《被夺走气运后假千金她在综艺杀疯了》 第1章 破局 “我不想跳下去,我想活着,请你救救我……” “我们交换,好不好?” 这道声音断断续续,显得很破碎,但楚寒星还是在第一秒辨别出对方的声音。 属于她自己。 来自平行时空的她,向自己,发出了求救。 对方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应当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找她。 楚寒星并未立刻给出回答,不说其他,至少得清楚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搁下毛笔,手腕翻转,手心顿时出现三枚铜钱。 随意往桌案上一抛,她便懒洋洋地撑着头,等铜钱落下。 铜钱掷在案上的声音并不清脆,反而是一种古朴的沉闷与厚重。 反复两次,三枚铜钱落下,卦象显现。 楚寒星垂眸,水火未济变水山蹇,下艮上坎,变卦为困卦,乃是下下卦。 父母持世空亡,兄弟临朱雀用神当令夺财官。 妹妹夺财抢夫,父母坐视不理,自身辛苦努力到头来被陷害的一场空。 还因此口舌不断,被困于是非争端,难怪会走到这般境地。 想活,却被逼得只有死路一条。 楚寒星嗤笑,当年不过是看护人粗心大意造成的真假千金,可这家人却打着养育之恩和补偿的幌子要挟人家,真是有意思。 把散落在案上的铜钱一枚枚拾起,楚寒星抬眸,看着虚空一点,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冰冷的光华,朗声道:“我答应你。” 嗓音是她特有的冷冽,却非常平静,仿佛不是要施行逆天的禁术,而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 楚寒星起身咬破食指,在石门上快速画出一道繁复的符文,最后一笔落下,灰白道袍无风自动。 处在灵力漩涡之中的她神色淡漠,含着些许的漫不经心,衣袂翻飞,恍若九天上的仙人,遗世独立。 却在结印那刻陡然一变,肃然专注,一连打出三十二道手印,冷喝道: “以血为契,两年之限,心神合一,原神保真,结界,开!” 咒语落下,死板的石门在这一刻陡然变换,呈现一个深蓝的漩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结界,打开了。 楚寒星却因为使用秘术猛地吐出一口血,浑身的灵力也因为用来支撑入口而快速流失。 她恍若未觉,面不改色地抹掉嘴角的血迹踏进去,对着虚空打出一道符箓,另一个世界的她才得以进入漩涡。 两人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擦肩而过,然而对方并未进入楚寒星的世界,而是陷入了沉睡。 临祈市正值五月,夜晚的风还带着凉意,站在十七楼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灯光,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不是说要跳楼吗?快跳啊!我们等着呢!你又要耍什么把戏?赶紧地别浪费大家时间!” “别是又想玩卖惨那一套吧?真恶心,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演员!” 楚寒星睁开眼,就听到许多充满戾气的声音,而此时,她正站在窗台上,一只脚探出去,停在半空,维持着原主之前的姿势。 因为她所做的,是置换。 将自身的气运和原主交换,代替原主,即便她是用自己的肉身来到这个世界,可她的身上的气运与因果却是原主的。 所以才能瞒过天道。 思绪回笼,外门被敲得砰砰响:“楚楚,你别听他们的,他们是收了温恬的钱来故意起哄的!听话!快开门!” 楚寒星自然不会往下跳,收回脚,从窗台跃下,双脚落到实处,因为大量消耗灵力而造成的眩晕也好上许多。 对方还在不停地敲门,楚寒星几步走到玻璃门前,垂眸盯着金属框,与她所待的世界相比,这里明显要先进许多。 她对着门把手略一思索,往下一压。 “楚楚你可千万别……”敲门的人差点扑空,楚寒星及时伸手,拉着对方胳膊站直。 “楚楚!”来人一把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 不习惯和人亲近的楚寒星有些不适,手腕翻转,分开两人距离,却没忘记关注对方的表情。 她一身道袍,若是被问起,她得想想该怎么回答。 然而高敏并未注意,抹了把脸:“妈的!温恬买了热搜说你今晚要自杀!现在楼上楼下全是蹲点的狗仔!就指望拿到一手消息!” “她就是想逼死你!咱们不能遂她的愿!大不了再也不演这狗屁戏了!” 楚寒星视线一转,落到床铺的一件外袍上,趁高敏没注意,快速套上盖住道袍,这才仔细分析她话里的意思。 听她这话,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楚寒星再次想起了来之前占卜的卦象,原主被抢走未婚夫看不出有多难过,倒是因为事业受阻流了不少泪。 她都答应了要帮忙,那么自然不会让原主失望,因此直接开口:“要演。” 她虽然不会,但她和原主交换期限只有两年,在这期间维持原主之前的演技是绝对没问题的。 楚寒星有这个自信,她断卦无数,世间百态早已看尽,要把它们呈现出来并不难。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得破掉这个死局,否则今晚一过,错掉卦象上的生机,说什么都白搭。 坚定的语气让高敏一愣,她揉了揉脸,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打量着对方。 这才发现楚寒星穿了件一件灰白的长裙,可款式和裙子又有些差别。 外面套了深色的长款风衣,腰间缀着一枚剔透的麒麟玉佩,周身气质从容,白皙的俏脸清冷淡然。 她静静地立在那儿,外面不堪入耳的嘲讽声也没能让她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眉眼间透出的云淡风轻竟让高敏自己也跟着静了下来。 直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砸响,高敏心中一惊。 看着楚寒星着急道:“可现在不止前门,连紧急通道和后门都堵着人!有人买了热搜说你要自杀,要真被那群狗仔拍到,闹得沸沸扬扬,咱们以后就更加难接到剧本了,要不然咱们现在就走,我护着你!尽量不被拍到脸!” 楚寒星走到最外间的门后,把通身的灵力汇聚在一只耳朵上,听呼吸声,守在酒店外面的约莫有七十几人。 心道这设局的人可真看得起原主,生怕今晚不能让原主身败名裂。 楚寒星半阖着眼,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嗓音淡淡:“等等。” 高敏一愣,瞧见楚寒星打开衣柜,以为她是要换一身不显眼的行头,便在一旁等候。 楚寒星从里面挑了一件原主气息最浓的衣服,是一件黑色外套。 她的确是要走,不过在走之前,还得做一件事。 楚寒星眼眸一转,对高敏道:“给我一支红色的笔。” 高敏一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从包里翻找,顺带给了一个记事本。 楚寒星单手掐算,同时提笔在白纸画出符文。 确实如她所料,原主二十六岁,运势衰弱得离谱,浊气缠身诸事不顺,才能被人设下死局。 既然如此,那她就来场调虎离山之计,顺便破局。 第2章 等人 楚寒星把白纸翻面,写下自己生辰八字,对半一折直接塞进外套内衬。 走到窗台,楼下留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 手一松,衣服直直坠落,轻飘飘的一件外套却像是绑了石头。 她开始闭眼结印,嘴唇翕动,无人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啊!她跳了!快看快看!” 高敏瞳孔骤然一缩:“楚楚,你在干什么?” “扔了一件外套。”楚寒星神色不变,抓着高敏手腕,快速离开这间套房。 此时所有狗仔都举起相机咔咔一阵拍,生怕错过大新闻。 两人小心避开狗仔,进入紧急通道准备直奔停车场,却没想到楼梯间突然响起许多脚步声。 “是假的!她还在酒店!” “快点快点!真贼啊竟然用外套骗人!” 高敏急得不行,酒店的电梯也上来了另一拨人,进退两难,她们要被发现了! 听见动静的楚寒星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随后眼尾微微上挑,薄唇扬起,漾开了一抹笑意,又很快收敛。 仿若寒冰消融,虽是一瞬即逝,可高敏却还是看呆了。 楼道里亮着微弱的暗光,映在她的侧脸,相较之前的淡漠添了几分清冷。 楚寒星用手指拨着玉佩的流苏,尽管那些人越来越近,可她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按理说那件外套拥有原主气息,又加上她画的符能造成短暂的画面错觉,肉眼观看会让人误以为那是原主,她便能在外套落下的这几分钟内离开。 可在超高清镜头前,很快被狗仔发现那只是一件外套,这是在她之前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的情况。 呵,这个世界果然有意思。 想罢,楚寒星在玉佩上轻点两下,手中便凭空出现两道隐匿符,她分别贴在了自己和高敏身上。 高敏只觉得后背被楚寒星轻轻一拍,然后眼睁睁看着一大群狗仔出现在她们面前,却对她们视而不见,反而指着前边:“我打听到了!在803!” 顿时呼啦啦一大群人往前冲,堵在803门口,完全略过了她们! 怎么回事! 她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楚寒星,一脸惊讶。 楚寒星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眸,眉眼间满是无辜:“你衣服蹭上灰了。” 声音很轻,却无端地令人信服。 高敏下意识用手摸向后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摸到,她拍了拍背,自觉把灰抖干净了,没再耽搁,带着楚寒星进入楼梯一路向下,途中遇见了不少人,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她们! 可没想到平时冷清的停车场在今晚有不少人,高敏去找保姆车,忽地一声枪响,顿时让所有人精神紧绷起来。 第一枪像是一个信号,接二连三的爆炸让人群乱做一团,在车里打瞌睡的狗仔立马发动车子往外冲,可刚开出停车场就被楼上掉下来的重物死死压住车顶,动弹不得。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朝停车场外投去淡淡一瞥,尽管现场情况危急,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她却仿佛处在深山中那般悠闲自在。 实际她脑中正在快速思索逃生方案,如果她现在跟着冲出去,下场绝对比他们还惨烈。 常人的气运是莹莹白色,可原主的气运却是浅淡的灰色,气运衰弱,被重物砸倒的概率为百分百。 天道规则如此,就算是她也无法扭转。 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有人身上带着逆天的气运能和她中和,要么就是那种亡命之徒,气运差得不能再差,反而能绝地求生。 大气运很少见,但亡命之徒嘛…现在这栋酒店不是一抓一大把? 混乱间两人差点被挤散,高敏慌乱地转头,就见楚寒星静静地立在原地,手指掐算,像是在寻找什么。 下一秒,她就被楚寒星带到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前,高敏二话没说地拉开车门上去。 枪响还在继续,她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转头却见楚寒星淡然自若地坐在位子上,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点像是在等人。 高敏来不及多想,见驾驶位没人,正想倾身上前,突然,车门哗地被拉开,一个满身是血的高大男人钻进驾驶位。 “啪”的一声,一个箱子被丢进副驾。 高敏吓得一个哆嗦,楚寒星却轻轻勾唇。 她等的亡命之徒,来了。 男人猛地转头,一道横亘半张脸的刀疤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后排的两个女人,瞬间眼神阴狠:“找死!” 见刀疤男拔出枪,高敏惊恐地捂住嘴哆嗦地往后退,楚寒星却是不闪不避。 对方的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要是刀疤男没有杀意,她倒要怀疑对方入没入亡命之徒的格了。 她可还得靠对方走出酒店呢,否则等爆炸结束后那些狗仔缓过神,她之前就白做功了。 楚寒星把高敏挡在身后,主动俯身向前,往刀疤男肩膀带着灵力一劈,刀疤男手一麻,枪顿时掉在地上。 楚寒星反手掐住他喉管:“走。” “别,别,别,这就走!”刀疤男迅速求饶,僵硬地转头发动车辆。 轮胎在地上打转,摩擦声尖利刺耳,车子猛地冲出停车场,下一秒,酒店掉下来一个巨大的实木柜子,刚好擦着他们这辆车的车屁股砸在地上。 若是高敏开车,她们这会儿绝对被砸死了。 车子行驶急速,楚寒星眼底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光,她几乎都想夸夸刀疤男了。 鉴于他身上背了许多条人命,楚寒星打算奖励他入住一间终身免费的房子。 冷冽的嗓音带了点笑意:“往西。” “好,好。”刀疤男眼珠一转,表面答应,却打转方向盘往东南方开。 那边还有他的人手,只要开过去,不怕弄不死这两个女人! 现在是凌晨一点,路灯昏暗,不比白天容易辨清方向,加上他是往西开了一段路才转向的,刀疤男并不担心被察觉。 就连对这段路还算熟悉的高敏也没发现,还以为车子在往西边行驶。 但常年跟师父上山下山看风水的楚寒星对方向非常敏感,就算手里没有卦盘,她也在刀疤男转向后的第一秒发现了。 怎么不听话呢。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想。 第3章 凶卦 若是熟悉楚寒星的人在场,绝对会第一时间劝刀疤男转回西方并主动认错。 楚寒星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淡漠的神色变得凌厉无比,周身泛着森然的寒意,手腕的筋骨因为用力而变得清晰可见:“我说了,往西。” 掐着刀疤男喉管的手陡然收紧,他的脸瞬间由红涨为紫色。 那双手十指纤纤如玉,指甲圆润洁白,生的和簪缨世家的大小姐一般秀美,此时掐着男人的喉管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杀伐之意,若从外面观看,反而还有些端庄娴静。 只有刀疤男知道,这个女人身上的杀意有多令人毛骨悚然。 刀疤男忍着窒息连忙打转方向盘,往西开了一公里,楚寒星的手才慢慢松开。 看着对面车顶五光十色的彩灯,刀疤男心如死灰,转头狠狠瞪着楚寒星:“贱女人!” 骂完就因为窒息而晕了过去。 楚寒星看着像死猪一样伏在方向盘上的刀疤男,懒得跟他计较,因为她的奖励已经成功地送出去了。 俯身向前从纸盒里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此时一大群警察围住面包车,谨慎地打开车门,发现刀疤男处于晕厥状态时,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眼楚寒星,立马把人给拖走。 接着一个女警上前对楚寒星两人道:“麻烦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 楚寒星擦拭的动作一顿,她是按照卦象的意思往西方走,但这个做笔录是什么,她却从未听过,于是侧眸看向身后的高敏。 接触到她眼神的高敏对着女警连连点头:“好的!” 审讯室内。 警官严毅表情严肃:“你们当时为什么要选择上那辆车?” 高敏有些茫然,转头看向楚寒星,见她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顿时心下一紧,若是不解释清楚,警方觉得她们和对方是一伙儿的就糟了! 楚寒星眼眸低垂,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气运的事说出来。 可这个世界修行的人似乎很少,她说了,对方也未必会相信。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头黑直的长发如水般地倾泻下来,气质淡雅素净,宛若谪仙般出尘的容貌,更是令人惊艳。 审讯室窗户射进来的皎皎月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莹白柔光,看起来清冷又不食人间烟火。 现下眉心微微蹙起,显得有些脆弱,女警从心底生出一股怜爱。 女警便想开口缓和一下严肃的氛围,却见她忽地抬眸,直直地看向他们,眼眸里藏着别人读不懂的意味。 “卜卦。”冷冽的嗓音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响起,产生略微的回音,显得有些空灵。 师父说修行之人如非不得已尽量不要说谎,于是她便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 她确实是算到那辆面包车是属于刀疤男才上车等他的。 审讯室安了摄像头,监控室里的人听见楚寒星的回答,都忍不住发笑。 “她在开玩笑吗?呵呵。” “虽然她看起来很像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可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也不可能会那些老头子才搞的东西吧哈哈。” “会不会让她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寒星的回答的确让做笔录的两人陷入沉默,有人打开门附耳在严毅耳畔低语,他皱眉拒绝,对方又说了什么,便咬牙应下了。 “江小姐,既然你说你会卜卦,不如算一算我们抓到的那人过往经历?” 卜卦,卦师自身会承担因果,所以要收钱,可严毅看起来不像是会给她钱的样子。 免费算卦虽有因果,但能帮到官方会积阴德,反正不亏。 楚寒星从思索中抽出,就见严毅紧紧盯着她不放。 她微微颔首:“好。” 严毅和女警对视一眼,女警点头,对楚寒星道:“跟我们来吧。” 另一间的审讯室在最里边,门口还有两个持枪的守卫,铁门厚重,推开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严毅看刀疤男还是昏睡的模样,把桌子重重一拍,厉声道:“把他给我叫醒!” 刀疤男早就醒了,闻言掀开眼皮,看见三个女人,嗤了一声:“想找女人诱惑老子?” 见严毅准备呵斥,楚寒星早就清楚对方的劣性,懒得理会,眼波一转,扫了一眼刀疤男面相,淡淡道: “耳廓反骨,8岁父母离异,随母,16岁之前时常搬家。 上庭有疤,18岁因打架被囚一月。 月角塌陷21岁母去世。 下庭饱满光滑,25岁发了一笔横财,此后开始捞偏门。 山根横纹,主牢狱之灾,正是你现在走的这步中年小运,所以你今年37岁,是也不是?” 说完,楚寒星抿了抿唇,下意识去桌面寻找茶杯,却摸了个空,便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 全对! 严毅和其他人皆是一惊,他们根本没有给楚寒星看过刀疤男的任何资料! 刀疤男却满不在乎:“是又怎么样?你们随便一查不就知道了?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 被人质疑专业能力,楚寒星漫不经心的眼神一顿,收起了那副散漫的态度。 手腕翻转,三枚铜钱出现在手心,她神色肃然,侧眸看向严毅:“说出你想问的问题。” 严毅连忙道:“我们想知道他背后是不是还有隐藏团伙!” 铜钱一掷,刀疤男不屑:“切,在老子面前搞这些小把戏,以为我三岁小孩呢!赶紧滚!真当自己会算不成!” 楚寒星置若罔闻,垂眸解卦:“主卦山水蒙,上艮下坎,凶卦,表面一网打尽,实则暗流涌动,腾蛇临父母泄耗世爻官鬼,主被虚假之事蒙蔽,耗费精力,幸临吉神青龙得月令之气,寅时出空。” 众人一脸茫然。 楚寒星半阖着眼,声音懒洋洋的:“你们被骗了,还在东方,现在去不出两个时辰可将其抓获。” 刀疤男瞳孔一缩,他没想到真的被这个女人说中方向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他粗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屁!” 原本懒散的楚寒星倏地掀开眼皮,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刀疤男想起之前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杀意,脖子一缩,却是晚了。 裹着灵力的中性笔直冲他的胸口,冷冽的嗓音暗含警告:“最后一次。” 第4章 帮忙 没人看清楚寒星的动作,只知道笔在一瞬间飞出去,击中刀疤男,接下来除了笔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回音,整个审讯室安静的不像话。 这下不止严毅他们,就连监控室等人都是一惊。 而这个最后一次,只有刀疤男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爆了粗口,事不过三。 刀疤男神情惊惧,身子不易察觉的发抖。 很明显,他在害怕。 这个女人长相温软无害,可却比他见过的连环杀手还恐怖。 身体的本能让刀疤男想要抗拒逃离,却被警察固定在椅子上,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她的目光。 那是一种宛如在看一具死尸一般的眼神,没有情绪可言,令他头皮发麻。 知晓楚寒星的本事后,众人不再犹豫,严毅通知上级后直接集结队伍出发。 东方,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一个赌场,之前他们下意识认为对方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那种地方出现,所以只排查过一次。 凌晨四点,审讯室的门被再次打开。 女警看着楚寒星的眼神只剩下不可思议:“江小姐,你太厉害了!他们确实藏在东方地下赌场!我们花了三个半小时全给抓了!” 突击检查,犯罪团伙准备不充分,被他们一网打尽。 楚寒星垂眸把玩着玉佩,淡雅懒散,对方激动的情绪也没有让她产生半分变化,出于礼貌,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除了刚才被相机拍到的那一下,她翻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侧眸瞧见刀疤男想说话,打了个响指,解除刀疤男被灵力封印的穴位。 刀疤男冲严毅怒吼:“不可能!这不可能!” 严毅没理他,激动地对楚寒星道:“江小姐!这次多亏了你!” 他们为了一举抓获犯罪团伙,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局!幸好有楚寒星帮忙! 楚寒星收起玉佩,打开结界消耗了她大量的灵力,因此有些困倦,她用手背挡住脸,打了个呵欠,眼尾沁出了一滴泪,嗓音淡淡:“我们可以走了吗?” …… 公寓两百多个平方,装修精致,一路上高敏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楚寒星都假装没看到。 心里却在想该如何解释,虽然她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可性格却大相径庭,熟悉原主的人绝对会怀疑。 所以现在最好是借着原主想要自杀这件事,来让对方以为她是受了刺激才会性情大变。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她不是原主,天道也就瞒不过了。 “敏姐。”楚寒星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脑袋用手指按揉太阳穴缓解疲惫。 她和原主除了性格迥异,其余方面几乎没差,所以做这个动作,楚寒星并不担心会被高敏看出来。 高敏瞳孔一缩,食指中指屈起,大拇指紧贴,这个小习惯跟楚楚一模一样。 高敏心下一松,怀疑对方不是楚楚的想法直接减半,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楚寒星闭了闭眼,周身情绪快速转换,再次睁开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愤怒不甘释然一闪而过,最后转为快意:“你知道吗,从窗台下来的那一刻我就想通了,这世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只有把命留着才最重要,留着命才有希望,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什么就都没有了! 就算他们骂我又怎样,我也绝对不会遂了他们的愿而放弃生命!更何况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们的事!” 尽管她努力控制自己情绪,却还是有些激动,眼眶发红,胸膛微微起伏,昭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她闭了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看着高敏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所以我想通了,过去的我总是考虑这些考虑那些,活得太累了!但是从今天起,我只为自己而活,再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 高敏瞪大双眼,被楚寒星的这番话震惊得不止一点半点。 她曾经多次劝告,可楚楚总是觉得对温恬愧疚,一忍再忍,结果被温恬逼上了死路,好在经过今天这么一遭,楚楚终于想通了! 这下高敏的怀疑被彻底打消了,看着楚寒星冷淡的神色又忍不住心疼,楚楚这得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收起活泼的性子而把自己冰封起来! 高敏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楚楚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你说得对!那对狗男女他们不配你放弃生命!” 楚寒星说出那番话丝毫不心虚,因为她只是把原主心里想的话全部说出来而已。 因为她知道高敏是真心对原主的,两人同甘共苦多年,不仅仅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更是好朋友。 可她不是原主,无法在高敏哭泣时给出什么真情实感的回应。 瞥到一旁的纸巾盒,她抽出纸递到高敏眼前,轻声安抚道:“别哭。” 高敏没接,抖着身子一把抱住楚寒星,伏在她肩上放声大哭。 楚寒星身子一僵,忍着将人推开的欲望,不太自在地在对方背上轻拍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高敏终于哭够了,松开楚寒星,抽了一大把纸擦脸,不停地深呼吸缓解激动的情绪。 见此,楚寒星暗自松了口气。 高敏情绪稳定下来,便冲楚寒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之前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以为你被人魂穿了!现在想想,是我傻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是楚寒星!” 楚寒星笑而不语。 不是魂穿,她是连人带魂都给替了。 三清在上,这可是高敏自己说她是原主的,她可没说谎。 “不过,楚楚,”高敏斟酌用词,“你怎么突然会,呃,算卦了?你刚刚在警察局也太厉害了!” 早在之前她在警局算卦时,就注意到了高敏复杂的眼神,她便设想了若是被问起该如何解释,因此高敏一问,她一秒都没有犹豫地笑着回答:“这段时间在家没事干,翻出周易来研究,没想到真的准呢。” 她前两天是重新把书房的书搬出去晒来着,其中就有一本周易。 虽然学算卦不止看周易,但大道至简,所有技法都是从周易延伸出来的,所以她这么回答,也没错。 “楚楚你真厉害!”高敏由衷夸道,又想到对方说要演戏的事,“对了楚楚,演戏咱们目前接不到好剧本,索性先停一停,我这里有一个很适合你的综艺节目,虽然温恬也在,但咱们没做亏心事就是没做!不怕她!” “就叫《真实的生活》,是一档带明星体验当地风土人情的综艺,接地气没剧本,全程自由发挥,就在六月一号录制,你去吗?” 楚寒星装作思考的样子垂眸,手指却在背后掐算,片刻后一笑:“去。” 虽然是个下下卦,但是福祸相依,生机伴随,对于原主目前的情况来说,正是好事。 高敏接了个电话,挂断后拎着包起身:“行,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公司一趟处理事情,顺便把合同拿回来!” 第5章 小偷 《真实的生活》节目组采用网络同步直播和剪辑后正式播放模式。 八位嘉宾两人一组,四个直播间,有主视角也有单独视角,观众可以随意切换。 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顾导并未提前告知艺人节目录制还会进行网络直播,而是打算等所有人都到齐才宣布。 因为他们这档节目追求的就是真实,所以高敏才会推荐楚寒星参加,用实际行动表明网上的谣言都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黑料。 节目组在早上八点三十分整开始录制,提前十分钟便开通了直播间,观众点进去,就看见一辆粉白色的大巴车停在灰扑扑的乡间小路上,纷纷开始发言。 【路这么烂,节目组又要去那个山旮旮录制?上一期那村子简直跟我老家一模一样。】 【反正是小山村,古镇想都别想。】 【哈哈哈毕竟节目组追求真实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现场一个艺人都没出现。 【都八点二十九了怎么还没艺人露面?】 【来了一个!等等,那是…楚寒星?】 在八点三十分整,一身白色休闲装的楚寒星出现在镜头里,顾导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楚楚,来这么早?” 楚寒星眉毛微抬,她在经历了爆胎、遭遇小偷等一系列麻烦后,掐着点到了,应该不算早,难道她看错时间了,实际约定时间是九点? 打算回答才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便上前两步,离导演近了一些,却也因此使得整张脸在镜头里放大。 她毫无察觉,低声询问顾导:“不是八点半集合?” 嗓音含着些许的疑惑,让人清楚她不是故作不知而是真诚发问的。 【啊啊啊美颜暴击!】 【得了吧,一看就知道粉底比糊墙的还厚。】 “哈哈哈是这个点,不过你是第一个到的,你现在是要等大家一起还是先上去坐着?”顾导指着身侧大巴车说。 原主黑料缠身,楚寒星一出现,直播间顿时有人开骂。 【怎么哪里都有她,烦死了!】 【前段时间还闹着要自杀,现在又出来捞钱,笑死,楚寒星戏不要太多!】 【那么多狗仔在酒店蹲了一晚上照片都没拍到一张,明显是有人故意买的热搜黑她好吗!】 【她还需要人黑?又作又爱耍大牌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原主不是没有真爱粉,可是一发言就会被喷得体无完肤,因此都在潜水。 她们相信原主,打算趁着这次直播收集素材,证明原主根本没有在片场耍大牌。 楚寒星对导演点点头,往大巴车面前走了两步,就见大巴车摇晃两下,似乎要出现问题的节奏,她退回原位,大巴车又恢复了原状。 她若无其事地开口,嗓音是一贯的淡漠:“等大家一起。” 原主气运加持,若是她直接上去,不出一分钟大巴车就会出问题,所以还是等人来中和。 在原主家的这段时间,楚寒星学会了上网,完全了解了现代社会,娱乐圈气运红火,就算没有大气运的人,多凑几个人,也是一样的效果。 顾导看了眼大巴车,招来工作人员:“这车没问题吧?” “昨天才车检了,您放心!” 谈话间,一个男生小跑着到了,戴着棒球帽,青春洋溢的脸庞笑容爽朗,一身潮牌,显然是最近很火的一名练习生,凌子亮。 凌子亮显然很熟悉镜头,和楚寒星热情地打了招呼,又对着镜头一笑:“嗨喽观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 “楚楚姐,你吃早饭了吗?”凌子亮很自来熟地唤她。 楚寒星扫了一眼他的面相,约莫清楚了他的性格。 双眼含情招桃花,鼻子高挺瘦窄不聚财,上庭宽阔青年运势不错,下巴尖削晚运孤寡,上唇薄翘牙尖,易撒谎,人比较滑头。 楚寒星知道对方问话的目的不在她身上,根本不需要她开口,便只点了点头。 她没有猜错,凌子亮得到回答后便敷衍地点点头,转过脸对着镜头摸着小腹叹道:“楚楚姐生活作息可真规律啊!不像我,脸都没洗就来了!” 说完还咧出小虎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余光确认这个角度非常完美,笑得更开心了。 镜头里的他下颌线干净利落,涂在脸上的粉底自然贴肤,在阳光下显得他更加俊秀白皙。 【啊啊啊哥哥好白好帅!】 【不得不说楚寒星也挺白的。】 【她化了妆好吗!哥哥可是脸都没洗,纯素颜!】 果然,楚寒星眸中快速掠过一丝笑意,就连镜头都没捕捉到。 听他的呼吸,沉厚有力,显然是吃过早饭,所以凌子亮撒谎了。 楚寒星暗自点头,她专业能力一直没有掉线,不错。 直播间的观众开始三三两两地聊天,人也越来越多,直到温恬出现,直播间立马被刷屏了,足以见她人气之高。 【啊啊啊我的崽崽太漂亮啦!】 【崽崽妈妈爱你!】 她大方地跟众人打招呼,走到楚寒星面前,甜甜地唤了一声姐姐。 楚寒星勾起一抹凉薄的淡笑,眸光幽深,意味深长地看着温恬。 她还以为把原主逼到死路的是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有祖上荫庇的蠢货。 面相一观,一双杏眼水光朦胧,可断心性不定,多情易招烂桃花,鼻头发红人中细长,最近因钱财之事与情人产生口舌。 面相只能看出近期,八字才能观全局,虽然她不清楚温恬的八字,可温恬和原主同一天出生,时辰错不了多久,楚寒星直接根据她的性格倒推时辰。 镜头里只看见温恬靠近后,楚寒星淡淡地立在原地,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 殊不知楚寒星正在心里推算,排出温恬命盘。 把命盘一看,楚寒星唇边的笑意加深,眼神却越来越冷。 温恬八字格局贪财坏印,主因财色而名声受损,性格心狠手辣,好逸恶劳,去年流年引动印绶被冲,会被爆出因钱财而产生的丑闻,爆上热搜的那种。 却因气运加持买东西忘记给钱化解了,甚至还反而得到一众粉丝青睐。 不过依照她这个八字,应当是故意偷东西。 即便有祖荫,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所以嘛…… 楚寒星视线停在温恬头顶虚空中。 一个气运幻化的狐狸,有半人高,正对着她流口水。 楚寒星身上的气运在快速流失,狐狸越来越凝实,而温恬的气运更甚了。 楚寒星心下一笑,原来是个…… 小偷啊。 第6章 中暑 温恬浑然不知,她用娇柔的嗓音笑盈盈道:“姐姐,今天能在节目上看到你,我好开心啊!” 温恬今天穿的是一双恨天高,露出双腿,妆容精致,而楚寒星套着宽松的长袖长裤,素颜。 【恬恬的腿也太漂亮了!】 【她旁边白衣服的姐姐好仙啊!气质好好!身高估计得有178了吧!】 【切,什么白衣服,不就是楚寒星嘛,少装了,她那双运动鞋不知道垫了多厚的增高鞋垫!】 【楼上发言也太搞笑了,楚寒星做小三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怎么还好意思装不认识!】 温恬说着就要来挽住楚寒星的胳膊撒娇。 楚寒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跟不喜欢的人产生肢体接触,因此脚步一转巧妙避开。 温恬却仰着脸,闪着泪光:“姐姐,你不理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楚寒星的动作引起直播间粉丝的不满,温恬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崽崽别跟她道歉!她以为她是谁!不过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罢了!真不要脸!】 【坏女人真没礼貌!恬恬都没怪她想抢自己的未婚夫这件事,她倒还摆上脸色了!】 【不得不说崽崽脾气真好,要我遇到这种事,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 凌子亮蹭到温恬身边:“恬恬姐,吃早饭了吗?” 温恬腼腆地笑了笑:“睡过头了,妈妈做的爱心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又继续看着楚寒星。 楚寒星垂眸,视线落在温恬的衣角,上面有一点不明显的油渍,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 没等到楚寒星开口,温恬像是受伤一样的垂着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 镜头里的她楚楚可怜:“姐姐,你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没睡好过,姐姐你搬回来好不好?我相信爸妈不会计较你的小脾气!” 【我的天,多大人了都,搞什么?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楚寒星太不懂事了!明明受到伤害的是恬恬!恬恬不要自责!这种坏女人不值得!】 【崽崽就是太善良了,唉。】 原主之前一直住在家里,因为温恬经常偷拿她东西,便打算搬出来,温恬却给父母告状,说她白眼狼,最后逼得原主不得不去住酒店。 楚寒星知道这番话播出去势必会招来不明真相的观众谩骂,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可除了她,没人知道。 她来节目是为了把握住原主事业上的那一缕生机,而不是来让温恬给她抹黑的。 楚寒星眉毛一挑,眼眸中的光意味不明,忽地伸手捏住温恬的手腕,眉心蹙了蹙,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道:“怎会?” 楚寒星忽然出声,让沉浸在自我表演中的温恬猛地抬起头,就见楚寒星两只手指扣住她手腕,神色淡淡,“脉象平稳,从容有力,作息规律,睡眠质量很好,不过流通阻涩,倒是有些积食,最好是多运动。” 温恬虽然不懂什么脉象,却知道她说的作息规律和积食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根本就没熬夜,楚寒星不在家她睡得不知道有多好! 说自己没吃早餐也只是为了保持人设而已,真是见鬼了!楚寒星怎么会知道! 竟然还当众说了出来! 她心中一慌,开始挣扎手腕,可楚寒星力气大得惊人,任凭她如何挣扎她竟然纹丝不动! 这个女人她疯了吗! 温恬眼底闪过惊恐,想起还在录制节目,便抬起眼,泪光闪动,嗓音娇柔委屈:“姐姐,你弄疼我了!” 话音刚落,楚寒星就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松开手,温恬一愣,目光怨毒地剜了她一眼,随后赶紧垂着脑袋。 可她却不似楚寒星那般没被发现,反而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镜头里。 坐在机位后的顾导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众人表情各异,楚寒星丝毫没发现,因为她心中在想另一件事。 没想到温恬身上竟然还有滑胎流产之象。 难道原主未婚夫早就和温恬珠胎暗结,所以才急忙和原主退婚? 啧,真不是个东西。 楚寒星回味过来后,不忘点评:“身体不错。” 温恬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说了出来,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慌乱。 【她在说什么东西?】 【是在说恬恬吃得好也睡得好哦!崽崽都不熬夜的,好棒!】 【笑死,楚寒星说话这么装是走投无路要立新人设了吗?】 【诶?可是刚刚温恬不是说,她因为担心楚寒星很长一段都没睡好吗?意思是……】 【一个不要脸的小三,她说的话你们也信?】 【楚寒星真是恶心死了,自己谎话连篇还以为别人也这样,该不会以为观众是傻子吧?】 【我的天,她力气那么大,是想公报私仇吗?她疯了是不是?】 质疑的话很快被刷下去。 温恬要哭不哭的:“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真的担心你啊。” 楚寒星似笑非笑,温恬的好朋友出来解围。 “哇楚楚姐你还会把脉啊?” 楚寒星眼波一转,根据高敏给的信息知道对方是一个童星出道的女演员。 名叫乔怜,二十岁,额头饱满祖运丰隆,耳垂带珠衣食无缺,面相来看家世不错,点点头:“略懂。” 乔怜伸出手,笑眯眯道:“这样啊,那给我也看一下试试嘛。” 楚寒星下山出摊算卦的时候,和师父相熟的王老头医馆忙不过来,她便会去帮忙,因此实战经验丰富,只一眼便看出乔怜身体不好,所以并未把脉。 直接断道:“命宫发白,湿邪入体,是中暑之兆,呼吸时长时短,心阳力不足,主心疾。” 被人直说身体不好,乔怜心里非常不爽,却又碍于在镜头面前没有直接拉下脸。 但众人都看出她的态度变得冷淡:“我粉丝都知道我心脏不好,但要说中暑,肯定不可能,从小到大我中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楚楚姐你应该猜错了。” 心道楚寒星果然和网上说的一样讨厌,难怪会被全网黑。 【活该!楚寒星你听过一句话吗?装b遭雷劈!】 【立人设我就忍了,你还诅咒人家,这也太恶毒了!】 温恬赶紧上前,语气嗔怪:“就是啊姐姐,咱们在录节目呢!你这样乱说,对乔乔多不好呀!” 凌子亮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乔乔,我带了扇子,咱们一块儿走,你放心有我在保管你不会中暑。” 第7章 周易 被人质疑医术,楚寒星并不恼,她主业是算卦,只要不说她卦有问题,一切都好说,因此没有解释。 她双手背在背后,沐浴在阳光里,早晨的阳光并不刺人,反而有说不出的闲适柔软。 楚寒星眯着眼懒洋洋的,可以看出来,乔怜的冷脸没有让她心情受到半点影响。 可其他人却没有这个心态,还觉得有些尴尬,因此没人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顾导拿着喇叭笑眯眯道,“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可以宣布一个消息了,本次节目录制和往期不一样,是全程直播哦。” 众人顿时表情各异,因为除了楚寒星,大家都迟到了,其中温恬就属温恬最晚,迟到了二十分钟。 凌子亮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换上营业笑容:“啊原来观众朋友们都在呀,哈哈哈,大家早上好!” 温恬跺了跺脚娇羞道:“导演你太坏了,害得我都迟到了!” 【哈哈哈崽崽好可爱,不气不气,只是综艺节目而已。】 【对对对,崽崽平时可敬业了!】 导演笑了笑,继续道:“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南厢村,不过进村前还是要检查行李箱,看看大家有没有带节目组规定的违禁物品。” 众人早有准备,不过工作人员还是从温恬行李箱搜出一大堆零食,乔怜的化妆品凌子亮的游戏机都被收走了,检查至楚寒星,发现里面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竟然还有一本周易。 顾导笑道:“没想到你还喜欢研究这个。” 不知道是因为要躲避阳光还是因为什么,楚寒星眼眸微微眯着:“车上无聊。” 她知道节目播出后很多人会看到,她带一本周易,这样认识原主的人知道她会算卦也不会太过惊讶,省了许多麻烦。 温恬捂着嘴笑得甜软:“哇姐姐你平常在家连剧本都不看,现在竟然背着我偷偷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书。” 【哟这就开始立新人设啦?笑死谁录节目带周易啊?听听,连剧本都不看,在节目装什么呢。】 【还立封建迷信的人设,楚寒星脑子没问题吧?】 “乱七八糟?”楚寒星噙着淡淡的笑,却没有一丝温度。 “是啊,正经人谁搞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乔怜不屑地撇撇嘴,十分不喜欢楚寒星。 楚寒星垂眸,笑容不变,顾导突然开口了。 “易学千变万化,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学了,你肯去研究,不错!”顾导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也不能带,工作人员会帮你暂时保管。” 楚寒星无所谓地点头,反正她目的已经达到了。 副导演喊道:“检查完成,现在大家可以上车了!” 温恬乔怜便互相挽着胳膊一起说说笑笑地上车,凌子亮也跟她们凑在一起。 楚寒星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身边是一个性子内向也没什么名气的女演员,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存在感很弱。 而后排温恬她们时不时传出谈笑声,两人之间便有些冷清。 楚寒星撑着下巴,欣赏着窗外的景色,悠闲自在,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坐在那里的。 不知发生了什么,后排的笑声戛然而止,凌子亮的声音有些紧张。 “顾导不好了!乔怜中暑晕倒了!” 【不是吧?真被她说中了?】 众人挤作一团表达对乔怜的担忧,平时都有生活助理,压根儿不知道中暑的人需要通风。 顾导扯着嗓子吼:“把人放平!师傅,把空调开大点!” 工作人员拿来药,可乔怜双唇紧闭,凌子亮哭丧着脸:“顾导,这也喂不进去啊!” 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楚寒星平时被王老头整天念叨着医者悬壶济世耳朵都起茧子了,此时也不好袖手旁观,便道:“让开。” 这道声音镇定平稳,众人下意识地腾开位置,转头却见楚寒星从位置上起身,神色淡淡地靠近乔怜。 众人皆有些惊讶,没想到楚寒星会站出来,难道她是有什么解决办法? 凌子亮讶异:“楚楚姐,你干什么?” 温恬满眼不赞同:“姐姐,做事要分情况,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好不好!” 温恬见楚寒星没开口,想再次对镜头说两句楚寒星不懂事的话,却蓦地对上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里面隐着森然的寒意,让她心里忽地一突,莫名觉得害怕。 她眼神闪了闪,垂下脑袋。 楚寒星凉凉勾唇,上前抬起乔怜一只胳膊,双指并拢在她手腕内侧大陵穴一点,顺着往曲泽穴上推动,收回手的下一秒,乔怜睁开了眼。 她在医馆经常使用的手法,点按这两个穴位能激发精气,让人从昏迷中醒来。 【楚寒星干了啥?为啥乔乔突然就醒了?】 【呃,好像是中医?穴位什么的?】 【我靠不是吧?她真会中医啊?】 【好像是吧…乔乔中暑她提前半个小时好像就看出来了。】 【碰运气而已,还真有人信啊?说不定乔乔昏倒就是被她咒的!】 【就是!乔乔明明脸色红润,身体好着呢!怎么一遇上楚寒星就中暑了!这是乌鸦嘴吧!】 【楚寒星真是个扫把星,一上来就说恬恬撒谎,现在又说乔乔中暑,拜托能不能封杀她啊,我真的不想看见她了!】 【楼上说碰运气的等等!你还别说,她说不定真把霉运带给别人,自己运气反倒变好了!】 乔怜一醒,凌子亮赶紧双手捧着药上前。 乔怜虚弱地喘气,想喝药都没力气,温恬抓着她的手,眼里含泪抬眸看她:“乔乔,别耍小脾气,这药不苦的,喝一点就会好起来了。” 四十五度仰脸,在镜头里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乔怜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说她现在没力气,单是温恬压着她的手,她怎么喝药! 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对着镜头装,感情中暑的不是她,别人的死活就跟她没关系呗! 乔怜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被温恬单纯的外表迷惑了。 因此药在眼前,可她迟迟喝不到,被折磨得呼荷呼荷大喘气。 楚寒星双眼半阖,捻了捻手指,没想到自己把人给弄醒了他们竟然还在僵持,罕见地生出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孙黎灵弱弱地伸手,打算帮忙喂,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素白纤细手指拿着药一手掐住乔怜下颌,迫使她张开嘴,浓厚的中药苦味顿时弥漫口腔。 【woc,突然觉得楚寒星好帅!手控福利!】 【下这么重的手,是在报复刚刚乔乔的话吧?】 终于喝到药,乔怜简直感动得要哭了,心里对楚寒星充满感激:“谢谢你楚楚姐!” 温恬气愤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粗暴呢!乔乔本来就不舒服,你怎么能欺负她!” 楚寒星淡淡一瞥了她一眼,眸光意味不明。 第8章 兔子 原主这个便宜妹妹,真挺歹毒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帮忙,偏生她要把白的说成黑的,故意引起大家的愤怒,原主口舌缠身就是拜她所赐。 温恬不知怎么被楚寒星这眼神看得瑟缩了一下,接着又理直气壮了,她又没说错!楚寒星就是个粗暴的女人! “你压着她的手了。”楚寒星重新坐回自己位置,手指顺着裤边掸了掸灰,不咸不淡道。 聪明人自然会知道她的意思。 温恬一看,下意识地松开乔怜的手,没有支撑力,乔怜的手撞上了硬物,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温恬眼圈一红:“呜呜乔乔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姐她……” 【我天!乔乔没事儿吧?】 【我晕,温恬是故意的吧!】 【恬恬绝对不是故意的!她都道歉了!没看到她心疼乔乔的要哭了吗!】 【那楚寒星为啥莫名其妙说出那句话?】 【楚寒星应该是想提醒温恬,是温恬压住了乔乔的手,乔乔不能喝药她才会帮忙的吧。】 【放屁啊,她俩感情好着呢,是楚寒星在挑拨离间好吧!】 【楚寒星心机又深又恶毒,假装喂药实际蓄意报复,你们这都看不出来??】 直播间里的讨论,众人浑然不知。 楚寒星露的这一手,却让现场几人心里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没关系。”乔怜虚弱地笑了笑,压下对温恬的那丝反感。 车内暂时安静下来,几人也没了谈笑的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路途颠簸许久,大巴车终于在一段小路停下。 顾导拿着喇叭:“车进不去了,咱们就在这儿下车,行李箱工作人员会帮忙拿,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南厢村四面环山,山路崎岖陡峭,脚踩在地面都能感到硌脚。 凌子亮充满表演性的哭嚎:“顾导不是吧!这路怎么走啊!” 乔怜也恢复了元气,穿着运动鞋在地上跳了跳,瞥到踩着一双恨天高的温恬,顿时无语。 若是之前她肯定会觉得对方是忘记了经纪人的嘱咐,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再也不相信温恬真的是朵清纯无辜小白花了。 分明是朵食人花! 乔怜对温恬好感瞬间降到谷底,加上之前吃了个闷亏,眼下有个机会报复回去,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乔怜故作惊讶:“恬恬,你怎么穿高跟鞋啊!顾导不是提前说了,咱们是来山里和大家一起体验生活吗?” 镜头聚焦在温恬脚下,她恨恨地掐着手心,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娇柔的嗓音:“啊啊,糟糕,我忘记了。” 【心疼崽崽,肯定是通告太多忘记了。】 乔怜暗暗在心里翻白眼,转头去看楚寒星,竟然没找到人。 “哎楚楚姐呢?” 孙黎灵弱弱站出来,指了一个方向:“刚下车就走了。” 楚寒星询问孙黎灵是否要一起之后,得到拒绝便独自一人前行,要是跟他们一起走,太阳下山了都不一定能到。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摄影小哥,楚寒星眼眸一转,很礼貌地问道:“需要歇息吗?” 摄影小哥单肩扛着笨重的机器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可一想到楚寒星都没喊停,便不好意思地摇头,“不用,咱们已经走了三公里了,你不累吗?” 另一个摄影助理用纸巾擦了把脸,纸巾顿时被浸湿了。 楚寒星摇头,似乎是想起什么,眉梢好看地扬起,薄唇微弯,视线没有落点,可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却泛着轻柔的波光。 因为她想起师门的人了,以前师父很穷,连口井都没舍得打,所以他们要每天轮流下山担水,师兄弟们老爱借此打赌,输了的帮忙挑水,结果就是她一次水都没有担过。 后来大家集资打了一口豪华水井,这让楚寒星的恶趣味少了一半。 不知情的摄影小哥佩服地看了楚寒星一眼。 镜头里,楚寒星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没有一丝瑕疵不说,竟是一滴汗水都没有。 【怎么都不带喘气的。】 【皮肤真好啊!好漂亮!】 【你要是有一个团队的化妆师,你比她还漂亮。】 突然镜头抖了一下,接着是一道冷冽却充满安全感的声音,“小心。” 楚寒星一把扶住不小心脚滑的摄影小哥,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模样,随口道:“我来,你歇会儿。” 摄影小哥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不累,都习惯了,而且这机器可重了,山路不好走,您自己小心点就行,不用管我们!” 楚寒星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提得起相机,就算能提起怕是也走不了多远,直播还开着,到时候该不好收场了。 楚寒星抬手打了个呵欠,“啰嗦。” 说完直接上手在摄影小哥胳膊一点,小哥手一麻,顿时松了手,眼见几十万的相机要砸在地上,楚寒星手一伸,把差点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相机稳稳提在手里。 楚寒星没工夫关注两人不可思议的眼神,提着相机就走,心道还没她帮师门的人搬练功用的武器一半重。 那些东西可沉了,得给五个糖葫芦她才会帮忙。 摄影小哥和助理眼睁睁看着一个成年男子都会觉得笨重的机器被楚寒星单手拎着,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而另一头的温恬却因为行李箱被带走又不愿意穿工作人员带的鞋,副导演没办法只能让工作人员帮忙背着走。 【woc这真是大佬!摄像机重得要死,楚寒星一只手能拿着,我没看错吧!】 【温恬还得要人家背,人跟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恬恬只是忘记换鞋了而已,反倒是楚寒星,明显是在作秀。】 【楚寒星这是有什么表演性人格吧?人家小哥都说不用了,相机又贵,弄坏了她赔?别到时候又在微.博上装白莲道歉!】 【盲猜一个,道完歉又要买热搜。】 等他们快要到达南厢村时,突然有个兔子窜了出来,在路中间摇摇晃晃的,最后倒在了楚寒星脚边。 “这是…”摄影小哥一愣,“碰瓷?!” 楚寒星放下相机,半蹲着翻了翻兔子的毛,在腿上看到一圈血印,淡淡道:“中蛇毒了。” “那咱们把它带上找村里人救治吧!”摄影小哥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兔子。 兔子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楚寒星垂眸眉间微蹙,看起来像是在为中了毒的兔子担心。 摄影小哥叹了口气,要是没救活,楚寒星肯定会伤心吧!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找到兽医,肯定不让她失望。 殊不知楚寒星正在脑中快速搜索兔子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第9章 药材 在山里,当然是选择烤兔子啊! 又香又美味地烤兔子,刷上一层辣椒酱,烤得滋滋地冒油,滴到火里很快会燃起一簇火苗,把那一面烤得金黄酥脆,再撒上孜然…… 楚寒星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几乎想下一秒就把想象中的变为现实,甚至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叫了起来。 “走。” 她果断起身,快速往南厢村赶,早一点到就能早一点吃上烤兔子。 摄影小哥看着她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心下夸赞楚寒星果然人美心善,这是赶着去救兔子呢! “怎么捡到兔子了。”顾导喃喃自语,刚一抬头就瞧见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提着摄像机的楚寒星来到晒谷场,赶紧打招呼让她过来。 工作人员凑在一堆叽叽喳喳。 “不是吧真兔子!还是活的!” “楚楚你要养着它吗?” “可是它毛的颜色不太好看,又糙又粗。” “晚上可以吃麻辣兔头了!” “怎么可以吃兔兔!多放辣椒和孜然!” 【兔子: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哈哈哈哈,工作人员好可爱啊!】 不过楚寒星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因为兔子在求楚寒星放了它。 万物有灵,楚寒星修为高深灵力深厚,自然能够感知动物释放出来的想法。 楚寒星眼神遗憾,颠了颠兔子,别说,肉还挺肥,可惜不能吃。 楚寒星视线在晒谷场扫了一圈,有一个很大的长桌上面堆满了草药,粗略一观,其中几味药材刚好可以用来治疗蛇毒。 便转头问顾导:“那些草药,我可以挑一点儿用吗?” 工作人员正想说不行,顾导阻止,笑眯眯道:“可以,编号1桌子上面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 长桌从1号排到4号,明显是有套路,如果是上一季的嘉宾一定会劝楚寒星三思。 但楚寒星没有经验,对顾导点点头便过去了。 摄影小哥下意识地想要跟着,被顾导扯住胳膊:“咱们机位在这儿架着呢,不用你辛苦了。” 摄影小哥一愣,挠头嘿嘿笑道:“不好意思顾导,习惯了。” 楚寒星走进,看清桌上的药材后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因为里面并非全部都是药材,而是混着野花野草,还有和药材很像的植物。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碍于兔子受伤没有细想,从中挑了一些草药捣碎,敷在兔子伤口上,扯下手腕上的丝巾缠了几圈。 【不是吧她还真会中医?】 【兔子的确中了毒,但要说楚寒星会医术未免也太假了,待会儿肯定会有工作人员帮忙换一只没有中毒的兔子。】 【团队不走心啊,就算要立新人设可这么明显的bug都没发现?】 顾导冲工作人员挤眼,笑眯眯地问:“楚楚啊,你知道你刚刚挑的都是什么,有什么用吗?” 楚寒星眸光流转,总觉得顾导面前有个坑等着她跳下去。 “半枝莲、白花草、马齿苋、天南星,可清热解毒,化瘀止血。”楚寒星指着草药,一一道来,她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顾导眼露赞许:“不错,今晚你们就是要靠它来分出你们今晚要住的地方,你们需要从杂草中选出药材,村长会对你们手里的草药进行甄别并奖励小红花,拥有五朵小红花就能作为第一名获得优先选择权,可以自由选择今晚的住处。” “可是你刚刚为了救这只兔子,已经把草药给用掉了,所以很可能是最后一名,只能住漏雨的土房哦。”顾导笑得像一只狐狸。 楚寒星了然,原来坑在这儿呢。 【难怪顾导刚刚不阻止,这也太鸡贼了哈哈哈】 【看她那表情还装不知道呢,要是演戏能有这态度我还能当个路人粉。】 【她真的好厉害啊!敷了草药之后兔子变得好精神!中药太神奇了!】 【不会真有人以为楚寒星会认得草药吧,照着剧本来演,真恶心!】 【笑死,楚寒星这新人设真绝了,节目组收了不少钱吧?】 凌子亮他们刚到就听到顾导这番话,夸张道:“不是吧!让咱们走了那么远的山路现在还要住土房!顾导我拒绝!” 顾导嘿嘿两声:“也不一定嘛!第一名可以选择最好的二层精装小洋楼!” “可我们不认识草药啊!” 顾导神秘一笑:“是时候请出我们的特邀嘉宾了,他们比你们先到一天,提前知道节目安排,所以去找村民帮忙认药材,现在就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沈容真、谷曳飞、路荔三人出现在晒谷场,对着大家打招呼,所有人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纷纷做出惊喜的表情欢呼起来。 【啊啊啊啊是沈影帝!】 【路路也在!我为路路打call!】 不知道需要节目效果的楚寒星低着头 ua兔子,等人提醒,她才抬眼,按照高敏的话来说,沈容真温良有礼,谷曳飞老实木衲,路荔暴躁直爽,跟谁一组都行。 两人一组,按照抽签,沈容真和温恬,谷曳飞和孙黎灵,凌子亮和乔怜,而楚寒星则是和暴躁女星路荔一组。 凌子亮左看看右看看,“导演,我跟乔怜一组,我们也不会啊!” 顾导笑道:“乔怜已经提前认过药材了,不过能记得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乔怜笑眯眯地眨眨眼,几人分别找到自己的伙伴,站到长桌前。 路荔走到一号桌,双手环抱脸色不善:“哼!你为了这只丑兔子,我们今晚只能睡瓦房了!” 【一个脾气差一个恶毒,这两人在一组最好,免得去霍霍别人。】 【楼上放什么屁呢!我家路路也很倒霉好不好?】 【就是,谁愿意挨上楚寒星这么一个扫把星。】 楚寒星手一顿,她住哪里倒是无所谓,可既然有了队友,就不能让对方跟着她的意愿来。 楚寒星拎着兔子后颈往路荔怀里一放,开始挑药材。 路荔顿时大叫:“你干什么!这么丑谁准你放在我怀里的!” 楚寒星神色淡淡,拨弄药材的手没停:“不想住就帮我拿一下。” 路荔嫌弃地摸着怀里的兔子:“你干嘛,顾导说一共就二十种药材,你给这丑兔子用了四种,不会还觉得我们能赢吧!” “是三十种。”楚寒星不明白导演为什么没说实话,不过把所有药材都挑出来,应该不至于住瓦房。 【她装什么呢?立人设还上瘾了?导演都说了只有二十种!】 【楼上你忘了她有剧本?如果真有三十种,那楚寒星花钱买剧本绝对石锤了!】 【对对对!楼上不说我还没发现,她这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吧?】 【纯路人,坐等导演宣布结果,要真是三十种演员楚我绝对一生黑。】 这种假装自己是路人的引导性的言论不少,而那些为楚寒星说话的真正路人被打成水军,因此为楚寒星说话的观众越来越少。 另一头的高敏看到这些言论气得血压升高,转头就准备发声明,却忽然想起楚寒星临走时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她稳了稳心神,继续等着看看接下来的发展。 第10章 吞针 楚寒星分别在药材贴上它们的名字,放进篮子里,就打算去找村长。 温恬立马出声:“姐姐,你可别为了想出风头就随便用杂草糊弄村长,爸妈说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你怎么能故意这样呢!” 凌子亮也道:“嘿嘿,楚楚姐,不是第一个到村长那里的就是第一名哦!” 乔怜劝道:“谷曳飞说节目组找了专家,外行很容易会把杂草和药材搞混!楚楚姐你们还是再仔细看一看吧!” 温恬歉意地看了镜头一眼:“我姐姐性子就是这样,争强好胜。” 【楚寒星这是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结果被恬恬傻乎乎地戳破了吧。】 【恬恬也就是太天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像乔怜这种有经验的讲话都委婉很多。】 【不是在说楚寒星?楼上你内涵谁呢?】 【唉别吵了,楚寒星挑拨离间真是有一手,真害怕哪天被她不知不觉带歪了。】 温恬:“要不然姐姐你把篮子里的草倒出来,我和沈影帝先帮你吧!” 路荔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护短,而且早就看不惯温恬,顿时就怼起来:“谁稀罕你帮忙了?先管好你自己吧!也不知道是谁在给人家添麻烦故意穿高跟鞋要人背!你不拖累我们就算不错了!还有,我们篮子里的是药材!我看你满脑子里才是草!” 温恬笑容一僵,这个路荔真是烦死了。 她眼睛很快蓄起了泪,委屈道:“我只是想好心帮姐姐……” 【路荔脾气也太差了吧,温恬也是好心帮忙。】 【我家路路眼里就是容不得沙子,实话实说就脾气差了?】 【自己前脚让工作人员背了几公里,后脚就说人楚寒星乱添麻烦,真是好大一朵盛世白莲!】 【恬恬都说了自己是忘记换鞋了怎么还有人揪着这事不放?她可是女明星,通告满天飞出门当然下意识地会选择高跟鞋!你以为谁都像某些十八线演员,一年到头来都接不上多少戏,自然不会忘记穿运动鞋咯。】 【不得不说楚寒星玩弄人心真有一套,自己在一旁看戏让路路出头,圈子里谁不知道路路的性格,她这是被当枪使了!】 【真相如何咱们粉丝心里门儿清,没必要为了一个小三弄得两败俱伤。】 【你说得对,我是刚刚说温恬白莲花的,我道歉,白莲花是楚寒星才对。】 【hhh姐妹没关系,我也是脾气没控制住,别见怪。】 楚寒星从容不迫,对着温恬微微一笑,冷冽的嗓音含着玩味:“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我手中的是草而不是药材呢?” 她行医数十年,还从没认错过药材,更何况是这种低级的把戏。 众人看温恬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楚寒星做错了,很难不令人怀疑温恬平常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 温恬抽抽搭搭的:“因为姐姐你……” 支支吾吾听不清楚,按照一般人来说,到这步就算了,原主就是这样,因此总是被误会。 可楚寒星却不按套路出牌。 她轻轻笑了一声,散漫又悠闲,目光平淡如水,似乎世间万物都不能让她产生丝毫的涟漪。 片刻后,她敛起笑意,红唇微张,声音宛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一般,轻声低语:“你要说清楚哦,不然大家怎么知道呢,毕竟,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看吧看吧!楚寒星恶毒的本性暴露出来了吧!】 【真是不识好歹!恬恬也就是不想拆穿她,她还在那儿嘚瑟什么呢?】 温恬瞪大眼睛,连哭都忘记装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寒星。 明明之前她从来不会还口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路荔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前仰后合:“算了,你妹妹这么不懂事,咱们就别跟她计较了,走,去找村长领小红花住小洋房去!” 楚寒星唇边噙着嘲弄的淡笑背过身,往村长那边的方向走。 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晒谷场,温恬眼里恨意浓烈,而在这一刻,狐狸越发快速地吸食起楚寒星的气运。 众人选完后纷纷去村长手里换小红花,重新回到晒谷场后镜头开始给观众公布答案。 楚寒星面前,摆着五朵小红花。 赫然是第一名。 【哇楚寒星真的认识药材诶!温恬才是压根儿不认识吧!】 【恬恬拿了四朵小红花,也不差啊。】 温恬像是抓住了楚寒星的漏洞,装作天真无辜地问:“可是姐姐之前都浪费了四种药材诶,还能得到五朵小红花吗?” 凌子亮也问:“对啊,不是说一共只有二十种药材吗!我们可找到了十四种呢!怎么才三朵!” 顾导笑呵呵道:“你们说错了,一共是三十种,其中十味药材自然是为了考验你们,只有找到全部的才能获得五个小红花。” 【我靠真的是三十种!楼上预言家刀了!楚寒星买剧本石锤!】 【我天我是一个路人,本来还觉得楚寒星人不错,没想到她真的买剧本?这也太恶心了吧?节目组还叫真实的生活?不如改名叫楚寒星的生活!】 【楚寒星我一生黑!】 乔怜不可思议:“哇导演你也太过分了!” “可是就算楚寒星姐全部找到,她手里最多也只有二十六种啊!怎么还能拿到五朵小红花?” 路荔扬唇一笑,晃晃手里的兔子:“谁说我们只有二十六种?兔子蛇毒已经解了,村长说我们关爱小动物,而且还能配药,当然就给了我们五朵咯!” 温恬恨恨地掐着手心,楚寒星该死! “……接下来你们就可以选择住房了,楚寒星你们先——” 顾导突然顿住,不知道怎么回事,晒谷场竟然平白来了一股大风,把楚寒星面前的五朵小红花给吹走了! 可其他组的一朵没少,唯独楚寒星桌面空荡荡的! 【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楚寒星作假了!】 【老天快收了她吧!别让这个女人再为祸人间了!】 【楚寒星恶不恶毒我不知道,但你们两个就挺恶毒的。】 【就是就是,楚寒星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你们至于这么咒人家?】 【关你屁事啊!再来小心我连你们一起骂!】 屏幕那头的女生疯狂发表攻击楚寒星的言论,并把这段直播剪辑下来,发到了微.博上。 第11章 玉珠 楚寒星眸光一转,定在温恬身上,那只狐狸轻蔑一笑,看着楚寒星宛如在看一个蝼蚁。 刚才那股风,就是它弄出来的。 她见过山精野怪,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身上气运浓得能化形。 正在这时温恬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珠。 楚寒星心念一动,手指在背后掐算,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狐狸…居然不是气运化出来的。 而是来自于温恬脖子上的玉珠。 那颗玉珠温恬从小佩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饰品,楚寒星却没想到里面住了一个邪物。 寄居在玉珠的邪物沾染了温恬的气息,便依靠她的气运修炼,如今已经完全和温恬的气运融合。 现在它和气运幻化出来的差不多。 难怪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出来这狐狸是个邪物。 一个连肉身都修不成东西也敢如此猖狂,呵。 楚寒星凤眸一眯,周身浮着来自地狱的刺骨寒意,目光顷刻变得凛冽,骇人的杀意直逼狐狸。 划过镜头,楚寒星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压下眼底嗜血的光芒。 等着,今晚她就让这只狐狸把吸走的气运原原本本地给吐出来。 顾导一愣,笑了笑:“恐怕这下你们得住瓦房了。” 路荔眼睁睁看着小红花从面前被吹走,不可思议:“吹走了我们也还是第一名啊!” “需要由工作人员把你们的小红花收走才算哦。”刚刚顾导一边宣布,一边让工作人员去收小红花。 他手还没碰到小红花呢!就生出一股大风,吹得一点都不剩。 路荔恹恹的,摸了一把兔子,认命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会笑!路路的小洋房泡汤了!】 【妖魔鬼怪快离开!恳求楚寒星离我家路路远一点!】 顾导重新宣布:“第二名是温恬这组,所以小洋房归他们。” 温恬在心里恶毒地笑了笑,她知道,一旦她对楚寒星不满,楚寒星就会倒霉。 不过她还是娇软地说道:“姐姐,要不然我们一起住吧!你没在农村待过,肯定住不惯那种地方。” 楚寒星眼神淡漠:“不用。” 温恬捂嘴笑了笑:“好吧姐姐,我知道你好面子,在镜头面前不好意思。” 又在明里暗里说楚寒星脾气差,路荔翻了个白眼。 天色已晚,节目组没再丧心病狂地发布任务,还为他们提供了盒饭。 吃完晚饭众人纷纷提着行李箱前往自己的住处,路荔看到那间瓦房时,简直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 墙皮起了卷,一层一层地,还在往地上掉,房顶是用土瓦片一排一排铺开的,上面满是灰尘,周围还有一个猪圈,虽然空着,但那股难闻的味道经久不散。 节目组也没太过分,常用的家具床铺都是干净的,不过灶台就没能幸免了,一抹布下去,抹布脏了,灶台还没干净。 “这怎么住啊!”路荔崩溃大吼。 楚寒星视线在屋子整个周围转了一圈,得到四个字: 风水极差。 这家屋后有两棵槐树,在风水上来讲,槐树主阴,易招孤魂野鬼,多噩梦怪异之事,孤寡离异,丧子奇祸,若是住在这里的人身体不好,阳虚阴盛,说不定晚上能看见什么。 好在路荔肝火旺盛,运势正好,暂时能抵挡得住。 瞧见楚寒星蹙眉,直播间的黑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立马发出攻击言论。 【哟怎么,不喜欢啊?楚寒星你不是挺能装的吗?这么快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这间房本来就破,人家本来是第一名,更何况她又没说什么,还不允许人皱眉了?】 【她那第一名怎么来的都石锤了?还真有傻子信啊!】 【咱就是说,有人些啊,再怎么装都骗不了别人!观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楚寒星直接回道:“你可以找乔怜他们借住。” 反正这里风水不好,乔怜最好是换个地儿。 她倒是无所谓,只要有床,她哪里都能睡,毕竟以前没地儿睡的时候树上也能对付一晚。 路荔撇撇嘴,踢了一脚行李箱:“算了吧,省得观众说我矫情。” 楚寒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拉着行李箱回了房间,而那只兔子被路荔抱着去了另一间房。 房间里也装了摄像头,楚寒星用毛巾随意遮住,关了灯躺在床上。 奔波了一天,南厢村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偶尔有两声稀稀拉拉的狗吠,月亮升至高空,渐渐地连狗都睡着了。 而此时本应熟睡的楚寒星突然睁开双眼,一双黑眸在深夜亮得惊人。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看了眼卧房内被盖住的摄像头,往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如同鬼魅一般地出了瓦房。 她的目标,正是温恬所住的小洋楼。 相比平常走路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凉风掠过,南厢村仍然安静地不像话。 小洋楼围着红墙,楚寒星找到借力的点,轻轻松松地一跃而起撑着墙头往下一跳,到了院里,捡了几颗石子,分别弹到小洋楼的几个角落,这才翻进温恬的卧室。 睡梦中的温恬感觉有些冷,把被子拉过来盖好,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显然是睡的很香了。 不过她头顶的狐狸却冒着黑气,正冲着一个方向龇牙。 楚寒星淡淡勾唇,语气嘲弄:“呵,偷了我的东西还敢威胁我。” “本仙吸你的气运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还想挡本仙的路!趁本仙不想生事,赶紧给本仙滚开!” 狐狸张开巨大的尾巴,神色倨傲,满脸不屑。 楚寒星眸光冷得刺骨,仿佛高山上千年不化的坚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身形一闪直接到了狐狸面前,楚寒星一把捏住狐狸嘴巴,反手抡在地上。 霎时整个小洋楼都震动了一下,扑簌簌地抖落灰尘,足以可见狐狸被摔得有多重。 由于阵法的原因,无论是沈容真还是温恬,都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啊!”狐狸叫声尖利,疯狂地挣动。 怎么回事? 楚寒星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徒手抓住它的灵体! 竟然还敢对它动手!狐狸心头火起,身上的黑气直冲楚寒星而去。 楚寒星不闪不避,单手结印嘴唇翕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她周身陡然生出一圈金光,黑气触碰到金光,滋滋两声,化成黑烟消失了。 狐狸心下一惊,没想到对方竟能抵挡它的攻击,趁其不备,狠狠甩动粗壮的尾巴,直击楚寒星后背。 楚寒星身形一转,反手抓住尾巴,嫌卧室太小,直接从二楼窗口跳下。 浑身陡然爆出灵力,抡着狐狸尾巴重重砸在地面,带起灰尘飞了两米之高。 狐狸被抡得眼冒金星,还在死鸭子嘴硬: “你以为能把本仙摔死吗?笑话,本仙岂是尔等宵小可轻易伤害的,还不速速把本仙放开,否则你会后悔的!”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楚寒星甩甩手,吐出了心中那口郁气,“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2章 抽点 楚寒星从玉佩的芥子空间摸出一张五雷符,快速结出一个雷祖印,嘴唇翕动: “神霄玉枢,万雷吾掌,敢有拒逆,化为微尘!” 咒语刚落,天空轰隆一声,一道划破天际的雷电照亮了半个南厢村,直直劈在狐狸身上,睡梦中的温恬身子猛地震颤。 “啊!!!” 狐狸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尖利刺耳,在黑夜里凄厉瘆人。 阵阵雷电鞭打全身,痛得它浑身的毛炸开,再也不复方才得傲慢。 以它的修为,根本躲避不了楚寒星召唤的雷电,只能瘫在地上死死盯着她,眼中全是怨毒:“你会后悔的!” “是吗?”楚寒星见时机差不多,漫不经心地在狐狸面前蹲下,伸出手,眉间浮上些许隐藏的傲气,“恐怕你要失望了,我楚寒星做事,从来不后悔。” 声音不大,可那股狂妄劲儿狐狸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停在狐狸眉心,打算收回被它偷走的气运,闭上眼念咒时心底生出一抹快到抓不住的惧意。 寒毛竖起,她身体快过脑子,就地一滚,一道雷电直直劈在她刚刚蹲下的地方,黄澄的土地现在是一片焦黑。 楚寒星抬起头,此时天雷滚滚,雷鸣作响,还在酝酿下一道雷电,然而这雷电和她用符咒召唤出来的根本不一样。 是天道! 还不等她细想,又一道雷电直冲她头顶而来,楚寒星本能地躲避,雷电劈在她身旁的那棵树上。 原本还生机盎然的大树直接枯死了。 第三道天雷开始酝酿,能看见闪电的白光亮得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是要将楚寒星置于死地。 狐狸发出尖细的声音:“哈哈哈哈我说了,楚寒星你会后悔惹怒本大仙的!你看看,本仙受天道庇佑,妄图伤害本仙的只有死路一条!你想拿回气运?下辈子吧!” “可惜哟,你气运低微,投胎也做不成人,哈哈哈楚寒星,你去死吧!” 在狐狸的想象中楚寒星现在肯定会无比慌乱,狼狈地躲避天雷。 可楚寒星在第二道天雷落下后就一动不动,难道是吓傻了? 楚寒星单手放在背后,立在原地像一棵松柏,笔直挺拔。 狂风把发丝吹起,她眸中的冷意仿若高山上经年不化寒冰,抬头注视着天空,周身围绕着一股戾气。 原主气运被吸没人管,她出手拿回原主的东西,不偷不抢,这么简单的事,天道就想把她弄死。 而且天道似乎默认狐狸偷走的气运属于温恬。 说实话,楚寒星挺不爽的。 来自天道的死亡威胁并不那么容易化解,就算她躲得了第一道,还有第二道、第三道,天道就没打算放过她。 不过混他们这行的,谁还没个靠山呢。 天道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代码,没有自我意识,她就不信祖师爷看见天道发疯会不管。 楚寒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含泪,柔弱无比地跪在地上,凄凄惨惨地抽噎,像是翻版的林黛玉。 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她从芥子空间拿出香炉,右手捏着一大把供香,歘地一甩,寥寥青烟升起,楚寒星把反手插进香炉就开始哭诉。 “三清祖师、雷祖天尊,弟子不知何故让天道如此愤怒,竟要置弟子于死地,可怜弟子气运被夺走,连个申冤的地儿都没有,如今还要死得不明不白的,弟子法力低微,若是就这样死了怕是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 楚寒星语调抑扬顿挫,情感充沛,语速一点儿都不慢,似乎极为熟练。 “弟子本想着拿回气运挣些银钱,给祖师爷们立庙塑金身,多供奉些香火,您的灵力增加,修得神通广大也好庇佑苦难的百姓,可谁能想到……” 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看得狐狸嘴巴都张大了。 这人居然比它们狐狸还狡猾! 楚寒星低着头,身子颤动,哭得好不可怜。 师父说过,该怂的时候就得怂,只要能保住命,面子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她小时候没少干过这事儿。 “你以为凭你这点香他们就会帮你?哈哈哈你少做梦了楚——” 狐狸的嘲笑戛然而止。 它眼睁睁看着香炉里的那一把香在一瞬间燃尽,天雷生生停在楚寒星头顶。 闷雷轰隆作响,像是不甘地怒吼,而后那道雷电一寸寸地消失,乌云散尽,天空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楚寒星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狐狸想象中楚寒星应该是在痛哭流涕,可这才看见,楚寒星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狐狸一脸惊恐:“你不是楚寒星!你到底是谁?” 楚寒星收不了它,也没空跟它墨迹,噙着冷笑,反手把它敲晕。 失去意识的狐狸渐渐变得透明,最后重新回到温恬身边,成为一个虚虚的幻影。 弄走了狐狸,楚寒星就地盘腿打坐,掐了一个子午诀,平复呼吸。 方才供香燃尽的那一刻,仿佛一直遮着眼睛的迷雾被驱散,她的灵台一片清明,甚至触碰到了天地规则。 那就是温恬之于天道是特殊的,区别于常人。 温恬的气运,她动不得。 可在楚寒星的认知里,大气运者皆是心怀天下之人,他们肩负使命,能为国家作出贡献。 而温恬一个明星,话语至多能影响她的粉丝,除此之外就是个普通人。 为什么她能得天道偏爱? “好香~”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楚寒星的沉思,她倏地掀开眼皮,一条半尺长的猩红舌头正吊在她面前。 目光往上,一张惨白的脸头上戴了一顶高帽,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楚寒星—— 面前的香炉。 是黑无常。 白无常官帽上是“一见生财”,很好区分,所以这黑无常是闻着味儿来的? 楚寒星的香是师父留下的,受了法力加持,所以才会如此灵验能请动天尊,而刚刚那是最后一把供香。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是假装没看见。 楚寒星神色如常,淡定地闭上眼,连呼吸声都没变。 那黑无常闻了一下余烟的味道,上下打量楚寒星几眼,开始嘀嘀咕咕:“还是个修道的,运势衰得一匹,可怜哟,不过这香的味儿我好几百年都没闻到过了,自己做的吧,手艺倒是不差,可惜快死了。” 他自言自语一阵,觉得没甚意思,便离开了。 楚寒星慢慢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把地上的香炉收好,刚站起身,背后突然生出一股寒气,阴风阵阵,冷得刺骨。 被发现了。 她悠悠叹息一声,转过身,就见黑无常笑的阴森森:“装没看见,骗鬼呢?” 楚寒星没纠结这个话题,唇边缀着淡淡的笑意,非常礼貌地打招呼:“无常大人,晚上好,抽点?” 黑无常转动眼珠,就见女人摊开手心,放着一把上等的供香,态度十分诚恳。 第13章 死气 黑无常没表态,可它他那馋香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想要。 楚寒星十分上道,重新拿出香炉,点燃线香插进去,放在黑无常面前。 淡笑着伸手:“大人,请。” 吸着供香,黑无常愉悦得快要飘起来,虽然这香比不得她之前烧的,可也比市面上的香不知好上多少。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自觉不能丢了面子,又板起脸来,从鼻孔里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楚寒星微微笑了一下,“这香是在香铺里买的,比不上师父做的,无常大人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不介意。”黑无常从僵硬的死人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努力想使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 见此,楚寒星眸中泛起意味不明的光。 传说黑无常范无咎性情凶悍,个小面黑,人间称之为范八爷,可面前这个无常瘦不拉几,应当不是八爷。 黑无常吸香的空档楚寒星也没闲着,撩开袖子,一根泛黑的青筋她的手腕上若隐若现,果然如她所料。 不是得病,是死气。 她不仅知道温恬的特别,还发现原主的命格发生了变动。 黑无常说得没错,她只剩下一天的寿命。 气运的抽取不仅让原主运势衰弱,连寿命都只剩下一年,而刚刚那一遭,让天道在瞬间抽干支撑原主一年寿命的气运。 所以她现在很有可能喝水呛死,走路摔死,总之各种死法都有可能。 “得罪什么人了吧。”黑无常瞥了眼,又继续吸香,“刚刚那天雷响得哟,我在十八层地狱都听到了。” 楚寒星没否认,眸光落在那棵焦黑的树上,嗓音淡淡:“天道,它在保护一个人,可那人偷了我的气运。” 听她这话,黑无常也没太大意外,口气老成:“天道是没有感情的,这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天道从不插手,遵循的是顺其自然。” 楚寒星当然知道,在她所待的那个世界,天道虽然容不下她,却也没降下天雷直接弄死她。 “不过嘛…”黑无常话锋一转,“这世界可不止一个。” 他瞟了眼楚寒星看,老神在在道:“你年纪小不懂,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世界也不止我们一个,听说过三千位面吗?” 三千位面就是每一个时空都有不同的世界存在,就像她和原主的世界就不同。 楚寒星点头,示意无常继续。 黑无常:“可不是每一个世界都能自己攒够能量孵化,有些世界没能量怎么办?只好吸取已经形成高级位面的能量呗。 能量太杂,只有文字是纯净的,说白了就是小说,它们就按照小说所描述的世界孵化。 小说是人写的吧,所以形成的天道也受到了人的念力影响,就成了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呗。” 楚寒星顿时明了,原来天道对温恬偏爱,只因为她是小说中的主角,天命之女。 那原主…恐怕是个炮灰了。 楚寒星放下袖子,道:“多谢大人告知。”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理清楚,黑无常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轻咳两声:“你也别太过担心,小世界弱的时候受人操控,能量够了就会脱离小说情节自行运转,你受了其中的影响,不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楚寒星并不担心,但对方是出于好心安慰她,楚寒星点点头,波光潋滟的美眸里泛起一丝笑意。 黑无常说得没错,原主能向她求救,并且她成功地过来了,就证明这个世界对原主的影响还没大到不可扭转的程度。 所以她要为自己续命也不难,去城隍那儿写一张诉状烧过去,还她那一年的寿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她有点好奇黑无常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显然黑无常并不会给她解惑,他正沉迷吸香,鼻子都快碰到香炉了,眯起眼一脸享受,跟个瘾君子似的。 这香吸进去,他灵力增加不少,通体舒畅,黑无常拿出一块屏幕,在上面鼓捣两下,哼哼笑了两声:“我不白吸你的香,你丢的那一年寿命还给你,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他把那块屏幕抛给楚寒星,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楚寒星眉间的冰冷消了几分,对黑无常轻轻颔首:“谢谢。” 那块屏幕四四方方,还没手掌大,到了楚寒星手中变得普普通通,跟一块小型显示器似的,上面显示着楚寒星的信息。 姓名:楚寒星 生命值:365天 功德点:0 楚寒星目光在功德点三个字上停了一会儿,功德点代表福德,会受神灵眷顾,功德点越多,福泽越深厚,直接成神都有可能。 她没有气运,但是可以用功德点来弯道超车啊! 天道那杆秤是倾斜的,楚寒星得往自己身上加砝码,重到不再被天道忽视,拿回气运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楚寒星现在要做的就是,攒功德。 理清了思路,楚寒星就不再急于气运的事。 天边渐渐有了颜色,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香也燃尽。黑无常抖了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行了,我走了,有空一起喝酒。” 话音一落,楚寒星就感觉周身的温度开始回升,那股阴冷之气消散,黑无常离开了。 楚寒星把墙角的小石子踢开,阵法消失,小洋楼的院子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楚寒星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天道弄的,关她什么事。 因此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到瓦房,脱下外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天亮。 …… “昨天晚上打雷哟,我还以为要下暴雨哩!” “是呀!我还让我家老头子把窗户关好,结果一滴雨都没下,好吓人的哦!” 众人前往晒谷场的时候,路上的村民都在谈论昨晚的雷声。 沈容真叹道:“我们住的小洋楼那棵树枯死了,看起来有些骇人。” 乔怜疑惑:“好端端的怎么打雷了?” 凌子亮笑嘻嘻的:“说不定是哪位道友度劫呢哈哈哈!” 他一开口,气氛就活跃起来,瞧见温恬一直没说话,凌子亮凑过去:“哎恬恬,你不舒服吗?脸色好白啊!” 她脸色很白,偶尔还大喘气,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 楚寒星神色淡漠如常,昨晚那只狐狸元气大伤,温恬和狐狸气运相连,共生共死,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但食补就能让她恢复精气。 可若狐狸真的出事,温恬也逃不了。 狐狸想要融合必须得温恬心甘情愿,更何况温恬还是天命之女,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了。 至于什么交易,那就得想想她楚寒星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楚寒星阖了阖眼,眸光没有半点波动。 第14章 出摊 温恬勉强笑了笑:“应该是认床,昨晚没睡好。” 凌子亮点点头,很快,众人再次在晒谷场集合。 节目组在晒谷场摆好了丰盛的早餐,顾导笑得褶子都开了花:“知道你们刚来不适应,所以我们的工作人员为你们准备了早餐。” “哇谢谢顾导!” “顾导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鸡贼了!” 凌子亮和乔怜率先坐到属于他们的长桌,一看简直惊呆了:“不是吧顾导,还有佛跳墙?!” 导演笑着没说话,众人昨天只吃了盒饭,现在早就饿了,纷纷坐下开始吃早餐。 【我怎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有了之前的反转,楚寒星心里戒备,把那碗佛跳墙、燕窝等昂贵的早餐推远了些。 路荔想喝的燕窝就这么被推开,她心生不满,正想抱怨,和楚寒星四目相对时看到她眼里的意味深长,顿时警惕起来。 顾导的那个笑容确实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于是路荔默默地跟着楚寒星吃包子。 温恬本来很虚弱,结果吃了一会儿早餐后,脸色红润起来,也有了精神,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顾导拿起喇叭:“吃饱了吗?” 众人点头。 顾导笑道:“工作人员,去算算他们一共吃了多少钱。” 凌子亮等人皆是不可置信,顾导开始宣布:“1号这组早餐共计50元,2组210元,3组1250元,4组161元。” 沈容真看着被温恬吃光的佛跳墙,眼皮跳了跳。 路荔她们是1组,她看了眼楚寒星,“你厉害啊,一早就知道他们要这样搞?” 楚寒星摩挲着光滑的瓷杯,神色淡淡:“不知道。” 顾导笑道:“接下来的三天,你们不仅需要赚够生活费,还需要赚钱来结清这顿早餐,祝你们好运。” 【我就知道导演没那么好心。】 【哈哈哈简直比黑店还黑。】 说着他就让工作人员把没动过的早餐分食,凌子亮傻眼了,干嚎:“终究是错付了!” 乔怜忍俊不禁:“走吧,我看你可以去街头卖艺,说不定咱们能立马还上那210块呢。” 温恬拿着1250元的账单,声音娇柔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沈影帝,如果我知道,肯定只喝粥。” 沈荣真摇头:“没关系。” 路荔讽刺一笑:“我看你吃得挺开心的啊。” 温恬埋怨地看了楚寒星一眼,楚寒星明明知道有陷阱却故意不告诉她,现在还带人来看她笑话,她果然心机深沉,之前的退让都是故意装出来给爸妈看的吧! …… 楚寒星她们需要支付的早餐钱并不多,两人去山里采了草药后拿到市集上去卖,途中听到阵阵歌声,竟然是凌子亮在唱歌,面前摆了一个包,围观群众拿着一块两块往里面放。 还有跟人合照的,一张照片十块钱,被小女生围满了,为了赚钱都拿出了十八般武艺,看得路荔是叹为观止。 等她们把药材铺开后,围观的群众只瞧了一眼,便问:“你们准备表演什么啊?” 合着看猴呢! 路荔不爽道:“卖药材!你买不买?” 那人摇头,赶紧从人群出去,还在嘀咕:“这么凶地出来卖药材,谁买啊!” 路荔气得跺了跺脚,臭着一张脸抱臂站在一旁。 不过就算她生气,也是美人脸一张,加上身后的摄像机,时不时有人来围观,楚寒星也不是会主动叫卖的性格,因此药材是一点儿也没卖出去。 【笑死我了,隔壁凌子亮都赚了三百了,这俩人还没开张呢!】 【哈哈哈看得旁边的阿姨恨不得上来帮忙叫卖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楚寒星见一个摆饰品的女生准备收摊了,走出人群,脸上挂着淡笑问女生:“桌子能借我用一会儿吗?” 女生脸有些红,连连点头。 楚寒星道谢后,转过身,视线在四周梭巡,最后定在一家卖冰箱的店,靠刷脸获得了一张正方形的纸板,又借了一支毛笔,这才回去,旁边阿姨菜也卖完了,好心地把小马扎借给楚寒星。 路荔一头问号:“你要干啥?” 楚寒星提笔在纸板写字,等墨干了靠着借来的桌子立着,这才回答:“算命。” 卖药材挣不到钱,那就只好出摊了,指望路荔,还不如直接张嘴接西北风喝。 路荔满脸诧异,转过身子去看纸板,字迹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竟有大家风范,不过上面写着: 算卦,一事一测,十元。 算命,四柱八字,二十元。 路荔:蛤?? …… “姑娘,你算得准不准啊?” “姑娘,你猜我想算什么?” 路荔无语:“准不准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还有,谁猜得出来你想算什么啊!又不是神仙!” 说实话路荔也不太相信楚寒星会算卦,可看她老神在在地坐在小马扎上,云淡风轻的模样跟个世外高人似的,搞得她将信将疑的。 “诶小姑娘,算不出来还摆摊啊,还是好好卖药材啦,你们不能仗着自己是明星就随便骗钱呀,这怎么行的呀!” 那女人一听,就摆出一副长辈说教的样子,路荔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正准备开口被楚寒星阻止了。 这个女人约莫四十来岁,吊梢眼凸颧骨,嘴唇很薄,面相刻薄,不好相处,命宫发红代表最近有喜事,左手挎着菜篮,里面装满了鸡蛋。 楚寒星淡笑:“你想问你儿媳妇肚子的孩子是男是女。” 明明想问又不敢当众问,还提着一篮子土鸡蛋,不就是她儿子娶的妻子怀孕了,出来买鸡蛋补身体的么。 “嘿,神了!你咋知道张大妈的儿媳妇怀孕啦?” 那女人一惊,看她表情就知道楚寒星说对了,路荔乐了:“怎么样,还说咱们是骗子吗!” “不是不是。”女人连忙摇头,弯腰凑到楚寒星面前,笑得一脸谄媚,“姑娘,你跟我说说,到底是男是女?说了婶子给你钱!” 做孕检的医生死活不肯说,她塞了红包都不收,她呀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万一是个女娃,那鸡蛋不就白买了! 看见这有人算命摆摊,就想试着问问,没想到这姑娘还真知道她想算什么! 女人眼珠一转,净说些好听的话,这姑娘一看就入世不深,只要她放软声音,肯定能哄她说出来。 想到这儿,女人笑得跟朵花似的,“姑娘,告诉婶子行不。” “是呀是呀,姑娘你告诉咱张大妈呗!”和张大妈同行的人跟着附和。 正当众人以为下一秒就能听到答案时,却见她往后一仰,拉开和女人的距离,冷冽的嗓音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可奉告。” 第15章 克夫 一条配有#楚寒星综艺买剧本石锤#的视频登上了热搜。 经过刻意剪辑的视频看起来就像楚寒星真的有剧本一样,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嘲讽。 【这么明显的剧本,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无语死了,明目张胆地买剧本,这种明星早点封杀算了。】 【+1】 【+10086】 …… 节目组为了热度,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声明。 见有这么多人支持,那女生兴奋地又发了一条微博。 #楚寒星立玄学人设 这个词条很快爆上热搜,甚至压下了先前那条的热度。 【笑死,她脑残吧。】 【+1这人设翻车不是分分钟的事?】 【我居然有点可怜她了,立这种人设,雇的团队蠢死了。】 【快来看!楚寒星直播摆摊算命了!】 【等着,爷这就来看她是怎么翻车的!】 顿时呼啦啦一大群网友涌进了属于楚寒星的直播间,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还没等他们看到楚寒星的脸,就听一道冷冽的嗓音响起: “你母亲死了。” 网友:… “准!准!准啊大师!” 网友:?? …… 楚寒星看着面前排出来的八字,继续推男人的前运:“你母亲身体很好,六十岁了还能下地干活,却在你娶了老婆第三天高血压去世,她去世后你工作也没了,老婆也跟你兄弟跑了,你还为此损失了一笔钱财,是不是?” 那男人忙不迭地点头:“没错大师!您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为了找我老婆,结果被人骗了三万块,可钱没了不说,老婆也没找到!” 众网友: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楚寒星眼眸半阖,嗓音淡淡:“财克印,财为妻印为母,你娶妻那天的日子刚好是子午六冲,水火交战易发血光之灾,不过应在了你母亲身上。” “你八字乃是比肩夺财之象,所以骗走你那三万块钱和拐走你老婆的是同一个人。” 中年男人拳头捏得咯咯响,大骂道:“我就知道是那狗比崽子!他妈的畜生,我祝他生孩子没屁|眼!” 站在一旁的路荔忍不住开口了:“你骂人有什么用?报警去啊!你现在知道是谁骗了你的钱,找警察调查他一番不就能拿回钱了吗!” 男人一拍脑门儿,“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路荔翻了个白眼,见男人拔腿就走,赶紧扯着嗓子叫住他:“嘛呢!算命的钱还没给呢!” 男人再度返回,掏出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一道机械语音播报响起: [吱付宝到账二十元]。 这还是路荔特意找工作人员借的收款码,因为她们根本没有零钱找给人家。 中年男人扬长而去,接着又有人补上,凑到楚寒星面前,眼神热切:“大师,我想算姻缘。” 涌进直播间的网友看到这一幕,呆若木鸡,连打字都忘了,不知是谁发了第一条弹幕。 【这…节目组可真有钱,为了帮楚立人设还找这么多群演呢…】 【哈哈…是呢,楚寒星背台词辛苦了。】 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众网友默契地蹲在直播间,等楚寒星翻车。 而一早就蹲在直播间的网友,把楚寒星算命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根本不是什么节目组请来的演员,而是她真的会算命! 楚寒星对面前的女生说了句稍等,回头问路荔:“生活费够了吗?” 自从中年女人愤怒离开后,围观的人立马上前找楚寒星算命,这一算不得了啊!连你几岁还在尿裤子的事都知道! 还便宜得不行,于是纷纷上前找楚寒星算命。 路荔就负责在一边收钱和维护秩序,她脾气又不好,管他是谁都敢怼,往那儿一站,竟让一窝蜂涌上来的人都规规矩矩地排起了长队。 路荔拿出节目组给的手机,看了眼账单,“才八百,不够!” 路荔一个明星自小家境殷实,对钱没啥概念,八百块都不够她一顿。 楚寒星思考时习惯性的用手指在桌上轻点,她们住的地方开不了火,意味着这三天他们都要在外面吃饭,还要保证节目组不会整其他幺蛾子,八百块吃饭是够了,但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 楚寒星心里有了数,抬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给人看八字。 在她排盘期间,那女生有些忐忑地问:“大、大师,他们说我八字伤官见官,婚姻不好克夫,是真的吗?” 楚寒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点点头:“命理书上是有这么一条,伤官见官为祸百端。” “那、那我…”女生急得眼圈都红了,“我是不是、是不是会让我丈夫受伤还会离婚啊!” “不会。”楚寒星蹙着眉,不太喜欢对方这样说自己,“你命带贵子,丈夫疼爱,婚后事业平步青云,那条文看看就行,虽有克应,但晚婚即可化解,你不必太过担忧,更何况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怕什么。” 那女生眼圈红的不行,不过这次是激动的:“真的吗!楚楚你太好了!谢谢你!我、我对不起,我之前还听他们造谣,在网络上骂了你,对不起!” 她不是第一次算命,可是只有楚寒星告诉她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女生含着眼泪不停地道谢,然后扫了二维码就走了。 这时,女音播报响起,[吱付宝到账二百元]。 楚寒星没什么表情,倒是路荔乐了,“敢情她这是给你道歉呢。” 微博冲过来的网友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那女生真情实感的模样,真看不出是请来的演员。 但要说楚真会算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演技还是可以的哈。】 【楚的台词也不错。】 一上午很快过去,快到十一点了,楚寒星招呼路荔收摊,路荔早就饿了,钱也赚得差不多了,因此没废话,蹲着把地上的药材装进篮子里,准备提到一旁。 却猛然被人撞了一下,差点以头着地,幸好楚寒星扶了她一把,可篮子她没拿稳,里面的药材落了一地,还被那人踢开了。 这可是她跟楚寒星辛辛苦苦采的,就这样被人糟蹋,路荔血压顿时上来了,转过身就开骂:“你没长眼睛是不是?没看见我手里提着东西!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 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哑了火。 撞她的是个男人,个头不高也不壮,身材瘦削,一道疤从喉咙爬到下巴,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可以用阴毒来形容。 路荔后背冒了冷汗。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手里沾过人命。 第16章 别怕 路荔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离男人远了些,她不敢再出声,围观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远离男人。 这下,她们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工作人员也怕惹事,赶紧帮着路荔捡药材。 楚寒星把桌子还回去后,就见这么个情形,她不经意地扫了男人一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浮上淡淡的笑意。 她先前还在想,算了一上午的卦,都没空赚功德点,现在不就送上门来了。 看他身上的血腥气,估摸着能薅到的功德点还不少。 楚寒星上前敲了敲纸板,眉毛一挑:“来一卦?” 男人眼睛一眯,阴狠的杀意一闪而过,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帽檐,粗着嗓子低声道:“不算!” 吓得路荔心里一跳,凑到楚寒星耳边压低声音:“你傻啊!这人明显有问题!咱们快点收拾东西走。” 那男人似乎听到了,阴毒的眼神又定在路荔身上,路荔身上的寒毛都竖起了,赶紧躲开他的目光。 楚寒星往路荔身前侧了侧,挡住男人的视线,眸中的光有点冷,似笑非笑:“既然不算,就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路荔简直惊呆了,她怀疑楚寒星是不是摆摊把脑子摆傻了,竟然主动挑衅对方! 男人眼神一狠,捏着拳头的手背暴起了青筋,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开了过来,男人哼了一声,一脚把楚寒星的纸板踹开,转身上了车,留下一地尾气。 路荔是敢怒不敢言,楚寒星轻笑,侧眸对她道:“我去趟洗手间。” 路荔还处在被男人吓到了的状态中,傻呆呆地哦了一声,等她好不容缓过神,才发现楚寒星根本没有往洗手间的方向去,而是跟在了那辆商务车后面! 路荔一惊,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车子开得很快,把方向盘的是个胖男人,他按下车窗吐了口痰:“王哥,刚才那娘们儿惹你了是不?我看她长得挺漂亮,不如咱们把她弄了再卖点钱!” 被叫做王哥的就是刚才踹纸板的那个男人,听完胖子这话,他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他妈的条子都要来了,你现在还跟老子想女人!狗日的要不要命了!” “嘿嘿王哥,别介,胖子也是想为你出口气嘛!”一个瘦的长得像猴子的人掏出了一根烟给王哥点上,“这次能搞到这辆车,多亏了胖子。” 王哥砸了两口烟,缓和了些神色:“货呢?” “没丢!”胖子朝副驾驶的瘦猴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后备箱呢!” 三人默契地笑了笑,干了这一笔,至少三年不愁吃穿,瘦子放松地往后一靠,还按下了电台,邓丽君用她温软声音唱着情歌。 “什么货?分我一点呗。” 忽地响起一道与之截然不同的冷冽的嗓音。 三人惊疑不定,同时望向后视镜,可除了车辆还是车辆,什么人也没有。 王哥跟瘦猴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等他们想转过身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而王哥胸口的枪被一只素白的手快速摸出来,抵在胖子的太阳穴上。 楚寒星懒懒道:“停车。” “是你!”王哥瞳孔一缩,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到了他们后排! 后排的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们三个居然都没发现! “没错。”楚寒星眸光一转,“你们喜欢什么颜色的手镯?” 胖子额头不停地冒冷汗,余光瞟见瘦猴他们一动不动,心跳止不住的加快,这到底女人用了什么邪术! 可他并没有就此停车,只是把车子速度放慢了些,脑子快速运转。 做他们这行的,都是不要命的,一个女人而已,任他有通天的本领,搏一搏总能有机会把她给搞定。 楚寒星眉心微微蹙起,又是一个不听话的。 她本想把胖子打晕,可胖子晕倒车子势必会失去控制,小镇都是行人车辆,保不齐会酿成多大的灾难。 她把瘦猴从副驾驶拎起来扔到后排,和王哥堆在一起。 反手扣住胖子喉管,正想用力拽到副驾驶上,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副驾车窗,随后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传来:“哥们,搭个车。” 胖子被人掐着脖子,性命受到威胁不说,结果又碰见这么个瘟神,崩溃大骂:“操!段潮生你他妈不是在m国吗!” 他直接把油门踩到底。 “啧,你这消息有点滞后啊。” 浑身充满硝烟味的男人却直接翻身进来,手掌快速地向刀疤男脖子袭击,不料碰到的却是温软的触感。 段潮生一愣,下意识抬头朝手主人看去。 一双潋滟的美眸正淡淡地看着他。 女人五官精致,皮肤白得发光,气质清冷从容,即便扣着胖子的命脉,也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二人经过短暂的目光交流,同时点头,达成一致的目标。 楚寒星首先动手,掐着胖子的麻筋,胖子双手很快无力,松开方向盘,她直接扯着胖子的领子拖到后座。 几乎是胖子离开座椅的下一秒,段潮生就把上方向盘,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开到快180码的车子在路边稳稳停下。 后面拉响声音的警车陆陆续续赶来,正当事情尘埃落定之时,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 是胖子趁楚寒星不注意,把装有爆炸器的手环扣到楚寒星的手腕。 段潮生眸中闪过厉色,周身的气息变得嗜血恐怖,目光宛如刀刃一般,能把人凌迟。 胖子被他眼神一扫,吓得不敢动作。 段潮生最厌恶这种在公共场合放炸弹的神经病。 他一掌劈在胖子后颈,扣住楚寒星手腕下车,锁住车子。 楚寒星好奇地盯着手环,是纯黑色,上面正在显示倒计时,还剩一分三十秒。 她本来是可以躲开的,可当时身体不知为何麻了一下,胖子硬生生瞅准这个时机给她戴上了。 而现在她的灵力好像被压制一样,根本用不出来。 她抬眸看了眼天空,又垂下眼。 “够了。”段潮生让队友扔过来一个箱子,快速从里面翻找,拿出工具钳,楚寒星自觉地伸出手腕。 段潮生抬眸,见对方微微蹙眉,以为她是在担心会不会爆炸,便用眼神安抚,低声道:“别怕。” 除了解救小孩以外,这还是第一次段潮生会主动安抚别人。 第17章 爆炸 段潮生把胸前口袋里的小型红外手电衔在口中,低着头,快速拆解手环。 段潮生的声音很磁性,像砂纸磨过一样,低醇悦耳,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从楚寒星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低眉垂目的侧着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他神色不见半分慌张,可脊背紧绷的肌肉代表他并不如表面那般轻松。 短短六十秒,要拆解一个市面上刚出来的新型炸弹,对于现场的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头儿一定可以的!”一个头发染着五颜六色的男生眼神坚定。 旁边的警官叹道:“就怕意外。” 赶来的警察已经把周围清空,拉起了警戒带,把商务车的三个嫌疑犯拷走,还有后备箱的毒品装走,随后退离到不会被爆炸波及的位置。 站在远处,皆是为警戒带中央的两人捏了把汗。 手环的炸弹被拆了后停止了倒计时,发出滴滴两声,代表爆炸中止。 却夹杂了细微的咔哒声,像是什么合上了一样,声音非常小,小到连最精锐的探测器都没能捕捉到。 楚寒星眸中掠过一抹幽光,呼吸顿住,嗓音很轻:“扔了。” 她手心多出两张神行符,准备带段潮生闪开,却没想到段潮生一把扣住她手腕把她带进怀里。 远处的警察们听到倒计时停止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没等他们那口气松完,就见段潮生把手环一扔,抱着人就地一滚。 随后轰隆一声,一声爆炸的巨响,点燃了那辆商务车,燃起了熊熊巨火。 而被段潮生护在怀里的楚寒星除了衣服脏了点以外,安然无恙。 消防员早就准备好了,见状直接冲上前开始灭火,段潮生把人抱着带离火场。 拆解没有问题,令人没想到的是里面还埋了一个微型炸弹。 他以为自己后背至少会有一大片烧伤,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衣服被烧坏,他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头儿没事吧!”染着头发的男生赶了过来,声音里难得有一丝紧张。 段潮生摇摇头,长吐一口气。 背后冲天的火光,死里逃生后快速升高的肾上腺素,让段潮生心脏疯狂跳动着。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冷冽的嗓音让段潮生回神。 他回过神,笑了笑,“抱歉。” “无妨。”楚寒星拿出手帕,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垂眸陷入沉思。 方才几乎是她话音刚出口,对方就扔了手环。 显然不是经过她提醒才发现的。 那个情况她挣扎会很危险,索性收起符纸,改用灵力。 没错,在对方和她产生肢体接触后,阻塞的灵力就跟打通了一样,重新在她体内运转起来。 这和她之前主动找刀疤男的结果一样。 能死里逃生的,不是亡命之徒就是福泽深厚。 使用灵力构建保护屏障后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心微微拢起。 美人蹙眉也是赏心悦目的,带着些破碎的美感。 段潮生垂眸,心跳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 “楚楚小姐,又要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做笔录了。”又是上次那个女警,不过她这次的眼神变得非常钦佩。 楚寒星先拿出黑无常给的那块屏幕看了一眼。 姓名:楚寒星 生命值:364天 功德:100点 她眸中浮上一丝满意,对女警微微扬唇:“好。” 有医护人员过来给段潮生检查,染着头发的男生凑过来:“哎,头儿,看啥呢?” 他顺着段潮生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烧焦的黑疙瘩。 “走了!星星。”段潮生呼噜了一把对方的脑袋。 唐星星捂着脑袋:“哎头儿,有话好好说,别动人家发型!” 如果他心思敏感一点,就知道方才站在那儿的,正是跟女警说话的楚寒星。 那三个罪犯已经押走,逮捕他们的警察见王哥和瘦猴既没有被绑着也没被其他东西束缚,竟然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铐上。 严毅从他们背后撕下了两张黄符,一时又惊又惧,楚寒星她就是凭借这个定住那两人的? 这简直震碎了他的三观! 要知道,这三个罪犯他们可是一路从临祈市追过来的,狡猾得很,居然就这么被楚寒星一个人搞定了! 哦,还有追上来的段潮生。 这两人,恐怖如斯。 严毅他们把楚寒星带回了就近的派出所,按例询问一番,最后抱着期待问:“楚小姐,你是不是算出他们是罪犯,所以才出手见义勇为?” 网上与楚寒星有关的流言他们后来也了解过,发现与现实相差太远了! 分明是个正直女青年! 瞧瞧,这都是第二次帮他们抓捕犯人了,又红又上进,这么好的苗子他们警局都想挖过来了! 严毅等人看着楚寒星满眼热切。 之前公事公办的询问让楚寒星觉得有些困,半阖着眼,此时懒懒的掀开眼皮,声音没什么波动:“哦,他踹我东西,没道歉就跑了。” “我就知道…嗯?等等!”严毅被直白地回答打得措手不及,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楚寒星眸中浮现一丝笑意,嗓音淡淡:“好了吗?我还得回去录节目。” 严毅收拾好表情,严肃地点点头,正在这时段潮生推开门,目光直直地看向楚寒星:“我送你。” 他此时换了一身衣服,擦伤也简单地处理过,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经历那场爆炸一样。 楚寒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倒是严毅从段潮生若有所思的神情中琢磨到了点什么。 依照段潮生警惕的性子,能从爆炸中安然无恙地离开,还没有受到热浪波及,肯定想要问个清楚,心里好有个底。 事实也确实如此,唐星星从女警口中打听到楚寒星会算卦的事,本事还不小,直接告诉了段潮生,这就有了他提出要送楚寒星这件事。 毕竟人家没有当众说出来,肯定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段潮生去停车场开车了,楚寒星准备出去等时被人叫住,女警拿来了两面锦旗,笑得眼睛弯弯的:“楚楚,这是咱们警局感谢你的,上次你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你,抓捕逃犯的奖金我们申请下来了,加上这次的一共有二十万呢!” 女警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现金。 楚寒星挑眉,这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这下回去都不用再出摊了。 不过… “我只要两千,剩下的麻烦帮我捐了吧。”楚寒星抽出一沓钱,并没有接过箱子。 她赚了功德,再收钱就算贪了,更何况她干的这行容易命犯五弊三缺,还是捐了好。 女警只惊讶一瞬就反应过来,也是,对方是明星也不缺钱。 女警抿唇笑了笑,拿出相机:“我们有给山区捐款的行动,我待会儿就帮你捐了,不过楚楚,还需要你跟我们拍张照哟。” 楚寒星爽快地点头:“好。” 两面锦旗分别由两个民警拿着,楚寒星站在中间,女警握着相机准备拍照时,顿了一下,上前调整了楚寒星的姿势,这才笑眯眯地按下快门。 女警把锦旗和奖金装进纸袋,楚寒星接过后这才上了段潮生的车。 而此时路荔都要急疯了,她真没想到楚寒星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去追车! 可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又不敢说出来,这话一说不就是给那些黑子送把柄吗! 导演问起,她只好说去洗手间了。 可去洗手间也不至于去一个小时啊! 她也没办法多说,只好跟工作人员在晒谷场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还说要跟她一起等楚寒星从洗手间回来。 真是急死她了! 温恬对着镜头委委屈屈:“姐姐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大家,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姐姐。” 第18章 热搜 楚寒星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 忽地,兜里有什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她伸手去探,发现是那块屏幕,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段潮生,直接拿了出来,而段潮丝毫没有窥探之意。 楚寒星垂眸看着上面的数字,她神色淡淡,可眸中却闪过一丝意外。 功德值不知道什么时候涨成了一百八,估计是那面锦旗的作用,承认了她上一次帮忙抓犯人的功劳。 这个还好,可令她惊讶的是平常静止不动的数字,现在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增加。 楚寒星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男人,从她见他的第一面起,就发现了他身上浓厚的气运,且十分纯粹正常,没有掺杂一丝其他的气息。 证明这个人是真的大气运者,还有祖上庇佑,福泽深厚。 更何况他的面相…眼如点漆,气清色明,日月角丰隆,星辰朝拱,乃贵格之象。 爆炸那会儿她用灵力保护了他,所以这是在给她结算功德? 也不算保护,毕竟对方是为了帮她拆炸弹。 所以楚寒星压根儿没想到还能收到功德这件事。 这可真是…… 收获颇丰啊。 楚寒星心情明显愉悦起来。 等红绿灯时,段潮生单手把着方向盘侧过脸,副驾驶的女人双眸半阖,噙着淡淡的笑意,纤长的睫羽扫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红唇饱满。 段潮生眸光幽深,滚了滚喉咙,低声道:“我能问一问,你是怎么办到的吗?” 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那种场面,那个距离的爆炸,哪次不得受点伤流点血,偏偏这次例外。 对方不仅让他毫发无损,还发现了手环的问题。 楚寒星转过脸和他四目相对,眼眸清澈干净:“我是个道士,而且你福泽深厚,就算受伤也不会丢掉性命。” 这下段潮生没法再问,归于玄学范畴的事件不在他逻辑范围之内。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好吧,小道长。” 一个大明星背地里却是摆弄术法的道士,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好笑不相信,可段潮生却没有。 毕竟他亲身体验了道法的神奇之处。 “谢谢。”他轻声道。 能好好的谁想躺医院呢。 …… “路路,楚楚姐去了哪家商场的洗手间?不如我们去找找吧!” 乔怜见楚寒星一直没回来,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忙了一上午她都饿了。 路荔含糊道:“不用,她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去吃饭吧。” “姐姐真是的!”温恬娇嗔地跺了跺脚,“去个洗手间这么磨蹭,大家忙活一上午了都累坏了还要等她一个人,害得大家都吃不上午饭!姐姐真是太不懂事了!” 路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又没人把你绑着硬要你待在这儿,到底是看戏还是关心楚寒星,再明显不过了。 可她却忍着没有开口,现在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再惹出话题了。 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守在楚寒星直播间噼里啪啦地打字。 【快来看!楚寒星又开始作妖啦!】 【她真的好搞笑,买剧本立人设就不说了,现在录到一半人都不见了,所以她在片场耍大牌的事还需要实锤吗?】 【切,之前还以为她真会算命,现在看来该不会是跑洗手间背台词了吧!】 【你们说她待会儿会怎么解释,是不是要说自己扶老奶奶过马路见义勇为去了哈哈哈!】 【就她?她要是见义勇为我不仅直播倒立洗头,洗干净了还把头摘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楼上的…或许你可以看一下临祈市派出所发的微博,再决定要不要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什么登西?等爷去瞅瞅!】 临祈市派出所:@演员楚寒星,非常感谢楚女士为本次逮捕罪犯做出的贡献,维护了社会的治安,是一名勇敢的女青年![强][强][强]。 下面附了一张图片,是楚寒星和两个身穿警服的合照,两人分别拿了一面锦旗,左边是“见义勇为”右边是“热心市民”,楚寒星站在中间,伸出两个大拇指比了个赞的姿势。 众网友惊呆了! 两面锦旗,意思是楚寒星见义勇为不止一次? 没搞错吧!楚寒星见义勇为?!该不会是长得像吧! 他们把照片放大,和楚寒星的剧照对比,结果是一模一样!连脖子上的痣都没变! 不对比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众人这才发现楚寒星上综艺是全素颜,放大后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完全是自带美颜。 有人想求锤伪素颜,一个知名仿妆博主发了微博:你们不要再艾特我啦[笑哭]我研究了快一个小时,还特意去看了直播,结论是楚女士真的没有化妆![笑哭]是不是她的颜太能打了所以你们都不信她是纯素颜! 有不信邪的网友去找了另一个美妆博主,结果她直接开怼: 一天思想别那么阴暗,说出事实就是收钱了?化了就是化了,没有就是没有,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以收钱打广告,你见过谁收钱砸饭碗的?她要真化妆了后面被扒出来我还能混美妆圈吗? 她又放出了直播截图,放大细节,如果是伪素颜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下,稍微懂点化妆的都能看出来。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网友直呼好家伙, 别的不说,楚寒星顿时收获了一波颜粉。 派出所的官博底下也热闹得很。 【哈哈哈我真的会笑,这么老土的拍照姿势,楚女士你还记得你是个明星吗。】 【所以她真的是在录综艺的空档抽空去见了个义勇了个为?】 【虽然我不太相信,可是事实告诉我这是真的,她权力还没大到让一个省会城市帮她洗白吧!】 很快,#热心市民楚女士#词条窜上热搜,看热闹的网友纷纷跑到她微博底下留言。 众人再次返回直播间,不过这次觉得自己脸在发热。 【我突然觉得我脸有点疼。】 【+1】 【+1】 【那位倒立洗头还要把头给我们当球踢的勇士……】 【so y,我错了!我真的没想到她去见义勇为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楚女士的死忠粉!】 【你们难道忘记她买剧本立人设的事了吗,还有小三…】 高敏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点对楚楚有利的消息,肯定得抓紧机会把一切说清楚,否则过两天风向又变了。 这一切晒谷场的众人浑然不知,倒是工作人员把手机递给顾导,看着上面一条条地热搜,顾导眼珠一转,对工作人员耳语几句,便把手机还给了他。 现在热度这么大,正好把之前买剧本的事澄清,出于愧疚,网友又会给节目组带来一波热度,这波双赢了。 他没想到楚寒星能给节目组带来这么大的流量,真是赚翻了啊! 温恬柔柔弱弱地开口:“路路,我姐姐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她的性格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我替她给你道歉了。” 路荔正想开口,却听一道冷冽平和的嗓音响起,让她焦灼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我怎么了?”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楚寒星静静地立在那儿,阳光洒在她白皙的俏脸上,昳丽夺目,恍若九天下来的仙子。 第19章 被盗 “楚楚!”路荔几步走到她面前,又惊又喜,“你没事儿吧!” 楚寒星摇摇头,路荔切切实实地在担心她。 她眼露歉意:“抱歉,让你等久了。” 路荔手一摆,满不在乎道:“嗐,多大点儿事啊,你没受伤就好!” 虽然才接触了短短一天,可路荔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否则她才不管那么多。 温恬咬着下唇:“姐姐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快点跟大家道歉吧,你也太没礼貌了!” 她声音放得很软,娇嗔的模样很好地掩去了她话里指责的意味,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网友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 即便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她性格如此,并非故意给楚寒星难堪,不得不说温恬的段位还是很高的。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只狐狸气焰没之前那么旺盛了,只是恨恨地瞪着她,没敢使什么小动作。 这就对了,楚寒星轻笑,讨厌她没关系,服气就行。 凌子亮嘿嘿两声:“楚楚姐,我们等了快半个小时了,还以为你出事了,乔怜都打算去找你了呢!” 楚寒星确实没想到他们都在这里等着,但道歉是不可能的。 现在十二点半,正好该吃午饭,她阖了阖眼,淡淡道:“不好意思,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凌子亮欢呼:“好耶!” 乔怜他们原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他们根本没赚多少钱,便厚着脸皮答应了。 路荔下意识地摸兜,里面有楚寒星赚来的一千块,请大家吃饭,应该…够了吧,不过她还是有点忐忑。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赚钱的不容易了,可这一顿饭就得把辛苦赚来的钱给用出去大半,路荔一脸肉痛。 直到楚寒星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纸袋里拿出一沓整齐捆好的红票子给她…… 路荔瞳孔地震。 “你哪来的?”总不能是她上洗手间给人看八字,又赚了两千块吧! 楚寒星眨了眨波光潋滟的美眸,嗓音没什么起伏:“奖金。” 楚寒星嫌锦旗太招摇了,段潮生主动提出可以放在他车里,等下次见面再给她,楚寒星当然不会拒绝。 晒谷场车开不进来,两人就在村口分别。 众人这下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去商场抽奖才耽误这么久啊! “楚楚你好厉害啊!”乔怜夸道,她抽奖可从来没中过。 凌子亮直接点赞:“您就是欧皇本皇吧!” 沈容站也笑道:“这下你们不用担心赚不够生活费了。” 【看他们羡慕的表情,我感觉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哈哈哈不是感觉,楚寒星只说了奖金,又没说是见义勇为的奖金啊!】 【乔乔快住脑!这个不是你可以羡慕的!】 【他们明明不在同一个频道却诡异的和谐。】 这下他们也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快快乐乐地去镇上吃火锅了。 温恬恨恨地盯着众星拱月般的楚寒星,手指掐破掌心,尖锐的刺痛传来,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不论楚寒星做什么总是会有人站在她那一边!明明她做错了,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却可以轻松被原谅? 明明自己已经拿到了爸妈的宠爱,抢了她的未婚夫,为什么她还能毫无阴霾地活着! 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 火锅店内人满为患,可没想到老板娘是凌子亮的粉丝,一张签名换来一个包间,凌子亮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用。 乔怜捂着嘴笑:“瞧你嘚瑟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国家作出了什么贡献呢!” 凌子亮笑嘻嘻的,开始点菜,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得很周到,气氛十分融洽,唯独平常很有存在感的温恬,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不太自然地说了句随便,然后去了洗手间。 凌子亮摸摸鼻子,和乔怜讨论了一下,点了几样温恬喜欢吃的,才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路荔挎着她的名牌包,里面装着楚寒星给她的两千现金,跟个土大款似的,被乔怜打趣:“你包里从来都是装的化妆品,还是第一次装这么多现金吧,还记得你是个女明星不。” 孙黎灵抿唇微微笑道:“感觉路路已经融入这里的生活了,不像刚开始来的那样。” 她这一说,直播间的网友又想起了路荔对着兔子随时随地一脸嫌弃的模样,弹幕一片哈哈哈。 路荔也是好面子的,气哼哼地把包放在椅子后挎着,又成了大牌女明星。 却不想孙黎灵像个受惊般的兔子一样缩了缩身子,路荔抱着双臂没好气道:“干什么,我又不是给你脸色看。” 孙黎灵僵硬地笑了一下,乔怜出来打圆场:“路荔你说说,他们说你在片场发脾气,可我怎么感觉你就是使小性子,傲娇一枚呢哈哈!” 凌子亮附和:“路路姐口嫌体正直吧哈哈哈。” 两人一唱一和,路荔忍不住被他们逗笑了,这时,进来一个服务生环视一圈喊道,“是不是你们要加菜?” 楚寒星抬眸,就见服务员从路荔后面挤要把菜单送过来,把路荔的名牌包都挤扁了。 凌子亮赶紧道:“我们点好了!现在不加菜!” 那服务员还在往这边挤,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路荔火气上来了,刚要开口,门就被温恬推开了。 温恬瞟了眼服务员藏在路荔包下面的手,眼珠一转,软声笑道:“我来点几样吧!” 凌子亮想说已经给你点了来着,碍于温恬在娱乐圈势头正盛,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楚寒星注意到那服务员的扣子没扣对位置,拧着的,围裙也系得松松垮垮,眉心蹙了蹙,正想说什么,路荔却扯着她胳膊小声问她是不是追车去了。 温恬接菜单的时候恰好也挡住她的视线,楚寒星轻轻应了一声,再抬头时,服务员已经出去了。 包间里并没发生什么,楚寒星抿了抿唇,应该是她想多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快一个小时才结束。 路荔提着包去结账,手往里一伸,脸色瞬间白了。 钱不见了! 她的包底部被人划了一条长口子,里面的奖金加上她们摆摊挣来的一千,全都被偷了。 第20章 抓贼 看她表情,楚寒星就知道出事了。 路荔的惊慌实在是太过明显,凌子亮率先反应过来:“路路姐咋了?” “钱被偷了。”路荔脸色难看,露出包的底部,众人这下都能看清楚,包底部被人划烂了,现在包里空荡荡的。 【这也太令人心疼了,血汗钱被偷真的难受死了。】 【真的太有代入感了,唉,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啊。】 【想当年我遇上诈骗,把我生活费骗光了,我哭了一晚上。】 【路路别伤心,我给你刷个火箭回回血!】 瞬间,一个火箭的动画出现在楚寒星和路荔的直播间,有人也跟着刷了其他的礼物。 不过路荔她们并不知道。 温恬捂着嘴惊讶:“路路姐你也太不小心了!现在怎么办呀!” 乔怜安慰:“幸好你只装了钱,没装证件什么的。” 路荔憋着气:“我去查监控!进店之前我包还好好的,现在破了这么长一条口子,肯定是有小偷混进来了!” 楚寒星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淡声问道:“那个加菜的服务员,他刚才进来干了什么?” 众人呆愣地摇头,温恬一脸无辜:“姐姐,我什么都没看见啊,我当时只顾着点菜呢。” 温恬绞着手指,一脸愧疚的模样,低着头,遮住眼底的恶意。 沈容真叹气:“算了,报警吧,钱我们先凑一凑吧,实在不行找工作人员借,我这里有四百,你们呢?” 还不待他们开口,就听见铜钱落下的响声。 三枚铜钱落下,楚寒星拾起,再抛一次,准备去调监控的路荔止住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钱。 她知道楚寒星的本事,如果说一开始是侥幸的话,经过一上午的观察,那么她现在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楚寒星的确会算卦。 可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皆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楚寒星。 他们只以为两人赚的钱是卖药材得来的。 见楚寒星把铜钱一枚枚拾起后,路荔紧张地问她:“怎么样?” “妻财持世临玄武变动官鬼,玄武为阴,为小人,克世爻妻财,乃被盗之象,又被兄弟爻回头来克。”楚寒星扫了温恬一眼,扯了扯唇角,这个兄弟克财的象,实在是很明显了。 乔怜他们还一脸懵逼,倒是习惯了的路荔,接着追问:“小偷在哪儿啊?咱们还能把钱找回来吗?” 她半阖着眼,手指在桌上轻点:“世爻没有空亡,可以,玄武为后,代表北方,主阴私和水…” 半晌,她唇角微勾,倏地掀开眼皮,抬脚就要离开:“我知道了。” 没记错的话,餐厅后厨的北方是一所公厕,阴私的地方又有水,不就是卦象所指的地方么。 温恬挡在她面前,“姐姐你去哪儿?大家正一起想办法呢!你该不会想逃避吧!” 楚寒星眸光里泛着冷意:“让开” 她已经不想去计较温恬为什么要给一个小偷打掩护了,难道为了让原主不好过,她连底线都可以不要? 温恬还想说什么,楚寒星眼含警告:“别逼我动手。” 她讪讪地往旁边移了一步,她就不信楚寒星真能把钱找回来! 她真以为她会算不成!装神弄鬼,不知道在哪里学会的骗子把戏,跟个神棍似的! 凌子亮几人还震惊楚寒星会算卦的消息中,路荔却早就气势汹汹地跟上去了,撸起袖子叫上了工作人员,那架势,活像要跟人打群架似的。 不过工作人员还真准备好了抓小偷,只留下两个摄像师在包间里,剩下的呼啦啦一大群人直冲公厕。 【要是没找到就尴尬了…】 【我脚趾已经在动工了,不过该不会又是剧本吧?故意安排的工作人员偷钱,然后让楚找到,这下她的人设就立稳当了。】 【你脑子里整天是不是只有剧本两个字?路路吓得脸都白了你没看见?楚有多大能耐让这么多大牌明星给她做陪衬?】 没太多人发言,他们更多的是相信没有剧本,期待着楚寒星能抓到小偷。 路荔指着前方:“就是这里了,这附近只有这儿有公厕,你们还记得他的长相吧?进去两个看看,咱们把外边的出口守着,我就不信他长了翅膀能飞出去!” 路荔信心满满,公厕只有西边和北边两个出口,他们有八个人,肯定能抓到小偷。 两个肌肉结实的摄像师点点头,进入公厕。 公厕后边是个公园,有一棵大树,把公厕遮得严实。 楚寒星却抬脚走到公园里边去,摇出这个卦象,对方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走寻常路的君子。 摄像师应该是没什么经历,一进去就拿出手机,上面有他们直播时拍到的小偷正脸,挨个问里面的人有没有见过。 躲在厕所里的小偷又不蠢,他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没来得及跑,没想到竟然被人找上门来了! 不就是三千块钱吗?他们一个个大明星连这都计较!真是小气! 小偷撇撇嘴,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爬到树干上,看到门口的黑衣人,忍不住得意地笑:找到这里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群傻子! 两个小哥苦着脸出去,路荔不可思议:“没找到?” “不是,有一个人说他见过!那人说小偷在他旁边蹲了快半个小时,还没走,可我们去看,里面没人呀!” 那人也很奇怪,他出来之前明明还看见小偷的脚了,可一转眼就不见了啊! 路荔愤愤地跺着脚:“这个小偷烦死了!” 【这下我可以信没有剧本了,不过楚也翻车了。】 【等等!她人呢?】 小偷在树上嘲笑一番,这才抱着树干跟个泥鳅一样滑下来,他拍拍手心的灰,笑容满面地转过头,顿时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该死!这个女人不是该在包间里吗! 小偷看见楚寒星那张脸,却并不慌张,他眼珠一转,对着楚寒星身后作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打算等楚寒星一回头他就跑。 可等了半天,对方不动如山,甚至还笑了一下,见她不上当,小偷撒腿就跑,结果差点被衣服勒死。 楚寒星一把抓住他后颈的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人提得双脚离地,扔到了路荔面前,顿时几个黑衣大汉把他团团围住。 第21章 信她 路荔拿出手机和小偷那张脸对比,发现确实是一个人,竖起大拇指点赞道:“楚寒星你也太行了!牛逼啊!” 她招呼摄像师:“咱们给他送警察局去!” 小偷眼珠滴溜溜地转,见状不对,双手合拢恳求道:“不要啊女侠!你大人有大量,好汉,放过我吧!我这就把钱还你!” 路荔抱臂冷笑:“你以为还钱就行了?你这是犯了盗窃罪知道吗!” 小偷开始哭嚎:“女侠,饶过我吧,我老婆还等着我拿钱回去买奶粉喂我两天没吃饭的小女儿呢!我干这个也是出于无奈啊!” “您是不知道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小儿,他们都饿着肚子等我回去啊呜呜呜!” 说着他就大哭了起来,那阵仗,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搞得路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却突然见楚寒星开口:“不,你没有。” 小偷连连点头:“女侠你是个好心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追究——嗯?我、我有啊!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小偷可怜兮兮地抬头,埋怨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女侠!” 楚寒星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日角左边有恶痣疤痕,父母宫低陷,父亲身体有疾,长年卧床,右边眉毛有旋,早年母亲运势不好,双亲缘薄。 印堂微凸,观察力敏锐,可惜没用作正途。 十六岁换运,驿马宫动,你主动和父母断绝联系离开家乡,奸门凹陷,感情不佳,三十岁之前财运很差,右奸门有痣眉毛杂乱,经不住外在诱惑,心猿意马。” “你是有老婆,不过你出去嫖娼被她发现了,所以你们前段时间刚离婚,你子女宫凹陷,气色暗淡,人中浅肾气不足,生殖能力差,你没有儿女。” 没有反馈,楚寒星眸光一转,要出口的话顿了顿。 小偷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而摄像师们你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咽了口唾沫。 她这看面相的能力也太强了! 楚寒星继续道:“面相来看你正在行中正这步小运,今年二十七岁,三角鼠眼目光不正,显然是个惯犯,从事这行得有…” 楚寒星掐指算了算,放下手淡淡道:“五年。” 小偷被惊呆了,扳起指头数了数,顿时不可思议道:“你算得好对啊!我干这行五年了!” 不过这五年他干的可不只偷东西这件事。 楚寒星一哂,放出一点灵力,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催眠一样,循循善诱:“你二十七岁这步运还不错,印堂饱满有肉,有贵人提携,他给你准备好了人手,让你做一个骗局出来,是吗?” 小偷呆呆地点头:“没错,豪达集团的少爷在这边考察,我偷了他的东西,老大让我们今晚……” 他猛然惊醒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楚寒星,他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楚寒星眉毛微抬,她不会催眠术,不过是用灵力减轻了小偷的中枢神经的警惕,让他放松下来罢了。 路荔趁这个时间已经报警了,穿着制服的警官很快上前铐住小偷手腕,然后从他胸口摸出一沓现金,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千块。 这次来的还是严毅,他本来都打算回去了,可一听到有团伙,他登时警惕起来,翻开档案一查,好么,又是他们追踪了好几年的诈骗团伙! 严毅热情地跟楚寒星打了声招呼,随后对小偷厉色道:“你偷的东西呢?快点交出来!” 小偷脖子一缩,嗫嚅着不开口,被严毅瞪着眼睛审问,他苦着脸:“已经交给他们了。” 严毅眉头皱得死紧,这个团伙根本不好追踪,位置时常变动,连ip都在国外,都是老油子,否则他们也不会好几年都扑了个空,这次估计也不例外了。 “报六个数字。”楚寒星微微一笑,看来以后可以多多和官方合作,不用操心太多还能赚功德。 见楚寒星不慌不忙地背着手,严毅渐渐松开眉头。 他立马报出一串数字:“468572,我手机号码后六位。” 楚寒星半阖着眼,抬手掐算,轻笑道:“泽水困变卦泽地萃,水势泛滥,波涛浩荡,吉,上上卦,主卦六合,他们人数很多,这次待的地方是长期据点,可以直接把他们窝点给端了。” “从卦象来看,他们现在在一栋居民楼里,你带人从…”她看了眼摄像机,离严毅近了些,背过身低语。 直播间的人不仅听不见她声音,连脸都看不见,直到有人发弹幕,这才知道她是为了避免被人读出唇语。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网友直呼好家伙,弹幕被666刷屏了。 严毅没二话,连谢都没多说两句,立马带人从楚寒星说的这几个位置去抓人。 路荔和摄像小哥站在原地风中凌乱,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 原来楚寒星跟警察这么熟的么。 震惊、不可思议种种情绪轮流闪过,恍惚间记起他们最初是来抓小偷的,怎么还抓了个诈骗集团出来! 救、你永远想不到一个明星背地里是用算卦帮警察抓犯人的热心市民。 他们看着楚寒星的眼神跟看怪物一般。 他们的心理活动楚寒星毫无所察,不过为了不让这次功德点流失,她还得再做一件事。 楚韩星靠近直播镜头,屈起手指敲了敲:“豪达集团的少爷,听见了么,保护财产安全,谨防电信诈骗,三日之内你的东西就能找到,别着急,小心被骗了。” 豪达的少爷看没看见不知道,可直播间的网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 从路荔钱在包间被偷,到楚寒星算到小偷位置,再到现在上升到打击诈骗集团,这是什么神转折? 而且仅看面相,就能算出这么多东西,这真的不是演戏吗! 这下他们倒不是在说楚寒星买剧本,而是单纯觉得匪夷所思,神乎其神。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我真的服了!那可是上过新闻采访的真警察啊!】 【我有错我忏悔!原来楚寒星真的没有买剧本!她是真的会算卦啊!】 【这一下敲在了我的心…呃心巴上。】 网友突然想起之前有个女生找楚寒星算卦,却因为在网络上跟风骂人而给了两百元作为卦金表达歉意,一时间纷纷在楚寒星直播间刷起了礼物。 …… 傅嘉没想到自己去酒吧泡妞能把装有公司机密的u盘给泡丢了,如果一天前他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打死他都不会去酒吧。 然后点开手机,他就发现自己微博沦陷了,许多人艾特他看一个视频,傅嘉没见过这阵仗,赶紧点开。 “……三日之内就能找到……” 傅嘉嗤笑一声,这年头炒作还炒到他头上来了。 他噼里啪啦地打字,痛斥他们娱乐至死,拿这个开玩笑,还点名批评了那个女明星,扬言他们公司绝对不跟这种艺人合作,还要求对方立马道歉。 他点开社交平台想找发小帮忙,却见八百年都不会在网络上找他的发小主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段哥:信她。 傅嘉双目呆滞。 哦豁,完蛋。 第22章 真假 楚寒星他们返回的时候,乔怜正在和温恬争执。 “乔乔,姐姐说她有办法所以还是等她回来再结账吧,万一我们把钱给了,她回来看见又要生气了!” 温恬攥着衣角柔柔弱弱地劝说乔怜,那模样像是怕极了楚寒星,活脱脱一个饱受欺凌的小可怜。 乔怜皱着眉:“她们钱都被偷了拿什么结?咱们现在把钱凑齐不就行了!再说了,楚楚什么性格你是她妹妹你还不了解?她怎么可能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可是姐姐真的很爱面子啊。”温恬咬着唇,小声地辩解,“姐姐本来就不喜欢我,如果不照她说的办,录完节目回家我又会……” 说到这儿,她怯怯地看了眼镜头,抿着唇不说话了。 未尽的话语引人浮想联翩。 这下观众再次想起来,这两人可是真假千金,楚寒星占着温恬的位置享受了二十多年风光,楚家一朝找回真千金,楚寒星心里肯定会排斥温恬。 而据说温恬一直待在乡下,成年才被接回去,见识阅历各方面怎么可能比得上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楚寒星呢。 像这种豪门,说不定楚家父母看不上乡下来的温恬,更偏爱从小按照精英培养的假千金,温恬的位置就很尴尬,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所以在楚寒星面前才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她。 其中的弯弯绕绕,从温恬时不时地欲言又止就明白没那么简单了。 【尽管楚很厉害,可一想到拥有这一切的本该是恬恬,我就喜欢不起来。】 【我觉得楼上发言挺可笑的,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你以为谁都像楚一样会帮忙抓犯人破案?不是楚占了温恬的位子才会见义勇为,而是楚的性格就是这样ok?】 【更何况你见过谁家豪门让自己女儿学风水算命的?】 【收起你的幻想,醒醒,自从温恬回来,楚的资源一落千丈,还差点被雪藏了好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温恬受虐待了?人家父母在尽力弥补她好么。】 底下为这事争吵不休,幸而不是什么保姆用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而是迷糊的护士搞错了保温箱才出现真假千金这种狗血事件。 最后齐齐叹气,惋惜一声,阴差阳错,天意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你们回来啦!” 凌子亮远远瞧见楚寒星他们从对面过来,高兴地招手。 沈容真担忧道:“钱追回来了吗?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们找到小偷,还报警把他抓了!”路荔拍了拍兜里的钱,抱臂勾唇,“怎么样,楚楚厉害吧。” 沈容真看向站在一边的楚寒星,讶异道:“你真的会算卦呀。” “那还能有假。”楚寒星没开口,路荔先抢着答话了,余光瞧见温恬投来的视线,她笑了笑,“我去结账。” 几人对视一眼,事实摆在眼前,结果是楚寒星真有两下子。 可几人却没像之前把脉那样,让楚寒星帮忙算一算。 毕竟他们混的可是娱乐圈,万一楚寒星不小心当众说出什么,那可就糟糕了。 温恬一瞬不瞬地盯路荔的动作,发现那钱果真又回到了她兜里。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都已经帮小偷遮掩了,为什么楚寒星还能抓住他! 难道她真的会算卦?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怎么从来没听爸妈说过! 温恬的眼神变得慌张,事情好像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不可能,这不可能。 楚寒星现在的一切本该是她的,她只是一个孤女而已,如果不是她占了自己的位置,她怎么可能会这么优秀?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受那么多苦! 明明该被人贩子带走的是她才对! 温恬掐着手心,眸中的恨意浓得惊人。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晚上的时候,她偷偷拿出手机,联系上了自己的粉丝。 …… 回到土墙房后,路荔第一时间去看关在房间里的兔子,然后发出一声能把房顶掀开的尖叫。 楚寒星心里一凝,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走到半路撞见路荔神色匆匆,眼神惊恐:“楚寒星楚寒星!兔子拉屎了!” 跟在后边的摄像小哥忍不住笑出了声。 路荔跺跺脚,气呼呼的:“不准笑!兔子拉屎好臭的!” 楚寒星淡定地越过路荔,进到她的房间,发现兔子被路荔放在床头柜上,旁边有一颗一颗的屎团,正在散发臭味。 兔子在怯怯地发抖,似乎也发现自己做错了事,垂丧着头,恨不得楚寒星看不见自己。 路荔万分嫌弃:“怎么办啊楚寒星!它又丑还又爱拉屎,咱们能把它扔了吗?” 兔子是她救的,房子也没能让路荔住上好一点。 楚寒星悠悠叹息一声,多少带了点无奈在里面。 她拎着兔子后颈放在地上,单手提着床头柜,放到院子里,拿了根水管把屎冲干净。 而路荔屁颠屁颠地跟在楚寒星后面,见她冲洗柜子,就立在门口不过去了,目露担忧,叮嘱道:“楚寒星你冲干净一点啊,兔子屎好臭哦!” 楚寒星没理她,把冲干净的柜子晾在外面,边洗手边用下巴点点兔子:“把它放外面。” 路荔连忙摇头:“这房子看起来好阴森,我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我要它陪我!” 楚寒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确保自己洗漱干净后,就准备回房睡觉。 谁知她一只脚刚踏进房门,路荔又是一声怪叫:“楚寒星!兔子在我床上拉尿了!” 楚寒星:…… 【我现在才发现路路纯纯大冤种啊!】 【我真的会笑,不过楚给人感觉好可靠哦。】 【对对对我也觉得,无论是之前帮摄像小哥还是照顾路路。】 路荔的床湿了,也没有多余的被褥更换,她最后只能跟楚寒星挤在一起。 她本来想像楚寒星那样拎起兔子,结果一个手滑,让它摔倒在床上,然后还吓尿了,因此挤着楚寒星,路荔还颇不好意思。 可见楚寒星跟无事发生一样,无波无澜,更别提生气了,路荔又活跃起来。 关灯躺下后还有些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仿佛闺蜜夜话一般。 楚寒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忽然路荔就不说话了。 估计是睡着了。 楚寒星也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里,夜晚还有些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蝉鸣忽然不叫了,房间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仿佛能凝结成冰霜。 冷到让楚寒星觉得,她仿佛睡在棺材里。 第23章 绩效 阵阵阴寒之意袭来,楚寒星倏地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 她就地一滚,同时手里也多出一把符纸。 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她站在荒山上,四周空荡荡的,土墙房、兔子、路荔,甚至南厢村都不见了。 只见雾气笼罩着高高低低的小土包,缥缈诡谲。 这是一片坟地。 楚寒星眼睛微眯,从芥子空间拿出罗盘,西南,二黑巨门星,五黄二黑煞气位。 没变。 也就是说这片坟地就是土墙房的宅基地。 难怪那两棵槐树长势很好,原来是有阴气蕴养。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人利用风水,把她拖进阴阵了。 生人不住死人地,再加上她运势衰弱,找上她也不奇怪。 现在只需要找到阵眼就能破阵,而她猜测,阵眼就是那两棵槐树。 但是路荔… 楚寒星微微蹙眉,用观梅术起卦。 水山蹇变卦水地比,主卦艮卦,变卦为坤卦,艮为鬼门,坤冲艮,门受冲,鬼门开,阳数为0,虚无之象。 水地比,上坎下坤,内卦坤为地,外卦坎为玄武阴私在坤之上,地下的东西来到了地面上。 毫无疑问,路荔也被拖进来了。 阴气太重,罗盘指针不停地晃,她定位不到路荔的位置。 坎为中男,外来之象,意思就是这中男还不是这片坟地的鬼。 不是这儿的人却被困在这地方,还费劲把她们弄进来,就是想找个替代的脱身,所以肯定不会把她丢在坟地不管。 或许她可以顺着对方的意思,然后就能找到路荔。 想罢楚寒星收起符纸和罗盘,敛去一身气息,刚准备装柔弱就听到细微的铁链声。 她凝神细听,确实没错,是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地勾划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楚寒星就见一个长头发男鬼被锁着脖子,背后吊着一截断掉的勾魂索,离她越来越近。 再后面,跟着她上次见过的黑无常。 看来是个逃犯了。 男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黑无常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吓得他铆足了劲狂奔。 要是被抓住绝对会受罚的! 突然,他听见悠悠一声叹息。 “你钱掉了。” 男鬼一愣,下意识地低头找钱,啪的一下,脑门上就被贴了一张黄符。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到连鬼都骗?! “哟是你啊。”黑无常扯了扯那截断掉的勾魂索,扯动面皮冲楚寒星笑了笑,“谢了。” 楚寒星摇头,看着他手里的两截勾魂索,“怎么断了?” “嗐,别提了,这个月绩效又要被扣了。”黑无常摆摆手,不想承认是自己喝酒误事,上下打量楚寒星一眼,“你怎么在阴间路?” “找我朋友。”楚寒星言简意赅,很礼貌地问道,“需要帮忙完成kpi吗?” …… 站在坟地的女人双眼惊慌,白皙的俏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楚楚动人。 “有没有人呀…呜呜,这是哪里呀。” 女人咬着下唇,怯怯地抬眼往四周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她越发惊慌起来,身子都在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抖。 老话说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实际就是魄,胆子大的人阳火旺,魂魄稳稳地跟在肉身,而鬼也知道找这种人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一般都不会出什么事。 反而是那种容易受惊疑神疑鬼的人,一被吓到,魄就丢了,对方就能趁虚而入。 楚寒星装的就是这种人。 不一会儿,一束阴冷的灯光从浓雾中打进来,一辆绿白色的公交车停在楚寒星的面前。 还没上车,就听见里面传出争吵声。 “凭什么不让人下车啊!我们都到站了为什么不让我们下车啊?你看我们长得像傻子吗?” 司机粗声粗气地大骂:“上了我的车就不准下!” “哟你这么牛气啊?你哪家公司?信不信我立马打电话举报你!” 听到路荔中气十足的声音,楚寒星稍稍放下心,在司机忍不住动手之前走上去。 果然,路荔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开心地大喊:“楚寒星!” 顿时,所有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楚寒星视线一扫,好么,一车子恶鬼。 路荔这是捅了恶鬼窝吗… 她毫无所察,叉着腰不停地叭叭叭:“楚寒星你看他太没职业道德了,不让我们下车还凶我,简直比孙二娘的包子店还黑!气死我啦!” 路荔不傻,还知道用孙二娘来提醒她这车不对劲。 不过…我们? 楚寒星往里走了两步,这才发现路荔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懵懂地靠在窗边。 是个生魂。 三魂丢了俩,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不过他没有自主意识,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估计是被这群恶鬼弄上车的。 司机开得很快,车门锁得死死的,连雾都没有了,路上黑漆漆的一片,唯有那束冷光照亮。 楚寒星眸光淡淡,气定神闲,像是在叙旧闲话般问:“前面到站?” “对!前面到站,你们到前面下车!”司机慢慢地转动眼珠,附和楚寒星的话。 路荔有些慌张,向楚寒星投去求助的目光。 谁知道前边到的是什么站。 司机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楚寒星突然发难:“你们有办理客运资格证吗?驾驶证呢,怎么不摆出来?” 司机含糊道:“有的。” 楚寒星继续逼问:“那你怎么不拿出来看看?莫非是无证经营?路荔,报警。” 陡然一个急刹车,司机身子不动,一颗头一百八十度转过来。 那张脸布满血迹,两颗眼球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舌头耷拉出来半截,头发也血淋淋的。 他阴恻恻地问:“现在还看吗?” 后面的路荔顿时吓得不敢吱声。 楚寒星眸光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看,怎么不看,难不成长得影响市容就能无证驾驶了?” 司机顿时大怒:“你骂谁呢!” “就是,你骂谁呢!我们老大长得最吊了。” 他的小弟气势汹汹。 司机的气息一变,幻化出来的公交散去,楚寒星他们顿时被恶鬼包围。 “啊…恼羞成怒了。”楚寒星无辜地眨眨眼,声音也很轻,像是小女孩的无心之失一样,天真懵懂,不含一点恶意。 司机狂怒:“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就敢这么猖狂!你死期到了知不知道!小的们,给我上!” 他手一挥,身后几个长得乱七八糟的小鬼就往楚寒星面前冲。 楚寒星往路荔和男人身上贴了两张符,让他们往后靠。 路荔扶着站不起来的男人,担忧道:“你小心啊!” 她上去完全是在给楚寒星添乱。 然后心惊胆战地盯着楚寒星的背影。 她想象中楚寒星大杀四方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还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出现一身黑衣头戴官帽的人扔出一条锁链,就见那群鬼跟粽子一样被捆在一坨。 司机满眼震惊,视线在楚寒星和黑无常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自以为发现真相的他涨青了脸,口不择言:“我要告你们…钓鱼执法!” 他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显然是气极了,细看眼里还有委屈之色。 第24章 良鬼 黑无常拉长脸,呵斥道,“老实交待!你们吞了几条生魂了?” 恶鬼司机哭丧着脸:“大人,我什么也没做!是他们自己上的车,跟我没关系啊!” 他的小弟也跟着哀嚎:“大人啊,我们是良鬼!” 都成了恶鬼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定然是不敢承认。 楚寒星在后面悠悠道:“无常大人,我听说黑绳地狱风景不错。” 黑绳地狱里面几十种刑罚,拔舌挖眼穿肋,要多血腥有多血腥,算是某种层面上的“风景不错”。 黑无常哼笑:“也是,敢在我面前撒谎,小心我就将你们打入黑绳地狱,让你们把里面的刑罚样样走一遭!” 普通鬼一般都只经历一种刑罚就够受的,若是每样都来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煎熬,那滋味想想都叫人害怕。 众鬼被这话吓得一抖,连哭都不敢哭了。 看着在一旁悠然自得欣赏风景的女人,气得抖成筛糠。 看什么看! 这里是阴间! 看个鬼啊! 尽管脑海里刷了无数条弹幕,实际上连声都不敢吱。 在黑无常的威严下,恶鬼司机只好老实交代。 “大人,他魂魄自己丢的!真的跟我们没关系!而且车也是他们自己上的。” “他们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们不过是……” 他犹犹豫豫的,不想承认他们打算把这生魂吃了。 他的小弟大声接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对对对!”司机连忙点头,然后想起什么,恶狠狠地瞪了路荔一眼。 他用能动的手指着路荔,扯着嗓子哭嚎,“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这个女人啊吓死鬼啦!她死命扒拉着车门硬要上我的车啊!不让她上她就骂鬼啊呜呜呜!” “就是就是,她凶死啦!” “太可恶了!” “无常大人您给评评理!” 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又开始哭。 恶鬼哭嚎也是有怨气的,容易让人心神不定,魂魄受惊。 不过楚寒星给了路荔护身符,所以路荔和那个男人并没有受到影响。 在阴间的小路上,一群被捆成粽子样的恶鬼哭得惨绝人寰,此起彼伏,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本被这群恶鬼吓跑的普通鬼魂也慢慢聚在一堆,指指点点。 “那个女人好像跟无常大人认识耶。” “认识!我告诉偷偷你哈,我刚刚从南厢村坟地那边过来的,我都看见她帮无常抓鬼了!” “哎哥们,她是道士吗?还帮无常大人抓恶鬼,看起来好厉害啊!” “嗐!她骗人家鬼钱掉了,然后才抓住的!” “天呐她也太坏了!那可是钱诶,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拿来骗鬼!” “岂止呢!我还听到她让无常大人把恶鬼扔进黑绳地狱!” “嚯哟!她竟然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吓鬼!” “嘘,你小声点!小心别被她…糟糕!她看过来了,快跑!” 楚寒星眼神微妙,她只不过是想回头跟路荔说句话,不小心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见那群凑在一堆的孤魂野鬼立马散开。 一个个溜得比耗子还快。 该说不说,地心引力还是压制鬼魂的潜能了。 路荔一懵,以为楚寒星转过来想跟她说什么,结果就见她目光停在另一个方向,迟迟不开口。 路荔眼睛一眯,脑子快速转动,看见恶鬼边哭边瞪她,顿时想通了。 她知道了,一定是楚寒星觉得恶鬼污蔑了她,让她主动跟无常解释。 自以为读懂了楚寒星的暗示,路荔心不跳了腿也不软了,撸起袖子就跟恶鬼对线。 “你不要脸!明明是你们把他拽上了车,还说要把他带到无常发现不了的地方再吞下去,我看不过去才扒车门的!” “可你骂我们了!”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人了!” 恶鬼:…… 楚寒星只不过想问路荔有没有见到卦象上的那只水鬼。 卦象上显示跟水有关,所以大概率是只水鬼。 不知路荔怎么跟鬼吵起来了。 事情来龙去脉已然理清,事实就是那群恶鬼把那人抓上车,路荔想要救人便跟了上去。 黑无常自然也听明白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拿出哭丧棒,在恶鬼惊恐的眼神下,全部敲晕。 扯动勾魂索时一张白符若隐若现,是楚寒星帮他修好的。 他转过头咧开嘴,对楚寒星道:“谢了,不过只能下次再请你喝酒了,我得先回去复命。” 楚寒星微微颔首:“举手之劳,大人不必记挂。” 比起她自己出手收拾这群恶鬼,修勾魂索确实是举手之劳。 至于kpi什么的,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等等!” 不远处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楚寒星眉毛微抬,这声音…有点耳熟。 右前方的暗处走出一个男人,一身训练服,领口敞开两颗扣子,肩宽窄腰,单手提着水鬼,那只手青筋凸起骨节分明,雄性荷尔蒙都要爆表了。 是那个大气运者。 楚寒星正想看看布阵的水鬼跑哪儿去了呢,没想到被这人给抓了。 又省事了。 楚寒星噙着淡笑,“找人?” 段潮生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碰见对方,他指了指路荔扶着的男人:“他是我朋友。” 楚寒星并不意外,他一个魂魄齐全的生魂,能来到这里肯定是有高人相助,来办事的。 他一身煞气恶鬼会主动离得远远的,又是大气运加身之人,进来找人最合适不过。 黑无常面上划过一丝怪异,一个二个都来阴间路找朋友。 隔这儿同城交友呢。 不过…… “还有条漏网之鱼呢。”黑无常牵着那群恶鬼,走到段潮生面前,打量他身后那个湿漉漉的水鬼。 段潮生捻了捻手指,缓缓道:“我来的时候见他鬼鬼祟祟,顺手就铐上了。” 水鬼目露幽怨,他好好地走在路上,招谁惹谁了!这人上来就让他抱头蹲下,吓得他照做,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铐住了。 你那能叫顺手? 段潮生勾起唇,直觉告诉他那鬼有问题,他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抓上了。 阴间无常和阳间警察的职业性质差不多,而这手铐又是官方发放的,既能抓阳间的人也能铐阴间的魂。 区区一个水鬼,看起来还不太聪明的样子,抓到手易如反掌的事。 “那敢情好。”黑无常乐了,他都没怎么忙活呢就抓了一群恶鬼。 这不就是他们阳间说地躺赢吗!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热切。 得嘞,以后要是没业绩,多往楚寒星身边晃晃,说不定就有了呢! 段潮生解开手铐,黑无常把那水鬼塞进勾魂索里,和那群恶鬼挤在一起,笑容满面地冲他们挥手:“行,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楚寒星噙着礼貌的笑目送黑无常离开,瞧见路荔扶着的男人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想开口说什么,却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楚寒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就在男人准备道谢时,却发现自己重新被楚寒星提起,然后往另一个方向扔了出去。 男人:…… 路荔:!! 第25章 阴阵 路荔捡起男人身上掉下来的黄符,咽了口唾沫。 她觉得自己已经升华了。 恶鬼算什么。 楚寒星才是真的恐怖啊啊啊! 楚寒星眸光淡淡,不太善于解释:“有人在叫他回去,他的方向错了。” “哦哦。”路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她还以为楚寒星想杀魂灭口呢。 不过能把魂魄轻松提起然后一瞬间扔没了影,楚寒星是真的牛逼。 就算是魂魄,她也觉得男人重死了好么! 段潮生看着二人,礼貌地道谢:“谢谢你们的帮忙。” 路荔摇摇头,救人的不是她。 她只不过扶了一把而已。 楚寒星提醒道:“得尽管把他魂魄找齐,否则活不过一个月。” 就剩那么几条魄还不痴不傻,那就只会短命了。 主魂都来到阴间,代表他死期将至。 说起这个,段潮生就有些头疼。 “他从小就这样,容易丢魂,家里人给他请了块玉佩,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这种情况了,可前两天玉佩碎了。” 路荔疑惑:“那就再弄一块呗!” 段潮生无奈地摇摇头:“对方一早说了,玉佩碎了不要去找他,他没有办法。” 路荔遗憾地“啊”了一声,突然想起她身边就有一个大佬。 她眼睛瞬间亮起来,抓着楚寒星的手臂:“楚寒星你有没有办法啊!” 段潮生心念一动,眸色微深,却并未跟着询问,而是静静地等楚寒星开口。 楚寒星眸光微动,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路荔的掌心。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路荔对那人太上心了些。 原来是前世姻缘今生续。 “可以。”楚寒星点点头,“不过我们还在录节目,只能让他过来,又或者……” 她拿出一张护身符,还没开口,段潮生便道:“他会过来找你。” 没什么比命重要。 楚寒星颔首:“可。” 答应下来后,她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好像再棘手的事到了她面前,都能轻松解决,不值一提。 段潮生微微勾起唇,深邃的瞳孔泛起点点幽光。 三人在岔路口道别,楚寒星和路荔重新回到那片坟场。 路荔大大咧咧地跟在楚寒星后面,丝毫不怕。 楚寒星拿出罗盘,侧眸回首:“你就站在这儿。” 路荔乖乖点头,立马不动。 楚寒星看着雾蒙蒙的坟场,那水鬼借着天时地利,搞了个阵法,还把阵眼藏起来了。 也就是那两棵槐树。 所以还得先找出阵眼。 楚寒星根据罗盘找到太极点,就是八卦的中宫。 然后抬脚直线往前迈,踏入乾卦。 再绕个半弧形向左踏入兑卦。 随后是离卦、震卦、巽卦…最后回到中宫。 这就是先天八卦步,可破阵,也可布阵。 楚寒星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掐着王灵官指诀,喝道: “贪巨禄文廉武,破!” 话音一落,原本越来越浓的雾在一瞬间消散干净,仿佛狂风卷走落叶一般利落。 而那两棵槐树也显现出来。 楚寒星食指中指并拢,对着两棵树在虚空画出一横,念道:“临。” 再画一竖:“兵。” 对着第一横画下第二横:“斗。” 第二竖:“者。“ 如此反复,画出四直五横,连起来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道家秘术九字真言,结界护身,破障隐藏,无所不辟,最简单却也最好用。 路荔发现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像是有人往湖里投进了一颗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场景霎时变幻,再回过神来时,路荔已经站在了土墙房里。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她瘫在了床上。 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说真的,她已经麻木了。 她对鬼啊阵法啊什么的接受良好。 但是楚寒星真的一次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低声喃喃:“楚寒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楚寒星淡定地收起罗盘,路荔心理强大,不需要她的安慰。 …… 天亮后众人又在晒谷场集合,路荔眼睛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凌子亮惊讶道:“你也没睡好吗?” 前两天温恬就没睡好来着。 路荔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不是没睡好,是没睡够! 昨晚回去已经四点了。 不一会儿她就被楚寒星叫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楚寒星依旧是那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模样。 而她跟被妖精吸了阳气似的,萎靡不振。 顾导拿着喇叭:“昨天你们赚了生活费,所以我们先把早饭钱结一下。” 工作人员拿着零钱上去,路荔爽快地给出五十,其他组就,没这么舍得了,皆是一脸肉痛。 他们有摄像师,还是明星,大家都爱看热闹,要赚点生活费很容易,温恬昨天和人拍照都赚了一千五的,不过是综艺效果罢了。 直播间的网友都在哈哈哈。 顾导瞄了一眼,笑道:“你们都很厉害啊。” 还不等他们谦虚,他话锋一转:“唉,我也不好意思收你们的钱,可这是咱们节目组要求的嘛,为了弥补你们,我特意联系了几家店,他们答应雇佣你们还会给出高额报酬,所以你们今天要去店铺打工啦,开心不开心呀!” “开心……” 众人敷衍地回答。 配上凌子亮哀怨的表情,真看不出来有多开心。 【导演这话跟数学老师占了体育课,还问学生开不开心一样。】 【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一共有四家店铺,分别是奶茶店、医药店、便利店、茶叶店,抓阄决定他们去哪里当店员。 工作人员把纸团装进不透明的箱子,根据1-4号的顺序抓。 楚寒星随便夹了一个纸团,拿出来展开,路荔凑过脑袋,“医药店?” “哎呀,我跟凌子亮要去奶茶店啦!等我们拿到了工资请你们喝奶茶!”乔怜笑眯眯道。 温恬笑着应了:“谢谢恬恬,好巧哦!我跟容真是去茶叶店呢!” 什么茶?绿茶吗? 路荔差点没憋住。 乔怜笑容不变,却没先前那样真挚了。 众人根据导演给出的地图,各自找到了店面。 路荔看着一排红棕色的柜子:“这是医药店?” 分明是药材铺啊。 楚寒星抬眸,扫了一圈,里面只有中药材,装修还很复古,跟王老头的店差不多,古朴典雅。 里面也不像其他药店,用玻璃柜装着西药,辟出一角摆中药,一齐卖。 几案面前站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蓄着山羊胡,正在用戥子称药材。 察觉到她的视线,面色不善地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放下戥子转身进了里间。 显然是不待见她们。 很快里面又出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热情地欢迎她们进店。 进入了店内,里间传出咕噜噜的煮药声,苦涩的中药味萦绕在楚寒星鼻尖。 葛根四两、桂枝三两、芍药三两…… 是桂枝汤。 太阳表症,汗出恶风,用桂枝汤煎服,是治疗中风的方子。 不过…还缺了一味。 楚寒星抿了抿唇,打算去看一眼,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楚寒星,我们是你的粉丝,来找你算命!” 第26章 申时 粉丝?算命? 这两个词单独说没问题,放在一起就很有意思了。 楚寒星转过身,就见台阶下站着十来个女生,个个青春靓丽,其中年龄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三岁。 她说自己是楚寒星的粉丝。 她昂着头,眉目浮着傲慢和轻蔑,还有些许的不服气。 这样的人,若说是她的粉丝,楚寒星是不信的。 来找她算命,楚寒星也是不信的。 她旁边的几个女生气势汹汹,眼里含着怒气,仿佛跟自己有仇一样。 可她们从未见过。 噢。 她知道了。 是来砸场子的。 楚寒星淡淡道:“今天不出摊。” 一个年纪较小的急了:“可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要是不给算我们还怎么发微.博……” “哦?”楚寒星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着楚寒星加深的笑容,她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气愤差点把她们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她一时有些尴尬,转头向身旁的女生投去求助的目光,正是这次把她们组织在一起的人,秦欢。 就是恶意剪辑视频发到微.博上的那个女生。 偷鸡不成蚀把米后,又在温恬的引导下来故意找茬。 秦欢瞪了她一眼,转头又挂起虚伪的笑容:“楚楚,我们都是你的粉丝,特意从外地过来支持你的!” 尽管满面笑容,可她眼中的轻蔑却骗不了人。 她根本不喜欢楚寒星。 楚寒星眸中浮现淡淡的疑惑:“可我正在录节目,你说的支持,已经打扰到我的工作了呢。” 直播间也是一片问号。 【谁家粉丝会去打扰偶像录节目啊,又不是导演安排的。】 【口气这么冲,真是楚的粉丝?】 秦欢表情一僵,笑容差点挂不住了,想到自己的计划,她掐着手心忍下怒气。 “楚楚,看在我们大老远赶过来的份上,就给我们算一卦吧!” “对啊,你那么厉害,我们也想见识一下!” 半晌都没等到楚寒星接话,反而还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见楚寒星不为所动,秦欢咬咬牙:“我们可是你的粉丝,为你买票打榜,花了这么多钱!你难道不该给我们算吗?” 秦欢说完就舒了口气,眼中闪过得意。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楚寒星就是再不乐意,肯定也会碍于正在直播而答应下来,到时候她们就能揭穿她虚假的—— “哦,那你别粉了。” 楚寒星用手背遮住打了个呵欠,看起来懒洋洋的。 【笑死,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我。】 【该说不说,哪个正常粉丝会像她们这样去骚扰人家。】 【非常怀疑她们的来路,楚的大粉呢?这几人到底是不是她粉丝啊?】 没人回复,因为原主的大粉正忙着查清这场见面是谁组织的。 可她们在群里问遍了,发现根本没有人私下组织去见楚寒星,更别提找她算卦了! 而且她们从来都是默默在背后支持,平时更是低调得很,怎么可能会在她录节目期间去打扰她! 所以这几个人就很值得怀疑了。 她们开始挖这几人的来路,发现有一个女生发了自拍在社交网络上,她们顺藤摸瓜,把这十来人的账号都找了出来,结果发现她们不仅没关注楚寒星,还是温恬的铁粉。 群里顿时炸了,明明是温恬的铁粉却假装是楚寒星的粉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傻子都知道了! 众人愤怒不已,一个大粉把她们搜集起来的证据整理好,一一贴了出来,还带上话题,直播间的网友很快吃上了这个瓜。 假装是粉丝结果是来找黑料的,简直和宫斗有得一拼了啊! 温恬的粉丝肯定也不干啊!她们也准备去找证据澄清,结果一查就发现,她们还真是温恬的铁粉。 这下就很尴尬了,温恬的粉丝开始被网友群嘲。 但她们的攻击力很强,几句就骂得对方连夜注销微博,有些被激怒的网友杠上了,说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这几人说不定是温恬指使的。 网友吃瓜纷纷开始阴谋论。 这时温恬的一个大粉出来,宣布开除这几个女生粉籍。 【唯爱崽崽:鉴于她们的恶意行为,我们宣布从今以后任何群组都不得收留她们,她们所作所为跟崽崽无关,请大家理智追星!】 原主的粉丝当笑话看,而这一切秦欢她们浑然不知。 “楚楚,你是不是不会算卦啊?要是不会就算了,我们都是你的粉丝,不会介意的!” 如果楚寒星给她们算,无论怎样她们都会说不对,她带了十个人,到时候她每一个都没算对,楚寒星买剧本立人设的事不就实锤了! 不给她们算就更好办,直接发微博说她不会呗,她们可是她粉丝,她们说的话总不能有假,而且直播间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到时候看楚寒星怎么翻身! 秦欢得意洋洋,自以为她的办法天衣无缝。 楚寒星不吃激将法,但她不是软柿子。 她收了散漫的神色,视线在几个女生身上梭巡,几人接触到楚寒星的目光,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好像被什么盯上了一样,皆是不自然地低下头。 最后,楚寒星的视线落到了秦欢的脸上。 秦欢梗着脖子跟她对视,心里忽然突了一下。 楚寒星眉毛一挑,眼神意味不明:“你确定要算?” 秦欢一喜,以为对方中了她的激将法,连忙点头:“要!当然要!” 楚寒星阖了阖眼,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漠然道:“你日角塌陷,气色滞暗,还有恶痣,主父亲有损伤。 今日壬寅日,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五分,即将申时,申寅六冲,寅代表头部,申金有肃杀之气,四通八达,取像为道路。 冲为激烈的碰撞,动荡波折,在感情上可断婚姻不顺,不过对于你父亲…则是车祸。 申时,西北方向,撞伤脑袋。” 说完这句,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路荔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因为之前楚寒星给人算卦,都会先推一推对方的前运,也就是过往经历,确保对得上之后,才会断对方的未来运势。 而且还是根据对方的问题来回答。 问婚姻就答婚姻,问事业就答事业,若是没有问到,她发现不对了,偶尔会提点一两句也就作罢。 这还是第一次,她没问对方想算什么,也没推前运,而是铁口直断。 路荔发现,楚寒星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她是不会生气,甚至于她一开始态度不好对方都没产生一点情绪波动。 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蹦跶,她计较起来,那你就别想舒坦了。 秦欢先是一愣,没太听懂楚寒星的话,可最后一句她听懂了,居然说她爸爸要出车祸,而且还是今天,怎么可能! 她疯了不成! 第27章 电话 秦欢气愤不已:“楚寒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爸在家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车祸?你仗着自己是明星就可以乱说话是吗!” 秦欢越说越气,拿出手机拍摄:“你知不知道随便造谣他人是要坐牢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微.博上曝光你?” 她声音很大,周围人本就多,现在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秦欢更觉得自己有理,扭头对围观的人道:“你们看看,这里有人仗着自己是明星就乱诅咒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小三吗?要不是为了我的崽崽!你以为谁愿意来看你?” 【崽崽…是温恬吧…】 【她们已经被开除粉籍了,跟恬恬没关系。】 【楼上你这话让我想到一个成语。】 【笑死,掩耳盗铃是吧。】 路人看不下去了,劝道:“小姑娘,你还是赶快打车去看看吧!小神仙给我算过,全都是准的!她说我儿子要结婚了,可我儿子快三十了,连女朋友都没得一个,咋可能结婚呢!” “结果是他在网上找了个女朋友,谈了好多年了都没跟家里说,昨天带回来,哎呀我一看,水灵灵的!他们昨天拿了户口本就去登记去了……” 围观的人纷纷应和,都说楚寒星算卦准得跟个小神仙似的,厉害的不得了。 眼见众人越来越偏向楚寒星,秦欢气急败坏:“她是骗子还看不出来吗!就是骗你们这些老太婆!” 秦欢说着就拿起手机要把视频发上去。 路荔有些担忧:“她就这样发微博,肯定会有不明真相的网友在网络上攻击你。” 楚寒星神色淡淡:“无妨。” 反正原主看不见,而她还有两年的时间处理这些东西。 看见时间变成三点,什么事都没发生,秦欢开始冷嘲热讽。 “我就说啊有些人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她恶毒的本性,还说我爸会出车祸,已经三点了,那你说医院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瞧见楚寒星没开口,秦欢笑嘻嘻道:“是不是编不出来啦?我教你嘛,你可以说我爸手机被压坏了,所以他们联系不到我,正在让警察帮忙啊!” “你看你,临场发挥这么差还说是演员呢,笑死我了,赶紧滚出娱乐圈吧!” “我已经把你骗人的视频传到网上,你就等着挨骂吧!”秦欢上传好视频,得意洋洋地晃着手机,正准备点下发送,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 楚寒星语气凉凉:“言语是有能量的,本来距离你父亲出事还有一个多小时。” 秦欢心猛地一跳,有些慌乱,不过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一长串的电话号码,又镇定下来,讥笑道:“你是疯了吧,能量个屁啊!这是诈骗电话好吗!” 她立马挂断,接着对方又打了过来,秦欢强自镇定:“烦死了,都挂了还打!” 然后拖进黑名单。 不到三秒,她的手机又响了,不过这次,电话号码只有三位数。 这下,秦欢真的慌了。 她爸腿脚不便利,昨晚上就把药给吃完了,早晨出门的时候他爸让她买药,她赶着去南厢村,就说晚上给他带回来,她爸脚痛起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难道…… 秦欢不敢细想,此刻的电话铃声仿佛成了催命符,令她心惊胆战。 她不敢再挂,抖着手接听,不小心点开了免提。 电话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我们这里是110,请问是秦欢吗?你父亲在西北广场出车祸了,被撞了脑袋,已经送入抢救室……” 秦欢脸色一白,满脸慌张,手机差点都摔在地上,还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在地上,旁边的大妈好心扶了一把,结果被她一巴掌拍开,撒开腿就跑。 她是从外地过来的,回去至少要一个小时,现在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秦欢心里生出绝望。 可她并没有就此反省,而是更加怨恨楚寒星。 要不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爸爸怎么可能出事! 剩下的那几个女生面面相觑,还想放两句狠话,直到一个女生接了通电话,脸色难看地打开微博,发现她们被人挂在首页广场,往日群里的姐妹极力和她们撇清关系,心凉了半截。 她们是为了温恬才千里迢迢来找楚寒星的,结果出了事非但没人支持,还迫不及待地跟她们划清界限,顿时觉得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站出来道歉:“对不起楚寒星,我们不是你的粉丝,是秦欢说你私下里经常欺负温恬,我们才来打抱不平的。” 楚寒星眼神玩味:“打抱不平?” “对,秦欢说你占了温恬的父母,还抢了她的未婚夫,你把温恬的一切都抢走了。”女生垂着脑袋,声音越来越小。 双方父母在肚子里订的娃娃亲,肚子里的人是温恬,不过因为阴差阳错,要和对方订婚的却是原主,他们把温恬给找回来后也没打算让两人在一起,可温恬却觉得原主抢了她的东西,她要拿回来。 一来二去,对方就主动退婚了,原主也没说什么,可到了网络上,就变成了原主是小三。 楚寒星轻笑,“你真是抬举他了。” 一个垃圾,要什么可值得抢的。 【哈哈哈禁止哄抬猪价。】 【楼上你号没了,人家可是这个平台的老板。】 【人家长得帅又年轻,上过财经频道,还是个钻石王老五,楚这是酸了吧。】 【要说楚是小三我还真不信,她就是个事业狂好么。】 几个女生偷偷捂嘴笑,突然觉得楚寒喜真的跟网上传得一点都不一样。 事情就此落幕,几个女生道歉后挥挥手离开了。 楚寒星抬脚往店里走了两步,突然听见众人惊呼一声。 视线一扫,发现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缓缓倒下,浑身抽搐个不停。 药铺那个年轻女人一惊,赶忙扯着嗓子喊:“爷爷!有人发病了!” 蓄着山羊胡的老头立马从里间出来,动手对男人查探一番,倏地脸色一变:“不好!是脑梗!” 楚寒星眸光一转,躺在地上男人意识不清,口角歪斜,是中风之症。 男人的老婆连忙打120,可救护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男人还在抽搐,看起来吓人极了。 她慌张得不行,见老头是从医馆出来的,连忙道:“老中医,救护车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您能帮我看看吗!” 她是个孕妇,挺着大大的肚子,蹲都蹲不下去,急的眼睛都红了。 “这么抽下去可怎么得了!老中医您快救救他吧!” 围观的人似乎都认识这个老头,叽叽喳喳地请他救人。 老中医默了默,从怀里拿出一个藏蓝色的布包,里面是细细的银针,他从中抽出一根,准备给男人扎针急救。 楚寒星发现,他的手在细微地发抖,尽管他努力控制,可手还是不听使唤地哆嗦着。 最终老中医无奈地闭上眼,收回手,打算让他们把人担进去再说,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 “我来。” 第28章 中风 老中医皱眉,刚才外面吵吵嚷嚷的,他在里间都听到了,就是这个小明星搞出的风波,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心的人。 现在情况危急,她还想着出风头,真是为了红不择手段! 老中医本就看不惯这些明星,现在对楚寒星更是没什么好感。 他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你来?你来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犯病了?这是救人不是在给你剧本让你演戏!” 楚寒星神色淡淡,垂眸看着男人,他脸色泛黑,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口吐白沫而死。 南厢村医疗条件并不好,说是小镇,也就是一条修了公路的街道,几公里就到头了。 镇上的卫生院也只能治疗寻常的感冒发热,像这种急性中风,他们根本不敢。 而救护车是从县城派过来的,加上道路不通,少说要一个小时。 等他们到了,男人脑梗再加上心肌梗死,也只能拉到殡仪馆火化了。 这条街还有一家医药店,可对方只卖药,根本不会治病。 这个老头倒是有办法,可惜他手拿不稳针,最多能保下男人半条命,等到救护车拉走。 接下来等待这对夫妻的就是昂贵的医疗费用,耗尽家财,男人下半生也只能瘫在床上。 他妻子还怀着孕,根本无法两头兼顾,以后只能靠妻子一个人挣钱,晚年凄凉贫苦。 楚寒星可以无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 医者仁心。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仁心,但师父谆谆教诲,她还习得一身技能,楚寒星做不到袖手旁观。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书不能白读,技也不能白学。 楚寒星一动不动,站在老头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能救他。” 老头根本不相信一个小明星,脸色一沉,呵斥道:“这是中风!你拿什么救?大言不惭!人命关天的事,能让你胡来?赶紧让开!别耽误救人时间!” 围观的大妈开口劝道:“哎呀小神仙,虽然你算卦算得准,可人家是中风啦,你算得再厉害也不能救人啦,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咯!” 她们这边的动静很大,乔怜她们全都围过来了。 几人听大妈说的话,意思是楚寒星要出手救地上抽搐的男人? 这可奇了怪了,他们可从没听过楚寒星还会医术。 温恬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她还以为楚寒星有多聪明呢,结果还不是笨得出奇! 她大学的专业又不是医学方面,她懂什么医术? 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自己能救人,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凌子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一脸为你好的表情说道:“楚楚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当作儿戏啊!你还是赶紧让开吧!” 温恬眼珠一转,挤进人群,先是小小地惊呼一声,随后大声道:“说不定姐姐是真的好心想帮忙呢,她也不是故意耽误时间的,你们不要再指责她了!” 这话一出,原本吃瓜的群众顿时怒了,好心帮忙?是帮倒忙想出风头才对! 为了在镜头面前博取关注,无所不用其极,蛇蝎心肠的女人! 准备上前帮忙的大汉沉声道:“快点让开!再这样下去拖下去,他死了你来负责?” “你这姑娘,外表看起来风光得很,心里咋这么龌龊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出风头!” “你还是多学学你妹妹,这种情况还知道维护你,可惜了,碰上你这样的姐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温恬连忙摆手,垂着脑袋脸颊红红的,周围的人见两姐妹一个懂事一个无理取闹,纷纷摇头叹气。 路荔很想骂回去,但她们确实不占理,于是上前拉了拉楚寒星的胳膊:“哎楚寒星,你还是别插手了,事关人命,搞不好要坐牢的,咱们还是走吧!” 路荔边说边给乔怜使眼色,乔怜连忙点头,上前劝道: “楚楚姐,他可是中风啊,连专业的医生都要掂量着来,就算你会医术,也不一定能救他。”她们全都围上来,身后的摄像小哥也跟着,现场情况被全方位拍摄下来,无论观众在谁的直播间,都能看到这一幕。 【我真的无语了,她就算会卜卦,可这是中风,她以为抛俩铜钱能救人?】 【说不定她的铜钱里蕴藏天地精华,闻一闻百病全消呢。】 【楼上我信了你的邪,楚这是算命算魔怔了吧,个人感觉她是想洗白想疯了。】 【网友捧得太高,飘了吧这是。】 【万一她真会呢?你们可别忘了她上节目之后就从没失误过。】 【得了吧,她先前买热搜买剧本,骗了一波粉,早晚会被反噬,掐指一算就在今天。】 【哈哈哈楼上这波反讽满分了!】 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能救人,楚寒星依然神情自若,从容不迫,对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充耳不闻,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仿佛下一秒世界爆炸,都不能让她心里产生半点波动。 不过现下还是救人重要。 楚寒星不顾老头瞪视,蹲下身两根手指搭在男人手腕切脉,通过脉象确诊中风,整理出方案。 楚寒星缓缓道:“寸口脉迟而缓,迟则为寒,缓则为虚,浮取脉缓则为中风。 《金匮要略》有云,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者,此为痹,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中风发作初期,以醒神固窍为主,如果针灸,主穴取内关、风门、百会、口禾髎、涌泉五个穴位。 配穴则取天井、魂门、至阳、承山四个穴位,外散风邪,祛湿解痹。 针灸急救后采用风引汤除热瘫,煮三沸,温服一升,十日后改为桂枝芍药知母汤,下利呕逆,恶寒随表症排出邪汗,中风可解。” 围观的人听得云里雾里,就听懂了中风两个字,唯有老头神情一震,不可置信般地重新打量楚寒星,见她不卑不亢气定神闲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捋着胡须点头:“一点不错。” 人群“哗”的一声,难道她真的懂中医? 老头眼中精光闪烁:“这几个穴位你可找得准?下针深浅可能拿捏得住?” 楚寒星不再多语,点头用眼神示意他让开位置,老头立马挪开,伸出手:“好好好…我给你打下手,救人要紧,快!” 第29章 醒了 楚寒星把男人上衣扒光,食指拇指持针,半分犹豫都没有,按她之前所说的几个穴位把银针倾斜往上刺入,一气呵成。 她行云流水般的手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尽管他们不懂,可那个手法那个速度,一看就知道十分熟练了啊! 直播间的网友看得更是连弹幕都不发了。 老头暗自咋舌,这小姑娘不仅手法专业,连深浅都掌握得刚刚好,下针的位置不偏不倚,正中穴位,一点都不迟疑,连他都自愧不如! 直播间的网友反应过来后,弹幕刷得飞快。 【胡乱扎几下谁都会。】 【她下针一秒都不带犹豫的,这也太假了吧!看样子又是在作秀了。】 【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 【她要是真优秀我认了,可分明是在乱扎一通,话说她真不怕搞出人命啊!】 【建议楚以后立人设多看看相关资料,扎针的时候手都快出残影了!哪个医生是这个速度啊?她怎么不去申请吉尼斯纪录?】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纷纷骂楚寒星作秀作出天际,可不到下一秒他们就被打脸了。 只见十来分钟后,楚寒星拔掉银针起身。 这时中年男人停止了抽搐,也不口歪眼斜了,跟个正常人无异,要是不说他中风了,打眼一瞧还以为他躺地上睡觉呢! 一分钟后他慢慢睁开眼睛,双眼聚焦正常,意识清醒,除了看起来很虚弱之外,竟然一点中风的迹象都没有,更别提瘫痪了! 围观的大妈瞪大眼睛:“嚯,小伙子,你真的醒了啊!” 有热心肠的人问她:“你能说话吗?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被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有一瞬间的迷茫,看到身旁妻子担忧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我叫邹家明,今年四十八岁,我是陪我老婆出来买衣服的,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失去意识了!” 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安慰妻子:“老婆我没事,你别担心!” 不等众人阻止,他就站起来蹦跶两下,笑呵呵道:“老婆你看,我好得很呢,别怕啊!” 老头重新给男人把脉,在女人期冀的目光中点点头:“只要后续调养好就没什么大碍了。” 女人眼眶一红,趴在邹家明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纷纷把视线转到楚寒星身上,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天呐!她真的救了人啊!” “这也太他妈厉害了,这要是等救护车一来一回,送到医院指不定人就没了呢!” “是啊!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这可是比活菩萨还活菩萨!” 之前的大妈不好意思道:“哎哟小神仙,原来你真的会医术啊!大妈先前误会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哈!” 凌子亮几人同时咽了口唾沫,这也太魔幻了,又会算卦又会医术,还能演戏,还有什么是她楚寒星不会的吗? 路荔接连爆出几句粗口:“卧槽楚寒星,你他妈九天玄女转世啊!这都行?” 路荔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 她发现别人说自己行可能是在逞强,但楚寒星说自己行,是真他妈能行啊! 【woc他这是好了?】 【都能蹦跶了肯定好了啊!】 【666,楚寒星牛逼!】 【这是中风不是中暑啊大哥!】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突然有一个网友翻出楚寒星之前在直播里说的话,乔怜问楚寒星会不会中医,楚寒星的回复是:略懂。 直播间网友顿时炸开了锅,你他妈几针治好一个中风的人,跟我说对医术略懂?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我草了,楚寒星也太绝了,又是见义勇为又是治病救人,简直是个宝藏,粉了!】 救护车这时也到了,医生四下扫视,“不是说有人倒地了吗?人呢?” 邹家明招了招手:“在这里,马上来!” 邹家明和他老婆对楚寒星连连道谢,走进救护车,打算再去医院检查一番。 医生奇怪地看了楚寒星一眼,他当医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病人自己走进救护车的。 老头捋着山羊胡,叹息道:“惭愧惭愧,老夫先前也是看走眼了,以为你是在玩笑,实在是惭愧啊! 楚寒星神色淡淡,听到周围的赞叹和夸奖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反应,单手背在背后,波澜不惊道:“无妨。” 她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所以对方是喜是怒,都跟她无关。 见她这样,老头目露欣慰,内心赞叹,一个女子有这等气度,绝非池中之物。 周围对楚寒星好评越发上升,温恬心中充满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楚寒星做什么都是对的?凭什么她能够事事顺心,想要做的事情都能成功,而自己活得这么辛苦? 温恬眼中满是不甘,咬了咬唇:“姐姐,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医师执业资格证,这样做是犯法的吧。” 她柔柔弱弱地说出这句话,表情担忧,仿佛是真的在为楚寒星担心而不是提醒众人她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这两人一个是中医,一个是神棍,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骗子。】 【黑子真是什么都能黑,连救人都能找出不对。】 【没有医生从业资格证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针,如果所有人都仗着自己会点医术,就随便救人,造成事故怎么办,她的行为太恶劣了!】 围观的人也反应过来,小声讨论。 “哎对哦,她没有医生资格证诶!” “可她救了人啊!” “那要是你出事了,你找她救你还是找有医生资格证的人救?”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不过我肯定会选有证的,嘿嘿,毕竟人家是经过专业培训和考核的,赤脚医生医死人的例子多着呢!” 老头不乐意了,他脸色一沉,冷声道:“是我让她救人的,我做的担保,要抓就抓我!” 楚寒星半阖着眼,优哉游哉,她自然想到了这件事,她还想到了医闹。 她观那夫妻二人面相,良善淳厚,是个老实人,心念一动,掐了一个小六壬,得大安,安定吉祥之意,遂放下心来。 如果对方是什么奸诈狡猾之人,楚寒星会不会出手就不一定了。 毕竟…… 慈悲生祸害,方便出下流。 【哦哟,他谁啊还敢做担保?】 【拿什么担保,他的破医馆吗哈哈哈!】 【等等…这不是我导师的导师吗?】 第30章 犯法 【卧槽他是瞿老!】 【瞿老?清大的那个发表了四十来篇sci论文带出几个院士的瞿老瞿彦德?】 【我打电话给我导师了!他看了直播,真的是瞿老!】 【卧槽这尼玛可是医学大牛啊!有他做担保,我敢跟阎王爷抢人好吧!】 温恬装作着急的样子:“老爷爷,您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不要说这话了,万一警察来了真把您给带走了可怎么办!” 瞿彦德稳如泰山,捋着胡须朗声道:“来得正好!我瞿彦德倒是要问问他们,在紧急情况下挺身而出到是底犯了哪门子的法!” 楚寒星抬眸,老人年逾七十,身形虽瘦弱却气度恢弘,眼睛炯炯有神,耳白如霜,骨相寒薄,乃是面相中清奇古怪四大格奇相之一,清格。 放在古代是出将入相的贵格,到现在自然也不差。 所以楚寒星并不担心,更何况卦象上也没问题,现在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工作人员自然看到了直播间网友的话,现在又听老爷子说出自己的名字,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打开搜索引擎,不到两秒就有了结果,他们把照片和老爷子对比,顿时瞪大眼睛。 这个隐居在南厢村小医馆的老爷子,竟然真是清大的院士! 不仅如此,他还获得国家医学一等奖,生物科学二等奖,发表论文研究新药教导学生…妥妥的大牛一枚啊! 直播间的观众也沉默了,报警抓他?怕不是到了派出所警察都得把他供起来吧! 这样的人物敢出来担保,他们根本无话可说。 这下众人是彻底服气了,而清大也在第一时间发了微博。 @清大:【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医者仁心,为瞿老点赞,为楚女士点赞![玫瑰][玫瑰]】 官方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明支持引起了多方关注,网友纷纷在评论区跟着刷屏,热度逐渐升高。 不一会儿,临祈市的官方转发这条微.博,并发了一大段文字,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临祈日报:【根据本省政府规章,主动施救者不承担救人过程中的任何风险,符合公序良俗法律法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应当给予鼓励@演员楚寒星,楚女士你太棒啦![强][强][强]】 有网友在评论区追问:【那如果她没救回来呢?】 @临祈日报:【根据规定,只要操作规范,无任何恶意行为,施救者尽全力抢救后被救者仍然死亡,施救者不承担任何责任。】 天! 没有抢救成功不犯法! 就好比正当防卫的情况下,死伤不论。 网友疯狂点赞,振臂高呼,法律是有温度的! 前段时间就有一个博士医学生在路边对一患者进行心肺复苏,被救者抢救无效死亡,因为没有医师资格证,被家属告上法院。 这波支持医学生直接泪目,天知道有官方的承诺对他们来说多么重要! 谁也不想前一秒救了人,下一秒就因为自己的善心而被告上法庭。 许多网友在派出所评论区表示支持,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要被救的是不是自己。 清大很快被网友送上热搜,众人纷纷赞扬,而这时也有律师站出来表示要无偿帮助那些苦学多年的医学生。 @金牌律师事务所:【@所有医学生,你们只管救人,有风我们来顶!】 虽然知道是在蹭热度,可网友依旧转发点赞,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人无论是什么心态,对于真正需要帮助的医学生而言,都是非常有利的。 而高敏和节目组同时发出声明,表示楚寒星没有买剧本,并且已经向造谣者发出律师函,势必要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有了先前的铺垫,这下再也没人质疑了。 楚寒星的粉丝数量在一个小时内暴增,比肩一线大牌,其中就有不少医学生。 【我从来不刷微.博,今天我特意下载只为关注她,从今以后我就是铁粉!】 【楚女士的行为太令人感动,屡次见义勇为不求回报的挺身而出,楚女士yyds!】 种种言论多不胜数,如顾导所料,他们节目组的流量因为楚寒星翻了好几番,直播间的礼物更是刷得飞起。 工作人员念出官方发的微博后,温恬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违心地夸道:“姐姐你没事就好!你帮助了他们,真是太厉害了!” 楚寒星噙着淡笑不语,只是眸中若有若无的嘲弄意味让温恬坐立不安,她勉强笑了笑:“咱们任务还没完成呢,容真我们快回去吧!” 沈容真点点头,乔怜拍拍脑袋:“对啊!差点忘了我们还得打工呢!晚上见!” 几人相继离开,吃瓜的群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完热闹就走,反而凑到楚寒星面前,谄媚地问:“姑娘,你们是不是要在这里上班?那敢情好,我正想调理一下身体,不如你先给婶子把把脉!” 楚寒星淡笑:“我没有医师资格证,所以给你看诊开方子是非法行医,刚才只是情况特殊。” 部分人只好悻悻离开,这事儿犯法呢,他们总不能逼着她看病。 还有些不死心地在门口徘徊,他们没什么法律意识,总觉得这你情我愿的事,咋会闹上法庭呢! 说白了,他们就是馋楚寒星的医术。 他们不知道瞿老的来历,只以为是个平平无奇的老中医,可楚寒星露的那一手他们可是从头看到了尾,那可是真神啊! 瞿彦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这里十分低调,门外的人没病,只是凑热闹而已,因此挥一挥袖子,转身回了屋,没走两步就回过头:“丫头,跟我进来。” 楚寒星眉毛一挑,她二十六对方七十,这样叫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对方明显比之前对她亲近了一些。 楚寒星和对方到了里间,老爷子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余光瞥见楚寒星,轻咳两声放下:“丫头,我决定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愿不愿意?” 瞿彦德实在是见猎心喜,这丫头在医学上天赋极高,只要好好栽培,早晚能成为国之栋梁,为国争光啊! 楚寒星阖了阖眼,没太意外,虽然瞿彦德在医学方面登峰造极,但…… “我已经有师父了。” 楚寒星轻声拒绝,虽然师父没怎么教过她医术,但她只拜一次师,也只会有一个师父。 瞿彦德脸一下就黑了,小丫头医术一看就是有人教的,可他还是想试一试,万一对方只是接受指点,根本没有拜师呢? 得到回答的他不免失望,可转而一想,当不成师徒那忘年交也行啊!总归她医术精湛,两人互相探讨也是可以的嘛! 他绝对不是想借着忘年交的名义把自己的医术传授。 瞿彦德正想开口,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视线一扫,看到楚寒星后眼睛一亮:“大师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第31章 圆周运动 楚寒星挑眉回首,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她并不认识。 对方显然也看出来了,连忙自我介绍:“我是傅嘉,就是前两天你说要我小心电信诈骗……” “是你啊!u盘找到了吗?” 路荔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前两天她们钱被偷了,然后发现诈骗团伙,楚寒星在镜头面前提醒对方来着。 傅嘉点点头:“我就是为这个事儿过来找你们的,u盘拿到了。” 他目光直视楚寒星,笑道:“我最开始以为你是想借我炒作,所以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言论,现在是来跟你道歉的。” 他手一扬,跟在后面的助理就把礼物放在挨着楚寒星旁边的桌子上。 楚寒星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扫了一眼礼物,发现一个很矛盾的点。 傅嘉的嘴角咧开,笑得很爽朗,可眼尾没有笑纹,笑意不达眼底,显然不是很诚心。 倒不是楚寒星必须要求对方得如何如何,而是他准备的礼物很丰厚,一看就知道不便宜,不像是随手敷衍,和傅嘉的表情截然相反。 与其说是道歉,倒像是被逼无奈才来找她的。 楚寒星推得一点不错,傅嘉上次收到段潮生的信息后就安下心来,不过他信任的不是楚寒星的卦,而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傅嘉是这样想的,段潮生应该是参与了打击诈骗集团的事件,所以能跟他确定三天内就能找到,又因为保密原因,无法跟他透露太多,就发了那两个字。 傅嘉自以为摸透了段潮生的想法,把手机一扔,就开始打游戏。 他现实生活充实,很快就将那条微·博忘了。 今天他正在补觉呢,结果被手机铃声硬生生吵醒了。 傅嘉迷迷糊糊地接通,然后被他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不明所以,接着段潮生也打了电话过来,傅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打开微·博。 这一看不得了!消息999+,他差一点就被卡到死机了! 傅嘉心惊肉跳地点开助理艾特他看的那一条信息。 原来是临祈市派出所寄出了u盘,又在社交网络上提醒大家谨防诈骗,配图是楚寒星提醒傅嘉小心的截图和找到的u盘。 说是三天内就能找到u盘,这才第二天就找到了!傅嘉脸被打得啪啪响。 人家好心提醒你,你还倒打一耙。 真是不识好人心! 傅嘉的评论区被义愤填膺的热心网友冲烂了,他评论区直接沦陷不说,就连他们公司达新集团的股票直接往下跌了好几个点。 傅嘉不可置信,碍于他爹的停卡威胁,唯诺诺地删除微博,重新发表了一条道歉声明,并艾特了楚寒星。 网友并不买账,傅嘉心想我管你那么多,可股票一直没有往回升的趋势,为了不被停掉信用卡,他没办法,只好提着礼物亲自来道歉了。 刚好他这段时间出差,就在南厢村附近,根据直播很快就找到了楚寒星的位置。 说实话,傅嘉心里并不服气,找到u盘是警察的功劳,跟她楚寒星有什么关系,她也就动动嘴皮子,能有多大功劳? 傅嘉不是没有看过网络上有关楚寒星断卦的视频,他也相信她会一些基本的技巧,毕竟她上节目都带着周易,但要说再高深的,那还是算了吧。 跟真正大师比起来,她还差得远呢!她不过是会点雕虫小技而已。 路荔追问:“你发了什么不当言论亲自来道歉?难道你骂她了?” 傅嘉眼皮一跳,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来道歉,楚寒星本来都接受了,这么一提,岂不是又把他放在火上烤么! 傅嘉急的手都在摆,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进行人身攻击,只是在平台上宣布我们公司以后不会和她合作……” “嚯哟!”楚寒星不清楚达新集团,路荔可是门儿清! 毕竟她用的可是他们公司旗下的护肤品,大牌是不必说,圈内的明星有一半都在用。 不止护肤彩妆,还有吃的喝的用的达新集团无孔不入,被他们宣布不合作,就别指望在日化用品代言上赚到钱了。 所以傅嘉还挺狠的。 傅嘉尴尬地挠头,楚寒星却忽然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头脑昏沉,肩膀酸痛,失眠多梦,醒来冷汗淋漓?” 她瞧傅嘉气色不对,应该是丢了一魄。 但丢了一魄状态也不至于这么差,他身上没什么东西跟着,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得卜卦。 傅嘉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转得这么快,不过还是下意识回答:“对啊,我来的时候还在车上补觉呢!肩膀是很酸,应该是打游戏太久了。” 楚寒星沉吟,瞿老几步上前抓住傅嘉的手,脉象虚浮,心里一惊,这丫头说得全都不错。 她竟然能通过面相把所有症状都说出来? 看诊讲究望闻问切,她不过看了一眼就下结论,可见经验丰富,恐怕以往接触的病人不比门诊的医生少。 瞿老看着傅嘉食指上的青筋,眼神意味不明:“晚上还是少出门为好。” 魄都丢了一个,难怪会睡不安稳。 傅嘉一脸懵逼,他昨晚是玩到两点多才回去的,这两人怎么知道! 楚寒星从芥子空间拿出符帖,手指翻飞,叠了成一个三角形塞进傅嘉西装口袋,神色淡淡:“礼物贵重,现在两清。” 傅嘉已经为他的言论付出了代价,如果再接受他这礼物就产生因果了,楚寒星不想跟对方产生牵扯。 这个护身符辟邪护身,别的不说,至少不会因为阳气衰弱而被邪祟缠上。 “啊…好的。”傅嘉注意力只在对方说的“两清”两个字上,心下微松,既然对方已经接受道歉,那他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儿了,招呼着助理离开。 出了门没走两步,傅嘉摸了摸兜,想把黄符给扔了,可他忽然想到,刚刚的一切直播都记录下来了,万一他扔了符被发现,那可就完蛋了。 想了想还是作罢。 两人上了车,傅嘉坐在后排,车子摇摇晃晃颠簸地他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觉得脖子有点凉,肩膀也酸得不像话,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 他想换一个姿势躺着,想动动手指,过了半天,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傅嘉顿时清醒了,心扑通扑通地跳,他全身僵硬,跟个死尸一样,浑身冰冷。 突然,腰上传来一股热意,压着他的那股力量像是被弹开了似的,傅嘉浑身轻松,感觉自己一下子活了过来。 傅嘉惊疑不定,立马往腰上一摸,一个尖角的东西刺到他的指腹,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楚寒星给的那张黄符! 这时,助理颤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老板、我,我们好像遇到了鬼、鬼打墙!” 傅嘉心头一跳,立马摇下车窗,方圆几百里,一个人都没有。 烈日炎炎,树荫随风晃动,没有蝉鸣也没有鸟叫,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不像话。 这太奇怪了,就算没有人,可也不至于连声音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搜索不到信号。 傅嘉咽了口唾沫,他不怎么信这些,但他们现在一直在原地打转。 都这种情况了,不是鬼打墙难道是圆周运动吗?! 他突然想到黄符,身子往前探抓着助理的肩膀:“你把它挂在车前试试!” 助理抖着手挂上,再次发动车辆。 片刻后,纷杂的声音灌入耳朵,后面的车把喇叭按个不停,傅嘉从没有觉得这声音如此悦耳过。 忽地,挂在车前的黄符凭空自燃,助理神情骇然,傅嘉的手把西裤攥紧出了冷汗:“快!掉头!” 第32章 妙手回春 傅嘉走后,楚寒星和路荔就在药店里帮忙整理药材。 瞿老的孙女自我介绍叫瞿怡怡,刚硕士毕业不久,回来是想带爷爷出去看病。 瞿怡怡在一堆药材前把虫蛀了的挑出来,叹了口气:“爷爷年龄越大也就越固执,后来干脆不治了,跟学校里打了声招呼,就躲到老家来,这个药铺是我曾爷爷开的,爷爷前两年重新修整一番重新开张的。” “我想带爷爷出去,可他硬是要守着药铺不肯走,刚好你们节目组找上我,我就答应让你们来录制了,爷爷喜欢清静,到时候节目播出去,说不定有人会来打卡,人一多,他肯定就只能关门啦。” 说到这儿,瞿怡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路荔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我们一来你爷爷就生气了,原来是这样啊!” “不好意思啊。”瞿怡怡歉意地笑了笑,小声跟她们吐槽,“我爷爷就是个老学究,我追星都要偷偷地背着他。” “不过他挺喜欢听戏的,粤剧京剧啊都爱听,听得多了也能跟上唱两句。” 瞿怡怡絮絮叨叨的,越说越多,路荔忍不住问道:“你爷爷自己就是大佬,肯定认识很多厉害的医生啊,他得了什么病,怎么不治了?” 瞿怡怡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沉重,眉毛微微拧着,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们。 眼见她张口准备说点儿什么,瞿彦德在后面喊她煎药,瞿怡怡笑着摆摆手:“不说了我得过去了,你们慢慢选。” 路荔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撞了撞楚寒星的胳膊,悄悄地问:“哎,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楚寒星眸光闪了闪,瞿彦德身体健朗,气色红润,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倒像是…心气郁结。 说人话就是,抑郁。 明明还想继续为国家发光发热,却隐居山林,一定是曾经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不敢再拿针救人,从而郁郁寡欢,选择避世。 楚寒星把路荔装药材的篮子移到自己面前,把里面被虫蛀了的选出来,淡淡道:“问得不错,下次别问了。” 路荔哼哼两声,抱着手臂不经意往外一看,惊讶道:“哎哎,楚寒星,有人来给你送锦旗了!” 来的正是先前的那对夫妻,邹家明扶着妻子小心跨过门槛。 等她站稳后,他才大步流星地走到楚寒星面前,神色激动:“神医,太谢谢你了!我们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幸亏救治及时!已经转为轻度了,只要后期调养好,几乎不会再发作了!” 他把锦旗展开,上面写着“妙手回春”四个字,另一只手提着水果。 女人一把握住楚寒星的手,眼眶有点红:“妹子,你是我们的恩人啊!要不是你出手,他怕是就没了啊!” 她开始小声抽泣,泪眼朦胧。 邹家明抹了把脸,一个七尺男儿也忍不住哽咽:“我们上有老人下有未出世的孩子,现在全家就靠我一个人赚钱,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您说,这一大家子的人可怎么活呢!” “幸好,幸好有神医你……”女人红着眼,挺着大肚子就要给楚寒星下跪。 楚寒星握着她的手,硬是让她稳稳当当地立着,女人抬眸,表情难掩惊讶。 她一个孕妇少说得一百多斤,楚寒星竟能轻轻松松地扶着她。 楚寒星示意邹家明把女人扶好,邹家明连连点头,揽着她的腰扶到椅子上慢慢坐下。 “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再多的礼数就不必了。”楚寒星神色淡淡,“你进去让瞿老再给你把把脉,开个调养的方子,针灸只是急救,后续万不可掉以轻心。” 邹家明神色感激,却没立马就有,而是扶着妻子慢慢站起来,一同进去。 不知几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他们一块儿出来了,瞿老开了两张方子给他们抓药,一张是男人的风引汤,一张是给女人调养身体,安胎的药。 两人小声说着话,女人笑得很甜,感情十分的好。 路荔啧啧两声,跟楚寒星八卦:“这种男人现在不多了。” 楚寒星想到了那个丢魂的男人,眸光透露着一丝意味深长:“你想要吗?” 路荔撇撇嘴:“算了吧,恋爱还是得看人家谈才有意思。” 楚寒星但笑不语,在瞿老抓药的这会儿工夫,她拿出屏幕,发现功德又涨了一点。 姓名:楚寒星 生命值:362天 功德:468点 零零总总算起来差不多这个数据。 正当她想收起时,屏幕上的数字又变了,功德点由468变为440。 -28? 楚寒星阖了阖眼,是了,她和秦欢产生了因果。 人的念力,言语,都是有灵有能量的,皆可以影响一件事的发展。 秦欢预言一般的详细说出了她父亲的车祸现场情况,受到感召,事情就会朝着那个方向去发展。 也就是所谓的吸引力法则。 而她知道秦欢说出那段话会造成什么后果,但她没有阻止,间接性导致了秦欢父亲提前发生车祸,所以会扣除她的功德。 这就是为什么说命理师容易背上因果。 但车祸是既定的,无法改变,占卦前,她已经问过秦欢确不确定要算了。 再加上秦欢家祖上福德有亏,多方因素推动下让车祸提前一个小时。 正所谓时也,命也。 扣功德,也在她意料之中。 所以…下次还敢。 “哎楚寒星,你手里这是mp4吗?能不能玩俄罗斯方块?我都好久没玩手机了!它怎么不亮啊?” 路荔好奇地凑过来,盯着楚寒星手里的屏幕,像是看不见上面显示的数据一样。 楚寒星挑眉,她没猜错,普通人看不到屏幕里的东西,或许开了阴阳眼的可以。 “不能玩——” “大师!” 药铺的几人同时朝这道声音的主人看去,就见傅嘉神色慌张,跟在身后的助理也是匆匆忙忙的,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样。 路荔手臂环抱,眼神戏谑:“怎么了这是?撞鬼啦?” 她这是在调侃傅嘉,没想到他严肃地点点头,语气郑重:“是的,刚撞完就回来了。” 第33章 天雷无妄 路荔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噗嗤”一声,“青天白日的,你上哪儿撞鬼去?” 一般鬼都是在晚上才出现吧。 比如她们上次就是在深夜。 傅嘉急了,张口就想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结果发现药铺里人还不少,噎了一下,用眼神向楚寒星求助。 楚寒星仍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跟着鬼魂,但他的气色确实不对,沉吟片刻,问:“来一卦?” 傅嘉连忙点头:“来来来!” 楚寒星拿出三枚铜钱,眸光流转:“十万一卦,一事一占。” 她要给三清雷祖塑金身,她得赚钱呢。 傅嘉眼都不眨:“好好好,我马上转你账上,你快给我看看!” 直播间的网友乐了。 【楚女士坐地起价啊这是。】 【嗐你就不懂了,之前上赶着不是买卖嘛!】 【哈哈哈这可是达新集团二公子,十万块钱对他来说跟十块差不多!】 路荔眼神微妙,先前出摊的时候她还觉得楚寒星收费太便宜了,敢情是没碰上冤大头呢。 铜钱掷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直播间的网友也安安静静地看着,毕竟有许多新来的观众,还没有见过楚寒星断卦呢。 卦象出来后,瞿老惊道:“天雷无妄变泽雷随?” 中医和易学基础理论相通,瞿老会看卦不意外。 “啊?啥啊?”傅嘉迷茫挠头。 楚寒星微微蹙眉:“下震上乾,卦象六冲,下下卦。”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听是个下下卦,傅嘉更慌了。 楚寒星手指在桌上轻点,缓缓道:“妄,乱也,恣意妄为,胡乱之意。 子孙持世,腾蛇临之,主被人言语蒙骗,所以这个‘妄’,也就是说胡来的人并不是你。 内卦为你自身,外卦代表对方,乾为男,骗你的是个男人。 六畜、兵卒、门徒皆代表子孙,按照现代来说,你的手机、车子、宠物,受我所驱使的,都是子孙爻。 妄又可拆分为亡、女,主卦六冲,冲又有破之意。 所以根据卦象可以推出,有个男人借用你的东西,沾了女色,还搞出了人命,他是如何处理的不得而知。 不过他借的东西按时归还,你当时应当发现不妥之处,问了他几句,但被他糊弄过去了。” 傅嘉一愣,他花钱大方,半借半送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一下还真想不起有借什么东西给一个男人。 “我最近借钱出去了,这个算吗?” 楚寒星摇头:“钱为妻财,不属于子孙爻。” 这下傅嘉可想不起了,身后的助理把傅嘉最近发生的事快速过了一遍,赶紧提醒道:“二少,车!” “车?什么车…噢!”傅嘉恍然大悟,“我前段时间把一辆迈巴赫借给我朋友泡妞去了,他还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我觉得奇怪就问了几句,他说是熬通宵太困了……” “我草!该不会是那个崽种弄出人命了?” 傅嘉脸色难看,那小子难道拿他车撞了人还不告诉他? 楚寒星神色漠然,似乎看出傅嘉在想什么,淡淡道:“不是车祸,是婴灵。” 傅嘉脸色变了又变,更难看了,他妈的那个畜生带人在他车上搞不说,最后还弄出人命了? 妈的!难怪他发现车里里外外被洗过。 一想到那畜生在他车上干了什么事,傅嘉就想yue,然而在听到楚寒星后面的话后,他不仅想yue,还想把那畜生揍一顿。 楚寒星继续道:“变卦泽雷随,下震上兑,随,代表跟随,兑代表少女,物能随己……” 她停顿了一下,傅嘉的表情已经转为惊恐。 “腹中胎儿是个女孩,在你车中流产,附在物品上,所以婴灵既没有跟它父亲也没有跟它母亲,而是在跟着你的车,长此以往,你家里人可能会相继发生车祸。” 难怪傅嘉身上明明没有鬼魂,气色还如此之差。 傅嘉脸白了又白,“可我今天开的是路虎,迈巴赫停在家里的车库,为什么会遇上鬼打墙?” 楚寒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它会爬啊。” 人家有手有脚,肯定不会一直待在没有人的车里,自然是傅嘉开哪辆车,它就跟哪辆车。 “我草!”傅嘉寒毛一下就竖起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滴妈,差点以为我进了恐怖直播间。】 【卧槽主播666!我他妈听得头皮发麻!】 【救命,所以真的有阿飘吗!】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傅嘉没网友这么轻松,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楚寒星说的那句话。 它会爬啊。 会爬啊。 爬…… 一股寒凉之意从脚底升起,傅嘉浑身冰冷。 一想到刚刚在车里,那个小孩从他脚爬到他肩膀,他就感觉自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车子又在公路上发生鬼打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绝对不是为了吓他们。 公路是最容易发生车祸的地方。 说不定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中死去,而那个小孩又爬回迈巴赫里,上了他哥的车,他爸的车…… 傅嘉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再想。 他再次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楚寒星,都快要哭了。 他当然可以找其他大师又或者专业的道士,京城里的人一抓一大把。 前提是他有命等他们来。 楚寒星重新给他叠了一张三角黄符,“等我下班再说。” 路荔非常佩服楚寒星的敬业精神,时刻不忘还在录节目。 “好好好。”傅嘉连忙用双手接过,把黄符跟宝贝似的揣着,在心里无比感激两个小时的自己没有傻逼到扔掉护身符。 瞿老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恢复过来,这个女娃,着实不简单啊! 他提醒道:“他还缺了一魄。” 肝藏魂,肺藏魄,傅嘉明显气血不足,所以睡眠不好,有婴灵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丢了一魄。 不仅如此,还可以从食指上的青筋看出有没有丢魂。 楚寒星“啧”了一声,她自然也发现了,但丢了的魂魄一般会主动回来,像小孩受了惊,就容易丢魂,不过过两天就回来了。 可傅嘉倒霉成这样,他那魂魄估计是不会主动回来了。 她问傅嘉要了八字,排出命盘。 地支两酉一子,子午卯酉代表桃花,而酉酉自刑,力量叠加,桃花出奇的旺。 子辰暗和,大运又逢咸池星,咸池又名桃花,乃是太阳沐浴之地,万物暧昧之时。 而暗和,有私相授受,暗通曲款之意。 所以他那一魄…… 是遇上艳鬼了? 第34章 爸爸 艳鬼,多为生前被所爱之人辜负,又或者良家女子沦为娼妓,含恨而终。 艳鬼对男人恨之入骨,死后积怨不散,无法投胎转世,便化为美艳女子,用美色引诱男人,然后吞之。 按照傅嘉的命盘来看,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是桃花劫,所以他那一魄极有可能遇上艳鬼,被它缠上了,迟迟不回肉身。 寻常丢魂很好解决,把北斗经念几遍,早睡早起,再锻炼锻炼身体,阳气上升,魂魄就回来了。 傅嘉这种情况,就需要物理收魄了。 把出生日期报给楚寒星后,傅嘉就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着。 楚寒星抬眸,神色淡淡:“问题不大。” 傅嘉搓搓手:“行,大师,我晚上来找你。” …… 楚寒星她们今天上班一人领了一百,晚上大家去了乔怜她们的平房,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酒,因为导演说今天是他们在南厢村录制的最后一天。 凌子亮举着啤酒:“相逢即是有缘,咱们能一起录这一期节目都是缘分,不如一起干一杯。” 沈容真感慨道:“认识你们很开心,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 乔怜莞尔:“录完节目咱们还可以再聚嘛!” 温恬柔柔一笑:“是呀,大家都处成朋友了,私下里都要常联系哦!”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离别感言,场面十分动人,说到最后就差抱头痛哭了。 就连路荔都真情实感地讲了两句,楚寒星提醒她:“只是在南厢村录制的最后一天。” 不代表录制结束。 更何况合同上面说的是为期十五天的录制,这才五天不到。 路荔已经喝得晕乎乎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聚会即将散场时众人忽然听见顾导发布任务:“看大家都挺舍不得,我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你们,明天我们就要转去长安古城,带你们穿越回唐朝,体验大唐盛世,不过需要你们自己买票抵达哦~” “我在长安等你们,加油哦!” 副导演手一挥,工作人员就开始收拾好器材,在他们愣神之际,带着一帮人连夜离开南厢村,徒留他们在风中凌乱。 寒风吹过,有人受凉打了个喷嚏。 众人如梦初醒。 凌子亮不可思议道:“所以我们今天打工是在给自己赚路费?” “我好傻,又被导演骗了!” “不是,这里到长安机票少说得一千,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可以坐火车。” 众人齐齐看向孙黎灵,她不好意思地抿唇:“火车站票,很便宜的。” 众人无语凝噎,桌子上还有零食的残渣,以为是最后一天的他们报复性地消费了一把,所以现在剩下的钱真的不多了,好像也只有坐火车这一个选项。 几人也没了聚会的心思,互相道别后回去睡觉,准备为明天的出发养好精神。 路荔酒量一般,喝了几瓶啤酒走路东倒西歪的,被楚寒星单手扶着往前走,连什么时候发现面前多了一辆车都不知道。 傅嘉一看见楚寒星就拉开车门跳下来,左右看了看,小声喊道:“大师!” 他的助理也跟着下来,楚寒星点点头:“帮我扶着她。” 助理懂事地上前,绅士手地扶着路荔。 楚寒星没废话,找傅嘉要了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在上面点了两下又还给他:“把它背下来,待会儿有用。” 傅嘉低头一看,屏幕上是一大篇繁体字,仔细辨认半天,跟着标题念:“太上玄灵北斗本命诞生真经…?” 他一脸懵逼,这玩意儿这么长,还是繁体,他光认都要认半天,更别说背…… 他想问能不能不背,可一想到楚寒不容置喙的语气,咽了口唾沫,找助理帮忙去了。 楚寒星打开车门,视线一扫,空荡荡的,什么鬼也没有。 傅嘉这辆路虎是suv形,从后排能看到后备箱,楚寒星只顿了顿,便侧过眸,假装没发现。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中,后备箱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它围着口水巾,戴着婴儿帽,一身粉红色的小裙子,发现楚寒是在诈它之后,转身就溜。 楚寒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鬼婴的口水巾拎起来。 它挣扎不开,哇哇地就开始哭。 “呜哇呜哇,坏人,爸爸,有坏人欺负宝宝。” 它哭着哭着就开始打哭嗝,看起来可怜极了。 楚寒星眼神淡淡,不为所动,这婴儿鬼气并不浓郁,若不是它浑身冰冷,根本看不出它是个婴灵。 就跟一个刚一岁的普通婴儿一般,活泼可爱,不过机灵许多。 它不是怨灵。 有的婴儿惨死后无法超生,心中充满仇恨,久而久之,化为怨灵。 怨灵鬼气浓厚,眼神阴毒,报复心极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它手中的鬼婴明显不是这一类。 更何况它耳垂一点红,有这类印记的婴灵聪颖孝顺,心思纯净,有神灵庇佑,像是从碧霞元君手下送出来的孩子。 楚寒星半阖着眼掐算,片刻后放下手,拎着鬼婴离开车子。 傅嘉跟助理念着念着,突然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二人一惊,四下看去,这一片黑黢黢的,哪里来的婴儿? 婴儿哭声逐渐变大,一声接一声的,直接让人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傅嘉抖一下,“什么……”人,话还没说完,就见楚寒星朝他们走过来。 近了才发现她食指中指弯曲,像是提着什么东西,可她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是它做的。”楚寒星垂眸,但凡鬼婴生出一点害人的心思,它的气息就不会如此纯净。 傅嘉顺着她视线看去,仍然只看见她手指弯曲,挂着一团空气。 傅嘉试探地问:“你抓到它了?” 他跟助理才念了一句经文呢,这么快就抓到鬼婴了? 难道楚寒星根本不会抓鬼,又怕不好跟他交代,所以装样子糊弄他? 楚寒星读懂了他的想法,眉眼一挑,这可不行,十万只是定金,她还得收尾款呢。 她在食指抹上朱砂,动作迅速地在傅嘉跟他助理额头上画了一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道冷冽的嗓音在寂静的乡村响起,仿佛珠子落入玉盘,悦耳动听。 “心神合一,元神保真,灵光一点,天眼显形。” 楚寒星阖了阖眸,淡淡道:“天眼,开。” 傅嘉感觉自己额头一热,眼前有迷雾般的东西散开,除了颜色看起来有点灰以为,风景跟他肉眼看见的差不多。 直到傅嘉看见一双白嫩的小胖手抓住他的裤子,仰脸脆生生地喊他,“爸爸!” 第35章 宝宝 傅嘉吓得毛都炸起来了,惊恐的摆手:“你不要乱说!谁是你爸爸!” 那鬼婴像是没听见一般,顺着傅嘉的小腿往上爬,傅嘉当即就想把它甩下去,可鬼婴抓得很稳,一动不动。 傅嘉又用手去抓,可触及到它冰冷的皮肤,傅嘉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 因此鬼婴很顺利地爬到了傅嘉的肩膀上,它乐呵呵地拍手:“爸爸,骑马,驾,驾!” “大师!”傅嘉欲哭无泪,他可算知道自己肩膀为啥酸痛了。 被一个小鬼天天骑大马,能不痛吗! 楚寒星直接无视傅嘉的求助,在车子绕了一圈,扔出几颗玉石,摆了一个聚阴阵。 她负手而立,嘴唇翕动,无声地念着咒语。 鬼婴只是个幌子,真正想让傅嘉死的是另一个厉鬼,它就藏在车子里的某件物品中,无声无息。 楚寒星懒得算卦定出它的位置,直接做一个小型的聚阴阵,逼它出来。 聚阴阵,顾名思义就是能聚集四方阴气为布阵人所用,若是法力低微的孤魂野鬼碰上了,直接会被卷入阵法之中,用魂魄为布阵人献祭。 如果是厉鬼进入阵法之中,只能任由布阵人操控。 不过片刻,傅嘉三人就感到一股森凉的寒意。 那种阴森,就像是你偶尔路过某条无人的小径,总觉得不太正常,后背的寒毛竖起,从心底生出胆颤的凉意。 楚寒星的衣衫无风自动,车子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阴气旋涡,里面有一个男鬼若隐若现,等他彻底显现,旋涡便渐渐消散,而那个男鬼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楚寒星上下扫了它一眼,“就是你了。” 身上的恶气和怨气很重,已经杀过人了。 “卧槽!”傅嘉吓了一跳,也顾不得鬼婴在它身上骑大马了,惊疑道,“大师,就是他在搞我?可我也没惹过他啊!” “最近可有人送你饰品?”男鬼头发卷曲及肩,深v领西装,脖子上挂着一条很粗的银色项链,手上也戴着镯子手链,有点像是个摇滚歌手。 楚寒星猜测它应该是寄居在饰品里。 她补充了一句:“放在副驾的储物盒里。” “我好像是买了什么,等我找找。”傅嘉小心地绕过男鬼,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手胡乱在里面摸索一阵,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 打开是一枚铜戒,嵌着一块蓝宝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傅嘉瞬间就想起来了。 他拿起戒指就往食指上套,随口道:“你说这个啊,这是我朋友送的,有什么不对…等等!” 傅嘉戴上后不经意地瞟到男鬼手上的镯子,跟戒指是同色系,蓝宝石点点镶嵌,他浑身毛骨悚然,吓得吱哇乱叫:“草草草!戒指该不会是他的!” 他赶紧取下戒指,捧在手里跟烫手似的,最后落到了地上,男鬼突然暴起:“去…死!” 阴气陡然暴涨,男鬼头发瞬间变长,跟海藻似的,指甲一寸寸地长出,十分尖利,傅嘉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冷到发麻发僵。 “不许你伤害爸爸!”鬼婴小脸严肃,同样酝酿着鬼气对抗。 助理和路荔站得远,还能动,但也不好受,感觉灵魂都要被阴气吸出来,难受得不行。 楚寒星眸光中的冷意一闪而过,从空中打出一张驱邪符,触碰到黄符的男鬼霎时像被针扎后漏了气的气球,聚集的阴气散得一干二净。 楚寒星捡起戒指,把男鬼收进去,用黄符裹了一圈,重新装进丝绒盒子里。 傅嘉感觉身体慢慢回暖,咽了口唾沫,“大师,我朋友送的戒指有问题?” “你说呢?”都这么明显了。 傅嘉脸色骤变,眼神也沉了沉,联想到之前u盘被偷,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搞他。 一个小偷怎么会知道偷了u盘能从他手里骗到钱?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傅嘉不相信小偷会放着手机手表不偷,而去偷一个看起来不值钱的u盘。 送他戒指的朋友,对于男鬼的存在,就未必不知情吗? 他拍下丝绒盒背面的饰品介绍,发送出去,又打了通电话,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想要查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回来消息,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他肩膀上的鬼婴。 傅嘉抖了抖肩膀,讨好地笑了笑:“大师,还有这个。” 楚寒星瞟了眼鬼婴,神色淡淡,直接报价:“五十万。” 帮他处理三只鬼,五十万不算贵。 傅嘉忙不迭地点头:“成!” 话音一落,傅嘉就感觉肩膀一轻,鬼婴重新被楚寒星拎在手里。 “呜呜爸爸,你不要宝宝了吗,呜哇爸爸……” 嘹亮的哭声响起来,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中的伤心不似作假,好像傅嘉真把它抛弃了似的。 可它跟傅嘉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楚寒星不动如山,傅嘉皱眉闭眼,假装听不见。 他可不想被一个鬼婴缠上,他现在恨死那个找他借车的畜生了。 倒是助理有些不忍,小姑娘跟他侄女差不多大,过年回家的时候他抱过,软乎乎的,很可爱,可他也不敢上前,毕竟它不是真的婴儿。 路荔迷朦的看了一会儿,似乎酒还没醒,踉跄着挣脱助理的手。 助理忙道,“哎路小姐……” “乖,别哭了,姨姨抱抱。” 路荔声音轻轻柔柔的,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拍它的后背,唱着摇篮曲。 楚寒星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因为路荔抱孩子的手法并不生疏。 刚才在鬼婴因为哭得太伤心,直接显现在人前,所以路荔没开天眼也能看到。 傅嘉咽了口唾沫,提醒道:“它是鬼婴。” 路荔神色冷静:“我知道。” 现场一时有些沉默,楚寒星拉开车门:“去你们住的酒店。” 风景快速倒退,路荔摇下车窗,夜晚的凉风一吹,她彻底醒酒了。 小姑娘在她怀里很安分,软乎乎地叫:“姨姨~” 路荔笑着应她:“宝宝乖。” 小姑娘开心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过了会儿,很苦恼地说:“姨姨,宝宝的爸爸妈妈因为宝宝吵架啦!他们不喜欢宝宝。” “宝宝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爸爸,可是爸爸很害怕宝宝。” “不过爸爸让宝宝骑大马了,所以爸爸是个好爸爸,只是不喜欢宝宝。” 小姑娘有些失落地问:“姨姨,是不是宝宝不讨大家喜欢,所以大家都不想要宝宝。” 第36章 艳鬼 有人抱着它的时候它很乖,不哭不闹,声音软软糯糯的,它不懂成年人的世界,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傅嘉鼻子一酸,脱口而出:“谁说你没人喜欢!” 小姑娘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又圆又亮,跟葡萄似的,很漂亮。 傅嘉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可被那双眼睛看着,他便生出了不忍,咬咬牙:“你爹我…喜欢你!” 见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点点染上惊喜,傅嘉松了口气。 其实,也没那么恐怖。 小姑娘很全身干净,脸肉嘟嘟的,白里透红,气色很健康,一点儿也不死白。 除了身上冰凉,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在夏天,冰冰地抱着还凉快,这么一想,傅嘉看小姑娘越发顺眼起来。 他高悬的心一下子就落回肚子里,发自内心地对它笑了笑。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傅嘉噎了一下,本想让它换个称呼,他一个黄花大闺男,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女儿,还要不要找老婆了! 他这么一犹豫,就感觉两道凉飕飕地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一抬头,就遭到助理谴责的目光。 傅嘉恨不得冲上去摇晃他的肩膀,你有没有搞清楚到底谁才是老板啊喂! 另一道来自路荔,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他若不应就把他扔进恶鬼堆里去。 鬼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她眼里读出这个意思啊喂! 傅嘉在心里疯狂吐槽。 楚寒星淡淡道:“它帮过你。” 傅嘉开这辆车少说有五天,期间没发生什么意外是因为鬼婴帮他挡了,而那次鬼打墙来得太猛,对方又是厉鬼,它鬼力消耗太多,干不过对方。 傅嘉一愣,心里跟打翻了调味品似的,五味杂陈。 他突然觉得自己眼睛瞎了,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他自以为的好朋友在背后阴他,想让他死,而真正令人害怕的鬼物却挡在他的前面保护他。 傅嘉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自我怀疑起来。 见傅嘉发呆,小姑娘不死心,又奶声奶气地叫:“爸爸。” 傅嘉叹了口气,把它从路荔怀里抱过来:“哎,爸爸在。” 小姑娘又叫:“爸爸~” “哎,宝宝。” “爸爸~” “在呢崽。” …… 一来一回,叫到最后傅嘉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称呼。 小姑娘眼里划过一抹狡黠,捂着嘴偷偷笑得一颤一颤的,车内的气氛轻松起来。 楚寒星不经意地扫了它一眼,挺机灵一小孩儿,对方应该是特意找泰山娘娘求的。 既然都专门去庙里求子了,那么她绝对会时刻关注自己的状态,从鬼婴说的话可以推断出对方流产的第一时间不是伤心,所以她肯定知道自己怀孕了。 但凡她有一点不舍得,鬼婴也不会离开她,而选择留在车里。 孩子是她自己求来的,那她为什么要故意乱搞让自己流产呢,为了一大笔安抚费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又或者,因为她怀的是个女孩儿呢。 …… 人丢魂过后,魂魄一般会去自己平时经常去的地方,那地方人气重,很熟悉,会让魂魄感到安心。 而傅嘉的那一魄,据楚寒星推测,应该是在他之前在隔壁市住的酒店。 一行人在深夜两点抵达,酒店是傅嘉他们公司旗下的,他有专门的房间,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地到了那间套房。 “哇,爸爸,好多人啊~” 大晚上的,人都睡了,哪里有人。 分明是…… 傅嘉跟助理此时的天眼还开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咽了口唾沫。 楼梯间,走廊尽头,四处都是阿飘。 它们没有小姑娘这么干净,血咕隆咚,全身死白,有些还臭得很。 小姑娘把手搭在傅嘉肩上,一脸严肃:“爸爸,别害怕,宝宝保护你!” “崽,你真好。” 傅嘉一脸感动,然后就得到路荔不屑的眼神,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丢人。 傅嘉只心虚一瞬就立马理直气壮起来,看看,他的崽多孝顺啊! 助理拿房卡靠在感应磁上,滴的一声门就开了,傅嘉有鬼撑腰,气势汹汹地就要去跟那艳鬼对线,直到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此恨绵绵无绝期,啊,姑娘,这背后是多么凄美的爱情啊……” 傅嘉那一魄扮成了古代赶考书生的模样,正对着一美艳女子念长恨歌。 那女子瞧见他们来了一点儿也不慌张,自顾自地拿着手帕揩眼泪,哀泣道:“可怜,可怜啊!” 哭完了,她双手贴脸,做了一个唱戏的兰花指,开口唱道:“唐明皇欢好霓裳宴,杨贵妃魂断渔阳变……” 是长生殿。 她的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听,还带着古代普通话的腔调,拖长了尾音,很有韵味,只不过里面饱含愁绪,听起来叫人肝肠寸断。 唱到杨贵妃在马嵬坡自缢后,声音哽咽,哀恸不已,伏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除了楚寒星之外,几人皆是受到了她的感染,内心涌上淡淡的悲凉。 书生傅嘉倒像是习以为常,劝慰道:“姑娘,嗑cp上头了不是好事,而且人家死了八百年了,咱们还是放弃幻想,认清现实早日投胎才是正事嘞。” “你懂什么!”女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脸,语气凄凉,“想当年,奴家和相公情投意合,十分恩爱,同样被迫分开……” “那个世道,哪里能让人过上舒坦日子呢!” 她一身晚清服饰,还裹着小脚,死前年龄不大,不满二十五,那双凄苦的眼睛里饱含沧桑。 她又唱起霸王别姬来,全都是悲壮又凄美的爱情故事。 路荔烦躁地揉了揉耳朵,“别唱了!” 她恍若未闻,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 路荔受不了她这种情绪,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大声打断:“他都抛弃你了,你在这念念不忘不肯投胎有意思吗?说不定人家现在左拥右抱,日子过得潇洒自在,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 这话果然很奏效,她陡然止住声音,眼神充满怨恨,“你知道什么!阿镇只是被狐狸精迷了心,他是迫不得已才把我卖掉的!” 第37章 投胎 这话一出,路荔愣住了。 她演过很多戏,约莫能从女鬼说的话中猜出点什么,只以为是寻常深情被辜负的戏码。 便推测这女鬼应该是被她相公给抛弃,没想到渣男还把她给…卖掉了。 她的旗装花色很好看,但不像大家闺秀那般庄重,有点艳俗,而且唱戏唱得很熟练,卖到什么地方可想而知。 楚寒星眉心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她不肯投胎,也就是不肯接受事实。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阿镇很爱我,他说过等他出人头地就会把我接回去,他说只会爱我一个人,他跟周小姐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就算、就算他带人来让我伺候,他也是爱我的,而且,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她不停地肯定对方很爱她,眼里满含柔情。 “是我没用,跟阿镇没关系,我没有周小姐那样有钱有势的父亲,我家族败落…阿镇却一点儿也没嫌弃我,我们曾经发过誓,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阿镇不可能抛弃我……” 路荔缄默,又是一个陈世美,不过渣男太狠了,为了前途抛弃妻子,又为了前途把妻子卖进窑子,还哄着她让她伺候他带来的那些男人,让妻子用身体为他拓展人脉,为他前途铺路。 真相对于她来说,太残忍了。 或许,就让她沉浸在她以为的爱情当中对她才最好。 路荔有些不忍,转过头问道:“楚寒星,你能送她去投胎吗?” 傅嘉也连忙道:“对对对,还是投胎要紧。” 艳鬼像是没听见一样,玩着手帕,仿佛他们说的根本不是自己。 楚寒星阖了阖眼,作为一个道士,不仅能捉鬼,也能送亡魂前去投胎。 不过她执念太重,不愿意投胎转世,如果强行把她送去转世,她心生怨恨,会产生很重的因果纠缠。 到时候就不是一点功德能抵消的了。 不过可以问问黑无常是怎么回事。 她拿出香炉,插上一把黑无常之前吸过的香,夹着一张白符引燃。 白符通冥神,能调用阴气,可用于阴间办事,黄符通天神,能调用生气,可驱邪护身。 香刚燃起一会儿,一阵冷到骨子里的阴风来袭,黑无常闻着味儿来了。 “我就猜到是你。” 他把脸凑近香炉,陶醉不已,发觉这里不止楚寒星,还有两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咳嗽两声,端起黑无常的架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这架势还是很能唬人的,至少傅嘉跟他助理神色就变得十分恭敬,不敢直视,甚至想找地儿藏起来。 傅嘉握拳,这可是传说中的黑无常!会勾魂的诶,能不害怕吗! 万一看他不顺眼把他魂给勾走了怎么办! 楚寒星看着沙发上的女人,“她可以投胎的,你不带走吗?” 黑无常定睛一看,发现是谁后,摆摆手:“嗐,管不了管不了!” “她执念太重,不愿意跟我们走,还跟我同事说过,如果强行带她走,她就自散魂魄,我可不想挨骂,而且她也没害人,她愿意在这儿待着就待着呗。” 傅嘉忍不住道:“可是她把我魂魄扣住了……”,被黑无常扫了一眼,他赶紧闭上嘴。 黑无常含糊道:“她就这个德行,过两天就会放回去了,不会出事。” 这事儿不好解决,若是让上面知道他们放着艳鬼不管,回去肯定要挨骂,一个身有功德的鬼自散魂魄绝对瞒不过上面,他们同样要挨骂,干脆就不让上面的人知道。 如果哪天艳鬼伤了人,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黑无常一脸不想说太多的样子,连香也不打算吸了。 “无常爷爷~” 一直没出声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叫住了他。 黑无常一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看到小姑娘耳垂那点红之后,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投胎去了?” 这小姑娘还是他从泰山娘娘手下接出来的。 “无常爷爷,我有爸爸啦!”她很高兴地搂着傅嘉的脖子,晃着小脚丫。 黑无常那张脸很年轻,看起来不满三十,被小姑娘叫爷爷有些违和,傅嘉胆战心惊,生怕黑无常生气。 然而黑无常只皱了皱眉,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黑无常从小姑娘身上闻到血气,而且她的魂魄明显比之前弱了一些,一定又是被人给打掉了,所以才会沾到血腥气。 “哎哟宝宝,怎么又叫你遇上那种父母了!”黑无常一脸心疼,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哄。 傅嘉和路荔同时一愣,路荔先反应过来,追问:“什么叫又?” 黑无常把小姑娘在怀里颠一颠的,哄得小姑娘咯咯笑个不停,完全忘记了他要端着无常架子这回事。 他耷拉着眼皮:“她这是第二次去投胎了,第一次在肚子里活了五个月被引产,这次还不到两个月,又回了阴间,唉。” 期待一次又一次地落空,难怪小姑娘会那么执着地要叫傅嘉爸爸。 如果有爸爸的话,也就有妈妈了,她就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还是会有人喜欢她的。 傅嘉心里难受极了。 “我得把她送回泰山娘娘那儿,先走了。”黑无常遗憾地看了一眼香,还没燃尽呢。 “不要!”小姑娘揪着黑无常的衣服撒娇,“无常爷爷,我想跟爸爸在一块儿,还有姨姨,姨姨对我可好啦!不仅抱我,还给我唱摇篮曲,我喜欢姨姨。” 傅嘉连忙点头:“让她留下吧,我能养她!” 黑无常目露迟疑,小姑娘回了泰山庙也只是跟其他小孩一起玩,顺便吸点香养魂魄,但她不归他们阴司管,他做不了主。 路荔假装不经意道:“小孩儿心性不定,说不定玩两天就腻了。” “行!”黑无常很快答应下来,“宝宝,我过两天来接你。” 小姑娘开心极了:“好哦,无常爷爷。” 楚寒星拿出戒指递出去,言简意赅:“kpi。” 黑无常一乐,拨开黄符,对着戒指吹了口气,男鬼一个跟头栽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勾魂索套住了:“走咯。” 一声吆喝,白雾骤起。 等阴气散去,傅嘉在桌子上摸了一手的水珠。 “凝神静心,北斗经。”楚寒星冷冽的嗓音让他一个激灵,立马背起来,只不过磕磕绊绊地,助理看不下去,搜了简体字版本的北斗经的,傅嘉很流畅地念出来。 艳鬼用一缕阴气牵着傅嘉魂魄,奔不过去,受到感召的魂魄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楚寒星手比剑指,划出一丝灵气斩断,那一魄嗖的一下钻回傅嘉的身体,傅嘉一个激灵,顿觉神清气爽,所有疲乏一扫而空。 第38章 找他 魂魄回到体内后,傅嘉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 他凑到楚寒星面前,笑嘿嘿道:“大师,六十万全部都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他觑了眼楚寒星神色,见她点点头,于是搓搓手,又道:“大师,你那个香能不能给我来一点?” 他要养小姑娘,香是少不了的。 他发现黑无常好像很喜欢楚寒星点的香,既然他一个老鬼都喜欢,那香肯定不差,他必须得找楚寒星买点儿。 楚寒星只略一沉吟,就爽快地拿出一把香,该说不说,除了师父做的香用完了以外,她芥子空间的香多得能开一间香铺。 没人看清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也没有人会没眼色地去问,更不敢垂涎。 她既然敢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就不怕有人打她的主意,要是真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恐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傅嘉买了香,又觍着脸去楚寒星怎么养小姑娘。 点香有什么注意事项啊,会不会怕门神啊,能不能吃东西啊,晒了太阳会不会出问题啊…等等,搜肠刮肚地问了十几个问题。 楚寒星神色淡淡,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对于傅嘉的问题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 她抽空看了眼小姑娘,小姑娘站在傅嘉背后,在傅嘉没看见的时候红了眼圈,泪花在里面打转,鼻头也红红的。 等傅嘉转过身去抱她,她一下子笑开了,软乎乎地叫:“爸爸~” 然后把脸埋在傅嘉脖子里,不想让傅嘉看出自己哭过。 这幅场景很让人触动。 路荔眨了眨眼,把眸中蓄着的泪逼回去,助理拿下眼镜,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更不用提艳鬼,早就拿着手帕揩眼泪了。 可楚寒星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毫无波澜。 时针指向凌晨四点,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路荔捅了捅楚寒星的胳膊:“咱们得回去了。” 导演他们虽然走了,但也不可能真的放着他们不管,每一组还留下了两个摄影小哥呢,所以还是要照常直播。 不仅摄影小哥还在南厢村,那只灰兔子也在,路荔找工作人员弄了个笼子,每天给它喂食,让兔子在里面养伤,肯定得回去把它放出来。 傅嘉十分感激楚寒星,不待她开口,直接道:“这样吧大师,我让小易送你们回去,票我也给你们定好,您安安心心录节目就行。” 生怕楚寒星拒绝,傅嘉赶忙补充:“先前那张护身符我还没给钱呢,你们这行不是最讲究因果吗?要是您不答应,万一坏了您的修行,哎哟,那可就成了我的罪过了!” 钱对于傅嘉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态度放得低,不仅是因为楚寒星帮了他,而是因为她的本事。 没看见人家跟无常都认识吗?他爹御用大师都没见有这么大的能耐。 如果能跟楚寒星打好关系,他这条小命是不用担心了。 “可。”楚寒星阖了阖眼,又懒懒的掀开眼皮,声音漠然,“三天后,赠你一卦。” 傅嘉的小心思她一清二楚,她也不是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人,她并不介意,因为人性如此。 但她从不欠人情。 更何况傅嘉的提议很省事。 “好好好。”傅嘉忙不迭地点头。 助理小易当即就拿出手机订票,一直没说话的艳鬼开口了:“奴家想去找他。” 路荔一愣,艳鬼直勾勾地盯着楚寒星:“奴家知道,你很厉害,你比那些不中用的道士都强。” “奴家想求求您,帮奴家找到阿镇。” 楚寒星挑眉,艳鬼扑通一声跪下,泣声道:“一百二十年了,奴家等了他整整一百二十年,他说过会来找奴家,可至今也没来。” 她的声音哀哀戚戚,百转千回,听得直叫人心碎:“阿镇一定是迷路了,大师,求求您帮帮我!帮我找到我的阿镇!这样…我们有情人就能终成眷属……” 路荔满眼都是不忍,心底那股想骂死渣男的邪火越烧越旺,却不好开口戳破,因此憋得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 傅嘉受了那一魄的影响,低声喃喃:“人世间的女子痴情到如此地步,难怪…难怪古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不。”楚寒星眸中泛着幽幽冷光,神色漠然,道出的话却直击人心,“你恨他,你想杀了他,所以我不会帮你。” 因果牵扯过多,她的修为会倒退,止步不前,永远只能在泥潭里挣扎,不仅如此,她还得还债,一世又一世地轮回,然后讨债,还债,在红尘里翻滚,或许还会迷失心智,如非必要,楚寒星不会插手。 艳鬼神情有些慌乱,连忙摇头:“不、不是的,你胡说!我那么爱阿镇,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杀了他!” “随你。”楚寒星转身就走,艳鬼突然散出鬼气,把门封死。 她哀求:“不要走,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定要找到阿镇,你帮帮我,我求你了!” 茫茫人海,他已经转世,她根本找不到人,她只能求助楚寒星。 楚寒星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半阖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嗓音冷冽:“收回你的东西。” 阴气封住的门就跟一堆水泥糊上了一样,打不开的。 “你不准走!”艳鬼的声音撕心裂肺,鬼气直接爆发,指甲飞速生长,头发以倍速变长,从楚寒星身侧滑过爬到门上,门被封得不能再死。 她凄惨又绝望地哭叫,“你帮我!你帮我啊!你为什么不帮我啊!你们全都是骗子!” 傅嘉三人吓了一跳,都想穿回几个小时前扇自己几巴掌。 叫你心疼她!叫你替她说话! 尊重他人命运懂不懂! 怎么还反复无常呢! 这时,三人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能把人骨髓都冻到发疼的冷。 他们齐齐把视线投向楚寒星,她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深邃的眼眸凛然无波,红唇微微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周身围绕着刺骨的寒意,骇人心惊。 他们发现,身后桌面上的水珠重新凝结成了冰霜。 楚寒星伸手,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幻化出来,艳鬼神色变得畏惧。 “我不介意背上因果。”她眉眼一片冰冷,恍似皑皑雪山,凉到彻骨。 第39章 禁制 宁愿背因果,也不愿受人胁迫委曲求全,这是楚寒星的行事准则。 傅嘉和路荔对视一眼,这是要送艳鬼上路? 路荔暗暗心惊,她还是第一次见楚寒星拿出剑来,她知道桃木剑能驱鬼,可楚寒星手里的剑明显不一样。 怕不是这一剑下去艳鬼直接魂飞魄散,再也不存在于世间了。 楚寒星是她朋友,她可不想她背上劳什子因果。 而且这女鬼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不如先把她稳住,骗她出去看看,花花世界迷人眼,说不定到时候她就不喜欢那个渣男了呢! 路荔咽了口唾沫,提议:“那个……” 几人齐齐把视线落到她身上,艳鬼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直勾勾地盯着路荔。 路荔尬笑,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楚寒星本领通天,可她不帮你就是不帮你,你又打不赢她,跟她硬刚有意思吗?人没找到不说,你自己也没了,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她不帮你,你可以自己出去找嘛!现代社会这么发达,交通又方便,你要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他了呢?俗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念了他一百多年,还怕没有回响吗?” 见艳鬼有被说动的趋势,路荔再接再厉:“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一直待在这个破地方才遇不到他,更何况求人不如求己,楚寒星就一定可靠?未必吧!你还不如自己出去找,又不用给别人付出什么,哪里需要你这样强求呢! 一年找不到就找两年,三年四年…反正你都等了一百多年,也不差这几十年嘛!相信你的痴情一定会感动上天,让你们重逢!” 路荔简直是使出了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加上背台词时培养出来得情感,抑扬顿挫,声泪俱下,把艳鬼说得泪眼花花,连连点头,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 “你说得对!孟姜女哭倒长城最终得到上天垂怜,让她和丈夫团聚,奴家也一定能找到奴家的阿镇!” 她一瞬间收回所有鬼气,又变成那副柔弱模样,拿出手帕在眼下点掉眼泪。 楚寒星眸光一转,就见路荔使劲冲她挤眼,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块儿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艳鬼,在路荔忐忑的目光下,收回灵剑。 路荔轻轻舒了一口气,很好,事情在朝她想象中发展。 傅嘉看得一愣一愣的,路荔的话略微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一想,根本就说不通好吧! 让女鬼出去碰运气,就跟买彩票等中奖一样,你知道你总有一天会中奖,但鬼知道是哪天啊! 这不就是薛定谔的找人吗! 这诡辩能力,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可是…”艳鬼犹犹豫豫地,“奴家不认识路,而且奴家也不熟悉外界,暂时没有头绪,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奴家能先跟着你们吗?” 她看着楚寒星,怯怯道:“对、对不起大师,奴家可以把所有的功德给您,您能让奴家跟着吗?听他们说外面有很厉害的大鬼,专门吃魂魄的。” 路荔不忍直视,这姐妹儿咋这么犟呢,还整雏鸟情节这一出,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比厉鬼还吓人。 正当她以为楚寒星会直接拒绝时,却听她道:“可。” 楚寒星淡淡道:“我不要你的功德,只要你答应我在你体内打下一道禁制,你就能随便跟。” 这道禁制能够束缚艳鬼,若是艳鬼动用鬼力楚寒星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并压制,她便和普通的孤魂野鬼一般,没有任何攻击能力,连吓人都做不到,而楚寒星能随时让她魂飞魄散。 下了禁止,就不怕以后她万一失控了随意杀人。 艳鬼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跪在楚寒星脚下:“多谢大师成全。” 楚寒星半阖着眼,在虚空用灵力画出一个淡蓝色的符文,最后一笔落下,符文全数没入艳鬼体内,她闷哼一声,伏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正当她起身,准备再次道谢时,套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道士气势汹汹地提着剑出现在门口,大喝:“呔!哪里来的恶鬼,竟敢在本道下榻之地放肆!” 几人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他的身上,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身穿藏青色道袍,扎了一个混元髻用木簪固定,身形清瘦,留着长须,眼神明亮。 此时正左手拿着黄符,右手提着桃木剑,凶神恶煞的目光屋里四处扫视。 艳鬼怯怯地往楚寒星身后躲,楚寒星斜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倒不是怕这个道士,她是怕楚寒星借此把她交出去,让这道士把她超度了。 他们有师门,还有专门度炼十方生灵的道场,风水极佳,做的法事效果非常好,分分钟就把她给送走了,根本不怕强行超度的因果。 路荔和傅嘉对视一眼,这道士来的不巧,事情都解决完了,艳鬼已经构不成威胁。 但凡他早来一秒都不会这么尴尬。 不过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艳鬼的存在。 “不对。”凌玄自顾自地嘀咕一句,随后拿着罗盘在屋里四处转悠,罗盘的指针到了女鬼面前转个不停,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他却面不改色地收起罗盘。 路荔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凌玄轻咳了两声:“方才本道察觉一股厉鬼的气息,第一时间就找来了,不过她现在不在这里,她定然是听闻本道名声自行退避了,你们不必担心。” 路荔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艳鬼,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傅嘉试探地说:“那…谢谢道长?” “不必多礼。”凌玄哈哈大笑,捋着长须,“本道还要回去打坐修炼,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不等几人开口,凌玄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等回了房后,凌玄拍拍狂跳的心脏,嘀咕道:“吓死我了,一个法力一百多年的女鬼,还有一个鬼婴,早知道就不出去了!这谁搞得定,万一她回过神来报复怎么办!不可不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凌玄苦着脸,连夜打包行李离开酒店。 第40章 飞机失事 南厢村往北开三十公里,有一个机场,建造得不大,只有几条航线,其中就包括长安。 傅嘉助理订的航班是九点,一行人在早上八点抵达,在机场下了车,傅嘉就跟她们道别。 艳鬼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寒星后面,取了票,趁着时间还早,楚寒星和路荔打算先去吃早饭。 两个摄影小哥六点多的时候被叫醒,此时架着摄像机全程跟拍,因为人很少,旅客还没工作人员多,所以她们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路过的旅客最多好奇地朝他们打量几眼,便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直播间的网友却没这么安静,得知她们要来长安录节目,兴奋地商量着去接机。 她们找了一家粥铺,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楚寒星难得有一丝迟疑。 小米粥一碗:68元。 牛肉面一两:88元。 路荔咽了口唾沫,拿菜单的手微微颤抖。 这也太贵了! 今时不同往日,吃完这顿饭,她们就能宣布破产了。 二人相视一眼,路荔放下菜单:“走?” 楚寒星欣然点头。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吃不起机场的东西也太真实了!】 【我上次去机场,怕老板说我,不好意思直接走人,含泪点了一碗牛肉面。】 【贵就不说了,关键味道也报吃啊!】 【+1+1疯狂点头!】 【这俩人也太坦荡了,其实直接承认自己吃不起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对对对!从今天开始,拒绝做冤种。】 艳鬼一直跟在她们后面,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大厅的广播响起:“前往长安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6743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 傅嘉给她们买的机票是头等舱,摄影小哥也跟着买了头等舱的票,虽然飞机上不能直播,但他们还是要全程跟拍。 经过一个长廊,舱门的空乘人员按照惯例打招呼,瞧见楚寒星她们的时候,笑容大了些:“早上好,欢迎登机。” 楚寒星微微颔首,路荔笑着回:“早啊!” “需要帮忙确认位置吗?”她的声音很甜,接过楚寒星她们的票看了一眼,领到位置上,笑盈盈道,“有需要可以按铃哦。” 她眨了眨眼,弯唇道:“楚楚,我是你的粉丝!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呀。” 楚寒星微微一怔,礼貌点头:“多谢。” 路荔发现艳鬼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舱门口不动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进来的每一个乘客,似乎是在辨认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路荔小声问:“哎,放她在那儿没事吧?” “无妨。”楚寒星半阖着眼,关注着那道禁制。 …… 冤种凌玄吃完面后,嘴巴一抹,提着桌子上的布包直奔登机口,根据提示一步步进入头等舱,看见舱门后,他嘿嘿两声:“这次的雇主真大方。”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罗盘指针不停地晃动,他又感受到了那股鬼气。 是酒店的那只大鬼! 凌玄心跳得飞快,登时就想跑,可想起雇主给的那一笔丰厚的报酬,咬咬牙,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硬着头皮从空姐面前路过。 艳鬼死死盯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凌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找到座位坐下,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凌玄舒了口气,出神喃喃:“福生无量天尊,保佑弟子再也别遇到那女鬼了……” “遇到谁?” 凌玄一惊,四处张望,突然从后座伸出一只手,搭在他旁边的格挡上,那只手非常白,还涂着红艳的指甲,凌玄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艳鬼跟过来了,掏出一张驱邪符就摁在那只手上,提着布包从座位上跳出来,大吼:“呔!区区小鬼还想偷袭本道,快快束手就擒!” 本想八卦的路荔:……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抱歉抱歉,我搞错了。”凌玄赶紧把符纸从路荔手上撕下来,拱手行礼,“对不起缘主,我以为你是舱门口那只艳鬼,福生无量天尊,本道失礼了。” 路荔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凌玄怕被误会,继续解释:“二位缘主有所不知,那艳鬼神出鬼没,如今就在这架飞机上,不过二位不要担心,她若敢来,我灭了她!” 凌玄说这话时正气凛然,恨不得立马就跟艳鬼大战一场。 “你在说奴家吗?” 一道轻飘飘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凌玄机械地扭头,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要和他贴上。 “啊啊啊啊啊!” 凌玄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艳鬼拉开两人距离,声音委委屈屈的:“奴家可没干坏事。” “哈哈哈哈!”路荔忍不住大笑,“你一个道士还怕鬼啊!” 两个摄影小哥瑟瑟发抖,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楚寒星眸光微动,艳鬼老老实实地离道士远了些。 凌玄发现对方没有攻击他的意思,站起身拍拍屁股,清清嗓子:“贫道不过是脚滑跌了一跤,缘主莫要开玩笑。” 这人还挺要面子,路荔耸耸肩,“好吧。” 凌玄看着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艳鬼,咽了口唾沫,坐回座位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没站稳,结果发现是飞机在颠簸。 “怎么回事?” “是遇上乱流了吧。”路荔手扒在窗户往外看。 广播里传出了空姐甜美的嗓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遇到气流,正在进行颠簸,请不用担心,系好安全带,卫生间暂停使用。” 就在空姐说完这句话之后,天霎时黑了下来,平流层能隐隐看见电闪雷鸣,狂风骤起,飞机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本次天气太过极端,正在进行返航,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 空姐平静的声音底下藏着一丝慌乱。 楚寒星眉心微微一动,手指掐算几乎快出残影。 轰隆一声,雷电宛如在耳边炸响。 路荔做了一个深呼吸,稳了稳心神:“我们在平流层,而且飞机是防雷电的,不用担心。” 最主要的当然不是暴雨雷电,而是极端天气所形成的气流,遇上混乱的气流飞机有可能会坠机。 楚寒星收起掐算的手,倏地站起身:“不能返航。” “为什么?返航才安全啊!”路荔也跟着站起来。 凌玄收好龟甲,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回去会遇上积雨云。” 进入积雨云,里面的冷空气能让机翼结冰,甚至还会产生冰雹,同时通讯系统和导航也会受到干扰,飞机耳聋失明,无法辨别方向。 所以,如果现在返航,飞机失事的概率是。 百分之百。 第41章 去死 很快,颠簸停下,飞行恢复了正常,空乘人员松了口气,继续推着餐车发放食物。 另一个舱室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发生了争执。 给楚寒星他们服务的空乘人员急急忙忙地赶过去,路荔跺了跺脚:“咱们也过去看看!”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见飞行平稳了,便解开安全带,粗着嗓子大骂:“你们是怎么搞的?雷雨天还硬飞,你们有病啊!你们不要命了还要把老子也拉上,我可去你妈的!” 机组人员解释道:“先生请您冷静并系好安全带,根据之前的气象检测和卫星传来的图像,今天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非常适合起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雷云……” “你们还在狡辩!明明就是你们的失职,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投诉你们!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他话音刚落,气流猛地一个冲击,飞机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 他没系安全带,额头撞上了飞机内壁,很快红肿了,受了伤他仿佛有了理由,继续破口大骂。 空乘人员控制着平衡,把他拉起来,强硬扣上安全带,他却觉得这是他们该做的,怒吼:“老子在你们飞机上受伤了!我要投诉你们!我要你们全都不好过!” 其中一个空姐崩溃了:“你去投诉啊!你以为谁想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难道就不是人,我们就不怕死吗!” 那人呼荷呼荷地喘着气:“你们的命跟老子有屁的关系!老子花钱坐飞机,出了事还不能怪你们失职?钱给了,命还要给你们不成!” “现在全飞机的人都要因为你们的失误给你们陪葬,开心了?” 乘务长平静的声音在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请系好安全带,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一定会带你们平安回家,请相信我们。” 这架飞机一共有六十八名乘客,加上十二名机组人员,一共八十人,相较于一般的飞机人数不算多,乘务长说完之后,大家便根据她的话照做,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 那人勉强安定下来,却是憋着一股子气。 意外再次发生了。 一股强劲的冷风刮进舱室,飞机在空中摇晃颠簸,行李箱全部砸下,忙着安抚乘客情绪的空乘人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位置,被强风砸到机舱上,有的直接晕倒了。 同时,左右两侧的氧气面罩弹出,飞机意外释压,舱内开始缺氧。 楚寒星把路荔按在头等舱,视线掠过两个面色苍白的摄影小哥,侧眸看向艳鬼:“照顾好他们的安全。” 艳鬼立马点头,路荔见楚寒星没打算留在这儿,急急地问:“你去哪儿?现在很不安全!你会缺氧的!” 楚寒星神色淡淡,还是那句话:“无妨。” 路荔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楚寒星只好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缺氧。” 楚寒星一身灵力在体内运转,周身形成一个屏障,轻轻松松地在舱内行走。 大风呼啸在机舱内肆意乱窜,纸屑纷飞,却连楚寒星一根头发丝都没吹动。 根据卦象的指示,最好是不要返航,而是继续前进,所以她要考虑如何说服机长。 而这时,机长准备掉头,没想到遇上一波强烈的气流,直接撞歪了机翼,飞机重心向右倾斜,疯狂摇晃,机舱内灯光一闪一闪的,简直是发生空难的前兆。 那人直接暴起,不管不顾地解开安全带,扯下氧气面罩,抄起餐车上的饮料砸向空乘人员,眼睛里满是红血丝:“都怪你们!你们给我去死啊!” “去死!去死!”他像是发了癔症,疯狂攻击周围的人,无论是不是空乘人员。 “先生请您冷静!” 盛怒之下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他力气也前所未有地大,几个空乘人员都没能按住他,一边要顾及自己不被气流甩出去一边要防止他继续伤害人,因此有些力不从心。 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充斥在机舱内,吵闹声中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和大人的咒骂,使得众人情绪更加焦躁、恐惧和愤怒,做出疯狂举动的人越来越多。 尽管乘务长不停安抚大家,并不断地重复系好安全带,可生死关头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他们毫无理智向乘务人员发泄所有的情绪。 “安静。” 嘈杂中,响起了一道十分冷静的声音。 她的声音不大,尽管不是从广播中传出,却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平静冷冽,没有一丝的慌乱,像是在油锅里掺了一盆高山上的雪水,让所有人沸腾的情绪顷刻间冷却下来。 所有人齐齐把视线集中在说这话的人身上,是一个女人。 她眼神淡漠,长身玉立,稳稳当当地站在舱门,即便飞机还在颠簸,她也没有丝毫慌乱,周身的气息却隐含威严,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众人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然而安静只是暂时的,很快,那人挣脱了空乘人员控制,他眼中有疯狂一闪而过,拾起砸碎的玻璃朝楚寒星脸上扎去:“你最该死!” 空乘人员一惊,急忙起身想帮忙按住那人,还不待他们动作,那人就被楚寒星一脚踹在膝盖上跪倒在地,他们甚至隐隐听见了骨头错开的声音。 楚寒星冷声道:“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 空乘人员尽职尽责地把那人从地上捞起来,用安全带扣好,那人伤了膝盖,只顾着哎哟哎哟地叫唤,果然老实了许多。 众人一时有些愣怔,几个刺头见此便龟缩起来,舱内重新变得安静。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杀鸡儆猴,以暴制暴才最有效的方法。 乘务长的衣服颜色区别于其他空姐,很好辨认,楚寒星眸光一转,对着乘务长道:“告诉机长,不能返航。”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怒吼:“凭什么不返航,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死吗!” “你想去死别拉着我们!” “你他妈疯了吗?我们要回家!我们要返航!” 乘务长直接拒绝:“楚女士,我们机长是专业的飞行员,现在返航才是最好的选择,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 楚寒星“啧”了一声,把帘子拉上,隔绝了所有乘客的视线,服务舱室内只剩下她和乘务长。 只见楚寒星把手贴在飞机内壁上,半阖着眼,释放出灵力构建了一个保护罩,把整架飞机纳入其中。 在众人的质疑声中,飞机的颠簸和强风霎时停下,被吹起的纸张杂物瞬间落地,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幻境,舱室落针可闻。 乘务长抖着嘴唇,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第42章 龙王可在 “这…这是怎么回事?” 乘务长目瞪口呆,让飞机停下,这太难以置信了! 没看见楚寒星动作的乘客不明就里,只以为是问题解决了,只有凌玄在那一刻感受到了那股浓厚的灵力,纯净到不可思议。 楚寒星收回灵力,手刚一放下,飞机再次颠簸起来,她侧眸看向乘务长:“返航会遇上积雨云,绝无生还可能。” 如果说乘务长之前认为她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在她手放下的那一刻,她已经完全相信了。 她紧张地说:“可前面有雷云,我们现在要下降,会碰上的……” 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前有龙后有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飞机已经开始在空中绕圈了。 楚寒星掩去眸中的暗光,“试一试。” 她的灵力可以保证飞机平安穿过雷云区,不过出发前万里无云,甚至可以说是这个季节难得的好天气,在空中飞了不到一个小时天气骤变,实在是令人意外。 更何况连卫星都没有查探到异常。 这雷云…出现的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时间紧迫,乘务长不再纠结,解开安全带,敲开驾驶舱的门,见机长面色难看,她心不由得提起来:“机长,怎么了?” “电磁干扰,通讯中断,导航失效了……”机长低声喃喃,氧气面罩只能供乘客吸氧二十分钟,他们必须在二十分钟以内下降到三千米以下,可现在飞机找不到方向,根本不敢下降,只能在空中一圈一圈地盘旋。 楚寒星垂眸,拿出罗盘,上面指向明确,暂时充当导航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她的罗盘里面还有一个器灵正在孕育,绝对不会迷失方向。 楚寒星淡淡道:“跟着它走。” 副驾驶的观察员扭头,快速看了眼罗盘就移开视线,皱眉喝道:“你是谁?乘务长你怎么让她进来了!” 乘务长连忙解释:“刚刚就是楚女士让飞机稳定下来的,她说如果返航会遇上积雨云……” 观察员不耐烦地打断:“够了!你不要再添乱了!她以为她是神仙吗还能让飞机停下!你看清楚,操纵飞机的是机长!” 见楚寒星递出罗盘,他黑着脸去拍打,却被她手腕一转,拍了个空,他白了楚寒星一眼,没好气道:“这是什么?指南针?你以为我们没有吗?赶紧走开,别耽误我们正事,下了飞机小心我告诉警察把你带走!” 然而飞机上所有导航设备都无法使用了,连磁罗盘都诡异地无法指明方向。 “能行?”一直没说话的机长开口了。 他沉默地看着楚寒星,只有他知道刚刚的稳定根本不是他操作的,现在这种情况他对飞机几乎失去了一半的控制。 楚寒星眉眼间有些冷,声音漠然:“要么跟着它走,要么等油耗完自动坠机。” 机长心里清楚,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机长咬咬牙,正想去接,楚寒星却避开了他的触碰,他愕然抬头,就见楚寒星把罗盘卡在一个空档,他们的余光就能看到它指的方向。 “别碰它。” 罗盘似乎察觉到了观察员对它的轻蔑,在她手中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表示拒绝他们的触碰。 机长点点头:“你放心。” 楚寒星跟乘务长出去了,待会儿要冲过雷云区,她必须准备好随时建立灵力保护罩。 观察员看着她的背影,嗤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驾驶舱门刚一关闭,他就伸手去摸罗盘,机长皱眉阻止,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观察员猛地缩回手,捂着胳膊表情痛苦。 机长分神问道:“你怎么了!” “手…我的手…”观察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只见他去碰罗盘的那只胳膊,被烧得通红。 机长心下一惊,再次看罗盘时,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 楚寒星重新回到头等舱,凌玄背对着她,摆了一桌子的法器。 有朝简、木如意、法印、令牌、令旗、法尺等,是做法事需要的东西。 路荔大声道:“楚寒星,他说他要让雷云散开!” 凌玄猛然回头:“刚刚是你?!” 楚寒星没否认,凌玄了然,沉默片刻,“别用了,你撑不住的。” 他猜测楚寒星是打算用灵力保护飞机度过雷云,可一旦构成屏障,必要源源不断地把灵力注入其中,否则就前功尽弃。 可若是出现一点意外,没控制好导致灵力暴走,将会直接从身体抽取灵力,长久下去灵力枯竭,经脉寸断,再无修行可能。 楚寒星阖了阖眸,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她担心的不是灵力被抽取,而是她大量使用灵力时被天道发现,直接降下雷电。 雷云区近在眼前,凌玄动作加快,摆了一个简易的法坛,没有香炉,他用纸杯装了一把米,把点燃的三炷香插进纸杯,降真香稳稳当当地立着。 他拿出符纸,小声嘀咕:“飞机上不让带法剑,也不晓得管不管用。” 法剑乃是道士必备的法器,荡秽招将,驱邪护身,直接用手操作威力会减半。 语毕,他食指中指夹着黄符,闭眼念咒,黄符凭空自燃。 楚寒星耳朵动了动,听这咒语,是茅山一派。 机长根据罗盘的指示开入雷云区,刚一进入,飞机内的灯光全部熄灭。 天黑地暗,电闪雷鸣,狂风乱舞,乌云以堪称恐怖的数量汇聚。 死亡真正来临时,没有人再大喊大叫,在大自然面前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他们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以及对大自然力量的畏惧。 凌玄双眼紧闭,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发白的嘴唇不停颤抖,符纸瞬间燃烧点燃文檄,雷云有减弱的趋势。 客舱内的所有人欣喜地看见雷云消散,天气即将好转,雀跃地欢呼起来。 凌玄却倏地睁开眼,不对! 雷云区里掺杂了别的力量,这场即将发生的空难不是意外! 有人设阵要拿活人献祭! 凌玄浑身气血上涌,双目通红,布阵那人没想着要让他们活着回去! 到底是谁如此歹毒! 欢呼声音还未落下,雷云卷土重来,遭到反噬的凌玄猛地吐出一口血。 路荔等人皆是一惊,摄像小哥本想帮忙却被凌玄抬手阻挡。 楚寒星眼神一凝,从芥子空间抓了一大把符往上一扬。 转眼间符箓漫天,一柄泛着寒光的法剑出现,快出残影的剑花把所有扬起的符纸串在剑尖。 素白的手握住剑柄,剑尖朝下同时半跪,把法剑直直插入飞机地板,启唇: “百万苍龙,光雷华霆,佐吾行持,一炁弭兵。” 悠扬的语调宛如上古神之语。 凌玄猛地抬头,她竟要召唤雷雨之神开道,怎么可能? 除非长期供养神像跟神灵有了连接才会显现,否则压根儿不会搭理。 凌玄艰难开口:“不…行…” 楚寒星抬起头,三炷香迅速燃尽,她微微扬唇,眼底漆黑如深潭:“龙王可在?” 凌玄屏气凝神,飞机仍然在遭受雷电击打,抖动得更加厉害,摇得人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凌玄耷拉着肩膀,泄了气。 他就说没可能—— “轰隆!” 雷鸣剧烈地炸响,震得所有人耳鸣头晕,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人听到隐藏在其中的一声龙吟。 第43章 造神 凌玄不可思议地站起来,又往米杯里插了三炷香,青烟寥寥,明显比之前燃得快了一倍。 这这这…… 楚寒星轻轻一笑,不能用灵力,那就只能请神了。 她手掌在胸口相合,结了一个龙头印,神色肃然,双眸半阖。 龙头诀可与龙族沟通,消灾避祸,龙王掌管兴云降雨,让雷云消散自然不在话下。 雷鸣暂歇,路荔等人齐齐往外看去,窗外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原本打在飞机上的闪电齐齐改换方向,倾斜着劈在虚空,仿佛成了守卫的士兵,而这架飞机则是主帅。 楚寒星倏地掀开眼皮,声音清冷凛冽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龙王佐吾,尔等避之,若有强神恶鬼不服者,斩。” 凌玄心里重重一跳,太狂了。 实在是太狂了。 让龙王开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直接斩,上一个这么狂的还是他们祖师爷。 这肃杀的性子,竟是道教中人?! 两个摄像小哥瑟瑟发抖,路荔也被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楚寒星这…她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人! 黑云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仿佛怪兽的深渊巨口,随时要将渺小的人类吞噬。 少顷,天地变幻,蔚蓝的天空重新占领这一方天地,天朗气清,微风徐徐,正是出游的好时机。 一抹意识趁机逃窜,楚寒星没有追捕,而是带着神灵的雷霆之力给出狠狠一击。 凌玄咽了口唾沫,这一击下去,不死也要变痴。 …… 飞机在塔台的指挥下顺利降落,武警急救消防紧随其后。 飞机里的人并不知道,这场被所有人认定已经发生空难的飞机在长安平安降落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社交平台到处都是有关这架飞机的新闻,不少人架着镜头在高处拍下了他们降落的这一刻,甚至有人拍到了雷云散去后,那片天空竟然出现了七彩祥云。 而飞机里的八十个人,有五个空乘人员,乘客只有一个。 那人被抬出来时发现还有记者在采访,立马打起了精神,对着镜头怒道:“我是被人故意弄伤的!我要告她!我要她坐牢!” 这个消息让所有镜头聚集在他脸上,长枪短炮,少说也有七八家电视台的记者。 那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他是伤患,是众人下意识同情关怀的对象,因此有不少人围在他面前嘘寒问暖。 民警问道:“是谁将你打伤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在飞机上发生了争执?” “怎么可能!是她情绪失控,从背后偷袭我,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她牢底坐穿!” 那人洋洋得意,他知道飞机上没有监控,所以丝毫不怕被人拆穿。 他眼珠一转,看着飞机上下来的人,死死地用手指着那个方向,回头对镜头道:“看!就是她打的我!” 镜头齐齐顺着他的视线调转,被拍到的楚寒星淡然抬眸,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卧槽怎么是她?】 【她不是见义勇为吗?这么快就改成欺负弱者了?】 【先别急着下定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拜托,人家都受伤了,而且楚之前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说不定在飞机上情绪崩溃乱发泄也是有可能的。】 【也是,那种情况下很难保持冷静吧。】 【楚楚怎么可能会伤人,我相信她!】 按照规定,楚寒星需要跟民警做笔录。 路荔心里一万个不爽,却拒绝了楚寒星让她先走的提议,跟着一块去警察局。 根据合同规定,耽误拍摄需要赔偿,不过从南厢村到长安,节目组给了一天的时间,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对于不追星的网民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可以算得上是历史性的一幕。 旅客们并没有急着走,等机长露面后,机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机长!感谢您带我们平安回家!感谢所有的机组人员!” “没错,是你们在危险中临危不乱,才让我们有惊无险地平安落地!太感谢您了!” 记者镜头里的他们热泪盈眶,经历生死过后更加珍惜生命,也无比庆幸他们遇上了一个好机长。 网友纷纷感慨机长的伟大。 没人知道,在临祈市一幢别墅的前院,黄色道袍男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浑身抽搐个不停,又在片刻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没了人影。 长安空管局领导文和拍了拍机长的肩膀:“做得好!” 机长沉默地点点头。 诚然他驾驶技术很好,可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光凭经验是很难判定方向的。 他们在驾驶舱视野开阔,雷云区一览无余,转向的雷电,阴霾的黑云突然散开,包括形似龙身的祥云,一切都无比魔幻。 机长张口欲言,却看见楚寒星被警察带走的一幕,心情复杂。 人群散去,客机按照惯例需要检查黑匣子,惊讶地发现竟然连导航都被干扰了,他们仅仅以为通讯中断而已。 这时,有工作人员上前报告:“领导,头等舱……” 他支支吾吾地,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文和皱着眉,大步前往客舱,机长和观察员对视一眼跟上。 一进去他们就惊呆了。 烧过的符纸,燃尽的香灰,明显是做过法事的痕迹。 文和神色复杂,找到乘务长,得知头等舱里面有一个道士,沉吟半晌,嘱咐道:“不要声张。” 或许有高人相助,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 知道头等舱情况的人甚至还签了保密协议。 警察调出飞机里的录音,再加上空乘人员作证,事情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楚寒星完全是出于正当防卫,而那人却是真的想伤害人,甚至有两个空乘人员就被他扔出的饮料瓶砸伤。 因此他直接被拘留了。 直播间再次沸腾。 【真不要脸啊他!还诬陷别人!】 【简而言之两个字,活该。】 【要是不让他安分,指不定有多少人会受伤呢!】 【楚楚就是我的神!关键时刻永远会挺身而出!】 【本该接受所有人的表扬,现在却在这里被人质问,心疼楚楚!】 【希望大家以后不信谣不传谣,相信楚楚!】 本应该是庆贺客机平安落地的时刻,社交平台上却掺杂了一丝有关楚寒星的消息,立刻有人关注到了,并立马转发。 【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赞!】 【一个明星却几次三番为社会作出贡献,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内娱模范了。】 【低调不张扬,难能可贵的品质,棒!】 这条消息后面甚至压过了新闻的热度,谈起楚寒星是多么的舍己为人,又有一大批人顺着热度去关注了楚寒星的微.博。 一辆加长林肯里,温恬放下手机,伸出她的指尖,娇嗔地问身边的男人:“好看吗?” 男人声音低沉:“恬儿怎样都好看。” 温恬捂嘴娇羞地笑了笑,意有所指:“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男人没开口,四目相对,了然一笑。 温恬垂眸,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眸中闪烁着光,思绪被嫉恨裹挟。 她当然是要造神。 捧杀可比找水军黑子高明多了。 人们擅长把凡俗的人捧上神台,成为神的信众。 一旦发现神与他们心中所不符,就会亲手把神从高台上摔下来,狠狠踩进泥里。 比之神台上的高高在上,他们更喜欢看神万劫不复。 楚寒星早晚会有这一天,她不过是顺势而为,添一把火罢了。 第44章 驯马 长安天气相较于南厢村稍热一些,刚到芒种几乎全部换上了凉快的夏衣。 录节目的他们一个个却换上了节目组准备好的汉服。 节目组选择在影视城录制,里面建筑全都是仿古的,还有一条条古色古香的长街,氛围十分浓厚。 导演叹道:“昨天太惊险了,幸好你们吉人自有天相,平安度过!” 乔怜抖了抖胳膊:“你们坐得那趟飞机可吓死我了!” 路荔笑了笑:“有惊无险嘛!” 几人纷纷关怀一番,凌子亮便进入正题:“导演,今天咱们有什么任务啊?” 导演点点头,拿着喇叭:“本次任务需要你们过五关斩六将,从npc手里拿到钥匙,用来开启宝藏之门。” “古代讲究君子六艺,礼、乐、射、书、数,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所以npc布置的挑战会从中挑选一项,完成一项获得一把钥匙。 你们需要集齐六把钥匙才有机会开启通往唐朝的穿越之门,当然,没能成功队伍需要接受惩罚哟~” 也就是说,有六项任务等着他们去完成。 不过他们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他们拍过古装剧,多多少少都会接触一些相关东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然而在半个小时之后,现实狠狠打了他们一个巴掌。 凌子亮拿着任务卡,根据上面的路线找到npc所在的地点,看着马场上的移动靶子,咽了口唾沫。 乔怜犹豫:“要不然咱们先去下一个任务点看看。” 她骑马勉强能行,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还是移动的靶子,他们又不是专业的,怎么可能射中。 到时候不只丢人,说不定还要掉一波粉,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很快离开了马场,他们刚走,楚寒星跟路荔就来了,还能看见两人的背影。 路荔本想直接走人,可转而回忆起之前种种经历,她试探地问:“要不你试一试?” 楚寒星颔首,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交通工具就是骑马。 【她之前拍戏不是被曝出找的替身骑假马?】 【先看看再说。】 楚寒星拒绝了马场服务人员牵来的小白马,而是自己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工作人员迟疑:“这马性子有点烈,刚训好送来还不太适应,要不您换一匹?” 那马确实有些不服气,昂着脑袋,斜斜地看了一眼楚寒星,耳朵往后倒,明显不是很喜欢她。 见楚寒星迟迟没有动作,又用前蹄反复扒地,是不耐烦的表现。 马场的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却不是因为马不温顺。 而是怕节目播出去后被意向客户看到,认为他们马场不专业,流失客户。 他并不怕楚寒星会发现马在讨厌她,因为只有专业人员才能摸清马当前的情绪。 她一个小明星,拍戏骑的马都是再温顺不过的,她能懂啥。 不是他说,他觉得那匹小母驹挺适合她的,偏偏她要挑一匹男人才能骑的烈马,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驯马要长时间和马接触,反复练习,连接情感,让它熟悉你,如果马并不喜欢骑马者,骑上去之后虽不说会把人甩下去,但绝对不会配合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场是移动靶子,极其需要马的配合,快速驯马很简单,只有一个条件,让它怕你。 楚寒星半阖着眼,把手贴在马的脸上,它不耐烦地偏开头,想躲开。 突然,那只手快速移动,卡着它脖子,同时,森然的凉意夹着恐怖到极点的气息铺天盖地把它包围,无比窒息,似乎下一秒它就会头身分离。 面临死亡威胁时第一反应是焦躁地想要逃离,可它却是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女人懒懒的掀开眼皮,虽然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它的眼里仍然充满畏惧,冰冷的寒意仿佛把它血液都冻得凝固了。 她在说,要么死,要么臣服于我。 它弱弱地发出一声低鸣,讨好地用鼻子蹭楚寒星的手。 楚寒星噙着淡笑,拍拍它的头,这马可比先前那俩人听话多了。 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夹紧马腹,哒哒的马蹄声里伴随着起舞的灰尘。 工作人员眼神呆滞地目送楚寒星,谁能来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上一秒这马还一副老子天下最大,下一秒就缩成鹌鹑。 喂马兄,你的傲气呢! 别忘了你可是一匹烈马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食物链的顶端是楚寒星。】 【这马的颜色看起来是混血的,但也不便宜啊,跑起来也很爽,果然有傲气的资本。】 【血脉越纯越难驯,楚真的有点东西。】 【刚刚谁说她骑假马来着,人家明显真会好吧。】 那人不服气,他势要找到证据打脸他们,就算她现在很厉害,但过去发生的事是不能抹掉的。 他翻着几年前的资料找啊找,终于给他找出当年那条新闻。 他心下一喜,往下一滑却见剧组发出声明,原来是因为她在片场骑马,剧组没有做好保护措施,导致她从马上摔了下来,腰部受伤,只能使用替身。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条声明热度很低,几乎没有人关注,众人只停留在最初那条信息上。 他内心感慨,在直播间发了弹幕说明,那条声明被重新翻了出来,他们还发现,受伤之后她还在继续拍戏,如非必要绝不使用替身,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敬业了。 一时间这条声明在社交网络上热度飙升,原主在片场耍大牌的谣言不攻自破。 直播间尽是称赞楚寒星骑马的矫健身姿。 楚寒星抽出箭矢,搭在弓箭上,锁定其中一个移动的靶子,眼眸微眯,抬手拉弓,箭矢嗖地飞射出去。 正中靶心。 路荔欢呼:“好耶!十环!” 似乎是嫌一只一只发出去太慢,楚寒星从箭筒里抽出两支箭矢,搭弓发射,箭矢干脆利落地飞出去,同时射进靶心。 “卧槽,牛逼啊!”路荔忍不住爆了粗口。 直播间的观众直呼好家伙。 十箭齐发太招摇了,楚寒星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最多两支箭矢齐发,再没有添了。 饶是如此,也惊呆了众人。 【好家伙,这可以参加国赛了吧!】 【附议!】 就在众人不停赞叹时,意外出现了。 楚寒星的马开始不受控制地在马场狂奔,双目赤红,甚至冲出了栅栏,发了狂般在影视城横冲直撞。 第45章 路冲煞 路荔星一下子提起来了,冲身边的工作人员吼道:“快想想办法让马停下来,打120啊!” 对方比她更急:“停不下来…这马发了狂就没有理智了!如果强行让它停下来会造成更大的事故,这……” 他抹了把冷汗,内心慌得不行,老板已经叫人去拦截了,可那马本来就烈,发了狂更是没有人能控制住。 就算把马给杀了,楚寒星到时候从高处摔下来,不死也要半残,这可怎么办啊! 马越跑越快,就在众人提心吊胆时,接下来他们看到了什么叫做教科书般的自救。 在马跳出栅栏后,想直冲人群而去,却被她控制着缰绳,硬生生拉回马场一遍遍地绕圈。 尘土飞扬,红色的衣裙随着劲风纷飞,那张白皙的俏脸冷静沉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知绕了多少圈,那马渐渐恢复了意识,双目变得清明。 见状,楚寒星陡然收紧缰绳,马的前蹄高高立起,昂着头,发出一个长长的嘶鸣,而她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飒爽的英姿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鼓掌。 得到指令的马停在原地,楚寒星单腿一收跳了下来,马场的工作人员赶忙接过牵下去,老板上下打量她个不停,紧张地问:“您没事儿吧?” “楚寒星你可吓死我了!”路荔抓着她的胳膊,前前后后地看了一下,确保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幸好没受伤。” 楚寒星摇头:“无碍。” 老板搓了搓手:“实在是抱歉,楚女士,请一定接受我们的赔偿。” 他递上两张卡,一张卡里面有十万块,一张金卡,只要是他名下的产业,对楚寒星终身免费。 看起来赔偿很多,实际非常划算,如果楚寒星没能成功从马上下来,他们要给的就不止十万块了,加上明星效应,说不定他们马场还会倒闭。 刚才实在是太惊险了! 【天,刚刚也太恐怖了,楚之前该不会在剧组就是这样受伤的吧!】 【我感觉她也太倒霉了,什么事都能碰上。】 【别说还真是,幸好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路荔心有余悸:“那马儿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枪煞。”楚寒星眸光动了动,影视城道路四通八达,四处都是建筑物,路也修得很好,在风水上极易冲突。 老板是个中年人,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观楚寒星气度绝非什么贪婪之辈,没瞧见送上去的卡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么! 他转了转眼珠,离楚寒星近了些,很虚心地问:“您有何指教?” 楚寒星负着手,素手在半空点了点:“马场外有一条笔直的路,呈t字形,在风水上叫做枪煞,又名暗箭煞,易发生血光之灾,在家宅之中大忌,而做生意又不一样。” 老板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楚寒星淡淡道:“八字有相刑,但绝非坏事,若是用神用得好,也能刑出富贵,风水上同理,马场虽有路冲,但做生意者,命格相合则越冲越旺。” “没猜错的话,西边你也开了一家马场,两家配置设施都是一样,但那家的生意就是没有这家好,是吗?” 老板连连点头:“对!对!我瞧着那边人多些,手里资金也比先前宽裕,就重新开了一家马场,但就是没多少人去,我死活想不明白原因。” 楚寒星阖了阖眼,唇边缀着淡笑:“福人居福地,生意人也一样,马场不仅能骑马,还有射箭,刚好就应了暗箭煞,越冲越旺。 古人讲究天道、人道、地道,得天道贵,得地道富,你选择在这里开马场,便是得了地道,另一家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老板目瞪口呆,虽然不太懂,但他不明觉厉。 【楚女士玄学课堂开课啦~】 【嚯哟,我以为她只懂八字,没想到还懂风水。】 【安啦,山医命相卜,除了山,大概没有她不会的啦。】 【不懂就问,山是什么?】 【修真小说看过没有,筑基结丹那种,超牛逼的,命相卜在山面前就是个弟弟。】 【这个我会!我天天熬夜修仙,早晚飞升。】 直播间一片哈哈哈。 “不过,”楚寒星话锋一转,“有煞就有灾,虽然大利钱财,但犯的煞会在身体显现,血光之灾。 气流冲击太猛,刚刚那匹马就没能适应,从而磁场被破坏,失去稳定,才导致马匹发狂。” 老板略微迟疑:“可…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他每年都体检,报告显示很健康,至于马儿发狂他猜测是楚寒星做了什么,刺激到了它。 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非专业的或许会不小心碰到马的防备点,没能及时安抚马,沟通不当,很有可能会让它发狂。 楚寒星从容不迫:“风水对人的影响,需要长期居住才会显化,一般是三个月以后开始。 你是否经常在这马场停留?你的员工入职后是否有动过手术,或者刀伤,血液病?” 老板想了想,正想说没有,却突然一惊。 前段时间有个员工在马场莫名其妙的骨折,当即就送去医院做了手术,他刚好入职三个半月。 还有,他们马场每年会安排员工体检,各项保险也安排上了,每次体检都会有一两个人被查出血栓,幸好检查及时,后来他们也辞职了,经过治疗身体很快好了起来。 可他们马场运动量本来就大,血液循环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得血栓? 难道真是她说的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心里在狂跳,面上却不显,嗓子有些发干:“没有,我们马场会每年安排员工按时体检,身体很好,我确实不常来这里,今天刚好开例会。” 不能说实话,她们在直播,一旦播出去,他还招得到员工吗! 到底是沉浸生意场多年,老板回答时面不改色,声音和之前一样,直播间的年轻人几乎没几个看出来他在说谎,路荔狐疑地瞄了他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寒星自然也看出来了,以往出摊的时候遇到过不少这种人,出于各种原因,对卦师不说实话,她也就懒得再跟对方掰扯。 她看老板面色泛黑,员工也有一两个命宫泛青,加上今天马儿发狂这个外应,都是要出事的征兆,才顺便提一两句。 一切都有定数,时也命也,罢了。 第46章 你图什么 “好吧。”楚寒星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提醒道,“钥匙。” “钥匙?什么…噢!”老板有点懵,随后一拍脑门,递出节目组放在他们马场的通关钥匙,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差点把正事给搞忘了。” 【画风转变得太快了,楚也太收放自如了。】 【翻车现场。】 【说谁翻车呢,难道就不能是老板没说实话?】 【老板精着呢,要是楚说错了他能继续听她胡扯?】 拿了钥匙,两人继续前往下一个任务点。 楚寒星刚刚可把导演吓得够呛,直接派了十来个黑衣保镖跟着她们,还有一个医护人员随身,简直是最高级别的待遇。 在人群中她们就是最瞩目的风景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俩是要去砸场子呢。 两人在影视城慢慢步行着,路荔叹了口气,有些感慨:“楚寒星,我感觉你挺乐于助人的,心地善良,还嘴硬心软。” 比如说明明不让艳鬼跟最终还是答应了,以一己之力救了一飞机的人,还不求回报…等等,一件件小事越垒越高,足以看出她本身性格。 即便如此,却不圣母,绝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她真的很佩服。 艳鬼也在一边小鸡啄米般点头。 楚寒星停了脚步,微微抬头,目光悠远,眸中情绪难辨。 “怎么了?”见她突然停下,路荔疑惑地问。 楚寒星避开镜头,看了眼功德点,已经涨成一千了,她收好那块屏幕,继续抬脚往前:“眼见未必是实。” 【她这话是啥意思?】 【只有圣人才舍己为人无私奉献,意思就是她只是个凡人,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没路路想得那么光正伟大。】 【啊…可是她真的很善良诶。】 【善良和私心并不冲突,关键是在二者真的产生利益纠葛时,她到底会选择哪一方。】 【好像是这个道理。】 路荔噗嗤一笑:“你这样说,就不怕你粉丝对你滤镜碎了一地?” 她们在飞机场上了警车之后,可在候机厅看到好多举着横幅应援灯的粉丝,全冲着楚寒星来的,足以可见她人气之高,幸好有警察帮忙,否则她们连机场都出不去。 “滤镜?”楚寒星在脑中思索这个词的含义,而后哑然一笑,“没关系,最好是碎得干干净净,别对我抱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相对而言也就更加自由。 更何况盛极必衰,由热闹轰轰烈烈聚起来的盛况,等热闹一散,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来节目是为原主挣一个公平竞争的权利,一个真相,而不是吸引多少粉丝。 比起偶像来说,她跟原主都倾向于真正的实力派演员,不需要太多粉丝,只要有观众认认真真看戏就好。 路荔佩服:“挺好,我已经做好看见你另一面的准备了。” 【楚女士人间清醒。】 【活得太通透了,是我理想的样子。】 【没错,没有人是完美的,可她是偶像,本来就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不然谁会为她买单?】 【她的脸她的身材还有一手医术不值得吗?!】 【偶像看脸就行,演员另说。】 屏幕那头的水军懵了,她怎么不按常理来出牌! 这样下去他们还怎么完成雇主的任务! 不过温恬只说要造神,到底如何造还是由他们来决定。 现在楚寒星主动把自己暴露出来,却更让粉丝觉得坦然,不由得从心里钦佩,那么把她从神坛拽下来最好用的是反差。 既然这样,干脆就塑造成她表面豁达,看破红尘随时可以出家的模样,私底下却执念深重,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那她人间清醒的形象岂不是瞬间崩塌,到时候大批大批的脱粉,这样不是更带劲? 更何况她和雇主的未婚夫本就有过牵扯,他们随便拿一点消息出来做做文章,不怕没人相信,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楚寒星就完了。 当然,现在还远远不够,必须得等她的形象深入人心,在所有人最信任、最狂热,无脑追捧的时刻出手,给出致命一击,就像是掐住蛇的七寸,就能随意拿捏。 即便她发声明解释,人走茶凉,怕是也难以翻身了。 造神再毁了神,这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幕后的人扯扯嘴角,楚寒星,你可别怪我,我们也是收钱办事。 …… 根据任务卡的路线她们找到了第二个任务点,凉亭里一个几案上摆了茶盘,旁边还有一壶烧好的热水。 路荔眼睛一亮:“诶?这个任务点的npc要求表演茶艺?这个我会!” 几案上的茶罐是陶瓷的,里面是上好的普洱,茶漏茶壶茶筒一应俱全,打造得十分精细。 艳鬼攥着手帕:“啊呀呀,奴家那时候喝得都是粗茶,叶子又大又粗,还没喝过这么精细的茶哩。” 路荔拍拍手上的灰,豪气万丈道:“等着,待会儿咱们喝一个!” 众人只以为她在对楚寒星说话。 她又想起什么,侧了侧身子,避开镜头,小声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路荔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艳鬼回过神,掩去眸中情绪,轻声道:“奴唤小桃。” “哦哦。”路荔轻咳两声,掀开汉服外袍,有模有样地跪坐,拎着那壶热水,开始茶艺的第一步,洗杯。 “姐姐,你们也有这个任务呢?”温恬笑意盈盈,一身轻盈粉色襦裙,娉婷婀娜。 沈容真紧随其后,笑着打招呼:“好巧。” 走近了,温恬蹙着眉头,满眼担忧:“姐姐,听说你们刚刚在马场出事了,有没有受伤?” 路荔不明白温恬为什么老爱在镜头面前扮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不嫌膈应? 不喜欢就大大方方地不喜欢,老在背后搞小动作算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道:“有没有事你不会自己看?你真当她是你姐姐怎么不第一时间赶过来?现在才假惺惺地问,你自己不觉得假?” 路荔表情十分诚恳:“温恬,跟不喜欢的人玩姐妹情深,你图什么呢?” 第47章 烫伤 温恬眼眶瞬间红了,路荔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地质问她? 她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大明星,她们凭什么? 她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吗? 要是她不装柔弱扮可怜,在楚寒星面前扮演好妹妹,那对豪门夫妻能注意到她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看她是从乡下来的,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她不懂宴会礼仪,也不懂那些贵小姐圈子谈论的东西,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交到朋友,可他们呢? 不仅不带她出去结交,还让她所谓的姐姐邀请小姐妹来家里做客,整天在她面前炫耀,他们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她一个假千金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他们把她当作继承人一样培养,甚至还给她定了一个豪门继承人的亲事,可这一切分明都该是她的! 她不过是用了些小手段,把这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有人问过她心里有多苦吗? 明明…明明她就快成功了,楚寒星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她为什么不跳下去!为什么不去死啊!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恢复正常了,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为什么不去死! 温恬双目赤红,眸中恨意越发浓厚,那只狐狸也似浸了墨,从里到外透着黑。 “你怎么…”路荔陡然接触到她的眼神,像是魔怔了一般,提起茶壶滚烫的热水就往自己身上浇。 楚寒星眸中闪过冷光,旋即一个转身,夺过路荔手中的茶壶。 无奈她把提手捏得死紧,死扣着不松手,手心都溢出血丝,如果强行去抢她肯定会受伤。 小桃去帮忙,却被那黑气攻击,不能靠近半步。 路荔眼神空洞,表情木然,而温恬头顶那只狐狸不见了,若是楚寒星稍微有一点迟疑,她就会把热水往自己身上泼。 楚寒星伸出另一只手去掐她麻穴,路荔转过身,直勾勾地抬头,无机质的眼珠转动,里面含着讥讽,冲她阴恻恻一笑。 路荔松手时顺势一推,煮沸的白水猛地一下洒在楚寒星的手背上。 砰的一声,茶壶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而楚寒星的手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肿。 小桃惊呼:“大师!” 路荔在尖叫中清醒了,急得手足无措,幸好他们带了一名医护人员,对方连忙打开医药箱做了紧急处理,所有人一拥而上,而温恬也在狐狸回到身体的后一秒突然倒下。 现场乱作一团,却没人发现其中一个保镖趁机擦掉了支撑凉亭柱子后面的符文。 他的动作很隐蔽,加上许多人挤在一堆,就连楚寒星都没注意到。 老远就听见救护车嘟嘟嘟地响,导演指挥着工作人员把温恬抬到救护车上,又让楚寒星也跟着上去。 虽然楚寒星只是烫伤,可那是煮沸的水,少说也有九十度,那可得多痛啊!更何况她还是一明星,要是留了疤就糟糕了! 出了事故,节目组也只好暂停录制,导演止不住地叹气,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出意外了呢! 他录节目可是特意找高人看过日子,咋还是出事了呢! 当天#真实的生活艺人受伤,就上了热搜。 【卧槽,路荔这是中邪了?】 【不是我说,这也太邪门儿了,温恬好好的怎么晕倒了?】 【在现场,可能是被气的吧,当时她的眼神好可怕。】 【我感觉楚有点搞笑,她白天还说别人犯血光之灾呢,结果自己先犯了。】 【她当时完全可以避开,可那样受伤的就是路路,路路可是直接往身上浇啊,更不得了!】 【这一期也太不安生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楼上的我也有同感。】 …… 温恬毫无知觉地躺在救护车里,路荔跟着挤上车,离她远远地坐着。 她的唇色有点发白,皱着眉,好像不太安稳,狐狸也合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看楚寒星,什么动作也没有。 跟来的医生给温恬大体做了个检查,自言自语地嘟囔:“奇怪,只是睡着了,算了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楚寒星阖着眼,烫伤的左手被护士处理好后晾着。 “大师我帮你治疗!”小桃一脸不忍,“我用带了功德的鬼力帮你,很快就能恢复。” 路荔愧疚极了,要不是她,楚寒星也不会受伤。 她真是鬼迷了心了,怎么干出这种事呢! 楚寒星对小桃摇摇头,侧眸问路荔,“护身符带着么?” 路荔一愣,赶紧点头:“带着呢!” 她从兜里摸出护身符,递到楚寒星眼前。 楚寒星夹在手中感受了一下,法力完整,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一般来说,符是有保质期的,根据符师画符时所注入的精神力与法力来判定保质期的长短,所以有的符用不了多久就没了效果。 法力一般的符师画的符,有效期最多不超过一年,而法力高强的符非常持久,有的甚至能终生佩戴。 但它们都有一个特点,在佩戴者遭遇重大灾难时,会瞬间发挥符箓所有的法力来抵挡,因此符箓失去了效力,即便它曾经受了加持,可法力用光后,就跟普通的纸张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说,路荔被狐狸用法力控制时,符箓没有把它视为威胁抵挡,因此护身符跟新的一样。 为什么呢? 楚寒星摩挲着手里的护身符,阖着眼静心思考。 难道是因为天道加持? 狐狸身上含着天道的气息,所以护身符以为它没有危险,从而不加抵抗。 又或者说天道的意思是不容抗拒的。 遇事不决,可问玄学。 心念一动,三枚铜钱已在掌心,正当楚寒星想掷出时,护士哗地一下拉开车门:“到医院了!” 路荔蹭的一下站起来,着急地说:“楚寒星咱们快去医院烧伤外科看看!” 楚寒星点点头,顺手把铜钱收起来。 车子突然上来一男人,把温恬打横抱起,淡淡地瞥了眼楚寒星,视线扫过她红肿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下车。 “他谁啊?就这么把人给抱走了?”路荔惊道。 楚寒星下了车,径直往医院走:“她未婚夫。” 她没见过,但两人之间的姻缘线连着,对方气运也不差,应该就是他。 路荔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恰好在看楚寒星的背影,眸中意味不明。 她在心里嘀咕两句,很快收回视线,赶紧跟上。 第48章 红气养人 到了外科,医生先把烫伤后的水泡挑开,进行了一系列消毒处理过后,擦了药水,用纱布缠好,嘱咐道:“是中度烫伤,要按时换药,保持洁净,饮食清淡,注意不要感染。” 路荔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连连问还有没有其他注意事项,受伤的倒像是她自己一般。 为了方便换药,她们暂住医院,不过这家医院人太多,她们太惹眼了,总有人上来搭话,工作人员便开车带她们换了一家私人医院,是独立的单人病房。 路荔也跟着忙上忙下,买了饭还想喂楚寒星,不过被拒绝了。 她声音闷闷的:“你给我挡什么挡啊!我穿了衣服,烫不了多厉害,就算烫伤了也有衣服遮,你这可是手,娱乐圈除了脸露在外面的就是手,烫伤了得多难看!” 其实没有路荔说得这么豁达,女明星最注重保养,在护肤品上不知花了多少钱,恨不得全身上下跟陶瓷似的,洁白光滑。 就算身体的皮肤不经常露,可一旦穿晚礼服,在镜头前无所遁形。 大面积的烫伤,留疤后跟白斑病似的,放在任何一个女性身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爱美的女明星呢。 楚寒星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这是无妄之灾,谁也想不到,你不必自责。” 路荔是为了维护她才会惹到狐狸的,受了牵连。 路荔鼓了鼓脸,“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茶里茶气的样子,每次在镜头前跟你说话,都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你在家天天欺负她似的。” “你说她这么苦大仇深干嘛?恨你占了她的位子?可当年你就是一个婴儿,她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楚寒星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淡淡道:“我能理解她。” 她知道温恬是怎么想的,豪门的生活每一天都在提醒她过去所不该她承受的苦难,而现实却是残酷又血淋淋的,告诉她,时光不会倒流,她所遭受的苦难也不会消失,那些美好的童年只存在于想象当中,告诉她,你命该如此。 她现在过得越好,对当年被抱错的那件事就越痛苦,她对过去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对过去作出改变,她走不出来,也放不下,所以她只有恨。 她恨老天不公,恨父母不早点把她找回去,恨原主受尽宠爱,她甚至会恨自己无能。 她抢走原主的一切,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她无力改变的过去,但她始终没有走出来,患得患失,所以她把一切的恨都放在原主身上,仿佛原主就是她一切苦难的来源。 原主从这个世界消失,她会放下吗?会走出来吗?楚寒星不得而知。 但每一个生命都会开出自己的花朵,她不该伸手掐断。 路荔谨慎地问:“听说她过去都是待在乡下,她…过得很不好吗?” 如果家庭是幸福的,温恬应该不至于跟楚寒星你死我活的地步。 没错,根据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猜测她那会儿魔怔跟温恬有关,毕竟当时她的表情真的很可怕。 但具体是什么,她就猜不到了,楚寒星好像也无意多说。 楚寒星蹙了蹙眉:“红气养人,她的面相跟过去应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具体看不出来过去经历了什么。 不过她耳朵轮飞廓反,青少年时期比较叛逆,跟养父母关系不太好,她二十岁被接回来,上庭长得很好,平时化了妆,看不透有没有疤痕和色泽,不好判定。 不过八字上显示她是被拐卖,可她似乎并不知情。” “这…”路荔有些讶异,“要不然咱们帮忙调查一下?” 她突然觉得温恬挺可怜的,或许她知道当年的真相就能放下呢。 楚寒星摇摇头,“她不喜欢别人可怜她,不要过多插手别人的事。” 看起来是为了她好,实际上根本没有尊重别人。 她跟温恬唯一的联系,就是原主被抢走的气运。 姐妹温情原主给过了,不争不抢还退让,没有换得她半点动容,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一个陌生人。 这也是她今天才想明白的,让温恬明白谁对谁错根本毫无意义,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至于拐卖一事,温恬身负气运早晚会发现,由她们查出来,说不定她还觉得她们故意去调查她,转而把矛头对准她们身上。 “好吧。”路荔耸耸肩,又气鼓鼓道,“不过楚寒星,你以后遇到类似她那种性格的人,惹毛了直接给我骂回去!” 每次片场总有小姑娘在她面前装什么白莲花啊绿茶啊,开始她还能忍,后面受不了都直接怼回去了。 楚寒星神色有些茫然,眉心微微蹙着,看起来有些无辜,路荔又气得想掐人中。 她淡淡地扔下几个字:“我不会骂人。” 她只会杀人。 在她小时候的思维里,像温恬这种麻烦,杀了是最省事的。 当然只限于小时候,毕竟她那时候没什么道德观念。 路荔蔫巴了,叹气道,“白瞎了你这张冰山脸了。” 这张脸配毒舌属性,多爽啊,可惜楚寒星没点亮这个技能。 她看着楚寒星放下筷子,问道:“吃完了吧?我把垃圾收一下。” 楚寒星点点头,用湿纸巾把嘴唇和手擦干净,重新拿出铜钱,准备测先前那一卦。 “——咚咚”,病房门被敲响了。 楚寒星垂眸,盯着铜钱看了一会儿,收了起来。 测卦最忌被人打断,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按这个外应,估计算也算不出来什么。 先前的一切像是有了联系,她们在飞机上遇上的雷云和通讯无故断开是有人设的阵法,可摇出来的卦根本没有体现是人为。 也就是说她又遇到了给傅嘉测算的那种情况,鬼婴成了幌子,真正出手的是藏在背后的恶鬼。 楚寒星扬唇一笑,不必摇卦,卦象却已出来了。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卦神,绝非什么泛泛之辈。 既然他想藏那就藏着呗,躲在阴暗处的,除了臭虫老鼠,还能是什么。 她还真没什么兴趣,更别提费精力去把他找出来。 第49章 探病 封然推门一进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清冷美人,她脸上漾开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像是冰雪消融,令人心头微烫,想拥入怀中呵护一番。 片刻,她敛了笑意,又变成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启唇:“何事?” 封然很快回过神,走进病房,距离她不过三步距离,低声问:“你还好么?” 路荔收拾好东西,转过身讶异道:“你不是温恬的未婚夫?来这里干什么?” 超过了五步,距离近了,楚寒星微微往后仰了一下,拉开了些,没开口,却抬眼看着他。 路荔问的话她也想听知道。 封然垂眸,和她四目相对,被她这样看着,他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 她似乎比之前对他更冷漠了,不是愤怒后的冷漠,是对陌生人一般的冷,没有多余的情绪,眼里一片漠然。 封然叹息:“恬恬昏迷了,我带她来检查,发现你们也在这家医院,就想着来看看你。” 路荔无语,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的手受伤了,严不严重?”封然再次试图拉近两人距离,却见她蓦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靠着。 楚寒星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无碍。” 她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 封然没有退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眉眼里装满了深情:“我看到了,楚楚,很疼吧?抱歉。” 他是在为救护车上没有关怀她道歉。 路荔翻了个白眼,说话毫不客气:“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要道歉也是我道歉,跟你有屁的关系啊,你不去照顾温恬,跑这儿来讨什么嫌?” 封然跟没听到似的,带着无可奈何的笑,用低沉的嗓音轻声哄道:“楚楚别耍小脾气好不好?我知道你还在为我跟恬恬订婚生气,可当时在母亲肚子里指婚的是恬恬,我必须信守承诺。” “你是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妹妹,我不能不管你,答应我,录完节目就回家好么?伯父伯母都很想你,不要住酒店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很不放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楚寒星当成一个闹脾气的小姑娘,站在邻家大哥哥的角度哄劝她,贴心极了。 路荔差点听吐了,楚寒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转过身掀开眼皮仔细打量着封然,就当封然以为她乖乖听话时,却听她突然道:“你眉毛长得很好,兄弟很有能力,可惜你得不到他的助力。 眉骨突出,代表你跟他关系并不好,其中有几根颜色发黄,主灾厄,恐被他连累。 奸门发红,与配偶会发生纠葛,犯口舌。” 封然眼睛一眯,重新审视起楚寒星来。 听说她最近学了易学,会算卦看相,莫非是真的? 他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老头子在外边倒是留了不少种,可外边儿养的私生子都被他一一解决了,留下的几个都是整天只会花天酒地的废物,能翻出什么浪花? 封然笑了笑,她这点小把戏在他面前可不够看的。 他叹了口气:“楚楚,你学坏了。” “要化解吗?”楚寒星声音懒懒的,“两百万,告诉你来龙去脉。” 封然摇头,有些失望:“楚楚,要是缺钱了直接跟我说,不要在外边学些不三不四的手段来糊弄人。” 楚寒星单手掐算,啧,有温恬身上的气运在,这事儿还能瞒他不长时间。 她认真地说:“现在得加钱了,五百万。” 封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几月不见,没想到她眼里竟然只剩下钱了。 他十分失望:“楚楚…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那一眼包含惋惜、心寒、绵绵情意等等足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 在小桃的眼里就是男人一片痴情,可惜楚寒星无动于衷,她又开了开嗓,打算唱一出桃花扇,被楚寒星冷冷地扫了一眼,顿时噤声,缩成鹌鹑。 咔嗒一声,病房门被带上,室内重新变得静谧。 两人压根儿不在同一个频道,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路荔摸着下巴,这叫什么…噢,用魔法打败魔法! 嗯,她学会了! 楚寒星双眸阖上,嘴唇翕动,轻声念着什么。 路荔兴奋起来,是楚寒星觉得这个男人太恶心,要给他下咒吗? 是吧,一定是的! 路荔小心翼翼地凑近,打算观摩一番,却发现自己这次完全能听懂她在念什么。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路荔纳闷:“你背刑法干什么?” 楚寒星轻轻吐出一口气,掀开眼皮,把窗户开到最大,嗓音漠然,“刑法比静心咒管用。” 她怕她忍不住把剑拿出来捅死他。 路荔背后一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到底是她太肤浅了。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作为点缀,窗外种了一棵银杏树,正在盛夏,它的叶子是绿色,即便在夜里也能看出它的生机勃勃。 ——咚咚 病房门再次被敲响了,楚寒星和路荔对视一眼,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差不多都休息了,谁会来敲她们的门? 路荔走到门后,谨慎地问:“谁啊?” “是我。”门外的男人声音有些耳熟,路荔想了想,记忆快速一闪。 她一下子拉开门,磕绊地说:“你是那个…手铐抓鬼、朋,朋友?” 段潮生失笑,轻轻点头:“对,之前见过一面。” 路荔让开一侧:“我知道的,你先进来坐吧。” 毕竟在阴间见过,怎么说也比寻常认识的人亲切一点。 “谢谢。”段潮生颔首,走进病房,路荔顺手关门。 “哎哎哎好姐姐,这儿还有一人呢!” 唐星星从段朝生身后举着手,咧出一口大白牙,一簇五颜六色的头发在暗光里特别显眼。 路荔回头看了眼楚寒星,见她点头才把人放进来。 之前被门挡着看不清,路荔这才发现段潮生手里还提着东西。 ——探望病人必备的果篮和鲜花。 “你脸色看起来还不错。”段潮生眼含笑意,把花和水果放好。 楚寒星目光划过用报纸包好的鲜花,明亮热情的向日葵,淡笑:“没什么大碍。” 唐星星眼睛亮了亮,直接往前凑:“哎呀漂亮姐姐!哎哎哎头儿别……” 段潮生眼疾手快地拎住他后颈的衣服,低声道:“抱歉,小孩儿不懂事。” 路荔低头,两人站在楚寒星五步开外,唐星星差一点就越界,被段潮生及时拦住。 她挑了挑眉,好奇道:“小孩儿?他脸看着确实挺嫩,多大了?” 第50章 一诺千金 “二十!”唐星星立马出声。 段潮生拍拍他的头,笑道:“今年刚满十八。” “哎哎头发……”唐星星不满地嘟囔,他的头发再次惨遭毒手。 路荔忍不住笑,打开包:“来,我这儿有镜子。” 唐星星立马凑了过去:“来了!” 楚寒星视线顿了顿,她发现路荔对年龄偏小的孩子很有耐心。 两人站在窗边,路荔跟唐星星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很快就熟识了。 “你来找我,有事?”楚寒星不喜欢绕弯子,他们深更半夜来找她,应当不只是为了探病。 毕竟在晚上十一点,又算不得多熟识的情况下,来探病多少不太礼貌。 段潮生没说话,目光停在她受伤的左手上,声音很轻,连呼吸都放缓了:“疼不疼?” “还好。”楚寒星把灵力覆盖在手背上修复,过两天就能恢复。 她眉眼间一片淡漠,气质清清冷冷的,跟她待在一起让人觉得连夏夜的闷热都消散了许多,全身跟着静了下来。 她平和淡雅的气息没有丝毫攻击性,甚至安逸得让人昏昏欲睡。 段潮生掩去眸中的思绪,说起这次来的目的。 “我朋友他就在这家医院,今天刚转过来。” 楚寒星抬眼看他,段潮生滚了滚喉咙,“他父母找了一位京城有名的风水师帮忙,刚开始效果确实不错,所以就没有来找你,可昨天他突然昏迷,怎么也叫不醒。” “我之前提过你的名字,他们…”段潮生眸光动了动,不太想提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道,“京城有能力的人都试了一个遍,可谁也没能叫醒他,灵泉寺住持说长安有一线生机,所以他们都转来长安。” 段潮生垂着眼,可以说得上是低声下气:“你能否救救他?” 病房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唐星星不可思议地转过脑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段哥这辈子就没求过谁,要不是季清他父母拦着,他哥至于这样么。 怕楚寒星误会,他急着道:“姐姐,头儿一早就跟他们提你能救阿清了,可是阿清爸妈偏不信,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哪里比那些白胡子大师懂!” “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跟头儿还有嘉嘉他们差点就把阿清偷出来了,阿清怕我们几家因为这事闹僵,硬是自己回去了。” “唉,阿清虽然精明,但我觉得他老爱在他爸妈的事情上犯傻。” 路荔不解:“他爸妈怎么了?” 唐星星挠头:“阿清妈妈精神不太好,他爸爸在外面养小三,只有在阿清身体这件事上两人才会好好相处。” 豪门腌臜事多不胜数,在外面养女人这件事可以说得上是司空见惯。 季清他妈一个女强人,早年为爱情洗手做羹汤,柔情小意操持家里,可季清他爸家里就是看不惯她,他爸在外边儿找女人一家子人都帮忙遮掩。 外室女儿养到快十六岁了季清他妈才发现,当场就疯了,提着菜刀砍到外室家里,铁门硬生生砍了一个豁,要不是他外祖家有权有势,他妈就得被送进精神病院。 后来他爸直接明目张胆地带外室出入各种场合,要不是两家商业关系,他俩早就离婚了。 季清他妈就是不离婚,跟他爸互相折磨,精神很不稳定,就指望靠季清挽回老公,因为季国真就这一个儿子。 要是他妈知道他们把季清偷走了,说不定得发生啥事。 路荔目瞪口呆,段潮生无奈道:“阿清也想见你,可是他爸妈对这件事上非常强势,甚至罕见地站在同一战线,阿清就随他们去了。” 唐星星可怜兮兮地说:“漂亮姐姐,你别怪头儿和阿清,他们特别相信你,真的!” 楚寒星阖了阖眸,神色淡淡:“我答应过你。” 虽然这件事很棘手,但她先前已经答应过对方要帮忙,不会出尔反尔,不过若是现在才来找她,那她自然要考虑考虑。 “谢谢你。”段潮生捏紧拳头,语气十分郑重。 段潮生知道,是那次他在阴间问她,能不能帮忙,她答应了,那么无论情况如何变动,这个应承永远有效。 可以说是一诺千金。 唐星星直接跳了起来:“他们在顶楼,咱们现在就走吧!” 多耽误一会儿,季清的处境就越危险。 楚寒星拿出罗盘,神色淡漠:“上艮下坎,东北方。” 唐星星呆愣愣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段潮生瞬间了然,转身问他:“东北方有什么?” “菜市场、超市、世纪大厦、商贸广场,还有…哦,还有博物馆。”唐星星跟报菜名一般把西北方位的建筑一股脑说出来。 “艮,止也,停止的意思,八卦上又为土,土能生金。”楚寒星眸光一转,“去博物馆,你朋友的魂魄在那儿。” 博物馆里的东西不就是从土挖出来的么,艮方自然指的就是博物馆了。 段潮生立马应好,拉开病房的门,一行人直接出去,见路荔也跟上来,楚寒星侧眸:“你不休息?” “我想去看看。”路荔笑了笑。 小桃也跟上去,她在心里嘟囔,路荔先前还说困来着,不过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不需要睡觉,怎样都无所谓,正好去凑个热闹。 车上,唐星星挠挠头:“哎对了头儿,大晚上去博物馆人家早关门了,咱们怎么进去啊?” “给刘德金打个电话。”段潮生把着方向盘,深邃的眉眼满是漫不经心,“就说办案需要。” “好嘞头儿!”唐星星摇晃着脑袋,准备好的电话在段潮生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就拨出去了,熟练得很。 博物馆近在眼前,段潮生一个漂亮的转弯把车停好,唐星星直愣愣地盯着博物馆的大门,惊讶地张大嘴巴,“怎、怎么回事?” 博物馆灯火通明,大门大刺刺地敞开,门口守着一排安保人员,还拉了警戒带,那架势,跟发生命案后封锁现场似的。 段潮生视线快速掠过现场,的确发生了事,但跟命案挨不着边,否则不会一个警察都没有。 几人下了车,一个中年男人挂电话时刚好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段潮生瞟了眼他的胸牌。 林世敏,长安博物馆馆长。 他上前亮出自己的警察证,深邃的眉眼有些凌厉:“林馆长,你们在做什么?” 第51章 嘲讽拉满 林世敏只来得及看清证件上面的公安标识,段潮生就收了回去。 他支支吾吾的:“没什么,新进了一批文物,连夜整理。” “撒谎。”段潮生嗤了一声,“第一,馆内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你运送文物连脚步声都没有,谁帮你整理? 第二,事业单位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现在接近十二点,他们打算通宵整理? 第三,门口的安保神色紧张,眼神恐惧,这是正常现象?” “说,你在隐瞒什么?”段潮生眸光泛着点点幽光,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 馆长本来就心虚,他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唐星星啧啧赞叹,他们是隔了好几个市的警察,博物馆就算犯了事也该他们本地警察出马,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头儿审问对方审得理直气壮,他十分佩服。 馆长哆嗦着手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警、警官,这…这事,唉!” 他拍拍大腿,神色懊悔,“上面通知让我们晚上闭馆等人走光后再开馆,我们寻思可能有事,晚上十点就把门打开了,好家伙!一群江湖术士和尚道士围在门口,说要进去找人。” 他摊开双手,“可这人都走光了,哪里有人嘛!” “有个道士就说,我们馆里有妖邪祟作怪,他们是来捉鬼的,吓得我啊!” 他又擦了擦汗,“我就只好把他们放进去了,可这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们出来。” “先前还能听到声音,可你看看监控。”他拿出手机,画面里他们神色各异,有的开心有的皱眉,有人盘腿而坐,有人倒在地上,无一例外双眼紧闭。 像是睡着了一般。 从监控画面可以看出博物馆很大,三层楼,藏品多不胜数,保存完好,十分吸引人眼球,然而楚寒星的目光却落在长廊尽头。 一楼尽头左转是卫生间,里面的镜子似乎很大,玻璃镜面的光映在外边的金属框上,折射到玻璃展柜,每层楼几乎都是一样,三楼更是有一面衣冠镜,不过放的位置很隐蔽,游客一般不会注意到。 但正是它所放置的位置处在急救出口,上面有一扇小窗,把太阳光和月光反射在馆内,又在玻璃展馆边框折射,可谓是四通八达。 这个磁场简直糟糕透了。 “是幻阵。”楚寒星一出声,所有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楚寒星波澜不惊,在平板上方虚点了几下,“这几个位置把馆内磁场扰乱,加上对面世纪大厦,隔壁商贸广场,形成一种光煞,太强的光煞会形成一种特别的磁场,宛如一道屏障,把生气完全阻隔。” 世纪大厦是一栋写字楼,全身是不透光的玻璃,正对着博物馆,无时无刻不把光反射进博物馆。 楚寒星缓缓道:“风水讲究流通,阴阳循环,馆内有死气,那么自然也会有生气进来中和,而这道屏障完全把生气隔开,没有流通,就会造成阴阳失调,而博物馆上方鬼气浓郁,阴盛阳衰,多主怪异之事。” “当然,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人工湖边栽了四棵柳树,在乾位,属阳,馆内有一方法印,乃唐朝一道士画符所用,更是纯阳之物,所以馆内绝非纯阴,还更加方便了鬼物,又有镜面光煞,磁场诡异,所以整个博物馆都在它掌控之中。” 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把所有进馆的人卷入它所创建的幻阵之中简直是轻而易举。 林世敏和安保人员瑟缩了一下,面面相觑。 说罢,楚寒星眸光一转,“你有偏头痛,精神紧张,有点类似于躁郁症,是不是?” 这是镜光煞会给人造成的影响。 林世敏一愣,心中诧异不已,“对、对,没错!但我本身脾气不太好,加上这两年工作量有点大,所以才偏头痛,不过跟风水什么的…没什么关系吧?” 风水上的磁场,气流,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就跟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影响人,等察觉到不对劲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弥足深陷。 楚寒星噙着淡笑,嗓音轻柔:“那你觉得他们…是来你馆里睡觉的吗?” 监控里那群人或坐或躺,要不是他们衣着干净,粗略一眼,还以为是睡桥洞的流浪汉换地方了。 “这、这……”林世敏擦了擦冷汗,心中惊惧,连连摇头,不行,他可是事业单位的人,封建迷信要不得! 突然,平板画面滋滋闪烁两下,直接黑屏了。 林世敏欲哭无泪,唐星星贱兮兮地说:“馆长,你平板没电了吗?” 怎么可能没电,从安保手里拿过来可是满格的啊! 这波嘲讽直接拉满。 林世敏止不住地哀叹:“他们可是京城有名的法师、道士,全栽我这馆里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唐星星嘿嘿两声:“馆长你可以往好处想想,连他们都脱不了身,你干脆别开博物馆了,改成鬼屋,生意肯定爆满。” 馆长苦着脸,“这可咋办!” 他耷拉着肩膀,突然想到楚寒星,这个女人的名字他听说过,在网上火得很,据说还会算命,可刚才听她一讲,难道在风水上也有造诣? 他期期艾艾地说:“大师,您可有办法?” 鬼气在博物馆越发浓郁,毫不掩饰地猖狂,它不是普通的厉鬼,它很强。 博物馆被它掌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破阵,就得先入阵,从幻阵当中寻找破解之法。 心智不坚定者会在其中迷失,想出来,得看那厉鬼愿不愿意放,否则会在幻阵中度过一生。 躯壳在博物馆,灵魂却在幻境中消逝,即便外表看不出年龄差距,内脏却如耄耋老人一般,不消几天,入阵者便彻底死亡了。 楚寒星阖了阖眼,淡笑,“不妨一试。” 说着她便抬脚踏入大门,路荔紧跟着道:“我也要去!” “还有我还有我!”唐星星举手。 段潮生扫了两人一眼,神色凌厉,语气不容置喙:“你们留下。” 唐星星弱弱地放下手,缩了缩脖子,路荔不服道:“凭什么?” 段潮生没应她,转过眸定定地看着楚寒星,眼神坚定:“你是为了救我朋友,我不会拖你后腿。” 言外之意楚寒星是为了救季清才以身犯险,他们这些朋友更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里面危机重重,多一个人多点照应。 然而楚寒星压根儿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一般来说雇主只需要给钱,东西备好,剩下的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她又不是做慈善的,更何况这事涉及因果,肯定得收钱。 她嗓音淡漠,提醒道:“收魂,五百万。” 段潮生失笑,声音有着淡淡的无奈:“我知道。” 救回季清季家给出的赏金是一千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否则怎么会有一大群人突然找上博物馆。 所以楚寒星的要求对季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救人,五千万都不在话下。 第52章 平康里 路荔不服气地踢开石子,嘟囔:“我在门口等你。” “不必。”楚寒星看了眼时间,“你们先去车上休息。” 一时半会她和段潮生是出不来的。 最后交谈了几句,二人并肩,齐齐踏进博物馆,林世敏叹了一声,“小心啊。” 这事超出了科学,要是直接把那些人抬出来,指不定就成植物人了,事关人命,不能随便做决定。 他通知下去,明日不开馆,又撤下几个保安,把门口清空,大门关上,尽量没那么招摇,要是楚寒星解决不了,只能向上面打报告了。 虽然是上头的人让他开馆把人给放进去,可出了事责任不全在他么! 林世敏双手合十,祈祷楚寒星两人能成功解决,路荔跟唐星星在车上闭目养神。 而进入博物馆的两人,在踏入正殿之后,就感觉脑袋晕沉沉的,有什么在压制他们的意识似的。 楚寒星侧眸看了一眼段潮生,见他神色无异,并无想要昏睡的情况,提醒道:“进入幻阵之后,你会忘记自己是谁,它会构建一个新的世界,赋予你身份、名字、记忆,让你完全成为那个人,继续他在幻阵中所做的事,但还保留着潜意识,是否能抓住潜意识就是你醒来的关键。” 段潮生若有所思,捻了捻手指,笑道:“有点像深度催眠。” 他在北美的猎人学校经历过这种训练,醒来后催眠师会问你是谁,一旦回答错误,忘记自己的名字,那么就会被淘汰。 楚寒星不置可否,从芥子空间拿出一支毛笔,淡淡道:“伸手。” 段潮生停下脚步,依言照做,那支笔极细,笔身是白玉,不过笔尖没有墨也没有朱砂,段潮生根据笔尖走向,猜出是一道符。 果然,在她停笔那刻,符箓呈暖白色,在他掌心极淡地显现了一下,然后彻底没入掌心。 楚寒星放好笔,“能在你心智迷失的时候提醒你。” “谢谢。”段潮生颔首,掌心有淡淡的暖意,灵台清明了些。 楚寒星径直走到展览法印的玻璃柜面前,拿出七颗小玉石,根据八卦方位一一落下,摆出七星阵。 此阵可引用法印的阳气,保护二人肉身不受阴邪入侵。 楚寒星盘腿坐下,阖上眼,双手和丹田齐平,掐成子午诀:“不要抗拒,跟着它意识下沉。” 段潮生挨着她就地一坐,背靠展柜,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闭上眼,感受那股奇怪的能量,片刻,他呼吸一滞,手指一松,像是睡死了过去一般。 楚寒星这才放出神识。 …… “哟大人,今儿个点哪位姑娘?”老鸨一脸谄媚,笑嘻嘻地到一玄色锦袍男子面前。 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沉声道:“一间客房,一壶梨花春。” 老鸨心里有些怪异,来她们这里哪有单纯喝酒的。 “得嘞,您里边儿请。”一锭银子出现在她眼前,她立刻欢欢喜喜地接过,对楼里的小厮挥挥手,让他带男子上了金凤楼二楼。 金凤楼里飘着女儿家身上的香风,七八个伶官奏乐,和着嬉笑打闹声,夜幕刚临,金凤楼已是热闹非常。 楼梯间,一女子身着红衣,面有薄纱覆盖,露在外边的眉眼有些清冷。 段潮生心念一动,两步并作一步,跨上楼梯,手搭在那女子肩上,对方顺着扭过头,四目相对,她娇娇柔柔地唤道:“大人。” “抱歉,认错人了。”段潮生猛地收回手,对方轻薄的衣衫顺势滑落,露出白皙的香肩,段潮生移开目光,避开她侧身上了楼。 那女子不依,跟在段潮生后边,段潮生加快脚步,推门转身关门,速度奇快,砰的一声,小厮和那女子都被关在了门外。 段潮生在门口未动,听见脚步声远去后才松开搭在门上的手,转过身,又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绷紧肌肉,却听那冷冽的嗓音道:“你在找我?” 楚寒星从屏风后面出来,她仍旧是一身节目组发放的红裙,头发用一根玉簪别着,即便身着红衣,她仍旧清清冷冷,宛若九天上的神女,不可侵犯。 “没错。”段潮生笑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楚寒星支开窗户,栏外是一片湖,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静谧凉爽,有一小舟在湖面静静停泊,所有的楼,无一例外都挂着彩灯笼,门口站着衣衫轻薄的漂亮姑娘。 她道:“唐朝,长安,平康里。” 长安街里的红灯区。 不是构建,是复原。 “对,我猜它是一名女子。”段潮生撑开另一侧窗户,可见楼下大堂已经聚集了许多男人,闹哄哄的,似乎在期盼谁的出现。 楚寒星挑眉看他,段潮生轻轻笑了一声,片刻后敛了笑意,认真道:“我在幻阵里面已经过了三天,经过我这三日的观察,除了这条街以外,周围都是白雾,如果前进会立马回到金凤楼。” “这条街里场景十分真实,连燕子窝里的燕子有几个都复刻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个人的性格鲜明,就跟活生生的人一样,一个人最熟悉的地方,往往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段潮生垂眸,不轻不重地摩挲手上的玉扳指,缓缓道:“心思细腻,又是平康街这条女子最为聚集的地方,所以我推测是女性。” “单凭这个?”楚寒星撑着下巴,懒懒地倚在窗边。 阵法已成,所有人皆是局中人,并非杀了布阵人就能破解,所以最好是摸清对方的来路,知己知彼,方能找到破解之法。 段潮生摇头,“还有我的直觉。” 说起直觉玄之又玄,似乎不太值得让人相信,可都已经经历幻阵如此魔幻的事情,那为何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段潮生眼眸微眯:“能做出如此逼真的幻阵,一定是有非常大的执念,一个人死后灵魂不去投胎,而是固执地复原当年的场景,耐心地引导所有人入阵,目的却不是杀人,你不觉得奇怪?” 第53章 我名幼薇 如果单纯是为了杀人,让人迷失心智,完全没有必要把金凤楼外复刻得如此逼真,维持幻境难道不需要大量的鬼力吗? 她如果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实力,那现在这样做完全是在犯蠢。 而且他只需要认清自己不是这里的人,就能保持清醒。 他来后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唤醒了记忆,此后再也没陷入过昏迷,也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女妖精来吸人精气,布阵人目的压根儿不在这上面,所以这里最大的危险就是在其中迷失。 段潮生多次在生死关头捡回一命,对于危险有敏锐的直觉。 他这当然不是天赋,而是无数次的死亡时刻锻炼出来的,所以他可以断定对方不是为了杀人。 楚寒星继续驳问:“万一对方有强迫症呢?” 倒不是她故意杠段潮生,而是在疑问中寻找思路,得到答案。 而且在幻阵中,摇卦完全无用,只能靠脑子推断。 段潮生没有被反驳的怒意,而是非常轻松地跟她交谈:“金凤楼外有一座低矮的平房,破破烂烂,伸出一根烟囱歪歪斜斜,有一块儿墙皮要掉不掉,若是一个强迫症她能忍受得了?” 楚寒星淡淡一笑,眸光中泛着点点幽光,走到段潮生旁边,视线往下,大堂人声鼎沸,所有人面露期待。 她负手而立,嗓音漠然:“其实还有一点,布阵人也在幻阵当中,她是核心,是太极点,是因果的因,也是所有人的焦点所在。” 她话音刚落,伶官骤然变乐,由先前的喜庆热闹变为悠扬清幽,一女子身着道袍,手拿浮尘,眉毛英气,眼眸却缱绻暧昧,倾国倾城,举手投足间充满女人的韵味,道袍在她身上充满矛盾却又诡异的和谐。 长安平康里,晚唐时期,咸通八年…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鱼玄机。” “布阵人竟是她?”段潮生难掩惊讶,沉吟片刻道,“唐朝四大才女之一,五岁能背百首诗,七岁写诗,十岁已小有名气,十二岁与温庭筠结交,后为女道士,贴出咸宜观玄机.诗文候教,引众多文人追捧。” 不过史书说她放浪形骸,把自己居所设为风月场所,诗文候教成艳贴,与士大夫春风一度。 楚寒星神色漠然,“史书记载,871年,咸通十二年,她因打死婢女被捕入狱,处以死刑,死前年仅二十七岁。” 段潮生收回视线,皱眉:“《唐律疏议》中规定,打死奴婢有正当理由,不必入罪,擅杀奴婢者,分奴婢有无罪责,为仗一百,徒一年,她却被判处死刑,其中疑点颇多。” “你方才说,她设阵不为杀人,也不为增强鬼力。”楚寒星阖了阖眸,嗓音淡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甘心。” “后人对她的一生褒贬不一,扑朔迷离,即便许多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她却道,玄机非妓。” 楼下再次喧哗不已,她提笔写了一副对联,老鸨笑得牙不见眼捧着拿走,她拂尘一扬,在众人目光中离开金凤楼,不少人跟在她身后。 “去看看。”楚寒星果断拉开门,段潮生紧跟其后,她周围有不少人,身旁一男人拿着折扇,风流倜傥,在她耳畔说着什么,玄机笑而不语。 金凤楼旁边是一处小院,她款款进入其中,婢女将所有人拦在门外,扬声道,“我家姑娘今日不见客。”然后反手关了两扇木门。 有人在门口徘徊一会儿,扫兴而归。 楚寒星眸光流转,既然说了要来看看,自然不会就这么回去。 楚寒星走到小院尽头,脚尖一点,手撑着墙壁翻下去,轻盈地落到院里,段潮生轻笑,下一秒在她身旁出现。 两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鱼玄机和她的丫环都消失了。 楚寒星并不意外,背着手,神色漠然,“时机未到。” 她还不想见他们。 段潮生眸中一片淡然,轻笑,问:“季清魂魄可是在这里面?” “在,他小时候来过这里?”人的魂魄一般不会出现在陌生的环境里,而季清失魂却是从小就存在的,一定是他小时候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段潮生想了想,前两天季母刚好说过。 他道:“四岁的时候他们带季清来过博物馆,当晚回去季清就发了烧,然后魂魄就不对劲了。” 楚寒星点了点头,破阵之后就能带走季清的魂魄,再去他身边做一个聚灵阵,把所有魂魄融合,这事就算成功了。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破阵。 “你可有思路?”楚寒星侧眸问道。 段潮生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窗帘的流苏,语速很慢:“鱼玄机生前跟婢女绿翘情同姐妹,十分要好,为什么会打死她?历史上说是因为鱼玄机妒忌绿翘得她心上人喜爱,自荐枕席去了,因为嫉妒所以将其打死,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但细想却觉得有些牵强。” 历史上一个女人,她有才情,有想法,还能像男人一样万花丛中过,却并不入青楼。 不是妓,却和众多男人肌肤之亲,倒把自己放在男人的立场上。 如此潇洒的女子,最后却因为妒忌杀死婢女,未免太过奇怪。 “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看便知。”楚寒星视线在院子巡梭,院子外的石桌上摆了一壶酒,和几个杯子。 她起身上前,把杯子移了位置,在其中一个倒了半杯酒,又把摇椅转了一个方向,同时侧眸道,“把花搬到右侧。” 段潮生依言照做,又动了几样东西后,楚寒星院里的站到假山面前。 “这是?”段潮生心有猜测,却不肯定。 “用她的鬼力改变一下幻阵。”楚寒星在假山里看到一块手掌大的玉石,拿出来,放在艮位,白雾骤起,小院变得扭曲,时空开始倒转。 一道道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又消散在风里。 “玄机非妓。”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既已入我咸宜观,从今天起,你便唤玄机。” “李郎,何时归?” “老师…我嫁。”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我名幼微,你是谁?” 第54章 我是他妻 人间四月芳菲尽,柳絮纷飞,江水绵绵,带着春天的暖意。 年仅十一岁的鱼玄机,看着面前儒雅的男人,眸中全是好奇。 那人笑道:“我叫温飞卿,听说你诗做得很不错,不如我来考你一考,可好?” 鱼幼薇毫无惧色,还是小女孩儿的她嗓音软糯糯的:“你考便是。” 温飞卿笑了笑,视线在周围流转,飞扬的柳絮嵌进他的发丝,他沉吟片刻后道,“不如就以‘江边柳’为题作诗一首。” “好。”鱼幼薇小小的一个,和他并肩而立,吹着江边的春风,微微思索,不过五分钟,便开始吟诗。 诗句一字一句飘向她身后的两人,段潮生赞叹道:“果然是长安才女,当时一首《赋得江边柳》轰动世人,温飞卿更是当场就收她做徒弟。” 楚寒星猜测破破阵方法就在其中,便改了幻阵,利用布阵人的鬼力回溯时光,找出阵眼。 段潮生话音刚落,温飞卿在震惊之后,动了惜才之心:“幼薇,你小小年纪就能作出如此惊艳的诗,天赋之高许多人望尘莫及,不如做我徒弟,我教你作诗如何?” 鱼幼薇答应了,从此开始,二人时常往来。 楚寒星和段潮生静静地看着两人谈诗论道,温酒煮茶,访名山大川,结识文人进士。 这是过去,没人能看见楚寒星跟段潮生,他们也不能插手,仿佛是一幕电影,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做一个观影者。 小时候的鱼幼薇和母亲住在平康里,母亲给人洗衣为生,勉强度日,温飞卿见此时常拿出银子接济,周围不可避免地传出闲言碎语。 “郎君又来找小幼微了。”邻家女子笑道。 温飞卿神色坦然,“是。” 他径自迈进院里,邻家女子悄声道:“他莫不是看上小幼微母亲了?” “她一个老妇人,有啥姿色吸引人家大才子?”另一女子挤挤眼,“幼微样貌倾国倾城,美得我都心动了哩!你说他能不动心?” 邻家女捂嘴惊叹:“他们不是师生…哎呀,还差了三十多岁哩,这怎么行呀!” “谁知道呢。” 两人在院内谈了一会儿诗,鱼幼薇把人送到院门口,待温飞卿背影消失在街角后才转身。 平康里的女子都是风月场所之人,加上唐朝开放,她们的谈论并不过分避讳,甚至越发私密起来,鱼幼薇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有关她和温飞卿话语。 她面颊微红,飞快地跑回家里,不一会儿又在水边梳头,梳完了又用手托着脸,盯着水镜上自己的倒影出神,半晌,她痴痴地笑出声来。 两人站在她身侧,楚寒星看着她的笑容,淡淡道:“她动心了。” 母亲唤她,她回过神把水倒掉,从二人面前跑开了,段潮生道:“她才十一二岁,放到现在上小学的年纪,后人说她和温飞卿是君生我未生。” 楚寒星抬头看了眼天:“她自小没了父亲,温飞卿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爱,她对他或许并非单纯的爱情。” “不错。”段潮生接话,“温飞卿给她许多帮助,教她作诗,给她关怀,帮助家里,不求回报,相当于担起了一个父亲的职责,在心理学上,从小缺失父爱的人长大后会容易找比自己年龄大的对象,且和父亲性格方面有些相似。” 楚寒星抬脚进屋,“她这个年龄,加上她所处的环境,从小就没有安全感,性格早熟,在这个时代孤儿寡母并不好过,或许她还想为自己找一个依靠。” 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情感上,温飞卿是目前最适合她的人选,这么说或许有些功利,但这份不平等的感情注定是复杂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鱼幼薇提笔写下诗词,寄给温飞卿之后便忐忑地等待。 作诗表白,太深情了,份量也太重了,温飞卿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 楚寒星不知温飞卿是怎么想的,但他的确应该拒绝。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鱼幼薇年纪小,如果两人在一起,做老师的温飞卿在外人看来无论怎样都有诱导嫌疑。 红烛垂泪,美人伏在案头哭泣。 画面一转,到了新科进士云集的崇贞观。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正是得意之时,他们在墙壁争先恐后地题诗一书胸臆。 鱼幼薇冷哼一声,“也就是女子不能科考。” 她满脸傲气地在墙壁上写下“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众人皆是一惊。 楚寒星淡笑:“温飞卿在科举考场上有温八叉之称,鱼幼薇师从他,她该是傲气的。” 段潮生也笑:“她的《卖残牡丹》的确写得傲。” 可惜生不逢时。 画面再次一转,温飞卿把鱼幼薇带到新科状元李忆面前,李忆明显对她有好感,想叫她做妾。 鱼幼薇眼眶通红,嘴唇颤抖,温飞卿无奈道:“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老师…我嫁。”她的声音很,风一吹就散了。 女子在这个时代不嫁人,还能做什么呢? 段潮生很客观地分析:“李忆是状元,还捞了一个官职,对于鱼幼薇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好的条件了,温飞卿想得很周到,让她嫁人,有个倚靠,不必饿死,他也能放心离开她。” 在鱼幼薇嫁人之后,温飞卿的确和她断了联系。 鱼幼薇神色不甘,楚寒星眉眼间有些冷:“这对她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个有才华的女子,最终也不过是嫁人。” 段潮生:“温飞卿未尝没有私心,他是她的老师,为她谋了亲事,她想让她成亲断了念想,她不能拒绝。” “她是不甘心嫁人的。” 父系社会,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压迫在她头上的不仅是礼法规章,更是一个封建禁闭的时代。 一顶粉红小轿从李府侧门抬进,从此鱼幼薇成为李忆之妾。 尽管有一系列的名号故事,可在如今的百度百科上后面总跟着她是李忆的妾。 鱼幼薇天姿国色,又有才情,李忆对她十分宠爱,从小缺爱的她生了情愫,误以为这就是爱情。 直到某天李妻裴氏找上门来,正室威严尽显。 她道:“鱼幼薇,我是他妻。” 第55章 何必恨王昌 李忆去扬州走马上任,走之前将鱼幼薇送入咸宜观附近一所别院,承诺三年之后回来找她。 段潮生嗤道:“他的正妻裴氏家族显赫,他靠着岳家捞了一官半职,回过头来背弃发妻,偷偷在外养一妾室,虽说古代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可裴氏乃是下嫁,他就相当于一个上门女婿,不经正妻同意,他有什么资格娶妾?” “他自己背信弃义,倒给裴氏扣上一顶妒忌的帽子,说她容不下一个妾室,他逼不得已才将鱼幼薇送走。” “这些男人,从来都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忆深情款款地对鱼幼薇作出保证,然后翻身上马潇洒远去,段潮生眸里含着冷嘲,说话也毫不客气。 鱼幼薇进入别院,两人跟上,楚寒星阖了阖波光潋滟的眸,轻笑:“的确不错。” 翻开历史书,商纣王妲己,烽火戏诸侯褒姒,所有亡国都和女人相关,好似被封建制度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女人真有翻天的能耐似的。 此时,她仍叫鱼幼薇,在道观修身养性,虽然自在,却也太寂寞了,她开始提笔给李忆写诗。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寄子安。 我对你的思念好似滔滔不绝的江水,一刻也不停歇。 李忆,字子安。 快马收了信件,鱼幼薇出神地看着远处,自言自语般:“李郎,何时归?” 他不会回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静静等待。 一日,咸宜观外来了一群流民,鱼幼薇收留了几个姑娘,其中一个贴身伺候,她就是绿翘。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鱼幼薇始终没有收到李忆的回信。 一天,邻居家的姑娘阿元前来做客,捂嘴偷偷笑道:“我心悦他。” 鱼幼薇道:“这很好。” 阿元的心上人是一屠户的儿子,二人时常往来,不知不觉间阿元情愫暗生,每天都涂上漂亮的口脂去见心上人。 绿翘道:“山下的教书先生是个进士,前两天我瞧见他给隔壁送了一只鸡,说是学生给的束脩,他不会弄,就给送上来了。” “我瞧着,他莫不是喜欢阿元?” 隔了几天,绿翘从外面回来,收了雨伞,裙摆却已被沾湿了。 她跺了跺脚跑进屋,说着最新听来的消息。 “阿元的心上人娶妻了!” “哦?” “娶的是张员外家的女儿,他儿子天天给人家送肉,不晓得人家大小姐怎么看上他了,硬是说服她爹要跟他成亲呢,他们家现在可算是发达了哩!” “阿元呢?” “她啊,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说一天都没吃饭,我刚回来远远在门口看了一眼,她眼睛都哭肿了。” “不过,山下的先生撑着伞在门口安慰她呢,还给她买了栗子糕,那栗子糕闻着可香了。” 鱼幼薇听着雨声,放下毛笔,道:“那阿元应该不伤心了罢。” 绿翘拧干裙摆的水,嘟囔:“阿元把先生撵走了,栗子糕都被雨打湿了,怪可惜的。” 鱼幼薇怔怔地,所有声音似乎都在一瞬间远去,耳边什么也听不见。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久久没有回神。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鱼幼薇摇摇头:“等天晴,我们去瞧瞧阿元罢。” 一场暴风雨,像是银河倒灌,疾风骤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才在某天下午露出了彩虹。 雨后空气清新,太阳把泥土路晒得要干不干,主仆二人提着裙摆,小心地避开稀泥,敲响阿元家的门。 开门的是阿元,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看见她们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把门打开了些,“进来坐吧。” 三人聚在一起,绿翘道:“阿元姑娘,还在为他伤心?” “可他明明早就跟你定了情却又攀上员外家,真是个负心汉!” 鱼幼薇道:“他既背弃你,你又何必留念他呢?” 她这话像是说给阿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绿翘连忙道:“山下的先生瞧着是个好的,阿元也可以考虑考虑他。” 阿元痛苦地闭上眼:“你们…不懂。” 鱼幼薇心道,我懂。 她懂的。 当晚回去,她便作诗一首,《赠邻女》。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她一脸泪痕,失魂落魄的低声喃喃,“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李忆,她不爱了。 翌日,她携绿翘上山,拜入咸宜观,出家成为女道士。 她虔诚地伏跪在地,一扇小窗的光笼罩她的全身,像一个口字,中间跪着一人,合起来就是囚字。 观长宝相庄严:“既已入我咸宜观,从今天起,你便唤玄机。” “是。”鱼玄机道。 唐朝女子入道观盛行,没太多清规戒律,鱼玄机做女道士后,向天下发帖,咸宜观诗文候教,可谓之狂。 段潮生道:“她的名声就是从这个时候败坏的。” “未必就是放纵。”楚寒星道。 传言非虚,鱼玄机和文人学子谈诗论道,来的人络绎不绝。 她高兴了便和对方春风一度,不高兴了连话都不乐意多说一句。 他的友人来访,哀叹道:“你现在的生活…简直……” 鱼玄机道:“怎么?我连我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得主么?” 友人道:“可你是女子!” 鱼玄机:“你们男人睡遍女子,便是风流潇洒,女人睡了男人,就是人尽可夫,这是什么道理?” …… “她敢于正视自己,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楚寒星神色淡淡,“她嫁过人,才发现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的确想要爱,但找不到,她宁可不要。” 段潮生看着她跟男人调笑,有些不解:“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许多男人暧昧。” 难道是因爱生恨,所以自我放逐? 就像那些受过情伤后成为花花公子的男人一样,在其中迷失。 楚寒星抬眸,直直地看向他:“就不能是一个封建时代女性的觉醒么?” 段潮生微微一怔,而后笑道:“她性格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敢于向自己老师表白,也敢在新科进士云集的地方道出只恨自己不能科考,她有男人都没有的学问,最后做了一个妾,这何尝不是压迫。” 他道:“看透李忆是个渣男能果断放弃,她不留恋李忆,她仍然充满傲气,她发现男子可以随意抛弃女子,而女子只会从一而终,便向天下发帖,她让自己站在另一个的视角,告诉所有人,女人也可以玩男人。” “如果她生在现代,当然有许多种方法证明自己,可在封建社会,她不能从商,不能科考,封建制度压得她没有反抗的机会,唯一能用的就是她的身体。” “她在借此向所有人宣告,她鱼玄机是自由的,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愿意跪趴在男人的脚下。” “在封建时代,一个女子只能做女儿,做妻子,做母亲,但她要做鱼玄机。” 楚寒星半阖着眼,轻叹:“可惜,没有人懂她。” 第56章 不容于世 段潮生问:“你说的不甘心是这个?” 找到原因,或许待会儿结束之后他们就能见到布阵人,解开她的心结,从而破阵。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让她自己放他们出去,否则只能找到阵眼强行破阵了。 楚寒星却摇摇头:“她那么不羁洒脱,没人理解她又如何,被人误解又如何,总归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她短短二十七岁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接下来也只剩下两件大事。 一件是绿翘之死,另一件是她自己被判处死刑。 段潮生说过,按照唐朝律法,打死奴婢主人根本不会被处死,那鱼玄机这桩案子是否有人在其中暗箱操作呢? 段潮生沉吟片刻,道:“当时审理鱼玄机案件的是京兆尹温璋,据说他执法严苛,历史上有名的案件‘乌鸦诉冤’就是他所判,当时不过是一个平民掏了鸟窝,温璋直接将人处死,非常严厉。” “可鱼玄机交友甚广,许多文人上书为她求情,说打死奴婢罪不至死,他无视唐律,一意孤行直接把鱼玄机处死,鱼玄机作为一个对当时社会影响比较大的人物,他这样做就不怕有不好的后果?” 楚寒星眉心微微一动,“正因为他执法严苛,杀了鱼玄机才不会让人多想,只会恨他不近人情。 段潮生:“也有传言温璋仰慕鱼玄机,可鱼玄机看不上他,没给什么好脸色,因此他怀恨在心,借着绿翘之死杀了她,若事实真是这样,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那些文人雅士能放过他,不得写诗埋汰他?” 楚寒星:“枪打出头鸟,把他拿出来做靶子,他背后的势力就能安安稳稳,这些手段你应该不会陌生。” 段潮生笑道:“的确,甚至怕被人往他背后的势力做文章,还给他编排出一段爱而不得,不就是为了掩盖么。” 楚寒星:“所以可以推断,他们重点不是鱼玄机打死奴婢该不该判处死刑,而是一定要鱼玄机死。” 段潮生:“为什么一定要死?” 楚寒星:“那要看她做了什么。” 鱼玄机做了什么呢? 她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她大胆地向天下文人发帖,她破除女人应该如何的陈旧思想,展现一个女人该拥有的权力,告诉所有人女子不必三从四德,要绽放,要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 她做的这些对于当时来说是什么? 是叛逆,是不容于世,是挑衅权威,是蔑视封建制度下的父系社会,是一个女人不甘屈居于不如她的男人之下,是一个女人的愤怒,是一个女人的觉醒。 在男权社会之下,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违背世俗的女人出现。 女人,就得好好当一个女人。 所以,杀死鱼玄机的,是那个时代。 眼前的画面如云雾般散去,两人重新回到小院。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背对着他们,端着白瓷杯,静静地抿了一口酒。 她头上戴了一只簪子,宝蓝色,楚寒星记得她在平板的监控画面里看到过,是博物馆的藏品。 两人对视一眼,段潮生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楚寒星淡淡道:“布阵人是你,绿翘。” 小姑娘道:“不错。” 她转过身,两人在月光下看清了她的面容,正是白天关门的丫环。 段潮生眯了眯眼:“你不甘心?” 绿翘把杯子重重一放,眼神狠厉:“我家姑娘才貌双绝,活得坦坦荡荡,最后却别人说是妒妇,我当然我不甘心!” “他们太恶心了,在他们眼里,女人之间的争斗无非就是那点子事,就算她鱼玄机惊才艳艳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为了男人发疯,你不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满足了他们男人的幻想吗?” “大诗人诶!大才女诶!为了他们男人,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乐师,甘愿成为一个妒妇,杀死自己的婢女诶!” “瞧瞧,他们男人才是世界的中心,天下的女子都要为他们斗得死去活来,就连追求自由的鱼玄机都不例外诶,以她做例子,不是很好地规训了女人吗?” 绿翘尖利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凄凉无比,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泪流满面,低声喃喃:“想要毁掉一个女人太容易了,不论是谁,什么身份,只要是女人,只需要给她戴上一顶妒忌的帽子,无论有多么离奇,所有人都不会再质疑。” 夜里很黑,那点微弱的月光也被云雾遮住了,一片暗淡,她的话也像是隐没在云雾里,飘飘荡荡,被风一卷,就像是沉入大海的石子,连那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声音也没有了。 “会有人看见的。” 绿翘骤然抬起头,和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眸对上,她眸中一片淡然,没有信誓旦旦,就轻轻淡淡的,但却又好似有千斤重,比任何誓言都来的有力。 绿翘轻声问:“你说什么……” 楚寒星负手而立,抬眼看被云雾遮挡的月光,半晌,垂下纤长的睫羽,一字一句道:“无论是鱼玄机还是谁,会有看见她们的那一天。” 绿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听见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段潮生眸光深了些,和楚寒星并肩而立,深深地看着她:“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收了笑意,“希望如你们所言。” 她拔下簪子扔到楚寒星手里,像是极为疲倦一般地打了个呵欠,合上眼,“带着你们的朋友,走吧。” 白雾骤起,往小院收拢,二人只觉得身体一轻,被白雾推出,仿佛做了一个梦,倏地睁开眼,周围是明亮的灯光,那七颗玉石颜色相较之前暗淡了些。 楚寒星摊开手心,赫然是一只宝蓝色的簪子,是阵眼,而季清的魂魄也在这里存着。 段潮生看了眼腕表,他们在幻阵里过了不知多少天,而现实才凌晨五点。 第57章 想拜师么 楚寒星拿着簪子站起身往外走,“去医院。” 段潮生视线从她手上移开,没记错的话簪子是博物馆的藏品,如果就这样被他们拿走了,还得想想该怎么交代。 路过玻璃展柜时,段潮生特意看了一眼,那只簪子原封未动地待在展柜里。 段潮生挑眉:“这是一对?” “没错,不过我手里的这个是法器。”楚寒星眸中有一丝疑惑,“他们是弄丢了?” 段潮生摇头:“簪子进入展馆已经快二十年了,估计没人知道。” 簪子尖端有点乌黑的血迹,楚寒星声音笃定:“季清知道。” 他的魂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隔了好几个市的博物馆。 鱼肚翻白,太阳金光一点一点地洒向大地,天快亮了。 突然接触到阳光眼睛有些不适应,段潮生眼眸微眯,开口:“你觉得绿翘是不是鱼玄机杀的?” 楚寒星沉默片刻,淡淡道:“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林世敏在保安亭打着瞌睡,突然有人推了他两下:“馆长快醒醒,他们出来了!” “啊啥呢…”林世敏先前还迷糊着,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呢,有人叫他也没什么反应,嘟嘟囔囔的。 直到被人推搡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他心猛地一跳,一瞬间就醒了神睁开眼睛,陡然出声,“他们出来了?!” “是啊是啊!咱们快去……”身旁的人话还没说完,林世敏就出去了。 他远远看见楚寒星和段潮生出现在博物院门口,连忙赶上去:“大师,怎么样了?” 楚寒星早已把簪子收好,没让人看见,嗓音淡淡:“把三楼的镜子撤了。” “镜子?”林世敏嘀咕着什么哪有什么镜子,一拍脑门,“哎呀,我记起来了,是不是那面衣冠镜?” 那面镜子摆着有些奇怪,段潮生问:“你为什么要把镜子放在那儿?” “嗐!不就是馆里的几个小姑娘爱照镜子,刚好他们上次运错了,她们就给留下了。”林世敏小心翼翼地说,“我待会儿就叫人把他撤走,那个啥幻境啥的都解决了吗?” 楚寒星点头,幻阵已破,执念已散,阴气也恢复正常,但光煞依旧存在,还是会对人身体产生影响,所以需要调一调风水。 先前进入博物馆里那一批人断断续续地醒来了,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一个身穿唐装的男人,左手拿着实木罗盘,黑着脸道:“哼,这鬼物竟敢愚弄我等,真是该死!” “也不晓得之前是谁说区区小鬼不用你出手,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自己出来。” “李兄一向自命不凡,怎么连一个幻阵都破不了?” “呵,我是技不如人,可你王自德不是风水大家,难道就没发现这里的光煞能被用来做幻阵?” “两位道友莫要争执了,你们就没发现那只鬼已经走了吗?还有这幻阵是谁破的?” 这话一出,博物馆内瞬间安静,破阵的人一定会比他们先醒,而他们里面这一群人差不多同一时刻醒来的,对方有几斤几两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肯定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估计对方早已离开。 “应当是哪位不出世的高人。” “不管是谁,破阵之后一定会把季家少爷的魂魄送回去,我立刻就回去,倒要看看是哪位高人!” 有人小声嘀咕:“不就是一捡漏的,什么高人。” 要不是他们身先士卒,对方能知道里面有幻阵么,还不是会跟他们一样被困在里面。 其中不少人是这样想的,打算回去一探究竟,有人单纯是想凑个热闹,毕竟季家给出的是一千万,太令人眼红了。 看着呼啦啦一大群人远去的背影,林世敏擦擦冷汗,好歹把他们给送走了,招呼保安把镜子抬走,又把藏品检查了一番,确保没什么错漏之后,才回到办公室。 唐星星一边开车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头儿,你真穿越回唐朝啦?那鬼设的幻阵这么牛逼?这也太酷了吧!” 段潮生放松地靠在副驾驶,长腿曲起,揉了揉眉心:“不是穿越,场景复刻而已,就跟电视里搭建的场景一样。” “嚯哟,”路荔凑到楚寒星面前,“说来说去,她跟鱼玄机主仆情深啊,这都死了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要帮她澄清。” 楚寒星半阖着眼,嗓音淡漠,“有的人死后会带着执念转世,执念会影响人的行为,缘分,潜意识会推动人去做一些事,有的人固执地停在原地,一定要化解,否则绝不转世投胎,因果循环,纠缠不休,生生世世,如此而已。” 就好比小桃,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 这话说得深奥,路荔似懂非懂,不过她感觉楚寒星有种看破尘俗,入世后出世的淡漠,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执念这个词似乎永远不会跟她沾上边。 就好像,她来人间不过是体验度劫,完了之后就会回到天上一样。 段潮生眸光微动,扫了眼后视镜,恰好和那双清冷的眸对上,他眼尾上挑,眸里盛着笑意,“红尘扰人,却也动人。” 楚寒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到了医院,楚寒星心念一动,忽然对小桃说:“你去我之前的病房呆着,不要乱走动。” 万一被人收了她还没地儿哭去。 小桃轻轻点头,飘回病房。 路荔站在楚寒星身侧,她后边就是一团空气,唐星星只觉得一股冷风吹过后背,他一个激灵,双眼呆滞:“大师,你后边好像没人。” 不要告诉他青天白日的有鬼啊啊啊啊。 段潮生倒是觉得有趣,不过现在也不是废话的时候,得赶紧去找季清。 一行人进了电梯,数字不断变换,直到停在十七楼,叮地一声门开了,顿时,七八道不同含义的目光齐齐射过来,其中一人上下打量着段潮生,不确定地开口:“就是你破了幻阵?” 他语气算不上好,皱着眉头,似乎觉得他年纪太轻了些,不太满意。 段潮生率先走出电梯,玩味的目光在对面转了一圈儿,片刻,他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薄唇掀起一抹笑,眸光却是漆黑深沉,不带丝毫情绪。 他双手插兜,舌尖顶了顶上颚,笑容有些邪肆:“怎么?你们想拜师?” 第58章 人都死了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怒斥:“黄口小儿!破了一个区区幻阵就敢如此狂妄,未免也太不将我们这些前辈放在眼里了!” 有人附和道:“没错!我等入行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穿开裆裤吧哈哈哈哈!” “原来是前辈。”段潮生眼底透着意味深长,唇边噙着笑意,却没一丝温度, 听他似乎有服软的意味,那几人神色越发傲慢,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唐装男人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我们是你前辈,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幻阵是如何破的?” 易学各门各派,各有各的厉害,有些还是家传,绝不会给外人知道,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而唐装男人明目张胆地窥探别人的术法,真是好不要脸。 不过没有人站出来帮忙说一句话,那幻阵说得轻松,实际要破阵他们谁也没有把握。 他们十来个人进入博物馆毫无察觉,同时中计陷入幻境,布阵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小鬼?要不是有人帮忙破阵,他们想要出来,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 谁还没点自己的小心思了,趁这小子年纪轻,哄他说出点什么,就够他们钻研一段时间了。 却没想到段潮生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差点气吐血。 段潮生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目光掠过每一张面孔:“前辈啊…也对,你们年纪大,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这样看起来,我是该谦卑一点,” 他神色懒洋洋的,带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拉长声音,“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孩子还小,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人都死了。 他们几乎是下一秒就接上了段潮生未尽的话语,顿时气得不轻,大声呵斥:“放肆!” 唐星星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哈头儿牛逼!” 路荔抱着手臂,冷笑:“哦,你们仗着自己年纪大死得早就想欺负人啊?也不回家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行,还想从小辈口里套话,一个二个腆着一张老褶子脸在救命恩人面前装腔作势,你们好意思啊?救了你们还不知道感恩,真是丢死人了,像你们这种老头在我们家乡是要被人吐口水的哟。” “你…你,你!”唐装男人用手指着路荔,抖得不行,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忽地,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路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看向路荔眼神变得怜悯。 “你这丫头,嘴皮子倒是利索,呵,这倒也是,不然怎么会克夫,克到丈夫和你结婚不到一年就早死呢。”他惋惜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悲天悯人,实际把他那副小肚鸡肠的心思透露得淋漓尽致。 路荔连个男朋友都没,他却说人家未来老公会早死,哪个小姑娘受得了他这话。 往后一直沉浸在自己克夫当中,往小了说心里会不舒服,往大了说人家以后谈恋爱都没什么自信了,就算不在乎,那不膈应死人了吗。 这种命师在命理界,就是最没道德的那种人。 楚寒星阖了阖眼,眉梢间尽是冷意。 有人帮腔:“王兄话虽然说得直白了一些,但他的确没说错,姑娘你面相克夫,命带孤辰寡宿,守寡之象,姑娘你现在认个错,说不定王兄就帮你化解了。” 王自德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理了理袖子,等着路荔道歉。 路荔对此嗤之以鼻:“我克不克夫关你们屁事!你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仗着自己那点子不入流的相术就想对我指手画脚,钥匙十块钱三把你配几把?跟个老逼登一样叽叽歪歪,你不怕兜不住屎?” 路荔演戏全是原声,台词功底很好,吐字非常清楚,该轻的轻,该重的地方重,完全把她的情绪传达了出来。 尽管她的语速很快,大家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把王自德和帮腔那人气得不轻。 唐星星还在一边煽风点火:“老头,话说你为啥没算到自己差点死在博物馆了?” “你…你们!”王自德怒目圆瞪,背着手侧过身,脸色黑得能滴出水,“简直不可理喻!” “小星,你们怎么跟大师说话呢?” 季母款款而来,她涂着红唇,妆容精致,雍容娴静,举手投足间无比优雅,尽显上流家族的贵妇人风范。 唐星星心里一个咯噔,僵硬地转过身,呐呐喊道:“金姨。” 瞟到她身旁的男人,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喊了一声“季叔”,段潮生抬脚向前走了两步,笑道:“季叔,金姨,你们来了。” 金淑玲礼貌地点点头,疑惑地问:“潮生,小星,你们昨晚上哪儿去了?” 唐星星实话实说:“去博物馆了。” “你们?你们去博物馆干什么?”季厚鸣拧眉。 王自德斜睨了两人一眼,抢先开口:“季总,你这几个小辈本事大得很呢。” 他说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不爽。 季厚鸣和金淑玲对视一眼,金淑玲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地说:“大师,他们小辈不懂事,说话不中听,您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叫他们给您道歉。” 这几个人他们一个也不敢得罪,万一让他们生气了不帮忙找魂魄,那她的儿子季清怎么办! 金淑玲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手搭在唐星星背上,对他低声道:“星星,不可对大师无礼,还不赶快给大师道个歉。” 她不敢指使段潮生,也就是仗着季清现在躺在病房,才敢站在长辈的位置明面上说段潮生两句。 让他道歉金淑玲是万万不敢开口的,毕竟这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初在军区大院儿,对着老首领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人。 段潮生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王自德,他神色倨傲,理了理衣襟,又拍了拍衣摆不存在的灰,故意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就是不看唐星星,似乎是想在唐星星鞠躬赔礼时给他一个难堪。 唐星星皱着眉头,小声嘟囔:“我又没说错。” 他声音很低,但顶楼很安静,加上那些老头耳朵该死的好,听得清清楚楚,仗着金淑玲有求于他们,脸色愈发臭了。 金淑玲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尖利的指甲嵌进唐星星肉里,神色有些扭曲,“小星,快,听话,给大师好好说句对不起,大师就原谅你了,我知道你们是担心阿清,但只有大师才能让阿清好起来,小星乖,听金姨的话啊。” 第59章 阴阳毒症 唐星星脸皱成包子,却没有开口呼痛,段潮生手搭在他肩上,微微一用力就把人带到了身后,他目光直视金淑玲,声音有点沉:“金姨,你冷静点,他们救不了阿清。” “他们救不了谁还能救得了,你吗?”金淑玲情绪崩溃,表情在精致的妆容下衬托得有些可怖,“都是你们带坏了阿清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你们,阿清怎么可能会晕倒!都怪你们!啊啊啊啊!” 她抱着脑袋,声音凄厉,跟精神病人发病了似的,身体都不能自我控制,季厚鸣脸色难看地抓住她的手,避免她发疯。 那十来位大师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个和尚远远对着两人微微弯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福生无量天尊。” “季总,尊夫人情绪不稳,万不可再受到刺激了,不如把贵公子的魂魄交给我,让他们这些小辈先出去。” 季厚鸣按着发疯的金淑玲,感觉自己跟个猴子似的,被一大群人看了个笑话。 自从金淑玲闹出了那档子事,他堂堂一个上市集团的董事长,彻底成了圈子里的笑柄,如今这个泼妇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他这面子往哪儿搁? 季厚鸣再也受不了,沉着脸:“你们抢阿清的魂魄做什么?快点把拿出来交给大师,你们出去!” 由于金淑玲失去了理智,季厚鸣下意识地以为是他们要捣乱,从他请来的高人手里抢走魂魄,心里烦躁至极,面上也不见什么好脸色,直接呵斥。 当然,夫妻二人再怎样也不敢对段潮生甩脸子,那张臭脸对着唐星星那一边儿,路荔和楚寒星就站在唐星星后边儿。 那群人就等着看好戏,眼神轻蔑,就算他能破幻阵又怎样,姜还是老的辣,在他们面前,他还嫩了点,最后还不是得乖乖交出魂魄,把一千万赏金让给他们。 谁让他们这行看的就是经验呢,年纪轻轻,懂个什么?雇主怎么会信任他们呢。 楚寒星淡笑:“德行有亏,算哪门子的高僧大师。” 唐星星耳朵一动,就见楚寒星从他身侧走过,一把抓住金淑玲的胳膊,使了一个巧劲,把人带出来。 季厚鸣脸色铁青:“你干什么?” “施主,切莫妄言。”和尚宝相庄严,眼神慈悲,“阿弥陀佛。” “等着。”楚寒星探到金淑玲脉搏,心中略一思索,食指中指两指并拢,隔着衣服,快速在金淑玲几个穴位点了一下。 不过片刻,金淑玲打了一个嗝,停止了各种发疯,神情变得正常。 她愣了愣,突然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直混沌的脑子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喃喃:“我这是怎么了……” 季厚鸣原以为她在做戏,可见她神色不似作假,顿时心里一惊,“你不记得了?” 金淑玲失神地摇摇头,“我只记得我让小星给大师道歉,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季厚鸣稳了稳心神,“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取穴。”楚寒星往后退了几步,淡淡道,“她五气淤堵,循环不通,取尺泽、天泉、偏历、天府、云门、中门穴,可短暂疏通。” 金淑玲睫毛颤了颤,“我…是不是有病?” 楚寒星把刚才切脉的症状一一道出:“心主神明,心神不宁则精神异常,舌苔有裂,火邪入体,血虚而有热,脉象数微,九窍闭塞,而不通外事也,此乃阴阳毒症。” 说人话就是金淑玲真的有病,在中医上叫做百合病,受到刺激容易精神失常,在西医里就是精神有问题。 “呵,班门弄斧。”说话的是那个道士,他眯着眼显得高深莫测,“尊夫人不过是被冤情债主缠身,得了阴病,做一场法事就解决了。” 金淑玲又像是着了魔,连忙道:“法事…对!道长,快给我儿子做一场法事,让他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路荔觉得这女人简直是没救了,他们要真有什么本事,刚刚她发疯成那个样子也没见有人帮她一把啊,还女强人,脑子是贡献给僵尸了吗? “法事么。”楚寒星突然出声,放在背后的手静静掐算,不慌不忙,“是说你前段时间给一个女人做受生债,结果你道行不够,还得不干净,害得她被厉鬼缠上,噩梦不止,肉身差点被对方占了的这种法事?” “还是说,你法金一万九千九的补财库法事,结果生生让一个房地产老板补破产了?” 道行不够,修为浅薄,做得法事没有得到认可,反而给做法事的人招来许多不干不净的东西,普通人又没能力满足他们,能不被折腾的破产么。 就好比古代闹饥荒的时候,你说你要开仓放粮做慈善,人人称赞你是大善人,那些难民隔了大老远跑来,你得了好名声,不想给人吃饭了,啪的一下,把门一关,那些饿疯了的难民能放过你?不得把你粮仓给砸了才消气。 那道士脸色乍青乍白,只有被拆穿了的尴尬,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这行业本就鱼龙混杂,真有本事的早就成了上层人的御用命师了,大家不过半斤八两,谁能比谁高贵。 王自德眼神轻蔑,楚寒星眸光一转,直接开口,“你借着社交平台的粉丝,去年在网上开了一个命理班,借着给女学生看八字的名义性骚扰,而她们惧怕你手里握着她们八字,默默忍受,一直没敢爆出来,你开坛设法请先师上身,没搭理你,还是你大弟子请到了童身,帮你解围。” “名带德字,却无好品行,名不副实,注定先成后败,再难翻身。” 都是一个圈子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没人提到台面上就当作不知道,一旦说了出来,那些自命清高的人立马离他远了些,他的周围空了出来,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阿弥陀佛。”和尚摇头,念了一句佛号。 楚寒星噙着一抹凉凉的笑:“出家人,既已出家,本该不理世俗,可你的面相却被钱财所侵染,双目浑浊,全是欲望,明面上的庄严肃穆的寺庙,私底下却是给有钱人背着妻子牵线情妇的阴私地儿,你看着那一尊尊佛像,每日上香诵经的时候,就没有一丝羞愧?” 第60章 祈福 和尚握着佛珠的手一僵,心里一个咯噔,用谨慎的目光打量楚寒星。 金淑玲不可置信地开口:“她说的是真的?” 金淑玲掐着手心,她这辈子,最恨背着妻子养小三的臭男人,想罢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季厚鸣,接触到她眼神的季厚鸣握紧拳头,强忍下怒气。 和尚到底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神色只是略微僵硬片刻就恢复如常,他摇头叹气,看着楚寒星时表情悲天悯人,“阿弥陀佛,你和你身旁这位施主一开口就是恶言相向,如今更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谎话连篇。 我出家人清清白白,不好钱财不贪色早已六大皆空,施主的断语如何能让众人信服? 你若想要赏金,我等让你便是,何必为了钱而造口业?,还望施主慎言,慎言啊!” 王自德冷笑:“哼,好赖全凭你一张嘴,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她说的没错,他的确做过那些事,可那又怎样?证据早就被他掩盖下去了,除了他身边的亲信,谁能锤得了他?更别提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圈外人,想证明她是对的,痴人说梦去吧! 一人哈哈大笑:“姑娘,不要以为自己看了几本周易就懂易学了,想窥探我等命簿,你还差得远呢。” 季厚鸣悄悄舒了口气,随后脸色一沉,“楚女士,还请你离开这一楼。” 金淑玲本来还有点相信,一听和尚说楚寒星是为了钱才来,立马没了好脸色,先前的好感散得干干净净,呵斥:“你们快点给我出去!” 楚寒星噙着淡笑,把簪子放到金淑玲手里,“好。” 她又不是神,还真没办法立马拿出证据打脸他们。 上赶着不是买卖,她虽然需要钱,但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五百万。 她的确答应了段潮生要帮忙救人,但,魂魄已经拿到了,她承诺也算完成。 非要执着亲手把魂魄给人融合好,好像她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似的。 路荔微微吃惊,下意识地看向病房方向,纠结地跺了跺脚。 楚寒星转身欲走,段潮生却快她一步,直接挡在电梯口,楚寒星挑眉,他这是不想让她走? 段潮生垂眸,她唇边缀着笑,可眼底宛如浸了雪的寒冰,她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如余灰冷寂,只有凉凉的寒意。 他眸光暗了暗,低声道:“稍等。” 他拿出一个军用设备,在上面快速操作了一下,便微微侧头:“星星,权限开了。” 唐星星秒懂:“好嘞头儿。” 他立马从双肩包里拿出电脑,直接坐在地上,用背包垫着电脑放在膝盖上,十指翻飞,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地响。 路荔凑过去,只见上面花花绿绿的一片,她本想问两人打什么哑谜,见那几个人也一脸好奇,冷笑一声抱着手臂,啥也不问了。 那几人有些尴尬,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很快,唐星星嘴巴一咧,敲下最后一个键,把电脑屏幕一转,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挑衅地看了和尚一眼,“诺,你的老巢。” 众人齐齐看去,画面被划分成了八格,一座寺庙的内里,有庄严的宝典和神像,跪拜上香的信众,厨房、前院后院,还有门口进入寺庙的视角,从清晰度和位置来看,是实时监控画面。 和尚又惊又怒:“入侵摄像头,你们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唐星星嘿嘿两声:“公务需要,光头你理解一下咯。” 楚寒星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停在段潮生身上,眸光微凝。 她可以保证她说得没错,但对方和她不算熟悉,凭什么相信她? 如果她说错了,他就不怕受到处分? 和那双美眸四目相对,段潮生轻轻一笑:“我的直觉告诉我相信你,如果今天运气好,恰好能找到证据的话就能按聚众淫乱把他们一锅端了,可以帮长安同事冲冲业绩。” 楚寒星眸光微动,“如果没找到呢?” “我运气一向不错。”段潮生笑意分明,漫不经心的眼神杂糅着吊儿郎当的气息,和普罗大众心目中的警察形象相差甚远,却一样的可靠。 唐星星一脸骄傲:“头儿可是赌王,赌狗赌到最后应有尽有!” 就假装没有挨训,没收权限写检讨这回事吧。 段潮生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骂:“说谁狗呢。” 唐星星从魔爪中救回自己的头发,立马离他远了些。 尽管被调出监控,和尚依旧不慌张,他既然敢做,还敢让人来上香,就一定能保证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他们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做法事有问题的那个道士偷偷掐指一算,得到卦象,他脸色一僵,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金淑玲虽然不太相信,但仍旧全神贯注地看着监控,直到他在上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登时一把抓住季厚鸣的胳膊,大声问:“这不是你合作对象李总,他来这里干什么?” 季厚鸣被抓疼了,攥住她手腕扯开,拍拍抓皱的袖子,黑着脸说:“他最近有个新项目,来拜拜怎么了!” 金淑玲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见李总上完香摇了摇签筒,随后捡起掉出来的签,去神像右侧一个小里间解签去了。 里间没有摄像头,但打开门的时候里面一览无余,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现。 楚寒星眼眸微眯,在墙壁上发现一处细微的裂痕,而后轻轻一笑。 既然和尚想要证据,那就让他亲眼看看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是怎么暴露在众人眼睛之下的。 她侧眸看向金淑玲:“你有一个小姐妹,她这段时间经常来找你喝下午茶,你很羡慕她,因为她和她老公非常恩爱,而且没有外遇,她很相信她的老公,是么?” 金淑玲收回看向屏幕的目光,垂下眼,神色有些黯然:“是,芸芸跟她老公整天出双入对,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感情很好,她正在备孕,她来找我喝茶的时候还说她老公天天去寺庙帮她祈福……” 金淑玲一惊,陡然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抬眼讶异地问:“你是说她老公有问题?” 第61章 出轨 楚寒点头:“没错,他现在就在这间寺庙。” “一派胡言!施主,你如此胡言乱语,怕不是中邪了!”和尚声音很大,像是用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楚寒星从容不迫,淡声道:“急什么。” 她打了三个卦,每个卦都在表示段潮生运气真的不错。 金淑玲早前也十分信任季厚鸣,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更何况楚寒星如此笃定,金淑玲心里开始动摇。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她直接给张芸芸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芸芸,你在哪里?什么?你去寺庙干什么?” “那个…芸芸我给你说个事,你别急啊。”金淑玲看了眼楚寒星,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娇的女声。 “什么呀?” 金淑玲面露难色,“你老公他…” “怎么了?淑玲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张芸芸有些奇怪,却突然听到一道冷冽的嗓音。 “你丈夫在寺庙和情人幽会,大殿西北方。” 张芸芸心里一个咯噔,追问:“你谁啊?我老公明明在寺庙给我祈福,你凭什么这么说?” 冷冽的嗓音没有丝毫波动:“是与不是,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张芸芸有些气闷,好像她老公真的出轨了一样,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会背着他跟情人约会,更别提是在寺庙这种地方。 她赌气一般地回:“好,我现在就去!淑玲,咱们把视频开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挑拨离间。” 电话被挂断的下一秒,金淑玲手机上的视频邀请就来了,她硬着头皮接通,张芸芸很快就认出画面上的那张面容,她满眼不可思议:“楚寒星?!” 楚寒星眉毛微抬,金淑玲的摄像头把楚寒星全身都装进去了。她反问:“你认识她?” 目的地到了,司机拉开车门,张芸芸优雅地下车,举着手机回道:“是啊,她最近在网上爆火了,我刷手机看了一眼,看视频她算卦好像挺厉害的,她怎么找上你了…等等。” 张芸芸心里一紧,“刚刚说话的人就是她?”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殿,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来。 “是,芸芸,要不你去西北方看一眼。”金淑玲试探地说。 张芸芸脸色有些难看,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楚寒星有许多断卦视频,虽然公安没有直接承认,可各方面信息都能对上…… 张芸芸心里越来越慌,但仍然一步步地往西北方走。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绝对不是为了家庭委曲求全的人,如果,如果她老公真的出轨了,她绝对不原谅! 她宁愿痛苦,也不要像金淑玲一样被人瞒了十几年,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稳了稳心神,看着面前解签两个字,直接推开门,里面只有一个和尚,桌子上摆了一排的书,和一扇屏风。 张芸芸放松地笑了笑,把摄像头切换,“看到了吗?里面什么都没有!” 楚寒星盯着那堵墙壁,不慌不忙道:“去屏风后面,那里有道暗门,推开就是。” 暗门? 张芸芸心里猛地一跳,就要往屏风后面去,结果那个和尚慌忙站起来拦住她:“哎哎哎,你不能过去!” 他神色慌张,像是在掩饰什么,张芸芸一把推开他,冲到屏风后面,按照楚寒星所说的裂缝,直接用手肘撞上去,那道墙壁果然开了。 不过里面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般,有很大的密室,只是一个五平米的封闭空间。 不过墙壁后面是一道全黑色的门,只有右手边有红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 和尚得意扬扬:“那不过是我们放七零八碎的暗门,新装修就没用了,我说了,我是出家人,行得端做得正……” 张芸芸冷静地打断他:“我有他所有的钥匙。” 她深呼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芯片,在呼吸灯旁边一靠,很轻微的“滴”了一声,门,开了。 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通向哪里,灯光是暖黄色的,像是宾馆一般,走廊两旁是一扇扇房门。 张芸芸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忽地,细小的咔嗒声在空旷的长廊格外清晰,一个男人手上搭着西装外套,揽着一个女人的腰,在门口接了一个吻,然后拿起西服抖了抖穿好,他笑容满面地整理好衣服,转过头,和张芸芸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张芸芸从对方眼里看到许多情绪一闪而过,惊讶、慌张、心虚、哀求…… 张芸芸哭着骂道:“吴尚津,你这个畜生!” “芸芸,你听我解释!” 手机在一瞬间飞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空响。 画面一黑,视频直接中断了。 金淑玲指着和尚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还和尚呢?给我滚!” 路荔也骂道:“难怪你这个和尚这么有恃无恐,谁能想到你会在佛像眼皮子底下干这种腌臜事!你也太他妈恶心了。” 刚才的画面唐星星已经录下,直接打包发给长安派出所,对方当即出警。 和尚脸色一白,还在干巴巴的辩驳:“这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 段潮生直接拿出手铐把他扣住,和尚面如死灰。 见状,那几人也待不下去了,强撑着面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想起来雇主今天约了我看风水,我也先走了。” 两分钟,人就都没了影,甚至嫌电梯太慢,直接走的楼梯。 金淑玲如梦初醒,拿着簪子,几乎要给楚寒星跪下,哭着求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了您,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您要怨就怨我,千万别怪我儿子,我给您道歉,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季厚鸣神色尴尬地站在一边,他真是万万没想到,那群人平日高高在上,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结果竟然是一群水货! 要是让他们动他儿子魂魄,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楚寒星往右移了两步,避开金淑玲想要下跪的方向,淡淡道:“准备七块玉石。” 季厚鸣一听有戏,连忙道:“已经准备好了!” 玉能养魂,他们一直备着。 “在外面等着。” 既然已经准备好,现在就能摆阵,楚寒星抬脚走进病房,把门一关,隔绝所有的视线。 季清呼吸微弱,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 楚寒星没耽搁,以季清为太极点,楚寒星把七块玉石摆在七个宫位,手心摊开,嘴唇翕动无声念着咒语,簪子慢慢浮在半空,阵法开始生效,四周的灵气被聚起,在病房涌动。 只见星星点点的白光从簪子溢出,和着灵气没入季清眉心。 病床上原本脸色苍白的青年,逐渐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等白色光点完全进入季清身体,簪子从空中落下,楚寒星接连结印,玉石的灵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她的衣袍无风自动。 片刻,风止,素白的手拾起地上的簪子,同时病床上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第62章 女命十八贵 四目相对,季清眯了眯眼睛,手下意识地探向床头柜摸眼镜,却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这家医院和他之前待的并不是同一家。 他近视度数不高,很快就辨认出面前的女人上次在阴间帮过他,他撑着床半坐,发觉他原先虚弱无力的身体如今力量充盈。 季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居然有十个月牙,他万分讶异地抬起头,四下一观,原本晶莹剔透的玉石不知为何变得和普通的石头一般,还麻麻赖赖疙疙瘩瘩的。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又救了自己一命。 “真的很感谢您。”季清神情认真,掀开被子下床,十分郑重地给楚寒星鞠了一躬。 楚寒星站在原地没动,受了他这个礼,因为她不仅帮他融合了魂魄,还用灵气蕴养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能气色红润,没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因为王自德说得没错,路荔的确会守寡,季清的魂魄和身体适应不了,导致他气血两亏,跟路荔成亲以后早早就病死了。 但他阳寿未尽,死后魂魄也只是滞留在阳间,无法投胎。 现在蕴养好身体,自然是该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了。 路荔很维护她,她也不过是投桃报李。 …… 金淑玲守在病房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这怎么还不出来啊!” 季厚鸣烦了,“你就不能好好坐着等吗!晃来晃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我怎么了?我担心我儿子还不行?季厚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儿子!”金淑玲嗓子很细,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听起来十分尖利。 季厚鸣勃然大怒:“你但凡把跟踪我的精力放一半在阿清身上,他的身体也不会到现在这个样子才被我们发现!” “谁让你在外面找女人的,啊?你现在还反倒怪起我来了,季厚鸣,你就是个畜生!儿子生下来,你关心过一天吗!” 二人开始互相指责,唐星星耷拉着眼皮,躲在段潮生后面捂住耳朵,路荔往前走了两步,替他挡住两人的身影,小声问:“他怎么了?” 段潮生眉头微拧,缓缓道:“星星的爸妈在他小时候经常当着他面吵架,吵完之后两人就会骂星星,导致他现在看见人吵架会心理不适。” “做父母不需要考试,仿佛孩子就是他们的私有物品,可以用来肆意发泄负面情绪。”路荔的声音充满戾气,抱着手臂出神地盯着某一处,像是陷入了回忆。 段潮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咔嗒,争吵声戛然而止,几人齐齐把视线投向病房门口,青年温文尔雅,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来他刚从生死关头回来。 “清儿!” “阿清!” 季清微微笑了一下:“爸,妈。” 金淑玲双眼一红,抖着嘴唇问:“儿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妈,楚小姐已经完全把我治好了。”季清扶着她,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下。 金淑玲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用手帕擦擦眼泪,“那就好!那就好!” 季厚鸣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模样,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季清看见了,心里却没什么波动,要不是季厚鸣只有他一个儿子,现在指不定在那个女人的床上风流快活。 “段哥,星星。”他视线越过二人,和段潮生的目光对上,两人默契地笑了一下,季清视线一转,落到了路荔身上。 他顿了顿,声音较之前温和许多,“上次很感谢你。” 路荔罕见地结巴了一下,摆摆手:“没、没有,顺手的事儿。”季清轻轻笑了一下,他的气质很温润,又是大病一场,没有丝毫攻击力,看起来很无害。 他收回视线,对金淑玲道:“妈,叫人把石头撤下吧,医生会来查房。” 楚寒星没有让他保密,但季清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 病床边的玉石变成了普通的石头块,金淑玲心里一跳,看向立在窗边的楚寒星,约莫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站起身走到楚寒星面前,红着眼睛道:“楚小姐,我之前那样对您,您还愿意不计前嫌出手救阿清,真的谢谢您!” 楚寒星微微颔首,嗓音漠然:“送他去检查一番,没什么问题结一下钱。” 唐星星乐了,他怎么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呢。 金淑玲连忙点头:“好,好,这是应该的。” 路荔趁机说道:“楚寒星,你手还要换药,我们先走吧。” 楚寒星挑眉,看出了路荔的不自在,点点头,最后再嘱咐了一句:“有任何不对去楼下503找我。” 电梯里,路荔眼睛时不时瞟向楚寒星,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楚寒星看她那副模样心下一笑,却没追问,因为路荔是个憋不住话的人。 果然,两人刚出了电梯,路荔咬咬牙,问道:“楚寒星,之前那个鳖孙说我守寡克夫……” “假的,骗子。”楚寒星似乎早就料到她想问什么,直接否定。 她一丝犹豫都没有,路荔明显有些意外:“他真、真的是在骗我?” 楚寒星停下脚步,神色淡淡,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信他还是信我?” 路荔脱口而出:“当然是信你了!” 楚寒星点点头,继续前往病房,路荔心下微松,犹豫一会儿问:“那你帮我看看婚姻,成不?” 楚寒星脚步不停,眸光微散,路荔看她神情就知道是在心里排盘了,片刻后,就听她说:“正官清纯,食神旺相助夫清格,大运向禄,正是女命十八贵。” 路荔这段时间跟在楚寒星身边,耳濡目染倒是略微能听懂一些,但要说要完全明白是不可能的。 楚寒星眸光一转,看着503被打开的病房门,加快脚步,直接道:“你不仅不克夫,还帮夫育贵女,一生顺遂,但要说非常圆满,又还差一点儿。” 路荔心里一紧,追问:“差什么?” 楚寒星嗓音淡淡:“会晚婚。” 第63章 宁可架上药生尘 “啊?”路荔双眼呆滞。 就这?就这?她还以为是难产啊孩子身体缺陷啊什么的,结果就告诉她会晚婚,要不是…她压根儿都没打算结婚好吗! 楚寒星瞥了她一眼,误以为她是在遗憾,解释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万事万物不可追求圆满,差一点恰恰是最好的。” 路荔连忙摆手:“不,不,我是说,晚婚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两人已经到病房门口,楚寒星脚步顿住,沉吟片刻道:“按照以往来说,女子早婚才算好,年龄大了不成婚会遭人非议,但,三元九运,如今马上步入九运离火,以中年女性为主,女子独立自主,晚婚不婚都稀松平常,你顺应天运,果然向禄命。” 路荔谦虚地说:“嗐,谬赞,谬赞。” 楚寒星微微扬唇,推开门,两人声如洪钟的交谈声彻底泄了出来。 是瞿彦德和一个不认识的老爷子,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谈的热闹。 瞿彦德笑着看向楚寒星,对身旁人道:“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楚寒星神色淡淡,没有一丝意外:“瞿老,好久不见。” “哈哈哈,你可让我好找。”瞿彦德站起身,对楚寒星道,“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曾经的同僚,现在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楚寒星瞥了眼他的胸牌,眸光没有半点波动,淡声道:“柏老。” 她并不因为对方是什么身份而产生任何区别对待,不卑不亢,虽然冷淡却不倨傲,能看得出她性格如此。 柏元啸也算阅人无数,只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子绝非池中之物,难怪瞿彦德对她赞不绝口。 柏元啸大笑,“难怪你想收她做关门弟子,果然不错,不错啊!” 楚寒星礼貌询问:“二位找我可是有事?” “你这丫头…”瞿彦德失笑地摇摇头,“听说你手烫伤了,刚好我也在长安,就过来看看你,谁知道你在这家医院,这不巧了!” 楚寒星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意外,又听瞿彦德问道:“先前以为你去换药了,可看你纱布没有换过的痕迹,你上哪儿去了?” “我们去了顶楼一趟。”路荔探出脑袋。 瞿彦德二人对视一眼,顶楼目前只住了一个病人,还不是普通的病,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一清二楚,他知道楚寒星的本事,她去顶楼,无非就是给人“看病”去了。 瞿彦德叹道:“你这身本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摇摇头,抛开这个话题:“手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楚寒星回答不变。 柏元啸点头:“我问过了,中度烫伤,幸好及时处理过,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小声问瞿彦德,“你那事儿她能帮忙不?” 瞿彦德连连摆手,对他口中的那件事避而不谈,护士敲门进来换药,瞿彦德直接说:“那你就好好休息,把伤养好,我们不打扰你了。” “哎你这人!”柏元啸叹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楚寒星垂眸,经过一晚上灵气的蕴养,烫伤已经好了,但还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会引起怀疑,生出许多麻烦事。 楚寒星引动着灵气,做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这才对护士伸出手。 护士拆开纱布,无知无觉地对着完好的手背上药,重新包扎,端着药出去。 而路荔也没发现任何不对,还在叹气:“伤好得也太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路荔跟着护士起身,打算去把门关上,却看见瞿怡怡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彼此也算认识,瞿怡怡手里提着一篮水果,看样子就是来找楚寒星的,路荔带她进了门,又是寒暄一番。 瞿怡怡握紧手,开门见山:“楚楚,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一定会满足你。” 楚寒星眸光微动,她约莫能猜到瞿怡怡想找她帮什么忙,想到功德的事,她心念一动,轻轻点头。 面相没错的话,瞿怡怡硕士专业应该是医学。 瞿怡怡心下一喜,连忙道:“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我爷爷不是身体有病,他是心里有病。” 见楚寒星点头,瞿怡怡更加相信自己没找错人,她叹了口:“我爷爷不仅在学校里任职,也在医院给人看病开刀动手术,你们别看他年纪大,可他手比年轻人还稳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拿不动手术刀的那一天,可谁知道……” “四年前,我爷爷有个得了肺癌的病人,他隔壁床是个患了白血病的小男孩,小男孩父母不管他,只有一个姐姐打工挣钱给他治病,请的看护粗心大意,爷爷心软,就对他格外关照了些,两姐弟很感谢爷爷。” “谁知道有一天,那个病人突然恶化了,他的家属却怪爷爷是想多收医药钱拿提成才这样做,还问爷爷是不是收了小男孩姐姐的红包,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才对小男孩那么关心。 爷爷两袖清风,我奶奶死了之后更是无欲无求,一心只想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怎么可能是他说的那样?” “他们不相信,爷爷当时正在给小男孩针灸,他的家属拿着菜刀就往爷爷身上砍,谁知小男孩的姐姐竟然替爷爷挡了刀,砍到颈动脉,他姐姐当场就失血过多死亡了。” “后来一查,是他自己偷偷抽烟才导致病情恶化,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小男孩姐姐已经死了,爷爷每次拿针都会想起姐姐死去的画面,他总觉得,如果他医术再好一点,能早一点把那个病人治好,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呢?” 瞿怡怡痛哭起来:“那次之后,爷爷再拿针给人治病,手就会发抖……” 但愿世间人无恙,宁可架上药生尘,这是瞿彦德药铺门口的对联,也是他的愿望。 他一生都在救死扶伤,临老却因为自己,导致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种无力感,没人能感同身受。 坚守几十年的信念开始崩塌,他在想,他是不是该冷漠一点,是不是不该关心小男孩,他是不是…不该成为一名医生? 第64章 风天小畜 路荔眼神惋惜:“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每天都活在愧疚自责当中,实在是太痛苦了。” 瞿怡怡泪流满面,楚寒星轻叹,递出一张纸,“你想我怎么做?” “谢谢。”瞿怡怡接过纸,把眼泪擦干,不停地深呼吸平复心情。 她有些腼腆地说:“让你们见笑了。” “哪有什么呀。”路荔表情坦然,“是你孝顺才控制不住情绪,要换个没良心的,他才懒得管呢。” 瞿怡怡被她的话逗笑了,路荔想了想问道:“你爷爷应该是有点抑郁?这个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为什么要找楚寒星帮忙啊?” 无论是演员还是易学,那个都跟心理医生挨不上边。 瞿怡怡笑着点头:“我知道。” 她眼睛看向楚寒星,神色认真:“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是想问楚小姐能不能让小安的姐姐,给爷爷和小安托个梦。” “小静自从去世以后,没有任何人梦到过她,大家都担心她在下面过得不好,小安甚至连病都不愿意看了,他想早点死,去见他姐姐。” “他们两姐弟的父亲是个赌徒加酒鬼,早已家徒四壁,还家暴他们的母亲,后来他们母亲实在是受不了,收拾了家里最后一点财产跑了,所以小静就是小安唯一的心理依靠。” “虽然小安现在不用担心医药费,可他化疗一点都不积极,我跟爷爷经常会去看他,小安很懂事,让爷爷不要责怪自己,说不是爷爷的错,但他就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瞿怡怡声音恳切,“楚楚,可以帮帮忙吗?如果他们知道小静在地下过得好,或许就能解开心结。” 人死后会根据因果福报,决定什么时候投胎,早一点儿的,头七过后去地府走完流程就转世了。 晚一点的,都得迟那么几年乃至几百年才能投胎,在等待叫号期间,普通的老实鬼魂都在地府生活,地府做了规划,这部分普通鬼就在鬼界堡生活。 鬼界堡相当于一个城镇,鱼龙混杂,什么都有,所以阳间人烧的纸钱鬼魂收到后除了用来打点阴差之外,就花在鬼界堡里了。 而托梦是走官方渠道,自然也要花钱,所以小静从不托梦,是因为已经投胎了还是没钱呢? 楚寒星半阖着眸:“报六个数字。” 瞿怡怡有点懵:“啊?” 楚寒星解释:“根据数字起卦,可以测出小静当前的状态。” “哦哦。”瞿怡怡一时不知道说那几个数字好,视线一转,瞟到一串条纹码,她手一指,“674728,就那包棉签上的数字,行吗?不行我再重新报。” 楚寒星摇头,在心里把几个数字转为梅花卦象。 片刻后,她掀起眼皮:“乾为天变风天小畜,主卦乾,数字1,九九归一,卦象不错,也就是说她头七之后就能投胎,变卦小畜卦,有积蓄,虽然不多,但用来托梦是够了。” 瞿怡怡惊讶:“意思就是她不愿意托梦吗?” 楚寒星眉心微微动了动,淡淡道:“还有一卦,互卦,互卦是指当前的状态,而这一卦象的互卦仍然是乾卦,这样来看有停顿、滞留之意,她似乎…在忙着挣钱。” 这个回答简直出人意料,瞿怡怡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就好比一对情侣分手之后,其中一个念念不忘,而另一个早已开始了新生活。 她不是在怪小静,而是突然有些感慨。 她在用自己告诉大家,人真的要向前看。 “那…”瞿怡怡犹豫要不要再让小静托梦,似乎让一个已经开始新生活的人来宽慰旧人有些…… 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 楚寒星直接问她:“你就不想知道她宁愿不投胎都要挣钱,是为什么吗?” 从卦象上看,她挣钱挣得很吃力,还颇有种不顾一切的感觉,很奇怪,鬼魂没有这么拼的,如果是走投胎流程她没有钱的话,可以直接向官方借。 而这笔钱官方一定会借,转世之后就叫做受生债。 而且小静一直在重复赚钱花钱这一行为,也就是说她钱存到一定数额之后会直接花光,再重新积攒,再花光。 就跟她生前打工定期给弟弟付医药费一样。 “我当然想知道!可是…”瞿怡怡眼神迷茫,“除了亲口问她以外,还有其他的方法能知道么?” 路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直接问她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搞那么麻烦。” 瞿怡怡失笑:“怎么问啊,她跟我们阴阳两隔,难不成还能当面……” “等等!”她卡壳了一下,看着楚寒星淡雅的神色,眼里露出不可置信,“路路,你是说,楚楚能让我们见到她?” 她紧紧盯着楚寒星,却听她说:“还不行。” 瞿怡怡轻轻吐了口气,却谈不上失望。 要见一个死去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需要问问她愿不愿意。” 瞿怡怡:!!! 她倏地站了起来,神情无比认真:“求您,如果她愿意的话,让我们跟她见一面。” 说罢,她深深鞠了一躬。 小静的死太突然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一个字,当场就死去了,血流了一地,把爷爷的白大褂都染成了红色。 就算她对人间没有留恋,至少让大家跟她好好告个别。 楚寒星也站了起来,神色同样认真,一字一句道:“我的要求是参加你们的新药研制。” 她知道瞿彦德有一个新的研究项目,却因为这件事,项目中止,如果解开瞿彦德心结后他势必会回去继续,她得参加这个。 瞿彦德研究的药自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攻克普遍却顽固的疾病,如果研究成功,将会是利国利民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楚寒星没有抢别人功德的爱好,她只是想借这个平台而已。 有瞿彦德在,如果她做出新的东西,一定能用在它该用的地方,而不是沦为资本圈钱的工具。 有点像趁火打劫,但楚寒星目前只有这条捷径可走。 不过她靠的是自己的双手独立完成,又不是挂名等着分功劳,没什么可心虚的。 就算她靠挂名在阳间赚了好名声,但阴间可没那么好糊弄的,功德再多也算不到她身上,财名利禄对一个只剩下一年可活的人有什么用呢。 第64章 悬针纹 瞿怡怡咬咬牙,像个赌徒一般:“好!爷爷既然想收你做关门弟子,我相信你的人品!只要你不搞学术造假那一套,有什么事我都给你顶着!” 楚寒星一个演员,想转行做研究,要是没人帮忙肯定有许多阻挠,更别提让新药上市了。 她不知道楚寒星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既然她有这个信心,要做得又是一件大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她呢。 英雄不问出处,用事实见真章。 路荔讶异:“你不演戏了?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演戏呀。” 楚寒星眸光微微闪动,幽幽道:“你觉得命重要还是演戏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啊!”路荔没有犹豫地回答,说完她就觉得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楚寒星轻笑,保住命,扫平路上的绊脚石,再多攒一点钱,等原主回来只需要安安心心演戏就行。 瞿怡怡捏紧手提包:“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楚寒星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她的手虽然受伤了,但包扎好还得继续录节目,估计节目组待会儿就来人了。 楚寒星轻声拒绝:“先不急,等找到小静以后再说。” “也是。”瞿怡手放松了些。 万一小静不愿意见他们,爷爷和小安期待落空,到时候她就弄得大家都难受。 就在瞿怡怡打算离开时,门忽地被敲响了。 “大师,大师,你在里面吗?” 虽然看不见脸,但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路荔扬声道:“进来吧。” 门一推开,就看见傅嘉那张笑脸,路荔好奇道:“你来干嘛?” 傅嘉一侧身,身后的助理提着大包小包,把礼物一一放在柜子里。 傅嘉笑了笑:“大师,听说您手烫伤了,我买了点儿补品和护肤品送来,不值什么钱,您别嫌弃。” 路荔只一眼就看出都是些高端货,全是些烫伤修复、去疤痕的东西,比上次不知用心了多少。 瞧他这话说的,又谦虚又礼貌,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二世祖。 不得不说,傅嘉要真想讨好谁,绝对是做到位的。 见状,瞿怡怡对楚寒星轻轻颔首,便离开了。 楚寒星拿出铜钱,开门见山:“什么问题?” 她说过会赠傅嘉一卦,想必傅嘉来找她不单单是探病。 果然,傅嘉嘿嘿一笑:“大师,你真的太准了!” “我找人查了,那个戒指是四十年前一个摇滚歌手的,他被一个连环杀人犯活活勒死,连环杀人犯有个癖好,杀了人喜欢拿走对方身上的东西做纪念。 可没想到他把戒指拿回家之后,第二天就惨死了。 那个摇滚歌手的歌在二十年前突然火了,因为这个原因,那枚戒指也出现在拍卖场中,可买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发生了事故,侥幸活下来的就一两个。 渐渐地这枚戒指就没人敢收藏了,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戒指搞到手的,可以确定的是他知道戒指的来历,也知道拥有戒指的人会惨死。” 傅嘉脸色沉了沉:“他们家现在已经破产了,他爸欠了一屁股债,卷了最后一点钱跑路,他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所以……” 现在让他死于意外什么的,根本没人会追查。 “我想大师你帮我算算他在什么地方。” 他爸跑了,所有债主都找上了他,那小子很贼,不知道藏在哪里,他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破产?听你这口气他家里应该不差吧,怎么好端端的破产了?”路荔有些不解,像他们这种家庭,就算破产也不至于到亡命天涯的程度。 傅嘉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他面色泛着黑气,眉心有一条之前没有的细细的竖线,是悬针纹,发凶。 面相最能体现的就是近期运势,比八字精准。 不论傅嘉之前做了什么,现在最好是及时收手。 楚寒星抬眸,淡淡道:“你确定要算吗?” 被这么一问,傅嘉突然就迟疑了,不过很快,他就继续自己的决定,他眼神一狠,一个“算”字还没说出口,低沉的男声便从门外传来。 “算什么?” 傅嘉蓦地转身,表情讶异:“段哥,星星…卧槽阿清你好了啊?!” 段潮生看着楚寒星:“全身体检,数据显示非常健康。” 唐星星:“对对对大师,你也太牛了,阿清身体现在跟头儿有得一比。” 季清先是看了眼楚寒星和路荔,点头示意,才笑骂傅嘉:“会不会断句,好好说话。” “不、不是,我是太激动了。”傅嘉上前和季清拥抱了一下,“看到你恢复了我高兴!” 几人相视一笑,傅嘉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瞟:“你们…也是来找大师的?” “楚小姐很厉害。”季清上前,拿出一张黑卡,“楚小姐,一千万,全在里面了,密码是6个0。” 楚寒星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转而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段潮生。 她记得她要的是五百万。 段潮生眉眼含笑,声音低沉舒缓:“季叔问我给多少合适,我觉得他那一千万的赏金刚好。” 楚寒星收下那张卡,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他,嗓音淡漠:“谢礼。” 楚寒星不贪那五百万,但给都给了为什么不收。 他帮她收过锦旗,还帮她拿赏金,虽然是举手之劳,但楚寒星从不欠任何人。 段潮生目光在素白的手指上转了一圈,轻轻笑了一声,收下护身符。 他眸光一转,发觉傅嘉眼白变多,眼皮下垂,眉心发黑,还长了一根悬针纹,他见过的犯人里,几乎都长了由悬针纹变化而来的牢狱纹。 段潮生微微拧眉,嗓音变得有点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没什么啊段哥,我就问问…姻缘,对!姻缘,我想让大师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出现,嘿嘿。”傅嘉尬笑两声。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儿怵段潮生。 虽然大家是发小,从小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年龄也差不了多少,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疯玩儿。 但段潮生只要脸一沉,大家都会识趣地安静下来,因为这个时候,就是有人闯了大祸。 更别提他现在干得这一行,问话跟审犯人似的,傅嘉本来就心虚,现在能不怵吗。 季清狐狸眼一眯,双手插兜:“真命天女?你想收心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但若是细听,只有冷意。 傅嘉打着哈哈:“是啊,喝酒赛车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好。” 段潮生和季清一听,同时笑了笑。 傅嘉这才松了口气,浑身放松,口气也很随意,“段哥你刚刚吓死我了。” 唐星星瞧着段潮生的脸色,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段潮生瞬间收敛笑意,眼底不带半分温度,周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傅嘉一愣,段潮生嗤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上次有个重刑犯,在三天前我见过他一面,三天后他被人挖了眼睛,砍断四肢,扔进了沼泽地,在窒息和疼痛中死去。” “你知道么。”段潮生盯着他,眼底漆黑如深潭,充满了压迫性,“他当时的气色和眼神,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告死期。 傅嘉的脸瞬间白了。 第65章 求救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在盛夏天里,傅嘉的后背被冷汗打湿了衣衫。 他喉头有些发干,咽了口唾沫都没有缓解,他抖着嗓子出声:“段哥,你什么意思。” “你会死。” 冷冽的嗓音直接让他了一个寒颤,傅嘉机械地转动眼珠,盯着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眸,里面没有任何情绪,不是威胁也不是玩笑,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不可能。”傅嘉摇头,深呼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扯动面皮,想要轻松地笑一笑,却怎么也做不出微笑的表情。 他放弃表情管理,阴沉着脸,眼神变得狠辣,看着那抹向日葵,冷哼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什么不对?” 他眼珠一转,眸色陡然变暗,含着警告:“大师,这种玩笑可不是随便能开的。” 段潮生和季清心里同时一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傅嘉性格虽然算不上温和,但绝对没有这么狠辣,他听劝,玩得再疯也不沾赌和毒,得罪了他把人搞破产就算完了,他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兴趣。 “你威胁我?”楚寒星手一伸,一把桃木剑出现在手中,她唇边缀着一丝凉凉的笑意,“还否定我的相术。” 她倒是没想到,男鬼还留了一招后手,果然是杀了不少人的厉鬼么。 傅嘉的黑气已经蔓延到指甲了,眼珠如同浸了墨,黑得有些渗人。 “呵。”他的表情逐渐扭曲,嗓音带着阴寒的森冷,“你以为就你会聚阴——呃啊啊啊!” 场面顿时变换,只见楚寒星陡然出手拿着桃木剑砍在傅嘉身上,唐星星伸手去拦,却被段潮生叫住。 她明显不是真的要打傅嘉。 几人默契地退到一边,给楚寒星留出场地。 分明是砍着肉,傅嘉却觉有刺骨般的疼痛,像是灵魂在被抽打,那些恶意在鞭打中消失,他的心灵前所未有的纯良。 那一刻,傅嘉想了很多。 他不该喝酒泡妞待在夜店不回家,前些天空运过来的澳洲龙虾他不应该倒掉,他们家美好品德已经被万恶的资本主义腐蚀了,他应该把所有的资产捐出去做慈善,实现天下大同! 喔,什么美女,什么豪车,马克思才是yyds! 傅嘉的灵台逐渐清明,一团黑气从他眉心飞出就要窜出窗外,楚寒星手腕一转,桃木剑瞬间贯穿黑气钉在墙壁上。 唐星星恰好站在附近,那柄桃木剑几乎是擦着他脖子飞过去的,凌厉的风刺挠得他脖子发痒。 他伸手摸了摸,还好,没受伤流血,脑袋跟脖子还连着。 那团黑气并没有安分下来,而是顺着墙壁攀爬,想鱼死网破。 “不自量力。”楚寒星眸光一转,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小桃,淡声问,“饿了么?” 小桃视线在楚寒星和黑气当中来回看,眼中流露着渴望,怯怯地说:“奴家…奴家也怕你的桃木剑。” 楚寒星啧了一声,让小桃过来,手搭在她肩上:“可以了。” 小桃一喜,陡然爆发出鬼力把那团黑气吞噬。 几人只觉得房间温度骤然下降,又在一瞬间回升。 唐星星盯着楚寒星放在虚空中的手,咽了口唾沫,“大、大师……” “没错,有鬼。”楚寒星收好桃木剑,转过身子,很寻常的问,“要看吗?” 唐星星盯着墙壁的裂口,约莫有5厘米深。 一把木剑嵌进了水泥浇筑的墙壁。 说出去谁信啊啊啊啊!! 唐星星压住想要发抖的双腿,连忙摆手:“不看不看,我就随便问问。” 小桃打了个嗝,羞涩地笑了笑,用手帕捂着嘴,“这后生倒是挺有趣的哩!” 黑气会给傅嘉造成影响,对于小桃来说却不会。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游离在鬼界之外的魂魄约定俗成的规定。 傅嘉神情恍惚,眼神涣散,盯着向日葵看了一会儿,突然抱着它哭喊,“妈,妈,我要回家!” 听起来挺惨的,已经可以脑补出一部苦情大戏。 实际傅嘉爸妈恩爱得不得了,天天都是蜜月期,巴不得傅嘉别去打扰他们。 路荔讶异:“楚寒星,他该不会傻了吧?” 他可比剧组里演傻子的还像傻子,可楚寒星也没动他脑袋啊。 “不会。”楚寒星拿出一张符,神色淡淡,“灵魂沾了阴气,而桃木剑又是纯阳之物,他一时没有适应下来,五感封闭,开启的自我保护。” 路荔跃跃欲试,“你刚刚那样好帅,这个能让我试试吗?” 每次只能看着不能上手也太馋人了啊摔! 楚寒星递出符纸,“可以。” 话音刚落,路荔就直接动手了。 一张黄符贴在傅嘉的脑门儿上,他瞬间恢复神智,连带着刚刚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他灵魂有多么疼。 他不敢擅自撕下符,感激地扭过头,对着给他贴符纸那人道:“谢、谢大师救我狗命。” 说话间的呼吸吹动了黄符,傅嘉神色一变,“路荔?” “哇,他真的恢复正常了耶!”路荔赞叹一声,回头,却恰好和季清对上视线,她身形一僵,又很快地恢复正常。 段潮生看了一眼季清,若有所思。 “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季清问道。 傅嘉松了口气,把黄符撕下,贴在下巴上,挠挠头:“我就感觉自己好像魔怔了一样,一定要那崽子死。” 楚寒星嗓音淡淡:“你碰过那枚戒指,上面残留着的阴气通过接触附在了你身上,它会逐渐侵蚀你的心智,勾出你心底最阴暗的想法。 潜移默化地改变,一般很难察觉,只会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在这个时候,你应该会很抗拒见到我,因为你怕自己会暴露。 但你还保留了潜意识,你想活着。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算卦,是向我求救。” 傅嘉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就说我在来之前为啥纠结呢,原来是我的潜意识在跟它抵抗啊!” 经历劫后余生的傅嘉骂了一句“操”,本来气势汹汹却因为下巴上的符纸莫名有些喜感。 季清默了默,问道:“如果他没来找你,会怎样?” “死。”楚寒星神色淡漠无波,“还会在他死之后吞掉他的魂魄。” 唐星星拍了拍傅嘉肩膀,“嘉嘉,你还真是命大!” 可不命大吗,一念之差就嗝屁了。 唐星星忽然想起来,那团黑气在傅嘉身上的时候似乎还有话要说,跟电视里那种反派放狠话一样。 唐星星弱弱地问:“大师…那个,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等他把话说完,然后咱们再用正义之光闪瞎他的狗眼!” 路荔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好像…没毛病啊?” 傅嘉赶紧道:“对对对,我的感觉是他还有好长一串话要说。” 是楚寒星不按套路出牌才对啊! “打断读条。”楚寒星云淡风轻,“爽吗?” 三人齐齐道:“爽!!!” 第67章 心动则占 段潮生轻笑:“真上了战场,对方不会给你时间反应。” 趁你病要你命,不抓住机会,等着对方蓄力完了反杀不成。 “那不是…跨次元了吗。”唐星星嘿嘿两声。 道理他都懂,但跟超自然东西的干架他还是第一次见,直接立马代入小说了啊! 段潮生失笑,手搭在傅嘉肩膀上。 傅嘉一脸茫然,就见段潮生对着破开的墙壁扬了扬下巴,他立马明白过来。 他打开门,咳了两声,对着等在门外的助理道:“小易,里面墙壁被我打坏了,你去跟负责人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小易:“好的老板,我需要看一眼现场情况,还有拍照。” “行,进来吧。”小易跟着傅嘉走到那面墙壁,看着那道破口,淡定地拿出手机拍照,然后礼貌地关上门,全程没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门一关,他的表情立马变得惊恐。 他那个弱鸡老板怎么可能捅得穿水泥墙壁啊啊啊! 一看就是楚寒星出手的吧! 这个真的女人恐怖如斯啊啊啊! 傅嘉十分上道:“大师,真是不好意思又让您受累了,费用我还是付给您,不能坏了您的修行不是,五百万,您看合适吗?” “五十万便可。”楚寒星神色淡淡,这算是男鬼衍生出来的灾祸,而送他的那一卦也不必再算,两相抵消。 但她救了傅嘉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产生的因果还是得用钱了结。 傅嘉忙道:“好好好。” 他往楚寒星的账户上打了钱,又厚着脸皮说:“大师,你那些符,能给我来一打吗?” 楚寒星眼神微妙,果然在哪里都不缺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她给的一张护身符如无意外能终生使用,像之前符纸自燃是因为遇上了鬼力稍微强一点的厉鬼用法力去抵挡了。 但普通人哪里会成天遇上厉鬼,真当阴差不干活么。 虽然但是,傅嘉还是如愿以偿地买到了驱邪、护身、镇宅三类黄符,揣在怀里别提多踏实了。 几人准备告辞,楚寒星淡淡地看了唐星星一眼,命宫泛青,隐隐有一股煞气,脖子新长了一颗恶痣,主凶。 楚寒星拿出一张护身符,问他:“要买么?” “啊?”唐星星一脸迷茫,他对这个不感兴趣。 不待他拒绝,段潮生应道:“买。”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应该是看出来点什么。 楚寒星点点头,叠成三角形,语气漫不经心:“贴身佩戴。” “哦哦。”唐星星傻呆呆地接过。 事情都结束了,段潮生几人便告辞了。 出了门,段潮生眉头微拧,嘱咐道:“星星,这次出任务你要再小心一些。” “知道了头儿。”唐星星老老实实地回答,心里谨慎了些。 …… 十点整,顾导带着一大群人挤满了楚寒星所在的病房,直播间的观众也渐渐多了起来。 【哇,病美人耶!】 【气色真好,跟她比起来我才像生病的那一个。】 “楚楚姐,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好啊!手还疼不疼?好些了吗?” “我们事后才知道是九十度的沸水,可吓坏了!” “幸好只是烫伤了手,要是还弄伤了其他地方就糟糕了,不过会不会留疤啊?” “留了疤也没关系,反正能用医美技术修复。” 病房安静了一瞬,齐齐把视线投向说这话的人。 孙黎灵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嘴唇嗫嚅:“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明星对这些尤其敏感。 感觉这话就像是医美对他们来说是寻常便饭一般,就算事实如此,也没有人会想让自己的粉丝发现自己动过脸。 而直播间的观众也不可避免地探讨起跟整容相关事来。 【她这是暗示大家楚脸上动过刀子吗?】 【就是好心提醒一句而已,不要阴谋论。】 “留疤了肯定要用医美修复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路荔一脸坦荡。 病房重新热闹起来。 顾导一脸慈祥:“楚楚啊,你手好些了吗?” 楚寒星知道他的来意,没有绕弯子:“不妨事,可以继续录制。” 顾导瞬间乐了,“成。” 一大群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医院,上车前往影视城。 全程没有看见温恬的身影,路荔好奇地问摄像小哥:“温恬呢?还没醒?” “她身体不舒服,已经退出录制了。” 温恬醒来过后,发现封然不在病房,问助理,助理也支支吾吾,她便断定封然去找楚寒星了。 加上先前的事,她心里对楚寒星的恨意更上一层,索性装作身体难受的模样,直接跟封然回了临祈市。 听见摄像小哥的回复,楚寒星视线一顿,退出不是认输,怕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路荔似乎也想到了这方面,小声嘀咕:“受伤的是你,又不是她,她该不会又要在背后整什么幺蛾子。” “哎,楚寒星。”路荔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胳膊,“要不你给自己算一卦?” 楚寒星摇头,淡淡道:“心动则占,无事不占。” 路荔讶异:“你就不想知道?” “不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摇了卦,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路荔有些意外,如果她会断卦,肯定啥事都要占一卦,怎么到了楚寒星这里就兴致缺缺了,难道是有什么禁忌? 她来劲了,追问道:“那你会给自己看八字吗?我听说算命不算己!” 楚寒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能算自己,学这个追求的不就是让自己趋吉避凶? 不过命理师看自己的命盘会有迷雾遮挡,只能看个大概。 加上主观意识,如果断得太过精细,多数来说会不准而已。 而且越是修行越会脱离自己本身命盘的固定走向,很多高功道士命盘的轨迹和他本身的经历都是对不上的,所以也没有算的必要。” 路荔“啊”了一声,似懂非懂,又问道:“那你能看出你什么时候会结婚吗?” 楚寒星没说话,只轻轻摇头,路荔以为她是不知道,而影视城也快到了,便没有再问。 楚寒星视线落在窗外,高楼大厦的景色飞速倒退,她懒洋洋地阖了阖眼。 一个连情根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成婚呢。 第68章 恶煞 一行人刚到影视城门口,就看见门口停着两辆救护车,好几个白大褂在忙活。 三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放在担架上,抬进了救护车里。 “咦,腿受伤那男的看起来有点熟悉。”路荔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楚寒星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根据面相。 救护车很快把受伤的人拉走,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大家也陆续离开,楚寒星却被人叫住了。 “楚小姐!” 路荔一转身,就见马场老板气喘吁吁地朝她们跑过来。 “是你啊!” 路荔想起来了,那男的不就是马场的工作人员! 马场老板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倒霉极了的人。 “楚小姐,您真神了啊!”老板看着开走的救护车,叹了口气,“今天一早马场就出事了,先是马儿无缘无故地躁动发脾气,我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我刚到马场外边儿,马儿就发狂踢伤了人,一个员工去扶他,结果脚一滑,直接绊到鼻血都砸出来了。” “早知道我就该听您的话啊!” 老板悔不当初,这下他可赔大了,不仅以后招不到员工,恐怕连马场生意都得黄。 “你不是说楚寒星算得不对?” 路荔说话不怎么客气,他就知道这个老板当时没说实话。 老板有些尴尬:“这…这,唉!” 【卧槽,楚寒星真的好准!】 【风水、面相、医术、八字断卦,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楚寒星才是永远的神!】 【她既然知道会发生灾难,为什么不告诉老板?她是故意的?就因为老板不相信她?】 【报复心可真强啊…】 【楚不过是看他送了东西不想欠他什么才好心提点几句的,他自己不上道。】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望周知。】 老板很快反应过来:“楚小姐,你瞧我这个猪脑子!唉!怪我当时一时没想起来有员工动过刀,这才发生了误会!” 楚寒星无可无不可地轻轻点头:“还有事?” “有!”老板忙道,“我想您帮忙看看我这马场风水应该怎么调?” 楚寒星神色淡淡:“封门,或者直接搬。” “啊?就没有其他方法?” 他马场风水做生意那么好,就算发生了灾祸,他也没打算搬。 封门更别提了,封了门客人就要绕一圈从后门进去,这怎么行! 楚寒星阖了阖眼:“路冲直接对着大门,叫做正冲,外面的气流急速进入,气流乱窜搅乱马场本身的气流,磁场变得不稳,除了封门,没有其他办法。” 老板神色犹豫,什么气流磁场玄乎其玄的,他又不是没见过其他风水师怎么调风水的,就不能让他也买点物件儿摆着? 楚寒星瞥了眼他的神情,很容易就猜出他在想什么,她捻了捻手指:“你是想在门口放点东西?” “啊对!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老板猛地抬眼,连忙点头。 他就是想让楚寒星告诉他门口应该放什么,要不要把拴马的地方换一个方向。 楚寒星点点头:“那你找别人便是,我上班了。” 当然还有一种化解方法,就是在门口放一块泰山石敢当。 不过石敢当本身就是一种恶煞,放在大门口采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如果气场长久保持不变那没什么问题,一旦周围发生半点变动,恶煞叠加,后果不堪设想。 保险起见,最好是搬走。 因果牵连时间又长又广,如果告诉老板方法,就算收了钱,后面死了人,楚寒星仍旧得背一半的因果。 楚寒星言尽于此,转身离开,而老板没有挽留,他小声嘀咕:“切,又不是只有你会看风水,有什么了不起的。” 摄像小哥跟在后面,刚好路过老板身边,把这句话收进了直播间里。 【好言难劝该死鬼,他好运怕是到头了。】 【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还执迷不悟。】 【侥幸心理吧,况且他马场挺赚钱的。】 【反正我以后不会去这家,接二连三发生事故,太吓人了。】 【+1,感谢楚女士为我们避雷。】 温恬满意地看着弹幕上的发言,直接告诉身边的男人:“给他塞一个风水师过去,把他马场弄倒闭。” 如果最后是因为楚寒星,导致一个可怜无辜的老板的马场倒闭,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支持她呢。 与此同时,温恬买的水军也开始了动作。 #楚女士避雷,词条带着视频快速上了热搜。 【哇,真吓人啊!】 【我之前还打算跟朋友去来着,现在看还是算了吧。】 【楚女士有没有考虑以后转行做探店,吃土少女真的很需要避雷了!】 【哈哈哈楚女士是个实在人。】 温恬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笑吧,夸吧,你们捧得越高,她摔下来的时候得就越惨。 ……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滋滋,未…言…惨……” “卡卡卡!” “怎么断断续续的,看看是不是麦坏了?” “八百标兵奔北坡…导演,没问题!” “音响师,怎么回事?” “可能运输途中碰着了,问题不大,马上就好!” 小刘打开音响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又重新连接蓝牙,试播一首流行歌曲,很流畅,他抬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导演清了清喉咙,“好,第六场,actio !” “苏三离…县,嗡——” 戏剧演员贺娟佩戴的收音像是被干扰了一半,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贺娟手忙脚乱地关闭麦克风,片场的工作人员也很不好受,有的直接捂住耳朵。 刺耳声消失后,众人齐齐舒了口气。 “呼。”导演皱了皱眉,“算了,不用唱了,小贺你直接对口型,后期重新录。” “第七场,actio !” 导演话音刚落,小刘开始播放伴奏,贺娟挥动着水袖,无声地唱着苏三起解。 总算没再出什么问题,导演松了口气,然而等伴奏到了中后期,他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片场的电灯一闪一闪的,此时太阳西斜,逢魔时刻,伴奏也莫名染上了阴森的味道。 这段录完就能收工了,导演忽略心里那点不适,继续指挥拍摄。 就在快要录完时,音响的伴奏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距离太远,蓝牙快要断开了一般,灯泡闪得越发厉害,贺娟心里毛毛的,肢体动作有些僵硬。 刺啦一声,灯泡炸开,所有设备一闪,直接黑屏,片场瞬间漆黑,只有应急灯在微弱的发光,片刻,连应急灯都完全熄灭。 片场很安静,贺娟都能听见自己不稳定的心跳,下意识地转身去找手机,却猛然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贺娟心跳骤停。 “啊!!!” 第69章 半步黄泉 “结果你猜怎么着?”“难道隔壁片场真有鬼?” “怎么可能!那是人家工作人员测试应急手电筒,他怕强光不小心刺到谁的眼睛,便把手电筒朝上对着自己的脸!” “哈哈哈哈小贺说他脸白得跟死了三天一样,去扮尸体都不用化妆了。” “据说那位戏剧演员嗓子好,尖叫声都是婉转动听,余音绕梁。” “哈哈哈乔怜你可太逗了。”路荔捂着嘴笑个不停。 楚寒星神色淡淡,扫了上方一眼,没什么阴邪之气。 乔怜也挺乐的,“是吧,我还听说他们导演弄了柚子叶泡水,在片场到处洒,小贺说她都快被腌入味儿了。” “我们该去下一个任务点了。”凌子亮瞟了眼任务卡,“要往左前方走,你们呢,顺路不?” 路荔摇头:“不不,我们要去右边那条路,回见啊。” 他们是在做任务的途中遇见的,现在各自要前往新的任务点。 路荔和楚寒星根据任务卡的路线,到达下一个任务点,是一个民国时期风格的梨园。 路荔抬头盯着铺了红布的高台,满眼不可思议。 “所以我们最后一个任务是唱戏?” 由于温恬的中场退出,导演加快了录制进度,把任务缩减成四个。 至于任务三,她们抽到的是书法,楚寒星提笔写了一副对联,任务点的老师直夸大家风范,很爽快地把钥匙给了她们。 而现在她们面前是一个中古形式的戏台,四四方方,中间是个露天大院,摆了桌椅,二楼分了隔间,可倚着凭栏观看。 小桃双眼发亮:“啊呀呀,奴家可以帮忙。” 楚寒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看向了对面的npc,她们就两个人,如果真要唱戏节目组肯定安排好了。 npc适时上前:“我们这里每天晚上七点开场,今天他们已经化完妆准备上台了,你们唱明天的场,所以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明天的票已经卖出去了,是苏三起解。” 路荔惊讶:“这儿不是拍戏的地方?” npc笑了:“现在很少剧组租用,空闲的时候比较多,所以我们会找戏班来唱戏。” 好歹把租金赚回来。 “我们万一没唱好怎么办,那你们的口碑岂不是坏了!” 路荔很是为他担忧。 “噗,你放心好了,我们已经作出说明了,买票的人是冲你们来的。” “哦哦。”路荔笑了笑,“还挺巧,隔壁剧组闹鬼不就是唱得这个嘛!” 楚寒星眸光微动,“只需要一个人上台就行?戏曲伴奏员呢?” “这个您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 综艺节目,又不是真的考验,不可能为难她们。 路荔叹了口气:“得,那咱们回酒店排练吧。”现在是下午四点,离天黑还早,楚寒星垂下眼,嗓音淡淡:“我去医院换药。” 路荔忽地想起楚寒星还答应瞿怡怡找小静的事,立马反应过来了,“行,明天上台我来,你好好休息。” 差点忘记楚寒星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休息过。 …… 医院病房,小桃面前摆着一篮水果和三炷香,香已经燃尽了,鲜红欲滴的水果颜色相较于之前也黯淡了许多。 她瞟了眼盘腿在病床上打坐的楚寒星,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二、三,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还记得楚寒星打坐之前,特意给她点了三炷香让她吃水果,小桃舒服地眯了眯眼。 楚寒星真大方呀! 大方的楚寒星把体内的灵气运行了四十二个小周天,调息之后,慢慢地睁开眼,平淡无波的双眸神光内敛,眉眼间看不出一丝疲惫。 “大师你醒啦!”小桃第一时间凑了过去。 楚寒星微微颔首,手腕翻转,七颗玉石出现在手心,她分别把玉石弹至七个方位,又在病房门后贴了一张符纸,再用九字真言封窗,重新盘腿坐在床上。 “走吧。”楚寒星闭上眼,掐了一个子午诀。 小桃眼露好奇:“大师你怎么又打坐了?我们去哪儿?” “黄泉。” 床上的女人嘴唇没有动,小桃却听见了她的声音,她心里奇怪,余光却瞟见她身旁站了一个生魂。 “呀!” 小桃吓了一跳,她看看身边的生魂,又看看床上闭目打坐的楚寒星,止不住地惊叹:“大师,你还会魂魄离体啊!” 上次能到阴间是因为阴阵,无故想去阴间,要么是运势太衰,魂魄不稳,能由生魂脱离肉身,要么就得像楚寒星这样,直接魂魄离体。 想要找到小静,就得去地府,但地府魂魄众多,要找到小静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楚寒星是去找黑无常。 小桃回过神来后,又问道:“可这黄泉在哪儿?咱们怎么去?” 她不愿意投胎,加上又没有出过门,所以压根儿不知道黄泉路怎么走。 楚寒星没有丝毫意外,嗓音淡淡:“中国人死者,魂归于岱(泰)山地也,泰山底下为东岳大帝管辖,掌东岳七十二司,三十六狱,所以往东便可。” 虽然楚寒星也是第一次去黄泉,但她看起来比小桃这个做了一百多年的鬼要熟悉得多。 “可长安到泰山得好几个小时吧,现在晚上十点,来得及吗?”虽然鬼飘得比人快一点,但也要花不少时间。 楚寒星摇头轻叹,手搭在小桃肩膀上,嘴唇翕动,带着她往前一跨,场景以光速转换。 等小桃反应过来,已经连医院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楚寒星,接着楚寒星又带她跨了几步,这才放下手。 小桃难以置信:“这、这就到了?!” 楚寒星阖了阖眼,言简意赅:“缩地成寸。” 小桃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看来楚寒星平时还是太低调了。 她不应该称呼楚寒星为大师。 这他喵的根本就是妖孽吧!缩地成寸啊喂! 她的记忆中只有张道陵才有这个本领。 那可是天师府的祖师爷! 小桃瞬间肃然起敬:“大仙下凡辛苦了。” 楚寒星轻笑,拿出罗盘定位,侧眸:“跟着我再跨半步。” 小桃连忙点头,紧紧盯着楚寒星的背影,见她迈出脚步,同时抬脚跟上。 空间骤然变换,她仿佛看见了黄沙漫天,又仿佛瞧见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恍惚听见了在刀山火海受罚的恶鬼哭嚎。 场景凝实,头顶的天空如墨一般浓黑,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黄泥巴路。 小桃抬头,前方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刻有“黄泉路”三个字。 她恍然大悟。 半步黄泉。 第70章 结巴 “站住!” 楚寒星垂眸收个罗盘的工夫,四五个面目凶神恶煞的鬼魂便拦在了她们的面前。 “哦?”楚寒星眼神玩味,“劫道?” “没错!此、此路是我开,此石是我、我栽……” 小桃接话:“留下买路财?” “对、对!打劫!”结巴鬼气势汹汹地握着大刀。 在黄泉路上前进的其他魂魄默契地走远了些。 小桃嫌弃地啧啧两声:“啊呀呀,你们开得这路又破又烂,还好意思打劫啊?说出去真是羞死鬼了!” “少、少他娘的废话!”结巴横眉倒竖,“把钱交出来!” “大哥哥哥,生魂!生魂!” 他身后一个小鬼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结巴犹豫了:“那、那咋办?生魂哪有钱?” 他小弟一脸恨铁不成钢:“吞了!咱们法力上升,用不着打劫了!” 结巴一拍脑门,他怎么没想到呢! “好小子!”结巴拍了拍小弟肩膀,转过头一脸凶神恶煞,“没钱就把命、命留下来!” 楚寒星淡笑:“你想怎么留?” 当然是抓住你分吞! 可惜你死也不能做个明白鬼,真可怜。 结巴怜悯地摇头叹气,手一挥,喝道:“兄弟们上!” 四鬼齐齐往前冲,而给结巴出谋划策的小弟却做了一个前进的假动作,然后躲到一边。 小桃的指甲瞬间变长,阴沉着脸准备动手,然而还不待她动作,就见楚寒星单手抡着其中一鬼的胳膊往地上一砸,他整个身体就粘在黄泥巴路上。“哎哟、哎哟!”他痛苦地哀嚎,刚一张口,就吃了一嘴的泥。 结巴小弟瞬间变了脸色,直接溜走了。 楚寒星眼眸微眯,把结巴身体拉长当作绳子,抓住剩下的两只鬼,用结巴往他们脖子一绕,打了个结扔给小桃,然后身形瞬间移动。 结巴小弟跑了几步回头,没见有人跟上来,自以为逃脱的他嬉笑两声,“一群蠢货!” 转过头便和那张淡漠的脸打了个照面。 楚寒星微微扬唇,手搭在他的肩膀,略微一施力,他的身形便往下陷了一寸,楚寒星的手没松,他全身便一寸寸往下陷,到最后,竟然只留了一颗头在外边。 “女侠饶命!”一颗头赶紧求饶。 小桃手里拎着一坨鬼,气喘吁吁地赶上来,看见那颗头,乐了:“你不挺能跑吗。” 一颗头哭嚎:“我错了女侠!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楚寒星不知道黑无常在哪儿,正愁没人问路,见他挺机灵的,于是半蹲下身,轻声问:“你可知东岳阴司里有一个长得瘦高瘦高的黑无常?” 一颗头在心里吐槽,你这形容跟看见一朵像棉花糖的云有啥区别? 不过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脑中快速思索了一遍,这一回忆他还真见过这位阴差,方才还见他勾着几个恶鬼去酆都城复命了。 他刚想张口,想起自己受制于人,而这女人一个生魂来黄泉定然是有要事,这是要求他帮忙呢! 他想通了关键,便拿起乔来,用鼻孔哼哼两声:“这个啊,我见过老多无常,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不过要是你现在把我放出来,说不定我就能想起来了。” 据说被门夹过的脑袋会不太好使,一颗头被卡着脖子,说不定脑袋也短路了。 小桃犹豫了:“大师,要不咱们还是先放他出来吧?” “是啊是啊!放我出来!”一颗头满眼希冀。 楚寒星轻轻笑了一声,转动手腕,嗓音轻柔得要命:“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头给拧下来,反正也没什么用,你说是吗?” 不远处支着耳朵围观的吃瓜众鬼浑身一个激灵。 “别别别!”一颗头被吓坏了,哭丧着脸,“我说我说,你要找的阴差叫赵明,他半个时辰前刚回了酆都城。” “行,谢了。”得到答案,楚寒星笑着拍拍他的脑袋,站起身脚步一转,掠过那颗脑袋,前往酆都城,“小桃,走吧。” 小桃拖着几条鬼跟上:“好嘞!” “哎哎哎女侠!你还没把我弄出来呢!”一颗头使劲转动着眼珠,扯着嗓子嚷嚷。 小桃是个老实鬼,她斟酌片刻说:“大师,咱们…不用管他么。” 楚寒星眸光一转:“我并未答应过他。” 楚寒星只让他回答问题,并没有说他回答过后就会把他放出来,小桃恍然大悟。 黄泉路由青石板砌成,路面凹凸不平,很难走,大批大批的孤魂野鬼行走在路上,不少路过的鬼对一颗头行注目礼,然后窃窃私语。 “活该!谁让他平时撮串着结巴欺负俺们!” “虽然那人以暴制暴,但他本来就该遭报应!” “别说,我听见她道谢了,害挺有礼貌。” 一颗头冷哼一声,继续瞟着眼睛往后看,期待楚寒星良心发现回来放出他。 先前那批围观的渐渐走远了,后面新来的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呀,这是阴间的标志物?也太有特色了!” “好好一鬼,可惜是个斜视,也不晓得会不会带进娘胎里去。” 一颗头猛地把眼珠转回来,当即大骂:“你他娘的才斜视!” 他瞟着眼睛往后看的姿势保持太久,眼珠有些僵硬了,一颗转回来,另一颗没有及时转过去。 “哦看错了看错了,不是斜视,是斗鸡眼!” 一颗头:…… 黄泉路上,小桃走得有些艰难,好不容易感觉轻松了点,抬头一看,就见楚寒星如履平地,脚上没有半点脏污,全身一尘不染,和灰扑扑脏兮兮的魂魄格格不入。 过了黄泉路,就是鬼门关,由鬼卒把守,给出路引之后,才会放他们进酆都城。 但很明显,楚寒星一个生魂,又没有路引,是进不去酆都城的。 虽然她能仿造路引,但这是违法的,万不得已不使用。 楚寒星沉吟片刻,打算找一个有路引的鬼进去叫黑无常出来,刚刚劫道的那几个应该可以。 她转过身,就见小桃吭哧吭哧拖着几条黄泥鳅似的鬼冲她笑了一下,“大师,怎么了?” 楚寒星眉头微不可闻地抽了抽,见小桃尖利的指甲攥着一个绳结,是被她拉成长条当作绳子的结巴。 楚寒星把他抽出来,抖了抖,结巴终于有了个鬼样。 站在地面的结巴还有些眩晕,甚至还有点儿想干呕,直到他耳边响起一道宛如恶魔般的声音。 “你去,跟赵明说我在外边等他,请他出来一趟。” 结巴瞬间一个激灵,压根儿没听见楚寒星说什么,本能地扯着嗓子吱哇乱叫。 “救、救命啊!有人杀、杀鬼了!” 第71章 买命 他这一闹,自然引起了鬼卒的注意,原本不想被发现的楚寒星也暴露了。 拿着长矛的鬼卒立马问道:“怎么回事?咋还有生魂?” “大人,就是她、她……” 被楚寒星不带感情的一扫,结巴立马闭上嘴。 楚寒星上前两步,很礼貌地问:“我找阴差赵明,二位可否叫他出来?” “你当阴司是你开的啊想叫谁就叫…当然可以了哈哈哈。”一把上等的香在他眼前出现,长矛鬼卒立马改变了态度,笑得谄媚,“我帮你叫他,全归我哥俩?” 楚寒星微微一笑,颔首:“自然。” “行,你等着!”长矛鬼卒笑容满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莓手机二十代,清清嗓子,按下语音条,“赵哥,赵哥,门口有一个生魂找你,女的,女的。” 小桃目瞪口呆,现在连阴间都这么先进了? 敢情就她一个鬼活在建国前呢! 赵明一收到消息丢下手里的活就往鬼门关赶,能来阴间找他的生魂,还是女的,一猜就知道是谁了。 等他到了,就见门口的鬼卒面前摆着香炉,一脸陶醉。 赵明痛心疾首:“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把香一点,我闻到味儿不就来了嘛!”楚寒星淡笑:“能帮个忙么?我是来找人的,她叫小静,生于壬辰戊申丙戌庚未,死于己丑丙寅丁丑甲申,死因……” 楚寒星阖了阖眼:“医闹。” 赵明拿出手机检索,是有这么一人,他扬扬手:“她在鬼界堡,跟我进来吧。” 前往鬼界堡途中有一条长长的隧道,楚寒星在隧道中听到了隐隐约约充满科技感的音乐。 音乐声越来越清晰,等她们出了隧道,音乐声直接在耳边爆开了。 鬼界堡依山而建,建筑外观颜色以青色和洋红色为主,色彩饱和度极高却不明亮俗气,半空中挂着一个led大屏,头顶还有悬浮列车,各种各样的信息充斥。 被小桃拖在手里的鬼低声喃喃:“赛、赛博朋克……” 楚寒星眸中闪过轻微的诧异,小桃更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这已经刷新了她的认知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清朝服饰和绣花鞋,抿了抿唇,往后退了退,站在不那么明亮的地方。 赵明带着她们左拐右拐,到了一条长街,许多人在摆着地摊卖东西。 楚寒星视线在其中穿梭,余光瞥见巷子里有人在争执什么。 “客人,我戒指做得又漂亮又好看,你就买一个嘛!” “不要,没钱!” “可你强行塞进去,都弄变形了,我还怎么卖?” “我…我才没有!是你自己做工不精良,关我什么事!”那人慌张地辩解,抬腿就要离开。 女人扑通一跪,直接抱着对方小腿,恶狠狠道:“你不买就不准走!” 她一边抱着人腿一边嚷嚷起来,那人受不了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扔下一张钞票就走了。 女人笑眯眯地拾起纸币放进兜里,继续在摊位上吆喝着。 赵明用手一指:“喏,你们要找的人就是她。” “你可认识她?”楚寒星轻声问。 赵明:“听过一两句,说起她来,就得先说她那个在阳间得了白血病的弟弟,她为了她弟弟,连胎都不着急投了。 你们别看她一脸财迷样,其实她每月都要拿着摆摊赚来的钱去给她弟弟换寿命……” 楚寒星心念一动,“能换多久?” “她么,挣得多了能换十天,挣得少了也就一两天。” 也就是她连续四年都在一刻不停地挣钱给小安买命么…… 小桃迷茫地问:“还能拿钱买寿命?” 赵明摇头:“阳间有种风水邪术叫种生基,立下一个活人冢就能延长寿命,地府也有这个渠道,不过我们是正规途径,最多只能买十年。” 楚寒星眸光微动:“我能带她回阳间一趟么?” “行,她要是愿意你就带她去吧。”赵明摆摆手,“先说好,我帮你办了这事儿就不请你喝酒了哈。” 楚寒星轻笑着点头,她走上前去,小静挂着营业笑容:“您好,要买点儿戒指吗?” 楚寒星摇头,直接说明来意,“你弟弟拒绝化疗,想来找你。” 小静愣了半晌,眼泪决堤。 …… 楚寒星和小桃兵分两路,楚寒星跟小静去找小安,让小桃带着瞿怡怡跟他爷爷在医院会面。 楚寒星指使小桃办事十分坦然,毕竟她一早就给小桃吸了香和水果。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桃丝毫没联想到这上面去。 瞿怡怡一想到待会儿可能会跟鬼见面,怕自己心里承受不了,便关了灯,用手机投屏了一个恐怖电影,打算提前适应一下。 电影的背景音乐和画面在黑暗里把恐怖气氛烘托得很好,瞿怡怡镇定地坐在沙发上,看不出害怕,手指却已经紧张地嵌进了棉花抱枕里。 小桃坐在她身边,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自言自语地嘀咕;“楚寒星说让我别吓着她,可是如果我就这样突然出现才会吓到她吧。” 小桃惆怅地转过头,看见电视上的画面,灵光一闪,瞬间从原地消失。 气氛烘托够了,电影逐渐进入片子最高潮的部分,而瞿怡怡也随着越来越恐怖的背景音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头发的贞子死死盯着瞿怡怡,正一步一步地往屏幕外爬,瞿怡怡压制住想要尖叫的欲望,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然而贞子离她越来越近,完全从屏幕里爬了出来,瞿怡怡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 瞿怡怡崩溃:“这尼玛看电影还送贞子吗!!” “啊?什么针子?”小桃站好,理了理头发,有些埋怨地说,“都怪你,非要看这个,害得奴家头发都乱了。” 瞿怡怡抓着抱枕缩在沙发脚,哭嚎:“妈呀,这贞子怎么还一股旧社会的味儿!串台了啊!” 小桃咬了咬唇,“快跟我走吧,待会儿天亮了。” 瞿怡怡极度惊悚,连忙摇头:“你自己走就行!不用管我!” “那可不行。”小桃义正词严,“奴家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回去?这也太没面子了!” 瞿怡怡试探地问:“要不我给你弄点儿特产?” 第72章 银杏树 车窗倒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把着方向盘的瞿怡怡瞟了眼后视镜,咽了口唾沫说:“刚刚真是抱歉,如果有冒犯到你的话请原谅。” 小桃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瞿怡怡犹豫地问:“那个…你为什么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把她吓了个半死。 小桃满眼无辜:“奴家看你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想着应该没关系…你被吓到了吗?” “啊,怎么会呢哈哈哈!” 学医的女人永不认输。 副驾驶的瞿彦德好似没听见二人说话,面无表情,细看他的眼睛却是在出神。 瞿怡怡叹了口气,希望今晚能让爷爷跟小安解开心结。 长安有一家治疗白血病顶级的医院,非常出名,瞿彦德便把小安转到了长安的医院,并负责所有的医疗费。 而当初砍死小静的病人家属因为家里穷,根本拿不出赔偿款。 要不是瞿彦德照顾着,小安会因为拿不出医疗费而生生病死。 “到了,就这儿,咱们下车吧。” 瞿怡怡话音刚落,就见小桃直接穿门而过,在外边儿站好等他们。 瞿怡怡一噎:“突然觉得做鬼好像还不错是怎么回事。” 进了电梯,瞿彦德更加沉默了,瞿怡怡也闭上了嘴。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相继走出来,到了小安的病房门口,瞿彦德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房门。 小安疑惑地转过身:“瞿爷爷,怡怡姐,你们怎么来了?” 瞿彦德环视一圈,只看见了小安一个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上前摸摸小安的头:“来看看你。” “怎么还不睡?”瞿怡怡看了眼小桃,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温柔地给小安掖了掖被子。 小安脸色是很病态的白,身影也很单薄,他摇了摇头,目光停在病床旁的柜子上:“今天是姐姐生日。” 瞿怡怡这才发现柜子上放了一个小蛋糕,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生日蛋糕,就跟她平常吃得甜点一般大小。 瞿怡怡心里一酸,正想说些什么,“笃笃”两声,有人敲门了。 “我去开门。” 瞿怡怡立马起身,拉开门和楚寒星打了个照面。 “这……” 楚寒星对她微微颔首,往左一移,露出身后的人来。 瞿怡怡满眼不可置信:“小静!” …… 病房一时有些沉默,不是因为生疏,而是千言万语在心口难开。 好半晌,小安呆呆地喊了一声:“姐。” 刚一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下。 “姐!”小安失声痛哭,直接抱住了小静的身躯。 是冰冷的,很凉,没有心跳。 小静大方地对几人笑了笑,拍拍小安的脑袋,“你这孩子!” 她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笑着说:“瞿爷爷,小怡,小安给你们添麻烦了。” 瞿彦德久久盯着她的脖子,一直没有说话。 人非自然死亡,魂魄会带着生前的印记。 小静脖子上被砍刀砍下的痕迹没有消失。 小静叹了口气:“瞿爷爷,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小静温柔地抚摸小安的头,声音有些哽咽:“瞿爷爷,不怕您笑话,在您身上,我跟小安才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她的神情很柔和:“所以啊,我不过是为我的家人挨了一刀,有什么大不了的。” “您是医学界的泰斗,我的死,会很值得,对吗?” 瞿彦德眼中有晶莹闪动。 良久,他直视小静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静眯着眼笑得很开心:“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我从来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就算再来一次,我仍旧会挡在您的面前。 因为您不止照亮了我跟小安,也是其他人生命当中的一束希望之光。” …… 小桃和楚寒星默默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小桃绞着手帕,状似无意地问:“大师,为什么大家把以前…叫做旧社会?” 楚寒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犹豫,嗓音淡淡:“因为以前人当不了人,得跪着。 有些人跪久了,不想跪了,去旧革新,最后大家都能站起来了,就没人再想继续跪了。” 小桃抬头,盯着天花板出神,她知道,看得久了,瞳孔会一会儿睁大一会儿缩小,眼睛会受不了,现在她能一眨不眨地盯一整天。 良久,她轻声问道:“那怎样才不算跪着?” “你可以先自称‘我’。”楚寒星垂眸把玩着玉佩,姿态懒散。 小桃不知听没听见,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哼起曲儿来。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 天光微亮,薄薄的白雾悄无声息地散开。 瞿怡怡打开门请楚寒星进来时,小静已经走了。 瞿彦德和瞿怡怡作为成年人,心理承受能力比刚满十六的小安强,能够调整离别带来的感伤。 但小安却不一样,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心中只有不舍和难过。 他无法从过去走出来,那是他的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深厚的亲情早已无法割舍。 小静是他所有的温暖来源,一直鼓励他跟病魔作斗争,为他建立了信心,但没有任何征兆和心理准备,她就这样突然的离开了。 小安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见到了小静,他更加想早点死掉,和小静在阴间团圆。 两人像是一个极端,小静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无论是在石头缝里还是下水道中,她一定要往向阳的地方长,小安常年生活在医院,见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的心理是消极的。 所以他还是拒绝化疗。 瞿彦德劝道:“小安,不要辜负你姐姐的一番心意。” “人早晚都会死的,瞿爷爷,我不过是想早一点结束而已。”小安麻木地说。 “是,人总是要死,所以要在死之前好好地活着。” 小安慢半拍地转过头,和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眸对上。 楚寒星神色淡淡:“好不容易修得人身来人间一趟,不该享受人间的风光么?” 小静并没有把自己在鬼界堡摆摊换寿命的事告诉小安他们。 小安苍白着脸,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生命的消逝是悲哀的。” 他见过很多次死亡。 他的目光没有落点,但窗外的院子中央有一棵银杏树,无论在医院的哪个角度都能看见。 太阳洒下光辉,树叶和阳光交相辉映,泛着柔光,是很美的景色。 楚寒星问他:“你知道银杏树的寓意吗?” 小安摇头,并不去看,他也不想去了解。 “是坚韧与长寿。”楚寒星说,“它代表医院对所有人的寄语。” 楚寒星视线落在他羸弱的身躯上。 “四季更迭,万物循生,每一个生命的到来都有他的意义。 这棵银杏树象征的寓意从来没有变过,你从医院降生的那一刻,它便告诉你如何面对生命的课题。 ——韧性。 当你能将这股韧性灵活运用,便可以战胜一切。 就像你姐姐一样。” 小静真的是一个充满韧性的女孩子。 “34号床小安,麻醉师来了,准备上手术台!”护士推开门。 她埋头在本子上记录,见小安没回应抬头,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护士放柔了声音:“哭什么,等你出舱就是新生,是你的好日子!” 小安愣愣地抬手抹了把脸,这才发现,原来在他无知觉间竟已泪流满面。 第73章 血红 瞿彦德叹道:“丫头,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小安永远都走不出来。” “不客气。”楚寒星眸光一转,“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 “哦?”瞿彦德挑了挑眉,瞿怡怡连忙上前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瞿彦德笑着点点头,捋了捋胡须,“那老夫便在b大等你。” 听他这话,是对那件事释怀了。 不过释怀,不代表原谅。 早上八点,楚寒星回了酒店,隔着房门,就听到路荔在吊嗓子。 小桃耳朵动了动:“她声音还没打开呢。” “奴家去帮她!” 话说出口,她突然想到什么,身影顿了顿才穿墙而过。 楚寒星拿着房卡准备刷门,隔壁的乔怜突然打开门,瞧见她,眼睛一亮。 “楚楚,你刚从医院回来?” 楚寒星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便只点了点头,果然,乔怜指了指房间里面,小声说:“小贺昨晚跟我一块儿睡的。” “他们片场啊,真的闹鬼!” 楚寒星眉毛微抬,示意她继续往下说,乔怜往里面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地关上门。 “小贺被吓到了,现在才睡下。”乔怜似乎也觉得自己动作有些不雅,不好意思地笑笑。 实在是因为她太想找人说八卦了。 乔怜凑到楚寒星面前,开始绘声绘色描绘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来。 “昨天下午五点左右,天空出现了火烧云,又红又金,挺好看的吧,我跟凌子亮还特意找了个地方看,但我看了一会儿,发现隔壁片场的天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同样是火烧云,但那块儿的云特别红,天上的云像浸了红色染料的白布一样,很厚的红,就像…像血!染透了。” 乔怜神色有些紧张:“然后我跟凌子亮就听到一声尖叫,我们俩赶过去,就见小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后面还有导演和其他演员,慌慌张张的。 小贺说她听见利刃刺进血肉翻搅,细腻又黏稠的声音,就像用脚踩在稀泥地里,头皮发麻。” 乔怜打了个哆嗦,“不只是小贺,在片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见了,所以隔壁片场肯定闹鬼!” “有听见说话和哭泣声么?”楚寒星问。 乔怜摇头叹气:“说来也怪,除了上述那种声音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了。” “影视城建立前这块地是干什么用的?” 如果是掘了别人的坟,有可能会引起对方不满。 乔怜挠挠头:“影视城建的又大又广,都在郊外,应该是块荒地吧。” 楚寒星轻笑:“可能是磁场的波动。” 她之前粗略看了一眼,隔壁片场的确没有阴邪之气,又不是坟地,更不可能是万人坑,所以大概是和某个频率的磁场混杂,所以才会产生幻听。 乔怜一笑:“我本以为你会是最迷信的那一个,没想到你这么讲科学。” 楚寒星淡笑不语。 无论是八字紫微斗数还是奇门遁甲,都是一种数术的运用,进而对命盘进行推测,研究透了会发现都是有规律的,还真谈不上什么封建迷信。 …… 晚上七点,梨园宾朋满座,观者云集,节目组里的所有人都来了。 乔怜他们都完成了任务,就等着给路荔捧场,而今天也是他们录制的最后一天。 以一场戏曲落幕作为节目录制结束,导演还是有点子文艺的。 路荔上好妆,做好扮相,就准备上台了,经过小桃的集训,路荔充满了自信。 楚寒星旁边有个空位,乔怜跃跃欲试:“楚楚,我能跟你一块儿坐吗?” 楚寒星瞥了眼站起来的小桃,轻轻摇头:“有人了。” 小桃一怔,又慢慢地坐下了。 乔怜以为是给摄像小哥留着的,便没再强求。 七点三十分整,唢呐、古筝、锣鼓、萧等齐齐奏响,不过是音响放的bgm,没有伴奏员。 扮成旦角的路荔一身戏袍,比着兰花指上台了。 她站定身子,开唱:“苏三离了……” 台下有小小的交谈声,好几个摄像头对着路荔,时不时有闪光灯咔嚓一下。 正在最高潮的部分,嗡的一声,音响断开了。 路荔神色不变,没有停声,继续在台上唱着。 “怎么回事?” “哎呀,音响坏掉咯,旦角声音太小了,听不见啊!” 台下的议论声完全盖掉了路荔的声音,楚寒星蹙了蹙眉,找后台借了一支竹笛,解开纱布,在路荔侧方吹响。 笛声一起,台下瞬间安静。 笛声婉转,悠扬,仿若绕梁之音,如听仙乐耳暂明。 楚寒星减弱笛声存在,突出路荔的声音,两人配合得很好。 音响断开意外地变成了一场令人惊艳的演出,结束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撒花~】 【哇,她们真是多才多艺呀!】 【真好听,欣赏了一场完美的演出~】 路荔和楚寒星退到后台,乔怜他们跟了过来。 凌子亮赞叹地说:“路路你专业素养真好啊!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不唱了呢。” 路荔摘下头饰,笑吟吟地从镜子里看他们,“小…有人跟我说过,戏开了场就得唱完。” 乔怜连连点头:“对!对!好像他们的规矩就是…戏一开场,八方来听,三方为人,一方为鬼,四方神明。” 赵明笑得阴恻恻:“你让她唱钟馗打鬼看还有没有鬼来听。” 楚寒星淡淡地看他,赵明摆摆手:“不搞业绩,来听你吹笛子。” “对了,音响什么毛病?”路荔问梨园的npc。 “这…”npc欲言又止,路荔从镜子里看他,他手一拍,“嗐,就闹鬼呗!” 乔怜问:“你们以前就没有坏过?” “这不是隔壁剧组拍戏把它们给惊动了嘛!”npc嘀咕,“而且隔壁片场都快两年没人租用……” 除了闹鬼,还真想不出是咋回事。 楚寒星若有所思,看着赵明。 “别看我哈,这片辖区不归我管,我不晓得。” 赵明撇清关系,定是这块儿阴差消极怠工。 一行人继续录节目,去了一座豪华的宫殿,导演举着喇叭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大家又在镜头面前上演了一番深情告别,诉说在节目获得了成长,还相约录完节目之后再聚一聚。 赵明饶有兴趣地跟着:“话说你不去隔壁看看?” 楚寒星摇头,隔壁没有鬼。 录完都快十一点了,导演关闭摄像机:“收工!” 众人松了口气,动作快的艺人已经上了保姆车去赶通告了。 两人边走边谈,路荔叹了口气:“我经纪人在酒店等着,我得先走了,你可别忘了我啊!” “不会。”路过隔壁剧组,楚寒星脚步停顿了一下。 路荔哼哼两声,冲她扬扬手,坐上车离开了。 楚寒星站在原地看车子远去,然后脚步一转,绕回影视城。 赵明好奇:“你上哪儿去?” “我听到了。” 她听到了小贺所说的那种声音。 是刺刀破开肚子,搅拌内脏的声音。 第74章 亡魂 来到片场,三人皆听到了那种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可楚寒星一个道士加上一个阴差赵明和本来就是鬼的小桃,却没在现场看到任何鬼魂。 磁场确实有问题。 “是结界。”楚寒星单手开始结印,“由亡魂构建。” 赵明冷哼一声:“竟在此地弄出结界,怕是想逃避阴差追查!” 不待楚寒星出手,赵明拿出哭丧棒,狠狠击打在半空。 仿佛湖面泛起波纹,赵明再一敲,波纹凝固,变成了一面镜子。 空间顺着纹路一寸寸产生裂纹,强烈的白光刺得楚寒星闭上眼,砰的一声,空间扭曲折叠再猛地展开。 …… 王家村在山坳坳里,地势偏僻,村子约莫有一百来人。 楚寒星睁开眼,环视一圈,没见到赵明和小桃。 她伸出手,粉粉嫩嫩的,没有镜子,根据掌纹推断,她现在六岁。 也就是说,她成为了结界里的人。 楚寒星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阴邪之力,所以她的进入,是意外。 结界之所以叫结界,是因为它自成一方天地。 王家村里发生的事被亡魂保留下来,成了结界,所以里面的场景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过去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她留在里面没有意义。 所以楚寒星打算越过结界,直接去见亡魂,就像把进度条直接拉到末尾。 她阖了阖眼,引出灵力,在虚空画出符箓,念着咒语把符箓打出去。 令楚寒星意外的是符箓如泥牛入海,在结界里没有半点反应。 楚寒星眉心微蹙,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她再次引动体内灵力,这下她连符箓都没画出来,灵力生生被结界里的力量给压制了。 楚寒星眸中有戾气一闪而过,她拿出麒麟玉佩,念着咒语,里面涌动的灵力终于让结界产生了波动。 然而—— “妞子,村口有热闹看,咱们快去!” 同样六岁大的小女孩一把抓住楚寒星的手腕,拉着她在高高低低的土墙房的过道里奔跑。 热辣的太阳照在王家村里的每一个角落,还能看见一圈一圈地光晕,土房罩了一层金黄色的纱,是特别明亮的黄,还能看见混在黄泥土做成土墙的干草。 翠绿的青山里蝉鸣喋喋不休地鸣叫,楚寒星在它们的旋律中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途中有好几个小孩加入了她们的队伍,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飞扬的尘土里还夹杂着大人的欢声笑语。 楚寒星攥着玉佩,看着人头攒动的村口,想了想,心念一动,玉佩从手中消失了。 既来之则安之,加上被打断的外应,楚寒星打算先看看再说。 村口来了十七个男人,穿着蓝布衫,踩着一双布鞋。 “老乡,我们是从李子岭过来的,想进来讨碗水喝,您看成不?” 为首的男人摘下带着五角星的帽子,被太阳晒得黢黑面容的男人笑的时候露出一口了大白牙,憨厚淳朴。 “哎呀!只喝一碗水哪里够!”村长拿下嘴里的大烟枪,咧开一口老黄牙,“我晓得你们,快进来歇几天再走,你们太辛苦了!” “嘿嘿,啃干粮牙都快给我硌掉了,队长,咱们可算能吃口热乎的了。” 说这话的人是这十七个人中比较胖的,他骨骼很粗,放现在大概是180斤的体重,可距楚寒星目测,他才一百四十来斤。 队长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对村长道:“不麻烦了,我们喝口水就走。” 村长含糊地应了一声:“先进去再说!” 村民让开一条道,他们也和和气气,神色坦荡,没有半点算计。 楚寒星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拉着她的小女孩又说:“妞子,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她圆圆的脸蛋上有一抹高原红,眼睛很亮,楚寒星沉默地点头。 “俺娘说了,如果有人问起他们,就说不知道!没见过!”圆圆神色郑重,抓紧楚寒星的手,“妞子,你也别说,知道么!” “对,就是杀头了也不能说!不然就是孬种!是汉奸!” 狗蛋小脸严肃,握着拳头,仿佛楚寒星不答应,就会用他稚嫩的拳头让她答应为止。 “妞子,俺们都不说,你要跟咱们是一边儿的,你也得答应!”圆圆的好姐妹也拉着楚寒星的手。 楚寒星睫毛颤了颤,点点头:“我会保密。” 几个小孩同时笑开了,狗蛋憨憨地挠挠头:“妞子,你别怕,要是他们来了,我保护你,我去揍他们去!” 他气势汹汹地挥舞着他的拳头,神情凶恶,仿佛当代武松。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从背后揪住了他的耳朵,狗蛋瞬间没了气势,连忙求饶。 “哎哎哎娘,亲娘,您别揪了,疼死我了~” “你们在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呢?” “婶子,不能打听小孩说话。” 狗蛋娘乐了:“行,那你们继续,狗蛋跟我回去烧火!” 狗蛋被他娘扭着,圆圆故作老成的叹气,随后咧开嘴笑:“算了,不管他了,妞子,你今中午上我家去吃饭,我娘煮了大白蛋,可香!” 圆圆姐妹抢着说:“上我家来,我爹今天肯定会杀鸡,咱们做鸡毛毽子玩!” 楚寒星怔了怔,轻轻摇头。 结界里的食物不能吃。 “你回隔壁婶子家吃啊?好吧,那咱们下午再一块玩。” 圆圆和她小姐妹挥挥手,一蹦一跳地回家,扎在脑后的两个小辫子跟着她动作一跳一跳的,楚寒星轻轻笑了一下。 是鲜活的生命。 那十七个男人在村长家歇脚,各家各户从家里拿了粮食送过去,凑出一桌了对于那个年代来说十分丰盛的菜。 队长推拒不成,神色愧疚:“给我们吃…可惜了嘛!留着给娃娃!” “你这说的啥子话!”村长脸色一沉,故作生气,“要不是你们,这粮食哪能落得到我们手里!” 村长强硬地把他按在位置上,招呼其他人过来吃饭,十七个男人闷闷地开吃。 楚寒星远远地看着,队长余光看见了她,连忙招手:“过来吃饭!”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我吃过了。” 楚寒星没有抬起头,因为那个人蹲下来了。 “那你把这个拿上,小娃娃要补营养!”队长把自己碗里的熟鸡蛋拿出来,塞到楚寒星手里,“揣好,不要搞掉了!” 第75章 英雄 “我不要。”楚寒星想还给他,却被他反手带着装进上衣小兜里。 队长笑着摸摸她的头:“给你你就拿着!” 楚寒星沉默地走到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拿了个小马扎坐着,圆圆她们吃完饭后会来这里玩,因为热闹。 还有她们崇拜的人。 吃完饭后,十七个人先是把村长家的房顶漏雨的部分修葺好,从水井打水把水缸给装满,又分成两队,挨家挨户地修桌椅板凳,打扫猪圈,不管多脏多累,见活就干。 圆圆他们身上挂着水囊,如果有人口渴但水却喝光了,他们就争先恐后地递出自己的水囊,他们会笑着道谢,然后闲聊几句继续干活。 这时候圆圆他们就会特别开心,程度丝毫不亚于过年吃到糖。 狗蛋尤其兴奋:“俺说俺以后也要当大英雄,俺娘说是狗熊,俺才不听!刚刚那位大哥哥就夸俺是小英雄!” “圆圆,妞子,你们说是不!” 圆圆很捧场,大声说:“给大英雄帮忙,咱们就都是小英雄!” 这话引得那几人转过头齐齐笑出声,队长无奈地摇头:“你们啊……” 他抬头看向远山,“不当英雄,当读书人才好。” “为什么啊?”狗蛋不理解,“读书有什么好的,又不能跟你们一起打仗。” “咋不能?多读书,就能造火箭,造大炮,造出比他们先进一百倍的东西!到时候,我看他娘的哪个敢欺负我们!” “要是他们还敢不要脸,咱们就拿大炮给他轰回去!” 狗蛋热血沸腾:“对!轰回去!我要读书!我要造大炮!” 队长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还想说什么,村里的铃铛却响起来了。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来了!” 队长从腰间抽出枪:“有多少人?” “一整支军队,两百人!”通报的人白了脸。 村长赶了过来:“你们快走!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快,大家快躲起来,进地窖!” 深知他们德行的队长摇摇头:“没用的。” “队长,那咱们上去跟他们拼了!” 队长咬咬牙:“村长,你让妇女和孩子进地窖藏起来,剩下的跟我去埋伏!” 村长通知下去后,没有尖叫和愤怒的嘶吼,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大家各自去各自的位置。 楚寒星被队长一把抱起,另一只手抱着圆圆,背后背着狗蛋。 他快速地奔跑:“别怕,我带你们藏起来!” 楚寒星被塞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周围全是村子的女人和小孩,她们没有分散开躲藏,而是藏在一个地窖,因为这个地窖有两层,是村子里最隐蔽的地方。 队长就要盖上木板,楚寒星倏地站起来,抓住他的衣服,冷静地说:“我跟你们一起。” 他先是一愣,楚寒星小脸满是认真,他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 队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是大人的事,你还小,要多吃饭,长身体,好好读书。” 砰的一声枪响,他不再多说,按下楚寒星的脑袋,盖上木板,用麻布遮住,这才钻出去,把地板恢复成原样。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然后再没有停下来过。 楚寒星还保持着仰脸看他的姿势,圆圆忽然抱住她:“妞子,你别怕。” 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狗蛋说起其他的事。 “妞子,你想读书吗?” “俺想读完书造最好的枪给队长使!” “我讨厌他们站在我们的土地上!” “等我们胜利后,我要去山里摘最好看的花编成花环送给他们。” “妞子,你说…我们会胜利吗?” 圆圆咬了咬唇,眼中闪着泪花。 楚寒星用手背揩掉她的眼泪,认真地说:“会的,我们会胜利的。” “真的吗?”狗蛋抹了把脸,小声地问,“那你说,等我们胜利以后,未来的人过得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楚寒星转眸看他,“每天都能吃上白米和白面馒头,每个人都能读书,有糖吃,有新衣服穿,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们。” 地窖里的人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压抑到极致的时刻,如果再阻止他们说话,会疯掉的。 听着楚寒星的话,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日子过好了,以后大家会忘记我们遭受的苦难吗?会原谅他们吗?”狗蛋追问。 圆圆声音哽咽:“就像大人常说的那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知是不是地窖太封闭的原因,楚寒星心里有些发闷。 她咬了咬牙:“不会!” 不可能过去。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枪响停了,接着是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楚寒星听到地窖上面的地板被打开,那十七个人钻进来,重新把地板盖上。 “队长,外面咋样了?” 队长说:“没事,你们都别出声,有我们在,别怕!”“对,千万别说话,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透过木板的缝隙,楚寒星看见他们一排排地躺下,确保底下的她们不会暴露,盖住她们出口的那张木板被他们用手臂遮盖,等他们走了,推开木板不会那么吃力。 底下的女人也照做,把孩子藏在背后。 然后他们听见了整齐划一的步伐,军靴踩在地上发出踏响。 有人用日语说了什么,他们便分成一小队一小队,踹开每一间房子的大门,然后是瓶瓶罐罐倒地的声音。 还有鸡鸭鹅等牲畜堪堪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幸而所有女人聚集在地窖里。 终于,他们所在的门也被踹开了。 那些人东踹一脚西踹一脚,看见什么砸什么,四处搜索,床底,衣柜。 地窖。 他们用刺刀插进地板缝隙,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拿出刀时,看见尖端的血迹,仰起头哈哈大笑。 发现了乐趣,他们便开始享受。 先是慢慢探进刺刀,听见血肉被破开的声音,再顺时针逆时针地翻搅。 知道他们隐而不发,那些人笑得更开心了。 笑声嘲讽、得意。 他们保护了地窖里的人,但她们没有逃出去。 因为村庄被点燃,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第76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黏稠的血液从木板缝隙滴滴答答地流到楚寒星脸上。 是温热的。 她仰起脸,看见他们瞪着大大的眼睛,表情痛苦,拳头攥出血,却始终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十七个人,无一例外。 滚滚黑烟钻进地窖,外面的他们在狂欢。 浓烟吸进肺部的感觉很不好受,加上地窖又小又挤,没有半点新鲜空气。 开始有小小的咳嗽声,哭泣声,哭着哭着,生命便在窒息中悄无声息地消亡。 不能哭闹,不能大声,要轻轻地,要比火焰燃烧的声音小,千万千万不能被外边的人发现。 这样她们就能干干净净稍微体面一点的死去。 周围的场景慢慢模糊,楚寒星重新站在村子中央,四下一扫,满目疮痍。 金黄的干草烧成了焦黑,修葺好的房屋垮塌,村长家的水缸被砸烂了,洒在地上的井水被大火烤干,先前的欢乐仿佛是造出来的幻境一般。 “七十九年前,王家村一百四十二口人,六十四只家畜,不到一个时辰,全部屠杀。” 赵明拿着记事簿,从楚寒星身后出现,后边跟着小桃。 小桃担忧地问:“大师,你有没有事?无常大人说你被卷进了结界当中。” 楚寒星摇摇头,垂眸,摊开手心,小桃惊讶:“鸡蛋?” 赵明微微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没承想竟投射其中把当时发生的事经历了一遍。” 天空慢慢变了颜色,王家村的画面开始扭曲,鸡蛋从楚寒星手中消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赵明叹道:“又要开始了。” 经历了焚烧的王家村焕然一新,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一切和楚寒星刚睁开眼看见的画面一模一样。 不过这一次她在结界之外,王家村里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就像在水晶球里一样。 赵明打破的是片场和王家村的结界通道。 小桃问:“无常大人,您是阴差,专门渡人魂魄,就不能让他们解脱么?”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赵明摇头,“人有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人死后呢,这三魂会有不同的去处,胎光归地府送去投胎,幽精归天地不死不灭。”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头,追问:“那爽灵呢?” “爽灵又称守尸魂,属于阴宅风水。”楚寒星负手而立。 也就是祖坟,逢年过节祭祖祭的就是守尸魂,由它保佑子孙后代,正所谓祖坟葬得好,三代贫不了。 赵明点头:“正是,守尸魂会五百四十年之后消散,但他们…非自然死亡,如果没有超度,无法转世投胎,所以他们的胎光会在原地滞留。 许是没能保护王家村的人,太过悔恨,胎光便自发地聚在一起,想要时光倒流,但…也只是构成了一个结界,不停地重现当年的死亡。” 小桃咬咬唇:“就不能找高僧来超度?让他们去投胎?” 赵明:“能是能,但他们信念太强,不愿意呀!” 他们是死在黎明前的人,身死而信仰不灭,看不到红色的太阳升起,他们怎会离开? 他们的刀下死了多少我们的人民,又有多少英烈前仆后继地为黎明的到来献身。 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原谅?怎么能不知道九月十八号为什么鸣笛?怎么能用崭新的建筑掩盖曾经的疮痍,当作从未发生?怎么能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呢? 赵明:“所以他们守尸魂守的不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而是我们脚下这片红色的土地。” “青山处处埋忠骨……”小桃低声喃喃。 水晶球里,圆圆他们坐在一堆拍手唱童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下一秒就变成了焦黑的尸体。 赵明叹气:“咱们走吧。” “等等。”楚寒星垂下眼。 他们得出来看一看,黎明后是什么样子。 楚寒星拿出赵明给她的那块屏幕,上面显示功德点已经有一千五了。 够了。 她阖上双眸,嘴唇无声地念着咒语,她的身上开始散出一束一束的金光。 赵明一惊:“你要用自身功德度他们解脱转世?你可想好了?” 那可是普通人一生都攒不到的功德,楚寒星把功德用在他们身上,除了让自己功德消耗完之外,得不到半点好处。 楚寒星没有回答赵明的问话,继续念着咒语,金光从她魂魄内涌入,慢慢把水晶球包裹,金光流转,隐隐可见印在当中的符箓。 水晶球变成麦穗一般的金黄,而楚寒星身形变得暗淡,屏幕上的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100 -500 -500 -400 …… 楚寒星睁开双眼,开始结印,黑暗中倏地亮起白光,漆黑的空间成了幕布,虚空中展开了水幕电影,播放着一幕幕恢宏的画面。 同时,金光冲进水晶球,涤荡一切丑恶,再温和地贴在结界上面,慢慢蓄力,然后很轻很轻砰的一声,结界散开了。 霎时,细碎的金光溢满整个空间,就像从布袋里飞出的萤火虫,美不胜收。 这些,是一个个灵魂,他们早已没了意识,却停在水幕面前,一瞬不瞬地观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动了,围在楚寒星身边。 楚寒星伸出手,调皮的金光停在她的手指上,她轻轻笑了一声。 “走吧,如今红色的种子洒满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生根发芽长成了大树,国富民强,你们担心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你们也该…好好休息了。” 他们作着最后的告别,渐渐从楚寒星身边离开,星星点点地绕在一起,汇聚成形成一束金光,然后直冲云霄,破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场景重新变为片场,安安静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来到室外,头顶的天空变成金黄。 太阳升起,霞光漫天。 已是天光大亮了啊。 楚寒星收回视线,手中那块屏幕的数据也更新了。 姓名:楚寒星 生命:355天 功德:0点 楚寒星只扫了一眼就放回去,抬脚离开影视城。 赵明回去打牌了,小桃亦步亦趋地跟着楚寒星,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道:“大师,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功德帮他们转世?” 楚寒星唔了一声,才道:“大概是他给了我一个鸡蛋。” 第77章 解约 楚寒星刚到酒店,就被人堵了。 “哎哎哎道友留步!” 凌玄在光滑的地板上一个呲溜,闪到了楚寒星的面前。 看见她身后的小桃,差点被口水呛住,他镇定下来,尬笑两声,礼貌地打招呼:“嗨,今天也不打算投胎咩。” 小桃有些无语,楚寒星轻笑:“有事?” “有有有!”凌玄连忙回答,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我这有票大的,你干不干?” 小桃惊讶地用手帕掩住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嗐,有个缘主要看风水,五千万,咱们你四我六,怎么样?”凌玄一脸我当你是朋友才来找你的表情。 楚寒星摇头,直接进电梯,“不感兴趣。” 天上不一定会掉馅饼,但一定会掉陷阱。 “哎哎,你考虑考虑,五五分也行呗!”凌玄抛出诱惑,“他还有个度假村,要是咱们把家里风水看好了,度假村的风水肯定也要让咱们调,这可是两笔大买卖!是不是很诱人?” “的确。”楚寒星挺缺钱,她要给三清雷祖塑金身,少说也得三千万往上数。 “但……”她眸光一转,“这样的好事,你多叫一个人岂不是亏了?” 凌玄嘿嘿两声,“这不是咱们道门互相扶持嘛!” 电梯到了,楚寒星刚迈出,就听见了高敏的声音。 “代言?不行,她还没回来,我得先问问她意见。” 高敏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又随便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转过身,眼睛倏地一亮,“楚楚!” “你上哪儿去了?” 楚寒星并未回答她的问话:“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跟我道什么歉,我刚来没多久,没事儿。”高敏笑了笑,看向她身旁一身道袍的凌玄,“这是…” 凌玄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须,准备自报家门,就听楚寒星说,“飞机上认识的。” “哦哦。”高敏礼貌性地笑了笑,跟着楚寒星进了房间,“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可吓死我了,又是飞机出事,又是手烫伤的,要不是你不让我过来,我早就…算了,快让我看看你的手。” 楚寒星的纱布已经拆了,手背的皮肤白皙细腻,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烫伤过。 高敏一脸后怕:“幸好,幸好没出大事!” 别人聊天,凌玄不好插话,他留下一张纸条,“这是我号码,你要是决定了就打给我。” 反正他来之前已经算过一卦,楚寒星绝对会答应他。 他一走,高敏就不停地说起最近的事来。 “楚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火爆全网!当初挑事的那几个我发了律师函,现在他们已经道歉了,温恬往咱们身上泼的脏水可算洗干净了!” “咱们手里现在资源多了,全都是女一号,还有各种综艺节目的邀约,你给姐说说你的打算,姐给你安排。” “对了,你账户里多了好几百万,不过绑定了你母…温阿姨的账号,被她全部划走了。” 节目组说了不能带手机,也就楚寒星老实,真把手机放她公寓里,否则高敏肯定会撺掇她把钱转走。 而原主之所以穷,就是因为赚再多的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养育之恩压在头上,谁也不能说过分。 楚寒星摇摇头:“无妨。” 季清给她的是一张单独的卡,不在她的名下,所以里面的钱还在。 高敏从包里拿出一沓a4纸:“成,剧本我都带过来了,你随便挑,公司那边…你别担心,我顶着!” 楚寒星听出她话中未尽的意思,蹙了蹙眉:“他们想让我干什么?” 高敏咬牙切齿:“选秀,恋综,炒cp,继续给温恬当配角。” 封然手底下是娱乐传媒公司,签了不少艺人,原主因为婚约,便签在了他名下的公司,好巧不巧,温恬回到豪门后,也进了这家公司。 婚约作废,资源倾斜,原主还差点被雪藏,一些稀烂的剧本按着头让她去演,否则就要赔偿天价违约金。 原主早年赚的钱,一分不剩的被转走了,所以只能任由公司安排。 楚寒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解约。” 高敏心砰砰跳了两下,她早就想走了。 “可他们开出的违约金是一个亿……” 楚寒星手指在桌面轻敲,一边理清思路一边说道:“敏姐,最近我打算考研,跟着瞿老深造,所以暂时先不接剧本,等我赚够钱解约之后,成立自己工作室,我们不受任何人约束。” 仍旧是两件事为主,赚钱,赚功德。 她对演戏谈不上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暴露在大众的视野。 高敏既期待又觉得不可能,“楚楚,如果要解约,他们会要你三天内拿出一个亿。” 一旦发现楚寒星回去后,既不接代言也不接剧本综艺,一定会强硬塞给她,到时候更加由不得她们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否则原主也不会因为无法解约而被逼上死路。 楚寒星啧了一声,“那就只好出摊了。” 赚钱随缘,现在来看是不行了。 …… 凌玄正在酒店里嗑瓜子,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一亮,来电铃声随之响起。 他一个激动地跳起来,忙不迭地去接电话,走到一半,他正了正神色,清清嗓子。 接通电话,矜持地说:“喂,楚道友,找贫道何事?” 听着对方故作淡定的语气,楚寒星漫不经心道,“你说的事我答应了,我八你二。” “不行不行,太少了。”凌玄也不装了,“少说也得四六分。” 楚寒星懒得费劲跟他讨价还价:“那就算了。” 还没等凌玄继续游说呢,电话就给挂了。 凌玄焦急地踱步,这事儿是真棘手,否则他也不会找上楚寒星了。 算了算了,凌玄重新拨通楚寒星的电话,好半晌才接通。 不待楚寒星开口,他连忙说:“我二,我二。” 楚寒星:…… “好。” …… 两人到了约定的地点,一见面,凌玄就跟竹筒倒豆子般地把事情告诉楚寒星。 “他母亲一个月前瘫痪,老婆原本好端端地却突然患上癌症,公司的项目频繁出错,员工为了小事大打出手,公司高层还被曝出…那档子事,我来这边也是给一个缘主看风水,完之后他就把我给推荐过去。 哎哟,我这一看,他这根本就是祖坟出了问题!” “但是吧……”凌玄搓了搓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他祖坟不仅没问题,还葬得特别好。” “家宅虽然有些风水上的硬伤,也不至于克到他老娘瘫痪的程度。” 这就很难搞了,看了一圈,没看出风水和命盘有啥毛病来。 所以凌玄说棘手。 楚寒星神色淡淡:“那就开馆。” 没有问题,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第78章 干得漂亮 凌玄纠结地问:“你说的这个开馆…是不是掘人家祖坟?” 楚寒星神色淡淡,“正是。” 凌玄扭扭捏捏:“这不太好吧?” 楚寒星停住脚步,眸光漠然,一副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不去的神色。 凌玄一噎,他也就意思意思一下,这怎么还当真了呢! 他立马回:“我看你的思路没错,定然是棺材里有问题!” 他又正气凛然地嚷嚷起来:“再说了,风水师干的事,能叫挖坟吗?” “你戏好多哦。”小桃眼露嫌弃。 凌玄:… 罢了,他一个道士,不跟百年的鬼计较。 才不是因为害怕啊啊啊! 小桃若无其事地玩着手帕:“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想吗?” 凌玄:… 他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咆哮,你倒是把你变长的指甲收回去啊!!! 凌玄感觉后背一凉,向楚寒星投去求助的目光。 “到了。” 楚寒星抬眼,眼前的大厦直入云霄,是对方约定的地点,他的公司,三人进入大厅。 “切,你请我我还不来呢!” 一个穿唐装的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脸色有些难看,走到不远处,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凌玄熟门熟路地找到前台小姐,按照以往对方会给他刷卡进电梯。 “这边是会客厅,两位请先坐,钱总一会儿就到。” 前台小姐脸上挂着营业笑容,嗓音甜美,十分礼貌。 不一会儿,端上了两杯茶,用一次性的纸杯,水面还漂浮着茶沫。 凌玄有些尴尬:“这…” 先是让在会客厅等,又用最次等的茶叶待客,明显是在敷衍他们。 凌玄叹了口气,他来之前给对方说过,会带楚寒星来帮忙。 虽然当时他跟对方聊得好好的,现在看来,怕不是电话一挂就变了脸。 毕竟在他们生意人眼里,真正的高人怎么可能会进娱乐圈?八成以为他们是想糊弄他,找他要资源呢。 楚寒星视线在会客厅扫了一圈,垃圾桶里有烟灰和几个纸杯,想必刚才那个男人的经历和他们一模一样。 “算了,咱们走吧。”凌玄挠挠头,“楚道友,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他会是这个态度。” 楚寒星阖了阖眸:“再等等。” 会客厅的玻璃是半透明的,公司里的员工渐渐地聚集在会客厅外。 “哎,那不是楚寒星吗?她来咱们这儿干嘛?” “可能是来谈合作的吧。” “你说我能进去找她要个合照吗?” “不太好吧……” 所以楚寒星是在等他们散开。 天下的有钱人又不是只有钱盛一个。 凌玄拉动百叶窗的绳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他皱了皱眉,沉着脸:“这个钱盛,不相信咱们明说不就得了,你我还会赖着他不成!” 茶沫静静地飘动,楚寒星神色懒洋洋的,“他应该是找到帮他处理问题的人了。” 否则也不会见都不见刚才那个男人。 楚寒星话音刚落,视线微顿,透过玻璃,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凌玄也看见了,他撇嘴:“王自德?他还不如我呢。” 钱盛笑容满面地伸手,请王自德出了电梯,两人边走边交谈,钱盛姿态谦卑,笑容甚至说得上是讨好。 他一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能做到这份上,一定是王自德让他非常满意。 王自德离开后,前台小姐到钱盛面前小声说了什么,钱盛收了笑意,朝会客厅看了一眼,拍了拍上衣,才推开会客厅的门。 他挂着客气的笑:“让两位久等了,我这儿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二位别介意哈,别介意。” 虽然他表现地有些过意不去,眼里却不见半点歉意。 凌玄笑了笑:“我们也没等多久,不过钱总,倒是你这茶……” 不待他把话说完,钱盛立马打断:“哎,你说这前台!我让她上一壶龙井,怎么把漱口茶给端上来了,怎么招待客人的!这不行,待会儿我得说说她!”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没有上面的意思,一个小前台会这样招待老板的客人? 前台不仅不会挨骂,怕不是还会涨工资。 凌玄点点头,脸上看出喜怒:“既然钱总已经找到了高人,那我们不多打搅。” 自从钱盛到了会客厅,周围的员工都散开了,现在他们出去,楚寒星不会受到太多关注。 被拆穿了,钱盛也没有多尴尬,反而还很认同:“王大师确实神通广大。” “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钱盛起身,装作不经意地瞟了楚寒星一眼,凑到凌玄面前,压低声音,“凌道长,您是有真本事,没必要和这样的人搅在一起。” 就在这时,他头顶的电灯闪了两下。 钱盛瞬间白了脸,这段时间,他经历过太多这种诡异的事情了,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会客厅里,有鬼。 小桃有些生气:“他太过分了!” 鬼身上有各种气,煞气,怨气,死气等。 小桃因为愤怒,不自觉地放出煞气,磁场改变,电灯受到影响。 钱盛立马闭上嘴,手里紧紧攥着护身符,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着电灯。 然而灯泡闪得更厉害了,就像接触不良一般。 “救命啊!有鬼啊!” 钱盛宛如惊弓之鸟,躲在凌玄身后。 凌玄微微一笑,错开钱盛,钱盛没了遮挡,更加害怕了。 小桃朝钱盛后背吹了口气,他立马打了个冷颤,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对此,凌玄只想说:干得漂亮。 钱盛拿出手机拨通王自德的号码,哆嗦着求救:“王大、大师,救命……” 楚寒星淡淡地看了一眼小桃,她瘪瘪嘴,从原地隐去,灯泡一瞬间恢复正常。 就算王自德本事一般,但保不齐他手里有什么对付鬼魂的法器。 钱盛手里攥着护身符,呆呆地抬头,对着电话那头喃喃:“大师,你太厉害了,那鬼听到你的名号,跑了!” 在钱盛强烈的要求下,王自德再次来到公司,拉开会客厅的门,原本洋洋自得的他看见楚寒星,瞬间变了脸色。 钱盛忙道:“王大师,您快坐!” 王自德紧紧盯着楚寒星,面色不善地坐下,前台很快端上一杯茶,用的是陶瓷茶盏。 仗着钱盛支持,王自德摆起了谱。 他端着上好的龙井,用茶盖撇开茶叶,讥讽道:“钱总,不是我说,你们公司的保安也该换一换了,不然啊,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 第79章 鬼王 凌玄登时站起身:“你阴阳怪气谁呢?” 王自德不看他,自顾自地撇着茶叶,还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把阴阳怪气发挥到极致。 明目张胆地无视你,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骂也不是,不骂心里那口气出不顺畅。 “无耻狗贼!呸!”小桃捏着粉拳,万分想念路荔。 跟了路荔这么久,骂人的话她是半点都没学到。 钱盛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却没出声。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变相的支持。 “不会说人话,那就闭嘴。”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把玩玉佩,桌下的手指轻弹,微弱的灵力打在王自德督脉与阳维脉的会穴。 王自德感觉颈部后方像被针刺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了。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楚寒星。 楚寒星抬了抬眉毛,毫不掩饰是她干的。 凌玄感到了浓浓的嘲讽,尽管楚寒星没什么情绪。 无他,实力压制。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阳怪气不堪一击。 据凌玄翻译,楚寒星给人的感觉就是:有本事,砍我。 钱盛毫无察觉,看了眼楚寒星,见王自德没打算计较的样子,便问出自己的问题。 “王大师,您看看,刚刚的鬼跑哪儿去了,还在我的公司吗?是不是就是它捣乱,所以我才这么倒霉?” 王自德正愁没找到点子糊弄钱盛,眼下契机刚好,还是钱盛主动递过来的,事后更不会怀疑他,便点点头。 他不说话,钱盛更加觉得他高深莫测,忙道:“那您现在就把它给收了吧,这段时间,它可是害苦了我!” 王自德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恨恨地瞪了楚寒星一眼,拿着罗盘,出了会客厅。 经过小桃时,罗盘指针快速地转动,他顿住脚步,掐了个诀,想开口念咒,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他心里的恨意更盛,但也无法,他打不过楚寒星。 只好在心里默念咒语,拿了朱砂在印堂抹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到。 王自德心中有些奇怪,但出于对自己过分的信任,摇摇头,走出去了。 小桃呆呆地:“大师,刚刚是你在帮我吗?” 王自德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在这行混了许多年,多少还是学会了点本事。 “不。”楚寒星眸色微深,“是锁魂阵。” 凌玄一惊:“竟是如此阴毒的法子?如果是锁魂阵,钱盛祖坟定然被人动了手脚!” “何为锁魂阵?”小桃神色紧张,她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怨气。 楚寒星拿出铜钱:“用噬魂钉钉住魂魄,把魂魄锁在他想害之人待得最久的地方,魂魄产生怨气,先是出各种岔子,进而身体出现问题,三十六天之后,魂魄会变为厉鬼,没有理智,只会杀人。” “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凌玄也拿出罗盘和符纸,冒了冷汗,“你们有没有发现,公司里一只鬼都没有!而且只有很少的阴气,属于正常范围,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他看过钱盛的住宅,祖坟,八字,全都没有问题,就跟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现在是下午六点,由于公司最近发生了太多离奇的事,钱盛决定六点半关门,所以现在,员工几乎都走光了。 铜钱卦象显现,楚寒星眯了眯眼:“他在养鬼王。” “妈的,用鬼来喂厉鬼,他是想干什么!”凌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小桃害怕地往楚寒星身后缩了缩:“我、我听说过,六十年前有只鬼王,死了好多和尚和道士才把它打散。” 楚寒星听她的自称,没多少意外,神色淡淡:“它被藏起来了。” “钱盛公司的风水被特意调整过,升阳降阴,加上白天人气旺盛,完全掩盖了阴气。” 所以一进来,他们没有察觉到厉鬼的存在。 刚刚小桃放出煞气,引动磁场,它下意识把小桃纳入了食物的范围,所以王自德看不到小桃的存在。 传说中的鬼遮眼。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波动,楚寒星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方既然敢堂而皇之地在钱盛公司养鬼王,就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有把握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我们一定要在它未成鬼王之前把它找出来!” 等它成了鬼王,就来不及了。 凌玄和楚寒星来到大厅,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啊啊啊!” 王自德屁滚尿流地滚出电梯,钱盛双腿瘫软地跌坐在地上,颤抖地恳求:“王大师,救救我!” 然而王自德并未回头,就在这时,大厦电灯齐齐闪烁,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蔓延,无孔不入,甚至幻成一丝丝黑线,缠住了钱盛的身躯。 楚寒星揪着王自德的衣领,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他被拎着双脚离地,太过慌张,他都破音了,“我没有!我只是把朱砂弄撒了……” “你他妈的…”凌玄气急败坏,“它肯定是以为你要灭它,它就提前动手了!” 这不就跟太岁头上动土一样吗! 楚寒星松了手,王自德跌在地上,还在不停地往外爬,看见这一幕的钱盛心生绝望。 “我们这是进了它的肚子了。”凌玄拿着黄符到处贴,一边贴一边叨叨,“想吃我,看我不用驱邪符膈应死你!” 爬到大门的王自德怎么也拉不开门,门窗被封死了。 感觉自己要被厉鬼吞掉的小桃瑟瑟发抖,楚寒星从芥子空间拿出一块木板,快速刻了小桃的生辰八字,又问她:“你的全名。” “江、江映桃。”小桃抖着嗓子。 楚寒星点点头,刻上小桃的名字,一个牌位就做成了。 “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 楚寒星把牌位随手放在前台,小桃身形一闪,就进入了牌位,那些黑气四处钻,却独独避开了牌位。 钱盛望着楚寒星离他越来越近的身影,抖了一下,楚寒星单手拉着他的胳膊,拖进电梯,凌玄一手桃木剑一手黄符,跳进电梯:“要打架,带我一个!” “去、去哪儿?”钱盛好不容易跑下来,现在又被拖回去,欲哭无泪。 “找你老爹。” 根据卦象,对方拘的魂魄,是钱盛的父亲。 钱盛:“可我们会被困在电梯的!” 整个办公大楼都被它控制了,他们现在坐电梯不是找死吗! “不会,它不敢。” 钱盛:“它都成厉鬼了,有什么不敢…” 见楚寒星掏出一张画像,怒目威严,默默地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谁他妈跟鬼打架带钟馗的画像啊! 第80章 恶鬼诱捕器 鬼魂见到钟馗,就如小偷见到警察一样。 一个字,跑。 加上楚寒星手里这幅画用香火供奉过,震慑厉鬼不在话下,若是普通鬼魂,怕是真会以为钟馗来了。 钱盛咽了口唾沫:“楚、楚小姐,我能不去吗?” 根据楚寒星话里的意思,他们现在是去找厉鬼,正面刚,就是借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啊! 楚寒星挑眉:“下去跟王自德作伴?” 王自德有自保的手段,但他会不会保住钱盛的命那可就不一定了,否则她也不会把钱盛带上。 “不不不!”钱盛连忙摆手,把头摇成拨浪鼓。 经过刚才那件事,他已经看清王自德的本来面目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跟他待在一起,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变换,越是接近楼顶,钱盛双腿抖得越发厉害。 凌玄看不上他那副胆小模样,凑到他面前:“你知道那厉鬼是谁吗?你老爹,亲爹,亏他保佑你发财,现在他成了厉鬼你就不认了?” 钱盛苦着脸:“我知道,我就是…” 叮。 钱盛猛地止住话,电梯将将打开,一股风扑面而来,鼻息之间全是冰冷的气息。 阴冷的气息如附骨之疽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每一寸皮肤,甚至钻进骨头缝里,像针扎一样。 就在钱盛觉得自己会这样活生生痛死时,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登时,小腹涌现一股热意,蔓延全身,将阴寒驱逐出去,从头到脚变得暖洋洋的,浑身说不出来的舒坦。 钱盛感觉自己仿佛泡在温泉里,被热意熏得昏昏欲睡,却听一道冷冽的嗓音问他:“舒服吗?” “舒服极了。”钱盛飘飘欲仙,闭着眼一脸享受。 楚寒星放下手,微微一笑:“五百万。” 钱盛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出了电梯,过道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像医院的停尸房,尽管热意没有消失,他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而楚寒星和凌玄在前面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他赶紧追上去,声音哀求:“楚小姐,不,大师,楚大师,求您帮帮我,只要能解决,多少钱我都愿意!” 钱盛一脸悔恨:“先前是我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让您受委屈了!我给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您千万不要跟我计较!” “哎哎哎戏过了哈。”凌玄撇撇嘴,真要让小桃来看看,什么才叫戏精。 楚寒星眸光没有波动:“钱货两讫便可。” 金钱交易,谈不上什么计较不计较的。 “好好好,不过,我能提一个要求吗?”见楚寒星点头,钱盛恳求,“能不能别让我爹魂飞魄散…” 害怕归害怕,那可是他亲爹啊。 楚寒星略一沉吟:“可。” 楚寒星在过道走了一圈,没有察觉它的气息,啧了一声:“不该拿画像吓它,又藏起来了。” 本来,王自德刚刚把它激得快要现身,结果被那么一吓,不见了。 倒是可以暴力把它找出来,但有很大的概率它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它虽然是厉鬼,但原本是个老老实实的普通鬼,只要破了锁魂阵,还是可以恢复理智的。 凌玄手里拿着一根红绳,一头系在一扇门的门把手上,然后牵着红绳在过道里七拐八拐,弄出了一张网。 “我把法网弄好了,等吧,晚上它会饿,自然会出来。”凌玄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 楚寒星轻轻摇头:“它没那么傻,知道你设了陷阱还往里面钻。” 钱盛深有体会:“对对对!我爹可精明了!小时候他还带我逃过票!” “那你说怎么办?”凌玄叹了口气,硬刚,不一定打得过。 周围的风水利它,出也出不去,更别提搬救兵了。 看这架势,估计它成鬼王也就这两三天的事。 “不如…用东西诱惑他!我爹爱贪小便宜,看了绝对会忍不住跑出来!到时候你们就把他抓住,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鬼!” 钱盛信誓旦旦,他爹那个德行,他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楚寒星微微思索:“可。” 她正好有诱惑恶鬼的香,但厉鬼忌惮他们,熏了也没用,但… 楚寒星的目光落在钱盛身上。 钱盛跃跃欲试:“是不是把我爹弄到这张网里面?我也帮忙!” 凌玄双手鼓掌:“太孝了,太孝了。” 不仅揭他老爹的短,还想亲自动手让他爹上演铁窗泪,真是当代大孝子。 钱盛笑得腼腆:“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大义灭亲嘛。” “那倒也不用。”简单帮个忙就行。 楚寒星点燃一支香,让钱盛把外套脱下来,用香熏了一会儿,等衣服差不多被腌入味儿了,再让钱盛穿上。 凌玄眼神变得微妙。 楚寒星给了他一张护身符,嗓音漠然:“去你办公室,待着就行,不要关门。” 钱盛一喜,以为楚寒星是让他去安全的地方,连忙道谢,喜滋滋地进了他的办公室,犹豫片刻,他还是把门给关上了。 “还是关了门安心些,万一他们待会儿打起来,不小心打到我了怎么办!哎呀,我可真机智啊!” 钱盛十分开心地夸了夸自己。 凌玄默了默,钱盛的办公室是整栋大厦的核心和太极点,厉鬼无论在哪儿,都能快速抵达。 钱盛真的不应该关门。 凌玄:“你给他熏这个香,对厉鬼的吸引力有多大?” 他跟钱盛不一样,他知道楚寒星在干什么,只是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个方法。 楚寒星沉吟片刻,很保守地说:“他现在相当于半块唐僧肉。” 香被加持过,有功德和法力,对鬼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也就是说,厉鬼会发现钱盛身上非常香,吃了他的魂魄能增长不少鬼力,而钱盛现在就如同捧着金元宝上街的小娃娃,只有被抢的份。 果然,钱盛刚进去不到两分钟,就尖叫起来。 凌玄双眼放光,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我愿称之为恶鬼诱捕器!” “救救救命啊!!” 隔着厚厚的门板,两人都能听到钱盛的声音。 楚寒星神色淡漠,不紧不慢:“你先藏起来,我去开门,等钱盛把它引到法网,你再收网。” 凌玄立马行动,同时楚寒星隐去自身气息。 “救命啊!钱大发你连你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钱盛一边哭嚎一边在办公室里跑圈圈,身后跟着他爹,面目狰狞,青面獠牙,恐怖至极。 钱盛欲哭无泪,他真傻,真的,他竟然会以为这座大厦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他脑子是被门给夹了吗!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缝隙,钱盛一喜,生怕阴风一吹门关了,连忙用手去扒拉。 他一着急,皮鞋在地板上呲溜了一下,一个滑铲到门口,摔得五体投地,同时,手带着门,重重夹了一下他的脑门。 “哎哟!我的头…”钱盛委屈得不行。 他艰难地用手支起上半身,颤颤巍巍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和那双清冷的眸子四目相对。 钱盛:“……” 楚寒星:“……” 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第81章 傻子 说时迟那时快,楚寒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钱盛从地上捞起来,像抛铅球一样往法网的地方扔,自己快速隐去。 钱盛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他眼露迷茫,似乎不明白上一秒他还趴在地上,下一秒怎么就在公司过道里飞了起来。 钱大发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紧紧跟着钱盛。 凌玄藏在视线盲区,准备伺机而动。 钱盛低头,他现在离地面的距离应该有一米,他开始惆怅起来,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禁得起再摔一次,人老了,不中用了…… 就在他感慨之际,余光瞥到凌玄跳了起来,伸出一截竹竿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茶水室,同时拉动红绳。 他的冤种老爹就跟炮弹一样撞进去,自投罗网。 “搞定!” 凌玄上前快速打了个结,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楚寒星噙着笑,从另一侧走出来:“不错。” 钱盛也笑了笑,抬起左手,礼貌地看向凌玄:“容我冒昧地问一句,这个是…” 他的手上缠了一圈红绳,是凌玄拿着另一头红绳绕过去打结给缠上的。 “啊,钱总,不好意思哈。”凌玄挠挠头,“法网已成,牵动任何一根都有可能会让你爹跑出来,你爹有点子凶,你先忍一忍哈。” 凌玄往旁边移了移,钱盛机械地转头,这才发现他跟他爹的距离不到半米。 他爹龇牙咧嘴地贴上来,作势要咬他,结果咬了个空,发出清脆的磕牙声。 钱盛:“……” 他把袖子撩开,凑到他爹嘴边。 钱大发再次张口去咬,钱盛瞬间把手移开,然后又听到了磕牙声。 “嘿嘿~”钱盛咧着嘴,露出蜜汁微笑。 钱大发木呆呆的,好半晌,扯动了僵硬的脸皮,细看是一个嫌弃的表情。 “好一副父慈子孝景。”凌玄鼓掌。 楚寒星轻咳两声:“走吧,去你爹的坟地。” 噬魂钉是钉在钱大发骨头里,得先取出来,是让钱大发恢复理智的第一步。 钱盛指了指他爹和他的手,眼露疑惑,“就这样直接出去?” 凌玄摆手:“放心,除了我们,没人看得到他。” 钱盛怜爱地看了他爹一眼:“老钱,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三人来到楼下,王自德已经不见了,他先前待着的那块儿地被炸出一个洞。 小桃的牌位端端正正地立在前台,她不敢出来。 楚寒星手一伸,把牌位拿在手里,钱盛带他们去停车场。 钱盛的车停在地面,尽管他极力装作很自然,却还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因为在他们眼中,钱盛手上的红绳不是往下垂,而是像绑了一个气球,直直地立着。 一个小男孩仰脸问他:“叔叔,你的气球呢?” 钱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可能不太情愿,表情有些扭曲:“叔叔的气球叫做皇帝的新气球,没见过吧,哈哈。” 小男孩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嘴巴一瘪,哇哇大哭。 “怎么了?”一个女人赶了过来。 “妈妈,叔叔好可怕……” 女人看了眼钱盛,抱歉地对钱盛笑了笑,然把小男孩抱起来,背对着他们离开,还能听见母子俩的声音。 “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不可以用有色眼镜看待他人。” 钱盛笑容变得真诚了些,“她说得真对” “叔叔虽然是个傻子,但他又没有干坏事……” 钱盛瞬间变脸,和四川科班出身的变脸有得一拼。 他转头指着自己,不可置信,:“你们看我长得像傻子吗?” 凌玄:“哎呀,这不好说啊,毕竟正常人一般也不会问别人他像不像傻子嘛。” 钱盛:…你好记仇。 …… 几人到了钱大发的坟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钱盛的儿子,钱子豪带着保镖在墓地等着。 “爸!我一接到你电话就带人过来了,你没事吧!”钱子豪满是担忧。 钱盛学着地痞无赖那样抖着腿:“还成,给你爹点根烟抽抽。” 钱子豪眼神惊恐,把手探向钱盛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怎么傻了呢!” “被吓的吧。”凌玄唏嘘不已。 “那我岂不是要当董事长了?”钱子豪兴奋起来,拍拍他钱盛肩膀,豪气冲天,“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你现在一个月给我两万块零花钱,我没你这么小气,我给你四万!” 钱盛一巴掌拍在钱子豪脑袋上:“你老子还没死呢!” 钱子豪笑嘻嘻地凑上去给他点了一根烟。 凌玄明白了,他们钱家父慈子孝美德是祖传的。 楚寒星在坟地周围走了一圈,看样子明显是找专人布置过,葬得还不错。 她蹲下身摸了摸墓碑周围的土地,一片湿润,周围几棵灌木长势很好,不过…… “树根扎进坟墓,已经把内局破坏了,地气被分散,这块宝穴已经坏了。” 楚寒星神色淡淡,钱盛瞬间止住话头,几步走到墓碑面前:“那怎么办?” “开棺,迁坟。” 楚寒星眸光微微一顿,迁坟要重新择一处宝地。 所以,钱盛还得花钱。 钱盛捏紧拳头:“行!” 父子俩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钱盛把烟放在地上,哽咽道:“爹,儿子不孝,让您在地下还要受罪。” 钱小豪也抹了把眼泪:“爷爷,孙儿今后一定好好学习。” 凌玄视线不经意落到钱盛的左手,瞬间惊恐:“那个……” 钱盛震声:“你不用劝我,我一定要跪!” “你爹!你爹!” 钱盛不赞同:“凌道长,好好的你怎么骂人呢!” “绳子快被烧断了啊啊啊啊!” 钱盛缓慢地低下头,就在刚刚,他磕头的那会儿,红绳碰到了未熄灭的烟头。 他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把烟头使劲往土里按,猩红的烟头埋进土里,红绳将断未断,藕断丝连。 “哎,差一点,嘿嘿。” 钱盛咧开嘴,看着红绳如同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一脸慈爱。 “哎爸,你手上有蚊子,你咋不拍?算了,我帮你。” 钱子豪大咧咧地在钱盛左手一拍,啪,蚊子飞了,红绳断了。 毛骨悚然的阴气瞬间散开,让人从头凉到脚。 钱盛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没意思,毁灭吧。 第82章 欲行阳事,必先幽科 钱大发开始躁动,尖利的指甲就要破开红绳。 由于气场的改变,钱子豪等人终于看到了红网里的厉鬼。 “我去!这不爷爷吗?”钱子豪惊悚,“爸,你咋不早说?” 钱盛欣慰,“你终于知道自己做错……” “哎呀,爷爷在后边,刚刚咱们磕错方向了!” “现在是不是得补上?” 钱子豪拉着他爹转了个方向,作势要跪下,见钱盛身子僵硬,以为他是不情愿,眼露不赞同,“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给自己亲爹磕俩头有啥,你要觉得丢面,我先给你磕一个。” 钱子豪双腿弯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钱盛哐哐磕了三个头,又转过身给钱大发磕头,叹气,“爷爷,你也别怪我爸,他这人吧,要面儿,装,你死都死了也别怪他——啊啊啊啊啊爷爷你别咬我啊啊啊!!” 钱子豪被钱大发的血盆大口吓得屁滚尿流,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坟地、道士、死了十几年的钱大发,灵异要素集齐了。 钱子豪颤抖地回头,发现他爹用一双死都不瞑目的眼神瞪着他,然后用食指掐人中。 他抖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缩到墓碑后面,藏了起来。 “逆子!逆子啊!”钱盛气到发抖。 楚寒星夹着符纸,身形瞬间移动,把符贴在法网外面,钱大发伸出手指,被符纸烫得一缩,瞬间安分下来。 众人同时舒了口气,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凌玄擦擦冷汗:“还好,还好…” 不知是谁长吐一口气,原本好端端的符,被吹得要掉不掉,凌玄瞳孔一缩,猛地跳过去,黄符贴在手上提溜着法网。 “嘶…快点,快挖!” 凌玄被阴气冻得龇牙咧嘴,钱盛招呼保镖,开始挖坟。 几个保镖吭哧吭哧地挖了一会儿,棺材表面渐渐露出。 众人吓了一跳,棺材底下竟然有两米深的积水,大半个棺材都泡在了里面! 全部挖出之后,可以看出棺材下方有许多小孔,楚寒星目光落在棺材板一角,那里有摩擦的划痕,还有白色的粉末。 这下,就连钱盛都看出不对劲了,他专门找风水师看过,葬的时候干干净净,一点水都没有,这两天也没有下雨,哪里来的积水? “快,开棺!” 钱盛阴沉着脸,保镖把棺材钉起出来,钱盛去推棺材板,半晌没推动。 他扬扬手,七八个人同时去推,硬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脸都憋红了,棺材板还是纹丝不动。 “让开。” 楚寒星从几人中间穿过,手掌贴在棺材上,钱子豪突然怪叫起来:“等等!我爷爷该不会尸变了吧!” 电视里就是这样演的啊!推开棺材僵尸就跳出来跟你sayhello。 楚寒星嗓音淡淡:“我们这是玄学频道。” 只讲鬼神,不谈僵尸。 她屏住呼吸,手掌往前一推,轰的一声,好几个大汉都推不动的棺材板终于打开了。 一股恶臭直冲天灵盖,凑过来的钱盛等人没有被臭得脸都发紫。 但他只缓了一瞬,便白着脸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玄走近往棺材里一看,浑身出了冷汗,他没想到,钱大发的尸骨肚脐位置上竟然插了一把桃木剑! 不过这把桃木剑却不是纯阳,而是纯阴,在阴年阴日阴时种下,又在天克地冲日取出,刻上阴符,聚集了所有煞气和恶气,插入钱大发尸骨之中,可令守尸魂鬼力大增,同时理智全无。 楚寒星阖了阖眼,神色平静:“若是再下三寸,你们全家必死无疑。” “总不是他手下留情……”钱盛眼眶发红。 楚寒星摇头:“沾因果,背阴债,五弊三缺逃不了,估计是怕你们死了找他算账。” 如果某家人突然全家暴毙,而守尸魂又不知所终,定然会引起阴差注意,追查起来背后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而破坏风水,钱盛一家人就这样慢慢地被拖死,阴差只会以为他们不孝敬祖先,是自家祖先把他们送走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他们不管。 “那如果没有人发现我爷爷的坟地出了问题会怎样?”钱小豪抖着嘴唇问。 楚寒星嗓音淡淡:“负债破产,你母亲和祖母一个月之内得癌症而死,你和你父亲会一直走背运,病痛缠身,你中年暴毙,你父亲永无出头之日。” 在场的几人同时背后发寒,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是实在太恐怖了。 对方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这还不止,钱大发的骨头里有噬魂钉,成为鬼王,受幕后之人所控制,一场腥风血雨怕是少不了。 “请您一定救救我们!”钱盛几乎要给楚寒星跪下。 楚寒星颔首,看了眼冷得发抖的凌玄,问道:“你可会阴事科仪?” 欲行阳事,必先幽科,开道场,做法事。 要破解这个锁魂阵,须得把噬魂钉一一拔除,届时钱大发会痛不欲生,如果不能让他解脱,有可能会提前成为鬼王。 阳事科仪祈福延寿,祛病消灾,阴事科仪炼度施食,超度生方,做阴事科仪就能让钱大发魂魄安宁,也就是所谓的超度。 如果凌玄不行,那就只能等明天找幽科道士过来了。 “我阴阳双修。” 凌玄随身携带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的符纸三清铃和一些法器,东西不太齐全,但有楚寒星的灵气帮忙,做一场法事不在话下。 钱盛等人退回车里,楚寒星阖了阖眼,掀开眼皮时眸中一片冷肃,打出二十四颗玉石。 分别落在艮、乾、坤、巽、甲戌、丙子、庚申,壬辰,一阴一阳,循环往复,调和气场。 钱大发的守尸魂漂浮在棺材上方,灵气在四周形成一个结界,它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楚寒星开始结印,凌玄手上又是香又是纸钱,拿着朝笏走罡步,楚寒星拔出一颗噬魂钉他就扬一把纸钱。 纸钱燃烧后一阵狂风刮起,钱大发在半空嘶吼,怀里多了一叠钱,他愣了愣,揣进兜里,然后继续张牙舞爪。 剩下四颗噬魂钉,楚寒星快速念咒,夹着一张符纸往棺材上一拍,符纸凭空自燃,四颗噬魂钉飞出,钱大发鬼力突然暴涨。 那把桃木剑冰冷如千年寒冰,楚寒星面不改色地握住剑柄。 见此,凌玄快速念着《太上三生解冤妙经》,钱大发魂体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和浓郁的黑气交织,互相争夺。 时机已到,凌玄摇晃三清铃,叮的一声,悠远绵长,钱大发魂体安静下来,楚寒星握紧,直接将桃木剑抽了出来。 霎时,淡黄色的光成功占领钱大发的魂体,黑气被驱逐出去,在结界内四处乱窜。 凌玄心里一紧,焦急道:“不能让它逃出去害人!” 黑气对普通人的影响非常大,而钱盛他们都在外边。 他拿出一把黄符,打算焚烧念咒。 楚寒星淡定地拿出小桃牌位,在牌位后面轻敲,小桃一脸茫然地现身,楚寒星神色懒洋洋的。 “开席了。” 凌玄:!!! 小桃:(*′???`)? 第83章 宝地 小桃沉了口气,把所有黑气吸进肚子里,顿时,那股阴冷刺骨的寒气消失了。 二十四颗玉石化为齑粉,结界消失,钱大发终于清醒了。 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摸兜里那叠钱,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还好,还好,钱还在。” 他又窃喜:“噫,还有金箔,这下发达了!” 这纸钱有香火味儿,还是上等的金箔,比他狗儿子烧得不知好了多少倍。 凌玄迫不及待地问:“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噬魂钉?” “嚯哟!”钱大发似乎这才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瞬间收了财迷的神色,叹气,“我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钱盛跑了过来,惊喜:“爹,你好了啊!” 钱大发矜持地点点头,钱子豪拍手狂笑:“好了,好了!” “你娘怎么样?” 钱大发知道自己尸骨被破坏,一定会影响家里,心里很是担心。 钱盛摇摇头:“得了癌症,医生说治不了。” 一阵冷风吹过,钱大发抖了抖,低声喃喃:“让她别怕,我到时候来接她,别怕啊…地下我熟悉,她下来,一样过好日子。” 楚寒星突然开口:“找个宝穴葬下,你娘的病会有转机。”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钱大发墓地被搞了,重新下葬,病情不会加重,而风水也会推着他们遇到合适的医生,所以钱盛的娘,可救。 “好好好!”钱盛感激涕零,“多谢大师指点,还请大师为我爹择一处宝穴重新下葬!” 楚寒星看了眼沉思的凌玄,神色淡淡:“可,一千万。” 这个就五五分,到时候凌玄还得做一场法事。 对于钱盛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就怕给钱都解决不了。 他连连点头,咬了咬牙,“大师,你能算出是谁在背后搞我们家吗?” 他心中有个大概,做生意久了,再小心也难免会因为利益得罪一些人,还有竞争对手,很难说清是谁干的。 楚寒星回想先前的卦象,轻轻摇头:“对方未必想让你家破人亡,这是要担很大的因果,或许他也是被人利用了。” 很有可能只是想让钱盛黄几个项目,给他公司里添些麻烦,让他一家死伤不太可能,更何况对方还想把守尸魂养成鬼王,这背后恐怕不仅仅是想要针对钱盛这么简单。 “我算不出来幕后之人是谁……”凌玄惨白着一张脸,“主卦变卦都是山水蒙,蒙骗,迷蒙,没有任何提示,甚至…” “卦象让我不要再追问。” 卦神想表达的意思非常直白。 佛曰,不可说。 楚寒星阖了阖眼,不出她所料,若是她手受伤那会儿一定要摇一卦,得出来的卦象应该也会是这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玄不可置信,他的占卜就没有算不出来过,难道对方也是高功道士,能隐藏自己,不被他人窥探? 高功大能是有这个本领,不让对方占卜到有关自己的事,也不会让对方看出自己命盘的轨迹,所以可以推断,对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至少,凌玄就做不到。 “等吧。” 早晚有一天,对方会现身的。 …… 迁坟也是有讲究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择日。 无论是领证结婚,合伙开业,还是下葬迁坟,都需要择日,当天日子的好坏,对事情的影响是长久深远的。 办大事的当天若是日子差,一般都会有不好的外应来提醒,如果硬要在当天进行,只能找命理师给一些建议,能适当地化解。 楚寒星问了一下钱老爷子的属相,属鸡,翻了翻日历,壬辰日,子时临天乙贵人,宜安葬动土。 卦象显示官鬼持世,青龙临之,应爻生世爻,辰酉六合,得令。 根据建除十二神,是个平日,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但非常适合钱大发,因为六月十八号,就在明天。 钱大发的尸体非常臭,又不能随便移动,他现在魂魄刚受过伤,非常不稳定,需要入土为安,找个好点的地方休养生息,所以是越快越好。 但风水宝地也不是那么好找的,需要上山下山堪舆,且不说城里的墓地寸土寸金,好的地方早就被不缺钱的人买下来,剩下的只能算是一般。 钱盛倒是给自己买了块儿墓地,但不适合钱大发。 钱盛发愁:“那咋办!我手底下的地皮都盖了房子,唯一留着的就剩一块儿正在临祈市规划的度假村,我总不能把我爹葬到度假……” 楚寒星赞同:“是个不错的点子。” 之前听凌玄说过,钱盛的那块地山脉还没被挖断,算是保留得比较完好的一块儿城中村。 钱盛公司总部开在长安,他们是长安本地人,之所以在临祈买地,无非是因为生意做大了,往外拓展。 京圈儿嘛,巨大的利益,谁不想分一杯羹呢。 钱盛当即就让人送楚寒星和凌玄回临祈市,等楚寒星确定可以下葬后,他直接用私人飞机把钱大发的尸骨运过去。 这个时候就不考虑异不异乡了,只要钱盛逢年过节该拜拜,该烧烧,钱大发照样能保他一家鼎盛。 度假村占地面积很广,山清水秀,还在规划当中,有不少带着安全帽的工人。 也不全是经验老到,还有些脸嫩的男生,提着红色的塑料桶,一看就不太熟练。 凌玄目露怀念:“想当年,我也是打灰的一把好手啊~” 楚寒星不太懂他口中名词的意思,礼貌地回:“他们现在正好不会,你可以过去教一教。” “不了不了!”凌玄惊恐摆手。 土木工程,狗都不学。 楚寒星若有所思,他们前往门口等钱盛汇合,正巧对方就来了,两人不再交谈,慢慢迎上去。 度假村还有一些网红主播提前来踩点直播,为度假村造势。 楚寒星一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压抑的尖叫,她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因为对方不是因为遇到危险而尖叫。 钱盛快步上前,拱拱手,两人聊了两句,楚寒星指了一个方向,一行人便进了度假村。 钱盛追问:“这块地咋样啊楚大师?” “是块宝地。”楚寒星神色淡淡,简单的四个字却引来凌玄的侧目,那块地分明…有些缺陷。 同是玄门中人他自然知道,一块不怎么完美的地若是得法力高强之人指认为宝地,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了宝地。 第84章 寻龙 一行人身后抬着全新的金丝楠木棺材,楚寒星三人在前面边走边聊,她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镜头。 网红的直播间引来人数暴涨。 【卧槽,楚寒星啊!她这是…在给人看风水?】 【666,旁边那位我怎么感觉在财经频道见过。】 【昨天还有人说她上赶着去找人家钱氏集团求合作,今天就被打脸,笑死。】 【哎哎哎他们走了,主播快跟上去!】 为了让主播跟上去,有不少人开始给主播打赏。 主播笑得牙不见眼,白来的流量,都不用她主动蹭热度,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用观众说,她当然会跟上去。 不止她一个,有的机灵的直接钻到山林里拿着相机俯拍。 眼见跟在后面的人越来越多,钱盛便让保安拦住,他给他爹迁坟呢,后面跟着一群人拍算怎么回事。 已经是下午六点,对于阴事来说,最好是下午再进行,又或者是阴天。 因为上午阳气旺,太阳太大,鬼魂不会出现,不过在农村又有这么一个说法——正午时刻不要去树下。 午时,十一点到一点,阳气最旺的时刻是十二点整,此时已全部进气,到达阳气最盛的时刻。 但午时并非全阳,乃是外阳内阴,午中藏丁己,己土为湿土,丁火生己土,生出来的并非燥土。 阳中藏阴,而树大多数来说是招阴的,少有人知道,午时为阴阳交界点,午时阳气盛极而衰。 阴气在这个时候生发,阴阳交杂,鬼门半开,所以古代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砍头。 当犯人死后的,他的魂魄会进入鬼门离开,不会因为无法进入鬼界而心生怨念,滞留在刑场,久而久之变成厉鬼,搅得当朝不安宁。 此时暮色西沉,夕阳的余晖与山顶相接,瑰丽的色彩在湛蓝的画卷上晕染开来。 一步步地靠近在夜色下显得静谧又深沉的青山,耳边传来风声的呼啸,众人止步于山脚。 面前的山峰重峦叠嶂,郁郁霭霭,细观之下,竟是一个匍匐在地仰着头颅的仙鹤之象! 凌玄忍不住再次赞叹:“山形真的好啊!” 寻龙点穴,最重要的是寻龙,其次才是点穴,山峦并非一定要是龙,而是形和象,有形则有灵。 “上山。” 楚寒星走在前面,手中拿着罗盘,走到一半,天开始下起雨来,还有阵阵雷鸣,钱盛立马叫人送伞上来。 钱盛搓了搓手,犹豫地问:“大师,下雨了,这……” 刚刚还是一片大好的天,现在突然下起雨来,难道是这地儿不好? 楚寒星摇头:“继续往前走,快到了。” 凌玄也道:“快点走,不然误了时辰。” 外应和好事多磨还是要区分开来的。 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下山返回,未必就能这么快找到龙穴。 伞也不用送了,他们一人披着一身一次性雨衣,继续爬山。 趴在树上的主播就糟糕了,不仅下雨,还在打雷闪电,一个不小心被雷劈了怎么办,他也顾不了许多,三两下就从树上下来,跑回家去了。 一行人也终于到了那块宝地。 楚寒星目光在地上绕了一圈儿,手中掐算,道:“先挖四尺。” 一声令下,钱盛二话没说就招呼保镖开始挖坑,他们越挖,雷就打得越厉害,搞得钱盛以为是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 保镖们吭哧吭哧挖了半晌,其中一个眼尖,瞅到土里有一窝毛绒绒又白白的东西,不可思议:“这土里怎么有鸟?!” 钱盛凑上前一看,雨衣身上的水珠滚落,只见那白色的小鸟伸出翅膀挡了挡。 “还是活的!” 凌玄啧啧两声:“是块正穴,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所谓正穴,也就是真穴,还能从土中挖出活鸟,其中玄妙不可说。 这下,管钱盛直接要一个亿都没问题,反正他能很快赚回来。 楚寒星说要多少来着?哦,一千万。 凌玄脸皱成了包子,在楚寒星身旁小声嘀咕:“这把我们血亏。” 楚寒星轻笑:“他们祖上有福德,否则这块地落不到他手里。” 也遇不上他们,一切都是因果而已。 凌玄摇头:“我是说,咱们应该多管他要点。” 反正他有钱。 “他一个做生意的,表面不在意,其实心里门儿清,要多了他当时未必会有异议,但事后就说不定了,他想明白了,跟你我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 更何况天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只要有机缘,心诚,自然能遇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楚寒星不认为自己天下第一。 凌玄心神一震,拱拱手,叹气:“楚道友,是我着相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要是没有楚寒星,他一分钱也拿不到,那把桃木剑,可不是说能拔就能拔的。 上面附着阴气、怨气、死气,常人不说碰一下,稍微靠近都会被其扰乱心神,瞬间生出心魔,要想拔出来,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钱盛见多识广,知道工地打地基最怕挖出东西。 主要他是长安本地人,修桥建房都规划好了,结果挖掘机一进场,好么,一铲子下去就是一座古墓,堪比洛阳铲还能挖文物。 而这鸟待在土地里,一看都知道不寻常,当下也不敢擅自决定,连忙问楚寒星:“两位大师,鸟咋办?” 雨声太大,楚寒星微微提高嗓音,听起来格外淡漠:“不能打杀,先连窝端出来。” 钱盛约莫知道这鸟是吉祥的,怕保镖弄伤了,直接自己跳进坑,脱下西装外套,把一窝白鸟放在外套里,包着爬上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楚寒星面前,白色的衬衣蹭上了红泥巴湿土,纯手工制作的皮鞋全是泥,一身脏兮兮的,街上的乞丐都比他干净许多。 雨滴进了他眼睛,他随意抹了一把,这下泥巴糊在脸上,更脏了。 钱盛捧着白鸟,朝他们笑得憨厚。 凌玄无端想起那条公益广告,一个小男孩端着盆子,笑容甜甜地说:“妈妈,洗脚。” 和眼前的画面重合。 凌玄唇角上扬,一脸慈爱。 “好儿子。” 他的声线和另一道苍老的声线相碰,异口同声,转过头,和钱大发四目相对。 第85章 点穴 凌玄闭上嘴,楚寒星捻了捻手指:“继续,再挖三尺,三尺之内,见五色土,立刻停下。” 保镖问:“五色土是啥?” “五色土顾名思义五种颜色的土,你们现在瞧见的都是红色,再挖一挖,就能看见了。” 峦头中的五个要素,龙、穴、砂、水、向,龙便是山脉,找到山脉中的真穴,必能见五色土。 保镖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可没听过什么五色土,但雇主给的钱多,还能怎么办,挖呗。 钱盛虚心请教:“大师,您能否讲一下我爹葬在这儿好在哪里?” 他爹先前葬的地方地势平坦,周围的景观还特意打造过,看起来就敞亮,舒坦。 而这深山老林的,要啥啥没有,真的比先前那块地好? 想到这儿,钱盛心里有些可惜,他能感受到,他爹刚死葬下后,他家的生意的确上了一层。 楚寒星阖了阖眼,风水,讲究的无非就是藏风纳气。 她道:“此处风景秀丽,山脚就是一个天然湖,水清澈见底,虽然在深山里,但四周开阔,正对山下水潭,秀砂秀水,外砂回包,乃左右环抱。 而四周又无同墓穴争气之物,且八方煞气循风往山下,不留煞,不会造成回风反气。 ‘登山看水口,入穴看明堂’,所谓朝向,背山面水,无遮挡,无路冲,旺气聚而不散,吉穴。 不过这墓穴并非上上吉。” 钱盛问:“这是为何?” 楚寒星神色淡淡:“在于山脚的湖泊没有流动,正所谓‘山主人丁水主财’,山要显贵,子孙后代才会人丁兴旺得贵气。 水要流动,金钱才会源源不断,如果一直不动就是死水,死水自然无用,不过也是小事,你规划度假村时,将其改造成流动的便是。” 凌玄赞叹:“不错,只是稍微有一点儿缺陷。” “啊这…” “这个墓穴,你找情人,必败。” 楚寒星点的是正穴,正就容不得偏,包括不仅限于找情人,贩毒,军火,但钱盛属于八字身财两停格,用财,而喜食伤生财,对妻子宠爱。 但这样的格局有一个特点,容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财旺,对钱色欲望也大。 钱大发葬在这里,钱盛手里的实财增加,钱色欲望也会增加,如果钱盛无法控制自己,一旦走偏,妻离子散,破产孤寡。 所以这块地是有缺点的,但只要慢慢磨合,这块地就会变为真正无太大瑕疵的宝地,而钱盛那时也六七十岁,半生守身持正,也算圆满了。 最终决定钱盛命运的,不是风水,而是他自己。 一念起,一念灭,兴盛衰败,一念之间,不过如是。 钱盛背后生了冷汗:“我不会,绝对不会。” 说实话,前段时间谈生意,去了ktv,对方点了人,他是有那么点意思,没过多久,家里和公司接连出事,他忙得焦头烂额,那点心思早就没影了。 “多谢大师提点。”钱盛拱手。 “挖到五色土了!” 保镖连忙停下动作。 三人上前观看,不偏不倚,正好三尺。 钱盛不可置信:“还真是五种颜色。” 正巧,雨在这时停了,雨过天晴,又是一片好天色,钱盛心中瞬间踏实,这就是好事多磨啊! 楚寒星定下横挖数据:“三尺八。” 确定墓穴,就开始横挖,挖完让凌玄做法事,就能下葬了。 晚上九点,钱大发的尸骨终于入土为安了。 钱盛身体感受尤为明显,原本魂魄飘忽忽的不太安稳,在葬了钱大发后,一切都落实了下来。 电话接二连三地响起,钱盛一个个接完,脸上的表情已经转为惊奇。 “大师,神了啊!”他一拍大腿,“先前黄了的两个项目现在又继续合作了,我老婆的病情突然好转,就是我娘…一定也会有好消息的!” 楚寒星颔首,“五日内会有转变,现在可以下山了。” 不只是他们,钱大发也进入新坟地休息了。 下山后,钱盛连连邀请他们去五星酒店吃饭,订了总统套房,让人家忙了整整两天,还没有怨言,钱盛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 他按照楚寒星的吩咐,把钱分成两张卡,分别递给楚寒星,卡里共计五千万,凌玄,卡里共计一千五百万。 凌玄美滋滋地收下,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出大力的是楚寒星,点穴的也是楚寒星,他做两场法事还真值不了多少钱。 十点,楚寒星他们开始吃饭。 楚寒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不是因为守规矩,而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说话容易消化不良,无论是修道还是养生,都不提倡。 饭毕,钱盛朝身后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把一沓文件放在楚寒星和凌玄面前,打开一看,是度假村的股份,百分之十。 楚寒星挑眉,钱盛嘿嘿笑道:“大师,我想请二位大师帮忙规划度假村,但我公司最近资金链出了问题,现金流不够,一时拿不出足够支付二位指点的费用,所以用股份交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钱盛这话不掺假,但含私心。 一时让他拿出接近一个亿的现金,除了套现,他真没其他的办法,但公司是他自己的,套现吃亏的也是他自己,他没必要这么做。 这块地并不好拿下,是一个贪官落马才拿出来的,几经周折才到了他手里,也就是说,这块地的商业价值很大。 他很有信心,一旦度假村建成,生意绝对不差。 而这私心嘛,他把股份送给楚寒星,以后她就能参与分红,相当于是自己人,自己人对待自己的东西肯定会上心,让她调风水肯定会尽力,好的地段加上好的风水,何愁赚不到钱? 舍小变大,更何况能和楚寒星这等人结交,钱盛一点都不亏。 钱盛是个生意人,算盘肯定打得精,而楚寒星见惯了生意人,自然不会乖乖的,由对方说什么是什么。 “百分之三十五,翻三倍。” 楚寒星唇边缀着淡笑,提出钱盛不会拒绝的条件。 三倍,是让钱盛度假村的利益在原本固定的基础上,翻三倍。 钱盛端起手边的酒,一口灌下。 “成交!” 第86章 大新闻 凌玄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虽然他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但谁叫钱盛他爹的坟葬得好,建成度假村,他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直接躺着收钱! 钱盛确实诚心,他见过许多老板,没有说要带他发财参股投资的,钱货两讫嘛,这很正常。 但凌玄真的好馋他们做生意,一笔就能赚到他看好几次风水的钱。 他这命格,就算是去做生意也赚不到钱,否则他哪里需要这样天南地北地跑。 果然,跟着楚寒星有肉吃!钱盛心里美滋滋。 小桃心里也美滋滋,楚寒星给的这个牌位也太棒了啊! 阴气醇厚浓郁,魂魄不怕外来攻击,也不怕太阳晒,就跟人泡在温泉里一样飘飘欲仙,简直想一辈子都待在里面好吗! 哦,不,她没有一辈子,她想在里面待到打算投胎的时候。 钱盛笼络了一个大师,也十分满意。 三人齐齐想到,楚寒星怕不是那位菩萨转世吧! 黑无常给的那块屏幕又开始震动了。 楚寒星看了一眼,功德重新涨到了一百五十八。 她心里没什么波动,因为要想让天道公平,还差得多。 救了钱盛一家人性命,阻止钱大发成为鬼王,间接性救了许多原本不该死去的人,算是做了好事。 晚上十一点,楚寒星给高敏发了短信,表示自己已经到了临祈,让她不必担心。 下一秒,高敏就拨了电话过来。 两人聊了几句,高敏劝道:“楚楚,解不了约就不解,别把自己身体弄坏了。” 在长安短暂地见了一面之后,楚寒星提出要赚钱解约,高敏就先回了长安,但她一直放心不下。 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楚寒星有个什么意外,她鞭长莫及啊。 楚寒星轻笑:“我知道。” 她自然不会拿命换钱,一切都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过法治社会,先礼后兵嘛,实在凑不够钱解不了约,就让封然破产好了,到时候应该就能解约了。 无论如何,楚寒星都不会让自己受制于人。 大不了,对方死。 挂了电话,把小桃的牌位随手放到桌子上,楚寒星便进了浴室。 小桃掰起手指数了数,楚寒星录节目的这十来天,睡觉的时间屈指可数,白天录完节目,晚上不是去阴间就是去破阵,哪来的时间休息。 淋了雨,加上数日来黑白颠倒连轴转,精神一直保持高度集中,饶是楚寒星,也不免有些疲累。 她往浴缸里加了几滴药材炼制的精华,泡在浴缸里,半阖着眼,开始吐纳调息,让魂魄好好休养,因为人最先疲惫的是精神,然后再是身体。 脑袋放空,倦意在一点一点消散。 一股阴寒之意由远及近,楚寒星倏地掀开眼皮,用灵力使水珠蒸发,从戒子空间拿出道袍穿上。 这股阴寒相较于普通鬼魂要寒冷得多,一丝丝地往人骨头里钻,楚寒星拉开浴室的门,果不其然。 赵明正跟小桃大眼瞪小眼。 小桃拦着他:“大师正在沐浴呢,你不能进去。” “知道知道。”赵明囫囵地摆手,倒进沙发,两只脚搭在靠背上,倒吊着头。 听见洗手间传来的动静,他瞬间一个鲤鱼打挺,飘到楚寒星面前,用大拇指按了按鼻翼,吸吸鼻子:“快,给我整点,今晚要加班,提提神。” 楚寒星默了默,拿出香炉,放在茶几桌上,直接插上一把香,约莫二十来根。 上次因为小静那事儿找了他帮忙,多给点香不算什么。 赵明眼珠盯着香,竖着大拇指,阴恻恻的声音满是狂喜:“好!上道!” 清淡的香味在室内萦绕,道家降真香,不含檀香成分。 因为檀香性辛,行气活血,能…催情,上供不敬。 鬼魂不讲究那么多,不过这是供香,隔壁小桃馋哭了,但她不好意思向楚寒星讨要。 可是…… “烟太大,会触碰到烟雾报警器…”小桃弱弱地说。 话音刚落,楚寒星双指夹着符帖,飞到房门后。 报警器没有半点动静,小桃咽下了未说完的话。 赵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咂了一口,挤了挤眼:“今晚有个大人物要死,去不去看热闹。” 楚寒星神色懒洋洋的:“不去,我困了。” 她掀开被子,合衣躺进去,正面躺着,全身笔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然后闭上了眼。 “可惜他一身功勋,到头来背了恶果,轮转王那儿应该得判他堕入畜生道…”赵明自言自语,转过头,一看见她这睡姿,乐了,“我还没见过有谁睡觉像你这种姿势的。” 他笑着摇摇头,等香燃尽了,便拖着勾魂索离开,哐当哐当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瘆人。 小桃关了灯,钻进牌位,室内一片静谧,那杯茶像是一口未动,仍旧满满当当。 楚寒星这一夜睡得很好,早上六点准时醒来。 她洗漱好,把茶几上的香炉收好,开始抄经,约莫半小时,一份清静经,一份心印经便抄完了。 楚寒星把东西收好,又开始打坐,又过了半小时,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眼时间,刚好七点整。 她准备下楼吃早餐,刚拉开门,就见凌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瞧见她,连忙摆手指了指房门里面,似有话要说。 凌玄从她身侧挤进去,反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把还在休息的小桃吓了一跳,瞬间清醒。 “楼、楼下,别、别……”凌玄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没歇好,话说不连贯。 他们住在十七楼,凌玄是跑楼梯上来的,此时喉咙灼烧,嘴巴发干。 瞧见桌上那杯茶水,不待楚寒星阻止,他便一口灌了下去,随后瞪大眼睛,噗地一口吐出来:“这茶怎么没味儿啊!” 被鬼神享用过的食物味道会淡很多,凌玄喝得那杯茶,是昨晚赵明给自己倒的。 楚寒星动了动唇,准备解释,凌玄摇头,喘着气:“算了,不说这个,你知道楼下现在什么样么!” 这场景很像她刚来这个世界那回,楚寒星略微思索:“全是记者?” “对对对!”凌玄连忙点头,“我早上下去晨练,跑了一圈到处都是人,我寻思不太对劲啊,结果我仔细一看,好家伙,全是揣着相机的记者,还有你的粉丝,全都往酒店涌来了!” 自从楚寒星进了网红的镜头,就有狗仔在度假村门口蹲守,拍到她晚上九点多才从山上下来,最后还跟钱盛进了酒店,女明星,大老板,两个词连起来瞬间引人遐思。 按照以往的套路,爆出来就是大新闻。 上山看风水?不过就是哄骗粉丝的幌子,狗仔可没这么单纯。 楚寒星,是被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包养了吧! 第87章 赌石 “你还是等等再走!”凌玄坐在沙发上,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楚寒星颔首:“多谢。” 她抄经和调息时注意力非常集中,没有注意到外边是什么情况。 老实说,楚寒星还没有习惯明星出街会引来许多人的注意,因此并未掩盖自己的行踪。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刚开始那会儿,后面一直待在高敏家里,一边熟悉现代生活,一边通过网络了解社会规则,几乎没有出过门,所以未曾深刻体验到外界对明星过分关注带来的困扰。 “嗐,你我同为道门…”凌玄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两声,“你要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帮我递递名片。” 他掏出一叠卡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电话,这个很常规,特别的是他的业务。 卡片背面,左边一行“解决危机家庭和乐”,右边一行“身体健康”,中间四个大字:捉鬼驱邪。 又分几行小字:八字、风水、嫁娶、择日、法事、吉凶、购符。 他名字下方又有几个字:顺风顺水顺财神。 很像街边贴着的那种小广告。 凌玄十分得意:“你可别小看它,名片颜色是根据我的喜用神来的,字型排列走向是我打卦打出来的,风水完美!” 小桃很想吐槽,颜色又老又土,字体还大,真的是太丑了! 没想到楚寒星却接下了,还十分认同地点点头:“的确不错。” 小桃:!!! 楚寒星目光划过名片的震宫,是一个双鱼图案,让整张名片瞬间动起来,可以推测业务很多,但繁杂,大小活都有,应当是凌玄有意为之。 凌玄笑眯眯地告辞:“度假村那边我去跟钱盛洽谈,我再去现场走一遭,等我拿到施工图,把所见说与你便是。” 楚寒星不方便出门,他来代办正好,毕竟他也拿了百分之十的股份,总不能光看着不干活不是。 凌玄自认没这个本事让度假村翻三倍,所以他把小事办好,大的决策交给楚寒星来,这样不仅显得他可靠,还识趣,简直是神队友! 凌玄无不自恋地想着。 这样下来,以后他就是楚寒星首选合作对象。 这个粗大腿,他抱定了! 咔嗒一声,套房内重新安静下来。 楚寒星撩开窗帘一角,楼下人头攒动,举着粉丝牌在酒店外等候。 如果就这样下去,势必会耽误她的时间。 她只剩下两天时间,高敏已经跟公司提出解约,否则这会儿她该去拍广告了。 倒不是对拍广告有什么意见,而是这种被强行安排的感觉很令人厌烦。 楚寒星手里现在一共有六千万,距离一个亿,还差四千万。 如果继续出摊的话,两天内零零散散也能凑够,但一个是活多,二个是不能挑。 不能选择客户就无可避免地会带来麻烦,有的难缠,有的反复无常,还有她名声不够,对方难免会像钱盛先前那样不信任,她总要先证明自己,然后再看事,很是耗费心神。 那么在有原始资金的情况下如何快速积累财富呢? 一个字,赌。 幸运博彩,投注,赛马,足球…港台那边有国内最大的赌场,一夜暴富不无可能。 但赌场人多,杂乱,赌博属于偏门,风水多用五鬼运财局,太旺,生煞气,戾气,多吸引鬼魂,自身磁场易被扰乱。 楚寒星倒是不会被影响,但据她所知国内禁止赌博,只有去境外,而去境外必须办理通行证,还是两个字,麻烦。 所以楚寒星选择去国内平洲,赌石。 现场交易,直接能拿到钱,楚寒星理清思路,当即订了机票。 见楚寒星准备出门,小桃犹豫地问:“大师,你怎么出去呀。” 本来想易容,但上飞机还要人脸认证,楚寒星略一沉吟,神魂离体,把躯体收到芥子空间,穿门而过。 小桃笑着说:“大师你也太聪明了!”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因为楚寒星的神魂吸引了很多恶鬼。 “好香的魂魄。” 恶鬼垂涎欲滴地盯着楚寒星,口水落到地上,留下一滩黑色的痕迹。 十七楼里许多鬼魂从房内显现出来,把走廊塞得满满当当。 小桃厌恶地皱了皱眉:“吞生魂犯法,你们就不怕阴差么!” “阴差?荷荷荷…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恶鬼阴森地讥笑,眼珠死死盯着楚寒星,一步步靠近。 “真脏。” 楚寒星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再次拿出那把通体雪白的剑,握着剑柄抽出,泛着寒光的剑锋刺痛了恶鬼的双眼,等它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由中间分为两半,不受控制地化成一滩污水。 恶鬼竟是生生被楚寒星拦腰斩断。 小桃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腰,幸好,幸好路荔当初劝了她。 走廊还是没有空隙,楚寒星提着剑,中间划开,那些鬼魂被气流冲击地回到了套房内,走廊瞬间空空荡荡。 她提着剑往下,楼道的鬼魂畏畏缩缩地蜷在一堆:“别杀我…别杀我……” 楚寒星眉心动了动:“滚。” 她没时间给这些孤魂野鬼浪费。 话音一落,它们便自觉地消失不见,每下一层,都干干净净,像是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存在一样。 不坐电梯,是那些恶鬼会捣乱,让电梯停止运行,杀一个,是为了震慑。 它们存在自有它们存在的道理,天下的孤魂野鬼何其多,收是收不完的,只要不招惹她,楚寒星不会出手解决。 她现在只是单纯地想去赌石,凑够钱解约而已。 …… 边境,金三角地带,热带雨林内。 唐星星匍匐在据点高处,左边是一台电脑,右边是一个通讯箱,他戴着耳麦,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红点。 红点一直没有移动,他心里有些无聊,却不敢放松警惕。 已经三天了,他吃喝拉撒全在这儿,可他们追踪的那个毒枭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唐星星嘀咕:“这老东西,该不会死在里边了。” 耳边嗡嗡的,唐星星动了动眼珠,移开视线,瞅准蚊子,啪的一下拍在自己的脸上。 拿下手摊开,有血,他嘿嘿笑了两声,拈起蚊子的尸体,“还敢咬你小爷我,这下死翘翘了,活—” 耳麦突然嗡的一声,像耳鸣一样,屏幕上的红点快速移动,唐星星却僵硬地盯着远方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对方的狙击手嚣张地把红外线射到了他的眉心,砰的一声,子弹直朝他面门而来,唐星星看到对方收起来枪,对他做了一个爆炸的口型,唇边挂着讥讽的笑。 第88章 切石 耳麦连接上了,他听见段潮生沉稳的声音:“03,位置。” 唐星星僵硬地转过头,报出红点的坐标,他抖着嗓子:“对方的狙击手发现了我…” 通信员被发现,只有一个字,死。 段潮生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枪型打出的子弹最快速度是三千米11.6547秒,你能发现子弹射出是在一千五百米,也就是五秒之内你会死,我们现在通话已经过了三十秒。” “唐星星,我现在命令你,撤退。” 耳麦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唐星星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机械地转回头,那枚能引爆的子弹,距离他脑袋五厘米停下,然后掉在了地上。 不仅没有爆炸,就连攻击性都没有,仿佛就是一个模型。 他先是恍惚,随即狂喜,“我草!哈哈哈哈,老子就是天选之子!” 唐星星朝对面的狙击手竖了个中指,快速收拾东西跑路。 而对方再次朝他开了一枪,唐星星听到声音的时候都跳到嗓子眼了,这下,他终于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周围的空气像是一团具有弹性的圆球,子弹被打中的那一点,圆球变成一个凹形,把子弹吞进去再吐出来。 无事发生。 唐星星从胸口掏出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在上面猛亲一口,十分狂妄:“哈哈哈!颤抖吧凡人!这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他再也不敢多待,一溜烟就没了影,对面的狙击手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地骂道:“fuck!” 唐星星回了基地,东西还没放下就被一个女人抱住,对方眼睛有点红:“他百发百中,朝你开了两枪,我们以为你死了!” 唐星星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但还是很要面子,拍拍胸脯,嘚瑟:“小爷我可是气运之子,被打中?不存在的。” 到了晚间,段潮生他们回来了,把毒枭头子缉拿,窝点也给端了,除了唐星星差点出了意外,这次任务十分顺利,一行人直接飞往国内。 做好后续交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段潮生看了眼唐星星脖子上的红绳,眸光动了动:“走,去道谢。” “对对对,头儿,大师是真的牛!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偶像!” 这可是实打实地救了他一命,唐星星肯定要亲自去道谢。 “上哪儿去?”昨天那个女人问。 唐星星嘿嘿两声:“红狼,现在只有咱们三个,我就不瞒你了,昨天救了我一命的,是这个!” 他从脖子掏出三角黄符给女人看,握着拳头双眼放光:“这次找到大师,我要批发一箱!” 红狼只觉得是骗子,但一想昨天发生的事,就开始犹豫了,皱眉:“她真有那么厉害?” 如果这符真的管用,那相当于他们每个人都多了一条命,他们常年在死亡边缘徘徊,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求之不得的宝贝。 “那当然,不信你跟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星星说着,就打开手机,小声嘀咕:“等我查查大师在哪儿。” 段潮生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先打电话问问她方不方便。” 直接定到人家位置,这也太没礼貌了。 唐星星后知后觉地挠挠头:“对吼,万一大师在忙呢,头儿,你真聪明!” 他立即拨电话过去,对面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人在争辩什么,信号也不太好,他只听见楚寒星说了平洲赌石城几个字,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唐星星也没探听出她方不方便,顿时傻了眼:“咋办啊头儿?” “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段潮生眸光转了转,平洲在g省,那边的原石是从缅甸批发过来,被称为翡翠之乡,如果楚寒星喜欢,正巧可以让唐星星买几件当作谢礼。 …… “这块石头明明我是先看上的!我只是出去取了钱,回来咋就变成你的了?” 瘦小的男人眼神透着一股精明,像是故意地道:“这石头又没写你名字,你说它是你的就是你的?” “我跟老板说了让他给我留着,它就是我的石头!不信你问问老板!”刘二怒道。 两人同时看向站在一旁的老板,刘二瞪着老板,跟要吃人一样。 那块石头不大,两只手能握住,表皮露出了一点,是块明料,深绿色,看着有点像高绿,那点绿勾得人心跳加快。 老板连忙解释,“兄弟,我都等你老半天了,一直没见你回来,干我们这行经常被人鸽,正巧这位小兄弟出了价,就打算卖给他,可谁能想我刚交到他手里,你就回来了。” 刘二涨红了脸,正想继续辩驳,老板话锋一转:“不过石头确实是你先看上的,这样吧,只要你给我这个数,这块你就拿走!” 刘二稍稍松了口气,脸色这才好转,问:“多少?” 老板比了个三,也就是三十万。 刘二有些犹豫,之前老板要的是六十万,他好不容易才砍到二十八万,他出去打电话借个钱的工夫,就变成三十万,搁谁谁乐意啊。 瘦小男开始嚷嚷:“你不要,我可给钱了!” “一看里面就是满绿,这下发达了,嘿嘿!” 他背过身,自以为小声的说话,却没想被刘二听了个正着,他眼珠一转,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好的一块石头,如今被别人夺了去,他怎么也不甘心。 三十万就三十万,只要买下,到时候就是三百万! 他咬咬牙:“成!给我切开!” 老板和瘦小男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刘总爽快!” 收了钱,他便找手下的人来当场切开。 一听要切原石,周围瞬间聚拢一大群人,满是期待,赌石,玩得就是刺激。 有些行家一看,暗自摇头,如果真是高绿,轮得到他们手里么。 滋滋的切割声响起,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青年也挑了一块石头,排队等着切开。 刘二全身涨红,眼睛充血,死死盯着自己买下来的那块石头。 片刻后,石头从中间切开,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刘二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 那块石头中间,死白,全是裂纹和棉线,而那点诱人的绿,只在表皮一点,甚至都未深入,就像刷了一层颜料一样,连做一个水滴吊坠和戒指都不配。 刘二嗓子发干,双眼赤红地嘶吼:“我不信就没有,再给我继续切!” 那堆石头被切成了碎渣渣,都没见有价值的地方。 刘二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 瘦小男轻蔑地笑了笑,从人群中溜走,老板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象征性地安抚了两句,便坐在一旁端起茶盏喝茶。 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这个多少,我买了。” 第89章 青年 老板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眼,又瞥了眼他脚边那块黑乎乎的石头,一眼看出他就是个外行。 内行的都知道,这石头是山上下来的毛料,不知经过了多少师傅的眼睛,被剔除出来,没有价值的料子。 若是真有料,轮得到他们手里么。 听口音估计是京城那边儿的人,想来捡漏,他看是个冤大头还差不多。 老板心下发笑,报价:“五千。” “一千。”青年还价。 懂行的一百块就能拿到手,老板大方地挥挥手:“好啦好啦,五百就五百,就当跟你结个缘啦!” 青年掏出现金,当即付款,然后交由师傅切割。 人群还未散开,虽然这块石头不打眼,但本着赌石的刺激心理,仍旧围在一堆观看。 石头有a4纸那么大一块,没有剥出玉,不是明料,看着就不是很值钱。 因此在切开后,有外行的人瞅了一眼,撇撇嘴:“又是白色啊…没戏了。” “是白色,但它是白冰!” “哗,还是冰种,水头太足了!” 师傅打了一下手电筒,人群哗然:“竟然没有裂!” “怎么没有,中间不是有一大块裂线么?” “大裂不算裂,小裂才不值钱。” 啪嗒一声,老板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抖着手不可置信:“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拿着手电筒,怼在玉石里,竟然只有少许的棉线和黑点,他常年跟玉石打交道,这么仔细看下来,竟然再找不出半点缺陷。 青年神色淡漠,切开之后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哥们儿,你说个数,我买了!” “这也才切了一面,包角的地方还没看,万一是死白和棉线呢?” 老板眼珠一转:“老陈,把四角包边的切开。” 师傅和他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切割也很讲究,刀往里一点儿,稍微动点儿手脚,这块玉价格就会下降,切割失误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青年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切割师傅十几年的功夫,还怕瞒不住这一群外行么。 到时候他们再出手收购,压低价格,卖出去利润翻倍。 至于动手脚的那一块儿,虽然可惜,但为了这块料子能到手,受点损坏,算不得什么。 虽然这样想,可老板瞅着那块石头,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这可是他的石头啊。 就在师傅准备动手时,那青年出声了。 “慢着。” 青年微微扬唇,掀起一抹凉凉的笑意,“麻烦包一下,我不切了。” “这怎么不切了!”老板声音很大,几乎破音。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他收敛了意外的神色,笑了笑:“我是说,小兄弟,现在周围都是看客,大家都等着切开看看呢,你就这么走了…这、这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嘛!” 他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底下有人开始起哄。 “对啊!大家伙儿都等了这么久了,到了这一步,全切了给我们看看呗。” “全切了才知道原貌,我们又不是不买!” “难道你想拿一块没有全切的出去骗人?不讲道义啊哥们儿!快切!” 老板摇头叹气:“小兄弟,你看,大家等着你呢,还是切吧。” “你道德绑架我?”青年眼底分明笑意正盛,可却没有半点温度,只有沁骨的冷意。 和青年对视,老板被这个眼神看得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青年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布包口袋,把原石一块块装进去,嗓音淡淡:“我切与不切,干卿何事。” 这四个字翻译过来就是,关你屁事。 只要你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你。 商人重利,这很正常,但这家老板也太滑头了,好处想全占,逮着外行就使劲坑,一点底线都没有,实打实的无良商家。 青年装好原石,就准备离开,老板忽然喊道:“等等!” 青年置若罔闻,脚步不停,老板一个健步冲上来,去抓她正提在手上的布包。 她身形快速一转,反手抓住老板的胳膊往后一拧,只听轻微的咔嚓声,老板瞬间白了脸,冷汗淋漓。 “你们还想明抢不成?”青年噙着淡笑。 周围的看客也开始对着老板指指点点。 “开出好的到他手里,差的割我们韭菜,合着好处全给他占完了呗。” “哪有这种好事!” “啧啧,还有这么做生意的,今天我可算是开了眼了。” “我说老板,咱们这可是法治社会,就算这是赌石,但你抢人东西,是犯法的!” 老板忍着骨头错位的疼痛,虚弱地辩解:“我没有想抢,我买!我买!” “那你说说你出多少钱?” “五十万…” “哈哈哈哈,你当别人傻子啊?五十万卖给你一块白冰翡翠原石,你特么想得到挺美!” “我就想问问,这跟明抢有啥区别?” 同行也在看他笑话,对面店的女老板扬声:“小哥,到我那儿去,你说切那儿就切那儿,不过我看,不用切,把皮打掉,说不定能透。” 如果真按她说得这样,青年手里这块原石,少说能卖五百万。 女老板这建议是诚心的,青年手里的料子太透了,她毫不怀疑,打掉皮,不会雾,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透的。 不过女老板也是趁现在人多,把这人当个噱头,能吸引一大批人过去,别的不说,客流量增长是杠杠的。 青年盯着她脸看了一会儿,就在女老板以为自己是不是妆花了时,青年松开老板的胳膊,然后不经意的一提,一言不发地进了她的店。 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跟着离开,老板龇牙咧嘴地站直,活动活动胳膊,才发现自己错位的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一点都不痛了。 不过此时他的店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一个客人也没有了。 “妈的!”老板咒骂一声,啐了一口。 余光瞥见刘二还瘫坐在地上,双眼僵直,脸色惨白,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是个死人。 老板眼珠一转,哼笑两声,状似不经意地跟切割师傅说道:“刚才那兄弟应该是一个人来的吧。” “他那块石头能卖好几百万,这么大一笔钱,晚上走夜路,要小心咯。” 第90章 刘二 刘二耳朵一动,僵硬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起来,盯着对面店铺的青年,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终于动了,老板余光关注着他,满意地看他挤进了对面的店铺。 哼,还敢动自己,他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原石还算很大一块儿,磨皮要很久,但为了看看这块原石真正的模样,大家都耐心地等着。 因为周围不只有赌石玩家,还有售卖翡翠手镯的商家,都想来碰碰运气。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原石内里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 不仅没雾,还能看到白冰肉,用手电一照,能从头透到底部,高冰高透,少许黑点棉线,三条大裂纹,最最关键的是,中间那块儿不仅透,还什么杂质没有,晶莹剔透,完美无瑕,一个字,绝。 无论是做雕刻,手镯,戒指,都是大赚的。 “卧槽!真漂亮!” “哗,边缘这块儿漂亮…春带彩么。” “这个做手镯好看!” “小哥,你开个价吧!” 赌石切开,一般都是当场买下,高档点儿的,直接送去竞拍,不过青年显然不想麻烦,淡淡道:“五百万。” “小哥,你这价格,未免也太高了点。” 青年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语。 那人尴尬一笑,掏手机转账:“成!五百万就五百万!” “我出五百五!” “六百!” 居然现场竞拍起来。 价格出到七百万时,就没人出声了,因为再往上,就亏了。 出价七百万的,是一个儒雅的老人。 青年很爽快地拿出手机,让对方把钱打到一个账户。 老人身旁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戴着眼镜,向青年确认:“开户人,是*敏么?” “不错。”青年点头。 等青年收到后,老人叫身旁的男人把料子收好,还想和青年说些什么,却见他已经离开了。 老人余光瞥见青年身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跟着,阅历丰富的他,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眼红别人赌石赚到钱罢了。 循着老人的视线,男人很快明白对方所想:“陆教授,要过去提醒他一下么。” “嗯,走吧。”陆教授点头,撑着拐杖,走得很快。 青年越走越偏僻,刘二心里一喜,根本不用等到晚上了,前面是个死胡同,发生什么也没有人听见,正合他意。 青年拐进胡同,刘二几步跟上,也拐了进去,却傻了眼。 巷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青年,不见了!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耳后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找我么?” 刘二吓了一跳,转过身,青年正噙着淡笑看他。 “他妈的!”刘二爆了句粗口,“你故意引老子过来的是不是!” 青年轻轻点头:“还不算太蠢。” 刘二气极,却也因为即将要做的事而心跳加速,手心发汗。 他开始估量双方的力量,虽然没有青年高,但块头比对方大。 青年身形单薄的像一张纸,刘二一拳就能将他打趴下。 因此刘二自觉胜券在握,面目凶恶道:“废话少说!把你刚才赌石赚的钱全都交出来!” 青年淡淡地看他,刘二的自尊心被那眼神刺伤,瞬间神色狰狞,握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冲上去。 “啧。” 青年似乎有些厌烦,抓住他的胳膊,刘二用力挣扎,却一动不动,对方的手像是铁钳一样,十分稳固。 刘二又用另一只手发起攻击,青年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侧身躲过,然后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刘二登时痛苦不堪,跪倒在地。 青年后退两步,拿出手帕,擦拭着没有一丝脏污的手指。 刘二愤恨地瞪着他。 青年垂眸,居高临下:“先前同你争抢的男人是店家请来的托,你自己上了当,又被人当了枪使,你不去找他说理,倒反而怨恨起我来。” 刘二约莫也想通了关键,涨红了脸辩解:“他店里那么多人,我又跟他做了交易,我能怎么说!” “所以你便抽刀向更弱者。” 青年神色淡淡,尽管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丝毫讥讽的意味,刘二却仍旧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放在大街上,无地自容。 青年继续道:“就算你赌石是为了你患病的女儿,也不值得同情。” “你怎么知道!”刘二惊疑不定,“你是谁?” 青年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这时,巷子口却突然传来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 “楚……” 段潮生和那双清冷的眼眸对上,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唐星星跳了起来:“楚大师!终于找到你啦!” 他看着楚寒星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没有太大惊讶,这可是他偶像,身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就算现在说她是神仙转世来下凡历劫的他都信! 段潮生瞥了眼刘二,很快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一起吃饭?” 楚寒星神色淡淡,颔首:“走吧。” 刘二却突然激动起来:“兄弟!等等!你不怪我,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女儿病好之后,我一定会立马把钱还给你!” “我说了,你不值得同情。” 楚寒星不带感情地留下这句话,便同段潮生他们离开了。 路上,唐星星小嘴不停叭叭:“大师,这妆是你自己化的?还有你的声音,你还会伪音啊!完全听不出来有女性的味道!” 红狼是一张面瘫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能从她时不时瞄一眼看出来好奇。 “人皮面具。”楚寒星撩开假发一侧,虽然面具和耳侧完全贴合,但细观,还是能看出痕迹。 下飞机以后,楚寒星便改了装扮,外表是一个青年模样,一路都没被人认出来,省去了许多麻烦。 “厉害厉害厉害!”唐星星竖着大拇指,神色十分谦卑,“对了大师,我这次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多亏了您那张符我才能死里逃生,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解释道:“我们明天还要继续出任务,时间有点赶,在您忙的时候凑上来,您别介意啊!” 对待贵人,救命恩人,要诚心,等他空下来再去拜访,黄花菜都凉了,说什么没时间,不就是不上心么。 楚寒星轻轻摇头:“无妨。” 她不过是顺手为之,会不会买全看唐星星个人造化,她不会强求。 这时,她突然感受到什么。 她陡然转身,几乎是同一时刻,段潮生如猎豹一般冲了出去,把斑马线上的男人拉回来。 一辆货车从面前疾驰而过,唐星星发觉竟然是巷子里的刘二,顿时骂道:“你疯了?!” 刘二喘着粗气:“你不把钱给我,我就去死!是你害的我!我要你一辈子良心过不去!” 第91章 鬼市 “你有病吧!”唐星星一脸匪夷所思,“你抢劫,人家不乖乖把钱给你,你就去死?” 刘二脸红脖子粗,嘶吼:“我说了!我借!我会还!” “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借钱给你?就因为你穷你有理?”唐星星更加不理解。 刘二:“不!不是!是我女儿得了艾滋,你们只要拿钱给她治疗,她很快就能好起来!帮帮我,我求你们了!” 为了那块石头,他四处借钱,把它当作最后一丝希望,结果,连这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手里最后一笔钱都打水漂,现在他不仅欠了一屁股债,治疗艾滋的医疗费也拿不出。 他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艾滋病无法治愈。”段潮生扣着刘二的肩膀,避免他冲到马路中央。 艾滋,hiv,通过母婴、血液、性传播,分为潜伏期和发病期,如果在潜伏期发现并积极治疗,有很大可能性不会进入发病期,从而延长寿命,如果在发病期才治疗,最多只能活几年时间。 刘二疯狂摇头:“可以的,只要你们给我钱,我女儿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她才十三岁,刚小学毕业上初中,你们可怜可怜我女儿吧!” 刘二四十来岁,眼眶通红,字字恳求,看起来很卑微。 他眼下阴鸷宫青黑,呈竖纹,肾水不足,纵欲过度,福德有亏,子女受父母所累。 也就是说,承担父母的因果。 楚寒星神色淡漠,眸光没有半点波动,对于他的话无动于衷。 等了半晌,都没人说话,刘二神色逐渐狰狞。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女儿的治疗费,我帮你付。”陆教授和那个年轻男人从街角对面缓缓而来。 刘二呆愣住了,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喜色。 陆教授看着楚寒星,沉声道,“小兄弟,既然你能识玉,便也知这玉的澄澈干净与否最为重要,如果一块玉,外表再华丽,内里却是一堆黑点,也不过是一块最为无用的石头,就好比人心一样。” 他这话,就是在说楚寒星就算识玉再厉害,还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 段潮生松开钳制刘二的手,站到楚寒星身旁,眸光懒散,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老爷子可曾听过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陆教授是一个权威人士,说出的话很少有人会反驳,因为他几乎都是对的。 现在显然不太高兴,他拄着拐杖笃笃两下,“是这位先生想抢小哥的钱,不过小哥看似瘦弱,实际是个练家子,早有准备。” 他们慢段潮生一步,到了巷子口,楚寒星等人已经离开了,不过他们全程跟在刘二身后,可以从他身上推断事情的始末。 段潮生掀起眼皮,低沉的嗓音带了点冷意:“既然老爷子知道,为何还反过来怪我朋友?” “小哥没有受到伤害,这位先生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情急之下才做出抢劫之事,实属无奈为之,你们如此,便是咄咄逼人!”陆教授冷哼一声。 刘二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楚寒星手无缚鸡之力呢?那么活该她被抢咯。 简直是经典的受害者有罪论。 就因为刘二可怜,所以可以原谅他抢人钱财这件事么?就合法么? 世界上那么多穷人,可怜人,是不是都可以像刘二这样,用凄惨的身世去光明正大地抢夺。 更何况,他未必是为了他的女儿。 毕竟拿一个幌子向人展示,楚寒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楚寒星阖了阖眼,淡淡道:“我如何行事,与你无关,你如何行事,也与我无关。” “所以,”她眸光转动,看向段潮生,“听说g省的下午茶很不错。” 段潮生轻笑,唐星星立马道:“是超好吃!大师走,我带你去尝尝!” 唐星星嘻嘻哈哈地带着一行人离开,陆教授冷哼一声,年轻男人安抚道:“教授,我们先跟这位先生去医院看看他女儿吧。” …… 他们四个人,唐星星先是问了楚寒星的口味后才开始点菜,约莫二十分钟,便上齐了。 吃饭的时候楚寒星并未开口说话,三人也就默不作声,等着吃完再说。 饭毕,唐星星见楚寒星放下筷子,笑嘻嘻道:“大师,您要买原石,找我们啊,我们有路子。” 他们家族都是做生意的,要几块儿上等的原石,肯定能拿到,别说是原石,只要楚寒星开口,帝王绿翡翠都能帮她搞到手。 “不错。”段潮生看了眼楚寒星的神色,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晚上十一点开门,原石高料,不打灯,全凭运气。” “开设在地下赌场的鬼市。” 楚寒星眸光微动,摩挲着茶杯,缓缓道:“去看看。” 她在赌石城转了一下午,也才找到这么一块不错的石头,好料子实在太少了,再转下去,她说不定真随便找家赌场进去。 至于让唐星星他们帮忙,这跟直接送她钱有什么区别,为了钱欠一大笔人情债,不至于。 就算她救了唐星星一命,对方想感激她,那也是他的事,她跟他之间不存在因果牵扯。 几人在公馆待到了十一点才起身离开,期间,唐星星如愿以偿地买了一大堆护身符,装在包里,鼓鼓囊囊的一包,他打算给队里的每个人都发一个。 …… 鬼市,市如其名,真的有挺多鬼的。 显然起名的人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诡秘莫测,市场又在子时开放,夜出昼伏,十分符合鬼这一生物习性特征,便干脆把晚上的市场叫做鬼市。 殊不知文字能通鬼神,既起名为鬼神,自然会吸引它们。 里面很热闹,人很多,但井井有条,去赌场的和鬼市的人并不沾边。 楚寒星几人到了一家地摊,老板用廉价的蛇皮袋铺在地上,放着石头。 黑漆漆的,背着光,只能隐约看见老板的面容。 这个时候,比较能看清鬼。 就譬如,凑到楚寒星身边的这一个。 第92章 符文托盘 “快点下手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这鬼刚死没多久,背上还血淋淋的,脸上也不算干净,但勉强能辨认出他生前约莫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去另外一家?”段潮生见楚寒星侧过脸,盯着一个方向,也是一家买原石的。 楚寒星收回视线,摇头,蹲下身,手虚虚放在她看中的石头上方,不到三秒便移开。 她在感受石头中的灵气。 玉石是从地脉中挖出来的,而地脉蕴含灵气,在修真时代,叫做灵脉。 吸收了地脉灵气的玉石,水色、质地都是上等,开出来绝对不会令人失望。 上等玉石灵气浓郁,不杂乱,纯粹,对于楚寒星来说很容易分辨。 这就是为什么楚寒星布阵所用之物都是玉石,用的不过是其中的灵气。 当然,用一颗颗上等的玉石来布阵未免太过奢侈,楚寒星一般是拿和田玉,往里面注入灵气,和田玉温润,料子不硬,不会因为无法吸收灵气而裂开。 而她伸手去感受,是因为玉石里灵气太弱了,凭空只觉得灵气米粒大点,很容易忽略。 老板并未阻止楚寒星的动作,事实上,她的动作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就算不能打灯,石头还是得拿到手里观看的。 楚寒星的手停在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方,旁边的男鬼立马大叫起来,“哎哎哎就拿这个!绝对发!” 楚寒星充耳不闻,很快移开手,在一块方方的石头里感受到一团灵气,顿了顿,拿在手里,跟老板结了账。 “那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的!连本大仙的话都不听!”男鬼跳脚,“愚蠢的人类!” 片刻后,他自言自语道:“算了,不跟活人计较。” 他又跟在楚寒星后面,“我倒要看看这块破石头是不是能开出个花来。” 楚寒星收了三块石头,唐星星自告奋勇地帮忙提着,问道:“大师,怎么样啊?” 她摇摇头:“跟赌石城没什么差别。” 最多碰上好料子的机会大了一些,但没有上等料,在楚寒星的意料之内。 还是那句话,流到市场里的石头不知过了多少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手,真有精品早就在开采时收走了。 就算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轮不到气运低微的楚寒星碰上。 这话却叫身边一中年男人听见了。 “小哥,你倒是说说,我这鬼市跟批发城怎么没差了?” 他一身休闲装,左手两个核桃,色泽红润,盘出了虎头,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很亲和。 然而只是表面。 这人颧骨高凸,插入天仓,代表性格非常自我,中年财运不错,贵骨。 眉毛浓,欲望大,兄弟朋友多,三白眼,心狠阴险,利事业,根据面相倒推八字,身旺,自坐七杀,总之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如张老板带我们开开眼?”段潮生笑了一下,显然是认得对方。 “哈哈哈,你小子,跟我来。” 张老板很爽快地答应,转身朝赌场内走去。 段潮生一边走一边低声解释:“他是这鬼市的老板,在缅甸有自己的矿,运到他手里,两千万,蒙眼挑一块。” 楚寒星点头,七杀也是偏神,不按套路出牌,正常。 赌场内人声鼎沸,张老板带他们进了一个雅间,刚坐下,楼下一个牌桌就闹起来。 “他出老千,快抓住他!” 来赌博那人一听这话,跑得更快了,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要冲向门口时,张老板一把掏出保镖腰间的枪,砰的一声,那人瞬间跪下,小腿血流如注。 楼下管理人员的立即人上来请示,张老板把枪往桌上一扔,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声音却暗藏狠意:“敢在我的场子出老千,还敢跑,挨一枪是轻的,按老规矩来!” 赌场规矩,出老千,断一指。 出去也没人敢报警,因为他们黑白通吃。 来请示那人恭恭敬敬退下,张老板冲他们笑了笑,“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挥挥手,雅间进来十个服务生,皆是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放着石头,用红布盖着。 张老板转着核桃,褪去了亲和的外表,眯起眼:“下午那块毛料白冰就是你挑出来的。” 楚寒星挑了挑眉,毫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的行踪,“是。” 房间里静了片刻,张老板哈哈一笑,“年轻人呐…得,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你是段警官的朋友,钱你就先不用交,规矩他应该给你说了,挑吧。” 场面话,给段潮生一个面子,实际他根本不怕楚寒星赖账。 没钱,就拿命来抵押。 这十块石头里面,只有一块是精品,其余的,碎料,赌得就是运气。 段潮生眉心微微动了动:“如果你没把握,我们就去b场。” b场,入场费一千万,能随便挑。 只不过张老板手里的石头,以往切开,价值都是五千万往上走。 去b场,最多保本。 但,风险越大,机遇越大。 “不必。” 楚寒星拿起托盘里的黑布,蒙上眼,由人牵着,站到其中一个红木托盘,红布被人掀开,露出石头原貌。 她摇摇头,侍者又带她走了两步,到下一个托盘。 看见这一幕,张老板转过头,十分悠闲地转着核桃。 楚寒星一连经过六个托盘,都在摇头。 唐星星跟着紧张起来,“楚大…该不会找不出来吧!” 那可是两千万啊! “相信她。”段潮生懒洋洋地背靠沙发,目光追随着楚寒星的一举一动。 一连经过六个,楚寒星可以确定,这些托盘底下,被刻了防窥探的符文。 因为她…感受不到一丝灵气。 张老板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会让人在底部刻符文防止能人异士来扫货,也不奇怪。 无论是透视眼,灵气,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此时都无法使用自己的异能,因为它们就像被装在一个黑匣子里一样。 “我草,这张老板心真脏啊!托盘里面还有鹅卵石!”那男鬼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两千万,买一块河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 他不是真的人,但张老板是真的狗! 一阵冷风吹进雅间,张老板皱了皱眉,吩咐保镖:“把窗户关上。” 这股风不知怎么,比平常的冷一些。 “草草草黑无常怎么来了!溜了溜了!” 赵明瞥了眼男鬼溜走的方向,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兴致勃勃地盯着托盘,“赌石啊,好久没玩了,来,我帮你作弊。” 他撸起袖子,就要去抓红布,楚寒星却快他一步,掀开第五个托盘的红布。 “我选这块。” 张老板随意地瞟了眼石头,这一瞟就没再收回视线,转动核桃的手瞬间停下。 段潮生观他动作,心下一笑,他知道楚寒星的选择,稳了。 楚寒星从容不迫地解开黑布,唇边缀着淡笑,云淡风轻。 他们是不是忘了,她除了能感应灵气,还会算卦? 第93章 满翠 “小哥,运气不错嘛。” 张老板衔着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楚寒星,却是没看出什么。 张老板哼笑了一下,“老杨,去叫师傅上来,现场给他切开。” 楚寒星微微颔首,“多谢。” 这人虽然城府极深,却信守承诺,当场切开,避免有人动手脚,敞亮坦荡,省却了许多麻烦,对于时间紧迫的楚寒星来说,无疑是非常方便了。 他身后被叫做老杨的人很快带了一个老师傅回来,雅间里有切割机器,师傅拿着石头,当着众人的面放进去。 房内的白炽灯全部打开,亮得有些刺眼。 赵明跟在老师傅后边,摩拳擦掌地等石头切开。 片刻,机器里的切割声停下,师傅拿出石头,满室哗然。 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剔透,纯粹,没有一丝裂纹,太透了,以至于让人恍惚觉得是不是用玻璃造得假。 老师傅止不住赞叹:“帝王绿,满翠,玻璃种,一整颗都是无暇的绿,太罕见了!” 连段潮生这种外行都能看出来,这块翡翠原石有多剔透。 张老板显然很意外,眯眼,回头看了眼老杨。 老杨也是一脸不解:“这不可能…如果是满翠,他们绝对不会放出来。” “只有他们认为价值在五千万以下的才会拿出来……”老杨擦了擦冷汗,“难道是他们看走眼了?” 张老板脸色有点阴沉,低声呵斥:“一群废物。” 楚寒星把先前在鬼市挑的那几块儿拿出来,对老师傅道:“麻烦帮我一道切开。” 赵明阴恻恻的声音掩盖不住兴奋:“发了发了!见者有份!回头记得给哥几个烧点元宝喝酒!” 老师傅并未接过,而是先看了眼张老板。 他是张老板的员工,没有他点头,哪有他一个员工擅自做主的。 “你倒是不见外。” 张老板阴笑了一下。 楚寒星微微挑眉。 “张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潮生起身,双手插兜,看起来很懒散,眸光却是与之相反的锐利。 张老板立刻笑眯眯:“开个玩笑,段警官别见怪。” 老杨暗地使了个眼色,老师傅双手接过楚寒星的石头。 等待期间,张老板眼珠一转,道:“小哥,你急着用钱,不如送下去直接拍卖。” 由他们拍卖,收取15个点的手续费,这是明文规定。 “好。”楚寒星眼神淡漠,并不在意,“那三块一并送去。” 张老板心笑,他手里能百分百开出精品,那外边的可就说不定了。 这青年未免太过自负了。 “一块糯种,两块高冰,水头足,大裂,少许棉,无黑点,起荧光,起拍价最低六百万。” 老师傅拿出切开的石头,下意识给出判定。 张老板脸色瞬间僵硬,又很快恢复如常。 “卧槽,三块就是一千八百万!”唐星星神色震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张老板转着核桃,一双眼看尽世间沧桑:“一刀穷,一刀富,否则怎么会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甚至为了赌石妻离子散,不就是赌那一刀下去,从此衣食无忧么。 原石被送下去,十二点整,拍卖会开场。 那块帝王绿原石果然引起不小的轰动,接着是激烈的竞拍。 楚寒星几人坐在二楼上方观看,接二连三的加价,赵明是越听越亢奋,甚至有点想加入他们,丝毫没有该去上班的自觉。 最终帝王绿原石以一亿一千万成交。 楚寒星啜了口茶,这趟没有白来。 赵明吹了个口哨:“芜湖~” 剩下的三块还未开始竞拍,有人在张老板耳边说了什么,瞬间,他脸色难看至极。 他匆匆起身:“你们继续,我有事,就不奉陪了。” 他去拉门,一阵冷风吹过,门居然像被封死了一般,怎么也拉不开。 赵明仍旧兴致勃勃地盯着楼下的竞拍,仿佛刚刚动手的不是他一样。 楚寒星若有所思,张老板的面相,子女宫出了问题,赵明来这儿果然不是一时兴起。 但是…… “这辖区不是不归你管?”楚寒星用灵力传音。 “嗐,帮同事忙啦,g省拜神的人多,稀奇古怪的事也多,忙不过来啦!” 赵明嫌坐着姿势不舒服,干脆把头吊在栏杆外,倒着看。 “你这样…容易脑充血。” 唐星星凑过来小声说。 赵明沉默片刻,把脸一拉,猩红的长舌头吐出来,用比厉鬼还阴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唐星星。唐星星脸色一白,被吓得躲起来。 “哈哈哈哈小破孩,阴差的事你少管。” 赵明重新把头吊起来,翘着二郎腿,自在得很。 段潮生顺着唐星星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楚寒星倒是一点不意外。 唐星星为什么突然能看见赵明,不是因为他开了天眼,而是他买的符太多了,能量太大,灵气包裹,所以才能看见。 张老板几人还在跟门较劲,起先以为是门锁坏了,后来发现,无论是门还是窗,一律都被封死。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老板冷汗涔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楚寒星猜测,想必是他儿子出事了。 赵明慢悠悠地解释:“你看出来了吧,他儿子撞了人,本来该坐牢,但对方愿意私了,赔了钱,这事儿也就算了。” “可这阳间的人算了,死人不愿意啊! 被撞那人便缠着他儿子,本来嘛,做个法事塞点钱把他超度也就得了,但这张老板听了他手底下道士的建议,让道士把人困在葫芦里,硬生生要人家魂飞魄散。 你说,这能算正经道士? 结果他自己失误,把他给放出来了,他没那本事收回去,当天晚上卷铺盖跑了。 等张老板发现,他儿子就只剩半条命了。 他又找了一个隐退的高人,喏,就是在托盘上刻符的那个。 那高人在房子里布了阵法,打算把那人给超度了,可他不肯,硬要超度他就拼着去变厉鬼,让张老板一家子死光。 那高人也无法,让张老板儿子待在家,等对方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出来。 他儿子也搞笑,是个老六,那鬼一来,他就把张老板叫回去陪他,张老板一身煞气,吓不到他儿子,那鬼更气了。” 第94章 九千万 楚寒星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是想把张老板困住,让那鬼消气,到时候你同事就能把他带走投胎,凑kpi?” 赵明鼓掌:“全对!” 楚寒星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你们就没有心理咨询师么。” 比起让对方消气,解开心结更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消气,这样太耽误时间了。 “出场费太贵了,请不起。”赵明连连摆手。 楚寒星眼神有些微妙:“阴差征用,还需给钱?” 阳间是人,阴间是鬼,两者之间的规矩,还是有些差别的。 赵明立马跳起来:“你当我们是什么…” 楚寒星挑眉,赵明无奈摊手:“那群老油条,自从有一个去劝吊死鬼投胎,没成功,回来得了抑郁症,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来,最近也没有刚死的,找不到啦。” 用那群心理咨询师的话来说,职业生涯惨遭滑铁卢,宁可投胎都不去。 所以只能用这个办法了,要是不早点带回去,等他成了厉鬼,又是一桩麻烦事。 “怎么办…”张老板回到沙发。 他老婆死得早,外边有情人,但没有再娶,儿子只有一个,从小身体不好,捧着手心里养着,他儿子虽然有点纨绔,但争气,读书读得好,凭自己实力考了一个重本。 好不容易养到二十岁,却撞死了人,被一个鬼吓破胆,要是今晚他回不去,明天见到的是不是只有一具尸体? 想到这儿,张老板神情颓丧,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再也不复方才的意气风发。 “笃笃。” 楼下拍卖结束,是服务生送钱上来。 张老板看都没看一眼,手下人也在原地不动。 这门无论从里边还是外边都打不开,他们甚至叫了人来破门,一斧头下去,门完好无损,斧头砍了个豁。 请道士高人? 对方明摆着是不让他离开,若是强行破门,谁知道会不会激怒对方,引来更大的后果。 “咔嗒。” 很轻的一声,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张老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青年压着门把手,拉开门,服务生微笑着递上一张黑卡。 “先生您好,这是本次拍卖所得,扣除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两千万a场原石费用,和个人所得税后,一共是九千万元整。” 楚寒星噙着淡笑接过,“麻烦了。” 一共扣了她四千多万,但包含税费,差不多是这个数,加上她出摊挣的,她手里现在一共是一亿五千万,解约金是够了。 服务生是个女性,对上青年含笑的眼,脸颊不知怎么发红了。 就在她准备关门时,张老板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喝:“不准关!” 服务生被吓到了,一慌张,手就松开了,又是咔哒一声,门在众人眼前生生关上。 张老板距离门外一步之遥。 他从没有恨自己赌场门的磁力这么好过。 但凡门锁难用一点,他现在也不至于望洋兴叹。 张老板注视着门板,就像一个空巢老人望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 “啧啧,真可怜。”赵明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楚寒星侧眸,赵明忽然道:“他反应过来了。” 突然,张老板一把抓住楚寒星胳膊,厉色道:“你能打开门!” 楚寒星神色淡淡,不语,垂眸,盯着他的手,眸中情绪不明,让人分不清她在想什么。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张老板,用了巧劲,迫使他松开。 “张老板,你太激动了。”段潮生声音带着冷意。 张老板连连点头,态度放软:“对,对,是我太激动了,小兄弟,你现在能不能重新开一下门?” 楚寒星抬眼,眸中淡漠无波,移开目光,嗓音漠然:“你是个讲规矩的人,能守住底线,你儿子撞了人,他没要你儿子偿命便是好的,如今只是想吓他泄愤,你便愿意破坏规矩了?他是个成年人,不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张老板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谨慎。 楚寒星神情坦然,任由他打量。 他哑然片刻,随即神色坚定,一意孤行:“子不教父之过,我只有一个儿子,有什么冲我来!” 咔嗒,门重新被拉开,张老板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寒星,头也不回地带人离开了。 “你在帮他?” 从两人对话中,段潮生约莫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楚寒星摇头,“竞拍结束了。” 拿到钱,她也本该离开,她用卦得了张老板的石头,两不相欠。 赵明盯着楚寒星看了半晌,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嚷嚷起来:“你把他放跑了,我同事业绩完不成,赔钱!” 楚寒星颔首:“回去烧给你。” 赵明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楚寒星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他神色一喜,“我还有几个同事,咱们再去一趟!” 楚寒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他。 赵明:“嗐,不去算了,记得多烧点,我走了。” 阴风一起,他瞬间没了影。 该说不说,楚寒星刚刚那个眼神还是有点吓鬼的。 果然,做鬼不能太贪心。 大不了下次再敲她一笔。 半夜两点,四人走在空旷的大街,昏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 但小孩身形小,影子只有那么点大,很容易分辨出来。 就比如现在。 一个小女孩,在半夜两点的街上翻垃圾桶。 小女孩从里面找出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面还剩半瓶,她把瓶盖拧开,走到树下,把水倒进土里,然后压扁,瓶盖没拧紧,踩的时候挤出空气,把瓶盖冲到一边。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捡起瓶盖,回过头,瓶子已经不见了。 一个大人拖着蛇皮口袋,从她旁边经过,看也不看她。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抿了抿唇,让开了些。 拖蛇皮口袋那人似乎看她好欺负,朝地面啐了一口:“干什么?都是捡垃圾的,你还嫌老子脏?” 她抬头看了看对方,又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对方却误以为这是默认,朝她肚子踹一脚。 骂道:“你他妈的小女表子,敢嫌老子!” 小女孩痛苦地捂着肚子,苍白着脸解释:“不是,我、我有艾滋……” “草!” 对方听见艾滋两个字,瞬间跳起来,抬脚把鞋底使劲在树上蹭。 蹭完了,他想再啐一口,又想起什么,硬生生把浓痰咽下,用袖子掩着脸,“妈的,晦气!” 第95章 病床卡 “她该不会是……” 唐星星对自己的猜测感到难以置信。 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衣衫很旧,只能算干净,有着和刘二相似的眉眼,也感染了艾滋病。 太巧了。 段潮生伸手,想要把小女孩拉起来。 她却怯懦地蜷缩了一下,段潮生的手停在半空中。 小女孩预想中的打骂没有到来,她愣愣地抬头,段潮生笑了一下:“我拉你起来。” 她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被好看的大哥哥扶起来了。 她立马和他拉开距离,隔着五步的距离鞠了一躬,小声说:“谢谢您。” “你躲什么,怕我们吃了你啊。”唐星星笑嘻嘻地说。 小女孩紧张地解释:“不、不是在躲你们,我得了不好的病,会、会传染给你们的…” 唐星星本意是开个玩笑,听到这个回答,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你爸是不是叫刘二?”唐星星还想确认一下。 刘二白天不是带那什么教授去医院了么,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在接受治疗,再不济也是在家里休息,怎么会在大街上拖着病重的身躯捡垃圾。 “你认识我爸爸?” 小女孩有些讶异。 唐星星纳闷:“他叫人给你付了医疗费,你不在医院待着上外边儿来干嘛?” 小女孩咬着唇,摇摇头,沉默着没说话。 段潮生皱了皱眉:“先把她带去医院治疗。” 既然碰上了,就无法装作事不关己。 “不、不用了大哥哥,不要浪费钱了,我治不好的,谢谢你们。” 她连忙拒绝,一瘸一拐地去下一个垃圾桶翻找。 “你这么努力地活着,有了机会,就不要拒绝。” 为了活下去,卖塑料瓶凑生活费,是用力活着的。 她身形一僵,和那双清冷的眼眸对上,那一瞬间,仿佛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对方看穿了。 半晌,她点了点头。 …… “就在前边。” 刘二迫不及待地带着陆教授和年轻男人来到医院的收费窗口,他搓了搓手:“教授,就在这儿缴费。” 陆教授点点头,年轻男人立即拿出卡,上前排队。 队伍排得很快,到他们的时候,护士看了眼刘二,顿了一下,才道:“之前欠下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一共二十八万。” 陆教授看了眼缴费单,上面写着刘小小,十三岁,性别女,确实和刘二所说对得上。 没多犹豫,年轻男人刷了卡。 确定医疗费结清,刘二心里一喜,面上也露出了笑,神色感激:“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 陆教授点点头,“走吧。” “去哪儿?”刘二疑惑。 陆教授诧异:“当然是去看看你女儿啊。” “这…”刘二迟疑,低下头,眼神有些慌张。 旁边的护士看见了,叹了口气。 陆教授皱了皱眉:“怎么,难道你在骗我?” “没,当然没有。”刘二连忙摆手,知道是躲不过了,咬咬牙,“他在这边,您跟我来吧。” 陆教授缓和了神色,和刘二进了电梯,到了病房门口,他听见了游戏的声音。 推开门,陆教授瞬间沉下了脸。 “这就是你说的十三岁患病的女儿?!” 病床上吊儿郎当地躺着一个十六岁的男生,拿着全新的蓝莓手机在玩游戏,嘴里骂骂咧咧。 “草泥马的!法师干什么吃的?还不赶快来支援?傻逼玩楞。” 陆教授的脸色难看至极,走进一看,男生病床卡写的是刘小小的名字,十三岁。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男人打着给女儿看病的幌子筹钱给儿子治疗。 陆教授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骗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 陆教授拄着拐杖笃笃两下,因为愤怒,声音也有些大。 男生头也不抬地骂道:“他妈的小声点!老子快听不见信号了!” “你、你!” 陆教授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年轻男人低声安抚,拍着他的背顺气,拿出药片让他服下。 刘二有些尴尬,他上前小小推搡两下,冲陆教授笑笑,低下头小声说:“儿子,这是帮咱们付医疗费的好心人,怎么说话呢,快道歉。” “哦,谢了老头,刚刚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别介意。” 男生一听,敷衍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埋头玩手机 刘二摸摸男生的头,被他一把拍开,他似是早已经习惯了,并未在意。 年轻男人问:“他有艾滋病?” 为了病人的隐私,床头卡上并未写具体疾病。 “对…他们两兄妹都得了,还不是因为,算了,不提了,唉……” 刘二无奈地摇摇头,仿佛对过往的事难以启齿,因此避而不谈。 “教授,是母婴传播。” 两兄妹都患了病,只有这个可能。 艾滋病的潜伏期很长,可能刘二现在才发现,而他手里的钱只能救治一个,选择救儿子,并不让人有多意外。 而刘二为什么不想提,很大可能,他老婆出轨了。 陆教授脸色稍稍正常了些,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你女儿呢?为什么要用你女儿的名字来登记?” 刘二苦着脸,“您也知道我的情况,我这钱只够让儿子住院,我可怜的女儿只能在家养病。” 他手一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算了。”陆教授不想再追问,“明天给你女儿也办理住院,他们兄妹俩的治疗费我都付了。” “别啊。”刘二还没开口,男生却率先出声。 他终于舍得放下手机,“你把钱给那个赔钱货干啥,我想买个游戏本,老头,我爹说你是好心人,你要帮助我们家,你给我买呗。” 陆教授震惊:“你说你妹妹是赔钱货?” “有什么奇怪的,她以后早晚要嫁人,到时候就是别家的人,我爹辛辛苦苦把她养那么大,她嫁了人就伺候别人去了,我们家谁来洗衣服做饭?” 男生撇撇嘴:“更何况,她那点彩礼,还不够现在一套房的首付,不就是个赔钱货。” 刘二站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 陆教授气极了,不停地跺着拐杖:“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尚迎,我们走!” “哎哎哎,老头你这就走了?游戏本还没给我买呢!” 第96章 赔钱货 楚寒星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等值夜班的护士办理入院手续。 没想到护士却摇摇头:“刘小小,43床,已经办理了入院手续。” “怎么可能,她明明——” “大哥哥。” 刘小小打断了唐星星的追问,她垂着眼,“住院的那是我哥。” “难道你们是双胞胎?可这证件号码也不对啊……” 唐星星试着用自己的证件办理入院,但不可以代办。 护士说:“特殊情况需要向上级申请。” 更何况刘小小的身份信息已经使用,存在重合的情况,很容易混淆二人医治情况。 “这什么情况?”唐星星十分迷茫。 段潮生微微拧眉:“去43床看看。” 不太对劲。 楚寒星眸光动了动:“你们有录像的设备。”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录下来,以防万一。 段潮生秒懂,看了眼刘小小,给唐星星打了个暗号。 在很隐蔽的地方,唐星星身上亮了一个绿点。 刘二在睡梦中被人吵醒。 “你他妈的,刘小小明明在这儿,你拿她身份信息办理入院却不让她住,你有病吧?” 唐星星一脚踹在他陪床的折叠床上。 刘二睁开眼,唐星星指着他儿子,“还有,病床上这谁?” “关你们啥事!” 发觉是昨天那群人,刘二懒得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嘿!我这脾气…你口口声声求我们救的女儿,在大街上翻垃圾被我们捡到了,你说关我们啥事?” 唐星星撸起袖子想动手,被段潮生一个眼神拦下来了。 刘二一惊,瞬间清醒,他揉揉眼,果然看见了臭丫头。 刘小小瑟缩了一下,往楚寒星身后藏了藏。 “臭丫头,你还敢躲!看你干的好事!还带人来医院,怎么,想让人知道我不给你看病,找人给你申冤?” 刘小小吸着气,要哭不哭:“我没有……” “妈的,你还敢犟嘴!没有你带一群外人来?你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就是想在外人面前装可怜,威胁我给你治病呗,你翅膀硬了想飞了? 我告诉你,休想! 我是你老子,我想干啥就干啥,说不给你治就不给你治,我看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刘二破口大骂,抄起拖鞋就准备去打刘小小。 青年淡淡地看他,那一眼,不知怎么让他怵得慌,举着的拖鞋迟迟没有落下。 “吵什么吵,他妈的烦死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男生盖着被子低吼。 刘二登时换了笑脸,“不吵不吵,乖儿子,你安心睡。” 他推搡着唐星星,悄声道:“有什么到外边说,别吵我儿子睡觉,他年纪小,还在长身体。” “哦?年纪小你还带他出去嫖?” 突兀地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病房是死一般地寂静。 楚寒星神色淡淡,捻着手指:“不止是艾滋,还有…我想想,按你们的话说,还感染了hpv,尖锐湿疣。” 被人抖出隐私,刘二慌了神,急赤白脸地呵斥:“你胡说什么!” “爸!你不是说只要用了刘小小的身份信息,没人会知道吗!” 男生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子,怨恨地瞪着刘小小:“一定是你这个赔钱货告诉他们的,对不对!” 不待刘小小开口,他抄起床头柜的营养液砸过去:“他妈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装有营养液的玻璃瓶朝着楚寒星的方向飞过去,在半空中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截下,安安稳稳地放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然怕被发现,当初为何要做?” 段潮生眸色微深,低沉的嗓音带着刺骨的冷意,“是你让刘小小间接感染的。” 按照男生这个犯了错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德行,本分的刘小小不可能无缘无故染上艾滋。 唐星星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这个男生才十六岁,为什么能够这么恶毒? 正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他,嘴里肆意地说着侮辱女性的词汇,亲生妹妹在他心里好似最低贱肮脏不过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我管她去死!” 男生得意扬扬,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唐星星捏着拳头:“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故意传播性病,处五年有期徒刑不等。 “我还未成年,不可能坐牢!”他有一瞬间的慌张,然后镇定下来,“再说了,你们又没有证据!” 楚寒星淡笑:“你削水果的时候割伤了手,然后用水果刀弄伤你妹妹,骗你爸是你妹妹自己弄伤而感染的,那把水果刀被你扔到了床下。” “另外,故意伤害,满十六已经可以判刑了。” 刘二一愣:“儿子你…” “我、我没有!就是她自己弄的!”男生立即否认,他眼睛乱瞟,看到了刘小小,指着她,“你说,是不是!” 刘小小默默地看他,刘二也用眼神逼迫,半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男生松了口气,哼笑:“我就说嘛。” 楚寒星眸光没有波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佩,继续道:“你害怕同学、女朋友知道自己得了艾滋,所以故意让你妹妹感染,用她的身份信息入院治疗,痊愈后你的档案信息就清清白白。” 那时候刘小小已经死了,就算以后有人问起,两人随便编一个借口,死无对证,没人会多想。 “你就为了面子…?”唐星星不可置信。 当然不止是怕丢脸。 凭什么他得了病,而赔钱货还健健康康的,凭什么? 她才该是得病的那一个! 男生当然不会承认,继续狡辩:“我没有!是她自己下贱出去给别人c——唔唔…” 他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怎么不能说话了。 楚寒星眸中闪着冷光,垂眸,刘小小早已泪流满面。 从头到尾,她都安安静静,就算哭,也没有出声。 楚寒星拿出手帕,递给她,刘小小一边流泪摇摇头。 帕子很干净,她会弄脏的。 段潮生轻叹,蹲下身,接过楚寒星的手帕,一点点地把刘小小的眼泪擦干。 “你不是赔钱货,做错的不是你,脏的也不是你。” 刘小小哭得一抽一抽的,憋红了脸,仍旧没有出声,抬眼,不太相信他所说。 段潮生笑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如果有人因为你女孩的性别而辱骂、贬低你,除了他们本身人品低劣以外,还有一种可能。” 刘小小哽咽着问:“是什么?” 段潮生笑道:“你勤劳,勇敢,善良,坚强,你有他们没有的品质,比他们都优秀。 所以,他们只能用性别来攻击你。” 第97章 针头 段潮生的话让刘小小无比震撼。 十三年,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说。 性别不是原罪。 她停止了哭泣,不断地回想这句话,借此来梳理三观。 穷人家的孩子早熟,这句话的前提是,深切地感受过苦难。 譬如刘小小,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又或者说,她的成熟带着空洞和麻木。 男生情绪崩溃,嘶吼:“你们滚!我不想看见你们,滚,给老子滚啊!” 如果不刻意控制,楚寒星的在对方身上使用禁言的灵力会在两分钟之后失效。 关于之前为什么不能开口,他很快抛之脑后,他心里烧着一把火,满脑子只有怨恨。 刘二得知刘小小感染艾滋病的真相,只短暂地惊诧了片刻,就恢复如常。 “臭丫头,我懒得管你!别在你哥面前晃悠,讨人嫌!” 刘二不敢动手,也不敢和楚寒星他们正面刚,因此说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唐星星气道:“谁想看见你啊!跟你待一个房间我都嫌膈应!你赶紧给你儿子办理入院,把人刘小小的身份信息给腾出来!”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刘二冷哼。 “你儿子的命是命,女儿的命就不是了?”唐星星不可思议,气笑了,“你不给钱就算了,现在连病都不让她治?” 刘二:“你们出钱?” “这不废话?难道等你良心发现主动给刘小小筹钱?” 刘二眼珠一转,伸手,唐星星不解:“干啥?” “给钱啊。”刘二理所当然,“她是我女儿,我有她的监护权,你们想给她治病,可以,前提是得让我同意,否则我就去告你们拐卖儿童,破坏别人幸福的家庭! 我嘛,要得也不多,五十万,随便你们把她弄去干嘛。” 刘小小红着眼,喃喃:“爸爸……” 她的哥哥和爸爸怕丢脸,所以用她的名义去借钱,办理入院,把哥哥保护得好好的,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切她心里都清楚。 尽管她因此遭受了许多亲戚异样的眼光,也真的得了病,她也没有怨恨过爸爸和哥哥。 因为他们是她的亲人,她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一家人啊。 原来只要有人给钱,他们巴不得自己从他们生活当中消失。 所以,哥哥说把她嫁给隔壁刚刚丧偶的四十岁大叔,不是在开玩笑啊。 她在他们的心中,从来都只是一个赔钱货,拖油瓶,而不是家人。 刘小小觉得自己人生悲哀极了。 一双温暖的大手罩在她的头上。 “想要钱?”段潮生漫不经心地摸着手底下的小揪揪,“你也得有命拿。” 刘二一惊,砰的一声,病房门打开,涌进一群警察。 为首的环视一圈,和段潮生碰了一下拳头。 “你们干什么!”刘二慌张地问。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滥用他人身份信息,就你是吧。” 早在得知刘小小是如何感染艾滋真相的时候,唐星星就把录像发给当地派出所,直接报警。 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到了医院。 刘二红着脸辩解:“这是我们的家事,她是我女儿,我家属,我用她的信息怎么了!你们管得着吗?!难道犯法不成!” “当然不,不过你女儿也是病人,你现在占用她信息,属于非法行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想故意伤人。” 为首那人疾言厉色,刘二着实被吓唬住了,犹豫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户口本,准备给儿子办理入住。 男生看见了,立马大吼:“爸!你疯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得了这狗屁病,我还不得被他们笑话?!我以后还怎么娶老婆!” 唐星星有些恶心:“你够了啊,就你这德行还娶老婆,能不能别祸害人家小女生?” 小小年纪就开始嫖娼,还是跟自己父亲一起去,听两人口气,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了,真他妈恶心。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惊恐:“你该不会还想生孩子吧?” 艾滋除了一开始在七十二小时内吃了阻断药后有百分之七十的可以痊愈,后面治疗只能延长寿命,根本不可能治愈。 就算吃了药,但这玩意儿还是传染啊,难道他用刘小小的信息,就是打算向未来结婚对象隐瞒自己的病情? 男生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娶老婆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不给我生儿子我娶她干啥?” 有人附在为首那人耳边说了什么,他打量了一会儿刘二的面容,突然道: “噢…我记起来了,刘二,上次扫黄也有你是吧,录像里你还带未成年人去嫖娼,得,你们父子俩都跟我们走一趟!” 刘二一僵,七八道目光齐齐注视着他,他脸由白转红再转青,跟个调色盘似的。 男生不干:“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你涉嫌故意传染性病,危害公共安全,哎,你看这瓶葡萄糖,刚刚那是最后一滴,我们的人已经问过护士,今天没有液,按照规定,带走。” 不待男生反驳,两个民警上去架着他胳膊抬走。 男生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放开老子!” “老实点!”为首那人呵斥。 男生脸涨得通红,全是怒意,气血上涌,身体快大脑一步,拿起刚刚输液的针头往其中一个民警的脖子上扎。 他突然暴起,民警猝不及防。 其余人都是瞳孔一缩。 被艾滋病人的针头扎上,极有可能受到感染,同样患上艾滋,属于血液传播。 只见青年身形一闪,捏住男生的手腕,响起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等众人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时,针头已经落到了地上,男生表情痛苦,右手无力地垂着。 “操!你他妈!” 其中一个民警气愤不已,握紧拳头冲上前去。 段潮生拦住了他,沉声道:“想动手?看看你这身衣服!” 为首那人脸色也很难看,给了个眼神,架着男生胳膊的民警掏出手铐,把男生双手反剪铐上。 民警的记忆不太好,忘了男生手腕刚刚被楚寒星搞脱臼了。 男生疼的冷汗出来了,“爸,救我!” 刘二也是被他刚才那一下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平时只是脾气不好的儿子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 唐星星嘲道:“还叫爸呢?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袭警了,哎呀,听说你刚好满了十六周岁,等着坐牢吧,嘻嘻。” 男生脸色瞬间白了,被带走时还听见他在惊恐地否认:“我还没有成年,我不会坐牢的,不会的!” 第98章 端水大师 走廊全是吃瓜的医生和护士,见民警押着人出来,纷纷退避三舍,窃窃私语。 “总算有人出手收拾这俩极品了,刚听说他们家事情那会儿,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他刚刚还拿针头扎人,吓死了,以后谁敢靠近他给他打吊针啊,万一他一个不爽,拿针头扎你怎么办!” “我的天,他那瓶葡萄糖还是我给挂上去的!如果以后他还来咱们医院,我就辞职!” “他还想娶老婆,不行,我得在我们家族群里说一声,我侄女今年刚好十六岁,整天想着谈恋爱,纯纯一个恋爱脑,这下我看她还想不想谈了。” “哎,我侄女回我了!” “她怎么说?” “她说她错了,她再也不渴望谈恋爱了,一定把书读烂。” 男生瞪向说这话的护士,眼睛里全是怨毒,吓得她立马噤声。 身后的民警不经意地压到他的手腕,男生瞬间痛苦地叫唤起来。 刘二心疼了:“警察叔叔,你们轻点!” “不好意思,手滑。” 民警面无表情道歉。 想了一夜,最终买了游戏本,准备来探望男生的陆教授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一脸诧异,从吃瓜护士的口中听了个大概的来龙去脉,脸色难看至极。 所以,他非但没有救人,还是一个间接性纵容他们杀人的帮凶?! 如果凑不齐医药费,刘二父子会因为缺钱而出院,小女孩遇上的好心人能顺利地让她治疗。 他终于知道楚寒星为什么说刘二不值得同情,对他的恳求冷漠旁观。 陆教授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真的做错了。 他沉默地停在转角处。 年轻男人问:“教授,我们不过去么?” “回去。” 陆教授沉着脸,没说理由,年轻男人轻轻点头。 两人还未转身,楚寒星一行人刚好要下楼,几人面面相觑。 唐星星嘿嘿两声:“好巧啊!” 陆教授沉着声音,“嗯。” 唐星星好奇地问:“现在知道事情真相了,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当初他们说楚寒星心脏,殊不知自己才是眼盲心瞎。 “你…!” 陆教授跺了一下拐杖,自觉丢脸,不想多说,在年轻男人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潮生哂笑,侧眸问楚寒星:“生气么?” “什么?”楚寒星眼中难得有一丝茫然。 段潮生摇头:“没什么。” 她好像,从来不在乎他人的声音。 “头儿,刘小小咋办?”唐星星叹气,“刘二只用拘留几天,他一定会回来的,就算再怎么样人家也有血缘关系,我们要是把她带走,回头刘二得告我们去。” 刘小小身子抖了一下,仿佛也看到了未来刘二挥起手打她的画面。 段潮生轻拍她的头安抚,拧眉:“录像里有他故意不给刘小小看病的证明,行为属于弃养,他要是敢闹,直接上法庭。” 弃养,会坐牢的。 唐星星一拍脑门:“对啊,我咋没想到!” 他弯腰问道:“刘小小,你要跟我们走不,去京城治疗,那片儿都是熟人,方便照顾你,你要想留在g省也行,回头我们找俩退伍的……” “我跟你们走!” 不待唐星星把后面的话说完,她果断答应下来。 留下来,她只有一个死字。 刘二和哥哥不会让她好好治疗的。 刘小小仰头:“谢谢大哥哥们愿意出钱给我治病,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还给你们,报答你们的恩情!” 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去福利院,只要能活着,她都无所谓。 段潮生捏捏她的脸蛋,轻笑:“小不点想什么呢,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一行人回了京城,段潮生跟g省派出所有联系,到时候会帮忙把户口调过来。 刘小小被段潮生带走,送去私人医院治疗。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未来她的刘小小将会是特种兵培训基地,猎头学院里最优秀的女教员。 …… 段潮生几人时间紧迫,邀请楚寒星一起搭乘直升机被拒绝后就先走了。 因为她被张老板缠住了。 倒不是段潮生不帮忙,而是楚寒星主动让他们先走。 毕竟刘小小的病情不能再耽误了。 张老板言辞恳切:“小兄弟,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只要你开口,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就帮帮老哥,行吗?” 张老板何等精明的人,那门谁都打不开,偏楚寒星能打开,不仅如此,还对他们家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一连买了四块石头,全都价值上百万,这绝非单纯的运气。 他想找楚寒星帮忙解决儿子被鬼缠上的事。 不仅是因为看中她的实力深不可测,还因为隐退的高人曾为他算了一卦,说是事情变幻莫测,若能当机立断,定能把握机会,得贵人相助。 他算得卦太多,原本都忘记了,昨晚冷风一吹,他忽地就想起来,左思右想一晚上,这贵人,他确定是楚寒星。 楚寒星挑了挑眉:“我并无什么想要之物。” 钱她已经筹齐了,目前最紧要的是回去解约,今天是最后一天,楚寒星不想在g省多耽搁。 张老板咬咬牙:“您要是肯帮忙,我张家欠您一个人情,无论你想做什么,倾我张家全力,必定完成您所愿!” 他说的是张家,不是他。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承诺。 他的儿子,孙子,孙子的孙子,只要楚寒星有所求,他们祖祖辈辈,定会完成她的心愿。 比金钱贵重多了。 楚寒星再次想起他的八字。 这人以七杀为用,喜财来生七杀,财为妻子,而他又是白手起家,想必初时受妻子许多帮助,这才在妻子死后,找情人却不再娶,不留种。 珍爱发妻之子,算是有良心。 楚寒星阖了阖眼,淡淡道:“可。” 拳拳爱子之心,确实如师父所说,应该让人感动。 现在是十二点,张老板并未立马带楚寒星回宅子,而是先让人安排了一桌子粤菜,还有几叠京城口味的热菜,让楚寒星先吃饭再说。 楚寒星颔首,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圆桌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隙。 她拿着筷子,顿了顿,又放下,张老板跟着放下。 只见青年从先前装石头的布包里,拿出一个香炉,插上三炷香。 末了想起什么似的,问他:“菜太多了,吃不完会浪费,我多带一个人,你不介意吧?” 张老板紧张地摇头。 楚寒星微微一笑,再次拿起筷子,侧眸道:“吃吧。” 张老板看着她身旁那团空气,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插上香,鬼神才能食用贡品。 小桃双眼放光。 这、这是先前黑无常有香抽,而她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的那次么。 楚寒星这个大师…是不是端水大师?! 第99章 张航意 有些甜口的菜吃着吃着就没味儿了,张老板眼神有一瞬间的微妙。 在g省这个玄学大省,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楚寒星旁边,还真有一个“人”! 他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待楚寒星放下筷子,香也燃尽,便微笑着起身:“大师,请。” 楚寒星收了香炉,随张老板出了包间,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开往市中心。 张家在g省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豪气地买了一块地,自己建的别墅,十分宽敞。 不过如今别墅门口贴着符,撒了朱砂,和精美的别墅相比,画风迥异,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张老板的儿子不能离开这栋别墅,没有符咒保护,他必定会遭殃。 张老板刚一打开门,众人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对着空气念念有词。 “…哥们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车开得好好的,谁知道你怎么会突然蹦到马路中央……” 张老板轻咳两声,他立马回头,眼睛一亮,“爹爹爹你回来啦!” 张老板含蓄地点点头,侧身:“这是楚先生。” “楚先生好!”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还挺有礼貌。 张老板冲楚寒星笑了笑,“大师,这就是犬子,张航意。” 航意,念着不拗口,音律有轻有重,楚寒星点头,“名字不错。” “大师还懂姓名学?” 张老板眼睛闪了闪,他儿子的名字,是他花钱特意找人取的。 楚寒星眸光不动,淡淡道:“航,有远行之意,若是入格,会离家发展,这件事了,你打算送他出国?” 张老板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对,他一直活在我的庇护下,终归不是好事,我想让他自个出去历练。”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他大学的专业是金融,由你做主填报志愿?” 根据名字推断,他儿子应该是个搞艺术的,但格局还未打开运转,处于先天,也就是初始数据。 “不错。”张老板点头,“年轻人嘛,还是创业开公司的好。” 道上不是那么好混的,他年轻的时候,是没得选择,没必要让他儿子也走上这条路。 楚寒星眸光一转:“他喜欢音乐,对吗?” 张老板愣住,一时未想好怎么回答。 张航意却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 楚寒星嗓音漠然,“心上有音,代表你心里一直装着音乐,是你所喜爱的。” 父子俩无话,沉默着, 楚寒星微微蹙眉:“既取这字,必然要附和,否则就未入格,运势受阻,发展不起来,碌碌无为,最终沦为平庸之辈。” 张老板神色复杂,他们楼上的空房锁了一架钢琴。 他儿子从小就喜欢音乐,他起初只是当兴趣培养,没想到有一天儿子说自己以后想成为一名钢琴师,并且在不停地参加各种比赛。 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再不让他碰。 因为张家,需要的是一个商业继承人,而不是一个钢琴家。 张航意垂着脑袋,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想到这些年因为妻子的离世自己对儿子越发严苛,张老板心里有些发闷,松了口,“那就当个兴趣……” “一心一意,只适合专注一件事,若是分心,必败。” 张老板咬牙:“楚先生!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你可曾问过他的想法?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更何况…” 楚寒星手指掐算,阖了阖眼,“跟了你十三年的情人,意外怀孕,很快你会得知消息,让她打胎。 她做了人流之后会出车祸,而她腹中的儿子,跟你命盘相似,野心勃勃,是你最佳继承人选。” 张老板的情人,是和楚寒星在赌石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老板。 楚寒星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她怀孕了,但命宫发黑,有灾厄。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面相气质会有相似的地方,她和张老板就是如此。 楚寒星打了一卦,确定她就是张老板的情人。 她顺手帮忙,楚寒星也是,顺口一提。 张老板惊疑不定,这时,手下拿着电话过来,低声说,“是刘老板……” 他定定地看着楚寒星,拿过电话接通,放到耳边,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直到电话里的女人说出青年才断下的消息时,他瞳孔骤然一缩,随后放大,嘴巴像是被浆糊糊住。 半晌,他神色一厉,下定决心,“孩子我不——” 张航意突然跪下,“爸,是刘姨对不对?您不能这样做!” “算了,明天再说。”张老板挂断电话,喝道,“你要干什么!” 张航意顿了顿,鼓起勇气:“爸,我知道您疼我,怕娶了刘姨让我受委屈,可我已经成年了。 我不喜欢金融,也不喜欢经商创业,我对您为我铺好的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楚先生不是说了吗,我真的撑不起您的产业,到时候家族在我手里落败,您让我有什么脸面在百年之后去下面见您呢! 还有刘姨,她从二十岁就跟着您,十三年! 她把整个青春都给您了,她是个好人,从没强求嫁入咱们家,有我在的场合她从不出现,她为了您,已经忍受很多了,现在您连她孩子都要拿掉。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可我妈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就算守节都只需三年,您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我跟我妈的,您现在也该为自己想想,行吗? 你心疼我,难道我就不心疼您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吗!” 最后这一通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连带着眼泪砸在地上。 张老板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只觉得嘴巴发苦,眼睛有些模糊。 儿子,他果然没白疼啊。 为了他的意愿,一直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没有半句怨言。 若不是有人提点,怕是这辈子他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张老板叹气:“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张航意猛地抬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没想到他爹会这么容易被说服。 张老板笑骂:“小崽子,要不是人是我带过来的,我还以为这是你给我做的局。” 若是他儿子有如此心机,他也不必再操心了。 可惜了。 不过,傻人有傻福。 算了,他也老了,由他们去吧。 第100章 地府大舞台 见事情差不多解决,楚寒星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一早,她得带着钱去解约。 那鬼因为符咒,加上白天,不敢现身,等到晚上才会出来,又费了不少时间。 所以,速战速决。 “把符撕了,朱砂扫干净。” 听见青年的吩咐,张老板没多犹豫,指挥着保镖,在房间的几个角落打扫,亲自撕了门上的符。 瞬间,别墅被阴冷的气息笼罩,这一片儿的天,都比远处暗一些。 却迟迟不见那鬼出现。 他分明已经来了,却藏着,不现身。 “啊呀呀,他怎么比我还胆小啊,难道是看见大师你来了?” 小桃揉着手帕,四处瞅。 楚寒星侧眸:“他在对面那棵松树里,你把他带过来。” 吃了饭,得干活不是。 楚寒星使唤起来心安理得。 小桃应了一声,很快到了松树旁。 她先在树上轻叩三声,清清嗓子:“你在里面吗~” “不在!” 小桃撇撇嘴,伸手穿进树里,很快收回。 此时,她手中多了一个魂魄。 是被张航意撞死的那人,他叫王硕。 王硕奋力挣扎,聚起阴气,但小桃最近吞了不少东西,又比他多做一百年的鬼,他挣扎了半天,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反抗,泄了气。 其实王硕并不厉害,普通的符咒就能把他挡在门外。 高人觉得这是张家所欠下的因果,杀人偿命,张航意就算死了也是他活该。 如果真把王硕逼成厉鬼,到时候他不仅沾因果,阴差哪里也会给他记上一笔,好话歹话说尽了,王硕油盐不进,高人只好让张航意自求多福。 所以楚寒星会说对方需要的是心理咨询师。 小桃把王硕带到楚寒星面前,他冷笑一声:“怎么?又想逼我……” 一股奇异诱人的香味飘到了他的鼻尖。 吸一口,就像是泡在温泉里,浑身舒畅,压在心头的石头移开,舒服得飘飘欲仙,身上充满了力量,好似下一秒魂魄就会凝实,他又能在人间自由地行走。 “这是什么!”他瞪大眼睛。 楚寒星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微微一笑:“供香,可提升鬼力,涤荡心灵。” 王硕第一次当鬼,也是第一次吸到香,晕乎乎地,打算再吸一口,对方却瞬间移走。 他慌忙道:“给我!” 楚寒星挑眉,又把香炉放回原位,同时,她手里多出一个纸折的元宝,用打火机点燃,很快燃尽,香炉旁赫然是一锭金灿灿的元宝。 王硕双眼放光,拿起金子,沉甸甸的,用牙一咬,发觉是真的金元宝! 他不可置信,打了一辈子工,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元宝。 身旁的青年悠悠道:“想要吗?” 王硕下意识点头。 楚寒星开出条件:“离开张家,去地府,我保你有花不完的钱,吸香吸到吐。” 她不会心理学那一套,慢慢开导王硕,解开对方心结。 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砸钱、香。 “不行!” 王硕立马拒绝,他是能用钱收买的吗?! “你不要?拿来吧你!”赵明陡然出现,一把从王硕手里抢过金元宝,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呀,这可是好东西啊!” 王硕愤愤不平:“那是给我的…” “少来!”赵明把金子往怀里一揣,恶声恶气,“敢跟本阴差抢东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这副模样,和电视剧里欺男霸女的痞子官兵没有差别。 王硕捏紧拳头:“我要黑化!我要变厉鬼!” 欺鬼太甚。 赵明冷笑:“得,你变,你以为老子怕背这屁点因果?你要敢转化成厉鬼,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老子就不叫赵明!” 小桃小声说:“老子不是叫李耳吗?” 赵明转头:“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小桃:_| ̄|○ 赵明:…… 没见过认怂认得这么快的。 算了。 王硕红着眼,神色委屈:“你们硬要我离开…你们、你们这是逼良为娼!” 他斥责:“你以为自己是阴差就能为所欲为吗?” 赵明露出反派的笑容:“不然呢?” 王硕捏紧拳头,可恶,地府的员工这么腐败吗! 楚寒星叹息一声,“你留在这儿什么也得不到,张航意身上有护身符,你近不了身,他会活得好好的。 你已经死了,死人也是有寿命的,等你寿命耗尽,到时候就由不得你。 你想想,你跟阴差关系又差,还怨气缠身,对阴间不熟悉。 到时候别人欢欢喜喜去投胎,你欠了一屁股债,转生后天天破财。 情场失意,事业也不如意,因为怨气的影响,还容易得抑郁症,你确定你要在这儿耗着?” 哦,除了砸钱,楚寒星还很会忽悠。 如非必要,她懒得开口说这么多。 但是赵明都在陪她演戏了,楚寒星再不开口就不礼貌了。 没错,赵明刚刚那么凶,是装的。 他哪敢随便把厉鬼打得魂飞魄散,地府纪律再松散,这但一点他们是万万不敢犯的。 毕竟如果一个阴差因为私人恩怨随意打杀鬼魂,那阴间岂不是乱套了。 所以在魂魄管理上,还是很纪律严明的。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王硕一抖:“真是你说的这样?” 楚寒星啧了一声:“你自己去阴间看看就知道了。” 小桃连连点头:“你刚死,下面的规矩你不知道,刚刚那块金元宝,可值钱了! 你呀,真是不识好歹,又是香又是钱的,这么大一个便宜都不捡! 你不知道,我听其他鬼说,有一个鬼家里有一箱金元宝,就这,他就娶了三个老婆!” 王硕震惊:“不犯法吗!” 赵明笑他没见识:“阴间不搞一夫一妻制,只要你有钱,想娶几个娶几个,” 反正早晚都要投胎,说好听点是谈恋爱,其本质就是各取所需,露水情缘,等一投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王硕隐约品味到,做鬼好像没他想得那么惨。 他追问:“意思就是,如果我答应你们离开张家,我在阴间就能衣食无忧,娶十个老婆,天天潇洒自在,不用打工了?” “你小子…”赵明觉得他上头了,但这正是他想要的,于是摆摆手,“对对对。” 王硕激动地说:“那我要考编制,当地府公务员,我要铁饭碗!” 楚寒星和赵明对视一眼。 “地府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第101章 订婚宴 忽悠成功,王硕愿意离开,接下来就该兑现诺言了。 非自然死亡的魂魄会留在枉死城,滞留在原地遭受折磨。 王硕死于车祸,到现在,他身上还沾满鲜血,脑袋被碾压得血肉模糊,看起来很可怖,是生前惨死的缘故。 王硕要想去鬼界堡,当一个正常鬼,就需要超度。 一场法事少说两个小时,其中还不包括准备时间。 首先就是香烛、元宝、纸钱、度牒、牌位等,其次是登坛诵经。 楚寒星沉吟片刻,心神一动,一张红红的小卡片出现在手中。 她返回别墅,将王硕的情况说明之后,便把卡片递给张老板。 小桃惊呼:“大师,你还真帮他发小卡片啊。” 楚寒星并未看她,对张老板道:“我会把情况跟他说明,到时候由他过来给王硕超度。” 劝走王硕是一回事,做法事是另外的价钱。 她是没空,但凌玄职业就是这个,说什么也会腾出时间过来一趟。 张老板点头接过,搓搓手:“楚先生,他真愿意离开?”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楚寒星不过就是在外边儿待了一会儿,还不到一个小时,王硕就答应离开,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要知道,王硕缠了他们家快一个月,就因为这事儿,头发都给快他愁白了。 楚寒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难有人会不心动。” 保证他衣食无忧,还有香烛供奉,这待遇超过阴间一半鬼的生活水平了。 就算是有些鬼子孙孝顺,逢年过节烧香祭拜,但也没有他日子过得滋润,不用给子孙办事,费钱托梦。 生前是个打工人,死后跨越阶级当地主,只要不出来作妖,他绝对过得舒舒服服。 …… 机场,正在接受安检的女人摘下口罩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天,是楚寒星,她不是在陪……” “瞎说什么,人家根本没在那个酒店好吗!” “楚楚,你怎么在g省啊!” 安检员用眼神示意可以了,楚寒星戴好口罩,侧眸,问她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 楚寒星礼貌回答:“过来办事。” “哇她回你了!” 女生激动地脸都红了:“楚楚记得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顺风!” “好,多谢。” 眼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楚寒星不再多停留,对那群女生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哇,她性格跟节目里一模一样!” “真人太漂亮了!” “呜呜呜声音也好好听!” 几个女生这才想起拿出手机录视频,不过镜头只能拍到楚寒星的背影。 她们依旧很高兴,当即发了微博。 @爱吃草的小猪:【楚楚来g省了耶!虽然又要飞走了,但还是好开心!】 已经放出消息楚寒星在酒店陪金主,并在酒店蹲了两天的狗仔一脸懵逼。 【她、她…她怎么在g省??】 【笑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媒体信誓旦旦说人家被包.养了。】 【你们没看他经纪人微博吗?她不是说了让去酒店的粉丝别等了,楚楚不在酒店。】 【本来以为是危机公关,没想到是真的。】 酒店外的狗仔悻悻而归。 而工作人员对着空房间愣住了,明明里面住了人! 楚寒星什么时候走的? 酒店竟然没有一个工作人员知道。 “应该是晚上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的。” “算了,别管了,透露客户隐私,小心被投诉工作不保。” 一场风波连个水花都没掀起便平息下来。 楚寒星在上飞机前,给凌玄打了电话。 得知有活了,凌玄高兴得不行:“哎呀楚道友,谢了哈,我下午买机票过去,度假村这边我跟钱总已经谈好了,咱们择个吉日就可以开工咯~” 挂断电话,楚寒星登机检票,依旧是头等舱。 张老板很会做人。 另一头的凌玄也收拾好东西,坐上了飞往g省的飞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临祈市已经是下午六点。 飞机上手机没有信号,楚寒星下飞机后,看着挤得水泄不通的机场,陷入了沉思。 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眼中全是狂热。 他们举着粉丝灯牌,能看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然后齐齐地喊: “楚楚,我爱你!” 高敏说楚寒星现在很火,是认真的。 粉丝从原来的三百万涨到现在的两千万。 先前录制的综艺节目剪辑好了,正在播出,所以她的粉丝数量还在蹭蹭的往上涨。 楚寒星默了默,后退半步,小桃立即道:“大师现在不能换身份啦,他们都已经看到你了!” 楚寒星侧眸看她。 小桃腼腆地笑了笑。 这可是动不动就投喂的金主爸爸,肯定得全身心关注啊! 好在高敏及时赶到,带着楚寒星从另一条通道,直接上了保姆车。 尽管很快被发现了,可相较于机场,围在保姆车边的人算不上多。 在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前,她们成功地从机场离开。 高敏拿出手机:“楚楚,我账户多了七百万,是不是你的?” 若是之前她肯定不会这么快想到这笔钱是楚寒星的。 楚寒星点头:“留着租工作室。” “你已经凑够一亿了?”高敏瞪大眼睛。 得到肯定,高敏心中震撼不已。 她知道,楚寒星上节目之前手里连十万块都没有。 三天,一个亿。 难以置信。 她握紧的手松了松,笑道:“去我家?” 原主手中没有房产,之前从养父母家搬出来,住的是酒店。 因为她不想给高敏带去麻烦。 楚寒星正想点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备注是妈妈。 她眉心微微动了动,滑动接听。 “楚楚,你回来了?今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你必须回来,别耍小脾气。” 不待楚寒星说什么,那头有一个甜甜的女声在喊妈妈,她应了一声,也没打声招呼,直接把电话掐断。 见此,高敏也明白了,让司机掉头去香山别墅。 晚上七点,别墅里热热闹闹,灯火通明。 楚寒星同高敏道别后,拎着行李下车。 门口的管家看见楚寒星,上前两步,给女佣使了个眼色,接过她的箱子。 管家乐呵呵道:“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快进去吧!” 楚寒星瞥了他一眼,越是靠近别墅,里面的欢声笑语听得越清楚。 直到女佣快步进去,凑到楚父耳边说了什么。 楚父拿着话筒让大家安静,开始宣布: “欢迎各位来参加小女楚寒星和周家公子周辰的订婚宴。” 第102章 未婚妻 小桃惊讶:“大师,你要成婚了?” 楚寒星神色淡淡,波澜不惊:“我阴煞入命,犯孤辰寡宿,夫妻宫落陷,桃花不现,红鸾星暗淡,姻缘难成,一世孤寡。” 小桃咽了口唾沫。 这叫什么,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如果楚寒星不是在说她自己的命格,小桃几乎要以为她是在咒别人了。 “那咱们走吧大师,他们也太过分了!” 小桃捏着拳头,愤愤不平。 录了个节目回来,就要莫名其妙地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订婚,这也太他妈扯淡了。 就算是盲婚哑嫁的古代,姑娘都能提前知道自己要嫁人了,更别提现在社会开放,通讯这么发达了。 小桃一路跟着楚寒星,知道她是一点都没听见过自己要订婚的消息。 这才是欺人太甚! 大厅宾朋满座,楚寒星眸色深了些许:“进去。” 原主的东西,一些证件、资料合同,还在别墅二楼的卧室。 拿了东西再走也不迟。 更何况原主身上和养父母还有因果牵连,毕竟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 虽然被他们作的没剩下多少恩情了。 楚寒星轻轻抬眸,天还未黑,深蓝色。 她刚到宴会大厅门口,温恬挽着原主养母温娴便出来了。 温娴神色端庄,背对众人,上下打量楚寒星,低声斥道:“你怎么穿这个?快上楼去换一身,这么多亲朋好友,咱们家可不能因为你让人家给笑话! 整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从社交平台上得知楚寒星跟个神棍一样,和什么道士、老头整天混在一起,温娴心里越发反感起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楚寒星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和厌恶。 温恬柔柔笑道:“姐姐,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呢,要穿得美美地让大家看看呀。” 忽略她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单听这话,还真会让人以为她是真心为楚寒星开心的好妹妹。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订婚了?” 楚寒星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声音很平静,唇边缀着淡笑,可以说得上是温和。 可温娴无端觉得她的眼神充满压迫性,让她瞬间紧张,心中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是畏惧。 温娴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出现了问题,她怎么可能会怕这个死丫头? 有不少来宾向她们这边投来视线,温娴很快把心里那点感受压下去。 温娴抱怨道:“你还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只好发短信通知你,你干什么去…算了,你赶快上去换衣服。” 楚寒星没动。 温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却会在她刚进保姆车给她打电话。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温恬提醒的。 看来这场订婚宴不是一时兴起。 眼见看向她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温娴脸上的笑容快有些挂不住了。 她不明白,一向唯命是从的楚寒星怎么突然不那么听话了。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轻笑,不再多语,如她所愿,上楼。 盯着楚寒星的背影,温娴松了口气。 她拍拍温恬的手:“等她跟周辰订婚,从此以后跟封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宝贝你别怕,有妈妈在,一定不会让她抢走封然!” 温恬提前结束录制之后,不止找了水军想要击垮楚寒星的事业,在家,明里暗里地表示楚寒星对封然余情未了,她心里惶恐,为此茶饭不思,让温娴心疼坏了。 温娴思来想去,还是让楚寒星快点结婚才最保险,和楚父一商量,两人就这么定了下来。 周家最近和楚父在商业上有合作,两家平分秋色,用来联姻稳固合作,能让家族走得更长远。 楚父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还未发现原主不是他亲生女儿之前,便一直撮合原主和封然,得知原主是被抱错了,原主更加就只是他用来巩固家族地位的一个工具。 毕竟二十年的精英教育,不能白养不是。 温恬咬着唇:“可是姐姐她……” 温娴直接打断:“没什么可是的!她已经霸占了你的位置二十多年,妈妈怎么能让你继续受委屈? 更何况我们让她订婚也是为了她好,你看她一天天夜不归宿到处跑,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有她跟周辰结了婚,生了孩子,这心啊才能收得回来! 大家口上没说,背地里都知道她不是咱们家的人,我跟你爸要是不给她张罗,圈子里哪家能看得上她? 至于封然,这是她欠你的!” 温娴说得有些激动,胸膛上下起伏,越说心里对楚寒星的不满多了起来,只觉得她一天太让人操心了。 明知楚寒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在处处为她考虑,谁家母亲会有她这么善良大度! 温恬给她拍背顺气:“谢谢妈妈,您对我真好,只要想到妈妈,恬恬就觉得过去一点都不苦啦。” 温恬眉眼弯弯,笑得天真烂漫。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温娴就心尖发疼,看着温恬满是疼惜:“妈妈前段时间从她账户里划了一笔钱,你不是看上了一串项链吗,待会儿妈妈就把这钱给你,你让封然陪你去拍下,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温恬笑了笑:“不买项链,给妈妈买按摩椅,这样妈妈工作累了能好好放松一下。” “你啊!”温娴摇头,笑着拍拍她的手。 别墅二楼,卧室。 被套上蒙了一层很薄的灰,小桃下意识揉了揉鼻子。 小桃嫌弃:“这里是有多久没打扫了啊!” 楚寒星关上密码箱,装进芥子空间,往行李箱塞了几件衣服,合上。 “三个月。” 原主搬去酒店,她的房间被温恬翻了一通,就再也没人进来过。 别墅里的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原主卧室。 至于密码箱,有被撬开过的痕迹,里面丢了一些首饰和三张银行卡,还有一块玉佩。 可以说原主就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实际多的一分钱都匀不出来的穷光蛋。 “这、大师,一点隐私都没有,他们真的…”小桃看着凌乱的衣柜,气得不行。 “无妨。” 没有再买就是,被别人碰过的不要也罢。 楚寒星打算在外面买房,原主以后不必再回来。 倒是那块玉佩,她隐约觉得比较重要,看来得找个机会拿回来。 楚寒星提着行李箱下楼,瞬间,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有看好戏的,好奇的,戏谑的,恶意的…… 小桃突发社恐恶疾,藏在楚寒星身后。 楚寒星眸光淡淡,若无其事提着箱子下完最后一步台阶。 “未婚妻,晚上好啊。” 一个身高与楚寒星肩头齐平,面相上一看就肾水亏虚的头发偏分男。 十分,非常,自信地冲楚寒星吹了一个口哨。 第103章 认错 宴会厅静谧了一瞬,有人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是什么开关一样,大厅立马热闹起来,好几个贵妇人围住温娴,开始话家常。 “你可真是有福气,女儿都订婚了,这下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等着抱孙子了!” “是啊,真羡慕你,两个女儿都听话,不像我们家那几个臭小子,说什么都不乐意结婚!” 温娴扬着红唇,捂嘴笑道:“女孩子哪能跟男孩儿比,你们是不知道,楚楚她都快三十了,也没见她谈个恋爱什么的,可把我愁得呀! 幸好姻缘来了,周家也不嫌弃她,趁三十岁之前结了,否则再拖下去,怕是再难找到周家这样的好人家了!” 几个贵妇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附和温娴笑了笑。 年纪大? 没记错的话楚寒星今年也才二十五,长相身材在圈子里都是顶尖的,更别提她如今跻身一线身价上涨。 不靠家族,自身也有很大的优势,她若是说要嫁人,会没有好人家? 就算是娶回去当个花瓶,都看着赏心悦目,心情舒畅呢。 这么一个天仙般的人物,竟被楚家许配给周辰那个倭瓜。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糟蹋起来不心疼。 谁不知道那周辰是个什么德行。 男女荤素不忌,天天去酒吧夜店,黄赌毒就差沾毒了,十二三岁就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去找小姐,到现在二十七岁,什么没玩过。 事业?就是一个二世祖,只会吃喝嫖赌,连文凭都是买的国外野鸡大学,能有什么本事,也就是家里有钱。 温娴说完,又去另一头和周辰母亲说话,几个贵妇人看了眼她远去的背影,小声谈论着。 “听说楚寒星嫁过去生了儿子周家才给领证!” “呀,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周辰他妈呗!” “不是吧,楚寒星好歹也是楚家明面上的女儿…” “嗐,我刚刚去拿香槟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周辰他妈说楚寒星一个野丫头,谁知道她亲生父母是什么下里巴人泥腿子,嫁进他们家就是高攀,没有儿子凭什么攀上他们家。” “唉,要是楚寒星真给他们生了儿子,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看她争不争气了。” 各人各扫门前雪,没有利益关联,谁会真的去关心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女。 更多的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跟追连续剧似的,成为这些贵妇人下午茶的八卦中心。 楚寒星的灵力在穿越过来后消耗了不少,现在只恢复了一半,但这一半也足够她把宴会厅里的私语收进耳朵。 楚寒星垂眸,周辰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耳朵发黑,子女宫发青,的确是肾气不足表现。 肝开窍于目,眼白发黄,肝气过度消耗。 四个字,纵欲过度。 “建议你去查查hpv16/18/6/11型。” 周辰一脸懵逼:“什么玩楞?” 楚寒星收回视线,侧身从他身旁经过。 “等等,你把话给爷说清楚!” 周辰伸手去拽楚寒星胳膊,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猛地被拉开,他拽了个空。 他怒气冲冲抬头,楚寒星已经和他隔了五步的距离,侧身对着他,神色淡漠,没什么表情。 看在周辰眼里,就是不屑一顾,自视甚高,在嘲讽他。 他对自己的身高很敏感,加之楚寒星刚刚低头看他,更觉得这个女人是瞧不起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辰大骂:“臭娘们,你装什么清高呢?” 他常年被那群不如他们家的狐朋狗友捧着,在他的圈子里他就是老大,根本没压低自己的声音,这句话直接是喊出来的。 圈子里扒高踩低,楚寒星一个孤女,周辰知道没人会支持她,因此可以无所忌惮地辱骂。 他这话一出,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 背着两人的客人转身,皆是看好戏的姿态。 楚寒星阖了阖眸,压下眼底的戾气。 被所有人看着,周辰更来劲了,他挺了挺胸,用中年男人规训妻子的口吻道:“给你脸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家小姐? 我告诉你,想要嫁进我周家,你就得知道什么是规矩。 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我站着,你给我跪着。 你要给全家做早餐,我妈要去美容院你得提前把她要穿的鞋整理好,我爸的西服要手洗,佣人毛毛躁躁干不好就你来,我晚上回家要给我递拖鞋,等我躺下你才能睡觉。 我们家要三个儿子,全都要顺产,母乳喂养。 你想要的名分我会给你,不过做到上面这些才能领证。” 人群彻底安静了。 旁边的问:“那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周母翻了个白眼:“你家会娶一个光吃不下蛋的母鸡?” 温娴放下酒杯,语重心长道:“楚楚,你刚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快跟周公子道歉。 以后就是你们两夫妻了,这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到台上来说的,让人家看了笑话不是。” 温娴继续当着众人面斥道:“你也真是的,太不懂事了,还没结婚就惹丈夫生气,要是结了婚以后,你这样的性格还怎么留住丈夫的心? 结了婚就不是小女孩儿了,你啊,得在丈夫面前伏低做小,孝敬公婆,操持家里,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要是还依你现在这个脾气,以后跟丈夫离了婚,那时候才知道后悔,来找妈妈哭,妈妈也没办法了呀。” 说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显然就是一个成天为女儿操心的慈母形象。 温恬捂嘴笑道:“姐姐,你快跟姐夫认个错,兴许姐夫心情一好,就原谅你了呢。” 周成抬着下巴,双手抱胸:“哼,念你还没过门,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给我道歉,我就不跟你计较。 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跟你掰扯你也弄不清,反正你过门以后照我刚才的话做就是,我们周家不会亏待你的。” 打一棍棒再给一颗甜枣,狗就是这么训的。 “大师,你在算周辰什么时候死吗?” 小桃见楚寒星手在背后掐算,不免好奇一问。 楚寒星摇头:“算我能承受几道天雷。” 第104章 不孝 从踏进别墅那一刻起,楚寒星就没打算再跟温娴他们产生牵扯。 她经不起这么被人恶心。 因果之所以叫因果,就因为它无法分割。 无论你是谁,在哪儿,做什么,都会强行与相关之人产生牵扯。 就算投胎转世,但业债未消,无论你愿不愿意,你仍旧会和上辈子的人相遇,命运使然,讨债,还债,然后陷入一个死循环。 这就是所谓的轮回。 天道的规律。 因为养育之恩,所以原主无法脱离家庭,所以她的人生会被干涉,所以会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给她订婚。 就算楚寒星远走他乡,在命运的推动下,楚家父母还是能插手她的事,还是能够单方面地决定她的人生,也就是楚寒星最为厌恶的,控制。 这就是因果,有所得必有所偿。 强行斩断因果,就是破坏天道规律,必然会遭反噬。 只要楚寒星暂时忍一忍,等这点因果消磨干净,以后她跟养父母再也不会有牵扯。 但她。 不乐意。 没有人能让她委曲求全。 天道不行,阎王爷也不行。 楚寒星放下手,视线在宴会厅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周辰身上。 周辰对上她的目光,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楚寒星微微弯唇,掀起一抹凉薄的笑:“你难道不知自己弱精症,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五?三个儿子,怕是有些许困难。” 周辰立即跳起来:“你他妈的胡说什么!” 周母斥道:“乌鸦嘴,你咒谁呢!” 楚寒星双眸清澈透底,一片无辜:“我并未咒你,实话而已,你们家,要断子绝孙。” 人群哗然,这还不叫咒人啊。 “不过听说楚寒星会断卦,她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季清就是她治好的!” “哗,这么厉害!” “岂止!芸芸老公出轨就是她帮忙算出来的!” 这话让周围的贵妇人变了脸色,谁不知道张芸芸老公瞒得有多好,连应酬喝酒都不去的人,竟然出轨,就算是猜也不会猜到他身上啊! 难道楚寒星真有两把刷子? 所以,她说周家断子绝孙是真的? “啊…错了。”楚寒星微微一笑,“还是有机会的,你儿子三个月前骗了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她怀孕了,不过你们检测出来是女孩,所以准备让她打胎。” 周母心里一咯噔:“你、你怎么知道!” “神棍,蒙的。” 两道声音重合,温娴一愣,转头,和楚寒星的视线相对。 她略微有些尴尬:“楚楚,既然你都说自己是蒙的了,就不要再乱说话,没礼貌!” 周母却不依了,冷笑:“什么叫没礼貌?楚丫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好啊。”楚寒星转头,“事实就是十五岁的时候你儿子让小女生怀孕,发现的时候已经八个月了。 是个男胎,但对方家境不好,你借着年龄太小,不懂事,仗着权势让小姑娘强行打胎,最后一尸两命。 她父母嫌丢人,收了你们的钱就搬走了,从此以后,但凡是被你儿子搞大肚子的女人,怀的都是女胎。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孩子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打胎,因为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有机会留下后代。” 让姑娘打胎的事在他们圈子里屡见不鲜,但一次两次,事后也就知道盯着对方吃下避孕药。 周辰有家里顶着,只顾着自己爽,极不负责,而周母也乐见其成,是儿子就生下来,女胎就流掉。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们家。 众人脸上没多少诧异的神色,圈子里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周辰这都是小意思。 周母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松了口气:“你都说了,我儿子三个月前还能让女人怀孕,他怎么可能是弱精症! 还断子绝孙,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能嫁进我们家就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还挑三拣四,真是笑死人了!” 楚寒星淡笑:“对啊,就算是弱精症也还有试管婴儿这条路,为什么我会断你们家无后代?” 大厅里的人支起耳朵,点点头,为什么啊? 俨然变成吃瓜群众。 周母和周辰愤怒地瞪着她:“因为你在胡说八道,你就是个骗子!” 楚寒星眸光一转:“你就不想知道为何自那小姑娘之后都是女胎?为何你们公司股票一跌再跌,业绩一滑再滑?为何老公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找小三?为何你总觉得脖子和腰酸痛,而体检却没任何问题?” 周母瞳孔一缩,她怎么全都知道! 周辰急了:“你找人调查我们!”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存在,何来调查一说?”楚寒星反问,末了,她摇摇头,“你应该趁现在资金充裕,把你身上的疱疹、疣治一治,它已经从内里长出来了。” 周辰脸色一白,他听不懂先前楚寒星让他查的那几项是什么,但他久经情场,那些东西又不是没见过,很快就明白楚寒星是什么意思。 周母粗鲁地啐了一口:“放屁!我儿子干净得很!” 周辰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求救地抓着周母,“妈……” 周母掐着手心,稳了稳心神:“哼,温娴,你们家女儿我们周家高攀不起,这门亲事我看还是作废!你我两家再无瓜葛!” 两母子挺直腰杆,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开别墅。 楚寒星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要是由她主动提出订婚作废,那就是违背养父母意愿,罪名不孝,功德又得扣一笔。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到温娴身上。 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温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温恬上前一步,对上她的眼神,众人见她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后鼓起勇气:“姐姐!你这样做,太伤妈妈的心了!”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才让爸爸提议和周家结亲,你现在这样做就没考虑过爸妈的面子吗?你不仅让爸妈白费一番心思,还让爸爸以后在生意伙伴面前抬不起头来,姐姐,你太不孝了,爸爸妈妈养了你二十多年,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温娴未语泪先流,拿着纸巾擦眼泪。 楚寒星淡淡一笑:“对啊,我不孝,所以,楚先生,楚夫人,四亿三千万、未婚夫、事业、半条命偿还恩情,我与二位缘分,到此为止。” 轰隆一声,天边雷鸣炸响。 从的窗户落进来几缕风,将她黑亮垂直的发丝吹动,和她冷淡疏离的眉眼若即若离,烛光映在她的轮廓干净利落的侧脸,忽明忽暗,如寒月一般清绝。 第105章 天雷 “怎么打雷了?” “呀,该不会是老天爷都在说楚寒星不孝吧。” “梅雨季节打雷下雨很正常。” “啧啧,四亿,这哪是女儿,摇钱树还差不多。 温恬诧愕抬头,“姐姐,你这是要和我们撇清关系?” 这次,温恬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楚寒星会主动和温娴提出断绝关系。 明明她愿意委曲求全只为了讨爸妈欢心,甚至不敢计较自己拿她的东西,居然会在今晚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要和他们到此为止的话。 这简直太令她意外了。 因为温娴给她定下的未婚夫不满意? 周辰纯粹是她用来恶心楚寒星的,当然,要是楚寒星为了爸妈愿意跟他结婚,那就更好了。 不过她可不想楚寒星就这么走了,那样可就不好玩了。 她要楚寒星亲眼看着她最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地离她远去。 温娴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养了你二十多年,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我们了?” 楚父沉声:“胡闹!我们虽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也尽心尽力养了你二十多年,岂是你说断就能断的!” “那二位还想我如何?”楚寒星眸中的寒冰直逼温娴,冷到彻骨,“是想我待在家里,然后继续把我帕罗西汀换成安定?” 温娴和楚父的身形同时僵硬。 楚寒星穿越过来之前,曾在书案上起了一卦,有死像。 她只以为原主是被温恬逼上死路。 但就在刚才,她脑中突然多出一段记忆,是原主买了温娴喜欢的包包回家,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发现温娴偷偷进了她的卧室,把她抗抑郁的药换成了安眠药。 而在这之前,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她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月的安眠药。 长期服用安眠药,会对肾脏和心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们想做什么,换药是不是温恬暗示,楚寒星不得而知。 但这样的养父母,确实没必要再认了。 温娴心里一惊,她一直做得很隐蔽,楚寒星不可能发现! 难道她是算出来的?! 见识过楚寒星是如何把周家母子家的事全部翻出来,楚父生怕她抖出更多自家的事情,黑着脸用手指着门外:“滚!你给我滚!我楚家没有你这种胡说八道忤逆父母的不孝女儿!” 温恬摇着温娴胳膊,撒娇:“妈~爸爸一定是在说气话,你快劝劝爸爸。” “不用劝!今天她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再也别想回来!”温娴冷哼道。 小桃:“呸!谁稀罕!” 她气不过,“大师,我就留在他们家,让他们破产倒闭,去大街上要饭去!” 楚寒星把他们的话抛在脑后,直接往外走:“温恬的气运能保楚家一辈子富贵荣华。” 言外之意就是小桃斗不过温恬的气运,那点儿鬼力,还不够狐狸塞牙缝的。 身后又响起那道柔柔弱弱的声音。 “姐姐,你箱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呀?最近家里出现了小偷,说不定会借着姐姐的箱子——” “你喜欢就送你。” 楚寒星松手,那箱子直冲温恬而去,堪堪在她脚尖停下。 温恬垂着头,遮住眼中的恶毒之色,直接当众打开。 她要让这些人看见楚寒星的内衣物,让她难堪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是几件休闲t恤。 “不至于吧,人家赚了四亿都给你家了,连几件破短袖都不准人带走。” “明里暗里说人家小偷,这是早就没把她家人了,要搁我身上我也走。” “把药换成安定,犯法的吧…” “嘘,小声点。” 温恬脸一阵白一阵青,抬头,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神色,“我不是故意的。” “姐姐…”她想解释,却发现楚寒星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温恬眼眶红红,要哭不哭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唉,温恬也很为难啊。” “是啊,要是当初没抱错,哪里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楚寒星也该走了,人家才是一家人,她卡在中间不尴不尬的,最后搞得大家都不好看。” “是这个理。” 这就是天道赋予天命之女的魅力,所有人都自带滤镜。 打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楚寒星走到门口,一辆十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是吊儿郎当的傅嘉:“大师,段哥让我来接你,上车。” 楚寒星颔首,没多犹豫,直接拉开副驾座进去。 她抬眸看了眼天,然后收回目光,侧眸看向傅嘉:“方便找个保密性好点儿人少的地方么?” 天雷正在酝酿,而天道不可预测,难保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还是找个隐秘性的地方好些。 如果是个普通人,做了她今天做的事,压根儿不会发生什么。 但天道本就想除掉她,不过一直没有名头,今天是她主动送上门,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嗐,大师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傅嘉一个急转弯,开得很快。“你不知道,听到你要跟周辰订婚的消息我简直惊呆了!幸好段哥说不可能,还猜到你接下来会跟楚家断了联系,让我帮忙接应,我没来晚吧?” 傅嘉虽然没参加宴会,但他狐朋狗友多啊,一个个都在给他在社交软件上实时转播呢,他是掐着点出发的。 楚寒星摇头:“刚好。” 的确很及时,再晚一步,楚寒星就要神魂离体,找个山头迎接天雷了。 傅嘉笑道:“段哥有个半山别墅,那一片儿都是他的,除了佣人定期上去除尘,平常基本没啥人,旁边是国家森林保护区,很安静,你看行吗?” “麻烦了。”楚寒星阖上眼,调动灵力。 这雷不能躲,必须得受了,否则因果断不了,白费刚才那么多时间了。 傅嘉偏头看了她一眼,很有眼色地闭上嘴,认认真真开车。 一路无话,开上半山别墅。 一望无际的大草坪,空旷,地广,一个人也没有,栅栏几乎围了半个山头。 傅嘉说这一片儿都是段潮生的,真的没夸张。 他车还没停稳,楚寒星就打开了车门,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素白的手搭着车门,瞬息,便到了十里开外。 她神色淡漠,负手而立,衣袂翻飞,若立在雪山之巅一般孤冷,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 第106章 斩天道 小桃正欲跟上,傅嘉哎了一声,阻止:“大师自有安排,咱们就别跟上去添乱了,你啊,还是跟我去屋里避一避,别待会儿被雷给劈了。” 小桃攥着手帕,眼神坚定:“不行,大师帮了我那么多次,现在她有危险,我怎么能……” 轰的一声,一簇雷电在小桃身侧炸开。 是警告。 小桃一抖,淡定地往旁边移了两步,若无其事道:“我认为你的提议很不错。” 傅嘉也被这雷吓了一跳,拍拍胸口,一脸后怕:“是吧,这雷打得吓死人了,幸好别墅有避雷…嘶,还刮起风了,小桃你应该不怕……” 冷吧。 傅嘉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只见小桃飘了起来,嗖地一下,消失不见,把他的发型吹成偏分。 傅嘉:… 合着这风是您刮的啊。 但小桃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他疑惑之际,别墅里的灯亮了起来。 同时,雷电在他耳边炸开,不远处的一棵柏树轰然倒塌。 傅嘉瞬间破防,开始狂奔:“靠靠靠,小桃你倒是带带我啊!” 他刚到别墅,一道有婴儿手臂粗的雷电正对着楚寒星所在方向。 傅嘉瞪大双眼:“卧槽,大师这是在度劫!? “不是天劫,是因果雷罚。”赵明不知何时出现,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 修真者有三灾九难十劫,若想继续修行,必须得一一经历,其中就包括天劫。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修真者每提升一层修为,就会引发天劫,降下天雷,以此来考验修真者。 更有甚者,借天雷淬炼筋骨,度劫之后修为大幅度提升。高风险,高回报。 而因果雷罚,也就是天谴,单纯地惩罚,不能借用,没有好处,只有痛苦。 但承受之后,因果消散,无论是现在还是轮回转世,与之再无瓜葛。 天雷滚滚,山林掀起狂风,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偶尔的闪电照亮。 以楚寒星为中心,方圆十里,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 轰隆,天空降下紫黑色的雷电,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冲楚寒星而去。 她阖了阖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迎接第一道雷罚。 灵力涌动形成护身结界,雷电在头顶炸开,而楚寒星毫发无损。 但用来承接雷罚的灵力产生波动,像是双层玻璃被敲碎了一层。 天道之力,不容小觑。 楚寒星抬眸,微抿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还有两次。 天道像是被挑衅了,瞬间把第二道天雷降下,楚寒星身上那层结界出现了一丝裂缝。 体内的灵力加快流逝,她眸光微微动了动,压下喉头的腥甜。 还剩最后一次。 和原主养父母断绝关系,楚寒星算出她要经历三道因果雷,不出意外,她完全可以承受。 前提是不出意外。 天雷没有立马落下,并非在给楚寒星时间缓冲,而是在酝酿。 等蓄到了足够的力量,再给出致命一击。 楚寒星轻笑:“你是天道,怎么一股小家子气。” 她小时候又不是没有被雷劈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世界的天道太有自我意识了。 回应楚寒星的是第三道天雷。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以毁天灭地之势落下,轰的一声巨响,护身结界应声而碎,连她的神魂都跟着震颤。 楚寒星不闪不避,用身体扛下这道雷电。 雷罚之力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鞭笞着灵脉,渗入丹田,竟是要楚寒星修为尽废,灵脉俱损。 楚寒星眉心微微动了动,把丹田中的雷霆之力清除。 果然,她没猜错,天道就是想让她死。 三道因果雷结束,雷云仍然未消散,甚至还在不停地聚集。 这下,就连傅嘉都看出不对劲了。 他难以置信:“还来?不就是跟养父母断绝关系,因果有这么重?没搞错吧!” 赵明眼神阴冷:“这不是因果雷,而是玄九无归灭魂雷!” 玄九天雷会灭掉觉魂,度过此雷劫者,可飞升大罗金仙。 可会经历这种雷劫的无一不是修为高深的大拿,灵力深厚,有能力抵抗。 但楚寒星并未到这个境界,所以,这场雷劫,是要她魂飞魄散。 其余的天劫可以让楚寒星肉身毁掉,但她的神魂不会受到损伤,能投胎转世,只有玄九雷能让她魂飞魄散,此后世间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因为玄生万物,九九归一。 三道因果雷之后,是玄九雷。 也就是说,一共十一道天雷。 玄九雷并不是单纯的九道,而是在九道大雷之中分出无数小雷,需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 听到赵明的解释,傅嘉惊悚:“我靠,这是有多恨大师?咋办?要不让大师别跟雷劫硬刚,进来躲躲?” “雷劫是带着神力的,凡俗之物如何能抵挡?”赵明摇头。 更何况楚寒星未必会愿意躲。 小桃红了眼:“无常大人,求您救救大师吧!” “让我想想…想想啊…” 赵明焦急地踱步,忽地灵光一闪,拿出手机,在上面快速操作。 细小的雷电猝不及防地打在身上,正在清除丹田雷力的楚寒星猛地吐出一口血。 不待她反应,雷电接二连三地落下,忽地,寒光一闪,雷电从中裂开,竟生生被楚寒星斩断。 轰隆一声天雷,似乎是在呵斥她。 楚寒星握着剑抬眸,浑身充斥着戾气,冷冽的嗓音仿佛浸泡在万年寒冰之中。 “因果雷我知由来,但我尚未筑基,何来玄九雷? 因为我不该有收回自己气运的念头?不该活着? 就算你意识受了孕育之初念力影响,觉得我得死,可让我魂飞魄散难道不是你自我意识做出的决定?” 天雷怒吼,仿佛是在用愤怒掩盖被拆穿的尴尬。 楚寒星神色淡漠:“你是天道,掌控世间万物,凡人在你眼中如蝼蚁,你可以瞬息将其摧毁再创建,沧海桑田在你眼中也不过稍纵即逝,所以,抹去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一道细小的闪电出现,像是在嘲讽楚寒星终于看清了事实。 楚寒星垂眸,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剑身,薄唇勾起凉薄的笑:“被控制,随意主宰生死的感受,真是令人讨厌极了。” “不如你也来尝尝人生被掌控的滋味。 老实说,我还没见过天道意识落进凡胎是何等模样。 正好,今天见识一下。” 她带着笑意抬头,以她为半径,四周的风渐渐停下,变成透明又肉眼可见的风浪,像是盛夏的太阳炙烤柏油马路后泛起的热浪,一种奇妙的场景。 而楚寒星手中的剑由通体雪白变为透明,吸收着源源不断的灵力。 冲天的灵气让傅嘉晕厥,赵明心中咯噔,猛地抬头看向窗外,脸色瞬间惨白。 她在以自己的神魂为祭,引动上古鸿蒙之力。 她想。 斩天道。 第107章 契生魂 赵明瞳孔骤然缩紧,引用上古之力,代价是神魂永生永世无法解脱。 后土娘娘化身六道轮回,渡死去灵魂转世,最终成圣。而楚寒星则是以神魂融入万物,供天地灵物所用,成不了圣人,但意识不灭。 因为上古之神陨落后,肉身魂魄都归于天地化为养料,楚寒星不是上古大拿,用神魂献祭,会成为万物的守护者。 也就是说,地上的一株草,拂过你发丝的清风,都有她意识的存在,不受拘束却又受拘束,相对自由。 而楚寒星之所以能引动鸿蒙之力,是因为她的神魂,比奢侈品还奢侈。 没有人会拒绝她拿自己的神魂做交易。 楚寒星提起剑,薄唇轻启:“真是,抱歉了。” 她眼中笑意不减,整个人云淡风轻,像是与友人闲谈,一点都没有要与之同归于尽的决绝。 藏在云中的天道意识发出惊恐的雷声。 疯子!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它不该逼楚寒星! 它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妄想让她魂飞魄散!它早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剑停在半空,剑锋指向雷云,蓄势待发。 楚寒星双手结印,定定地看向天空,眸中冷光一闪而过,忽地,所有灵力法咒失效,那把剑掉在地上,化为原本的通体雪白模样。 “您有新的拘魂订单。” 赵明给的那块屏幕突然发出萌萌的奶音,同时楚寒星不受控制魂魄离体。 转身,果不其然是赵明。 楚寒星挑了挑眉:“怎么说?” “契生魂,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东岳阴司六案功曹判官司拘魂办三组组长阴差赵明下走卒。” 赵明一口气说完,末了,挑衅地看向雷云:“你现在归我们管,以后没它什么事了。” 殊不知天道意识有多感谢他,迅速从中离开,并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惹楚寒星这个疯子了。 聚集的雷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散,天地重新归于寂静。 赵明冷哼:“真当我们阴司吃素。” 楚寒星拿出屏幕,上面数据被清空了。 姓名:楚寒星 生命:0天 功德:0点 楚寒星侧眸:“你弄的?” “哎这个可不是我啊,那小子搞的。”赵明手指朝上。 楚寒星沉默,拾起剑,重新积蓄灵力。 天道意识吓得打了个干雷。 屏幕嗡的 一声震动,赵明乐了,亮出屏幕给她看:“哎,回来了。” 姓名:楚寒星 生命:349天 功德:158点 楚寒星有些遗憾地把剑收了回去。 下次一定。 天道意识无能狂怒,你这副惋惜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喂! 有本事打一架啊! 楚寒星抬眸,天道意识瞬间龟缩起来。 这个贱它再也不犯了。 楚寒星懒洋洋地开口:“我不想拘魂。” 契生魂跟走无常差不多,活人到阴间当差。 一个属于东岳阴司的编外人员,一个是阴差的契魂,类似于伙伴的存在,都是帮阴差拘魂渡亡人。 但楚寒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加上她手里还有许多事要忙,根本不适合再做兼职。 “来嘛,你想想,我们拘魂办福利多好啊!只要你愿意,哪还用得着赚功德,我保你长命百岁。” 赵明开始夸夸其谈他们拘魂半的好处,试图说服楚寒星接下这个兼职。 虽然他本意是想让楚寒星活着,但如果拘魂有她的加入,他们组业绩绝对第一好吧。 问他为什么不强制楚寒星加入? 那就要想想天道为什么差点被她给斩了。 不就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想把她怎样就怎样么。 赵明撇撇嘴,他才没那么蠢。 “我拒绝。” 楚寒星阖上眼,嘴唇翕动念咒。 片刻,她掀开眼皮,赵明无辜地耸耸肩:“你的魂魄绑定了任务,完成任务才能回到肉身,这是那几个程序员设定的,就连大罗神仙都摆脱不了。” 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东西。 “要不这样,你今晚跟我去把这魂拘了,完成任务我再把这契约给解了,你还跟往常一样,该上班上班,该赚功德赚功德。” 赵明本意是帮忙,并非让楚寒星走无常,别到时候搞成仇人。 “走吧。” 楚寒星把躯体收进芥子空间,前往屏幕上显示的地点。 小桃连忙跟上,楚寒星顿住脚步,看向傅嘉:“今晚多谢你们。” 她先前所待的那块地方已经是一片焦黑。 傅季摆手:“不客气不客气,大师您有事就先走,后续我会找人来修整,您甭管,忙您的事情就行。” 楚寒星点头,她的确要忙很多事。 她需要尽快把任务给完成,否则解约那件事再拖下去指不定出现什么变故。 路上,赵明看了眼楚寒星的任务,咂咂嘴:“烈士陵园啊,难怪这任务会派给你。” 楚寒星是生魂,阳气旺,去烈士陵园不会产生不适,赵明身上阴气太重,不好靠近。 楚寒星眸光动了动:“他们应该是白无常来接。” 黑白无常勾魂对象不同,黑无常专勾恶人魂魄,白无常接引善魂,按理说烈士都功德在身,应当由白无常来。 楚寒星现在是赵明的临时组员,自然也是黑无常。 赵明脸色微变:“该不会是他?” 楚寒星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赵明沉吟道:“上次我不是来酒店找你顺带拘魂…啊不是,我特意去酒店勾魂来着。 是个老头,住你楼上,这老头本来三点就该死了,硬是撑到第二天被人接走,到家里都还没咽气,但他魂魄自己跑出来了嘛,等我跟上去,他居然跑到了烈士陵园。” 小桃好奇:“你是阴差诶,还追不上一个没死的生魂?” “咳咳,这、这不是闻着酒香,浅喝了一小杯,就…唉!” 赵明无奈叹气,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 小桃暗暗吐槽:我信你个鬼。 还一小杯,怕是喝了一瓶老白干,这才耽误了吧! 他们速度很快,到了烈士陵园。 虽然很晚了,但一点都不显得阴森,没有那种走在无人小径会令人突然后背发凉的感受。 小桃和赵明同时止住步伐,小桃往里面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 这里面…好热闹啊。 第108章 兼职 墓园里有下棋的,唱曲儿的,拉二胡的,如果不是一排排墓碑,还以为这里面是公园呢。 小桃说的没错,的确很热闹。 赵明从手上解下勾魂索,递出:“现在也来不及回去给你领,先用我的。” “无常大人,这怎么用啊?你给大师说说呗。” 小桃好奇地盯着勾魂索,却不敢碰,因为上面的煞气太骇人了。 就算是厉鬼,一旦勾魂索套上,都得缩成鹌鹑。 赵明斜睨了小桃一眼,阴冷的嗓音十分笃定:“她会。” 她的神魂太强大了,加上异于常人的天赋,可以说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做不到的。 月光倾泻,墓园里影影重重,自从楚寒星进入陵园,便察觉到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的后背,谨慎、审视,却没有恶意。 楚寒星从容不迫,提着的锁链哐当哐当地碰响,踏开一层薄薄的寒雾,周身萦绕着阴冷的气息。 让墓园里的鬼魂意识到,来的魂魄,是阴差。 墓园里安安静静的,在楚寒星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鬼魂下意识地噤声,并隐蔽起来。 反应很快,训练有素。 片刻,寒星停下脚步,视线定在一个墓碑前,神色漠然:“吴泓良,随我前往土地庙办理路引。” 正常死亡流程需要路引,然后由阴差带领亡魂进入阴间,待牛头马面查验路引后,亡魂方可进入鬼门关,前往酆都城。 所以路引就相当于通关文牒,十分重要。 没出来,楚寒星提着勾魂索的手动了动,往前迈了一步。 右侧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同志,你找错地方啦,这里没有叫吴泓良的。” 墓园里的鬼魂渐渐现身,看死前年龄,十六到八十岁的都有,其中几个飘到楚寒星面前,挡住那块墓碑。 “你要不再瞅瞅,是不是地址错了。” “是是是,我们不认识老吴…啊不、不,我们不认识吴泓良。” 楚寒星挑眉,旁边的人捅了他一胳膊肘,他识趣地闭上了嘴,移开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楚寒星。 另外几个岔开话题。 “你没穿制服,是便衣阴差呀?” “瞧着面生,新上任的吧,小同志,公务员好不好考啊?” “大晚上的还出来上班,辛苦了哟小同志。” 楚寒星轻笑:“还行,不过各位要是肯让让,我或许就不用加班了。” 几人静了一瞬,其中一个尬笑:“你真的找错了,要不小同志你——” “你们一个个,多大年纪了还跟人小同志撒谎,也不害臊!” 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气势很足,声如洪钟,几人看见是他,噤若寒蝉。 “还不让开!”那人冲墓碑后喊道,“老吴,别藏了!赶紧走流程去,配合点,别妨碍人工作。” “班长…” 有人想求情,被他瞪了一眼,立刻老老实实闭嘴。 “哎,你这人,还是老样子…”吴泓良从墓碑中走出来,满眼无奈。 其中一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悄声道:“老吴,哥们儿把地盘儿让你藏,够意思吧!” 吴泓良点头,那人笑嘻嘻道:“那你下次过来得给我带包烟。” “没有你说的那种,都停产了,我给你带比那口感更好的。”吴泓良笑道。 那人叹了口气:“那算了,味道不对,我就爱抽辣的。” “同志,不好意思哈。”吴泓良对楚寒星鞠了一躬,好声好气地说,“耽误你一会儿,我想等天亮再走,行不?” 楚寒星眸光微动:“他们,是你的战友。” 吴泓良神色坦然:“是。” “多少年了,终于能跟他们见上一面,我想…再等等。”他有些感慨。 在长安撑着不咽气,不过是心有挂念罢了。 一阵冷风吹过,有人吸了吸鼻子。 都做鬼了,怎么还怕冷呢。 班长胡乱地摆手:“你现在看过了,我们好得很,你跟我们不一样,赶紧投胎去,别耽搁了时辰。” 吴泓良眼眶有些红:“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快五十年了啊!” 班长顿了顿,撇过头,插科打诨的几人也逐渐沉默,隐忍着情绪。 墓园越来越安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有很轻的叹息声,遗憾,感慨,里面包含了许多情绪,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良久,天空的颜色渐渐变浅,晨光熹微。 响起一点小小的抽噎声,班长抹了把脸:“大老爷们的,哭什么哭!” 他拍拍吴泓良的肩膀:“走吧,下辈子咱们继续做兄弟。” “老吴,少喝点孟婆汤,别把兄弟们给忘了啊。” 几人分别跟吴泓良抱了一下,然后不舍地退开。 他们站成一排,敬了个礼,对楚寒星道:“同志,他一把老骨头,劳烦您上勾魂索的时候轻点。” 楚寒星微微点头。 吴泓良深深地看着他们,像是要把这段记忆带到下辈子去。 “走了。” 他背过身,冲他们挥手,一步一步,往事在脑中一幕幕重现,终究是没忍住,回头,是一张张与记忆中没有丝毫差别的面孔,笑容灿烂。 吴泓良也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跟着楚寒星离开。 他抹了把脸,最终没忍住哽咽出声:“也不晓得,投了胎还记不记得到你们,怎么就不能一起走呢,当初也是,现在也是…” 楚寒星看了眼他的信息,抬手掐算,淡淡道:“他们还有十年,你可以在阳间等他们一起转世。” “此话当真?”吴泓良先是一惊,随后叹气,“可我阳寿已尽,等不了。” 吴泓良和小静一样,都是死后能立即投胎,小静为了给小安续命,放弃了这个机会,代价是她要跟其他鬼魂一样,拿号排队,重新走流程,她的投胎时间,已经在五十年之后了。 而吴洪亮的那群战友在十年之后转世,如果他放弃现在的投胎机会,重新拿号指不定得排到七八十年后去,到时候不就错过了么。 所以才会这么不舍。 “你是由高血压引起的心肌梗塞,对吗?”楚寒星收好勾魂索。 “对,没错!” 楚寒星从戒子空间拿出一个瓷瓶和折扇,神色淡淡,“护心丹,能救你一命,我送你回去,叫人给你服下。” 他还没彻底咽气,药还有效。 “谢谢,谢谢您!” 吴泓良万分感激,捏紧瓷瓶,楚寒星打开折扇,轻轻一扇,吴泓良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 知道这是要回去了,吴泓良有些激动,末了又反应过来,诧异道:“你不是阴差么?” 怎么阴差不勾魂还帮忙还魂。 楚寒星神色淡淡:“兼职的。” 第109章 玄医双修 吴泓良惊讶,还想说什么,却觉晕晕乎乎,周围场景扭曲变换,稍微清醒些,发现自己竟是回了医院。 耳边是哀恸的哭声,吴泓良动了动手指,众人垂首抹泪,并未发现。 他心里有些焦急,再不把贵人给的护心丹吃下,他就真的咽气了! 尚不知生离死别意义的小男孩目露好奇:“爸爸,爷爷手里的瓶子是什么呀?” 吴子期只当他看错了:“别瞎说,哪有什么瓶子。” 进医院之后为了方便检查,所有的饰品都会取下,吴泓良的婚戒都被吴子期亲手取下,更别提什么瓶子。 小男孩鼓了鼓脸:“爸爸,我没有骗人,爷爷手里真的有个小瓶子。” “言言,你再乱说信不信我……” 吴子期低声呵斥,皱着眉转头,余光瞥到吴泓良手心,烦闷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情错愕:“谁往爸手里塞了瓷瓶?” 他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吴泓良的右手,皆有些奇怪。 “我刚刚还瞧见爸手上是空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吴子期拧眉:“小雨,是不是你?赶紧拿走。” “不是我啊哥,我塞这干啥。” “是什么拿出来看看不就得了。”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弯腰,从吴泓良手中取出瓶子,摇了摇,听见闷闷的响声。 言言:“姑姑,我听见糖豆的声音啦。” 女人好奇地打开,把东西倒在手心,闻了闻,一股中药的味道直冲脑门儿,单是闻着味道就令人神清气爽。 她脸色一变:“这是…是药!” “药?哪来的药?” 小雨:“莫非…爸有什么奇遇,这药是用来救他的?” 闭眼躺在病床上的吴泓良听着十分熨帖,虽然他三女儿性格乖张叛逆,但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她继续道:“不然怎么解释这个凭空出现的瓷瓶?二姐,你快给爸喂进去,不然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时髦女人稳了稳心神,拿着水杯,打算给吴泓良服下,吴子期却出手阻拦。 “你们这是在胡闹!没有生产批号药监局备案,就是个三无产品,你敢给爸用?!” 小雨反驳:“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让爸等死,眼睁睁看着他咽气?” “小雨,每个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很正常的,我们现在应该好好陪着爸爸,让他能安心地去,而不是指望这来路不明的药。 我们都是新一代的人,不要学老一套搞封建迷信,更何况中医根本就治不好病……” 时髦女人忽略了他的长篇大论,拈起护心丹塞进吴泓良嘴里,打算再喂口水,没想到这药遇水即化,根本不用水来辅助咽下。 这还不止,她惊讶地发现,吴泓良原本泛紫的嘴唇正渐渐恢复正常。 吴子期气得手都在抖:“田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万一爸因为这药出了意外,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我看她好得很!” 听见熟悉又沉稳有力的声音,吴子期一愣,惊喜道:“爸,您醒了!” 田虹心跳加快,见吴泓良想要起身,连忙拾掇枕头,让他靠着床头。 “爸,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吴泓良拍拍她的手:“我没事,你们放心,我现在还死不了。” “那可太好了!”小雨笑着拍手,被吴子期瞪了一眼,她吐了吐舌头。 吴子期缓声道:“爸,我现在叫人来给您做一次检查,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 吴泓良点了点头,在等医生来的期间,小雨一脸后怕:“爸,您是不知道,您的心电图都快变成一条横线了,结果二姐给您服下那药,这心电图立马就有了波动,您给我们说说,是不是遇上神仙了?” 吴泓良眸光闪了闪,他自然感受到那护心丹的药效,原本昏沉堵塞的大脑犹如枯木逢春,浑身舒畅,对外界的感知清晰,脑袋仿佛变年轻了,和他二十岁时差不多。 他的见识不说多广,但也比寻常人阅历丰富都从未见过,可见这药绝非凡物。 对方说她是兼职,那应当还在地府还兼任别的什么公职,神通广大,难怪会有此等神药。 他摇摇头:“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们,总之,我遇上了贵人。 还有,今天的一切都要保密,你们谁也不许往外说!” 先不说有没有人信,他若是透露出阴差帮他还魂,对方是否会受到惩罚,他是否会因此让自己和家人招致灾祸都未可知,所以,最保险的,是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经历。 有句话说得好,闷声发大财,保密,对谁都好。 吴子期:“爸,那您说贵人是谁,他救了您一命,咱们得给人家道谢。” “我倒是想。” 吴泓良捏着瓷瓶,叹气,对方是阴差,要道谢,恐怕只能等他下次死的时候。 “爷爷,糖丸好不好吃呀?”言言笑眯眯地凑到病床边,不小心压到了电视的遥控器,只听见音响传出一道冷冽的嗓音。 “保护财产安全,谨防电信诈骗……” “这、这、这!” 吴泓良难以置信地抬头,这声音,这脸,不就是昨晚的阴差?! 画面继续播放,看见插播的广告,他瞬间明了。 敢情她还真是兼职啊! “爸,你怎么了?” 吴泓良镇定自若:“哦,没事,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贵人是谁吗,喏,就电视上这个。” 听这声音,吴子期还以为是防骗宣传大使,暗自点头,转头一看,发现就是个综艺上的明星。 吴子期对此持怀疑态度:“爸,您没搞错吧?她就一明星,怎么帮的您呀!” “爸,她叫楚寒星,您确定是她?” 倒是在生意场上打拼的田虹,很快认出来,无他,最近她的公司也在挑选代言人来着。 “是她,我确定。” 吴泓良十分笃定,他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长相一样的,但那气质,神态,和昨晚的阴差一模一样,他绝不可能认错。 “我靠!”小榆举着手机,双眼震惊,“她还是个玄医双修的大佬啊!” 病房静了一瞬。 玄医双修… 科研人员吴泓良很认真地问:“她们宗门还招人吗?” 第110章 违约翻倍 见楚寒星拿着空空的勾魂索出来,赵明没太意外。 那老头一身功德,能碰上楚寒星帮忙,也是他福泽深厚,否则早死翘翘了。 小桃目露担忧:“大师,你怎么把他放跑了,万一阎王爷责怪你怎么办?” 楚寒星轻轻摇头:“他还未咽气,算不上死人。” 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他的命簿……” 生死都有定数,吴泓良本来该今天死,让他还魂,岂不是成了法外狂徒,寿命无限啦? 大师这不算是扰乱阴间秩序么? 赵明斜斜地看她:“小脑瓜想得还挺多…没有绝对的定数,所以,定数就是变数。 有句古话叫事在人为,他福泽深厚,一身功勋,这种人是受天道庇佑的,他今日能碰上楚寒星帮忙,也是他积了德。” 小桃惊叹:“难怪都说要积德行善啊……”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因此获得幸运加持了。 赵明点头:“而且,你大师给他的那颗丹药只能保他活十年。” 小桃追问:“如果十年过去了他没死呢?” 楚寒星眼神淡漠:“他会死。” 小桃想问楚寒星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看见她的眼神,心脏一抖,顿时噤声了。 没有代价不损阴德,走官方渠道,是正规途径,只能活十年,因为太过,违背规则,也是不被世间所容的。 比如说种生基那种风水邪术,极为损阴德。 “你学雷锋?”赵明重新把勾魂索缠在自己腰上。 楚寒星眉心动了动,摇头:“我需要他帮忙。” 互惠互利罢了。 小桃还想说什么,却见赵明在手机屏幕上一点,开口道:“好了,契约解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得走了。” 就算没抓到吴泓良,但这事儿好歹解决了。 楚寒星屏幕上的任务直接消失了,她笑意微敛,颔首:“多谢。” “客气干啥,记得多烧点钱。” 赵明背对着她们摆摆手,消失不见。 …… 早晨八点,小桃跟楚寒星到了高敏的公寓,楚寒星刚抬起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楚楚,你来了!昨晚…没出什么事儿吧?”高敏又惊又喜。 虽然她俩是朋友,但昨晚是她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太多,而且楚楚又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身份。 楚寒星神色顿了顿,定定地看高敏,一字一句道:“我跟他们,从此以后再无半点关系。” 高敏有些愣怔,见楚寒星坐在了沙发上,下意识地去拉门把手关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被猛然惊醒,不可思议地转头,快步走到沙发,在另一侧坐下。 “你是说,你主动跟你养父母断绝往来了?” 高敏眼神炽热,紧紧地盯着楚寒星,见她点了点头,高敏瞬间笑了起来。 “好,好,好啊!”她一拍桌子,神情振奋:“这可是件大好事啊!咱们不得喝两杯庆祝庆祝!” 对方早就没把楚楚当一家人了,除了利用还是利用。 但凡换个人,早就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楚寒星唇边缀着淡笑:“对,是好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之前原主不就是被他们逼得差点跳楼么。 别说温娴他们什么都没做,要不是他们坐视不理装成一个旁观者,原主还真不会到跳楼的那一步。 再忍下去,不会证明她有多孝顺,他们只会在心里骂她蠢,活该。 高敏笑道:“好事成双,咱们解约后吃火锅去。” 她整理好合同,载着楚寒星前往公司。 进入那栋大楼,有不少人向她们投来了目光,原本满身黑料差点凉了的人录了个综艺后就爆红全网,好评不断,还是有不少人羡慕眼红的。 其中一个长相清纯甜美的女生上前:“敏姐,你前段时间说的选秀邀请我看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瞟了眼楚寒星,又看向高敏,笑着说:“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上节目的事。” 高敏皱了皱眉,她也签了合同,是打算要跟楚寒星一起解约的,想也不想地便拒绝。 女生垂着眼,委屈地问:“敏姐,你不是我的经纪人么,难道你只服务楚楚姐一个人?” 解约的事楚寒星一说,高敏便同封然提了,三天过去了,按理说这件事公司上下差不多都会知道,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透露出来,并且让她暂时不要跟手底下的艺人提及。 高敏没摸清封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加上她在工作上又很负责,犹豫片刻,便道:“楚楚,我先过去一趟,一会儿上去找你。” “好。”楚寒星扫了眼女生,径自上了电梯。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又放了回去。 电梯很快升到顶楼,楚寒星畅通无阻,到了封然的办公室,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进。” 楚寒星推门之前,侧眸看向小桃:“他身上气运浓厚,你别离他太近。” 运势旺,鬼神不近身,可以说是百无禁忌。 小桃小声说:“我知道的。” 咔嗒一声,楚寒星拿着合同去封然的办公桌,小桃缩在门口。 “什么事。”封然正拿着钢笔改文件,头也不抬地问。 楚寒星把合同放在桌面,往前一送,淡声道:“解约。” 封然拿笔的手一顿,抬头,眼含歉意:“抱歉,楚楚,我不知道是你。” 他态度的转变,足以让未经世事的小女生怦然心动。 “违约金怎么付?”楚寒星拉了把椅子,直接坐下。 封然看都没看合同一眼,轻叹:“楚楚,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么?是不是因为恬恬?你放心,我会让她——” “封总,我说,”楚寒星阖了阖眸,加重音节,“我来解约。” 封然定定地看她,发觉毫无感情的眼眸,索性也不再装了。 他移开视线,恢复了商人本色,手指在合同上面点了点,眸中精光闪过:“楚楚,现在解约,违约金要付六亿四千万。” 他双手交叉:“高敏没跟你说么?你现在身价翻倍,违约金也会翻倍。” 霸王条款,自然是他们说什么算什么。 封然说完,就等着楚寒星求他,不过就算求他,他也不会同意,谁会放走这么一颗现成的摇钱树呢。 到时候说两句好听的话哄着她,还不得乖乖听话。 却见她丝毫不意外,云淡风轻,甚至比他还淡然。 下一秒,他的办公室门被推开。 女人一袭红裙,摇曳生姿:“翻倍?封总是真当律师吃白饭的?” 第111章 缺点绿 看见来人,封然在心里暗骂。 “田总,这是我跟我公司艺人的事。”封然沉下声。 言外之意就是轮不到田虹插手。 田虹勾着红唇:“作为楚小姐未来的新东家,我想有必要来帮她跟你谈谈解约的事。” “楚小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她转眸看向楚寒星,眼中含着一丝探究,却不逾矩。 确定电视上的女人是吴泓良的贵人之后,田虹就让助理联系高敏,打算向她预约,和楚寒星见一面正式道谢,却得知她就在公司,并打算解约。 田虹心思一转,解约里的弯弯绕绕,合同里处处是坑,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么。 毕竟她手底下就有一个娱乐传媒公司。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现在正好可以帮父亲贵人的忙。 但田虹发现,对于她的出现,楚寒星似乎并不意外。 难道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田虹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约莫知道楚寒星为什么要救他父亲了。 楚寒星淡笑,“不晚。” 她知道想要解约不是单纯给钱就能解决的事,所以才绕那么大一圈子救下吴泓良,因为他背景强大,足以压制封然的小动作。 她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 现在看来,吴泓良恢复得很好。 封然皱着眉,“楚楚,你都跟外人商量好了?早就蓄谋已久要跟我解约?” 封然怎么也没想到楚寒星会背叛他。 他表情难掩失望:“楚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真想不到你现在会和外人合起伙来。” 楚寒星阖了阖眸,提醒道:“封总,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明明深情厚谊的皮囊下全是冷漠,偏生要说些虚情假意的话,难怪原主对他也没多喜欢。 田虹气场全开,抬着下巴:“封总,都是做生意的,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这合同劳您盖个章,我家老爷子还等着看我新签的艺人呢。” 封然一顿,她家那位老爷子是什么人物,京圈儿里没人不知道。 而田虹之所以在商场上吃得那么开,跟他平起平坐,自身实力是一回事,她家强大的背景,足以让圈里所有人给上几分面子。 虽然不知楚寒星怎么得了她家的青睐,但他现在,还真不敢留下楚寒星,否则,谁知道哪天他公司就莫名其妙受到稽查了。 更何况,他公司的确经不起他们那种查。 封然瞬间把所有利害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神色微微变换,笑了一下:“既然楚楚你在公司待着不开心,那就出去转转,不过你要记得,我公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毕竟伯父伯母也会担心的。” 他拿出公章盖在合同上面,单手把合同送了出去。 楚寒星微微挑眉,看来温恬还没来得及把自己跟温娴他们断绝往来的事告诉封然,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们。 “还有这份。”楚寒星把高敏的合同递出去。 封然手微微一顿,笑道:“楚楚,我知道高敏跟你感情很好,可她是我的员工,这样匆匆地解除合同,会给公司造成损失。”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楚寒星和高敏一起走出他这家公司。 “一个小经纪人离职而已,就会给封总公司带来损失,难道封总手底下的人都不干活儿的?” 田虹看不上他这幅做派,说话夹枪带棒。 明知她俩感情好,还不放人,不就是想让高敏牵制楚寒星么,到时候楚寒星为了朋友,不还得乖乖回去。 就算她不回去,长此以往俩人感情指定得淡,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封然这做法不纯纯恶心人呢么。 虽然商人重利,她也看惯了这些尔虞我诈,田虹还是觉得恶心。 封然心头火起,反唇相讥:“自然是比不上田总的人‘能干’。” 前段时间田虹公司力捧的艺人违背合同和粉丝谈恋爱被搞大了肚子,还不愿意打胎,闹得沸沸扬扬,圈子里人尽皆知,田虹在她身上投的资全部亏本。 田虹冷哼一声,抱着手臂,扭开头。 封然盖章签字,脸上也没了笑意,下巴微抬,公事公办:“违约金的事财务会联系你。” 楚寒星神色淡淡,从他手里接过两份合同,根据合同上面条款,违约金是一个亿。 田虹瞟了一眼合同,用眼神示意有没有问题,见楚寒星轻轻点头,确认无误后便道:“楚小姐,咱们走吧。” 她懒得再跟封然虚与委蛇,径自开门去了。 却听楚寒星淡淡开口:“封总,你这办公室缺点绿,不如添两盆常青藤。” 一年四季都是绿的,跟他一模一样,多好。 封然还没反应过来,田虹就反手关了门,隔绝了他那张虚伪的脸。 小桃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 敢情大师这是拐着弯骂封然是王八呢! 哦不对,不是骂他,从大师口中说出来的,只会是事实罢了。 封然就是个千年绿王八呐。 “真可怜。”小桃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唏嘘一声。 进了电梯,田虹笑着伸手:“楚小姐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田虹,吴泓良的二女儿,想必楚小姐您已经知道了。 刚才是情势所迫才会说我是您的新东家,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是否选择和我签约全凭您的自由。” 楚寒星噙着淡笑,微微颔首,礼貌性地碰了碰田虹的指尖。 没有握手,田虹并不介意,对方一看就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愿意和她碰碰指尖,已经算礼貌给面子了。 田虹做了个深呼吸,鞠躬:“我父亲的事,真的非常谢谢您。” “不客气。”楚寒星轻笑,“毕竟我也不是无所求。” 她话说得很直白,换做其他人,觉得既然是互惠互利的事,那也没必要当作恩人供着。 但田虹仍然十分感激。 她笑道:“凭您的本事,想要跟他解约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是您嫌麻烦罢了。” 楚寒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电梯下行,碰到了在一楼等候的高敏。 见楚寒星和田虹一起出来,她便知道事情成了。 楚寒星不清楚,她可是知道,这位可是近年来登上福布斯榜前二十名的唯一一个女富豪。 封然也不过排在她前一名罢了。 不仅如此,她还是封然的死对头,隔壁呱啦呱啦娱乐传媒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高敏跟女生走后,到了化妆间,女生就扯些乱七八糟的,问正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被拖住了,楚寒星那边绝对不顺利。 恰好,田虹助理向她预约楚寒星,听说田虹助理不假辞色,电话里态度却非常好。 高敏脑子转得很快,一猜就知道对方有求于楚寒星,她便直接把楚寒星要解约的事说了出来。 借力打力,最好是再膈应死封然。 第112章 坤造 高敏看见盖了章的合同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三年了,楚楚被困在这里三年了。 他们不仅把楚楚手中的资源都给了温恬,让她去演各种垃圾网剧,甚至还差点把她雪藏,就因为无法解约。 这哪里是合同,根本就是卖身契啊! 终于,楚楚终于能够从泥潭中走出来了。 高敏打心眼里替她高兴,眼底有泪光闪动:“楚楚,你自由了。” 楚寒星笑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高敏一怔,解约的事,她半点忙都没有帮上,楚寒星还反倒帮她也解了约,分明、分明辛苦的是她。 从前遥不可及地解约在几天内被她轻松解决,温恬的招数也被她一一化解,楚寒星的能力现在已经超乎她的想象。 从今以后她会飞往更广阔的天地,身边会比自己强许多倍的人帮助她。 楚寒星的步伐太快了,她跟不上,已经不能再陪着她一起走了。 高敏鼻子微红,低着头,极力平复心中酸涩的情绪。 见状,田虹出声缓和气氛:“楚小姐,我在吉香苑订了包厢,私房菜,味道还不错,两位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怕楚寒星觉得她有所图谋,田虹弯起眼笑了笑,“我父亲也想亲自跟您道谢。” 楚寒星并未立即答应,而是侧眸看向高敏,商量着问:“晚上再吃火锅,可以么。” 高敏这下是真的愣了,她先前是提了一句解约后吃火锅庆祝来着,可现在明显是田虹的邀请比较重要,还需要跟她商量么。 她没有被抛下啊。 和那双淡漠的眼眸对上,高敏轻轻舒了口气,笑容爽朗:“好。” 看来,她得跑起来了。 几人出了公司大门,和温恬擦肩而过。 一反常态的,温恬并没有上前叫楚寒星姐姐,甚至还假装没有看见她们。 难道是因为楚寒星和他们断了关系?可温恬在外一向很会注意自己的好妹妹人设,怎么这会子突然安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敏在心中暗暗警惕。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向正在打电话的温恬看了一眼,眸光不变,跟随田虹上了车。 中午十一点,几人到了包厢,田虹先一步推开门,笑着道:“楚小姐,里边儿请。” “小同志!” 吴泓良立马起身招呼,他双眸炯炯有神,精神抖擞,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今年已经是八十多岁的高龄。 气宇轩昂,面容不怒自威,不愧是老将军,一身功勋是实打实的。 楚寒星收回目光,轻笑,微微颔首:“是我,你好。” 吴泓良一站起来,桌上的人也没坐着,皆是站起来迎接楚寒星。 “来来来,您快请坐下。” 吴泓良哈哈一笑,田虹引着楚寒星到了圆桌主位坐下,高敏坐在她身旁,几个小辈悄悄打量着两人。 吴子期眼神狂热:“楚小姐,您给的药实在是太神了!我爸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除了器官正常老化以外,身体的小毛病都消失了,连血压也在慢慢下降。” “是啊是啊,真是多亏了您!”田虹生怕吴子期问楚寒星宗门招不招人的话,连忙接话。 吴泓良给自己倒了杯酒,感慨:“小同志,谢谢你啊。” 活到他这个年纪,早就看淡了生死,无非就是舍不得那群战友罢了。 能跟他们一起转世弥补遗憾,他再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他端起酒杯,吴子期想拦,被他瞪了一眼,他冲楚寒星和蔼地笑了笑,“再多得我也不说了,我的儿女也还算成器,只要您有需要,尽管向他们说便是。” 说罢,将杯中酒一口喝光。 楚寒星挑了挑眉,没有拦,反正他也只有十年可活,她又能保他不死,还拦着做什么。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菜一道道上桌,包间人很多,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点香吃饭了,小桃主动地钻进了牌位。 饭桌上,吴泓良跟楚寒星天南海北地聊,他发现,无论是地理、书法、围棋、天文,楚寒星对答如流,知识面涉及之广,实在不容小觑。 饭毕,田虹推出一张黑卡,笑道:“您这行讲究因果,更何况那药又很珍贵,这是我父亲的一点儿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楚寒星没推辞,药材中有些成分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还有些十分难以找到,她手中也只有十来颗。 虽然田虹帮了她一个忙,但给了钱,楚寒星会保证吴泓良这十年活得舒舒服服,没有病痛。 吴子期跃跃欲试,现在他相信楚寒星会医术了,可这断卦他还没见识过,于是微微一笑,“听说楚小姐玄医——” “哥!”小雨打断他的问话,她哥这个榆木脑袋,能这么直接问人家会不会吗! 小雨笑了笑:“楚小姐,您方便看看我八字么。” 吴泓良在心底摇头,一个二个都还是太年轻了。 楚寒星颔首:“可。” 小雨咧嘴一笑,很快报出自己生日,楚寒星拿出手机,“稍等。” 她在网页搜索八字在线排盘,输入小雨生日,无需她计算,软件很快把小雨命盘排了出来,没有解说,只有干巴巴的常人看不懂的命盘。 别问,问就是凌玄推荐的。 高敏好奇探头。 坤造,未时。 癸亥,己未,辛酉,乙未。 楚寒星扫了一眼,便道:“辛金日主生在夏天,得月令之气,身强。 身旺印旺,年柱癸亥比和一气,食伤旺,亥未拱合,取财星为用,以食伤生财。 早年大运辛丑,印旺,受母亲管制,所以命主性格乖张叛逆,我行我素。 但因大运为印绶,克制食伤,而食伤又向往自由,两相克制冲突,所以命主易心情压抑。 用财,而财不现,和父亲关系一般。 壬戌大运,未戌刑,印绶叠加,太旺,又是阴阳转换,所以母亲去世。 癸亥大运临驿马,又逢食伤,出国搞艺术。 自坐比肩,兄弟有能力,自你三岁开始,你哥哥事业一路高升,你姐姐在生意场如鱼得水,你们家又上了一个层次。 年柱伏吟,力量叠加,虽然为用神,但太旺,健康会出现问题。 亥水为头及肾囊,年柱又代表头部,所以你低血压,痛经。” 第113章 丝瓜络 小雨瞪大双眼,不可思议,“我靠!全对!” 吴子期推了推眼镜:“确实,小妹三岁那年,我进了科研所,实验获奖,二妹大学刚刚毕业,自己创业,公司净利润百万以上。” 所以,楚寒星真的会断八字! 吴泓良眼眸沧桑:“小雨出生后我在部队,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她都不肯叫我爸爸。” 一切都有理可循。 楚寒星收起手机:“不仅如此,你还脑供血不足,脊椎疼,头晕,在每月经期加剧,严重程度引起休克。” 小雨竖起大拇指:“您真神了,我吃了布洛芬,虽然没那么痛了,但很想吐,头晕腰酸,直接没了意识。” 田虹好奇:“可您不是说在头部吗?是怎么看出小雨经期小腹疼痛?” 楚寒星神色淡淡:“亥水虽然在头部,但肾主水,藏精,滋养大脑,所以重点在于肾气不足。” “女子肾也会不好?”小雨惊讶。 吴子期无奈:“都是长在人身上的器官,没养护好肯定会给身体造成损伤,难不成你的肾是装饰来着?” “不错。”楚寒星点头,“临床痛经伴有恶心呕吐,冷汗淋漓,腹泻,四肢阙冷,休克,在这期间女子面色不华,唇色发白,都是肾气未充所致。 虽有不通则痛一说,但中医讲究辨证疗法,痛经期间经血外流,耗血伤元气,又兼顾气血郁滞,精血不足,属于虚实夹杂之症,理应固本培元,补养耗损。 多以四物汤加减,并根据实际情况添加香附,乌药,艾叶等气药。” “不过痛经又分为原发和继发,原发性痛经无生殖器官病变,继发性痛经要看是否有子|宫内膜异位、盆腔炎、宫内异物等。 根据八字来看,你这个是原发性痛经,也就是内分泌作用下前列腺素释放较多,子|宫痉挛收缩而引起的剧烈疼痛。” 几人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藏在牌位里的小桃听得耳朵泛红。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女子癸水之事,这也、也太…… 小雨心情激动:“您能给我开个方子吗!我每次痛得跟生孩子似的,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高敏和田虹一脸赞同,生孩子只用痛一次,痛经可是月月都得来一次啊! 楚寒星淡笑:“你应该找人开过方子调过。” “是,没错!”小雨点头,表情有些尴尬,“四物汤,红糖姜茶都试过,可是没用……” 这事儿吴子期也知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中医。 开一大包乱七八糟的药,一会儿滋阴一会儿补阳,见效慢,又苦又黑得每天喝,喝了两三个月也没见有啥变化,纯粹凭个人运气,这玩意儿才是真的玄学。 楚寒星点头:“不错,痛经病机十分复杂,虚寒热淤,如果不是专攻妇科,很容易按照书上所说根据四物汤加减,慢慢调整体质。 但四物汤见效慢,还需长期坚持,确实没有一颗止痛药来得方便。” “对对对!”小雨连忙点头,高敏和田虹也是一脸赞同,只需要在月经来之前服下一两颗,再省事不过。 “可是长期吃药也不是个办法啊!”小雨叹气,“都说是药三分毒,我倒是无所谓,我有一朋友,还没结婚,怕长期吃止痛药以后影响生育,每次痛得要死都不肯吃,哪怕一颗止痛药。” 她目光灼灼:“所以我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方法。” 楚寒星轻笑:“还真有。” 什么什么?高敏和田虹竖起耳朵。 她没卖关子,直接回答:“丝瓜络。” “丝瓜…络?是我们吃的那种丝瓜么?”高敏不确定地问。 小雨在手机上一搜,举着手机:“这不就是在藤上干了的老丝瓜么!” “不错。”楚寒星点头,“取丝瓜络适量,采用煎煮法,于经期前连喝七天,如服用期间来经,则停服。 若当月见效,后续可按此法服用4个周期,不说根除,只要不连续熬夜,一般不会再疼痛。 原理么,丝瓜络可给妇人通乳,具有通经活络之效,用此来下利癸水,达到‘通则不痛’。 之后再以桂枝、黄芪、白芍、红糖、老姜补气益血,调养身体,气色会更好。” 几人皆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楚寒星摇头:“可用于原发性痛经,继发性痛经属于病理性原因,需要治疗。” “也就是说…如果身体正常,从来第一次月经开始就疼痛,是可以使用的?” 得到楚寒星肯定,小雨翻着手机,有些担忧,“可《本草便读》里说,丝瓜络性寒,服了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也有古籍记载性平,偏性不明显,我用药下来,认为它性寒。 不过么,它的凉性,吃两块冰淇淋就差不多了,副作用,几乎没有。” 至于为什么是几乎,因为事无绝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有人对米饭过敏的,没人能百分百保证它没有副作用。 但大部分人都适用。 小雨一脸感激:“谢谢您楚小姐,我现在就下单试试!” 田虹开口:“小妹,多买点儿,我也试试。” “你不适用。”楚寒星伸手扣住她的寸口脉,确认一番,道,“你需要疏肝理气,活血化瘀,试试这个方子。” 高敏下意识递上纸笔,楚寒星手一顿,接过,在上面写下几味药和服用方法,递给田虹。 见状,吴泓良笑道:“你看这,又麻烦你了。” “无妨。” 正好给她提供了思路。 楚寒星一直没想好研制哪方面的药,或许可以试试攻克女子痛经。 但前面就说过,痛经病机很复杂,需要考虑多方面因素,要想研发推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希望能在两年之期以前,把它研发出来,否则一来一回地穿梭,她的灵力得十来年才能恢复。 穿越时空,并非轻易之事。 收拾好纸笔,楚寒星就准备告辞,这时,田虹手机铃响,她笑了笑,“抱歉,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田虹挂断电话,转过身,脸色不太好看。 高敏心头一跳,“田总,是不是和楚楚有关?” 第114章 养小鬼 田虹点了点头,高敏直接拿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看见上面那个“爆”字,瞳孔骤然紧缩,果不其然,是与楚寒星有关的负面消息。 “楚楚,你要看吗?”她嗓音干哑。 “是有关我解约的事。” 她用的是陈述句。 因为她在最赚钱的时候向封然提出了解约。 不仅如此,在封然心里她还签了自己死对头的公司,联合外人来背叛他这个竹马。 所以,封然绝对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加上温恬恨不得原主再也不能翻身,定然是要让人打压她。 无非就是再经历一遍原主之前经历的罢了。 于她而言,并无什么妨碍,正好借着这件事淡出众人视线,专心研制新药。 至于原主的演戏之路,她会替她铺平,但她未必会一直在自己算不上喜欢的圈子里活动。 因为现在,在这里的是她,一切要按照她的节奏来。 下一秒,楚寒星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上面显示联系人未知,高敏正想让她挂断,却见她直接滑动接听。 一道暴躁的女声从话筒传出:“网上说你解约了,还跟父母断绝关系,是不是温恬那个b搞得? 妈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说她最近怎么不使坏了,合着在这儿憋着大招呢!” 楚寒星神色淡淡,眸中却含着一丝无奈:“没关系,我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是她找人在网上爆出你跟东家解约,还是自己偷偷录下宴会视频让所有人知道你跟父母断绝了关系?” 楚寒星挑眉:“录视频么?这个我倒是没猜到。” “气死我了!你好不容易攒了一大批粉丝,树立了好口碑,现在又被她搞得惹了一身骚,她有完没完啊?” “对了,还有什么未婚夫,你父母什么眼光啊,看上那么一个男的,跟个倭瓜似的,看着就倒胃口,还未婚夫呢,呸!少来恶心人了!” 末了,她谨慎的确认,“你没跟他订婚吧?” “没有。”楚寒星轻笑,“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好好拍戏就是。”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又不甘心地嘟囔几句,却也知道楚寒星的本事,哼哼两声:“等我回来一起吃饭啊!” 楚寒星应下,路荔这才挂了电话。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 “大师,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找人把这条消息压下去了,就吃个饭的空档,那词条瞬间爆了,您别生气啊……” 傅嘉本来觉得自己有些没用,连个热搜都弄不下去,没想到季清那边也不行,他就觉得邪门了。 季清以前虽然病怏怏的,可在商场上跟个千年狐狸似的,就没有他把握不住的。 难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无妨,不必在意。” 两人又说了几句,见楚寒星挂断电话,吴泓良皱眉:“我让人把这条消息删了。” 高敏心跳加快,这位可是真的大人物,他要是开口,全网都搜不到楚寒星的黑料,对于她们来说很棘手的事,对这位那就是易如反掌。 楚寒星摇头:“堵不如疏,现在压制,一旦有另一条消息,会引起更猛烈的反应。” 她打开手机,三个有关她的词条挂在热搜。 #惊,知名女星爆红后和老东家解约# #楚寒星宴会# #人间清醒# 刚开始,出现第一条热搜的时候,评论的风向还很理智。 【楚曾经差点被公司雪藏,现在有能力了,解约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人会待在这样一个公司】 【支持楚楚!解约后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好的作品!】 但第二条的出现,评论开始交战,上面是一段很高清的视频,能清楚看到楚寒星提着行李箱,说出和养父母断绝关系的话。 至于她后面说的,根本就没剪进去,把事实模糊,简直就是恶意引导。 【我的天,先是说出和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母断绝往来的话,又和自己的老东家解约,chx这是飘了吧?】 【虽然她不是楚家亲生的,但人家也养了她二十多年,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她现在火了,连爹妈都不认了?】 【不是我说,她公司也是够意思了,也不看看她演的都是些什么烂剧,还愿意捧她,绑定自己妹妹到处营销,温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么个姐姐。】 【抱走恬恬,我们不约,请不要谈论无关人员哦。[爱心]】 【是的,我们崽崽专注演戏,才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请多多关注崽崽作品。】 【拒绝捆绑,抱走崽崽不约。】 温恬粉丝表面与世无争,私底下疯狂用小号引导风向,攻击楚寒星。 第三个词条,是楚寒星在直播间说不要对她抱有任何期待。 【我本来还想她挺洒脱一人,没想到她早就知道自己人品败坏呢。[偷笑]】 【她真的,我哭死。[狗头]】 【笑死,人贵有自知之明。】 【什么人间清醒,我看是冷血无情!】 屏幕那头的温恬勾唇一笑,打开通话软件,向其中一个号码拨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温恬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马场那边怎么样?” “已经倒闭了,老板腿断了,没想到那风水师还真有两把刷子,他马场愣是有许多人来推会员,亏大了,但…咱们是不是太过——” “少婆婆妈妈,赶紧把消息放出去!”温恬阴沉着脸直接打断。 如她所料,消息放出去的那一刻,网友瞬间炸了。 【这老板也太可怜了,这就是你们说得避雷?搞得人家连生意都做不成了!】 【气死我了!明星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小老百姓做个生意真不容易,还要防着别惹到某些大明星,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可他的马本来就有问题…】 【楼上,小心避雷警告嗷!】 【哎,不是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chx上了这个节目,发生了好多事,不粉不黑,单纯觉得她也太克了吧。】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听说娱乐圈有女明星养小.鬼,她莫名其妙地爆红,该不会就是她在养,现在遭到反噬了吧。】 【对对对!她好邪门啊,我们国内飞机好好的,偏偏她录节目坐得那班飞机出事,该不会是她身上的小鬼搞出来的,想让一飞机的人…算了,不敢说。】 一时间微.博上全是骂楚寒星神棍,乌鸦嘴,扫把星,一旦有人为她说话,那些评论动不动就是避雷警告,简直比原主之前还糟糕。 #楚寒星滚出娱乐圈#,词条瞬间顶上第一。 众人都目露担忧,楚寒星却放下手机,轻笑:“看来晚上我们只能在家煮火锅了。” 她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她的确养了鬼,但小鬼? 小桃得算是百年老鬼了吧。 第115章 元宝 热气腾腾的火锅咕噜噜煮得冒泡,在厨房忙碌的高敏端上最后一碟备好的配菜,打开冰箱,笑着道:“可乐还是啤酒?” “好香啊,闻着就好辣,大师,这是什么呀?”小桃从牌位中探头出来。 “可乐。”楚寒星答后,又捻了捻手指,抬眸问高敏,“你怕鬼吗?” “鬼?” 高敏拿了一罐啤酒一罐可乐,用胳膊肘关掉冰箱,坐下,把其中的可乐放到楚寒星手边,随意地回,“不怕,不过这世上有鬼吗?” “稍等。” 桌子是正方形,楚寒星和高敏两人相对而坐,楚寒星侧眸,点了点右手边的座位,“出来吧。” 高敏一愣,只见一团空气渐渐凝实肉眼可见,先是有个模糊的影子,后来越来越清晰,竟然化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看服饰是清朝,她还能安慰自己是cosy,可她低头一看,对方是小脚啊!! 高敏心脏狂跳,声音大的她都怀疑是不是楚寒星都能听到。 她机械地转头看着楚寒星,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拉开易拉罐,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啤酒。 咽下后,她深呼一口气,笑着对小桃道:“你是楚楚的朋友呀,喝点什么?可乐吗?” 高敏神态自若,呼吸平稳,仿佛小桃不是突然出现,而是她开门亲自引着坐下来的。 不过,装着啤酒的易拉罐被高敏捏得微微有些变形,可以看出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楚寒星轻声道:“你要是害怕,我就让她回去。” 小桃跟着她,倒也帮了一些忙,她要是想吃,待会儿可以点外卖。 但她跟小桃之间并未约定什么,所以她并非一定要给小桃投喂。 无非是情分和本分之差罢了。 “不不不,”高敏连连摆手,饮过啤酒后的她脸颊微红,“我是一时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鬼。” 还是裹了小脚的鬼,简直令人震惊。 她虽然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一直在马克思的熏陶下长大,对鬼神之说多少带点封建迷信的想法,但这、这她眼前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超自然的一幕,可不是打碎了过往几十年的三观么。 高敏看向小桃:“你应该喝不惯啤酒可乐,我去给你拿瓶水。” 她起身从冰箱拿了一瓶苏打水,小桃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声道:“谢谢您。” 高敏也有些受宠若惊,十分客气地回:“不客气。” 楚寒星拿出一根香点燃,随便找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放进去。 插在香炉太麻烦了,还要压灰扫灰,装在纸杯待会儿直接扔了就行。 吃火锅本来就有热气,加上香点燃后的青烟,房间里烟雾缭绕,她虽不介意,但高敏并不习惯。 没有香火鬼神无法享受供奉,也就是进食,所以点一根保证小桃可以吃饭就行。 “楚楚,咱们喝一个。”高敏举起易拉罐,笑得豪迈,“敬自由。” 楚寒星轻笑,和她碰杯,仰头喝了一口。 感受气泡在嘴里弹跳,她眉毛微抬,有些意外。 汽水,她还是第一次喝。 “来来来,已经熟了,都可以吃了。”高敏拿起筷子,看向小桃,“对了,我叫高敏,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么…”小桃垂着眼,“叫我小——” “江映桃。” 冷冽的嗓音如珠落玉盘,清晰无比,把小桃落寞的声音盖住。 高敏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眼睛一亮,“是‘一江春水映桃花’?” 小桃捏着筷子,睫毛颤了颤,没点头,也没摇头。 楚寒星转移话题:“工作室你打算租在什么地方?” “我还在看着呢,楚楚你有什么建议?”高敏顺着台阶下了。 楚寒星摇头:“都由你安排,钱不够跟我说,选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没问题。”高敏爽快答应。 楚寒星跟她碰了一杯:“股份占比,五五开。” “楚楚,钱是你一个人出的!给我股份做什么!” 高敏想也不想地拒绝,她还有房贷,手头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出来。 楚寒星神色淡淡:“工商,税务,还有工作室的安排,艺人的签约,所有的事都要你亲力亲为,所以,你要有股份。” 高敏面相,颧骨高却不外凸,主心气高意志力强,鼻梁直顺主专心致志,典型的女强人,只要给她机会,一定能做出一番成绩。 高敏沉默半晌,开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楚寒星淡淡道:“若是连你都不能相信,怕是也没有人能相信了。” 自从温恬出现,发生了一系列的事,留在身边,一如往昔的也只有高敏。 虽然她并未看过高敏的命盘。 高敏心中微暖,用公筷夹了块肉放在楚寒星碗里:“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事要忙,虽然我帮不上你,但工作室的事儿我绝对不让你担心。” 她顿了顿又道:“热搜上的事…就由它发酵么?” 楚寒星点头:“暂时先不管这个。” 一顿火锅吃完,高敏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两人一起把餐桌收拾干净,回房休息。 楚寒星住在高敏家的客房,虽然两人关系很好,但对于楚寒星来说还是有许多不便,相处久了,高敏未必看不出来她不是原主。 所以,第二天一早,楚寒星就打算去看房。 高敏先出门了,楚寒星沉吟片刻,唤出小桃,拿出一沓金银纸:“会叠元宝么?” 她还欠着账呢。 小桃摇头,“我没收到过,只在它们手里见过是什么样。” “很简单。” 楚寒星从一沓中抽出一张金银纸,卷成圆筒,再把两头一角按下。 “噢是这样么!我学会了!” 小桃依葫芦画瓢叠出一个,和楚寒星叠好的一模一样。 自从她吞过黑气后,鬼力上涨,能拿实物。 楚寒星点头,“不错,帮个忙,叠元宝。” “好!可是…大师,这个元宝的角没有翘起来诶,是平的。” 楚寒星神色淡淡:“送阴,元宝要叠平,你说的那种么,是烧给神仙的,在阴间,不值钱。” 小桃似懂非懂,楚寒星叠了一个翘角的,现场烧给小桃。 看着还没指甲盖大稀稀拉拉的碎金子,小桃叹气。 这一堆,价值超过五毛算她输。 第116章 睡过 叠了约莫整整一箱元宝,楚寒星才停下,把元宝收进芥子空间,就打算出门。 现代社会不比以往,禁止焚烧纸钱和燃放烟花爆竹,且各个地方都有摄像头监控,显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地方烧了。 唯一合法能烧的地方是,道观。 恰好,凌玄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本土道士,正好问问他所在道观的地址。 楚寒星这么想着,凌玄就打来了电话,她很快接听。 “楚道友,我刚下飞机,张老板也过来了,想找你谈谈,你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凌玄刚忙完就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有关楚寒星的负面新闻,虽然他不觉得楚寒星会因此受到影响,但明星嘛,出门总是不方便的。 更何况她现在被许多媒体关注,就指望她露面趁机采访,写博人眼球的新闻赚流量呢。 楚寒星应道:“我正好想去你道观烧点元宝。”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楚寒星等了片刻,听到了凌玄的回答。 “成,我把地址发给你,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楚寒星挑眉,挂断电话,怎么出行又是个问题。 原主会开车,有驾照,但她不会,现在外面有许多娱乐记者蹲守,坐地铁是不可能了。 打车的话…… 楚寒星拿出手机,略一思索,在搜索引擎输入六爻在线起卦。 既然有八字排盘的网页,同理可得,也有在线摇卦。 果不其然首页就是,楚寒星随便点进去一个,根据时间起卦。 干支:壬寅,庚戌,壬子,戊申,寅卯空亡。 卦象,山地剥变坤为地。 山地剥,不利有攸往,很明显,出门办事不利。 坤为地,白虎临兄弟酉金持世,克制妻财应爻卯木。 如果选择打车,会面临阻碍,摩擦,破财,而且代表世爻的自己在外卦,意思就是会暴露,继续推测,她会被记者包围。 而妻财有朱雀临之,意为不仅破财,还会发生口舌争端。 应爻朱雀,与人产生口角的不是她,但会因她而起。 妻财卯不仅空亡,还卯戌克合,戌为月令,卯木被吊打,破财数额还不小。 “怎么样啊大师,这个东东真的能起卦?” 小桃盯着手机屏幕跳动的广告,上面显示点击解锁,为您排忧解难,仅需88卦金。 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楚寒星挑眉:“这是简体字,你认识?” 小桃抿唇笑了笑:“我在酒店里经常看电视。” 无论怎样,对外面的世界总是会好奇的。 楚寒星眼神微妙,不知住在那间客房的人半夜发现电视莫名其妙地打开内心是怎样的感受。 “万事万物皆可起卦,比如外应,也是一种卦象。” 楚寒星关闭网页,“但这样起卦,方便,细致,信息全面。” 扔个铜钱怪麻烦的,不扔吧,来求卦的人质疑你不专业,信口胡诌,所以嘛,有些仪式是做给外行看的。 自己起卦,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小桃点点头:“那咱们现在怎么过去?” 换身份,神魂离体? “找傅嘉。” 楚寒星翻找着通话记录,每串号码都扫了一眼,最终确定一个拨出。 傅嘉正在打游戏,看见来电,心跳加快,手一抖,直接给挂了。 他火急火燎地退出游戏,连忙打过去,得知楚寒星想请他帮忙,忙不迭地跑去开车。 他很快到了楚寒星所在的小区,不一会儿,便瞧见楚寒星下来,她戴了一个帽子,一身白色休闲装。 没化妆,没穿高跟鞋,连个饰品都没戴,和大街上素人装扮差不多,但那清冷出尘的气质实在是很难让人忽略。 傅嘉也尽量安静,摇下车窗,见楚寒星往他这个方向而来,便盯着后视镜,四周没什么动静,那些狗仔应该是还没摸到高敏的公寓来。 就在楚寒星准备拉车门时,四周猛地窜出许多记者,傅嘉在心里暗骂,合着在这儿蹲着呢。 “开车。” 冷冽的嗓音不容置喙,傅嘉下意识听从,踩下油门,这才发现车门压根儿没被拉开。 他一边向右边一瞟,车窗边缘搭着一只素白的手,下一秒,楚寒星从车窗跃进来。 傅嘉趁机冲出小区,留下一地汽车尾气和目瞪口呆的狗仔。 “她、她刚刚是直接翻进去的?” “卧槽,好帅!” “是谁说不要打草惊蛇到时候扒车门拍大新闻的?你看看,我们都拍了什么!” 顿时都翻看起相机,有楚寒星下楼的,走路的,清晰无比,到了拉车门那一张,除了刚开始,她反应过来后照片全糊了。 他们还怎么靠照片爆料! 虽然拍到了傅嘉摇下车窗时那一幕,但压根儿没拍到两人同框啊! 连基本的开局一张图都没有。 “咱们赶紧跟上去,说不定还能拍到呢!” 二话没说上了车,紧跟傅嘉车子后面。傅嘉扫了眼后视镜,“大师,我绕会儿路,你不赶时间吧?” 楚寒星摇头,傅嘉冷笑:“想跟我的车,省省力气吧。” 跟在后面的狗仔七拐八拐,都有些迷糊了,前面的傅嘉忽然打转方向盘,一个漂移,没了影。 一群人悻悻而归。 楚寒星轻叹:“麻烦你了。” 傅嘉笑道:“嗐,您甭客气,多大点儿事,我巴不得您麻烦我呢。” 楚寒星沉吟:“你抽个时间,我帮你家调调风水。” “你想要什么?财,官,姻缘,名利,又或者是我帮你挑个阴宅?” 傅嘉乐了:“大师,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还以为得罪你了呢。” 阴宅,不就是坟地么,这话听在普通人耳朵里,就是收拾收拾可以埋了。 风水师的思维嘛,小桃深有体会,否则楚寒星也不会认为凌玄那老土的名片还不错了。 楚寒星认真地解释:“好的阴宅冬暖夏凉,灵气充足,没有煞气,睡着很舒服的。” 傅嘉脱口而出:“大师你睡过?” 话说出口,傅嘉才觉得自己有多弱智,他甚至觉得自己杠精附体。 人家上赶着都找不到有真本事的风水师挑阴宅,楚寒星主动提出帮忙,他还出言挑衅,他脑子是抽了吧! 他现在是用不着,但可以给他爹先备着嘛。 傅嘉连忙解释:“大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胡言乱语脑袋抽了,您把我的话当个屁放了就成,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妨。”楚寒星摇头,末了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睡过?” 第117章 徒弟 傅嘉一噎,和风水师什么的,好像真的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来沟通。 而楚寒星说她睡过,难不成看坟地风水师还要先试睡一番。 傅嘉开着车,余光瞟了眼楚寒星,视线又转回前方,神色郑重:“大师,我现在没什么求的,就想我家里人身体健康,平安,能劳烦您给我爸妈还有我大哥调调身体吗?” “平常都有体检,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偶尔一点小病小痛的,折磨人。” 楚寒星颔首:“你同他们讲好,到时候联系我便可。” 调身体没问题,怕就怕她去了,对方不相信,白费一番功夫。 《扁鹊仓公列传》里讲,行医有六不治,亲身经历了,发现古人诚不我欺。 说起这个,傅嘉感叹:“大师,您是不知道,您在我父母心中的地位,已经赶超他的御用大师了。” 他身上出现的问题,只有楚寒星发现了,要不是她,自己早就没命了。 “我爸早就想跟您见一面了,我要是回去说找您帮忙调理身体,他指不定得多高兴,所以,您只管放心,要是他们别别扭扭的,我就送您走。” 楚寒星微微挑眉,跟傅嘉打交道还是很轻松的,明理,不纠结,这也是她叫傅嘉帮忙的原因。 那天晚上带她去了半山别墅,避免了许多麻烦,傅嘉嘴巴也很紧,后续处理得很好,半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所以傅嘉看起来不着调,实际还算可靠之人。 约莫四十分钟,车子开到了凌玄发来的位置,在半山腰,四周几乎没有其他的人。 有长长的阶梯,需要爬上去。 楚寒星顿了顿道:“你可以先回去,这次麻烦你了。” “没事儿大师,我正好锻炼锻炼身体。”傅嘉满不在乎。 好半晌,才看见一座道观,隐藏在山林中,若隐若现。 占地倒是很广,但外观嘛…… 阶梯破破烂烂,踩上去都硌脚。 大门牌匾用小篆书写,傅嘉眯着眼辨认:“屮…月什么易观……” “是青阳观。” 傅嘉:… 青阳观里有一棵巨大的古树,蔽日干云,站在树下,能感受到茂盛的枝叶遮住盛夏的太阳而带来的徐徐凉意。 除此之外,道观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破。 木门泛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底色, 房顶还用着旧时的瓦片,但很整齐,应该经常检查,不会漏雨。 庙门题有对联,也是刻在木板上,不过用的是繁体字。 左为“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右为“扶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妨”。 “这个我认得!”傅嘉松了口气,刚刚差点就以为自己是文盲了。 小桃感叹:“这幅对联真好。” 看着只觉浩然荡气,不会让人觉得神明高高在上,让初次拜神的人战战兢兢。 “要进来吗?门票只要五块哦。” 咯吱一声,木门从里面打开,青年笑着请他们进来,宛如导游一般侃侃而谈。 “我们青阳观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想当年本道观为正一,茅山上清,全真高功拨职之处。 观礼之时万人空巷,盛极一时,这棵树更是张天师张道陵亲手种下,青阳观深厚的底蕴非其他道观所能比拟……” ——哐当,旁边一扇木门因为年久失修倒下了。 傅嘉心说底蕴厚不厚不知道,但道观绝对够老。 青年恍若没有发现,摇头晃脑地介绍完,十分市侩地问:“三五十五,扫码还是现金?” “嘿你这。”傅嘉一乐,不知不觉他们跟着青年走进道观了。 他掏出手机:“来扫码,我再买三炷香,来都来了,还是拜一拜。” 青年笑眯眯道:“好嘞,三位稍等,我去上一壶茶来。” 傅嘉一愣,三位…? 他这才反应过来,从一开始,他收的就是三个人的费用。 见楚寒星神色并不意外,他恍然大悟:“对,还有小桃…等等!他怎么知道的!” “天眼。”楚寒星眼眸微眯,“颧骨插天仓,贵格,耳下近腮,三角形,印绶骨,聪明伶俐,天赋极强,有仙缘。” 傅嘉诧异:“豁,我还以为就是个小道士呢。” “久等了久等了。” 青年提着一个白色瓷茶壶,托盘端着几个杯子,放下倒好茶。 “我跟师父亲手采的春茶,比不上普洱龙井,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傅嘉试探地喝了一口,回味甘甜,提精醒神,爬过山后的疲惫瞬间全消。 “我靠!”傅嘉转头问楚寒星,“大师,我这是心理作用吗?” 楚寒星摩挲着杯子边缘:“水含有灵气,水井应该刻了聚灵符咒,且设在兑位。” 兑西,属金,卦4,生水,得生气,天医。 青年笑而不答,又倒了两杯茶。 傅嘉疑惑:“诶,你倒这么多干啥。” “你们不是来找师父么。” 青年话刚说完,凌玄的声音就在门口嚷嚷起来。 “渴死我了!” 他一把夺过青年手中的茶壶,仰头往嘴里灌。 张老板紧随其后,也端起一杯茶喝下。 青年提醒道:“师父,还有客人在呢。” “噗——”凌玄灌了一大口,还没喝下,就喷出来。 刚进来他没注意,注意力全在茶壶上,压根没发现还有其他人。 他还以为楚寒星等会儿才到呢,哎哟,丢人啊丢人。 傅嘉默默地放下杯子,他就说楚寒星刚刚怎么不喝呢。 张老板盯着楚寒星看了一会儿,笑道:“楚先生。” 虽说面容改变,但身上的气质和那双冷眸,他很快辨认出来,这就是上次帮他大忙的青年。 楚寒星微微颔首,“路上可是发生车祸?” “您怎么知道?”张老板点头,说起刚才的事来,“追尾了,撞得是一辆劳斯莱斯,司机当场撒泼,说是对方的错,他这一闹,车子堵成长龙,还有不少记者在拍。” 凌玄连忙点头:“天热,等得太久了,又爬山,这才渴得不行。” “对了,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山下捡的小孩,今年二十,叫凌一。” 他向楚寒星嘚瑟:“怎么样,根骨不错吧。” 楚寒星:“是不错。” “那我把他送给你当徒弟要不要?” 第118章 胎 “啥?你不是他师父?” 刚刚分明听见他喊凌玄师父,而且这道观里就他们两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师徒关系。 凌玄却想让他拜楚寒星为师,傅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凌玄摆手:“不是,他只是在观里长大的而已。” 明明是一手把人带大,肯定感情深厚,听这话却像是急着撇清关系。 凌一无奈:“师父,您能别老想着把我送人吗。”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凌玄瞪了他一眼,转头换上一副笑脸,“楚道友,他很好养活的,人也机灵,跑腿的事他都能干,你认真考虑考虑?” 楚寒星神色淡淡:“他已及冠,你应当问问他自己的意愿。 更何况,我不收徒。” 人都成年了,四肢健全,出去搬砖都一天三百,绝对饿不死,若说谋个好前程,凌玄手中资源多得是,所以,无非是想给凌一找个靠山。 原主并不懂数术,楚寒星也不会暴露自己。 凌一神色郑重:“师父,您就是我的师父,而且我不想下山。” “榆木脑袋…”凌玄小声嘟囔,“算了算了,懒得管你,对了,楚道友,张老板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楚寒星转眸,张老板叹道,“楚先生,您真是帮了我大忙,要不是您及时告知,梦梦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他哪里想得到,刘梦知道他不会留下儿子,那天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过来,得到回答,以为是敷衍,便独自去医院准备人流。 幸好儿子提醒他及时把话说清楚,才能及时赶到阻止,把人接到家里养着。 “我儿子现在已经准备出国了,唉,我知道,他是怕梦梦怀着孩子还为他的事操劳,也是真的喜欢钢琴,我也想通了,他现在懂事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能像我一样活得懦弱。” 如果没有楚寒星出言点醒,家里会因为他的固执搞得一团糟。 他怕情人的儿子会让张航意跟他生疏,便自私地让刘梦不生育,实在是懦弱。 楚寒星摇头:“人到中年,考虑得太多,难免会不如少时那般果断,一切还是凭你自己选择。” 身旺,自坐七杀,自我意识很强,要是听不进去,一切也是白搭。 但这种命盘的,一旦做下决定就会立马执行,不会拖拖拉拉犹豫不决。 无论是缺少哪一点,张老板都不会得到今天这个还算是圆满的局面。 张老板笑了笑:“是啊,时也命也,我们刚到家,就听见新闻市里发生了车祸,是医院到梦梦家的那条路线,要不是您…唉,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他没有去找刘梦,昨晚人流失魂落魄的刘梦是不是就…… 张老板叹了口气。 “本来她想过来亲自感谢你。”张老板又笑了起来,“但肚子里的孩子不老实,折腾她翻来覆去地吐,所以我就让她留在家,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虽然当初说好的是一个人情,但基本的表示不能没有。 他递出一张黑卡,等候在门外的手下进来,打开两个箱子,一箱黄金,另一个箱子只有三件首饰,项链,手镯,戒指,帝王绿满翠,玻璃种。 他有原石矿,可想而知,由他出手,翡翠的品相定然是顶级。 凌玄啧啧两声,本来以为张老板对他就够大方了,没想到对楚寒星更大方。 也是,这几乎可以说是改命了,死了有两个儿子给他摔盆,事业还在后代手里更上一层楼,与之前凄惨没人送终的命运走向截然不同。 楚寒星不过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扭转命运,牛啊。 羡慕归羡慕,凌玄丝毫不眼红,因为要帮张老板,需要极其精确地测算推导,但凡有一点失误,都是白费功夫。 楚寒星略一沉吟,手腕翻转,递给张老板一张三角符:“保胎符。” 刘梦按照命盘孩子本该流产,虽然保下,却不代表往后高枕无忧。 胎心停止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命理中,十二长生衰、病、死、墓、绝、胎、养,其中胎是由绝过渡而来,胎在孕育,萌芽,受气成形,为养,所以不能受惊,不能被吓,否则,绝。 张老板给的太多了,真是不好拒绝。 “谢谢楚先生!” 张老板本来就担心算是高龄产妇的刘梦,没想到楚寒星会主动帮忙,他的心里十分舒坦。 以往那些大师那个不是给一次钱办一次事,好声好气地伺候着,还要懂他们的暗示。 明明一切都是为了钱,却装作淡泊名利,还是楚寒星爽快。 凌玄把王硕的牌位带回来,在太乙救苦天尊之下设了往生牌位,张老板在太乙天尊香炉上了三炷香,拜了拜,这才招呼手下告辞。 傅嘉看着他的背影咂舌,这位当年可是在g省叱咤风云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如今竟也只求家里平安喜乐,团团圆圆,真是令人感慨。 回想起来,自从认识楚寒星,他便觉得和那些朋友去酒吧把妹泡妞无聊透了,还不如跟季清学习搞钱来得有趣。 所以,楚寒星何止是帮了张老板,连他都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改变。 这就是所谓的牛人身上自带风水吧。 凌玄引着楚寒星到了道场,有专门烧纸的地方。 楚寒星先烧了元宝纸,再把那一箱元宝纸引燃,火苗一下窜得老高,一阵清风扬起,带着纸灰打旋转圈,火苗熄灭,一切归于寂静。 凌玄眼尖,瞟到元宝箱外用黑色水笔写了阴差赵明收几个字,他忍不住问:“没有详细的表文,他收得到吗?” 正常烧纸不带楚寒星这么简单粗暴的,如果没有神位也不在墓碑前,就得写附件包。 附件包里面包含黄表纸和金银等,上面需得写清亡人姓名,下葬地点,烧纸时间,类似一个快递单的格式,并在附件包表面附上金箔纸作为中转费,最后烧纸还得先点两根蜡烛,用蜡烛点燃纸钱。 青阳观里没有黑白无常的神像,就算有,也不一定是赵明的分身入住。 所以,凌玄十分疑惑。 小桃:“拜托,这可是钱诶。” 话音刚落,一个元宝落到她的脚边。 现身的赵明手里抓着元宝一个劲儿地往袖子里塞,太过兴奋,黑色的脸庞透着点红。 第119章 学区房 瞧见小桃低头,赵明直接用脚把那块元宝勾过来,脸色比面对厉鬼时还恐怖:“看什么看,阴差的!” 凌玄:… 他单知道鬼神也需要用钱,但也没想到阴差会喜欢到这个地步。 学会了。 赵明喜滋滋地收好元宝,凑到楚寒星面前,阴恻恻的声音饱含喜悦:“够意思!” 他瞧见几人,又恢复成冷脸,却听楚寒星突然开口:“你的长舌呢?”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白无常谢七爷是吊死的,所以民间传说中谢七爷舌头很长。 而黑无常是被淹死了,按理说赵明不应该有长舌。凌玄几人支起耳朵。 “阴差之事岂会告知尔等!” 他冷喝一声,凌玄两人还好,傅嘉打了个冷颤。 拜托,他根本就听不见也看不见好不好! 只能从楚寒星口中知道黑无常约莫来了。 赵明背过身,对楚寒星挤了挤眼,“两位老大的周边,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带点儿?” 七爷八爷那可是元老级的人物,他们的直系上司,怎么说也得拍拍马屁。 赵明能坐到组长的位置,证明他的马屁还是拍到位了。 楚寒星礼貌拒绝:“我目前应该用不太上。” 赵明掂着元宝:“也是,等你死了我再带你去逛逛,走了!” 眨眼之间,没了影子。 凌玄嘴角抽了抽,想起什么,“对了,楚道友,趁你现在有空,先来看看度假村怎么规划。” 他掏出平板,点开cad制图,一边讲解。 山形楚寒星看过了,背山面水,圆环形,大体不错。 凌玄道:“你看,就是这里,虽然有水,但水质一般,而且不流动,还有,山上有信号塔,青龙位有电线杆,虽然这一带也要开发,但施工期间……” 电线杆扰乱磁场,无论是在哪儿,都主凶,不宜居住,轻则碰伤流血,重则丧失性命。 而电线杆在青龙位,更凶,施工必出事。 楚寒星想了想,道:“把这里改为流动的长河,三十三棵桃树,河流和桃树的放置按照你名片上的双鱼来。” 风水上,水十分重要,认气尝水,水质要好,要清澈,一滩污水,为恶煞。 这样规划,旺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以气盖气,挡煞,留生气。 “这颗桃树果核放在中央,作为阵眼。” 楚寒星摊开手心,一颗红亮的果核十分圆润。 凌玄一观,只觉灵气逼人。 他双手接过,屏着呼吸,斟酌:“你不要告诉我,这是王母娘娘蟠桃树上桃子的果核。” 楚寒星说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化煞局,对于信号塔这种煞,根本没用。 但果核里面的灵气足以形成一个结界,保度假村磁场不受干扰。 “不是。” 凌玄松了口气,他就说怎么可能那么玄乎。 虽然他修道,但那可是王母娘娘诶! 楚寒星回忆道:“师父说是王母娘娘送他的蟠桃,他用果核种了一棵桃树,这果核便来自师父种下的那颗桃树。” 凌玄:!!!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凌玄视线下移,顿觉果核变得烫手起来。 楚寒星单手托着下巴,眸中若有所思:“我也不信,但这颗是我亲手摘下切开的,灵气过了这么久也没消散…所以师父该不会没有去云游,而是带着师兄们飞升了。” 说到后来,她声音微不可闻,像是在自言自语。 凌玄听见了,他眼神复杂,十分认真地告诫:“楚道友,要相信科学。”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哪里还能白日飞升啊! 更别提是一个师门的人一起飞升! 要说高功拨职还差不多,但那也是死之后的事。 可听楚寒星的口气,她师门的人都还在世。 楚寒星轻笑:“你说得对。” 能看见阴差,就证明有神明。 上面的世界,她还没够到。 道教里面,拨了职的高功道士在天曹有了名,死后有仙职,保证道士再就业,不像凡人入轮回。 她所在的世界可用灵气修行,度劫飞升成大罗金仙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千百年来都不见得有人修炼到能度劫。 与现代相比,只是灵气浓郁些而已。 但二者仍不在同一个频道。 凌玄揣好果核:“管他的,能成局就行。” 他继续道:“剩下的都是基础调整,除了电线杆就没有煞气了,视野开阔,地势平坦,青龙位高于白虎,最后一点,入口开哪方?” 楚寒星在平板上点了点:“座正北向东南,坎位26.5度,巽位75.9,正南八白左辅,生气位,门开正南,202.5,囊括西南方。” 九紫离火,正南财位,西南桃花,桃花又主人缘,大利度假村。 凌玄沉吟:“今年生气在东北艮位,等离运,怕是还要等两年。” 楚寒星道:“无妨,桃树化煞,更何况离火已经进气,土运衰退,起不了势。” “你说得对!”凌玄竖起大拇指,“他这度假村也不是开一阵子就关了,肯定要长远考虑。” 傅嘉听得昏昏欲睡,楚寒星轻声道:“走吧。” 他一下子醒神,搓了搓脸,“不好意思啊大师。” “咱们现在去哪儿?”傅嘉很自觉地担起司机的职责。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你方便的话,我打算先去清大附近看看房。” 瞿怡怡和瞿彦德都是清大的,她在清大耗费的时间一定不会少,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是最明智的选择。 要想做实验,她得按照流程,选专业考研究生,然后选择瞿彦德为导师,这样,以后才算师出有名,方便药物上市,也方便做实验。 更何况学无止境,楚寒星不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虽然她不会拜瞿彦德为师,但瞿彦德经验丰富,两人可以互相交流。 凌玄震惊:“你要买学区房?!” “和市中心一样寸土寸金,十几万一平的房子?” 楚寒星点头:“怎么?” 凌玄忍不住问:“你钱很多吗?” 楚寒星想了想,手头的一亿由高敏划给了封然公司,所以她手里还有五千万。 田虹给她的卡里有两千万,张老板卡里有一千万,不提黄金和翡翠,她手头可流动的资金有八千万。 买一套房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凌玄咽了口唾沫,诚恳地问:“楚道友,你缺腿部挂件吗?” 这哪里是粗大腿,这是金大腿吧! 第120章 信仰 楚寒星沉吟:“你要修葺青阳观?” 一路上来,周围的住户少得可怜,道观在山间,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很烂,所以,青阳观是没有香火的。 凌玄手头钱不少,但过得很拮据,想必是要把钱留着修路,让道观重新恢复往昔盛况。 “是啊!”凌玄叹了口气,“观里的神像和道观一样老,几百年,修修补补,外表看着完好,其实已经很旧了,早该重塑了。” 青阳观占地很广,神像有不少,三清六御,五方五老,三官大帝,五岳真君,一一重塑,少说千万打底,更不提道观里里外外都还需重新装潢。 还要修路,又是一个大工程,光靠他一个人出去跑业务,压根儿赚不够。 傅嘉不解:“这道观按理说都该成文物了吧,政府会出钱修补,可你们这……” 感觉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 凌玄不语,凌一解释道:“师祖葬在后山,他们的规划中要让师祖迁坟,所以师父不愿意跟他们合作。” 甚至还扬言要是强行规划他就做法让本市政府破产,先前还有人苦口婆心地来劝他们要跟上时代的发展,后面一听这话,也就没人再管他们了。 凌玄吹胡子瞪眼:“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这是我的家我就不乐意他们插手!” 傅嘉:“噢,我就说呢!难怪市里的旅游宣传没有你们。” 顿了顿他又道:“道长啊,要想富先修路,不如你先把路打通了,然后找人来宣传,再像其他庙里那样搞搞,到时候经济不就带动起来了嘛!” 什么香火钱啊,门票钱啊,杂七杂八的,钱不就来了嘛。 凌玄皱眉:“不行,他们来烧香拜佛是因为信仰,若处处收钱,把信仰当成敛财的工具,那还像什么话!” 庞大的青阳观如果由上面安排,无非就是走向商业化,他宁愿道观在他手里衰落,也不愿心中的净土被践踏。 傅嘉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人是说动不了的,更何况凌玄是对的。 道教本就不被众人所了解,商业化的发展会让后世的人误以为道教不过是仿古街里衍生出来的东西。 “求同存异,和而不同。” 几人一愣,楚寒星敛眸,道:“文化需要传承,而不是故步自封。 宣传并非坏事,但道观应当以带领游客探寻道教文化发展为目的,让游客得到一个客观的认识,而并非一昧鼓吹要信奉跪拜。 信与不信是自己的事,重点在于基础的了解。 至少,提起道教,既不是神明的威严而让人下意识惶恐,也不是烂俗的商业化景点,而是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的一个分支。 所以,道观是流淌在炎黄子孙本身的一部分,这是它的存在本身。 青阳观的没落虽然只是千千万万个道观中的微末,但以小窥大,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青阳观消逝,长此以往,会是整个道家文明的死去。” “剩下的,占领道教中心思想的,只会是商业化。” 徐徐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轻摇慢晃,站在树底的几人却是一动不动。 良久,凌玄低声喃喃:“你说的没错,我所谓的保留不过是加速了湮灭,天底下苦苦坚守的也不止我青阳观,如果不做些什么,等我们这一代死光了,或许真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让政府宣传他们也不是坏事,道观是他的,只要他没歪,那思想底子就不会歪。 “可是我真的没有钱啊!”凌玄哭嚎。 就算不忙着修神像,可路和道观要修的呀! 总不能让他们来看年久失修的木门是怎么倒在地上的吧! 等他攒够钱,不知何年何月,他还活没活着。 傅嘉听得十分振奋:“我去给你拉投资!” “不就是修路嘛!我家老头子有的是钱!” 就当作慈善了。 凌玄摇头拒绝。 不盈利,投入没有回报,而且每年都需要维护修葺,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们是商人,不会愿意一直用爱发电。 “想要快速积累资产,只有赌。”楚寒星点了点手机,“不如试试股票。” 凌玄搓手:“我们外行,想买股票赚钱纯粹靠运气,你的意思是…占卦?” “不错。”楚寒星挑眉,“来吗?” 她也不可能坐吃山空。 “来!”凌玄撸起袖子,拍拍傅嘉肩膀,“你推荐几只股票,我跟楚道友分析分析。” 傅嘉瞬间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他斟酌片刻:“现在大热的是白酒股和医药股,还有汽车。” 他尴尬地挠头:“不如我打电话问问季清他买的什么,我买的都赔了。” “不必。” 楚寒星点开网页,凌玄凑过来,看见满屏眼花缭乱的广告,“啧,用我的,你这不行。” 果然,凌玄手机就没有,见楚寒星目露疑惑,他嘚瑟地昂起头,“因为我是尊贵的vip用户。” 楚寒星点点头,赞道:“厉害。” “嗐,也就一般般。” 凌玄根据时间起卦,得天火同人变天雷无妄。 戌月,甲寅日,子丑旬空。 “申金财爻,戌月生之,财得地气,逢寅木冲,目前虽然下跌,等丑月申日冲寅,大涨。” “买哪支股票?”傅嘉瞪大双眼,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楚寒星继续道:“申金,取像必然是汽车。” 凌玄点头:“白酒属水,中医属木,所以,楚道友,你打算买多少?” 凌玄笑眯眯地,一脸无害,根本看不出他是想把楚寒星也拉下水。 毕竟跟着楚寒星有肉吃。 “我么,一千万。” 她手头可以匀出这个数,再多就要考虑考虑。 傅嘉咽了口唾沫:“大师…您是第一次玩股票,不如先少投点试试水?” 楚寒星摇头:“没关系,赔了再赚。” 大不了继续出摊。 凌玄咬咬牙:“行,我也买…五百万!” 说干就干,他当场就把钱投进去,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楚寒星。 楚寒星眉心动了动:“我卡里没钱。” 她一旦把钱转进自己的卡,会被温娴一分不剩地转走,宛如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她索性就不再把钱转进原主名下。 “没关系大师!”傅嘉用自己的卡买了一千万的汽车股,“我先帮您投进去,您说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到时候您还我就成。” 第121章 急了 青阳观的发展算是定下了,楚寒星跟傅嘉下山,准备去看房,他们刚一露面,相机的闪光灯就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接着是许多记者涌上,握着话筒对准楚寒星,身后的相机把楚寒星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拍下,甚至还有娱乐记者在直播。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出各种犀利的问题。 “请问你对流出的那段宴会上视频怎么看?为什么要和抚养你长大的父母断绝关系?因为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吗?你这样做未免太过绝情了。” “听说那天是你的订婚宴,你的未婚夫是圈内人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呢?” “在你粉丝的抵制下,那家马场倒闭了,你是否会站出来为此负责?” “你刚爆红却转头和老东家解约,是他们一手把你捧出来的,你这样做是否有些忘恩负义?” 傅嘉沉着脸:“她没答应过要接受你们的采访!你们再这样报警了!” 众人置若罔闻,甚至还认出了他,继续发问:“请问达新集团的二公子就是你的未婚夫吗?他也赞成你和父母断…绝关系…吗?” 一阵冷风,话筒连接不太流畅,变得断断续续。 小桃冷哼:“大师,我帮你把他们都赶跑!” 楚寒星摇头,看向最后一个提问的男记者:“你前天晚上出去嫖的时候,忘记给你老婆带盐回家,今天不要忘了。” 男记者有一瞬间的慌乱,长期混杂在娱记的职业素养让他立马镇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想借此转移话题吗?为什么要给自己建立神棍的人设呢?” 楚寒星神色淡淡,“红桂坊三百六五号,六十三号技师。” 男记者瞳孔一缩,脸色有些难看。 她眼神一转,看着正在直播的镜头:“你老婆似乎也在看直播,那么,他藏青色外套右上内侧口袋有一根女人的头发,金黄色,是对方留下的,而你的头发是全黑。” 【来了来了,楚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这是神棍当上瘾了吗?chx滚出娱乐圈!】 【之前那么多次,她就没算错过,楼上不要听风就是雨。】 【她是被下降头了吗,人家问地她答天。】 男记者老婆正一边听着直播一边换床单,闻言心头一跳。 虽然镜头没有拍到男记者,可那是她的老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 更何况买盐的时间,外套的颜色,全都对得上! 她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找到那件外套,打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一根头发,波浪卷,金黄色,而她是黑长直。 她心里慌乱起来,想要打电话问问男记者,却被挂断了! 这时,直播间再次传出楚寒星的声音。 “直播可以与观众连线。” 女人一惊,拿起手机就准备连线,却在瞬间反应过来。 不行,现在直播间有这么多人观看,如果她就这样打过去,丢了老公的面子不说,两人说不定还会因此争吵影响感情,婚姻可是需要好好经营的! 而且,她相信,她老公绝对没有出轨! 一定是误会! 就凭她这两句话?怎么可能! 她才是跟她老公朝夕相处的人,还能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老公? 楚寒星该不会是看上她老公了,想从中挑拨,然后登堂入室成为她儿子的后妈? 想得美! 女人愤愤地捶着床铺,低骂:“狐狸精!” 直播间迟迟没有等到女人连线,倒是有不少好事的网友打过来,每当记者想接,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后背一凉,抬起头,是楚寒星淡漠的目光。 明明没有丝毫威胁性,可她就是感觉自己在被警告。 她心里欲哭无泪,不是您说直播间可以连线让他老婆打来么! 【笑死,chx在线算卦翻车现场。】 【神神叨叨,无语死了,幸好脱粉了。】 【该不会还真有人在等她打脸吧?我之前真是眼瞎了粉上她。】 【她这么会算,怎么没算到自己人品烂得被全网知道?】 【唉你们…当初把她夸上天的也是你们,现在恨不得把她踩到泥的也是你们,到底是想要怎样】 【如果不是大家在不了解她时一拥而上跟风粉,又在事实没有完全下定论之前给她判罪,她现在至于被这么多记者包围?】 【意思是网友的错咯?如果不是她自己人品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谁稀得骂她。】 【好难沟通…】 直播间的热度持续上涨,拿着手机的记者都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观看人数直线飙升的直播。 女记者眼神复杂:“你…说的是真的吗?” 楚寒星轻笑,看着镜头,继续道:“你上个月过生日他答应给你买最新款的包包,生日那天给你的却是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假包,他说是想把钱留着带你去旅游,后来不了了之,存的钱也不知去向,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女人下意识点头,却没听到楚寒星的声音,她有些着急,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连线。 她连忙从直播间拨过去,楚寒星淡声道:“接吧。” 女记者下意识听从,接听,女人尖声问:“为什么!” 楚寒星嗓音淡漠:“因为他给另一个女人买了真的包,所以只能给你买假包,小票在他换下来的钱夹里。” 男记者气急败坏:“闭嘴!” “哟,急了。”傅嘉乐了。 “不可能,你在说谎!” 女人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什么都不能思考了,只能下意识地反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楚寒星在说谎。 男记者怒吼:“没错!头发是我公司同事小黄的!他午睡借着我衣服盖了一下而已!我根本没有给其他女人买lv包!” 傅嘉:“人说了是lv包吗?” 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嘛。 女人仓皇失措,在房间里翻找起钱夹来,果然在里面发现的小票,看日期,是在他生日前几天买的,而她根本没有收到! 她捂着脸痛哭,呜呜咽咽的声音传进直播间,不用多说,事情已经明了。 这个深信自己老公的女人,真的被出轨了。 男人恼羞成怒,“放屁!” “你这种人,我还不乐意采访呢!” 他把话筒一扔,赤红着脸离开,留下举着相机的队友不知所措。 “怎么样,被人挖掘隐私的感觉如何?”楚寒星神色淡淡,“若你们不介意,不如我先在镜头前说说你们的私事,再回答你们的问题。” 一堆记者面面相觑,一边撤退一边道歉:“打扰了,打扰了。” 第122章 桃花煞 记者们忙不迭地离开,山林恢复了一片寂静。 然而网络上却因为楚寒星短暂的露面而讨论得热火朝天。 【她好牛啊,直播间连线我都听到男记者老婆的哭声了,chx绝对没说错!】 【在现场,从头围观到尾,男记者落荒而逃,临走时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他老婆真可怜,过生日收到假包,老公还出去嫖,幸好知道了真相。】 【楚这也太ex了吧,跳出来说人家出轨,破坏人家家庭,这是人家的家事,关她屁事,这也能夸?】 【拜托,是他们先惹事得好不好!】 【不是我说,这次黑料来的又多又猛,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故意整她。】 【楼上你有被害妄想症吧,合着说真话就叫针对她了?】 【我体质是很敏感的那种,一看见楚我就不舒服,感觉她很邪门,说不定真的在养xg吸粉丝气运,大家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而且她居然能算得这么细,连人家买没买盐的事都知道,这根本就不叫算卦了吧,细思极恐。】 傅嘉也很疑惑:“大师,刚刚也是你算出来的?” 他爸身边那个风水师也会算卦,但真的不可能连人家昨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都能算出来啊! 楚寒星摇头:“不是算出来的,无论是什么术数,都达不到这个程度。”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么详细的? 傅嘉在心里问了,但没说出口。 凭他的直觉,楚寒星身上是有秘密的。 而且这是看家本领,靠这吃饭的,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么。 楚寒星也没有解释意思,傅嘉笑道:“大师,咱们上车吧。” 他刚拉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一看来电,居然是金淑玲,他走到一边接了电话,不一会儿,拉开车门,犹豫地问:“大师,季清妈妈想见您…” “金姨最近身体不好,受不得凉,想请您去看看,您要是不愿意,我就替您回绝了。” 傅嘉欲言又止,一面是好兄弟的母亲,一面是不想得罪楚寒星,而且金淑铃本来精神就不太稳定,万一被拒绝了,不知道又会怎么发疯。 楚寒星看他为难的样子,轻叹:“带我去见她。” …… 车子驶进别墅,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引着楚寒星进了门。 前院,金淑玲正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看杂志,身旁是张芸芸,她时不时抬头朝门口看去,手指抠着杯子,显得有些焦虑。 金淑玲放下咖啡,劝道:“芸芸,她会来的。” 那个人不会言而无信。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烦闷。” 张芸芸叹了口气,眉眼间都是愁苦,和前段时间幸福的小女人判若两人。 “有什么可烦的,出轨就是出轨,你还打算原谅他不成,我劝你还是早点离了,别像我一样,指望男人回心转意…” 金淑玲劝起别人来头头是道,一到她自己,便糊里糊涂。 张芸芸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来了!” 金淑玲回过头,张芸芸已经去迎接楚寒星了。 “楚小姐,来,这边坐。”张芸芸笑着拉开椅子。 楚寒星颔首坐下,张芸芸又道:“傅嘉,真是麻烦你送楚小姐过来一趟了。” 这是要撵人的意思。 傅嘉很识趣,更何况他也没有探听她们私生活的爱好,当下便告辞。 “芸姨,您这话说的,我跟阿清什么关系,哪里麻烦了。 大师,我先走了,有事儿您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别跟我客气啊。” 傅嘉笑眯眯地说完径直离开,就算赶他走,那他也是看在季清的面子上。 张芸芸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金淑玲笑骂:“他一贯都这样,混不吝的,芸芸你别放在心上。” 楚寒星手指轻点桌子,道:“二位找我何事,看病?” 张芸芸和金淑玲互相对视一眼。 张芸芸道:“楚小姐,我们是看了直播,发现你跟傅嘉在一起,一时又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这才打给了傅嘉,希望你能过来一趟,你不介意吧?” 楚寒星摇头,她来都来了,介不介意又如何。 “那就好。”张芸芸笑了笑,“我想问问,你能帮我调整一下我家里的风水吗?” 楚寒星侧眸:“你想调整哪方面的问题?” 风水都有侧重点,财,功名利禄,子嗣,健康,没有风水是完美的,重点在于根据自身需求,进而调整风水,解决主要问题。 张芸芸咬着唇:“你知道我老公的事,自从上次过后,他就不爱回家了,我想…想让我的婚姻美满。” 意思就是,希望楚寒星帮她调风水,赶走老公身边的花花草草,让她像以前一样幸福。 “什么?芸芸,你不打算跟他离婚?!” 金淑玲瞳孔放大,嗓子都破音了,足以看出她有多吃惊。 “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一定会离婚,现在竟然是想挽回他?” 金淑玲不可置信:“咱们不是说好了让楚寒星帮你算算能分到多少财产吗!” 被戳破心思,张芸芸有些恼怒:“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我们家族现在越发不如往前,全靠我老公资金链才没断掉,我没有儿子家族也没落了,那是我能说离婚就离婚的吗!” 金淑玲沉默,张芸芸扣着手:“你还说我,你儿子那么厉害,家族权势也大,你还不是死赖着季厚鸣。” 金淑玲愣住,片刻,眼神变得复杂。 张芸芸看似理智,实则一点都不理智,和当初的她一模一样。 是啊,她家族有权有势,儿子孝顺,为什么她一定要季厚鸣回心转意呢。 他早就在外面跟小三组建家庭,跟小夫妻似的,对她从结婚就开始出轨,她早就恶心透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尽管圈子里都是这样,可大多是因为商业联姻,受束缚,各玩各的,但她什么都不缺,也无须容忍什么,可一说让她放过季厚鸣,她是死也不愿意。 嗡的一声,金淑玲一想这些,头开始疼了起来,心里也一阵阵地反胃想吐。 “因为她中了桃花煞啊。” 第123章 婚房 “桃花煞?”张芸芸不解,“这是什么?” 楚寒星道:“一种气,女子受情伤后,如果太过伤心,就会心脉紊乱,体内的生气会转为煞气。 中了桃花煞,如果不解,身体便会不适,形成虚病,久而久之,虚化为实,神经紧张,妇科疾病,抑郁,肝气旺盛。” 就跟心魔一样。 “那要怎么解?”金淑玲面色难看地问。 她当初确实气到头晕,拿着刀去小三家,看见他们恩爱的模样,一阵阵热流往脑袋上涌,要不是有人拦着,她早就把那对狗夫妇砍死了。 那之后,她整整三天没吃下饭,缓和后,胃口也变小了,再精美的菜都吃不下,每天晚上都梦到他们的客厅摆的那张婚纱照,而自己怎么也走不过去,每一次都是惊醒。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走不出来,可楚寒星却说她中了煞? 楚寒星按照之前的脉象,提笔写下治疗百合病的方子,道:“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每日晨起运动,再联系他做一场大百解,最重要的一点,搬家。” 楚寒星把凌玄的名片和药方一起递给金淑玲。 “搬家?我们家风水很好,为什么要搬?”金淑玲揉揉眉心,“还有,我吃了很多中药调理,一点用都没有,你这又给我开方子,还跟他们开的差不了太多。” 她使了个眼色,管家适时上前接过。 楚寒星的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淡淡道:“你当初的性格,要强,不服输,喜欢处处压人一头,眼里揉不得沙子,嫁给季厚鸣便愿意放下事业,为他洗手作羹汤,做全职太太。 他出轨后,几乎成为别人的丈夫,就算这样,你还是指望他回头。 他如果愿意回归家庭,你可以毫无芥蒂地接纳他,甚至用儿子做筹码想要赢得他的爱。 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吗?你性格明明不是这样,却偏偏能容下这种事。” 金淑玲眼皮一跳,辩解道:“我性格还是要强,不然我怎么敢拿刀去找他?而且我结婚了,婚后女人都会改变,他是我丈夫,我变得小鸟依人有什么不对?” 楚寒星轻叹:“你住在这里,乳腺出过问题,精神紧绷,喷泉园艺造型呈倒三角,对应你偏头痛,西南角卫生间,女主人阴病,消化功能差,运势差,耗财。” 金淑玲脑子不清醒,和风水有关,相当于六十四卦中的山水蒙卦。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你说的那些问题,可你怎么知道我们家西南方向是卫生间?” 金淑玲看向管家,管家摇头,他是带楚寒星从走廊穿过来的,并未踏入大厅。 金淑玲脸色一变:“可我老公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身体很好,事业蒸蒸日上。” “因为这所别墅的风水被最大化利于男主人。”楚寒星捻了捻手指,“比如卫生间,明明可以避开,却偏偏设在西南方,让所有病气和秽气到此聚集,而男主人不受丝毫妨碍。” 一个家,病气秽气是夫妻共同分担,不会偏轻偏重,处于平衡状态,而现在,则是金淑玲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风险。 阴衰阳盛,男的则会因此获利,变相的吸气运。 就相当于一个靶子,金淑玲在前面把子弹挡完了,他老公出来舔包,舔完了还不算,还踩金淑玲一脚,最后和小三一起走到终点。 金淑玲手一抖:“这所别墅…是他们家自己装修的,我跟他结婚后才搬进来,是我们的婚房。” “难怪他爸妈不跟你们一块儿住,也不让他带你回老宅住,敢情这是联合起来坑你一个人呢!”张芸芸捂着嘴,满眼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别墅的风水局,是针对金淑玲的。 楚寒星:“你的运势被这所别墅压制,我推测,你嫁给他当时应该在走差运,大运十年一换,你的大运差,住得风水也差,尽管换了好远,也没力,起不来。 因为被压制太久,变成沉疴旧疾,而你一直住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受影响,会一点一点地把你拖垮。” “他妈的,他们一群畜生!” 金淑玲尖锐地叫起来,面容扭曲至极,像一个精神极度崩溃的疯子一样,撕烂杂志,掀翻桌子,把前院搞得一片狼藉。 分明是令人害怕的,可她的眼泪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面,脆弱得像一尊被拼接好的塑像,轻轻一碰就碎成渣。 金淑玲满脸都是泪,她就说季厚鸣事业明明一般,为什么结婚后他就跟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升,而自己,卖公司,退股份,辛苦打下来的一切全都付诸东流。 什么女人结婚后就会改变都是屁话,那不过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谎言,她是不愿意的! 她不愿意成为全职太太,不愿意接受季厚鸣这个肮脏恶心的男人,这里的一切一切,都违背了她的意愿! 每当她想反抗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有一个声音响起:你是女人!没必要像那些男人一样在外面拼搏! 女人必须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才对! 张芸芸沉默了,她掐着手心,嘴唇抖动,双眼发红。 金淑玲抹了把脸:“我要离婚!我要搬家!” 楚寒星眸光微动:“搬家后,三个月内,你会有无数次搬回来的想法,会忍不住向季厚鸣求复合。” 有时候,找出问题,并不一定能解决。 “那我就出国!”金淑玲冷笑,“他们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说干就干,她打电话叫回季清,说清自己的想法,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便回卧室收拾东西。 季清站在原地,久久没动,最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楚小姐,谢谢您。” 他弯腰,深深地给楚寒星鞠了一躬。 深知季厚鸣的德行,季清巴不得他妈早点离婚。 从六岁开始,他就跟金淑玲提出让她和季厚鸣离婚,意料之内的没有成功。 他从来不会想自己没有爸爸,成为单亲家庭后会不会过得不幸福,他只希望金淑玲能够赶快离开这个深渊。 季清每次回家时,都会在门口站一会儿,盯着别墅出神。 他觉得家像是一个张着嘴的怪兽,金淑玲早就被它吞进了肚子里,永远都爬不出来。 终于有一天,有人往怪兽的肚子插了一刀,剖开,拉着鲜血淋漓的金淑玲走到阳光下,呼吸正常的空气。 楚寒星眸光转向窗外,神色淡漠:“不必。” “清儿,我走了。” 别墅门口,金淑玲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回头看了眼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别墅,一阵阵反胃的感觉涌上,眼里全是厌恶,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24章 文昌局 金淑玲走得很果决,上车前,楚寒星挡了一下车门,垂眸,轻声道:“还是叫金玲好些。” 自古以来,对女人的要求就是贤良淑德,四者总要占一样,才能成为大众眼里正常的女人。 许是金淑玲从前性子太过跳脱,像个男孩,后来父母便给她添了一个淑字,希望她能像个女孩一样,或许出发点是好的,但并不适合金淑玲。 因为这个“淑”字,压运。 名字对人来说很重要,人要如其名,二者配合得好,才会入格,劲往一处使,运势才能提升。 而淑字和她背道而驰,却又不得不绑定在一起,就会纠结,就会压抑扭曲。 宇宙全息,风水、名字、健康无论是单看一方,都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当前状态。 金淑玲会嫁给季厚鸣,会得精神病,好像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样。 金淑玲定定地看了楚寒星半晌,终于又忍不住流泪,颤声说好。 载着金玲的车子远去,张芸芸心情复杂,直到眼睛发酸,才收回视线。 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金淑玲在等季厚鸣回归家庭,活得就像一个笑话,她仍然固执坚持了十几年。 在今天受人点拨,幡然醒悟,便一点也不留恋地离开,很果断,一如她年少时的性子。 尽管很可笑,但张芸芸不得不承认,金淑玲就算被困在这里二十多年,也没有丢掉最初的自己。 否则,只要顺着“淑”字去做,她又怎么会得精神病呢。 不过是刻在骨子里的倔强让她的潜意识一直在求救罢了。 因为她要做金玲。 楚寒星侧过脸,淡淡地问她:“还调风水么。” 张芸芸愣了愣,抠着手心,撇过脸,死死看着一棵树,半天没有说话。 楚寒星沉吟:“不如我帮你摆个风水局,利文昌的。” “我…我已经毕业了,不需要考试。” 张芸芸下意识联想到那些为自家读书的孩子拜文昌帝君的父母。 季清笑了笑:“芸姨,文昌开智,让人思维顺畅,聪明伶俐。” 不单是学生需要文昌帮助读书,成年人也需要文昌增智慧开悟。 有些事,在于脑子,只要脑子清醒,转得快,自然就知道如何选择。 也就是说,摆文昌,让张芸芸脑子清醒清醒,看看她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当然,如果张芸芸单纯是为了家族利益,那又另说。 张芸芸咬牙:“好!” 这下,轮到季清当司机。 因为是私事,不便太多人知道,所以只能让季清翘班了。 至于张芸芸的司机,付工资的是她老公。 张芸芸和季家离得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下车,楚寒星扫了一圈,道:“外局不错。” 开阔无遮挡,青龙位高于白虎,左水倒右,玉带缠腰,山峰秀气,发福绵远。 其实这些有钱人,住的地方风水外局都不会差。 张芸芸引着两人进入别墅,两层楼,旋转楼梯,能看见右侧有花房,半月形。 楚寒星拿出罗盘,询问张芸芸的八字,定下文昌位。 她道:“六月二十六号,卯时,在北方摆九只毛笔,六枝富贵竹,一方砚台,一尊文昌塔。 富贵竹要形状好,不能弯曲长死结,泥土种植而非水培,瓶子要干净透明,不能遮挡,放置期间要注意叶子不能枯黄,其余随意。” “好好好!” 张芸芸连忙掏出手机,记下楚寒星的话。 她顿了顿又道:“什么时候撤掉?”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如果富贵竹叶子枯黄,长势不好,可择吉日更换,你不需要的时候直接撤走就行。” 张芸芸点了点头,神色犹疑,“楚小姐,能帮我看看我们家的风水吗。” 来都来了,张芸芸还是想让楚寒星看看是不是家里风水不对才引起她老公出轨的。 “可。”楚寒星微微颔首,眸光一转,“厨房,书房,主卧。” 张芸芸秒懂,“厨房就在一楼,平常是阿姨做饭,在这边。” 她在前面带路,楚寒星和季清缓步跟上。 张芸芸家厨房很干净,很亮,采光很好,但…有两个灶,且擦得太亮,反光。 楚寒星微微蹙眉:“你和你丈夫的卧室,是不是套房?” “是,卧室有两扇门,其中一个是衣帽间。” 说着,她便带楚寒星上了二楼,季清就没上去了,在楼下的客厅喝茶。 推开卧室的门,果不其然,是套房,很大,卧室还有景观阳台。 衣帽间有一面正方形的镜子挂在墙上,墙纸呈碎花,还有一张挂画,是一个女人半裸的背部,油画,艺术风格。 书房内,一推开门就能看见一幅字画,花开富贵,书桌上摆有新鲜的百合。 看完后,两人回到客厅坐下,张芸芸沉不住气了,问:“怎么样楚小姐?” 楚寒星手指在腿上轻点,缓缓道:“厨房两个灶,意为女主人不止一个。加上卧室套房,主男方易外遇,二婚,多婚。 卧室挂画,背部,黑色背景,心思深沉,有秘密,碎花和女人都代表多桃花,第三者多。 书房在东宫,书桌设在兑方,摆了花,东宫太子,兑位少女,而挂的字画又是花开富贵,其字形散,笔锋不聚,桃花多,还是青春靓丽的少女。 花园半月形,镰刀煞,凶,应期一到,破财,重疾,失火。 宅内楼梯,消化不良,肝气犯胃,长痘,食欲不振,挑食,脾胃寒凉。”张芸芸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因为她胃口的确不太好,偶尔会胃痛。 她艰难开口:“你的意思是…他身边的女人不止一个?” “不错。”楚寒星神色淡淡,“应该这么说,他在频繁地更换伴侣,而且,在你们结婚之前,他就开始了。” 张芸芸痛苦地用手盖住脸,身子颤抖起来。 良久,她低声说:“那幅画…是他从家里特意拿过来挂上的。”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幸福就是一场编织出来的梦境。 明明…明明她是因为爱情才结的婚。 美满的婚姻,人人称赞的丈夫,到头来,全都是谎言,是她的一厢情愿,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 如果不是楚寒星,她会不会就没有这么痛苦?会不会还和往常一样,在家里烤好饼干,送到吴尚津的办公室,成为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妇。 是楚寒星破坏了她的生活! “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我推开那扇门!” 张芸芸猛地抬头,看着楚寒星,眼里充满了怨恨。 第125章 无妄之灾 闻言,季清皱了皱眉,放下茶杯。 “芸姨,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他后来听唐星星说过这事,当初是楚寒星点出张芸芸老公出轨,他妈妈才相信她的能力,愿意让她给他治病。 或许她觉得楚寒星帮她揭开真相,是“无妄之灾”。 要不是因为自己,或许楚寒星压根儿不会认识张芸芸。 总而言之,张芸芸要怪,也应该怪他。“你懂什么!”张芸芸哭喊,“如果当初没有推开那扇门,我怎么会陷入如今这个两难的境地,在这之前,我跟我老公有多恩爱你们知道吗!” 她以为她能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吴尚津出轨的事,就像果断地推开那扇门一样。 可当平静的生活被打乱,她才发觉自己并不能像之前那样所想的那般洒脱。 刀子没捅到自己身上前,永远都不知道有多疼。 季清推了推眼镜,掩住眸中的锐利,神色轻松:“芸姨,你确定他是爱你,而不是利用你向外营造他好男人的形象吗?” 否则,又怎么会被揭穿后,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不就是张芸芸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至于为什么要营造好男人形象,因为吴尚津性格谨慎,喜欢把真实的自己掩藏至深处。 吴尚津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虚伪。 见他的第一面,季清就知道了。 而吴尚津的慌张,大概是自己真实的一面被迫呈现在众人面前,事情不受掌控的滋味让他恐慌。 “那又怎样!” 张芸芸大吼,“如果我跟我老公还和从前一样,就算他在外面和情人约会,他也绝不会让那些花花草草进来,我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你就这么笃定?” 楚寒星扫了眼厨房,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我当然确定!” 张芸芸拔高声音,仿佛这样,她就有足够的底气。 楚寒星收回视线,唇边掀起一抹淡笑,“好吧,当初是我不对,不该把时间提前,既然如此,这一次,由你自己做选择。” 她引动灵气,抬手结印,星星点点的灵气汇聚,围住张芸芸,最后凝成一个小小的圆球飘在半空。 张芸芸整个人像是被定住,有一缕白光从她眉间飘出,钻进了圆球里。 季清发现,张芸芸虽然睁着眼睛,可却空洞无神,像是一个木偶,没有灵魂。 季清眼眸微敛,他看不见那些灵气也看不见那道白光,只能从楚寒星的话中推断她在做什么。应当是时光回朔之类的法术。 不过,就算楚寒星想杀了张芸芸,他也有法子撇清他跟楚寒星的嫌疑。 在他这里,自己人的利益为先,什么大义灭亲,他反正是没什么兴趣,除非那个“亲”是季厚鸣。 他轻声问:“楚小姐,您可以删除她的记忆,是吗。” 楚寒星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季清继续道:“我没猜错的话,您的法术是构建一个小幻境,复刻了人物性格,让张芸芸的魂魄进去,重新选择,就像…时光回朔一样。” 这一次,张芸芸不会被干扰,事件会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发展,里面不会有楚寒星的存在。 “文曲入命,你的确很聪明。”楚寒星抬眸,淡淡地看他。 和季清沟通,很省力气。 季清笑了笑,而后轻叹:“楚小姐,作为既得利者,我希望您一如既往地仁慈下去。” 他摘下眼镜,定定地看着楚寒星,一字一句道:“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自私一点。” 他目光沉沉,眸色漆黑如墨,仿佛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无法窥探。 自私一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如果是他,绝不废话,他会把一切恢复如初,删除张芸芸和吴尚津的记忆,让他们继续相亲相爱。 也绝不会再关注张芸芸的死活。 因为他给过张芸芸机会了,是她自己不抓住,就算他搅乱了事情原本的发展,他也不会有半点愧疚。 尽管,他知道,张芸芸醒来后,绝对会放弃吴尚津。 因为结局只有一个,她早晚会和吴尚津撕破脸,分道扬镳。 就像沙盘游戏,人物增减,经历不同,但最终都会走向同一条道路,得到同一个结果。 但楚寒星,她给每一个人都留下余地。 她可以窥到未来,所以,她会再给张芸芸一次机会,让张芸芸去幻境经历一遭。 张芸芸便知道及时抽身,把受到的伤害减至最小,体面地退场,走向和原本人生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这很麻烦,楚寒星的唇色比之前白了一些,季清一想就知道,会耗费自身,而楚寒星想必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这次损耗一点,下次又损耗一点,如果有一天,要用她的命来换呢? 而她又是如此平等地对待一切。 “顺手而为。”楚寒星漠然地道。 当然,事不过三,如果张芸芸执迷不悟,楚寒星也绝对不会再插手,这是她的底线。 季清垂下眼,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戴好眼镜,弯了弯狐狸眼:“想必她还要一会儿,我送您回去吧,后续如果您想知道,我会打电话告诉你。” 楚寒喜应好,季清和她并肩而行,上车后,他笑道:“我母亲的事还未给您报酬转移因果,正巧,清大附近有一个新开的楼盘,老板是我朋友,邀我过去看看,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在楚寒星上二楼后,季清便打电话向傅嘉探听楚寒星的喜好,送钱,太俗了,而且显得没诚意,得知楚寒星准备买房,便想着就以房子作为谢礼。 送礼送得恰当,才更揽人心。 楚寒星正想拒绝,心脏忽地一跳,她神色微顿:“好。” 已是下午时分,季清看了看表,“今天过去有点晚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我把楼盘户型发给您,然后我送您回去,明早九点,我在楼下等您。” 楚寒星没多犹豫,点头答应。 凌晨两点。 客厅的张芸芸泪流满面地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天,等在楼下的季清看见楚寒星下楼,替她打开车门,轻声道:“张芸芸,不见了。” 第126章 影子 季清神色如常,显然,张芸芸没有危险。 事情的发展都在两人的意料之内。 季清拉开另一侧车门,坐进驾驶位,引动汽车:“半夜的时候他们家起了一场火,火势很大,等消防赶到的时候,别墅都被烧光了,幸好是独栋别墅,没有人伤亡。” 这个楚寒星倒是有些意外,镰刀煞引起的灾祸应期在七月份,却提前了。 风水不可能出错,那就只有一点,人为。 季清道:“是张芸芸放的火。” 之后她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现在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她在你复刻的幻境中,看见了什么?”季清侧过眸。 单纯地发现老公出轨,和吴尚津感情破裂,不至于到放火烧房子玩失踪的地步。 车外风景快速倒退,碾过稀稀拉拉的树影,人群熙熙攘攘,小贩推着车子叫卖,热气腾腾,一如既往。 张芸芸看见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许是大梦初醒。”楚寒星目光在街边流连,手指漫不经心划着车窗,“吃早餐了么。” 季清余光瞟了眼左侧车窗外,是一排排的早餐店,他笑道:“清大附近有一家私房菜,灌汤包还不错,有包厢。” 再怎么全副武装,吃饭的时候也会露脸,楚寒星如果出现在街边早餐店,几分钟他们就被人群包围了。 楚寒星眉头微动,轻叹一声,说好。 眼见就快到清大,可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逐渐变得拥挤,他们被堵在了马路上。 季清眯起眼,视线越过车顶,一大群人站在前面的斑马线中间,高高举着的应援牌左右摇晃,还扯着长长的横幅,激动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他约莫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前面有明星被粉丝堵了。” 堵在路上的司机被热意逼得脾气暴躁,接二连三的喇叭被按响,终于车子开始动了。 车流缓慢地前进,却在半分钟后,彻底堵死了。 楚寒星微微凝神,许多声音钻进耳朵。 “杉杉老婆我爱你!” “杉杉你今天太好看了!” “杉杉!呜呜我第一次见到真的杉杉!我太激动了!” “你也太白了!比镜头里还好看!” 大家神情亢奋,吵吵嚷嚷地要签名,根本顾不上身后此起彼伏刺耳的喇叭声。 好在警笛很快拉响,一身制服的民警拿着扩音器严肃地喊道:“请各位保持理智,不要堵在马路中央,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尽快避让!” 季清背往后仰,单手把着方向盘:“是最近爆红的女星,叫苏杉。” 除了通过录制综艺节目认识了乔怜他们,楚寒星对娱乐圈的事还没有季清这个外行清楚。 前方的人群终于在慢慢散开,楚寒星抬眸,瞧见了那个被粉丝唤作杉杉的明星。 她戴着极大的遮阳帽,架在鼻梁的墨镜挡住了半张脸,身姿婀娜,正是最近因一部电影一炮而红的95后小花。 杉杉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却又怕被狗仔拍到说她耍大牌,她还是耐着心应付她们,幸好有警察维持秩序,否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杉杉再见!” “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杉杉一定要好好休息!” 杉杉摘下墨镜红唇上扬,跟粉丝挥手:“谢谢,你们也快点回家吧,天气热,小心别中暑了。” 她身姿摇曳,体态优雅,墨镜下的脸更是白得发光,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季清也顺着看去,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杉杉的影子上,他眼皮一跳,看见了令人全身发寒的一幕。 苏杉的影子,动了。 太阳照下来的影子自然会随着人的动作移动,杉杉的影子却很怪异。 她明明挥的右手,地上的影子却抬得左手。 那影子藏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似乎知道自己不会被轻易发现,它的动作大胆起来。 它掐了一把一个女生的小腿,季清眼尖地发现女生被掐过的地方很快变成瘀青! 可女生没有半点反应,正对着杉杉说再见,似乎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它收回手,捂着嘴全身颤动,像做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笑个不停,一个——恶作剧? 不!不是! 季清分明感受到了它的轻蔑,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季清甚至发现它有自己的思想。 他心里一惊,“是鬼魂?” “不是。”楚寒星目光微凝,剑指并拢,引动灵气。 苏杉身上并没有东西依附,所以她可以断定不是鬼魂作祟。 苏杉的面相,鼻梁高挺,颧骨饱满,双目有神,眉毛平顺且眉峰分明,没有任何黑气,反而面色红润,印堂明亮,与她目前的鸿运相符。 除了那影子之外,一切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季清握紧了方向盘,突然发现它开始变换。 它的身体突然像个气球一样胀大,四肢变得细长,像是液体一样慢慢爬上了杉杉的脚踝、膝盖、腰间,似乎要跟她融为一体。 而杉杉一无所知,还在对粉丝笑着。 楚寒星手边的灵气化作一支利箭,蓄势待发。 “你好,请走这边!” 警察洪亮的声音冲杉杉喊道,它仿佛受到惊吓,一下缩了回去,变得与正常人的影子无异,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刚才的一切转瞬即逝。 楚寒星微微蹙眉,及时收回灵气,拿出手机摇卦。 世爻妻财为用动变官鬼,被官鬼回头克,财爻空亡,官鬼受月令所生为旺,偷天换日。 果然还是有问题。 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很快成空壳,怪异之处就在于官鬼,苏珊明明妻财为用却变为忌神官鬼,官多变鬼,且旺,发凶。 官鬼为男人,为小人,还为——非人。 看起来是苏杉的影子想要占有她的躯体,但苏杉运势旺,能抵邪祟不近身。 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把她气运掏空,成为空壳,就能成功入住。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气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那苏杉被转移的气运,去哪儿了呢? 前面的路通了,楚寒星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车影掠过,没有人注意到狭小的巷子里有一个女生拿着杉杉的签名抱在怀里,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一样,只是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兴奋过头了。 那个女生蹲在墙角,嘴角快裂到耳根,死死抱着怀里的签名痴痴笑着。 口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像是怪物的黏液,她眼珠通红,脸上也红得不正常,不停地冒汗,仿佛刚从火炉里出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半。 她躲在阴暗的角落自言自语,像是下水沟的老鼠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嘻嘻…嘻…又得到了一个她的东西…嘻嘻……” 她又说了另一句话,像被人掐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和指甲刮黑板一样尖利瘆人。 “快了…快了……” 第127章 服务生 两人来到包厢坐下,服务员瞟了眼楚寒星,又很快收回视线,待季清点好早餐后,关门出去。 刚一出包间,她就被其他几个服务生围住。 “哎哎,刚刚那是楚寒星吧?” “她旁边那位好帅啊,张姐,那是她男朋友吗?” “两人都挺礼貌客气的,谁跟自家男朋友相处会是这个模式,应该是朋友吧。” “你说我能偷偷拍张照片吗。” “想什么呢,赶紧干活去,小心待会儿被主管抓到了扣工资。” 凑在一堆的几人悻悻地散开,张姐低头看着菜单,一不留神,和一个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服务员撞到。 她正想开口抱怨,稳住脚步,这才发现对方脸色发黄,看起来像生病了一样。 张姐神色诧异:“文文,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文文捂着肚子摇头:“没事儿,就是昨晚没睡好,张姐,刚刚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嗐,你多大劲能撞到我。”张姐摆摆手,又上下打量她,“你是不是又熬夜复习了? 不是姐说你,你还这么年轻,要保护好身体才是,这考研考不上就算了嘛,反正女孩子也不需要多高的学历。 再说了,你本科都是清大,多好找工作呀,不用这么拼,白天打工晚上复习考研,得多累啊! 不管怎样,身体最重要,有句话不是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李文文垂着头,眼中全是落寞,她小声说:“知道了,谢谢张姐。” 张姐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去后厨了。 一笼灌汤包,两碗豆浆,很快端上餐桌,对于季清来说,着实简陋了些。 他推了推眼镜:“楚小姐,他们这里的糕点也很不错。” 楚寒星转眸:“生前没吃完剩下而倒掉的食物,在死后需要把倒掉的食物吃完才能享受香火和子孙供奉的瓜果。 并且是强制性的,否则无法投胎。” “这样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季清面不改色,手指却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楚寒星不再多语,拿起筷子吃早餐。 季清蜷缩着手指,微微闭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食物…可干净?” 楚寒星顿住筷子,思索片刻道:“发霉、生虫、变质,和食物残渣混在一起。” 不说干净不干净,单说运送,是用几艘又脏又臭的船运过来,码在一堆,就跟垃圾桶一样,那画面可想而知。 再说进食,吃生前剩下的食物属于惩罚,自然不可能给个盘子,再配上刀叉那般优雅。在鬼卒的监督下,直接上去哐哐一顿吃。 季清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很多时候,做一道菜,只用其中精华部分,其余的虽然完好,但它们最终只有一个归宿——垃圾桶。 季清很有钱,所以他什么都是用最好的,其中因他而浪费的食物自然不必多说。 他艰难开口:“一定要吃吗…有没有其他办法?” 比如说,找关系操作一下。 一笼包子被楚寒星全部吃完,她放下筷子,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嘴,这才抬眸看季清。 “钱财能通鬼神。” 季清神色微顿,随即了然,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 见楚寒星吃完,季清拿出手机,通知助理结账,楚寒星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起身,径直走向前台。 季清神色无奈,只得通知助理回去,自己跟上。 楚寒星没有现金,她递出一张卡,收银员操作一通,便让楚寒星输密码,这时,一群人从她身后经过,低声谈论着什么。 “苏小姐最近可真是炙手可热啊,通告满天飞,忙得不行。” “她粉丝太热情了,上次跟她赶同一趟飞机,差点被堵得误机了。” “就是,不过听说她最近不顾公司的意愿交了男朋友,为这事儿还大闹了一顿呢。” “不是吧?她怎么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这好不容易火了……” “谁知道呢。” 那群人逐渐走远,楚寒星按下密码,显示刷卡成功。 她若有所思地收好卡,转过身,听见一声惊呼:“小心!” 楚寒星脚步一转,一个女服务员手里端着托盘,装着许多玻璃杯,她脚步打滑,正朝楚寒星的方向扑过来。 李文文眼见自己要被砸得头破血流,突然伸出一只手抓着自己肩膀带着站稳,托盘也被对方轻轻松松接过,放到收银台上。 “谢谢您!”李文文感激地鞠躬道谢,一脸歉疚,“差点伤到您了,真是对不起!” “无妨。” 李文文抬起头,眼神诧异,没想到刚刚帮了她一把的竟然是楚寒星。 主管匆匆赶来,看见现场的情况,斥责道:“李文文,你怎么回事!一天天的老是出错!” 李文文头埋得很低,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见状,主管更来气了,瞪了她一眼,看向季清和楚寒星,笑容满面:“二位,真是不好意思,她是我们店里刚来的实习生,不懂事,希望二位别见怪。” 季清抬起下巴,眼眶边缘折射出银色的光,慢条斯理道:“还是注意一点的好,下次,运气就不一定这么好了。” “是是是。”主管连连点头。 见状,女生头埋得更低了。 楚寒星视线落在女生的小腹上,很平坦,看不出什么。 她穿着黑色的粗高跟,呼吸一会长一会儿短,气息不太稳,脸色微微发黄,虽然涂着红唇,最外边一圈仍然有些发紫。 面相来看,上庭开阔平整,聪颖,学业本科以上,耳骨内收,性格温顺,对父母孝顺,兄弟宫缘薄,家中独女。 年龄看着不大,二十出头,青春靓丽,应当是大二大三在读。 学业不错,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会留校任职,前途一片光明。 为什么说是原本呢。 因为她,怀孕了。 并且会在三天后,投湖自尽。 周围的人开始散去,留下李文文一人收拾七倒八歪的杯子。 楚寒星眉心动了动,良久,才道:“你还是穿平底鞋好些。” 李文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 季清皱了皱眉,和主管打了声招呼,把人带到车里。 车子气氛有些凝重,李文文眼睛憋得通红,最终没忍住,砸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我男朋友不要我了…” 第128章 誓言 三个月前,t市,鬼妻庙。 李文文的男友王恒,举着三根手指,在庙里发誓。 “文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轨,我保证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庙里的人对这一幕见怪不怪,李文文腼腆地笑了笑,羞涩地在王恒脸颊落下一吻。 “你可别骗我啊。” 王恒揽着她腰从庙里走出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撇嘴,又快速转回头扬起嘴角:“怎么会呢文文,我都发誓了。” 李文文垂下眼,小声说道:“我带了身份证。” 王恒神色一喜,他跟李文文都谈了三月了,还没上本垒,想到舍友说的李文文会没有安全感,给他出主意来庙里上香立誓,果不其然李文文同意了。 王恒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反而站在李文文的角度。 “文文,我是真心爱你才追求你的,不是为了做那事才跟你在一起。” 看起来像是为了李文文考虑,余光觑着李文文的神色,时时刻刻关注,生怕她反悔。 李文文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说什么都要去。 王恒脸上展开满意的笑容,突然想到鬼妻庙里到处是金箔边框挂着一个女人的肖像,冷风吹过,他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想到有关鬼妻庙的传言,他心里有些犹疑,可一想到马上就能到手的李文文,便瞬间把什么都抛在脑后。 遇上这样的人,李文文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文文抽泣:“他说他会一直爱我的。” “他在骗你。” 季清皱了皱眉,把一旁的抽纸递给她。 李文文擦干净眼泪,扯动嘴唇:“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楚寒星摇头:“孝顺不是指一味地听从父母的话。” 李文文愣了愣,自嘲般笑了笑。 她是九八五院校的高材生,今年大三,家境一般,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但对她的教育很严格,从小到大都严禁她跟男生接触。 如果没有考上第一名,父母不会暴跳如雷,只会露出失望的神情,让李文文心里愧疚无比,几乎父母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望女成凤的李父李母终于盼到了女儿考上重点大学。 上大学之后接触的人也渐渐变多,许多新奇的事物让只知道埋头学习的李文文第一次对外界产生了好奇。 不同观点的碰撞让李文文想要去到更广阔的地方,然而她父母的掌控欲并没有变弱,时常要拨打视频。 如果视频中,李文文没有在宿舍,就会沉下脸,让她在十点半之前必须回去。 导致李文文在部门的聚会总是在最热闹的时候孤零零地回寝室。 她的社交圈子也很窄,因为母亲会登录她的社交账号,定期删除一些她觉得陌生的,不适合来往的,发布的朋友圈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 若是李文文修改密码,一定会得到父母失望的眼神与控诉。 “我们辛苦将你养大,你就这样报答我们?” 舍友会吐槽她爸妈掌控欲太强,让李文文学会反抗,她只是沉默着,因为她是独生子女。 她的哥哥夭折,父母老来得女。 母亲总是说:“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你好好读书,结婚生子,我和你父亲都闲着,到时候天天给你带娃,你们只管上班就行。”母亲说。 除了舍友,李文文几乎没有朋友,她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因为她的朋友不希望每次出去玩的时候要在她父母的视频上露脸,并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她的父母,接受她父母像查户口一样的盘问。 李父在她上大学曾警告过:“你如果是干出那不要脸的事,未婚先孕,让我们李家蒙羞,那你这辈子都别进我们李家门!” “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 李父没少明里暗里地说这些话。 李文文一直很听话,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安分守己,与男生保持距离,看到学校的小情侣会加快脚步离开。 舍友和男友在寝室打电话,她躲进床帘里,舍友觉得她是在摆脸色,实际上是她根本不懂如何跟人接触了。 在父母眼里,舍友是不务正业的差生,考上大学后只知道玩乐,不值得交往。 她越来越不合群了。 矛盾的爆发是一段聊天记录,实验室里的师兄因为课业和她频繁联系。 师兄很健谈,偶尔会开玩笑,聊天时也很活泼,说她太内向了,上了大学可以多交朋友,让自己热情一点,不然这种性格进入社会会很吃亏。 师兄说如果她愿意的话,这周末可以跟他们一起去郊游。 师兄有女朋友,并且很恩爱,时时在朋友圈秀恩爱,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她。 李文文心动了,询问师兄周末需要带什么东西之后,就满心欢喜地去准备了。 但她周末并没有等到师兄的通知,打开手机,发现母亲竟然将师兄拒绝了,并拉进了黑名单。 李文文当时就崩溃了,蹲在宿舍楼下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没有和父母吵架,只是冷漠地修改了社交账号的登录密码,把父母的所有联系方式拉进黑名单,拒接所有亲戚的电话。 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接受了隔壁专科院校王恒的追求。 冷处理的方式让父母慌了神,发现无论怎样都联系不上她之后,第一时间打给了辅导员。 他们的要求是:命令李文文回复他们的电话。 李文文听后只是拿过导员的手机,继续拉黑父母的电话。 王恒交过的女朋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在宿舍夸耀自己是如何拿下重点大学的李文文,言语之中满是不屑。 “重点大学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乖乖给我当女朋友。” 李文文毫不知情,完全招架不住王恒的攻势,最初的赌气早就变成了对王恒的爱慕,她很快的沦陷到这段虚假的爱情中。 她未曾感受到的温暖是王恒屡试不爽的套路,王恒所有的关心与陪伴填满了她沉重疲惫的灵魂。 在庙里得到王恒的誓言之后,他们,上床了。 这是单纯的李文文唯一能想到的保障。 第129章 六道轮回 李文文的世界很单纯,除了学习就只有学习。 可笑的是,她看了许多书,却从不敢去拿有关性教育的书籍。 而王恒,情场老手,身经百战,把人哄骗到手吃干抹净后便开始敷衍。 三点一线的学校生活不足以让李文文了解到人性的复杂。 她只是在王恒冷暴力之后询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发过誓了吗?” 似乎在李文文看来,背叛誓言的人是罕见的,她认为每一个人都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缺乏教育的她自然不会想到安全措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王恒明明保证会永远对她好,却在连续和她上床半个月之后转而和同校的另一个女生打得火热。 她饱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两个月没来月经,买了试纸一测,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王恒知道后一句话不说,直接将她拉黑,并再也不见她。 李文文又被父母断了生活费,只好趁课余时间出来打工,凑钱堕胎。 “很可笑吧。” 李文文苍白着脸,无力地垂着头,“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自以为的反抗父母,实际上不过是堕入更黑的深渊,就像个傻子一样。 仍然没有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想自杀吗?” 楚寒星冷不丁地开口。 李文文捏着手指:“我想给我父母打电话。” 他们应该…不会骂她吧? 楚寒星垂着眸,现在,李文文还没有死意。 这三天内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对这个世间没有留念的呢。 舍友异样的眼光?不堪重负的心理,还是…那通打给父母的电话? 楚寒星掀起眼皮,淡淡开口:“自杀的人,阳间寿命未尽,死后没有阴差接引,一直在原地滞留。 最开始的灵魂无意识,会一直重复死亡之前的事,如果是跳楼,就会一直重复跳楼。 等在人间阳寿尽了,阴差才会来把亡魂接走。 亡魂经过十殿阎王审判之后,进入枉死城,还会继续受罚,能否投胎转世都不一定。 就算运气好,能投胎,但大多会投入畜生道,为飞禽走兽,蜎蠕虫蚁。 想要修成人身,不只需要时间,还需要机缘。” 六道轮回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 三善道为天道、阿修罗道、人间道,三恶道为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天道的仙人终日享乐,无忧无虑,但仍有寿命限制,享乐的日子让他们很难真的得道。 如果不能在死亡之前修炼成佛脱离六道轮回,寿命尽了之后仍然要重新投胎。 阿修罗道最接近天道,寿命很长,但他们喜欢战斗,脾气暴躁,不如人道聪明,所以一直苦苦挣扎,算不上好。 人道则是最接近自然的,想要脱离六道轮回,就在一念之间。 楚寒星是想提醒李文文,自杀,并不能解决问题。 死亡只会比活着更痛苦。 并且,这一世为人身,在投胎前,都是有大机缘的。 当一回人很不容易,要珍惜。 李文文沉默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讲这些。”李文文抿了抿唇,“我去上班了。” 季清偏过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对于他来说,这些事司空见惯,带她来车上,也不过是看在楚寒星的面子上。 世界上的痴男怨女不止李文文一个,她身上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李文文回到餐厅,主管面色不善地说了什么,李文文忙不迭地点头,开始干活。 楚寒星阖了阖眸,“小桃,跟着她。” 既然看见了,就无法袖手旁观。 “好!” 小桃很能共情李文文,甚至头一次感觉到有人和她同病相怜。 因为无论是路荔还是高敏,在她们心中,爱情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并且,也不会为此消沉。 至于楚寒星,更不消说。 所以,楚寒星让她跟上去的时候,她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 她也想看看,一百年后的女子在被男人抛弃后,会怎样做。 小桃瞬间消失,钻进了餐厅里。 季清神色复杂,想要阻止,却碍于自己旁观者的身份没有开口。 人人都会骂圣母,但当你是被圣母光环普照的那一个,并从中获利,就会觉得无比幸运,希望圣母光环永不消散。 但季清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父母,男友,这不就是她的人生该面临的课题吗? 你已经提醒过她了,做了你能做的。 如果她执意放弃生命,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她死了,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还要让小桃看着她,怕她自杀呢?” 楚寒星反问:“路过花房瞧见一朵花就快干枯,浇一瓢水就能让她重新焕发生机,为什么不做呢。” 师父说,要与人为善,要以善小而为,要有慈悲心,要舍身而取义,要铁肩担道义。 老子所著道德经,不仅要学道,也要学德。 虽然她进入道门属于意外,可偏偏她天赋强,学东西快,到最后习得一身本领,却说大道无情,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很悲哀么。 “更何况。”楚寒星神色淡淡,“这就是我的道。” 她的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没得选择。 季清心重重一跳。 通过这句话,和无数件小事,背后能推演出什么,他不敢去想。 他系好安全带,笑着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看房。” 对于干枯的花,他会选择漠视。 他跟楚寒星三观不同,路也不同,纬度更不一样。 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就是不要想去强行扭转对方的三观。 有些话题,点到为止。 …… “苏小姐,这套四室两厅,265平米,还带景观阳台,非常适合您居住……” 刚出电梯,两人听见另一个空房的销售侃侃而谈,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走动间,隐约能看见侧脸。 销售口中的苏小姐,正是前不久被粉丝堵在马路中央的苏杉。 “还不错。” 苏杉转过身,摘下墨镜,和楚寒星四目相对。 她红唇一勾,几步走到门口,昂着头,神色居高临下。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你也来买房? 不过,你连父母都不赡养,这会儿却自己跑出来吃香的喝辣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呵呵,也难怪你红不长久。” 她嗤笑着对楚寒星冷嘲热讽,眸中满是恶意。 楚寒星沉思,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好一会儿,才从娱乐圈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扒出苏杉和原主的关系。 哦,这人是温恬的好朋友。 第130章 第十八层 楚寒星看了眼她的眉心,现在近距离跟苏杉接触,才确定了她身上的诡异之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种邪术,剥生魂。 把阳人的魂魄从肉身剥离,阴差寻而不得,生魂会直接从世间消失。 但对方想要设坛做法,也需要媒介,比如贴身衣物,头发,能拿到这些的,除了小偷,就是亲近之人。 先前的卦象,指向官鬼。 官,男人,夫星。 也就是说,苏杉的亲近之人,是她的男朋友。 苏杉要想解决这事儿,也不难,最好是写一张诉状去城隍庙烧掉,再找正规的道士净身驱邪,化煞。 阴间的城隍相当于阳间的派出所。 楚寒星神色淡淡:“我红不红无所谓,倒是你,快要死了。” 又或者说不是死,而是肉身被抢夺,灵魂被禁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杉以为楚寒星是在咒她,气得柳眉倒竖:“你神经病啊,说你两句你就咒人家死,楚寒星,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小心眼啊? 难不成你是没男人滋润雌性荷尔蒙下降更年期提前了? 你要实在气不过我这有燕窝送你了,别张口闭口乌鸦嘴咒人,你他妈晦不晦——唔唔唔……” 一声闷响,让苏杉瞬间消音。 她单手捂着嘴唇,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楚寒星,眼中除了厌恶还多了一丝惊惧。 谁也没想到楚寒星会突然出手,弹出铜钱打在苏杉下颌,让她不能再开口说话。 房产销售一脸吃惊,起先还流利地介绍现在说起话来磕磕绊绊:“楚、楚小姐,您…” “聒噪。”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剩下的两枚铜钱。 “唔唔唔唔!” 苏杉张口就要反驳,发觉自己真的不能说话,愤恨地瞪着楚寒星,开始捂着脖子咳嗽。 到最后苏杉弯着腰,脸都咳红了,硬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楚寒星用了什么邪术,可万一她以后都不能说话,那她还怎么演戏? 她好不容易红了,现在签了许多合同,万一那些人发现她无法说话,将会面临天价的赔偿金,她的人生就完了! 苏杉开始慌张,嘴巴不停地开合,使劲想要说话,却仍是发不出声音。 她目露绝望,咬牙直起身子,慢慢收起眸中的厌恶,有些谨慎地打量起楚寒星来,冷嘲热讽的神色有所松动。 楚寒星慢悠悠地开口:“想说话,就把铜钱捡起来,再好好道歉,毕竟,做人要有礼貌是吗。” “更何况,我并未诅咒你,我说的,都是事实。” 苏杉目光变得审视,她在考虑楚寒星到底会不会说话算话,万一她捡起来了,楚寒星却反悔不肯让她说话,并趁机羞辱她呢? 她完全忽略了楚寒星后一句话,她只想离这个瘟神远一点儿。 苏杉现在完全相信了网络上的传言,轻轻松松就能让一个人闭嘴,楚寒星身上真的太邪门。 苏杉目光犹疑,楚寒星挑了挑眉:“我下的禁言咒只有我能解,要想说话,除了按照我说的之外,你没有别的选择。” 苏杉捏紧拳头,怒火中烧,与她相反的,楚寒星神色平静,声音淡漠,既不咄咄逼人也不盛气凌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生气过。 苏杉抿唇,弯腰捡起那枚铜钱,恭恭敬敬的用双手递出,垂着眼,不看楚寒星。 仔细看,鼻子还是皱着的,就跟闹别扭的小学生一样。 都是成年人了,无论如何都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恶言相向的时候没有考虑后果,一旦被人反击,却反觉得自己委屈,认为不过是随口说说,算不得什么,季清有些想笑。 楚寒星拿着手帕,包裹住铜钱,手背在背后,铜钱连带着手帕消失不见。 她竟然还嫌脏?! 苏杉敢怒不敢言,也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怨恨地眼神暴露,刚才的铜钱就白捡了。 楚寒星没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杉。 她咬咬牙,弯腰鞠了一躬,口中嗫嚅着“对不起”,本以为还是说不出话,却惊讶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很小,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 苏杉一喜:“我能说话了!” 销售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遇见这种情况还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只好赔笑。 苏杉喜不自胜,咯咯咯地笑出声,却见楚寒星摇摇头,背过身,和销售他们离开。 “装个屁…”苏杉下意识张口就想骂人脏话,却忽地闭上嘴,紧张地看着楼梯,生怕楚寒星突然出现。 她跺跺脚,瞥见销售尴尬的笑容,冷哼一声:“就这套,我要了。” “好好好,我带您去这边签合同。”销售立刻笑开了,笑容相较于之前不知有多真诚。 另一头,季清轻声问道:“楚小姐,不看了么。” 楚寒星摇头:“刚刚那套,对面夹冲,反弓煞,西北厨房火烧天门,套内走廊直长,穿堂煞,不聚气。 不过苏杉那套是好的,夹冲正对她客厅所在位置,送财,利名气,但睡不好,易发生怪异之事。” 正好应了她现在的状况。 楚寒星不在意风水问题,但苏杉会买下刚才那套,她就不凑上去了。 “这样么。” 季清若有所思,他是不是也得找个时间让楚寒星帮忙调调风水。 一旁的销售安静如鸡,对于这些会风水的大佬,他再舌灿莲花,那也是半点用都没有。 秉着销售职责,他咽了口唾沫,试探地推荐:“楚小姐,要不看看c幢?a3户型,精装现房,拎包入住。” 主要是这套是老板说过风水最好的一套。 楚寒星摇摇头,在沙盘虚空随手一指:“这套,刷卡。” 销售顺着她的指向一看,愣住了,这、这不是他们有许多住户反映说在闹鬼的那一套吗? 季清眉头微动:“十八楼?” 在他们的文化当中,数字十八,代表的可是第十八层地狱…… 销售神色犹豫,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引着楚寒星签合同刷卡,三十分钟就全部搞定。 他满眼复杂地送走楚寒星二人。 那一层,空无一人,唯一入住的,只有即将搬进去的楚寒星。 想到里面曾经发生的事,销售脑中闪过许多诡异的画面,大夏天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第131章 工作室 紫金学府里一套房总价动辄三四千万,而楚寒星定的那套只需要八百五千万,是季清付的钱。 地段好,房子大,规划设施一流,可以说得上是很划算了。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凭什么其他房子一分不少,偏偏这套如此便宜? 季清心有疑惑,却没问出来。 算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把楚寒星送回高敏的小区,他便提出告辞,“楚小姐,我母亲走得匆忙,有些事还没处理好,我得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车子驶出小区,楚寒星准备上楼,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高敏打来的。 “楚楚,你在哪儿?我在柏林路看上了一套,作为工作室正好,你现在有空吗,我来接你,咱们一起看看?” 楚寒星自然有空,她报了地址,二十分钟后,高敏就按响了喇叭。 上车后,楚寒星提出自己买了房子,高敏似乎早就料到了,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笑着道:“买了新房入住要开火的呀,你又不会做饭,总不能煮泡面吧?就算你想,我可不答应。 搬家第一顿就得热热闹闹,吃好的,到时候我来给你当主厨,想吃什么,尽管说。” 楚寒星抬眼看了高敏一会儿,又垂下眸,沉默片刻,应了声好。 很快到了高敏所说的地点。 柏林路种了许多法国梧桐,树影婆娑,轻摇影动,灼热的阳光照射在树叶间的缝隙里,稀稀疏疏落了一地的碎芒。 这里很安静,能听见蝉鸣鸟叫,路边有美术展览馆,钢琴艺术学校。 高敏所说的工作室旁边是一家咖啡厅,生意一般,但悠闲,属于闹中取静。 工作室有三百平米,坐坎朝艮,采光不错,刚装修好,房东原本打算开超市,后来嫌人少,太冷清,高敏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过来看房。 楚寒星走了一圈,道:“可调五鬼运财局。” 五鬼运财风水局,主被动发财,对高明来说,那就是有艺人会主动送上门来,不愁资源。 但这个风水局要是有一点误差,就会走上歪路,捞偏门。 最好是在里面加入镇宅符,驱邪化煞。 高敏笑了笑:“不问问我为什么把工作室定在这里吗?” 这个地段,做事业看起来都不像是会红火的样子。 楚寒星轻笑:“娱乐圈属火,上升的,星光瞩目的,为阳,太旺容易心浮气躁,沉不下气,这里能让你心静下来,不容易一时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决策。” 无论做什么,脑子清醒是最重要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如果运气好带红了工作室的艺人,高敏怕自己会飘,沉迷在欲望之中,因小失大。 而且娱乐圈本就是纸醉金迷利欲熏心的地方,再纯白的心扔进大染缸一搅和,捞起来都会变了色。 高敏不希望自己变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有了名利权势就随便践踏他人尊严。 高敏笑:“对,咱们要牢记初心。” 赚钱和保留初心并不冲突。 工作室就这样定下了,高敏动作很快,交房租签合同,联系设计师和装修队为工作室装修。 高敏整天忙得连人影都看不见,楚寒星便在设计图纸上标出几个方位,写了满满一篇如何摆五鬼运财风水局的说明,然后是择吉日,以及开市第一天的注意事项。 做生意,开业日期和开业第一天的外应非常重要,如果日子不对,外应很差,即便生意红火,中途也会出大问题,最后落败倒闭。 高敏虽然不说,但楚寒星知道她心里很看重她们的工作室,想的也不单单是想挣钱,更是要挣一份底气。 所以,楚寒星会尽全力去帮她。 …… “…我的天,恬恬,我现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跟那瘟…楚寒星相处下来的,我感觉她好邪门,她是不是真的在养小鬼啊?” 苏杉嘟着嘴跟温恬打电话抱怨。 温恬声音无辜:“我也不知道,姐姐她,唉,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看来,她是真的跟爸爸妈妈生气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闹完小脾气回家。” 苏杉一听,更加理直气壮地抱怨起来,还说楚寒星不孝。 温恬敷衍地回应,等苏杉说完了,她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你在哪里看到我姐姐的?我都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她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我最近不是在紫金学府买房了吗,你说巧不巧,就正好遇见她了! 我买下的那套五千万,最后听销售说她买在另一栋,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钱,能过得不好么!” 说起这个,苏杉就是一肚子气,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长串,不用温恬打听,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不过为了面子,她没有说自己被楚寒星下了禁言咒的事。 温恬假模假样地安慰两句,就有工作人员通知她去上妆,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顺势就挂断了电话。 苏杉也没多想,今天是她搬家的日子,她收拾好,便叫了搬家公司,又给男朋友打电话,却没人接,一直都是忙音。 她吐了口气,把包包装进纸箱,结果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包包不见了,翻遍了家里都没找到。 那两个包包她很喜欢,背着出门的次数也很多,昨天她还背过,回家就放在了沙发上,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小区安保很好,不可能进贼,更何况进了小偷也不可能不拿现金拿俩包就走了,可除了她,家里的钥匙只有男友郑俊卿有,难道…… 恰巧,郑俊卿在这时打来电话,苏杉立马接通,聊了一两句,就忍不住问:“俊卿,你看见我沙发上那个红色的包了吗,我不是在搬家么,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找着它。” 果不其然,郑俊卿把她的包送给了自己的表妹。 苏杉瞬间气血上涌,声音含着怒气:“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包包,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随随便便就把它送人了呢! 她是你的表妹又不是我的表妹,凭什么要拿我的东西送给她? 更何况那个包我已经背过了,就算你想拿我东西送人,我衣柜里有那么多新包,你偏偏要拿我背过的,你这是膈应谁啊?” 第132章 影子 “什么叫我钱多送个包不算什么? 郑俊卿我麻烦你理清楚,重点不是它值多少钱,而是我喜欢的物品,我喜欢的东西再便宜我都不会送人好吗?” 灯光映着苏杉不太清晰的影子,倾斜宽大,苏杉气得胸膛起伏,还砸碎了一个杯子,而她的影子却一动不动。 苏杉继续愤怒地骂着郑俊卿,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一点一点变得浓黑,仿佛能凝聚成一个实体,身影也变得苗条纤细起来,和苏杉重合。 苏杉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变得有些怯懦。 “对、对不起,阿卿,我不该凶你,是我太自私了,没关系,我不生气了,是我的错,你不离开我好不好……” 挂断电话后,苏杉使劲拧了自己胳膊一把,嘴里嘟囔着:“让你发脾气、让你发脾气!” 隔壁传来一声狗叫,影子瞬间变为正常,而苏杉呆呆地看着自己青紫的胳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苍白地躺在沙发上,低声喃喃:“好累啊。” 慢慢地,苏杉闭上了双眼,却并没有陷入沉睡。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站了起来,凝成一个实体,像一个黑衣人一样。 它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然后走到苏杉面前,狠狠地踹了一脚她的肚子。 说不上痛不痛,有一种做梦踩空后的惊险,明明 黑影伸出双手,掐着她的脖子,这下,苏杉切实地感受到了窒息。 她瞪着双腿,想去推黑影,却怎么也推不开,影子坐在她的胸口,压得她胸腔不能吸进空气。 苏杉自以为她在疯狂挣扎,实际上,她躺在沙发上,一动没动。 就在苏杉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时,有人敲响了大门。 “是苏小姐吗!我们是搬家公司的,现在人都到了,麻烦你开下门!” 影子没有像刚才那样缩起来,他像是下定决心,要活生生掐死苏杉。 “苏小姐,我们来帮你搬家!你人在吗?”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地敲着大门,电话也响个不停,最终,黑影消失,变成正常的影子。 苏杉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泪一滴滴砸下,她踉跄着打开门,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死死抱着搬家公司人的腿。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声音很小,虚弱得不像话,好在搬家公司很有职业素养,打开手机录像,去屋子里查探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只以为苏杉是突发心脏病,把人送到了医院。 苏杉从头到尾都没松开那人的裤腿,宛如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唉,苏小姐,你这么抓着我也不是个办法啊,我们还得工作呢,而且医生要给你检查,你还是松开我吧。” 苏杉内心惊恐得不行,她完全可以确定,她的影子有问题! 包括她胳膊上莫名其妙的乌青,还有,她不是正在跟郑俊卿吵架吗,为什么会跟他道歉,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待着,她确信,只要是她一个人,黑影绝对会再次出现! 医院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映出了她模糊的影子,苏杉低头看见它动了一下,浑身冰冷,她咬着牙,却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帮我叫警察!” 警察过来后,搬家公司的人才如愿以偿地离开,在等待期间,苏杉整个人宛如泡在冰水里,凉意一点点地往骨头里钻。 “苏杉是吧,为什么报警,发生了什么事?” 民警拿着本子开始做笔录。 苏杉半坐起来,死死抓住民警的手腕,眼神空洞,声音全是畏惧和惊恐。 “警察先生,我、我的影子会动……” 苏杉把自己经历的事从头到尾讲出来,最后道:“你们一定要帮我!” 两个民警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用手背探了探苏杉的额头,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冷。” 瞧见苏杉希冀的眼神,民警轻咳一声,“苏女士,你要知道,影子是不会动的,世界上也没有鬼。” 苏杉不可置信,望着民警,慢慢松开手,躺回病床,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另一个民警退出病房,悄声问医生:“有没有给她送去精神科检查?” 医生叹气:“她这种情况,倾向于是被害妄想症,精神病院里有很多这种例子。” “联系家属说明情况吧。” 最后来医院的,是苏杉的经纪人。 经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杉杉,你是太累了才会出现的幻觉,要不然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把精神状态养好了再上节目,我会跟公司说明你的情况。” “刘姐…”苏杉呆呆地开口,这是,要放弃她了吗? 怎么可能,明明她现在大火,许多粉丝都等着她演新剧,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经纪人冷冷开口:“公司是不会要精神有问题的艺人,就算你再火,我们也不会承担这个风险。” 苏杉不敢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精神病!” 经纪人笑了,“醉酒的人往往都会说自己没有醉。” 苏杉自己或许不知道,她的情绪很不稳定,甚至还会自虐,先前她红,自己还帮忙瞒着,可现在上面的人都知道了,瞒不住了,只能放弃,及时止损。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在节目上自虐? “趁着你目前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还比较好,赶紧退圈,万一到时候不小心爆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经纪人扔下合同,“对了,你跟公司签的合同也快到期了,现在属于你单方面违约,公司不追究赔偿金,你只需要签个字就行。” 苏杉忽地冷笑,她就说为什么刘姐这么咄咄逼人,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想跟她解约。 她还没凉呢,也没得精神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跟她撇清关系,真是好样的。 “你们别后悔。” 苏杉拿起签字笔,干脆地签下大名,另一份还没签署,经纪人已经拿起签了的那份离开病房。 在他们眼里,苏杉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能赚钱的时候可以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一旦毫无价值,就会一脚踢开,生怕慢一点就晚了。 苏杉死死盯着经纪人的背影,狠狠地把笔扔出去。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苏杉抱着被子,不敢低头。 现在,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第133章 宅灵 怎么办… 没有人相信她。 她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死? 等等! 苏杉心里一震,有一个人绝对会相信她! 是楚寒星! 所以,她真的没有咒她。 她说的都是事实! 可楚寒星… 苏杉无意识地扣着床单,楚寒星会帮她吗? 苏杉扪心自问,她是绝对不会救一个把自己厌恶明明白白写在眼里的人。 可她还能怎么办,去找道士作法? 余光瞥见地上的影子又开始动了,她抄起病床的水壶砸下去,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的!鬼东西!想让老娘死?我呸!你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苏杉双脚钻进拖鞋,捏着手机在医院跑了起来。 不管了,先去找楚寒星再说。 现在惹怒了黑影,她有没有命找到靠谱的道士都不一定。 苏杉一边跑,一边在脑中思索着去哪儿找楚寒星。 想到楚寒星和温恬的关系,虽然二人不和,但联系方式温恬总是有的。 她便直接打电话给温恬。 温恬接起电话就说自己很忙,不待她开口,就给挂断了。 苏杉心冷了半截,以前怎么没发现温恬对她这么敷衍,连句话都不听她说? 她又打电话给郑俊卿,永远都是忙音。 苏杉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公司,经纪人,所谓的朋友,还有她相恋两年的男朋友。 世态炎凉她算是体会到了。 她翻遍通讯录,发现竟然没人愿意帮她联系楚寒星。 直到在微信里看到了路荔的名字,她深呼一口气,果断拨了电话过去。 …… 最近一周没什么好日子,楚寒星便选了一个平日搬家,不好不坏,但没有刑冲克害,很稳当。 尽管那房子已经算是凶宅了,日子再坏一点也无所谓。 但凌玄说:“还是要讲究一点啦,顺应天道才能顺风顺水嘛!” 度假村也开始动工了,凌玄便下山忙活了,得知楚寒星搬家,赶着来凑热闹。 还是高敏开车,她从车子翻出了两本驾照,打开一看,神色讶异:“楚楚,你驾照过期了,要不我帮你报名,重新考一个?” 楚寒星系安全带的手微顿,点头应好。 自己会开车是要方便一点,总不能每次都叫别人帮忙。 紫金学府规划得很好,停车很方便,因为是新开的楼盘,入住率目前不高,但小区还是有遛狗遛娃的。 一下车,几人就引起了众人的瞩目,有人上前来闲聊。 “你们是新搬过来的呀?也住这栋吗?几楼啊?” 一个大妈抱着孩子,颇有闲心地过来问他们。 凌玄大咧咧地开口:“十八楼啊,大妈,这附近有没有菜市场啊?” “什么?就是你们买了…” 大妈脸色一变,抱着孩子走远了。 不一会儿,更多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还伴随着一群大妈的窃窃私语。 凌玄挠挠头:“咋地,闹鬼啊?” 等几人上了十八楼,凌玄脸色逐渐凝重,楚寒星打开门,他进去走了一圈,摸清房子格局之后,彻底绷不住了。 “楚寒星,你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鬼窝住吗?” 他一边走一边嚷嚷:“你看看,这恶煞,这阴气,妥妥的衰阳生阴,鬼魂俱乐部嘛!还有,连宅灵都跑了,这电器不得隔三差五就坏?怎么住人啊!” 高敏神色诧异,“楚楚,是真的么?” 楚寒星眸光微转,轻轻点头。 心跳法,心随意转,她本来没想答应季清,偏偏就在那一下莫名地心跳加快,卦象就出来了。 是一种指引,就算她拒绝,兜兜转转最后她还是会买下这一套房,不如从一开始就定下,省得麻烦。 高敏抓紧她的手:“楚楚,那咱们不住这儿,太危险了!” 楚寒星淡淡地看了凌玄一眼,凌玄立马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到。 “无妨。”楚寒星安慰高敏,“我可以解决。” 高敏犹豫,楚寒星关好门,打开窗户,找到整套房子的中宫,手里夹着一张蓝色镇宅符。 她双眸半阖,扬起符纸,开始结印念咒:“五谷杂粮,世代供养,宅灵归位,闲杂避让。” 蓝色符纸窜起一大簇火苗,凭空自燃。 一阵清风从窗户吹进屋内,然后慢慢停下,就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子,然后缓缓坐下。 高敏从一进门就悬着的心突然就踏实了下来,无端生出一种安宁感。 凌玄嘟囔:“幸好它胆子不算小,不然肯定死活都不进来。” 没有宅灵,房子里的东西就很容易坏,显化最快的就是电器。 灵力强的宅灵,还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会让人感觉受到庇护,感到安宁,放松,愉悦。 这套房是四室一厅,两卫一厨,楚寒星找了一间房,用和田原石摆了聚灵阵,对着空气道:“以后你可以在这里吸取灵气,我不在的时候,麻烦帮忙照看一下房子。” 聚灵,是把零散的灵气聚在一起,让灵气可以被最大化地利用。 可如果肆无忌惮地吸收周围的灵气,其他住户会受到影响,所以楚寒星摆得聚灵阵不大,但刚好够宅灵用了,甚至还有些多余。 宅灵天生地养,本就不怎么耗费,而且房屋到了一定年限会退气。 退气,也就是宅灵跑了。 凌玄叹气:“还是你有办法。” 浓厚的灵气,谁都稀罕,就算害怕,还是会经禁不起灵气的诱惑。 门铃被按响,高敏去开门,有些愣怔地回头,傅嘉笑道:“大师,我跟阿清来恭贺你乔迁新居。” 高敏侧身,请两人进来,关好门道:“我去做饭。” 凌玄是空着手过来的,眼下也不好意思,忙道:“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去了厨房,楚寒星刚搬进来,也没有多余的杯子,只好拿矿泉水招待,不等她开口,季清便主动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季清笑道:“刚好有点渴了,谢谢。”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傅嘉笑着凑上前:“大师,你家缺的东西我叫人给你送一套上来,你这就一个人,搞起来也太麻烦了。” 傅嘉公司买日化用品的,啥都有,有他帮忙,楚寒星能省许多事。 楚寒星眼眸微动,“有人来了。” 傅嘉一愣,这也没人敲门啊。 他刚这么想,砰砰砰地砸门声响起,那架势,就跟催债公司一样。 敲得又急又猛,就好像… 有鬼在追一样。 第134章 神性 苏杉跑出医院,去了附近人最多的商贸广场,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点开和路荔的对话框,按下语音通话。 路荔许是刚拍完在中场休息,电话很快接通。 苏杉焦急地问:“路荔,你有楚寒星手机号吗?知不知道她在哪儿?我有急事找她!” 路荔跟苏杉关系算不上好,纯粹是某次活动两人才加上联系方式,两三年了,一句话都没聊过。 现在苏杉上来就有事找她,还是有关楚寒星,没记错的话,苏杉跟温恬可是好朋友,谁知道她是不是不安好心,更何况随便透露别人联系方式有些不地道吧,路荔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路荔:“微博不是有她经纪人联系方式么,有什么你问她经纪人呗。” 苏杉一听,路荔果然可以联系上楚寒星,她抓着手机,指尖都在泛白:“时间来不及了,我求求你,帮帮我,我找她真的有事!” 经纪人,万一楚寒星经纪人和她的经纪人一个德行呢。 她继续恳求:“路荔,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求你帮帮我,否则我会死的!” 路荔犹疑不定,听苏杉这语气,都快哭了,她好像真的有事。 本着谨慎的态度,路荔道:“成,你别急,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苏杉攥着手机,穿着病号服,在人来人往的广场,煞白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奇怪,有人打开摄像头,开始对着她录像。 在刺热的大夏天,苏杉浑身冰冷。 手机铃声响起,苏杉宛如看到救星一般,眼睛瞬间亮起来,却在听到路荔的话后,很快灰败下去。 路荔说,没人接,无论是高敏还是楚寒星,都没有人接电话。 苏杉整个人如坠冰窖。 路荔安慰:“你如果真有什么事,去道观试一试。” 苏杉咬着唇:“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实在没有办法,路荔打了一辆车,对司机说去最近的道观,便疲惫地往后一靠,用胳膊盖住眼。 一阵阵困意侵袭,苏杉昏昏欲睡,渐渐地,周围变得非常安静,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感觉自己仿佛泡在浴缸里,用着她最喜欢的浴盐,放松,舒适,疲劳缓缓消散。 这一切的景象都是在告诉她,现在很安全,快点睡吧。 苏杉想,她确实该睡一觉,太劳累都产生幻觉了,不然她怎么会看见自己的影子想杀了她—— 苏杉猛地睁开眼,黑影近在咫尺,它愣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她会醒来,有些恼怒地消失。 这下,苏杉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个鬼玩意儿。 她浑身抖得不像话,黑影还能制造幻境! 最近的道观也要四十分钟,她真的能活着去道观吗? 她使劲拍着车窗,嘶吼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司机骂骂咧咧地停下车,苏杉顾不了许多,匆匆忙忙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扔给司机,拔腿就跑。 “妈的,玩我呢?” 司机捡起那把“钱”,展开,赫然是医院的缴费单。 苏杉突然想起,楚寒星在紫金学府买了房,她跟家里决裂,势必会搬出来住。 所以,楚寒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在紫金学府。 如果楚寒星没有搬过去的话,那她…… 苏杉不敢去想。 停车的地方离柏林路有一段距离,苏杉足足跑了三公里,才到紫金学府。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爱运动的苏杉并没有感到累,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只有一个念头死死钉在脑中,她要活着。 苏杉在小区里听几个大妈谈起十八楼的新住户。 “哎,你们听说了吗,十八楼那套房卖出去了!” “是不是18-21那户?” “不然咧!那一层闹鬼闹得最凶的就是那一户,哎,好吓人的哦。” 苏杉心中瞬间腾起一股希望。 十八楼,销售说,只卖出去了一套。 苏杉不敢坐电梯,电影里,逃生的时候坐电梯,只有死路一条,并且,她演过这种角色,被困在电梯里的那种感受想想都令人绝望,她才没那么傻。 苏杉望着长长的楼梯,做了一个深呼吸,踢掉碍事的拖鞋,光着脚,开始在楼梯间狂奔。 一楼,三楼,八楼,十楼,十三楼,十七楼…… 看见标有十八楼的数字,苏杉已经开始缺氧了,她实在是受不了,扒着墙壁大喘气。 背后的寒毛突然竖起,苏杉心中一凛,颤颤巍巍地回头。 黑影开始胀大,凝实,越来越黑,她突然发现,这一层楼相较于之前的十七层楼,特别凉,阴冷,就像走在幽深的小径,那种,瘆人的凉。 苏杉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牙,连滚带爬地找到写着18-21的门牌号,开始砸门。 黑影似乎不再惧怕被人看见,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苏杉甚至能感受到它的轻蔑,那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苏杉不敢再看,使劲砸门。 黑影逼近,空气阴冷地仿佛能结出冰,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手从下往上,掐住了苏杉的脖子。 苏杉闭着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绝望,痛苦。 临死之际,她忽然想到了郑俊卿。 她死了的话,郑俊卿会难过吗? 会后悔经常不接她的电话吗? 他在忙什么? 妈妈做得糯米糍很甜,她很喜欢吃。 爸爸带她骑大马的时候,真的好高好高啊。 过年晾在家门口的橘子皮很红,不过颜色还是没有爸妈的离婚证鲜艳。 刚刚扔给司机的好像不是钱,是一团纸吧。 苏杉脑子里乱糟糟的,过去的一切宛如走马灯一般回放,死亡离她越来越近。 咔嗒,温暖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她身后的黑暗,在她绝望之际,门,开了。 楚寒星垂眸,淡淡地看她。 苏杉双手支起身体,仰着头,眯起眼端详这个神色平静的女人,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苏杉从她身上看见了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 神态没变,微表情没变,眼神更是一贯的毫无波澜。 但楚寒星就是在不经意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东西。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神性。 第135章 借运 “要我扶你?” 冷冽的嗓音让苏杉瞬间回神。 “不、不,我能起来。” 楚寒星挑了挑眉,双手抱胸,倚在门框,好整以暇地看苏杉双腿打着颤,慢慢走进屋。 她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含着淡淡的警告。 走廊的阴影消散了些,让阳光打进来。 楚寒星眸光微动,关好门。 回过头,苏杉双眼无神地瘫在沙发上,神游太空。 苏杉砸门的声音很响,厨房里的高敏和凌玄都出来了,几人聚在客厅,大眼瞪小眼,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最终,还是高敏开口,“苏杉,你来是有事儿吗?” 她并不知道苏杉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看她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季清轻讽:“自然是有事,否则现在该骂人了。” 苏杉回过神,拧开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嘴巴一抹,二话没说给楚寒星跪下。 “楚寒星,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你要罚要骂我都认了,我只希望你在出气之后,能够救救我。” 她这番举动在所有人意料之外,高敏的印象中,苏杉是很傲气的,从不会说是自己错了。 苏杉泪眼婆娑:“求你,救救我,我想活着。” 她知道,楚寒星可以救她。 不论是这间温暖的屋子,还是消失的黑影,楚寒星能力绝对很强。 楚寒星轻笑:“你道歉了我就一定要原谅吗?” 苏杉神色不解,咬着唇,眼神隐忍,似乎觉得楚寒星在为难她。 苏杉捏紧拳头:“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楚寒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你现在会跟我认错,出发点是利己,我有用,我能帮你,所以你会承认错误。 你用你本该承认的错误,来向我换取利益,从头到尾,一切都是由你占据主导权,现在也在用道德来绑架我。 倘若我没能力帮你呢?我当时无法反击呢? 我是否就要承受你的辱骂,你暴力的语言,而你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如果我心理再脆弱一点呢? 先不说你所知事情的真假,就算我有错,你就能理所当然地责骂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吗? 站在什么角度? 道德仁义? 如果是,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我并非借此来教训你,苏杉。 我只是想证明我先前的话,不是只要道歉,就能获得原谅。” 是的,苏杉先前道歉的行为,不过是楚寒星的反击,如若以后没有交集,二人各不相干。 可苏杉如今有求于楚寒星,她现在才是真正在为自己口出恶言而求得原谅,楚寒星也是现在才真正考虑是否接受她的道歉。 屋子里的其他几人静默不语,除了楚寒星自己,没人能要求她原谅苏杉。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在你委屈时有人劝你,说没什么大不了,打雷的时候,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指不定就被对方背刺了。 苏杉呆愣愣地,双手无力地垂下,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很难喘上气来。 突然,一张红红的小卡片在她眼前晃动。 “驱邪,找我也可以嘛。” 被楚寒星淡淡地看着,凌玄嬉皮笑脸地看回去。 要是真不想救人,刚才就不会开门了。 苏杉应该就事论事,谈钱,不要谈感情。 苏杉觑了眼楚寒星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接过卡片,“你真的要帮我吗?” “好说好说。”凌玄笑眯眯地点头,“给钱就行。” 苏杉眼睛一亮,凌玄又道:“不过…” 他不要脸地凑到楚寒星面前:“楚道友,有钱一起赚啊。” 苏杉背后有人设坛,敌在暗他在明,保不齐会出意外,还是叫上楚寒星稳妥一些。 苏杉捏着卡片,心里忐忑不安。 楚寒星眉心微微动了动,沉吟片刻,问高敏:“工作室是不是缺人?” “缺!太缺了!”高敏立马点头。 “好吧。”楚寒星手指在桌面轻点,“委屈你去我们工作室上班了。” 高敏之前还说自己忙不过来,准备招一个助手,这人不就来了吗。 三公里,十八层楼,苏杉的体力还是不错的。 苏杉一脸摸不清状况的表情,工作室,上班? 但她目前刚好解了约,楚寒星让她去上班,不是正好?! 既能保命又有工作,还有这等好事? 苏杉小鸡啄米地点头:“合同呢,我现在就签!”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凌玄简直没眼看,高敏现在忙着装修,跑工商,招的助理那能是简单的活儿吗! “不急,吃了饭再说。” 因为苏杉的事,时间有些晚了,大家都在厨房帮忙,一顿饭很快做好。 热热闹闹一顿饭,知道楚寒星还有事要忙,季清跟傅嘉提出告辞。 傅嘉笑道:“大师,我看您这也没时间去买东西,还是我帮您办了吧,包您满意。” 楚寒星转眸,高敏在厨房洗碗,人多,碗也多,需要的时间也久。 楚寒星收回视线:“多谢,需要洗碗机。” 傅嘉一愣,笑:“得咧。” 凌玄从厨房抓了一把大米,开始布阵。 苏杉咽了口唾沫,“能告诉我那黑影到底是什么吗?” “生魂。”楚寒星的回答出乎苏杉意料之外。 “不是影子它……” 凌玄摇头:“影子是媒介,生魂通过它接近你,让你三魂放松警惕,从而侵占你的肉身,而你又中了邪术,气运被转移,对方设坛之后,你只能任他摆布。” 偷气运,再剥生魂,简直是要把苏杉的价值榨干。 苏杉听得云里雾里:“气运是什么?” 凌玄:“也就是换走你的命格啦,你的命格由先前的贵格变为下等贱格,大运背禄,一世衰败,本来还能衣食无忧当个贵妇人,换了之后就是娼妓,辛苦赚的钱还被男人骗啦。” 苏杉白着脸:“是谁这么歹毒?” 凌玄挠头,“这个得摇卦啊。” 苏杉身上的问题近距离观察就能看出来,可要想得知背后的人,就得用数术。 楚寒星神色淡淡,“想要换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也不简单。 换命格首先是借,再由借转为换。 在你运势很好用的东西都沾染着你的好运,借运,就是把你常用的物品赠给对方,让对方能借用你的好运。 对方拥有你的物品越多,借到的运势就越多越旺,当然想要以此来换命格是不可能,所以,只能在你身上下咒。 两者相辅相成,命格就此变换。 但对方还想剥生魂,也就是说,换了你的命格,再抽出你的魂魄,借用你的壳子。” 里里外外被剥削了个干净,资本家在他面前都得自称一声弟弟。 第136章 恋爱脑,要不得 苏杉听不大懂,但从楚寒星的话中她捉住了一点,那就是借运需要通过她的随身物品。 可她不曾把自己的东西送人过,倒是郑俊卿——等等! 苏杉想起自己口红老是用两天就不见了,一些常用的随身物品转眼间就消失,她还以为是自己丢三落四,联想到郑俊卿老是拿自己的东西送人,苏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凌玄觑着她的神色,“你知道是谁了?” 苏杉犹疑不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男朋友。”她扯动嘴角,“大学认识的,他是个博士。” 兜里的手机震动,苏杉自嘲一笑,开了免提。 “杉杉,我刚从实验室出来,你有什么事儿? 对了,这批器材还差五百万,你待会儿转我卡上。” 苏杉掐着手心:“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跟公司解除……” “杉杉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师兄叫我呢,我得回去了。” 郑俊卿不耐烦地挂断电话,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从身后缠上来,他掩去眼中的厌恶。 转过头,看着女人烧伤的半张脸,深情款款道:“烟儿,你放心,那具身体很快就是你的了。” “俊哥,你真的不嫌弃我吗?”白烟捂着脸,眼神忐忑。 郑俊卿哄道:“烟儿这么美,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对了,王大师说还要多久?” 白烟放下手,仰脸笑了笑,“就在这一天,俊哥,等我进入她的身体,你就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低头了。” “她明明赚了那么多钱,却一点都舍不得给你用,她该死!” 白岩低下头,面容变得扭曲,声音十分阴冷。 “烟儿,你知道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郑俊卿抱住白烟,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看着满屋子属于苏杉的物品,眯起眼,勾了勾唇角。 苏杉,这可是你自找的,谁叫你有钱买房却连辆豪车都不肯给我买呢,是你又蠢又自私,这可怪不得别人。 …… “他一个月工资两千块,要穿高定的西装,要手工定制的皮鞋。”苏杉垂着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有要钱的时候他才会给我打电话。” 凌玄不解:“都这样了你还不分手?留着过年啊?”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苏杉闭着眼,“是他在我自卑的时候鼓励我,在我抑郁的时候开导我,我们很不容易才一路走到现在。 我知道他现在变得有些势利,喜欢跟那些富二代攀比。 所以他要钱我就给钱,要奢侈品我就托人给他买奢侈品限量版,房子车子我都给了,可他…为什么要我死呢。” 苏杉很痛苦,被人下咒,还是自己亲近的人做的,她真的想不通。 楚寒星嗓音淡淡:“人的欲望没有满足的时候,钱始终是你的,哪有握在自己手中舒坦。” “恋爱脑是病,得治。”凌玄捋着胡须,“高地也得给你整一个文昌风水局。” 瞧见苏杉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凌玄摇头叹气:“杀妻骗保的多了去了,哪个不是世人眼中的好男人,最后为了钱,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也不见他们有半点悔意,你这个除了跟玄学沾了边,本质和杀妻骗保没有任何区别。” “心疼男人倒霉三年,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 高敏双手抱胸,声音冷冷的。 凌玄掐着手指,低声喃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为什么是三年?” 他抬起头,虚心求教。 “因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年,也就是没有期限。”楚寒星眸光一转,“是这样理解的么。” 高敏乐了:“对!” 凌玄恍然大悟,朝高敏抱拳:“受教了,受教了。” 苏杉呆呆地盯着三人,眼见话题越来越偏,楚寒星轻咳一声,抬手一指:“拿着百解符,在兑位坐下。” 苏杉照做,凌玄拿着桃木剑,又放下,叹道:“楚道友,今天是你搬家的第一天,我就在你屋子设坛,看来,往后你清闲不了啦。” 住进新房的第一天所发生的事,是有象征性寓意的。 楚寒星抬了抬眉毛,不置可否。 凌玄把符纸一扬,开始走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 咖啡厅,包间里。 温恬缓缓搅拌着咖啡,身旁坐着一个男人在慢慢给她加奶,温恬侧眸看着那张与封然七分相似的脸,转头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 “王大师,上次马场的事,真是多亏你了。” 她放下杯子,打量着这个自称和楚寒星有仇的唐装男人。 她刚让人放出话,王自德就找上门来,一听说要对付楚寒星,连钱都没谈,他便答应下来。 楚寒星啊楚寒星,你果然很令人讨厌啊。 “哪里的话。” 王自德扯着嘴角,想起楚寒星,轻蔑地笑了笑。 她既然敢给他下禁言咒,就要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明着来不了,他还不能来阴的么。 温恬给身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推至王自德面前。 温恬笑道:“王大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王自德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看厚度,估计有十万。 仅仅做一个风水局就能得十万,在他们这行,算是高价了。 王自德十分得意,果然,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想起另一桩生意即将完成,马上要到手的一百万,王自德笑得眼尾都炸开了。 “好说,好说。” 他把牛皮纸袋装进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正想说什么,忽地脸色一变。 “不好,有人在破我的咒!” 他连声招呼都没打,抓起皮包就跑。 温恬眯起眼,端着咖啡往后一靠,身旁的男人伸手搂住她的腰,撩起她的发丝在鼻尖轻嗅,顺着在她耳后落下一吻。 温恬瞥了一眼:“封柒,我晚上还要去见他。” 与往常相比,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冷硬。 封柒手一顿,轻轻叹息:“恬儿,他有什么好的叫你心甘情愿地为他献身打胎。” “跟我在一起好么,恬儿,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封柒眼神缱绻,痴痴地望着温恬,情意绵绵。 温恬慢悠悠地喝着咖啡:“别演了封柒,我跟你在一起,你还怎么从你哥手里夺走股份?别跟我说你无所谓,你有情饮水饱。” “更何况。”温恬放下咖啡,挑起他的下巴,“你的眼神和专业的演员比起来,还是太刻意了。” 第137章 垃圾法师 封柒收起那副深情的模样,拍开温恬的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眼眸是与之相反的阴鸷。 “现在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浪了,倒是封然那边,最近有个项目,老头子很看好,封然已经打点好了,百分百能拿下。 我为你办了那么多事,现在,也该你出手了。” 封柒的目光犹如实质刺在温恬身上,似乎一旦她有拒绝的意思,他就会扑上来咬住她的脖子撕扯啃咬。 温恬被盯得心里有些慌乱,她掐着手心,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们这是交易,你帮我办了事,我自然也会帮你,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拿到这个项目。” 封柒点点头,端起咖啡一口气喝完,往桌子上一放:“约了个妞,在夜色,走了。” 这里的咖啡是纯手工磨出来的,很苦。 温恬盯着那只空荡荡的杯子,想起封柒没有来得及加糖,莫名笑了。 难怪,她就说依封然的性格,怎么会对一个私生子手下留情。 原来,封柒的命是用味觉换来的啊。 那可真是… 太棒了。 …… 王自德刚从咖啡厅出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他的面前,车窗摇下,戴着墨镜的女人冷声道:“上车。” 王自德左右看了看,拉开车门钻进去,车子飞快地驶出市区。 王自德捂着心口,骂道:“妈的,想解老子的咒,给老子等着!” “你不是说明天她的命格就能彻底换给我?刚刚经纪人又打电话说一个商务取消了!你怎么搞的?” 墨镜下的女人五官清秀,算不上精致,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是过一会儿就会让人忘记的长相。 王自德面色不变,安抚道:“孙小姐你别担心!等到了地方我就开坛,马上就把苏杉命格换给你!” “等等等!你要我等多久?再等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红?” “王大师,再等下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当初你性骚扰的学生是我的粉丝,她要爆料是我劝下来的,你可别忘了!” 女人声音尖锐,她怒气冲冲地摘下墨镜,那张脸,赫然是孙黎灵。 王自德捏紧拳头,按捺住怒火:“我知道是孙小姐您善良,您放心,我保证会让你在娱乐圈爆红!” 得到王自德的保证,孙黎灵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王自德松了口气,会咬人的狗不叫,孙黎灵尤甚。 要不是她手中有自己的把柄,他才不会只收一百万就帮人换命格。 孙黎灵压低声音:“对了,你找的谁收集苏杉的东西,可靠吗? 别到时候苏杉死了,她向警察供出你,我还得捞你出来。” 她只要苏杉的命格,换了命格,就算众人觉得异常,也没有办法和证据。 因为这是一种邪术,警察是查不出来的。 而王自德却说,换了命格后苏杉运势衰败,很容易就死了。 所以为了规避自身的风险,孙黎灵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从不露面。 否则她得了苏杉的命格,最后却坐牢了,那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王自德哈哈一笑:“放心吧,我给了她好处,她不会把我供出来。 保险起见我还在她身上下了蛊,蛊虫可比人听话多了。 更何况,我不会让苏杉死的。” 一个明星突然死亡会引发多方面的关注,保不齐有人看出点什么,所以,最好是让苏杉慢慢从众人视野中淡去,直到再也没人会关注她的死活。 比如,让苏杉的壳子住进一个受他控制的生魂。 这生魂得自愿,不怕痛,愿意成为苏杉的影子,想要找到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女人,与大海捞针无异。 巧的是,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商务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孙黎灵重新戴好墨镜,两人先后下车上楼。 王自德准备敲门,孙黎灵突然叫住他:“慢着,我去隔壁,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说着,她就拿出钥匙拧开了另一扇大门,王自德知道她谨慎,点点头,“行,我到时候叫你过来。” 等孙黎灵进去关上门,他脸色瞬间阴沉,啐了一口,暗骂一声婊.子,才转过身,砰砰地敲响面前大门。 郑俊卿和白烟正亲得火热,眼见就要擦枪走火,门被敲响了。 白烟立马推开他去开门,郑俊卿很扫兴,沉声问:“是谁?” “我。” 不待白烟开口,王自德径直踏进客厅,郑俊卿变了脸色,笑道:“王先生,您怎么来了?” 王自德掸了掸衣摆不存在的灰,左右看了看,并不回答郑俊卿,问白烟:“我先前设的坛你动没动?” “没没没。”白烟连忙打开那扇门,“您走后我就没进去过。” 王自德抬着下巴,神色傲慢:“算你有眼色,知道不该碰的不能碰,跟我进来吧。” 说罢他就进入那间房,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郑俊卿有些尴尬,白烟却很兴奋:“俊哥,大师要给我换身体了!” 郑俊卿心跳猛地加快,推搡白烟肩膀,声音迫不及待。 “烟儿,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快去吧!” 白烟雀跃地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郑俊卿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悄悄地打开大门溜走了。 他出了居民楼,直接打车回了学校。 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万一苏杉发现了,直接报警,警察上门了怎么办? 虽然苏杉发现的概率非常小,但以防万一,王自德还是跑了。 他可不要跟那两个人一起坐牢。 坐在地板上的苏杉双眼紧闭,死死握着黄符,一动不动。 “哎呀,这小子还想跟我斗法呢,用这种邪术,还反击,等着反噬吧!” 凌玄嘿嘿一笑,往香炉里插了三炷香,开始结印。 一连打出十三个手印,凌玄开始念咒,胡子跟着他下巴不停地动。 片刻,他放下手,嘴巴一咧:“什么垃圾法师,连一个回合都顶不住,就这还想剥生魂,依我看,还是赶紧找个厂子上班吧。” 楚寒星拿出罗盘,道:“走吧。” 对方现在受伤,跑得慢,可以看看是谁下的咒,顺便通知严毅他们,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去哪儿?”高敏有些懵。 楚寒星略一沉吟:“打击封建迷信。” 第138章 黄表纸 王自德猛地吐出一口精血,他心里一惊,抬手快速掐算。 得到结果,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扔掉桃木剑,拿出法器让自己神魂离体,装好肉身,二话没说就开始狂奔。 一辆辆警车拉着警报来到居民楼,原本在玩手机的孙黎灵心里一惊,立马起身走到床边,攥着窗帘悄悄掀起一角。 警车停好,好几个民警从车里钻出来,随后,一辆出租车也开了进来,为首的民警准备上楼的脚步一转,径直走向出租车。 很快,车门从内打开,一男一女下车了,民警快步上前,和女人握手。 孙黎灵瞳孔骤然一缩,怎么会是楚寒星?! “楚小姐,您说有人在家搞封建迷信,您知道在几楼吗?” 严毅看了眼站在楚寒星身旁的凌玄,目光审视,凌玄挺直身板,一点也不心虚。 楚寒星收好罗盘:“七楼。” 严毅点头,仰着脸冲队友打了个手势,对方秒懂,带着人快速上楼。 “咱们也上去!” 凌玄摩拳擦掌,他倒要看看是谁不怕死地帮人换命,还真不怕死后被阴差清算啊。 凌玄进了单元楼,孙黎灵脸色阴沉,窗帘都被揉皱了。 她就说王自德怎么没有动静,原来是因为楚寒星! 坏了她的好事,该死! 孙黎灵眼神怨毒地盯着楚寒星,恨不得目光变为实质,把她捅得百孔千疮。 忽地,楼下的楚寒星抬眸,漫不经心地扫视居民楼一圈,又漠然地收回视线,抬脚上楼。 孙黎灵猛地松开窗帘,往旁边一闪,背贴着墙壁,心跳飞快,咚咚地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楚寒星不可能发现她,孙黎灵仔细回忆刚才那一幕,楚寒星的视线没有在她这边多停留,应该是无意间的。 孙黎灵手心发了冷汗,她贴着墙壁慢慢滑下,手抱着膝盖,屏气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大门没有关严实,民警踹开大门,进入客厅,然后分头行动,检查每一间房,看清房子里的东西后,所有人都是一惊。 楚寒星跟凌玄上来时,一个民警正在跟严毅汇报情况。 “有一个空房间,里面放满了明星的签名照,周边,海报,那个明星的照片贴满了一整张墙壁,根据我们检查,所有照片都拍的是同一个明星,叫苏杉,另一个房间有一个女人,我们…不敢动。” 民警汇报完,下意识瞟了眼楚寒星。 每个房门都被敞开,楚寒星往里走了几步,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苏杉的照片,用过的口红,甚至是穿过的内衣物,全都被堆在一个房间里。 虽然很乱,但口红盖子很新,没有落灰,甚至连指纹都没有,好像有人在每天擦拭一般。 角落里有两个包,八成新,郑俊卿口中的表妹,应该是情人才对。 “他把这姑娘的魂魄锁住了!” 凌玄找到了对方设坛的那间房。 白烟双眼紧闭,嘴唇发乌,手腕被利器划开一个口子,血汩汩地流。 顺着流,就代表已经被割腕很久了。 救护车的警报声隐隐约约的近了,严毅拧眉,转头正想问楚寒星什么,只见凌玄撸起袖子,从厨房接了一碗水,又在水里放了一张符,用食指搅合搅合,就掐着白烟的下颌往下灌。 严毅伸出手准备拦下,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楚寒星解释道:“百解符,可解七十二关三十六煞,如果不化煞,血止不住,送往医院,伤口也无法愈合。” 严毅沉默,转头看了眼下属,只见他们望天望地,似乎没发现他们的动作。 他们是来打击封建迷信的好伐,现在有人直接当着他们面喂符水,这个更封建迷信好不好!! 凌玄一边喂水一边念咒,喂完了放下碗,又用剑指虚空对着白冰额头画符,隐隐可见灵气流动。 楚寒星垂眸,虽然灵气很淡,但破解对方的邪咒足够了。 抬眸无意瞧见了一张未焚烧完的黄表纸,还剩一角,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灵”字,捻着手指若有所思。 在严毅他们眼里,就是凌玄在莫名其妙的比比划划,看得他们是一脸茫然。 这时,有人压低声音:“医生来了!” 是严毅的下属,他时不时探头朝房内看一眼,搓着手,肉眼可见的紧张。 严毅拍了一把他的头:“来了就来了,你当我们做贼呢!” “好了!” 凌玄把白烟放平,下一秒,就有医护人员进来,把人给抬走。 房间里乱糟糟的,糯米撒了一地,纸灰四处飞,香炉里插着一大把香,烟雾缭绕,直闷得人头晕。 显然,那人把白烟留在这儿,自己跑了。 “这楼太老了,没有监控,看来只得等那姑娘醒来才知道怎么回事。”严毅神色肃然,“楚小姐,这次您不用跟我们去做笔录。” 凌玄乐了:“楚道友,看来你还是他们派出所的常客啊。” 屋子里还有对方的气息,根据气息可以找到他的位置,楚寒星掐诀查探,片刻后放下手。 “他跑了。” 常人说的跑了是人跑了,楚寒星说的跑了,是他的气息只在这个房间里,而在房间之外,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 凌玄摆摆手:“跑了就算了,反正咱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警车拉响警报远去,不少大爷大妈都打开大门,跑出来看热闹,唯有一扇门紧闭。 孙黎灵浑身冒着冷汗,房间里悄无声息,要仔细听,才能听见孙黎灵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楚道友,咱们走吧!” 楼道里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孙黎灵耳朵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她屏住呼吸,心跳声响如擂鼓。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说好,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出了居民楼,小区,上了车,孙黎灵拽着窗帘起身,不停地大口呼气,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 她戴好墨镜,悄无声息地离开居民楼。 车上,凌玄问:“楚道友,你方才在看什么?” 刚才,楚寒星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才回答他的话。 楚寒星摇头:“没什么。” 那张黄表纸,窗户上一闪而过的侧脸。 是孙黎灵么。 第139章 未经人事 临祈贵太太圈里最近很热闹,先是季家盼着老公回心转意十几年的金淑玲突然出国了,还在出国后寄回了离婚协议,又是张芸芸不知怎么发疯一把火把自家别墅烧光,连夜跑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该不会想不开跳河了吧?前阵子不是有个人自杀尸体在河里漂了三天才被渔民发现打捞上来的么。” “不会,听她老公说她账户最近的流水都是大笔消费,活得好好的呢!” “哎!都查到流水了,那地址不也就出来了吗?她在哪儿?” “我老公跟吴尚津应酬的时候听他说好像在那个冰…对,冰岛!” “金淑玲前段时间发了朋友圈,定位也在冰岛!难道她们俩在一块儿?” “哗!听说金淑玲走的那天楚寒星也在,她后面又跟着张芸芸走了,她好像真的蛮厉害啊。” “一个孤女,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你们可别忘了,金淑玲她们俩老公多少小姑娘上赶着往上贴,她现在把人给劝出国,谁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 花园里静了一瞬,其中一个贵妇人笑道:“周丽,你儿子身体最近怎么样?” 上次楚寒星断她儿子周辰得了脏病,周丽现在还有心情跟她们喝下午茶,难不成她说错了? “什么怎么样?” 周丽把杯子重重一放,溅起的咖啡挂在杯子边沿,看起来脏脏的,离她较近的几个贵妇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 周丽没有察觉,冷哼一声:“我儿子身体好得很!” “他明年就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到时候啊,我就要在家带孙子咯。” 周丽抬着下巴,十足傲慢。 几个贵妇人对视一眼,抿唇笑了笑。 听她这话,别说检查,怕是连医院大门都没进去过吧。 一人道:“那我们就先提前恭喜你了。” 周丽笑得更开心了,喝了一下午的茶,又向众人证明她儿子身体好好的,周丽别提有多开心了。 到家的时候,周辰刚起床,趿拉着拖鞋在厨房找吃的。 保姆知道他的作息,做好了菜用保鲜盒装好放在冰箱里,周辰打开后闻了闻,宿醉后忍不住犯了恶心,他反手把饭砸了。 “他妈的,保姆干什么吃的,饭都馊了,闻得老子犯恶心!” 周丽刚进门,就听见周辰把做饭的阿姨训成鹌鹑,她翻了个白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儿子重新做!” 做饭阿姨唯唯诺诺地点头,把散落在一地的饭菜收拾好,倒进垃圾桶里,又忙不迭地洗手做饭。 周辰尤不解气,一脚踹翻垃圾桶,厨余残渣盖在做饭阿姨的脚上,脏污的油水打湿了她的鞋袜。 她一声不吭,把垃圾桶扶正,把垃圾扫干净又拖了一遍,自己套了两个鞋套,继续做饭。 周辰骂道:“妈的,臭娘们儿!哑巴了?” “好了好了。”周丽扫了眼做饭阿姨,不屑一顾,拉着周辰到客厅坐下,“辰儿,那个女人肚子里的东西你处理了吗?” 周辰满不在乎地摆手:“妈你就别操心了,还有你儿子我办不下来的事?” 周丽满意地笑了笑,抓着他的胳膊:“你说明年让妈抱孙子,可别又哄我啊!” “知道知道。”周辰眼珠一转,“妈,你说楚寒星她…” “你提她做什么!”周丽沉着脸打断,“一个下贱东西,还敢咒我们家断子绝孙,我呸!也不看看她自己,连父母都没有的野种!” “妈,你说她这么讨厌,不如我让人把她……”周辰搓着手,笑得十分猥琐。 周丽瞪了他一眼,“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周辰不说话,嘿嘿笑了两声。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周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冷哼一声:“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看上她哪点了?” “妈,大鱼大肉吃惯了,这偶尔来一碟清粥小菜肯定不一样嘛!更何况楚寒星她那张脸,啧啧。” 周辰回想起楚寒星那副清冷的模样,心里痒痒得很。 这种高岭之花,在床上一定很带劲。 周丽瞥了眼,早已习惯他这幅德行。 “随便你,不过她一看就未经人事,你别把人给玩死了。” “我怎么舍得!”周辰肉眼可见的兴奋,“妈,说不定我还能让她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呢!” 周丽眼睛一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楚寒星怀了他们周家的种,自己把话放出去,还有哪个男人会娶她?这女人啊,总是会对自己第一个男人记忆深刻,加上她又怀了孕,到时候让周辰多哄哄她,她嫁进来不就分分钟的事吗。 女人,她最了解了。 只要她嫁进来,还不是任她揉搓扁圆,等她成了黄脸婆,看她还怎么出去勾男人。 想到这里,周丽笑了起来,“你要是真让她怀上儿子,妈就让你娶她!” “是男孩,我可不要死丫头。”周丽补了一句。 一听周丽答应了,周辰瞬间蹦了起来:“好好好,妈,你放心,我一定让楚寒星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至于结婚,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泄欲的工具而已。 趴在周丽身上的鬼婴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肩膀。 周丽皱着脸,闭上眼抬起肩膀活动:“我这肩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酸又疼,开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什么医生,我看是骗子才对!”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转头想跟周辰说些什么,却见房间里早就没了他的踪影。 周辰下午才起来,连饭都没吃,就召集他那些狐朋狗友到了夜店。 一听他想睡个妞,那些人一脸无趣。 “这有什么难的,约过来,喝两杯,不就半推半就从了嘛!” 周辰啐了一口:“要真这么简单,我还用问你?” 一人推出一个棕色小药瓶:“这个,我哥们儿给的,倒半瓶能药一头大象,无色无味,和矿泉水一个样。” 周辰一喜,“这个好。” 他把药瓶装进兜里,又思索起来,“你说…我怎么才能把她约出来呢,” 虽然周辰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楚寒星绝对不会见他。 “哎,你要约谁?” 有人捅了捅他的胳膊,周辰几乎脱口而出楚寒星的名字,可转念一想,万一被楚寒星知道了怎么办,于是闭着嘴,怎么问他都不说。 那几人索性不问了,开始喝起酒来。 周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把楚寒星弄出来,就在他放弃之际,温恬的脸一闪而过。 他猛地起身,转头给温恬打电话。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温恬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 果然,他拐弯抹角地表明自己意思后,温恬笑了:“我帮你。” 周辰神色激动:“你确定她会赴约?” 温恬握紧手里的玉佩,声音温柔如水。 “我确定。” 第140章 大道无情? 挂断电话,温恬拿起口红,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把红唇涂得饱满诱人,而后盖好盖子,抬眼,扬唇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意。 片刻,她微微收敛笑意,魅意淡了些,这点细微的变化,与方才的她,天差地别。 甜美可人,眼眸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是封然喜欢的样子。 虽说周辰蠢笨,但还多亏了他,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楚寒星和之前,很不一样,这让温恬谨慎了许多,周辰设下的局,用脚趾头想想都不会有多高明,楚寒星绝对不会轻易上当。 那个王自德…倒是有两把刷子。 她擦了擦手,拿出手机给王自德拨了过去,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温恬都快挂断了,手机忽然震动,王自德的声音已经响起。 温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口问:“王大师,你在忙?” “没,没,刚回家。” 王自德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上,这才马不停蹄地回家拿出肉身回魂,再晚一会儿他可就回不去了。 温恬压根儿不关心他忙不忙,见此,开门见山道:“我有个朋友想约楚寒星出来谈谈,她的性格你也知道,一个不开心说走就走,谁也留不住。 我想着,我就好人做到底帮帮他,让他能跟楚寒星好好儿的谈谈,不知王大师你可有法子?” 王自德眼珠一转,沉吟:“这个嘛……” “价钱好商量。”温恬明白他的意思。 王自德笑了:“想让她走不出去,自然是有办法的,给我地址,我现在过去布阵。” 王自德尚不知道,逼得他落荒而逃的就是楚寒星。 一想到自己可以出口恶气,当面羞辱她,还有钱拿,王自德怎么也不会拒绝,当即就答应下来。 “不过,你怎么让她乖乖听话进入我的困阵?” 温恬弯唇,把玉佩放进一个首饰盒子里装好。 “她三岁时发高烧差点死了,有人给了一块玉佩保下她的命,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只要你把它放在设阵的地方,她一定会去拿。” 王自德:“哦?” 温恬道:“我现在叫人给你送过来,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 很明显地暗示。 用真玉佩引楚寒星出来,又在阵法当中放上假玉佩,让她空欢喜一场。 当然,若是王自德有点良心的话,或许不会在玉佩上做手脚,设下困阵也就算了。 但王自德早已看楚寒星不爽许久,巴不得她什么都得不到,想的跟温恬一样,大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温恬:“对了,我那个朋友,爱慕楚寒星许久,劳烦王大师你帮忙牵牵红线。” 王自德瞳孔放大,瞬间明白温恬的意思。 这个“谈谈”,恐怕不是字面上的这个意思吧。 王自德把电话一挂,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楚寒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笑完了,他脸色一沉,“哼,不就是破了一个幻阵,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王自德按照温恬发来的信息,收拾了一大口袋的法器符纸,打车前往周辰所在的夜店。 …… 凌玄去度假村施工现场,楚寒星到家时,苏杉还握着符纸,紧张地坐在客厅。 临走前,凌玄叮嘱她暂时不要出来,怕对方是调虎离山之计,到时候没有阵法保护,等他们赶回来就晚了。 高敏坐立不安,一听门响,唰地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到大门:“怎么样,抓到他了吗?” 楚寒星摇头,高敏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没抓到就算了,你们也不是专业抓罪犯的,大家都没事,平安就好。” 楚寒星接过,喝了一口,对地上的苏杉道:“你身上的咒已经除去,可以放心了。我们到现场只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苏杉揉了揉发麻的腿,仰头:“郑俊卿不在?” 楚寒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的包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现场被警察封锁,想要的话可以去派出所报案。” “那个女人…是不是她想要我命格?” 苏杉感觉自己糊里糊涂的,被绿也就算了,图她钱也可以理解,但连她命格都要换掉,她真的想不通。 人有这么狠毒吗? 楚寒星微微蹙眉:“不是她,应当是孙黎灵。” “她?”苏杉非常吃惊,“她平时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苏杉难以置信,人心隔肚皮她知道,可孙黎灵这是在肚皮上安了一个防火墙吧! 苏杉越想越气不过:“她想红想疯了?不行,她这是想杀人!我要报警,让警察把她抓起来!” “你拿什么报警?”高敏道,“你知道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的区别么,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想跟你换命,这种玄之又玄的事,警察根本没办法处理。” 楚寒星点头:“正是。” “你就没办法么?”苏杉咬着唇问。 楚寒星神色淡淡:“你想我怎么做,把她的命格跟一个乞丐置换?还是抹掉她的灵魂让她变成傻子?” 苏杉捏着拳头:“让她也体会到跟我一样的痛苦!” “我只答应救你性命,并未答应帮你报仇。” 楚寒星慢条斯理地坐下,面对愤怒的苏杉,眼眸平静如水。 苏杉双眸睁大:“她伤害过我,你…你就这样轻易地原谅她了?如果是她呢?” 她看着楚寒星,用手指着高敏:“如果她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你是不是也要放过对方?” 闻言,楚寒星轻轻一笑,她虽笑着,可眼中没有半点温度,全是凉薄的寒意。 “你拿什么跟她比?” 楚寒星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矿泉水瓶身,“苏杉,你我之间是交换,并非交情。” 苏杉是很可怜,但她已保她性命无虞,剩下的要怎么做是她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在她这里,只为生命让步。 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修得人身,更不容易。 所以她希望它们焕发生机,而不是绝望枯萎。 大道无情? 太上忘情? 楚寒星垂眸,目光没有落点,静静地出神。 第141章 帮手 苏杉走了,她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愤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反应。 报复吗?怎么做?找谁?有用吗?对方会继续在背后出阴招吗?报复成功了她从此就能高枕无忧吗? 孙黎灵,昏迷的女人,郑俊卿,他们在她的生活中像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最后,她想知道郑俊卿的情人是谁。 当她以受害者的身份去派出所时,做完笔录,警察带她来到医院。 一进病房,首先看见的是高高挂在点滴架子上的葡萄糖。 液体缓慢地被输送进病床上女人的身体里,苏杉视线下移,定在了她的脸上,瞬间就明白了。 她的脸很白,除了失血过多原因外,还有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病态的白。 她的半张脸被烧伤了,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翻搅后一般,白一片红一片的。 另外完好的半张脸可以看出她原本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生。 这个女人,想要她的身体,是因为她的脸是完好的。 苏杉就这么盯着她,直到白烟的睫毛开始颤颤巍巍,不一会儿,完全醒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听见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白烟浑身一僵,慢慢地转头,看见左前方的苏杉,闭了闭眼。 她知道,她完了。 见她一副认输的模样,苏杉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委屈上了?你联合郑俊卿做了什么还用我说?你现在不道歉还装上死了,仗着我没有证据拿你没办法是吧?” 白烟抿着唇,不说话。 苏杉冷笑:“我真是好奇了,依他那副德行,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钱就更不用说了,是怎么跟他好上的?” 白烟依旧不说话。 苏杉双手抱胸:“怎么,我咄咄逼人了?你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冰清玉洁白莲花,是挺招郑俊卿喜欢。 你们一个婊.子一个渣滓,真该在一起天长地久!” 本以为白烟依旧不会开口,苏杉正打算继续骂下去时,她忽地从病床上半坐起来,用一双无机质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白烟干哑着嗓子:“不许,你说,他!” 听见这话,苏杉笑得前仰后合。 说她自己没反应,一提郑俊卿她立马就开口维护,这女的他妈有病吗?当小三倒比她这个正牌女友还称职。 笑着笑着,苏杉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白烟罢拔了针头,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沉声说:“不许你,说他,否则,我就杀了你。 ” 她赤着脚,青色血管蜿蜒清晰可见,她的皮肤很薄,像是一点多余的脂肪都没有。 白岩声音很平静,但隐隐含着不顾一切的癫狂。 和先前委屈的样子就像两个人一样,有点像是,精神分裂。 苏杉突然有些畏惧。 她后退了几步,看到门口的民警,微微放下心。 她冷笑:“你放心,往后我不仅不会说他,也不会见他,我还会帮你把他送进牢里让你们做一对恩爱鸳鸯!”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听扑通一声,白烟直直地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脚,“他是博士!他还有大好前程!你不可以让他坐牢!” 苏杉难以置信:“你疯了吗?他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白岩没说话,却慢慢地抬起头,仰脸,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杉从她黑色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一怔,浑身像是卸了力一般,疲惫。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她跟白烟,其实是一样的。 在沼泽中下沉,岸上伸出一只救命的手,以为会从此获得新生,实则陷入更深的深渊。 她挣脱白烟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抬头,看着经年不变的天空。 看得眼睛发酸了,苏杉慢慢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把郑俊卿论文造假,把剽窃他人学术成果的证据发给了他的导师,校长的邮箱。 一个,曾经希望他看清郑俊卿人品的大学生发来的私信。 苏杉抹了把脸,为一个渣滓怀疑人生,就此消沉,那可真是太不划算了。 …… 晚饭的时候,楚寒星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许是看消息的时间长了些,高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楚寒星直接把屏幕转向她。 高敏看了眼,瞬间皱起眉头:“玉佩?你不是放在密码箱里…又是温恬!” 她把筷子重重一放:“让你去拿玉佩,说什么想跟你好好谈谈,让往事一笔勾销,这理由还能再离谱一点? 她温恬会认错我名字倒过来写!” “不行,楚楚,谁知道她安没安好心,咱们不去!” 高敏抓着楚寒星的手腕,生怕她答应赴约。 楚寒星单手托着下巴:“你说,她怎么知道这玉佩对我很重要呢。” 重要到,断定她即便知道有陷阱也会赴约。 那枚玉佩,冥冥之中的感应,它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为它保护了你十八年啊!”高敏不假思索地回答,“它曾经触之即热,很温暖,你让我碰过,我当时加班好几天,可一碰它,疲惫瞬间就消散了,它很有灵气的。 但温恬出现后,它就变得灰扑扑的,跟块假玉似的。 她老惦记你的东西,加上那块玉佩出席活动的时候经常要取下,你索性就放进密码箱里。 可惜还是没瞒过温恬,她知道你这么珍视,一定是向你养父母打听了。” “灵气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玉佩能储存灵气,听高敏的意思,不仅如此,玉佩里的灵气还很浓郁。 那在原主没有任何的危险下,是什么让它的灵气在一夜之间消失呢。 因为温恬么? 楚寒星眸光淡淡,若有所思。 高敏看着她的神色,问,“你要去么?” 楚寒星轻笑:“我挺感兴趣的。” 她不会勉强自己,但她对玉佩感兴趣。 高敏拧眉:“可你这么前去不就正中了她的计?” 温恬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跟楚寒星把往事一笔勾销,她恨楚寒星恨得要死,怎么会好心还给她玉佩。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温恬身上还有大气运,保不齐她能挖到了高手。 到时候,失控了,就不好了。 楚寒星沉吟,“不如我叫个帮手?” 高敏迟疑,却见楚寒星拿出香炉,插上香,开始烧元宝。 一个元宝堪堪燃尽,赵明瞬间现身。 赵明拿起元宝咬了一口,上面出现一个牙印,他喜滋滋地揣进怀里,一个劲儿地点头: “对咧!对咧!就得是这种印儿。” 第142章 困阵 高敏只觉一阵冷风吹进屋子,冻得她一个哆嗦,隐隐能感受到屋子里多些什么。 是楚寒星叫的帮手吗? 两人是蹲在地上烧东西的,香炉放在桌子上,赵明坐在上面美滋滋地吸香。 高敏循着直觉,抬头去看黑无常的方向,忽地,一只温凉的手盖住她的眼睛。 “别看。”楚寒星轻声说。 高敏微怔,点点头,站起来背过身,去了次卧,关上了门。 赵明晃荡着脚,不是很理解:“我又没现身,你怕什么。” 只有死人,才能看见黑白无常。 常人若是在大白天见到他们,就算不死,也会受惊,更有甚者,被他们身上的阴煞之气卡到,而大病一场。 楚寒星神色淡淡,“她的生活里不该有这些。” 小桃,已经是破例了。 有时候的隐瞒,反而是一种保护。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赵明看了她半晌,笑了一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对她倒是一如既往。” 楚寒星神色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眼帘轻动,长长的睫羽掩盖住眸中的思绪。 香燃尽了,赵明从桌子上跳下来,拍拍手,“找我什么事儿?” “同我去踩一个陷阱,看着我点儿。” 楚寒星收好香炉,动作漫不经心,似是单纯地为了让高敏放心。 “成。”赵明直接答应,又拿出刚才那几个元宝,嘿嘿一笑,“哥们这么爽快,多整点?” 楚寒星点头:“这是自然。” “不过…”她抬眸,“上次烧给你的用完了?” 赵明摆手:“嗐,你不知道,现在阴间通货膨胀得厉害,就黄金还值点钱,怎么说我也得多囤点养老。” 楚寒星轻笑:“那倒也是。” 赵明重新把元宝装进袖子里,抬头环视一圈楚寒星的新房,又到走廊看了看,啧了一声:“你这…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听,走吧。” 听见关门声响起,高敏从卧室出来,桌子上有一张便签,是楚寒星叫她早点回家,不要在这里多待。 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高敏轻轻吐出一口气,把便签装进包里,关好门开车回家。 …… 王自德到了夜店,根据温恬的形容,找到了周辰。 一米六左右,一看就肾水亏空,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男人。 他有些看不上,可转念一想,若是促成这人跟楚寒星的好事,他心里不晓得会有多痛快! 想到楚寒星哭哭啼啼却又不得不委屈自己嫁给周辰的模样,王自德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 就算她楚寒星数术万分厉害又怎样? 最后还不是会跟男人结婚,被男人搞大肚子,挺着大肚子看自己老公在外面跟花花草草嬉笑调情而伤心郁结? 呸!一个女人,还妄想骑在他的头上! 王自德越想越兴奋,在他的幻想中,楚寒星已经被他狠狠踩在脚底下,哭着向他认错求饶。 他面带笑容地叫住揽着一个女人的周辰:“我是温恬叫来帮你的,你打算约楚寒星在哪里见面?” 周辰上下打量着他,切了一声:“小爷我早就准备好了,还用你帮我?” 蠢货,楚寒星一脚就能把你踢到太平洋里去! 王自德在心里暗骂,面上却笑着:“周公子有所不知,楚寒星喜欢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温小姐是担心你中了她的计,特让我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递出名片,周辰低头一看,前缀一长串称号,什么什么协会会长,什么什么荣誉称号,总之,一看就很厉害的那种。 “原来你是风水师啊!”周辰瞬间被唬住,推开怀中的女人,态度变得恭敬,“我约她就在这边儿,楼上就是酒店!” 王自德心里舒坦了,端起隐士高人的架子,吩咐周辰,“叫人将这捆红线拆开,按照我说的位置固定。” 周辰盯着绳子,没有动作,王自德转头,看他脸上嬴荡的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自德又忍不住暗骂一声,他得用红绳设阵呢,这蠢货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耐下性子:“周公子,我要布一个困阵,让楚寒星走不出这间房,时间紧迫,还请你快快按照我所说的做。” 周辰咧着嘴:“知道,知道,别催!” 他还是一动不动,笑容嬴荡地盯着红绳。 王自德捏紧拳头,妈的,这傻逼他真是多看一眼就想锤死。 好在,周辰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正事,王自德松了口气,然而周辰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血压飙升。 “对了,你刚刚让我干啥来着?” 王自德拳头都发红了,他咬牙切齿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扯着面皮笑:“周公子,就是这样,很简单。” 周辰满不在乎地点头,拿起手机,又想起什么,“哎大叔,你说话怎么磨牙?” 你他妈才磨牙!死王八! 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王自德恨不得上手掐死周辰。 可一想到楚寒星会和这种蠢货过一辈子,他瞬间又舒坦了下来。 周辰叫了几个服务员上来,让他们在房间布置红绳。 服务员手脚麻利,红绳的位置全是按照王自德的想法来,这让他十分满意,然后又更加看不上周辰了。 很快,布置完成,周辰问:“行了吧?” 王自德摇头,“太明显了,她不一定会进来。” 他又吩咐服务员,在走廊从头到尾都布置了红绳。 周辰撇撇嘴,“拜托,你动动脑子,她又不瞎,这么多绳子,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有陷阱!” 王自德怒火忍不住了,遇上这个蠢货他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闭嘴!”他吼了一声,从包里拿出铜钱,根据罗盘方位,把铜钱穿进红线内。 红线绑了死结,铜钱是凭空穿进去的,看到这儿,周辰瞪大了眼睛。 王自德找到一个方位,要么垫脚要么蹲下,把铜钱穿进去,过一会儿,又换了一个方向,如此反复。 接着他用刀划开指尖,往罗盘上滴了一滴血,那红木罗盘突然泛起红光,王自德趁机把罗盘放在阵眼,霎时,罗盘沉下不见,所有红线凭空消失。 周辰在原本红绳的位置乱抓一气,结果什么都没抓到,只有空气。 王自德冷笑,肉身困住,楚寒星说不定能神魂离体,可把魂魄也困住,看她还怎么逃! 第143章 挑断手筋 “这是怎么回事?”周辰还在拍着墙壁。 王自德拍拍手,志得意满:“阵法已成,只要她来,就绝对逃不出去!” 他点燃几根线香,给周辰一颗药丸:“迷魂香,会让人全身无力,腿软走不动道,这颗是解药,你吃下去。” 周辰太蠢了,根本不能成事。 为了给楚寒星设下陷阱,他可是下了血本,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周辰二话没说就吞下去,他瞅着点燃的熏香,搓了搓手,“那我的药水…要用吗?” 他把那个棕色的小瓶子拿出来,“我哥们儿说,半瓶能迷倒一瓶大象。” 王自德瞥了眼,“能用就用,你先抓住机会,把人给办了再说。” 末了他想起什么,拿出一张用红线穿好的三角符:“这是求子符,能帮助夫妻受孕,你带着,不要取下来。” 周辰一喜,立马戴在脖子上,乐颠颠地拍拍王自德的肩。 “谢你了啊大叔,你真够意思!” 他马上就要有儿子了,真他娘的爽! 王自德扯动脸皮,牵起一丝微笑的弧度,他摸出手机看了眼。 “温小姐让人送的东西到了,我下楼一趟。” 周辰抬头打量刚才挂着红绳的位置,敷衍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王自德捏紧拳头,怒气冲冲地下楼,从温恬助理手里接过盒子,暴力地拆开包装,一个没注意,啪的一声,玉佩摔在了地上。 王自德瞥了眼,没碎。 他不耐烦地蹲下身去捡,指尖刚碰到玉佩,就像被烙铁灼烧了一样,刺痛发红。 那疼痛很快消失,快到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王自德憋不住怒了,对着玉佩大骂起来,“妈的!你一个破玉佩也敢欺负老子?” 他捏着玉佩,想狠狠地往地面一砸,一想又要用这个来要挟楚寒星,他又收回手,强忍下这口怒气。 他再次返回的时候,周辰瞟了他一眼,这一看,就顿住了,“哎大叔,你脸咋发紫,是中毒了?” 王自德咬着牙,没理他,径直走向屋内,找了个位置,从兜里掏出另一枚玉佩,把两块放在一起,根据原本那块的模样,设了一个障眼法,然后,把真的那块放在包里。 “玉佩是楚寒星的东西,到时候她找你要,你就带她进来看,记住,你千万不能动它。” 一动,障眼法就破了,原本的形状露出来。 虽然楚寒星拿起玉佩就会知道是假的,那时已经不重要了。 这步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迷魂香的药力生效。 想了想,王自德又把真的玉佩交给周辰,“还是要见到真东西她才会愿意跟你来,这样,我在隔壁开一间房,你哄她上电梯的时候,趁机把玉佩扔到我房里……” 周辰不耐烦地打断:“老子不就是睡个女人,你整这么麻烦干啥? 啰里吧嗦,跟个娘们儿似的。” 王自德瞪着他,脸色铁青。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楚寒星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的罗盘可是一位高人开过光的,跟了他十几年,要不是逼不得已,他根本不会拿出来。 楚寒星两次三番抢他客户,是她先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 晚上八点,楚寒星如期而至,身边跟着黑无常,气运正常的普通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她,就像自带路人甲光环一样。 来自于潜意识里的趋利避害。 赵明嘚瑟:“怎么样,我还是很有用吧。” 楚寒星轻笑点头,不仅如此,夜店里的鬼魂也不近身。 往常这里是他们的天下,现如今,抱成团缩在一堆,瑟瑟发抖。 “楚小姐。”一个染着红发的男生跑上前来,挤了挤眼,“周辰在楼上等你呢!” 楼上就是酒店,赵明无语:“他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男生引着她上前,楚寒星并未跟上,问道:“我的东西呢。” “啊这个…”男生挠头,“你上去就知道了。” 楚寒星淡淡地看他一眼,上了楼。 周辰站在走廊转角处,抓着玉佩的挂绳晃了晃,“我给你放进房间里,你自己来拿。” 说罢,他转身就走,砰的一声,关响房门。 赵明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红线,忍不住吐槽:“就这一个破阵,也想学别人玩阴的?” 楚寒星幽幽叹息:“夜深,天凉了。” 她慢条斯理地从芥子空间取出印章和一张黄表纸,引动灵气虚空对着黄表纸写了什么,然后盖上印章,轻轻一吹,黄表纸瞬间焚烧殆尽。 接着,楚寒星手中幻出灵剑,目光在走廊游走,最后落在坤宫。 “找到了。” 她微微扬唇,手中的灵剑飞出,直直钉在阵眼,罗盘陡然发出红光,灵剑强硬钉在罗盘中心。 红光不甘心的消散,咔嗒一声,罗盘碎成两半,同时,房门后的王自德遭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他暗道不好,没想到楚寒星这么快就破了他的阵法,顾不得多想,打算像上次那样逃走。 忽地,一股寒意直逼脊背,王自德头皮发麻,对死亡来临的直觉促使他就地一滚,躲开那铺天盖地的杀意。 王自德心怦怦地跳,浑身紧张的出了冷汗,他感觉脖子凉凉的,抬手摸到一手湿意,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出。 他捂着脖子抬头,一柄泛着寒光的剑钉在他的头顶,他从剑身看见了自己脸,眼神慌张,惊恐,畏惧。 若是他刚才再慢一步,就头身分离了。 “拿来。” 背后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王自德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抓紧手里的玉佩,没有回头,干哑着嗓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根银针飞出,齐齐扎进王自德手腕,他尖叫了一声,手掌不受控制地松开,玉佩滑落,露了出来。 素白的手指从他身侧拾起玉佩,放进手帕里擦干净,又用酒精,反反复复擦了一遍,楚寒星这才收起。 她握住剑柄,把钉在墙上的灵剑取下,漫不经心地用剑尖拨弄着王自德无力的左手。 “说说,你们想干什么。” 王自德从手腕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好像有许多长着尖刺的蚂蚁在爬,蚀骨的痒意,还有万千烈火在灼烧。 他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先前是怕的,现在是痛的。 他牙齿不受控制地抖动,像是衣衫单薄的人身处寒冬,说话磕磕绊绊。 “温恬…让我帮周辰…毁了你的清白,搞,搞大你的肚子,她还、还把玉佩给我,让我换成假的骗、骗你——啊!!!” 王自德双目猩红,他的手腕一片血肉模糊。 楚寒星竟是,生生挑断了他的手筋。 第144章 招惹 王自德惨叫一声,就痛到晕了过去,楚寒星蹲下身,提起他后颈的衣领,直起身,像是拖一只死狗一样,拖着王自德慢慢地走出房间。 赵明瞥了眼,生命数据显示六十五,满值是一百,及格线,死不了。 想罢,他静静地跟上,没有开口。 周辰正激动地守在假玉佩旁边,等着楚寒星敲门。 咚的一声巨响,震得他心里一跳,他张口就想骂娘,转头看见门口那一幕,呆住了。 王自德浑身是血的被楚寒星单手拖着,一地都是鲜红刺目的血迹,像是案发现场一样。 楚寒星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但那股骇人的冷意扑面而来,让周辰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脏都跟着停止了跳动一般。 他双腿开始发抖,手心冒了冷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跑,他以为自己听从了大脑的指挥,正在逃跑。 可当楚寒星一步一步宛如死神一般逼近他时,他才发现,他的身体早就僵硬到不受控制。 就好像,站在马路中央,一辆货车疾驰过来,知道自己该跑,可是,他只能浑身打着颤,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死亡的来临。 楚寒星居高临下地看他,周辰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辰哀求道:“求求你别杀我!我错了!都是温恬,是温恬让我这么干的!” 楚寒星没有开口,周辰心里慌张不已,王自德那么厉害都被她弄得半死不活,自己什么都不会,还能保住小命吗! 想到这儿,他哆嗦着去抱楚寒星的脚想求她原谅自己,却被她一脚踹开,周辰连忙跪好,开始磕头求饶。 “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我下贱,我不要脸,求求你,放过我!” 周辰一个接一个地磕头,磕得邦邦响,眼泪鼻涕混在一起,令人难以直视。 楚寒星垂眸,口中念咒,绕过他,跨了一步,来到温恬所在的地方。 周辰还在不停地磕头,直到他余光瞥见那个身影不见了,磕头的动作慢了下来,四处张望,发现楚寒星确实走了之后,精神瞬间放松下来,劫后余生般地拍拍胸口。 …… 温恬心情很好地换了晚礼服,今晚,有一个慈善晚宴,她要作为封然的女伴出席宴会。 至于封柒,她已经想好怎么敷衍他了,反正,楚寒星现在已经翻不起花浪了,更别提今天晚上。 她坐在镜子面前,想象着楚寒星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一身痕迹躺在周辰床上的模样,忍不住开怀大笑。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温恬猛然抬头,看见镜子里的那个身影,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陡然转头,手撑着梳妆台,心里突突地跳。 “楚寒星?你怎么在这儿?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该……” “该什么?” 楚寒星往前逼近一步,温恬视线下移,这才看见地上呼吸微弱的王自德,她心里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 楚寒星仍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唇边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温恬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的楚寒星很可怕。 她的手死死抓着梳妆台边沿,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温恬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楚寒星却松开了王自德,身影一闪,刚刚拎着王自德的那只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温恬瞳孔一缩,不知是不是晚礼服太过紧身的缘故,她很快就呼吸不上来,肺部开始缺氧。 “咳…咳,放、放开…我,楚、你…疯了、吗……” 楚寒星轻笑,掐着她的后颈,手慢慢往上提。 温恬双脚离地,她脑袋一片混乱,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楚寒星真的想杀了她! 不行,她不能死,她凭什么死,该死的是楚寒星才对! 她身上的狐狸陡然变大,天空开始响起一阵阵雷鸣。 温恬脸涨得发紫,双眼赤红,她的脚不停地晃动,想要挣脱楚寒星的桎梏。 一丝丝细小的雷电通过狐狸打在楚寒星的身上,一道接着一道,没有片刻停顿。 楚寒星神色淡漠无波,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仍然没有松手。 赵明抬头看了眼天,收回视线,对着楚寒星叹了一声,“她快死了。” 温恬开始翻白眼,双手无力地垂下,狐狸不断引着天雷攻击楚寒星。 雷霆之力鞭打全身的痛苦不亚于刀山火海地狱,肉体的疼痛无关紧要,那是直击灵魂的疼痛,将灵魂扭曲撕扯。 楚寒星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丝血,之前未曾修复好的丹田再度崩裂,灵气大量逸散,修为直接跌了一层。 赵明有些着急:“快松手!你不要命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经脉尽断,丹田全毁,神魂被天道打入无间地狱。 温恬听见自己心脏渐渐沉下,不再跳动,眼前发黑,全身的器官似乎正在停止运转,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死了的时候,扣住脖子的手忽地松开了。 大片大片的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肺部,温恬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咳得眼睛都红了,妆也花了,但好歹,她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她赤红着眼抬头,里面含着泪,浓烈的恨意却一丝不减。 楚寒星垂眸,用手背拭去唇边的血迹。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温恬,我不欠你什么。 不要觉得你受了伤害,就能以此为缘由,肆无忌惮地把你所受到的伤害同样加诸在别人身上。 我可以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背后所有的小动作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人是有底线的。” 楚寒星缓缓蹲下身,直面她的恨意。 “濒死的感受如何? 害怕?痛苦?绝望? 你知不知道,你安排周辰所做的事,对于一个没有能力反抗的女性来说,比这更令人害怕,痛苦,绝望。” 温恬咬着牙,死死盯着她。 楚寒星眸光淡漠,“你知道有多痛苦,你是女人,你知道怎么做刀子插的位置才更对,怎样刺得才更痛。 你用最大的恶意,对待一个女人。 温恬,这令我很困惑。” 温恬心重重一跳,瞪着楚寒星的眼眸变得猩红,手指嵌进掌心,最终,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楚寒星看着她识海里的画面,阖了阖眸。 “温恬,不想死,就别来招惹我。” 第145章 结案 楚寒星拖着王自德离开了,卧室重新安静下来。 预想当中的讥讽没有到来,温恬慢慢地睁开眼,沉默地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自己。 被掐至青紫的脖子,通红的双眼里饱含痛苦和怨恨。 楚寒星,是在可怜她吗? 温恬偏过头,目光朝向楚寒星离开的方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蓦地,笑了一下。 她温恬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会风风光光地活着,衣食无忧地活着,干净漂亮地活着,活到长命百岁,活到所有人都死了,活到肉身腐烂了,活到只剩一堆白骨。 她也依然活着。 她绝对,绝对,不会向死亡认输。 …… “严队,笔录我们已经做完了,你看这案子怎么结啊?” 民警指着电脑,有些苦恼:“你看,受害者白烟说对方会帮她找一副新躯体,所以她才会满屋子收集与苏杉相关的物品,配合对方做法事。 可世上哪有换魂魄这一回事儿,她这是被洗脑了吧!” 严毅浏览着白烟的陈述,皱着眉,“医院诊断书出来了,她已经被人精神控制,有人鼓励引导她自残,以故意伤害罪论。” 他松开鼠标,站直,问身后的人:“还没有查到王自德行踪?” 白烟只供出王自德,并表明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对于郑俊卿是只字不提,而郑俊卿也有不在场证明。 案件发生时,他正在学校图书馆。 换魂一事太过玄乎,不能以犯罪未遂给白烟下定论,重点只在于王自德进行封建迷信活动并且引导白烟自残。 所以王自德是罪犯,而白烟是受害人,苏杉奢侈品失窃,嫌疑人为郑俊卿。 但昨天晚上网络突然爆出他被学校开除,有人来报案郑俊卿学术作假,现在他正在配合警方调查这事儿呢。 “严队,那咱们只要抓到王自德这案子就算完了。” “可他人在哪儿?酒店监控没瞧见他出来啊。” 严毅正想说话,女警咚咚咚地跑过来,手指着外边,“严队!楚寒星拖着王自德来结案了!” 拖? 严毅眼皮一跳,二话没说出了办公室,剩下的几个民警也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大厅,看见背对着他们的女人,她沾着血迹的左手,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王自德,同时放慢脚步。 楚寒星正抬眸看墙上的公示栏,听见脚步声,收回视线,转身。 严毅看着她,眼神复杂。 “人给你。”楚寒星松开手,神色漠然,转身离开。 “快把他送去医院。” 严毅回首,朝身后的民警吩咐了一声。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王自德抬上警车,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腕,面面相觑。 他快步上前,追上朝派出所外走的楚寒星。 “何事?”楚寒星停住脚步,侧眸,并未回头。 严毅看着她的侧脸,低声说:“楚小姐,他是有罪,但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不赞同以暴制暴。” 楚寒星神色淡淡,“知道了,我伤了他,我要为此承担责任。” “不,你这是正当防卫。”严毅捏紧身侧的拳头。 “对吗?” 楚寒星侧过身,淡笑:“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着弯试探我。” 严毅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世上大多数都是平凡的普通人,没有厉害的神通,他们之于你来说就是蝼蚁。 所以,我希望你每次在动手之前,能慎重考虑。” 人类慕强,但当强者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可以拿捏所有人的生死,让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就如弹走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便会恐惧,排斥,夜不能寐。 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那只被捏死的蚂蚁,不知道什么时候强者会站在对立面。 所以会害怕。 当强者仍然拥有人类情感,肉身,和千千万万个凡人一样,而不是真正触不可及的神明时。 害怕的人便会动一些,刻在基因里的小心思。 毕竟,他们连面对真的神明心思都不纯净,更何况是一个他们伸着双手捧上高台的“神”呢。 “严毅。” 楚寒星垂眸,用湿纸巾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直到血迹脏污都被擦去了,她才慢条斯理地抬眸。 对上严毅审视的目光,她懒洋洋地移开视线,百无聊赖地瞧着路边的野草。 她说:”不要用你以为的来揣测我,或者是站在道德高点来审判我,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任何人指点。” 总有人会以自己的三观,自己的思想,告诉你,你要做什么,你需要怎样做。比如父母,比如不赞同你某些行为的旁观者。 父母对孩子是私有物品的掌控欲,旁观者是利己,你按照他们所说的做了,他们得到满足了,就会说你做对了。 但他们满不满足,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楚寒星慢悠悠地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踏出派出所的大门。 严毅呆愣地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脸上开始因为羞愧而发红,渐渐地蔓延到脖子里。 他的确害怕楚寒星因为自身强大的能力而做出罔顾他人性命的事,可他刚刚才发现,在楚寒星眼里,他们,跟路边的花花草草,大树小鸟没有任何区别。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去踹路边的石头一脚,当然,不排除某些个脑髓有些贵恙的人会去做,但楚寒星绝对不在其中。 她是在世间行走的人,遇到干枯的花会浇一瓢水,遇见挡路的石头会绕道,遇见攻击她的野兽会反击,她和万千芸芸众生一样。 若说特别之处,许是她存在本身就是特别的。 楚寒星刚迈出大门,赵明的勾魂索就缠到她的腰上,二话没说地踏起白雾,带着她在影影重重的阴间赶路。 楚寒星沉默,“去哪儿?” 赵明头也不回:“送你见阎王。” 楚寒星:…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赵明冷笑:“你丹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天道雷罚之力在经脉游走,无需抢救了,我带你走后门,趁热投胎,你也能早点转世修炼继续跟天道对着干。” 楚寒星沉吟:“不用,我现在就能去把它宰了。” 赵明停下赶路,阴阳怪气,“你这么能,刚刚怎么不还手?” 楚寒星认真地回答:“掐温恬脖子呢,腾不出空。” 赵明匪夷所思,“你就不能先还手再继续掐她?” “能是能。”楚寒星微微蹙眉,“但那样它会觉得我先服软了。” 赵明一琢磨:“那倒也是。” 说罢,他继续带着楚寒星赶路。 楚寒星不解:“去哪儿?” 赵明继续阴阳怪气:“送你去昆仑山修炼,到时候你就能一边掐人脖子,一边把天道给宰了。” “这么厉害。”楚寒星赞叹,“那不用费劲了,不如你走后门,让我做天道。” 赵明停下脚步,冷笑着回头,张口还没出声,买的白无常周边,长舌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在风中荡来荡去。 赵明:“……” 楚寒星:“…” 赵明:“……” 楚寒星敛眉:“开个玩笑。” 第146章 人好多啊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高敏收到了一条楚寒星发来的短信,她当时在工作室忙装修,没顾上看,等到十二点多吃午饭的时候,她才看见消息。 高敏当即就拨了电话过去,只有机械女音不断地重复,对方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她连续拨了两次后,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她便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下午一点,傅嘉带着一大群人来到紫金学府,还开着一辆货车,他抬头看了看十八楼,招呼手下的人:“就这儿,都下来,把东西都搬到十八楼。” 说完,他拿着手机到一旁给楚寒星打电话,可是打了好几通,都不在服务区。 见状,其中一个卖家电的门店店长问道:“小傅总,您这位贵人不在家吗?” 这些家电,是傅嘉吩咐下来,他们找出全新的,傅嘉又亲自检查过才装进货车。 能让他们集团二公子亲力亲为办事的,定然是一位大贵人。 东西都是大件,双开门的冰箱,全自动洗衣机,扫地机器人,还有洗碗机。 虽然小区安保很好,可他们货车上的东西多,都是顶配,保不齐人多手杂少了些东西。 他们就一打工的,到时候得罪了傅嘉的贵人,东西还没看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店长想的是,还是等对方在家,把门打开,他们直接把东西全部抬进去装好,这样才稳妥些。 傅嘉拧眉,又给楚寒星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他摆摆手:“先搬上去再说。” 来都来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更何况就算楚寒星现在不在家,那她晚上总会回来休息吧,不就是多等一会儿,他有的是时间。 店长张了张口,却又没把话说出来,傅嘉瞥了他一眼,“没事儿,搬吧,十八楼只有她一个住户,不怕占了别人的地方。” 店长点点头,继续搬东西去了。 来来回回运了好几次,到了最后一轮的时候,傅嘉才跟着工人一起上了电梯。 走廊被堆满了,有人搓着胳膊嘀咕:“刚才搬东西出了一身汗,怎么这会子就觉得有点冷了。” “你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不很正常么,运动完后静下来汗水会带走热量,体感温度就会下降咯。” “好像是这个道理。” 叮咚,电梯开了,几人不再说话,傅嘉跟着几个工人出了电梯,工人在放东西,他侧身挤出来,抬头张望门牌号,瞟到18-21,他没废话的直接敲门。 “大师,您家里缺的东西我都给配全了,就等着给您安装呢,您在家吗!” 敲三声,他便停下,凝神听屋内的动静。 走廊里没人说话,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屋子里落针可闻。 防盗门是统一安装的,隔音算不上太好,傅嘉可以确定,楚寒星不在家。 他撸了把头发,自言自语:“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家,这是去哪儿了?诶,说不定她经纪人知道。” 傅嘉灵光一闪,拿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又一拍脑门:“我也没高敏联系电话啊!” “是时候联系我万能的亲亲助理小易了。” 傅嘉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楚寒星家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隙,他只觉得手机有些背光,晃眼睛。 傅嘉偏了偏手机,继续专心致志地编辑消息,刚刚那个店长抖着声音叫他:“小、小傅总,门…” 傅嘉头也不抬:“啥傅总们?我哥不在,这里就我一个。” 有个性子急的喊道:“小傅总,门!大门开了!” 傅嘉一愣,猛地抬起头,还真发现楚寒星家的大门开了一个小缝隙。 这还不止,大门像有风在吹一般,慢慢打开。 傅嘉眼睁睁看着大门由小缝隙,变为彻底向他们敞开。 有些胆小的,心肝都跟着颤了一下。 傅嘉的小心脏怦怦地一连跳了两下,他稳了稳心神,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好几次大场面的人,不就是屋子里没人大门却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嘛。 小场面,不慌。 他面不改色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摸了摸胸口,裤兜,上衣内侧口袋的护身符,心脏又恢复了正常跳动的频率。 他大大咧咧地开口:“嗐,你说这个啊!刚刚是我眼睛不好使,没发现大师门没关全。这不正好,东西不就能放进去了嘛!” “哎!今天可真幸运!” 他喜滋滋地进了屋,一群人在他身后面面相觑。 你管这玩意儿叫幸运? 是我们脑子不好还是你脑子不好了? 还有,你小傅总眼睛不好使我们眼睛好使啊,那门分明严实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你跟我说门没关全。 他们脑门上写着“老实人”三个字吗! 一群人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了。 但门都开了,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搬呗。 一群人认命地开始抬东西。 傅嘉在屋子四处瞄了一眼,没瞧见有其他人在,那这门是谁打开的? 他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 瞧见冰箱抬进来了,他连忙上前:“对对对冰箱放这儿,把原来这个带走就行,这个、这个,对都不要了,待会儿一块带走……” 众人抬着东西在屋内进进出出,宅灵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自己藏在灯罩里。 它低头看站在客厅中央指挥众人摆放东西的男人,脑海中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这个人上次来过吧?好像是长这个样子。 不对…上次他好像戴了眼镜。 难道它给人开错了? 可是上次明明有人跟主人说会帮忙置办东西,主人也同意了。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是来送东西的。 如果待会儿他赖着不走怎么办? 那它就、就…吓他? 呃,它应该…可以吧? 嗯!它一定可以! 为了灵气,冲鸭! 傅嘉忽然觉得头顶一凉,他抬手摸了摸,又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心里嘀咕了一声,打开原先的冰箱,把里面的水拿出来,分下去。 新冰箱他叫人塞满了物资,旧的不喝也是浪费。 “谢啦小傅总。” 众人拧开矿泉水,屋子里只有咕噜咕噜的喝水声。 宅灵绝望地闭上眼,不,它不行,人好多,人太多了…… 第147章 消失 喝完水,傅嘉让他们先走,然后叫了家政服务,一边等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不一会儿就有人上门,跟傅嘉核对信息之后,便开始打扫。 他们动作很快,先是把家具电器的膜一一撕掉,留下指纹的地方擦干净,就开始拖地。 游戏中场休息,傅嘉抬头抽空看了一眼,见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放下心,正准备继续游戏,见有人去推卧室门,他连忙起身阻止。 “卧室不用管,把外面收拾干净就行。” 家政有些尴尬:“抱歉傅先生。” 这间屋子是新房,他下意识地以为卧室也装了新物件。 傅嘉摆了摆手,他带来的人,他只让进了客厅和厨房,需要在厕所安装的,他把东西放在了一边,打算等楚寒星在的时候再带人来。 虽然他是来送东西的,但没经过楚寒星的同意,心里始终觉得冒犯了。 四十分钟后,家政收拾完了,提着桶离开,傅嘉在客厅转了转,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准备扣着大门把手往里关。 可他人刚踏出去呢,门像是有吸力似的,自己就给关上了。 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急不可耐。 傅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门,掏出手机,拍下大门的照片发给小易。 正在联系高敏的小易看了眼消息,翻了个白眼。 小傅总:【三秒钟,我要同款。】 小易闭了闭眼,我看你像个门。 小易:【收到。】 傅嘉满意地收起手机,打了个喷嚏,他有些疑惑:“头顶发凉又打喷嚏,难不成我感冒了?” …… 下午四点,苏杉敲响了楚寒星家的大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便离开了。 她是来履行合约的,楚寒星救她性命,她给楚寒星打工。 找不到人,她便打听了高敏工作室的地点,直接过去。 苏杉到工作室的时候,高敏正拿着图纸跟设计师讨论,她上前打了声招呼,高敏说了句“稍等”,提着一个充话费送的蓝布口袋塞进她怀里。 “这里面有公章,还有申请表,公示期快到了,你今天去把营业执照领回来。” 苏杉眼眸睁大:“你让我去领营业执照?!我的职业是艺人才对!” 高敏拍拍脑门,“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苏杉松了口气,她就说—— “这是劳动合同,这是艺人经纪合同,劳动合同签两个月,无试用期,艺人经纪合同为期三年,我按照你的条件拟的,笔在这儿,签吧。” 高敏把笔推过去,不看苏杉,继续低头跟设计师讨论。 苏杉不可思议地翻开合同,劳动合同日期一到,经纪合同立马就生效,怎么看,都是可着她一个人压榨! “不行,我不签!” 苏杉把合同啪地一放,抱着手臂,满脸不爽。 她好歹也是当红女明星,几百万的粉丝,现在居然让她去跑外勤,高敏脑子有问题吗? 她肯来履行约定就已经是守信用了,想让她去做这种活,根本不可能! 苏杉发脾气,高敏也不恼。 她指着设计图,跟设计师确定这里要摆放的物件,没抬头:“你以为你的命是怎么保下来的。” 高敏的声音不咸不淡,轻飘飘的,苏杉的神经却骤然紧绷。 她抠着手心,胸膛上下起伏,脸颊渐渐发红,莫名地有些羞愧。 片刻,她拿起笔,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又主动找了印泥按下手印,拿起蓝布口袋,去工商所领取营业执照。 等她离开了,高敏才慢慢直起身,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神情冷漠。 有求于人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誓言都敢发,一旦事情过去了,就觉得当时也没什么大不了,记忆也如老年人一般,当初说的话,发的誓,渐渐模糊忘却了。 高敏翻开合同,盯着末页的手印,微微勾唇。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 晚上八点,凌玄乘着夜色来到十八楼,电梯刚打开,他心中似有所感,抬手掐算。 壬寅,辛亥,丁卯,庚戌,得空亡。 空亡空亡,对于他所问的事件,重点不就在一个空字么。 “不在?”凌玄嘀咕,“择吉日今晚种你给的果核呢,本来还想让你一起来看看……” 他连电梯都没出,直接按下一楼,离开了。 夜色越来越深,紫金学府住户的灯一盏盏熄了,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十八楼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楼下大本钟的时针指向十二点,晚子时,阴气最浓郁的时刻到了。 哐当,哐当,有什么笨重的东西在地上拖响。 拖行的声音在楼道回响,月光从窗外倾泻,一片片的光打在地上,墙壁上,照得楼道影影绰绰,却又一个人都没有。 哐当,哐当,拖着的东西没有被提起,一下一下地打在台阶上,仍然发出又闷又重的哐当声。 终于,那人上完了台阶,到了十八楼。 他依旧拖着,不过哐当声变成滋滋的,像是什么锋利又尖锐的东西,都可以冒出火花了。 随着他的移动,墙上的月光映出了他的身形。 宽厚的背部微微佝偻着,约莫有半米宽,他就这样弯着腰,来到了18-21号大门外。 他的身高和门牌号齐平,他凑近,盯着门牌号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没有找错。 过了一会儿,他确定下来,彻底站直,然后提起他一直拖着的东西。 是一柄血迹斑斑的斧头。 他的身躯完全笼罩了月光,头顶和楼道天花板紧挨着,估测有两米多高。 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举起斧头,狠狠砍在大门上。 轰的一声,楼下的住户习以为常地扯动被子盖住头,咂咂嘴继续睡。 一下,两下,三下… 一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那声音才停止。 哐当哐当声远去,宅灵从冰箱钻出来,看了看完好的大门,小声嘀咕:“真没公德心…” …… 众人先后发现,楚寒星似乎不在临祈市,最后见过她的人是派出所的民警,当傅嘉想按失踪人口报警的时候,被高敏拦下了。 没有人查到她的出行记录,凌玄占卦永远都是山水蒙,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什么地方。 第148章 天凉周破 一张疏文出现在城隍的书案上,七月快到了,城隍以为又是一张祈福回向疏文,便随意瞟了眼,打算让手下收起,这一瞧,视线就顿住了。 字迹行书磅礴大气,按从右至左的格式写下诉求,中央盖了一枚鲜红的印章,篆刻,私印。 他抬头在纸上摸了摸,眯起眼,叫来判官,把疏文往前一送:“你瞧。” 判官浏览诉状上的内容,不自觉地低声念出。 “京城周家,甲戌年辛未月辛亥日丁酉时生人周辰,诱.奸少女残害婴灵,巧计祸因,十恶忤逆…” 判官捋了捋胡须,道:“此案应向功过司核查,若真实不虚,交由罪恶司查办。” “是,不过…你就没看出别的什么来?”城隍问。 “别的?”判官瞧了眼印章,笑了笑,“她现在倒是学会告状了。” 城隍也笑着摇摇头,“去办吧。” 判官把诉状卷成筒,装进袖子里,向城隍拱了拱手,便离去了。 城隍重新提起毛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笔尖的墨迹在宣纸晕开,他像是出了神,目光悠远,回想着疏文印章上那个“月”字,不由得叹息一声。 …… 周辰在夜店嗨了一晚上,和往常一样,凌晨五点醉醺醺地回了家,抱着垃圾桶呕吐,吐完了扯了纸随便擦了擦嘴,拿起茶几桌上的茶壶漱完口,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 “渴死老子了。” 周辰吐出茶叶,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感觉酒醒了些,他摸了摸肚子,扶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到了做饭阿姨睡觉的房门前,对着洁白的卧室门一脚踹了上去。 “起来做饭!” 等了半秒钟,没人回应,咚咚两声,周辰一连往门上踹了两脚。 “妈的,饭都不做睡什么睡?拿着工资不干活,信不信我让我妈开了你!”、 还是没人应声,周辰后退了一步,“行,装死是吧。” 他踉踉跄跄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打算找个趁手的东西砸门把手,砰的一声,阿姨从里面打开了门。 周辰摇摇晃晃地转回身,上下打量着阿姨,骂道:“我刚刚叫你他妈的听不见是不是?快滚去做饭,老子饿了,要吃肉!” 阿姨神情冷漠:“要吃自己做,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保姆了。” 周辰吐了口唾沫:“你他妈一个下人,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装?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种人,不就是想要钱吗? 你以为你算老几,还敢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地耍小把戏,我告诉你,想涨工资,没门! 今天你不把这饭给我做了,休想走出这扇大门!” 阿姨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那个周家大少爷吗?你自己好好看看,现在别墅里除了我,还有谁在?” 周辰酒的后劲上来了,阿姨的话嗡嗡地在耳道落不进去,压根儿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他锤了锤有些发晕的脑袋,见阿姨提着口袋从他身边绕开想走,他立马上前去抓她的胳膊。 以往任打任骂都不反抗的阿姨却忽地一把将他推到地上。 周辰先是有些懵,察觉到屁股摔疼了,他立马怒了。 “臭婊.子,还敢推老子!你反了天了?信不信老子一句话下去就能让你们全家都丢了工作只能在街上乞讨?” 阿姨充耳不闻,周辰就坐在地毯上继续骂,他越骂越来劲,骂的话也越来越恶毒,从最开始对阿姨个人的人身攻击,到最后开始骂她的女儿。 “老婊.子养的女儿就是小婊.子,跟你一样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最后被男人搞大肚子连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阿姨眼眶瞬间红了,她反手就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对准周辰的脑袋砸过去,砰咚一声,烟灰缸砸在地上,周辰抱着脑袋躲过了。 他后怕地拍着胸口,大骂:“你这个疯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竟然还敢拿东西砸我,你完了,你全家都完了,我要你把牢底坐穿!我要你女儿这辈子都只能在老子身下——啊!!!” 滚烫的热水从上往下浇在了周辰的下半身,阿姨提着空空的水壶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下半身打滚的周辰,抬起脚,踢开他的手,用鞋后跟踩在他的下半身反复碾压。 周辰痛的脸都白了,额头不停地冒着冷汗,全身没了力气,只能用眼神哀求,张着嘴吸冷气,声音微弱:“放、放开我……” 阿姨冷笑:“仗着自己多长了二两肉和普通人畏惧的家世就无法无天,可惜,你家现在破产了,你这东西留下来也是碍事。 你应该感谢我,我现在是在帮你,免得你以后继续犯贱招惹到别人,到时候把腿给你打断了还没钱治病。 死了就可惜了,我还盼着你长命百岁呢。” “对了,你们还欠我两个月工资,我不要了,拿去给你做医疗费,当作我在你们家工作五年的恩情。” 周辰听见破产两个字,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阿姨收回脚,把鞋子在地毯上蹭了蹭,对着周辰啐了一口,拎起口袋走出周家。 周辰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晕了多久。 他本以为自己醒来后会看见洁白到刺眼的病房,等他真的睁开眼,发觉他的头顶吊着一个很廉价的白炽灯,边缘结了蜘蛛网。 目光往上移,天花板上沾了油渍已经开始发黄,吸附着许多灰尘,又黑又脏。 他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来过这种地方,更别提躺在这儿。 “辰儿,你醒了?来,喝点水。” 周丽妆发凌乱,双眼发肿,端着一个装了热水的纸杯喂到周辰唇边。 周辰嗓子干得发痒,一口气喝完,动作过大,牵扯到下身的疼痛,他皱着脸,张口就想骂娘,话快要出喉咙了,被他咽下,因为现在他有更紧急的事要问。 周辰沙哑着声音:“妈,我爸呢?我们这是在哪儿?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我好痛,妈,我是不是废了?呜呜呜呜……” 周辰一哭,周丽也跟着哭了起来。 “辰儿…我们…你爸他…” 第149章 桃树 周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周辰不耐烦的脸色,最终还是止住哭声,把话说了出来。 “昨天中央派了人来我们公司税务稽查,你爸被查出来利用做慈善逃税…二十多亿啊! 股票跌停,其中一个股东拿公司套现卷钱跑路,本来还能撑下去,可钱总大前天停止跟我们合作…现在,公司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可几十亿的债务全算在了你爸的身上……” “你爸想自杀,但没来得及,先被警察带走了…呜呜呜现在只剩下我们娘俩……” 周辰听完,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天旋地转,周丽的哭声变得朦朦胧胧,他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晕了过去。 …… 周家破产了,这个消息宛如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贵族圈。 原因无他,实在是像他们这种,就算破产倒闭了,可怎么说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上人脉资源把握好,乘着东风东山再起也不无可能。 也不是没有没落的家族重新崛起,拖着拖着,后辈给力,带领整个家族重回巅峰,只要你有能力,一切皆有可能。 可周家,几乎是被连根拔起,连周丽的娘家都受到了影响,因为税务的事焦头烂额。 “啧啧,当年周辰他爸是圈子里的新贵,我啊,是看着他一步步爬上来的,本以为他能功成名退,安享晚年呢,没想到啊……”有人唏嘘。 “你还别说,亏他还是清大毕业,你们看看他教得儿子,像什么样子。” “幸亏他还没娶妻,否则现在跟着他的姑娘可有得苦吃了。 你说是吧,阿娴?” 那贵妇人笑吟吟地看向温娴。 周家破产楚寒星一早就说过,事实也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足以可见,她的术数真的很厉害,而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求于她了,说些好话维护一下,结个善缘,想必真求上楚寒星,她也不会过多为难。 更何况,她觉得温娴上次办的那事儿,真挺恶心人的。 温娴扯了扯嘴角,“他父亲也是一时大意,周辰是个好孩子。” “我想起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温恬微笑着对几人点点头,拿着包离开。 临走时,还听见刚才那贵妇人道:“楚寒星可真是厉害呀。” 温娴捏紧包,坐进车子,等司机关上车门,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几天,不知道恬恬为什么一直戴着丝巾,直到今早,她眼尖瞧见恬恬脖子上的一大片青紫,她的逼问下,这才知道是楚寒星掐的。 楚寒星这个死丫头,真的是气死她了。 养她了二十多年,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她居然还背着她欺负恬恬。 真是个白眼狼!以后她楚寒星休想再踏进他们家大门一步。 关于周辰,她是挺后悔的,后悔就后悔在,没有直接帮他们把证给领了,而是选择当众宣布订婚。 不过…楚寒星那个丧门星,嘴太毒了,她得去问问老公他们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 去了公司,看了现金流量表,温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又去探班温恬,刚到剧组,就见封然下车,助理提着保鲜盒,里面是恬恬最喜欢吃的一品居的小食。 瞧见两人在片场恩恩爱爱的模样,温娴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她没去打扰,直接让司机开车走了。 …… “然哥哥,你来看我啦。” 温恬抱着封然的手臂,笑意盈盈,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两人在温恬的单人化妆间,助手在门外等候,四下没人,封然扣着温恬的腰,掐着她的下巴就吻上去。 温恬眸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她很快闭上眼,做出享受的模样,神情痴迷,予取予求。 不知过了多久,封然终于放开了她,两人鼻尖相抵,封然垂着眸,用拇指碾揉着她的唇瓣。 男人的欲望直白地摊开。 温恬神情羞涩,撑着沙发的手往后移,掐着手心。 “恬恬。”封然哑声说,“城南的项目竞标失败了。” 温恬心脏骤然加速,她看不清封然眼里的神情,不知道他是在试探她,还是单纯的诉说。 她睁着无辜的眼眸,小小地“呀”了一声,抬手搂住封然的脖子:“怎么会这样?” 封然眼眸泛着意味不明的光,揉了揉眉心,叹道:“是我大意了。” “没关系。”温恬神情天真,“然哥哥那么厉害,这次只是小小的失误,一定难不倒然哥哥。” 封然笑了一声,暗示性地揉了把温恬的腰,低声道:“还有多久该你上场?” “四十分钟。” 温恬柔顺地靠在封然怀里,任由他的手搭上她裙子后颈的拉链。 …… “唉,凌道长,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啊,要不是你提醒我及时撤资止损,我绝对得在周家栽一个大跟头!” 钱盛拱了拱手,神色感激。 凌玄摆摆手:“要谢就谢楚寒星,让你爹葬得好,否则哪来这么多机缘巧合。” 他种果核的时候,钱盛不知道抽什么疯,大老远从长安打飞地跑过来看现场,看完了又连夜回去。 当时他发觉钱盛鼻头有点红,是破财之兆,便随口提了一句,钱盛对此一笑而过,表示他们钱家不缺钱,不就破点儿财,小意思。 当天晚上他便发梦自己一身乞丐装,端着个破碗在街上乞讨,还被钱大发揪着他衣领问他知不知道傻逼两个字怎么写。 钱盛被噩梦惊醒,连夜清查所有的合作项目,又听老婆说他那位贵人居然跟他合作对象的儿子差点订婚,钱盛得知来龙去脉,直接一个好家伙,二话没说跟周家终止合作,就连楚家的合作,也顺便停了。 做人,要讲良心,钱少赚点没事,贵人的恩情是万万不能忘记的。 隔了一天,他便听见周家破产的消息。 钱盛唏嘘了一会儿,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向凌玄道谢。 “对对对,正是,不过…楚小姐去哪儿了,好一阵都没听见她消息了。” 凌玄挠挠头:“不知道,对了,你来得正好,我发觉度假村的灵气浓了些,说不定哪里有变动,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好好。”钱盛忙不迭地点头。 凌玄循着灵气的方向走在前头,越走越熟悉,他一拍脑门儿,这不是他种果核的地方吗! 微风送来了桃花香,两人在河边站定,望着那棵巨大的桃树,枝繁叶茂,树冠还栖息着几只小小的白色鸟儿。 恬静悠然,世外桃源。 钱盛呆呆地仰着头:“我的鸟…” 凌玄吸溜着口水:“楚寒星,我确定了,你师父没唬你,是西王母的蟠桃…” 望着有点久了,凌玄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子,神情癫狂,狂喜:“楚道友,咱们白日飞升指日可待啊哈哈哈哈!” 第150章 恶劣 一颗果核种子在埋进土里后,短短几天时间长成参天大树,不可不谓之神奇。 为了不引人起疑,钱盛连夜叫人运来许多枝繁叶茂的树木栽种在桃树旁边,又先挖了沟渠,让河流动起来,此时,挡煞屏障才彻底起了作用。 赶在阴历七月前,凌玄择了吉日,度假村正式动工了。 正月为神月,七月为鬼月,这俩月不宜修造,举办大事,一个不好,冲撞了,克应很重,所以能避则避。 没了楚寒星的消息,他空了便时时往高敏的工作室跑,准备指点一下她装修注意事项。 结果凌玄发现,什么时候装修,什么时候开市,包括营业执照上的注册日期,无一例外都是大吉日,更别提工作室内已经初具雏形的五鬼运财风水局。 他自觉无趣,便去政府找人商量道观的事,他准备和政府商量着先把路修了,再把道观修葺一下,神像的事等他再攒攒钱,先让他们也上上市里的旅游宣传单。 凌玄开始忙了起来,高敏更不用说,之前跟着傅嘉的女婴灵没过两天被赵明接走了,他倒是和往常一样,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不过他每天都要看一看帮楚寒星买的股票,看着上面不断缩水的数字,心惊肉跳地等它变红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在忙,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唯独小桃,今天是她跟着李文文的第三天。 她看李文文照常上课,回宿舍换几本书去图书馆,去食堂打饭,去餐馆打工,如非必要,她发现李文文几乎能一整天都不说话。 事实上也没人会跟她讲话,她好像游离世界之外,被所有人下意识地忽略,就跟自己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 因为她已经死了,只有能看见他的才能看见她,大多数时候,她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受到困扰。 而李文文,尽管她没有存在感,可只要想看见李文文的人,照样能一眼看见她。她必须要忍受对方投注过来的目光,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她都得接受。 李文文整理床铺的时候,两个舍友坐在斜对面,她能感受到她们上下打量她身躯的目光,但她装作没有发现一般,继续整理床铺。 两人凑在一堆,窃窃私语,小桃不知道李文文有没有听见,但她听见了。 “她脸色好差,蜡黄,跟营养不良似的。” “我感觉她是不是有点抑郁,上次我听见她在厕所偷偷哭,昨天还在抹眼泪。” “她不是谈了个男朋友么,可能分手了,失恋吧。” “诶不是我说,文文看人眼光挺差的,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油嘴滑舌,举止轻浮,指定花心,这不分手留着过年不成。” “文文这是初恋才这么伤心。” “初恋怎么了?本质不还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看对眼了么,没什么特别的,重要的是她…” 说到这儿,那女生没开口了,视线在李文文小腹上流连。 李文文拿着书出门了,那女生听着她脚步声远去,才道:“她该不会…怀孕了吧!” “啊?”另一个女生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后咽了口唾沫,“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高中的时候,听我一个读职高的朋友说,她们班,有个女生怀孕了,没过两天就辍学跟男朋友结婚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男方家里在农村修了房子,第二个孩子现在能打酱油了,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说到这儿,另一个女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张了张口,话题还是回到李文文身上。 “如果她真怀孕了怎么办?她可是咱们班级第三,成绩这么好…真是可惜了……” “唉,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要吃亏些。” 小桃静静地听着,事实上,就算她开口说些什么,她们也不会听见。 渐渐地,两人的话题变了,讨论着课业,毕业后的打算,考研考公,秋招,春招,她们对未来充满期待。 小桃出了寝室,找到图书馆的李文文,站在她的旁边。 图书馆灯光明亮,坐满了人,很安静,有埋头学习的,有玩手机的,她的眼里露出些许的艳羡,转而视线又从每一张男男女女的面容上掠过,没有发现她想要找的人,又低头看李文文摊开的书。 她把那一篇看完了,等了很久,但她没有等到李文文翻页,而是等到了李文文的眼泪。 李文文垂着头,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摊开的书上,一大颗眼泪把一个字完整地罩住了,晶莹剔透。 那字在泪珠下稍稍放大,变得清晰无比。 一颗,两颗,三颗,李文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个不停。 坐在对面的女生余光瞟见了,从电脑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扯出一张递到李文文眼前,神色小心翼翼,小桃见她等到李文文抬头后,用口型问道: 没事吧? 李文文啪的一下合上书,不少学生被这声音惊动,投过好奇的视线。 李文文脸色煞白,对女生摇摇头,没有接她的纸巾,匆匆收好东西就走了。 女生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把纸巾放到一边,重新埋头看书。 小桃回头看了一圈图书馆,留恋地收回视线,跟着李文文到了人工湖边,下午六点,没有中午时分那么热,夕阳照得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的杨柳随风轻轻地晃动柳枝,坐在长椅上的学生说说笑笑,很是惬意。 李文文也寻了一张空着的长椅坐下,做了个深呼吸,拿出手机,对着拨号界面怔了好一会儿,才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甜美的机械女音提示对方忙,无法接通。 李文文好似习惯了,一下一下地反复拨打,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像是运动员比赛前的热身,李文文也在拨打中做足了心理建设,最终,她点开备注为妈妈的号码,拨了过去。 小桃不知道她希不希望对方接通,但在李文文拨出号码的十秒钟后,话筒里传出一个女人愠怒的声音。 “李文文,你这次的行为太恶劣了!把我跟你爸拉黑,你是想干什么?你上了大学长了见识,翅膀硬了,所以就能连爸妈都不认了是不是?” 第151章 脏 李文文没有说话,她的妈妈开始举例出她最近都干了什么,修改密码,拉黑他们电话,拒绝跟他们联系。 最后,她母亲疾言厉色道:“李文文,我需要你跟我和你爸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 李文文面无表情地听着,等母亲说完了,她说: “妈,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又怎么样,怀孕了就能忤逆…什么?!” 电话那头破音了,好半晌都没有声音传出,小桃可以想象李文文的母亲听到她怀孕后,到底有多么的吃惊。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沉着声音开口,小桃瑟缩了一下。 这男人的声音,跟她父亲差不多。 “什么时候的事?” 李文文惨白着一张脸,哆嗦着嘴唇:“三、三个月以前……” “混账!” 李文文全身一抖,害怕地闭上眼,仿佛李父就站在她面前一般训斥她。 李父:“不知羞!你自己请事假回来,快点把这孽种给我堕了!” 李文文抓着大腿肉,做了一个深呼吸,说:“我要备考研究生,暑假不回来,孩子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告诉你们我只是想……” “你自己能处理?你怎么处理?”不待李文文说完,李父就直接打断,“你堕了胎还要坐月子,万一你同学知道了怎么办,你老师知道了怎么办,我们以后还怎么见人?你不要脸我跟你妈还要! 快点给我滚回来!” 李文文神情绝望,哀求道:“爸,我没有不要脸,你不要这样说……” 李父冷哼:“你敢做我们还不能说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跟你妈啊!我没有你这么不知羞的女儿,你不回来算了!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电话里响起几声剧烈的咳嗽,李文文的母亲拍着他爸的背顺气,等咳嗽停了,李母拿起电话,叹气: “文文,你太令我们失望了,你爸爸被你气得哮喘病都复发了,唉,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文文,你都大三了,也该懂点事了。 算了…我把票给你买了,你自己回来,给你爸好好认个错,” 嘟嘟嘟的几声,李文文的手机屏幕重新跳回了拨号界面。 她呆呆地盯着湖面,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脖子里,她弯了弯唇,自嘲一般地笑,笑容有些悲凉。 她以为父母会是她的后盾,会是庇护她的港湾,她太累了,也很疲惫,早已心交力瘁,她想向父母寻求安慰。 她想,尽管父母平时对她很严苛,但他们是爱她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能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撑。 但李文文没想到,这会是一种妄想。 她缓缓地移动目光,落到对面笑容明媚的女孩脸上,她的眼神有些羡慕。 她们跟她不一样,她们是干净的,纯洁的,她们天真无瑕。 她们不会像她一样看错人,被心爱的人欺骗,抛弃,并怀上一个标签为孽种的胎儿。 她们的未来多姿多彩,充满期待,而她会在阴暗的角落长霉发臭,不停地向下,向下,坠落。 医院的病史,领证前的婚检,都会向她未来的另一半和他的家人证明,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用以前的话来说,叫做破鞋。 李文文抚上自己的肚子,怔怔地感受小生命的跳动,她知道自己应该厌恶,恶心,反感,甚至是仇视。 但她似乎没有这些感受,她也没有爱意,她只是单纯地,为生命惊叹,就像婴儿时期初次探索到世界的奇妙感受。 小桃托着腮看她,她能感受到李文文身上强烈的情绪波动,有生的欲望,但死意最终盖过了那点微末的生。 李文文在长椅上坐着,等到夕阳余晖散尽,天空变成深蓝,路灯齐齐点亮,学生下了晚课,路上行人散去。 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宛如一个雕像,和长椅融为一体。 最后,等寝室熄了灯,校园里的保安打起了瞌睡,路上只有四处乱窜的小猫,李文文终于动了。 她用衣服包了石头,系在腰间,跳进了人工湖,湖水很浅,只到她膝盖,她一步步走到湖中央,湖水及至腰间。 她慢慢蹲下伸展四肢仰面躺着,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动作迟缓,每一次都像是电影的慢放。 石头的重力带着她往下沉,无论你想不想死,但在自杀的那一刻,人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识,竭尽所能地抓住一切可以活着的机会,这是作为人的本能。 李文文也一样,当她不断下沉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在水中扑腾。 几只小猫站在岸上看她,喵喵喵地叫,但它们整天都在喵喵喵地叫,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 李文文肺部钻进了大量的湖水,双手找不到着力点,腰间的衣服被打了死结,她挣脱不开。 最后,她双手渐渐停下,凌乱的头发飘在水中,头顶若隐若现,她快要完全沉下去了。 小桃站在岸边,冷眼旁观。 明明大师已经跟她说过,不要死,不要死,要活下去,这个女人,为什么不听呢? 人临死之际,会有黑白无常来接引,但岸边现在除了她和几只小猫,阴差根本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小桃有些愤怒地用鬼力把李文文移到岸边,学着电视里的动作进行胸外按压急救。 李文文先是抽搐了一下,嘴巴吐出一口水,然后捂着肺部猛地咳嗽。 当她发现自己躺在岸边时,说不清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她动了动眼珠,看见了一个穿着清朝服饰的女人。 李文文听见对方清脆的嗓音含着怒气:“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了一个男人跳河?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李文文怔了怔,咧着嘴,似哭非哭。 小桃更加愤怒:“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识了这么多的字,还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吗?!” 李文文闭了闭眼:“我怀孕了。” 小桃捏着拳头:“你当初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 李文文崩溃地抱着脑袋:“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 我是读了很多书,可没有哪本书告诉过我女孩该怎么保护自己! 他们谈性色变,我看了我就是流氓!” 第152章 父母 小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 她很难过,很生气,她很想去问问楚寒星,这到底是为什么。 巡逻的保安打着手电筒往湖边走来,李文文用手挡了挡脸,抓住小桃的腿,眼露哀求:“他们会发现我的。” 她一身湿漉漉的,他们一定会猜到她跳河,会通知导师,会把她送到医院,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了。 如果她已经死了,倒是无所谓他们怎么议论她,死人,是不会在乎活着人的看法。 反正看完热闹,大家就会散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或者加入下一场热闹。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世上也永远不缺看客。 小桃冷着脸看她,没有动。 李文文认命了,把脸埋在草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前面怎么回事?好像有人!” “糟了,该不会有人想不开了!” 几个保安隐隐约约看见草地上趴着一个人,小跑着过去,一看什么都没有。 他们又举着手电在湖边巡视了一圈,有人踮着脚往湖中央看,确保没有人在湖边才重新聚在一堆。 “奇怪了,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个人在地上。” “大晚上的光线不好,看错了吧。” “这人工湖水还是太深了,我看再浅一点才好。” “原来三米多深呢,有娃子想不开跳河,水这才浅了些,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要么把湖围起来,要么干脆放干了。” “唉,走吧,去另一个地方……” 几个保安打着手电筒相继离开,小桃带着李文文从柳树后现身。 李文文躬身弯腰:“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刚刚还帮我躲避他们的视线。” 小桃问:“你还想死吗?” 李文文怔了怔,直起身,偏过头盯着没有波澜的人工湖。 回想起刚才濒临死亡的感受,和强烈的求生意识,心里对死亡有了畏惧。 她收回视线,垂下眼,轻声说:“我想活,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 李文文的现在,太脆弱了,又或者说,能量太低了,低能量会不断地消耗自身,每日被所恐惧的东西笼罩,一直出不去,整个人是向下的。 她没有那种…小桃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总之,李文文不像高敏和路荔那样,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如果说高敏和路荔是一座活火山,她们的能量宛如岩浆一样喷涌而出,李文文就是一座死火山,已经丧失了喷发的能力,永远沉寂。 低能量的人可以由高能量的人带动,如果对方愿意施舍的话,李文文是可以活下去的。 但李文文那对糟糕的父母,自身软弱的性格,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但凡稍微有一个给力,也不至于永远陷在一个怪圈里走不出去。 又或许,李文文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她从生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受自己掌控,和渣男的决裂,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想不通,小桃打算回去找楚寒星,可她这才发现楚寒星的气息消失了。 好在,她碰见了赵明,于是小桃连忙上前:“无常大人,您知道大师去哪儿了吗?我没找见她。” 赵明看了她一眼,“她受伤了,在休养。” “受伤?”小桃惊讶,“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赵明摆摆手,“你不用管。” 他观察着小桃的表情,见她有些失落,理了理勾魂索,道:“她走之前说过,如果你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去找高敏。 但是,点到为止,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 “这有的人啊,走上坡路的时候跌倒了,你要是路过,顺手拉一把就行,没有替她把上坡路走完的道理。 不过,拉的时候也要注意,别把自己也给带下去了……” 赵明幽幽叹息一声,声音逐渐远去,小桃留在原地,似懂非懂。 她想了一会儿,回去对李文文说,“你想死的话,不要跳楼、割腕、投湖这种方法,不然,你死后会很惨的,这我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好啦,从今天起,你的命由你自己做主,我走了。” 小桃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身消失。 算啦,别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帮过她啦,她的境地,比当初的自己好太多了。 小桃离开了,李文文沉默地回了寝室,打开门,舍友们开着台灯,正在低头复习。 几人瞧见李文文浑身湿漉漉的,互相对视一眼,没人说话,背过身,继续低头写作业。 等李文文拿了衣服去洗澡,几人纷纷放下笔,悄声谈论。 “她这是怎么了?” “她衣服湿透了,她该不会跳河去了?” “啊…不会吧。” “咱们要不要问问?”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怕了她爸妈了。” “万一你哪句话没说对,她又是个闷葫芦,真想不开了怎么办。” “算了算了,沾上了就脱不了身。” “啊,我觉得要不还是跟导员说一声吧,真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好规避一下风险。” “对,我也觉得有必要跟辅导员说一下。” 李文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舍友静静地写作业,她把头发擦了个半干,便上床,拉上了床帘。 第二天,上完第三节课,辅导员在群里叫她去办公室一趟。 李文文临走前,扫了眼舍友,她们正笑着说些什么,没有看她,她默不作声地收好书,去了办公室。 导员招呼她坐在对面,问:“文文啊,你昨晚是不是没回寝室?我昨晚查寝了你知不知道?” 李文文摇摇头,导员叹气:“你父母的行为可能是稍微有点过分,但他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又只有你一个女儿,怕你入了歧途,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行事之前,也要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替他们想一想,做人,不能太自私了。 我昨晚已经联系了你爸妈,他们今天应该能到。 他们帮你请了假,我已经批下来了,你回去以后,不要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你有什么不满,跟他们好好说说。 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不要因此跟父母生了芥蒂。 你始终要记得,他们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仇人。” 第153章 茶叶 李文文脸色一白,“您怎么能……” 导员:“在你心理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我有权利通知你的父母,告知他们你的实际情况。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他们是你的爸妈,总不会害你的。” 李文文很想争辩,不,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只在乎她拿了多少奖杯,考上了985还是211,是不是班级第一,找的工作体不体面。 她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他们手里的一个工具而已。 她想求导员让父母回去,她很害怕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将她击垮。 但李文文只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办公室。 她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待到十二点后,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寝室睡午觉。 下午,照常去上课。 四点四十分的时候,班主任告诉李文文,她的父母在办公室等她。 她耐心地等老师讲完,做好笔记,第一次主动走向舍友,笑着跟她们说: “能帮我把书带回寝室吗,我有点儿事,要去办公室一趟。” 舍友意外地点点头,“好,我放你桌子上。” “谢谢。” 李文文道谢后便转身去了和她们不一样的方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她一个踉跄。 李父沉声呵斥:“李文文,你看你干的好事! 你还想自杀?你多大人了,你羞不羞啊,不嫌丢脸啊? 我们不来,你是不是还要学别人玩抑郁那一套? 我们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样报答我们? 李文文,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四处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女儿啊!” 李父用食指指着李文文,捂着心口,气得浑身发抖,没忍住,又甩了李文文一个巴掌。 “哎哎哎,李先生,别激动。”导员拦着李父,“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李母攥着纸巾哭了起来,“老师,你说说,我女儿明明那么听话,怎么上几年大学,就变成这样了!”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辅导员神情无奈:“李文文现在也很听话……” “她听话会背着我们…”李父瞪了李母一眼,李母及时止住话头,擦着眼泪,“老师,您是不知道啊,文文她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什么时候忤逆过父母,她一定是被她那几个不务正业的舍友带坏了!” “话不能这样说……”辅导员笑了笑,“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李父冷哼:“那她就是自己学坏了!” 李文文低着头,不发一言,辅导员出来打圆场:“文文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跟父母说一说,解释清楚,你爸妈也是担心你。” 李文文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目光划过面前的每一张面孔。 她在父母的眼里看见了轻蔑,鄙夷。 李文文觉得有些可笑。 她就好像,原本放在橱窗展览的商品,摔在地上碎了一角,价值贬低,不值钱了,老板撇撇嘴,扔进仓库落灰。 老板的做法无可厚非,但她是人。 她头一次发现父母眼中充满了算计,她值多少钱,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他们投资能否获得相应的回报。 真的挺没意思。 “文文,别愣着,说话呀。” 辅导员见她肯抬头看他们了,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李父和李母的逼视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性。 扑通,李文文跪下,给她爸妈磕了三个头,两人表情终于好看了些,李文文却突然开口,让两人又捏紧拳头开始愤怒。 “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要说错,大概从一开始就错了。” 李文文直起身,看着太阳,笑了一下,很快地翻上走廊的阳台,张开双手。 辅导员瞳孔骤然一缩:“不要!” 他赶忙上前去抱李文文的双脚,却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辅导员呆呆地低头,看着地面一滩刺目的血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李父扒着阳台往下看,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不知是气得还是惊的。 “文文!” 李母哭嚎了一声,受不住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救护车很快来到学校,讽刺的是,他们只拉走了李母,李文文的尸体要等殡仪馆的人来处理。 她的舍友把书放在李文文的桌子上时,掉出来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除了我。 李文文死了,在一个盛夏的艳阳天,毅然决然地从十楼跳了下去。 李文文的话很少,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杀。 李文文的父母带着她的骨灰回去了,消息封锁得很快,每天都有心理咨询师找上宿舍里的几个女生,给她们进行心理疏导。 最后他们发现,抑郁的是辅导员,学校让他回去休养了。 这件事很快落幕,宿舍里少了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并没有什么变化,日子照常过着,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不过人工湖被围了起来,湖中央的水只够堪堪盖住脚背。 小桃在学校里游荡的时候,经常会看见李文文爬上阳台,跳下去,再爬上阳台,再跳下去。 她心里没什么波动,世上自杀的人多了去了,哪个不可怜?她自己都是一只鬼了,她怎么管呀? 她叹了口气,对高敏说,“原来想要真的救一个人,很难。” 高敏看了眼苏杉,垂着眼,没说话。 苏杉纳闷:“你看我干啥?又要出外勤?” “对。”高敏拿出一叠资料,“楚楚名下的银行卡我联系银行经理销户了,你把这个交过去就行。” “不用她本人去么?话说她最近去哪儿了……” 高敏摇头:“你不用管,把资料交过去就行。” 苏杉有些狐疑,“你该不会想趁她不在转走她账户里的钱吧。” 高敏冷笑,苏杉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又比了个ok,拿起资料就走。 过了片刻,高敏给车管所一个领导打了电话,表示要注销驾照申请重考。 “哎?你这离过期还早呢,再说了,就算驾照过期了,你过来换证就行了嘛,哪用得着重考这么麻烦。” 高敏,“她很久没开过车了,手生,基础知识忘得差不多了,重新再考一回,加深记忆,保险一些。” “哎呀,重考多麻烦呀,你们找个教练教她不就得了……” 高敏用肩膀夹着手机,打开一个茶叶礼盒,往底部塞了一沓钱,盖好,拿出车钥匙。 她笑道:“不说这个,我这儿前两天刚得了一盒君山银针,知道您爱喝。 我现在顺路要来您这边办事,正巧给您送来。 先前老是麻烦您,太过意不去了,这是一点儿心意,您一定可得收下啊。” “哎,这怎么好意思…成,你过来吧。” 第154章 麻袋 高敏走后,小桃又回到了学校,刚到校门口,就看见地上有一个婴灵在爬,是个男孩。 她蹲了下来,好奇地问:“你去哪儿?” “找王哼~”小男孩有些口齿不清。 小桃问:“谁?” “王哼~”小男孩半坐起身,手指着一个方向,“那个fai蛋,在那边。” 小桃不知道他说的王哼是谁,但这个婴灵鬼力低微,就这么在外边爬着,万一遇上不安好心的鬼把他给吞了他都没地儿哭去。 “好啦,我帮你。”小桃拍拍他的屁股,把他抱了起来。 能搭便车,小男孩显然很开心,“谢谢漂亮姐姐~” “姐姐?”小桃抱着他往外走,“我死了一百多年了,你都可以叫我祖奶奶了。” “我妈妈跟你长得差不多啦。”小男孩抱着她的脖子,笑眯眯地说。 小桃脑子把这句话翻译了一下,这小孩应该说的是她跟他妈妈年纪差不多大。 小桃抿唇笑道:“你太小了,不懂,我跟你妈妈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对了,你怎么不跟在你妈身边,她不要你了?” “她死啦。” 小男孩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她很可怜的,没有人爱她。” 小桃脚步一顿,他莫非是…… 她立即用鬼力查探,感受到他身上还残留着李文文的气息,猜测瞬间得到证实。 小桃神情严肃地问:“你说的王哼是不是叫王恒?一个负心汉大骗子?” “就4那个fai蛋,王哼啦!”小男孩握着拳头,怒气冲冲地骂道,“王哼,大狗屎!” 小桃捏了把他手感颇好的屁股,冷哼一声:“走,我带你去找他!” “哎哟,漂亮姐姐,你不要ci人家豆腐啦~”小男孩故作老成地把手背在背后,捂着屁股。 小桃赶路的空挡瞟了眼小男孩,婴儿肥还没褪去,挺可爱的。 “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可爱,说不定就舍不得死了。” 人嘛,有个念想,能支撑着渡过很多艰难时刻。 小男孩鼓了鼓脸,没说话。 凭借婴灵的因果牵连,小桃很快找到了王恒的宿舍,她刚到门口的时候,宿舍几人正巧在谈论李文文。 “王恒,你怎么还在打游戏,你女朋友跳楼了你知不知道?” “少他妈乱说!我女朋友好好的!那是前女友,前女友懂不懂!” “好吧,你前女友跳楼了,你心里就没啥感受?” “她跳楼关我屁事啊,都分手了,这事还能赖上我? 分手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难不成我还得对我每一任女朋友负责,以后她们老了我给她端屎端尿?” “话不能这么说…” “那你想我…哎妈的法师你他妈会不会玩啊,没看见老子残血了吗,妈的傻逼。” 王恒拍了一把键盘,往后一靠,舍友晃了晃手机,里面是他打听来的消息,“她肚子里都有你的种了,你就这么绝情?” “哎哎哎可别!”王恒吐了口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撇撇嘴,“我跟她早就分手了,谁知道她肚子里是谁的野种,想让老子喜当爹,我可去他妈的。” “你这样说不太好吧,她都…”舍友低头玩着手机。 王恒瞥了几人一眼,“少来,当初你们问我她上起来是什么感受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正人君子模样。 我还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装什么装。” 几人嘿嘿地笑了笑,扯开话题,“来来来,继续开黑。” 小桃带着婴灵穿进寝室,五个人,吆喝着组队。 “大狗屎,我咬死你!”小男孩挥着拳头,咬牙切齿。 小桃用手帕捂着嘴:“啊呀呀,你这小孩,真不讲究。” 小桃立在门口,上下打量着王恒,她着实没有想到,王恒的肩膀上,趴着那么多的鬼婴。 后背,肩膀,腰间,大腿,全都是。 正常情况下,婴灵一般都是跟着妈妈,偶尔会跟着爸爸,但王恒不知怎么招惹了一身的婴灵,可以说是非常少见了。 等等! 小桃忽然想起,王恒曾经在鬼妻庙发过誓。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跟小男孩说,“平时的誓言不遵守也就得了,在鬼妻庙发誓还敢到处乱搞,他等死吧!” 小男孩一脸茫然,“啊?” 小桃没打算跟他解释,把他放在王恒的电脑桌上,加油打气:“快去,趴在他胸口,咬他!” “嗯!” 小男孩一点一点地爬过键盘,死死拽着王恒的衣领,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嘶。”王恒又揉了揉脖子,又活动活动胳膊,嘀咕,“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一身酸痛。” 舍友调侃道:“哈哈哈你小子,是肾亏了吧!” “去你的。”王恒搓了搓手,“哎,这把又要输,我都十八连跪了,最近也太倒霉了。” 小桃朝他啐了一口,王恒电脑一闪,突然蓝屏了。 “草!” 小桃哼哼两声,去找凌玄确认她的猜测。 不出意外的话,王恒这周内会死。 …… “哎,这打灰是有技巧的,脑子得学会转弯,比如说…我*!” “道长,您怎么了?” 几个大学生围着凌玄,一脸关切。 “没事儿,看见了只蚊子,福生无量天尊。”凌玄放下桶,目不斜视,“你们忙吧,我有事,先走了。” “哦哦,道长,您慢走。” 凌玄神态自若地捋着胡须走到一边,余光瞟着跟上来的小桃,走到桃树下,立即转过身,苦着脸:“我说姑奶奶,大白天的你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啥。” “你很不欢迎我吗?”小桃摘了一朵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奇怪地看着凌玄。 “不不不。”凌玄连忙摇头,忐忑地问,“你找我有事儿?” 小桃点头:“我想你帮我算算王恒是不是这周会死,他去鬼妻庙发过誓了。” 凌玄有些无语,他哪认识什么王恒。 但… 凌玄斟酌:“你说的鬼妻庙,是不是那个女权大佬,只保佑女人,如果有男人去上香,被她发现乱搞会事事不顺,倒霉透顶,一直破财的那个鬼妻庙?” 小桃挠挠头:“应该是吧。” 凌玄追问:“你说王恒在庙里发誓,他跟他女朋友现在感情如何?” 小桃:“女的怀孕了,死啦,他又有新的女朋友啦。” “哦。”凌玄无所谓的摆手,“不用算,他死定了。” 小桃不敢相信:“她真的这么灵?” 凌玄:“她不是正神,是受t市的人信念而造出来的灵,念力很强。 来庙里的人,会受到念力影响,磁场吸附一些东西,一旦与她本身信念所相悖,会产生不良后果也不奇怪啦。” “这样啊…” 小桃不明觉厉,她伸出手,聚起一团阴气。 凌玄早有准备,一把抱住桃树,冷笑:“这可是至阳之物,来吧,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小桃满头问号:“你干啥?” “你干啥?”凌玄反问。 小桃从背后掏出一个麻袋,凌玄瞬间警惕,来了,来了,没有楚寒星的镇压,小桃要吞他的神魂。 罢罢罢,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小桃晃了晃麻袋,用阴气把麻袋封口。 她仰着头看树上的凌玄,拔高声音:“等王恒死了,我套麻袋揍他一顿,来吗?” 凌玄瞬间从树上跳下,从布袋掏出砖头,一脸淡定: “我早知道你要这样做,所以我都准备好了。” 第155章 八星磁场 最终凌玄还是摇了一卦,推算出王恒的死期后,一人一鬼就开始在学校门口蹲点。 这天周六,王恒睡到下午四点才起床,饥肠辘辘的他叫了个外卖,吃完后刷牙洗脸。 换了一件短袖,一条排扣裤,脚上穿着不知道哪一任女友买的aj球鞋,对着墙上的镜子打理头发。 老实说,王恒的长相并不差,穿上鞋身高一米八,刮了胡子,洗干净脸,就是一个清清爽爽的纯真大学生。 不特别出挑,但又比同龄男生好看,既不会让人觉得一眼渣男,又不会帅得让人知道和他在一起是痴心妄想。 非常具有迷惑性。 所以王恒换女朋友的速度比他们系草还快。 王恒并不缺女朋友,找上李文文,不过是因为那点虚荣心作祟。 矮搓圆花心会讲花言巧语不可怕,可怕的是王恒这种长相不错又会哄人的。 尽管知道他情史丰富,但在他刻意营造的深情外表下,总有女生被蒙蔽,会认为自己是让他浪子回头的那一个,从而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 所以,被骗的不止李文文一个。 “王恒,来开黑啊。” “还开黑呢,一看他这样就是出门约妹子。” “今晚又不回来了?哥们儿好福气啊!不像我们,只能靠这个。”舍友笑嘻嘻地晃了晃手。 “滚蛋。”王恒用手指拨了拨额发,“上次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 “嗐,人家看不上我。”舍友把手一摊,瞅着王恒的侧脸,“又没钱又没——卧槽,镜子咋碎了?” 贴在墙面的镜子,莫名其妙地裂开了,王恒连碰都没碰一下。 “不知道。”王恒皱了皱眉,用吹风机吹好造型,随手一放,“不管它,还能用。” 几人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在调侃着:“我恒哥能夜御数女,今晚怕不是要决战到天明啊。” “那当然。” 王恒往身上喷了一点香水,拉开寝室门,“走了!” 其他几人在宿舍里笑了起来,门被关上,突然,刺啦一声,电灯突然灭了。 夏天下午的时候天还很亮,宿舍的灯是王恒找衣服特意打开的,就在刚刚熄了。 “咋回事呢?” “短路了?” “我去看看厕所…诶,厕所的还亮着。” “估计线路问题,谁下去跟宿管阿姨说一声,找人上来修?” “我还要打游戏呢。” “太热了,不想动。” “你们…算了,刚好王恒出门,我让他去说。” 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估摸着没听见,王恒回电话的时候他随口解释了几句,果不其然,王恒已经上了出租车。 厕所灯还是亮的,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于是几人干脆等星期一有课了再找人来修。 王恒出门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说宿舍灯坏了,他知道,但他才懒得管。 他今天要见的,是最近一个很聊得来的网恋对象。 打游戏认识的,对方声音又甜又软,照片是现拍的,头发是二次元的白色,却不幼态,很有风情,王恒已经可以想象对方在床上叫得有多么烧了。 对方是从隔壁城市赶过来的,刚下高铁,拉着行李箱先办理了旅店入住,正中王恒下怀。 他给对方发消息,表示他正搭车前往旅店,等不及想跟她见面了。 那头欲拒还迎,娇嗔地说不行,王恒纵横情场多年,一番深情表白,很快套出房号,下了车,就迫不及待地直奔旅店。 小桃跟着他上了电梯,里面的灯滋滋滋一闪一闪的,王恒撇撇嘴,“什么垃圾酒店。” 他口中抱怨,眼睛却闪了闪,显然是十分兴奋。 小桃看他进了套房内,记住了房门号,就去外面的小吃摊找正在嗦粉的凌玄。 “好香啊,闻着好辣。”小桃嗅了嗅,空气中的食物香气一股脑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吞了吞口水,坐在凌玄对面,叹气:“他在1601,又有人被他骗了。” 凌玄嗦粉的空档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了点醋,故作高深地摇头:“非也非也。” 小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凌玄放下醋,用筷子搅和,道,“八星磁场,数字16为六煞,主桃花,后面跟着0,虚无之象,数字11为伏位,主等候,蓄势待发。 这卦象,不就是有人设了个局,请君入瓮嘛。” 小桃眼睛一亮,“当真?那我看看去!” 正在忙碌的摊贩突然觉得一股风吹过,浑身一凉,竟然没先前那么热了。 “奇了怪了。”他嘟囔一句,又继续忙了。 凌玄对面空荡荡的,他自言自语地嘀咕,“这艳鬼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了。” 小桃回到旅店,找到先前记下来的房门号,刚进去,就见一个白色长发男人骑着王恒,在他身上摸索钱财,旁边两个男人按着王恒的四肢防止他逃跑。 王恒破口大骂:“你妈的死变态,从老子身上滚下去!” “切,跟谁稀得坐你身上似的。”白发男人撇撇嘴,“你叫人家老婆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我变态,你渣男,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他摸出王恒手机,看到他银行卡里的数字,乐了:“你小子,卡里钱还不少…来,睁开眼,面部解锁。” “滚开!死骗子!你们信不信我报警!”王恒死死闭着眼,说什么也不睁开。 一旦他睁眼,钱全转对方卡上去了。 王恒怎么也没想到,推开这扇门,等待他的会是一个骗子! 人还是那个人,可特么和他一样,是个带把的! 这时,压着他胳膊的中年男人开口了。 “小兄弟,我劝你还是赶快把钱转给我们,然后赶紧洗洗睡了,报警,你想都不要想。 我告诉你,现在是你在招嫖! 就算你报警,我们也无所谓,反正提供性服务又不会坐牢,大不了被抓起来拘留几天,更何况为你提供服务的还是男的。 可你呢,你还是学生吧,哎呀,你可惨了,你不仅要被拘留,还要被学校通报处分,你所有同学都知道你是个同性恋,我看你以后怎么好意思在学校里抬起头!” 第156章 人死灯灭 王恒难以置信:“我没有招嫖!我跟他是网恋!” 男人哼笑:“你也太天真了,你一开门就抱着人家到处摸,我们可全都录下来了! 视频为证,当然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说你强j呢!” 王恒有口难辩,他确实做了,可那是…是他情难自禁罢了! 现在一想到他刚才摸的是一个男人,就恶心地想吐,更别提跟一个死变态上床了。 小桃托腮看几人胡说八道,这种套路她曾经在酒店见过不少次,对方就是抓住你心虚的心理,说出半真半假话来恫吓,诓骗钱财。 经典的骗局,仙人跳。 王恒上当了,他心慌慌的,现在看来,这警是不能报了,到时候真被学校通报了,他脸也不用要了。 他狠狠地瞪了白发男人一眼,屈辱地用面容支付,把钱全部转了过去。 男人拍拍他的脸:“这就对了嘛。” 三人对视一眼,以极快的速度换装,白发男人脱下假发,是一个光头,他换上普通男士t恤,戴了个鸭舌帽,很快从房间离开。 王恒顺手抄起座机就想砸过去,可一想自己身无分文,连打车的钱都没有,更别提赔偿酒店损失了,他悻悻的把座机放回去,瞬间又想到房费这个问题。 他连忙打电话问前台,对方告诉他是钟点房,房费来时已经付了,而现在,时间就快到了。 王恒骂了句脏话,连忙穿好衣服出了旅店。 他不知道该骂自己倒霉还是该庆幸对方付了房费。 这里离学校很远,有七公里了,他不可能走路回去,掏出手机,准备找一个正在追他的女生借点钱。 他刚编辑好消息,手机立刻黑屏,居然没电了。 “草!我他妈要不要这么倒霉!” 王恒气得踹了路边灌木一脚,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行人看见了,远远地绕道避开,生怕王恒暴起伤人。 所以,当王恒向路边的人借钱时,竟是没一个人搭理他。 他颓丧地找到公园里的长椅坐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他揉了揉脖子,又酸又痛,现在是晚上九点,他肚子也开始饿了。 本来,在他的计划中,完事后再叫外卖吃,时间刚刚好,因为他四点多的时候吃过饭了。 现在好了,啥也没有。 王恒实在没有办法了,打算去对面的超市赊账借一个充电宝。 忽地,他感到周身温度下降,明明是大夏天,他却如身处凛冽的寒冬,逼得王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啪嗒”,像是雨滴,让王恒的额头沾上了一点湿润。 他用手指揩去,又放到鼻尖嗅了嗅,腥臭,有点像是口水。 “什么玩意儿。”王恒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不断地滴水,王恒心跳加快,抬起头,猛地对上一双阴寒到极致的眼。 王恒瞬间头皮发麻,从头凉到脚,被那双眼睛死死钉在原地。 ——滴,一声汽车鸣笛,让王恒醒神,那双眼睛也像是幻境一般消散。 “鬼啊!” 王恒怪叫一声,拔腿就往明亮的地方跑,却像是魔怔了,跑到了马路中央,明亮的远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停住脚步,下一秒,就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然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辆大货车的前轮从王恒身上碾过,才堪堪刹住车。 司机抖着手去探王恒的鼻息,脸色一白:“他、他死了……” 交警很快到了现场,看了录像,是王恒从公园里冲出来,不看红绿灯,又恰好处在货车司机的盲区,这才造成了交通事故,主要责任并不在货车司机。 后续又来了许多人,但这都不是小桃所关心的。 她准备好麻袋,见王恒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茫然不知所措,身边的婴灵全都消失了,便悄悄溜到他后背,动作奇快地用麻袋罩住王恒,又用灵气封口,跑回公园。 凌玄远远见她过来了,二话没说拿出板砖,等小桃把麻袋往地上一扔,他抄起板砖就砸。 “啊啊啊啊好痛…呜呜呜……” 已是身为鬼魂的王恒在麻袋里哭嚎。 “痛个屁!”小桃提起裙摆,用力揣着麻袋。 她是小脚,凌玄瞧着不得劲,把板砖递给小桃:“来,你用这个。” “好!” 小桃立马接过,凌玄直起身,往手掌呸呸两下,搓了搓,撸起道袍袖子,一脚踹在王恒身上。 他一边踹一边骂:“你个狗逼玩意儿!啊…福生无量… 死渣男,骗女孩子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玩弄别人感情很爽是不是,你以为没有因果吗! 你下辈子等着进畜生道吧!我告诉你,不仅如此,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做虫做老鼠,有一万种花式死法等着你,你永远别想在太阳底下生活!” “呜呜呜呜我不要!”王恒抱着脑袋痛哭。 小桃拿着板砖目瞪口呆,她是真没想到,平日仙风道骨的凌玄会有这么一副暴躁的模样。 她又被王恒的喊叫回了神,随即一板砖拍在王恒脑袋上,冷哼:“不准哭!” 这一拍,王恒还真就不叫了,不仅不哭了,连动都不动了。 小桃有些慌,见凌玄还在骂骂咧咧,于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裤子:“别骂了,你看……” “他、他该不会死了吧!” 小桃手在发抖,私自对有无常来接引的鬼魂使用暴力,没被看见还好,没出问题也还好,可一旦出了问题,是会被拉去拷问的啊。 一想到地狱里的那些刑罚,小桃就忍不住瑟缩。 凌玄放下叫,瞥了麻袋一眼,舒了口气,背过身,朝空气拱了拱手,哀叹: “福生无量天尊,祖师爷在上,弟子不过是看不惯这厮才说了脏话,实乃不得已之举,还望祖师爷莫怪莫怪……” 说完,他又转回来,嗤了一声,“他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装的。” “你这小子,没看出来这么滑头!还敢在本道面前装,信不信我现在收了你!” 小桃恍然大悟,凌玄重新抬起脚,准备继续踹王恒几脚,忽地,阴风骤起,凌玄心里一个咯噔。 “你们,在做什么?” 白无常从背后飘来,阴冷的声音能凝成霜,无比瘆人。 “我们拉练呢!” 凌玄脚一转,跨过麻袋,在地上扎了个马步,神色如常地开始打太极。 第157章 坏家伙 白无常冷笑,指着小桃:“那她呢?” “不知道,估计是来吊嗓子的。” 凌玄若无其事地打着太极,上半身一转,背着白无常,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秒懂,开始唱了起来:“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她咿咿呀呀地唱着,凌玄来回打着太极,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如果不是麻袋里面的王恒突然出声的话。 “呜呜呜呜痛死老子了……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他的声音又大又尖,还无比的暴躁。 白无常上去就是一脚,冷声道:“让你说话了吗!” 许是等级压制,王恒立马安静如鸡。 凌玄和小桃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站好,看天看地,公园的景色在夜晚里无比地吸引着他们的视线。 白无常摆着一张死人脸,阴冷的嗓音让小桃打了个哆嗦:“赵明走不开,所以我过来了。” 凌玄心神一松,笑嘿嘿地拱了拱手:“噢失敬失敬,原来是友军啊。” 白无常冷笑一声,那张死人脸皮却连动都没动一下,比不笑的时候更瘆人。 凌玄立马闭上嘴,战战兢兢地站好,低头看着脚尖,跟在班主任面前认错的小学生一个样。 小桃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这个白无常,软硬不吃,很难缠。 软的凌玄试过了,硬的…不敢来。 白无常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屏幕,点开命簿,查看王恒的生平。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便收起屏幕,视线落在麻袋上,低声呢喃:“死前受过惊吓……” “不是我们干的。”小桃连忙撇清关系。 有无常接引,证明王恒不属于孤魂野鬼,受罚也好,转世也罢,在阴间是有他的档案,一切要交由阎王审判,她跟凌玄没有任何权力插手。 白无常冷笑:“我自然知道。” 这人去庙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死得不冤。 小桃颤了一下,白无常甩出勾魂索,下一秒,王恒被勾魂索从麻袋里扯了出来。 凌玄用余光瞟了一眼,乐了,勾魂索竟直接穿透了王恒的琵琶骨。 要知道,无常接引魂魄勾魂索是套在脖子上的,只有不听话的魂魄才会被锁琵琶骨,可王恒什么罪都没犯,白无常一开口,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他这真是… 只有俩字,活该。 凌玄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向祖师爷愧疚,哎呀他一个修道之人怎么能如此…噗嗤,哎呀真的忍不住啊。 王恒痛不欲生,又心慌又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完全没有平日里做人的那股机灵劲儿。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死了! 他跪在地上哀求:“领导,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死了呢,我才二十三啊!” 白无常瞥了他一眼,按照文书上面的记载念道:“王*,男,壬寅年辛亥月壬申日辛亥时死于车祸,享年二十三载。” “不可能!我不可能只活到二十三岁,一定是有人害我!” 王恒眼珠不停地转,瞟到凌玄跟小桃,立马用手指着他们,怒气冲冲道:“是他,一定是他要害我,刚刚他们还打我了,领导,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凌玄撇撇嘴:“无常报的日期,地支交战,申寅六冲,天干壬辛生金,地支亥亥相刑,辛亥是革新,月时伏吟,力量双倍叠加,听不懂是不是,没关系,我告诉你。 有句话听过没有,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只能活到三更。 所以这日子,特好,它好就好在你今天必死无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恒不甘心,“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还在念大学,我人生连一半都没过完呢!” 白无常不耐烦地扯动勾魂索:“废什么话,有什么冤跟阎王说去。少在我跟前叽叽歪歪,聒噪。” 王恒一个踉跄,趴倒在地上,白无常不管,扯动勾魂索拖着他没了影。 阴冷的感觉逐渐散去,小桃恍然回神:“这就…完了?” 凌玄乐颠颠地抖了抖袖子,“哎呀,第一次套麻袋没经验,下次就知道了,一定得在无常赶来之前,打完就跑。” 小桃看着凌玄兴奋的样子,问,“道长,李文文什么时候才能获得自由?” 其实她知道,没有外力干扰,李文文要很久很久才能从跳楼中解放出来。 凌玄瞟了她一眼,理了理袖口:“她这种,需要超度。上元九炁赐福天官,中元七炁赦罪地官,下元五炁解厄水官。 中元节快到了,我们观里会开超度法会,包含施食放焰口,届时,我写好表文,顺便就把她超度了。” 地官赦罪,这个月,最适宜做超度法事不过了。 小桃点点头,“道长,您真好。” 凌玄摆摆手:“中元节每个道观都会开法会,超度孤魂野鬼积阴德。” 等中元节一过,李文文也就可以彻底和过去的她说再见了。 …… “我爱灵气,身体好好,啦啦啦啦,吸灵气睡饱饱~” 宅灵一边哼歌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十足的愉悦。 啊,冰箱上有灰了,不行,要扫一扫,嗯,桌子上也有了,咦,怎么沙发上也有了,看来今天不该开窗。 宅灵飞到窗边,刚关上窗户,忽地听见咚咚的声音,它一看天色,瞬间从原地消失。 讨人厌的东西又来了。 啪嗒,鸡毛掸子掉在地面,宅灵把自己藏了起来,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啪嗒,啪嗒,声音不同于上次的斧头,有点像是刀面在台阶上磕碰。 宅灵开始安静地倒数,10、9、8、7、6…3、2,滋滋…… 等等!这个声音… 宅灵瞪圆了眼,是电锯! 糟糕!这个坏家伙在破坏大门! 在每天晚上噪音和恐惧的折磨下,宅灵已经锻炼出强大的心脏。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见完好的大门,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它就说…眼前的一幕,宅灵卡壳了。 坏家伙竟然把大门开了一个洞! 宅灵欲哭无泪,这让它怎么跟主人交差呢。 然而这不是最主要的,那个拖着电锯的坏家伙把大门完全弄坏了,它整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门坏掉,对方反而安静了下来,提起电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主卧门外,再次举起电锯对着大门切割。 宅灵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它弱弱的开口:“你不要再搞破坏了,门把手一压就开了。” 那人猛地转过脸,猩红的双眸在黑夜里如血月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宅灵几乎要尖叫出来,然而一声鸡鸣响起,那人像吹起的沙尘,消失了。 第158章 杀破狼 临祈市,监狱。 “23号,跟我出来。” 狱警打开铁门,面色严肃地立在门口。 坐在床边的王自德缓缓抬起头,灯光洒在他的腿上,一张脸在没有光的阴暗里模糊不清。 门外新鲜而自由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他冷冷地哼了一下,带动肩膀抖动,不屑一顾。 因为这些本就是他该拥有的东西。 王自德投射在门外的目光冷漠中夹杂着阴鸷和无尽的怨毒,那种冷,是极尽恶意和狠意,恨不得把他所仇视之人推入无尽深渊烧得连灰都不剩。 “23号,有人给你交了保释金,你可以出去了。” 狱警见他不动,又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 王自德拖着身子向门外走去,左手在宽大的囚服左右晃荡,狱警瞥了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当初王自德从医院转入监狱时,医生说过,他的手筋被挑断,虽然做了手术,但时间耽搁太久,想要恢复,很难。 再加上剑气,所以,王自德的左手,彻底废了。 王自德跟着狱警到了大厅,走流程办完手续签字,帮他交保释金的人全程没有出现。 他猜测着会是谁,孙黎灵? 不可能,这个女人小心又自私,他要是出事,她巴不得他老死在监狱里,别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坏了她自己的筹谋。 温恬? 王自德冷笑,他就不信楚寒星没有找上她,估计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难道是…… 王自德步伐迟缓地出了监狱,烈日炎炎,大马路上空荡荡的,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对面的树下,柏油马路被太阳烘出了热浪。 想他刚入狱时,天还没有这么热,现在居然快到中元节了。 楚寒星,欠我的你拿什么还? 王自德右手一瞬间握紧,长久未修剪的指甲嵌进手心,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废了他左手,让他全身是伤,还把他送进监狱,他王自德与楚寒星之仇不共戴天! 一股刺痛让他从仇恨中醒来,王自德穿过马路,还没开口,就听见细微的咔哒声,车门解锁了。 他拉开左侧车门钻进去,看见副驾的黄色道袍男人,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哆嗦着喊了一声:“师父!” 黄袍男人应了一声,看了眼司机,车子发动,在马路疾驰。 王自德眼眶发红:“师父,您…不怪我了吗?” 当初,他偷了黄袍男人的法器叛出师门,避开对方在临祈混得风生水起,本以为从此以后再无交集,却没想到在他落难之时,唯一愿意伸出援手的居然是他背叛过的师父,这怎能不让他感动。 黄袍男人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道:“唉,当初那件法器本来就要传给你,我没想到你太心急,竟然自己偷了去,罢罢罢,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何来怪罪一说。” 王自德擦了擦眼角,无比内疚:“师父,徒儿知错了!” 黄袍男人神色欣慰:“你知道为师的苦心就好,这次我算到你有牢狱之灾,特意出山来助你一臂之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呀,真不让人省心。 算了,谁让我是你师父呢,跟师父说说,你的手是谁给你弄成这样的?” 王自德苦笑,“是徒儿技不如人……” 接下来,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那个女人一剑劈了我的本命罗盘,仗着自己是没人管得了有恃无恐地挑断我的手筋……” 黄袍男人皱眉,神色凝重,抬手就开始掐算,又拿出龟甲摇卦,还用纸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最后一看卦象,脸色瞬间变了:“不好!” 王自德伸着脑袋去望卦象,黄袍男人却把铜钱收起,攥在手心,隐隐有些愤怒。 王自德连忙安抚:“师父别生气,卦象怎么说?” “非是你技不如人。”黄袍男人摇头叹气,“前段时间我夜观星象,太阳化权,光芒万丈,却逢巨门化禄,巨门星主暗耀,二者相对,光芒被遮挡,暗淡,又逢七杀、破军这两颗主肃杀破耗之星。 待到贪狼星现,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同宫,三方四正会照,杀破狼成局,这星象,必然是有妖女出世!” 黄袍男人痛心疾首:“紫徽星暗淡,杀破狼横空出世,天下定然动荡不安! 妖女降世,定然会为祸世间,让她的妖物入道观穿道袍敲木鱼,喝酒吃肉,真正修行者无处可去,百姓求救无门,如此下去,人间有大难!有大难啊!” 王自德咽了口唾沫:“师父,你说的这个妖女……” “就是楚寒星!”黄袍男人斩钉截铁。 王自德听得是心惊肉跳,幸好,幸好他只是废了左手,要是星象成局,不说手,他连小命都保不住! 他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哆嗦着说:“师父,既然这样,要不咱们跑吧,找个山里隐居。” “怎能如此!”黄袍男人一挥衣袖,大义凛然,“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修道之人更应该身先士卒,趁她尚未修炼成功之时将她镇压封印,让她永世不见天日,这般,天下方能太平。” 王自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黄袍男人,“师父,就我们两个?” 黄袍男人叹气:“单凭你我,不是她的对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不能一击即中,时机一到,等到她翻身,天下就彻底乱了。” 王自德缩了缩头,心里吐槽,既然知道打不过,不赶紧躲起来还在她面前晃悠干啥。 黄袍男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当初她在飞机上,我本想趁她不备让她机毁人亡,虽然会造成其他无辜人员的死亡,但为了天下安宁,有时候必然是要牺牲一小部分人。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我倒也没有太失落,毕竟妖女是她,其余的人都是受她所累,着实无辜。 不过,我因此试探到了她的功力,只要我们在下一次引她入阵,绝对能让她有去无回!” 第159章 小老虎 王自德一听见入阵这个词就头皮发麻,他苦着脸:“师父,楚寒…那个妖女她太邪门了,什么阵法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布阵根本没用!” 别说入阵了,她连破阵的时候都不会进去,就站在门口,都不带试探一下,他真不知这个女人在哪学的,如此谨慎。 黄袍男人眯起眼笑了笑,摇晃食指否定:“此事我已通知你师祖,他会在后方坐镇,有他相助,绝对能万无一失!” “师祖!”王自德瞪大眼睛,几乎破音,“您说的是楚——” “嘘。”黄袍男人把食指贴近嘴唇,冲王自德摇了摇头。 王自德把未出口的话咽下,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这次是激动的。 他兴奋地开始分泌唾沫,他这位师祖,那可是m国领导人都会礼让三分的人物。 这下,他心里彻底踏实了,有师祖相助,他就不信楚寒星一个泼猴还能翻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黄袍男人开始商量起该如何全方位击垮楚寒星。 “她是明星,有粉丝就有信念,有念力加持,她永远都有翻身的可能。 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点,就是让她在娱乐圈待不下去,所有人见她都要吐上一口唾沫。 以及,最好是让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妖女,是来为祸人间的,好让大家防备起来,不被她的妖言妖语轻易蛊惑。 第二点,让她众叛亲离,落到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帮她的地步。 第三点,就是让她功力尽失,永远不能修炼,剥出她的神魂,交给你师祖处理。 如此下来,才最为稳妥。” 王自德目瞪口呆:“师父,对付她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这一套下来,绝非一日之功,有这功夫,他都有机会成为三线城市首富了。 每天花费大把时间用来搞死楚寒星,这划算吗? 黄袍男人:“我窥不到她的命簿,你师祖说,她命格极为特殊,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列举出来的这些,都是你师祖提示的。 我们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天下人,还为了你,难道你就不想报仇?” “想!”王自德心中的那股恨意又被勾了出来,“可是师父,您说这么多,我都迷糊了,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黄袍男人眯了眯眼:“我先帮你把手治好,你再去找一个大气运之女,她的名字叫温恬,搞臭楚寒星名声的事,她会帮你的。剩下的,我们慢慢来。” 一听见自己手还有救,王自德脸上的阴霾都散了些,他拱了拱手:“多谢师父,师父真是料事如神,我与那大气运之女早已结缘,她对楚寒星的恨意,绝不比我少。” 黄袍男人扯起嘴角:“放心吧,就算她不想帮你也会帮你的。” 王自德心中一震,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能够报仇,表情逐渐变得阴狠。 …… 《山海经》中记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中华龙脉,万山之祖,乃昆仑也。 昆仑山直上青云,雾走霞飞,云海翻腾,美不胜收。 地理上,昆仑山横贯新疆,西藏,延伸至青海,有重兵把守。 这段时日,他们观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原本静谧的无人区,每到上午七点,天空上方会盘旋着许多鸟,那块地区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气流龙卷风,引得鸟儿绕着气流扑腾,叫声十分欢快。 九点后,鸟儿会渐渐散去,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甚至,它们六点左右便开始在上方守着,到了七点,就开始嘎嘎地叫。 “团长,这咋回事啊?”通讯兵汇报完,一脸迷茫。 “这阵子没人进去探险?” “没有啊。” “奇了怪了。”团长也摸不着头脑,“通知下去,提高警惕,信号监测看看能探出什么。” 这天,一大群飞禽照样守在无人区上方,可它们从七点一直等到早上九点,都没有等到那股让它们舒坦的灵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部分飞禽知道是等不到了,于是飞走开始去捕猎,少部分地执着地在上空盘旋,始终没有等到灵气,在十二点到来之际,上方的最后一只鸟,还是不甘心地飞走了。 在森林深处,一身单薄夏衣的楚寒星于地面盘腿打坐。 这里灵气充足,又人迹罕至,是一个调养生息的好地方,仅对于楚寒星来说。 楚寒星双眸轻阖,静静地用灵气在四肢百骸游走,修复受损的经脉和丹田,把天道的雷罚之力引出,她已经成功的一大半,但仍有一丝雷电藏在丹田深处,就如顽疾一般,难以拔除。 丹田是修行者最重要之处,有任何不受自身控制的东西进入都能令人寝食难安,它如一个定时炸弹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毁坏脆弱的丹田。 楚寒星照常用灵气冲击雷电藏身之处,就像撞在一扇防盗门之上,始终不能破门而入。 她已经在这上面耗了大半个多月了,耐心告罄,便直接把灵气化成小刀,打算直接捅进去把雷电勾出来。 与自毁丹田没有两样,但与其留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还不如破而后立。 与她神魂相连的芥子空间,灰扑扑的玉佩像是感应到什么,化成一缕极为细小的灵气,顺着楚寒星的经脉钻进丹田。 它动作很快,楚寒星灵气竟然罕见地没有排斥它,这让她有些意外。 等她想将对方捕捉时,那灵气轻快又动作灵活地钻进了那扇她半个月都没有破开的门。 楚寒星眉心微蹙,下一秒,那缕灵气咬住雷电从门后钻出,一股脑地往外冲。 “好麻,好麻,我的嘴巴要坏掉了呜呜呜……” 楚寒星倏地掀开眼皮,极快地接住那缕灵气,用灵气包裹的指尖困住那团雷电,以防它再次乱钻。 该说不说,那缕灵气很机灵,竟然从她手中溜走了。 楚寒星眉心依然蹙着,有些懊恼,她还是头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钻了空子,尽管对方是好意。 楚寒星摊开手,那块灰扑扑的玉佩的光泽连路边十元一块的假玉都比不上,它是如此地廉价破败,没有存在感,努力彰显着自己毫无过人之处,以至于,它太过努力,导致玉佩忽地一下开始发热了。 楚寒星轻笑,手腕翻转,用法器困住雷电,放到地面,腾出手,用食指和中指往玉佩一探,一个拇指大的白色小老虎就被夹了出来。 “啊啊啊大胆凡人竟敢窥探本尊真身!” 楚寒星托着腮,夹着它的尾巴在眼前晃了晃,轻轻一笑:“本尊?” “你这个凡人!”小老虎怒气冲冲,却被那双波光潋滟地眸晃了神,毛毛渐渐变得粉红,它用前爪捂着脸,“你这个凡人…真、真好看啊……” 第160章 狴犴 楚寒星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把它放在手心,渡了灵气,让它变大了些。 瞧见它身侧有羽翼,便拨开它的嘴巴看里面的牙齿,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狴犴。” 外形似虎,有长牙,为狴犴。 龙生九子各有所长,第七子狴犴能明是非辨善恶,古代官衙多以它的外形装饰。 楚寒星见过它的画像,狴犴威风凛凛,气势凛然,甚至可以说得上凶恶,可怎么看,怎么都和这个圆滚滚的小老虎沾不上边。 “是啦!” 小老虎的正太音很萌,被楚寒星漂亮的眼睛吸引,丝毫没注意到她有些冒昧的动作。 楚寒星手心多出一个瓷瓶,她垂眸看着手心的狴犴道:“刚才多谢你,这是谢礼,丹药能弥补你身体亏空的灵气。” 这狴犴不知为何,它灵气被用得一点儿都不剩,甚至不能储存汲取灵气,唯有待在玉佩里才能存活。 估计在玉佩里它只是一团具有意识的气,最近和她一起修炼,玉佩补足了灵气,它才以气化形,修出了身体。 但修炼时间短,所以只有这么点大。 这瓶丹药,用得全是珍稀的药材,灵气浓郁,能修复沉疴旧疾,正适合它。 “谢谢你哦,你真是个大好人。”小老虎用前爪抱住瓷瓶。 见它想往玉佩里钻,楚寒星用拳抵住唇边咳了一下:“玉佩…是我的。” “什么?”小老虎不敢相信,“那是我家!” 楚寒星微微蹙眉:“你是狴犴,按理说不该在这里… 玉佩里有结界和法阵,我能畅通无阻地探入,它的确是属于我的。” 楚寒星用食指点在它的眉心,阖上双眸查探因果,却是一片空白。 她顿了顿道:“你我前世并无牵连。” “呜呜呜我从出生起就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应该在哪里啊……” 小老虎瘪着嘴,睫毛很快被泪珠打湿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楚寒星轻叹,揉了揉它的脑袋:“玉佩我得拿回去研究一下,不如你先在里面住着,等我弄明白了,你再带着它走,如何?” 小老虎吸了吸鼻子,垂着小脑袋,有些伤心地说:“我没有地方可去啦。” “是么。” “嗯嗯!” 在楚寒星看不见的地方,它眼睛里飞快闪过一抹狡黠。 这大半个月,它可是摸清楚了,这位灵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那些来蹭灵气的鸟,本来她可以让灵气流动加快,让它们一来就丧命,可是她根本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放任。 以它狴犴天生明辨是非的能力,跟着这个女人绝对能让它的灵气重回巅峰。 现在它把话头递出去,接下来她一定会让它跟着,说不定还会养着它! 嘻嘻,它可真机智啊! 它呆头呆脑,想的什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毫不费劲地就能猜出它的内心戏,这让楚寒星眸中浮现一丝笑意。 她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我有一个师兄,喜欢养些宠物,不如我把你送过去,他在这方面很专业,定能妥善照料你。” 小老虎一噎,圆圆的眼睛满是意外,它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我怕生!” 可恶,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那怎么办。”楚寒星嗓音有着淡淡的迟疑,“不如…你先跟着我?” “好啊!” 楚寒星话音刚落,小老虎憨头憨脑地点着头,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瞧见楚寒星挑了挑眉,它面色一肃,转了转葡萄似的眼睛,立马改口:“我是说,既然你也想不到办法,那我就先勉为其难地跟你待上一段时间,等我以后有去处了,咱们俩再分道扬镳。” 楚寒星拨了拨它的肉垫,懒洋洋地开口:“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没关系,只要你以后修炼分我点灵气就行。”小老虎故作老成地拍拍楚寒星的手心。 楚寒星摇头失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拾起地上的法器,雷电在其中流转。 法器名叫乾坤圈,用一整块桃木或者雷击枣木打磨成两个交缠的圈,再刻上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上坛祭练供奉,一个防御性法器就成了。 乾坤圈囊括天地万物,困住一丝雷电不在话下。 楚寒星注入灵气,只听啪嗒一声,雷电冒了黑烟,天道降下最后一丝雷罚就这么没了。 楚寒星顺手把乾坤圈套在小老虎身上,道:“能固魂,稳定磁场,阴阳三才可助你参悟大道,很适合你。” 小老虎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见楚寒星点头,它连忙道谢,感受乾坤圈里的能量。 它看了看楚寒星,又看了看手中灵气满满的瓷瓶,瘪瘪嘴,大声说:“我、我刚刚骗你的!我就是想蹭你的灵气!我故意说我没去处,为的是让你主动留下我,以后不好意思反口赶我走!” “喔。” “喔?”小老虎震惊,“我骗了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它立在楚寒星的右肩,楚寒星便微微歪头看它,故作迟疑地“唔”了一声。 瞧见它眼中焦急又忐忑,楚寒星这才笑道:“我一早便知晓了。” 小老虎不可思议:“你居然逗我!” 它上下打量着楚寒星,瞪圆了眼:“你一点儿都不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是吗?”楚寒星轻笑,“许是你太可爱了。” 一见它憨头憨脑的模样就想逗一逗,她好像没这么恶趣味。 吧。 “对耶!我也觉得我超可爱的!” 小老虎脑袋顶着乾坤圈,怀里抱着丹药,别提多开心了。 一人一虎就这么晃荡着下山了。 …… 农历七月初一,夜晚十二点,晚子时,鬼门开,百鬼夜行,阴间众鬼返回人间,这个月,不去道观寺庙,不去河边,不去小树林以人少的地方。 压不住日子的,身弱的,早睡为妙。 凌玄在朋友圈发送完中元节的注意事项,就开始忙活起来。 根据往生牌位,招来四面八方的鬼魂,进行超度,足足忙到七月下旬,才终于能歇口气,累得瘫在凉椅上。 李文文就是在这天下午,来到了青阳观。 第161章 好好活着 她对着凌玄一拜,泣声:“道长,谢谢您让我脱离苦海。” “走啦走啦。”凌玄摆摆手,“想回去就回去一趟,不想回去就算求。” 李文文一怔,应了声好。 她出了道观,往家那边望了望,沉默片刻,朝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经历一番生死,再没有什么过不去,再也没有什么不能原谅。 她的原谅,就是再也不和那对夫妻产生任何交集。 中元节这一天,小静也回了人间,她化作一只鸟,叩响了小安病房的窗户。 小安噌地从病床下来,打开窗户,探出手,小静停在了他的胳膊上。 小安有些惊讶,呼喊着隔壁病床的伙伴,“刘小小,快来看!” “是长尾雀!”刘小小很快辨认出来。 当初刘小小被带走后,几经周转,最终来到了这家专攻癌症的医院治疗。 刘小小长胖了些,虽然依旧很瘦,但精神气上来了,瘦只能说是苗条。 小安试探的抚摸长尾雀的羽毛,它没有反抗,也没飞走,小安惊呼:“它好像不怕人!” 刘小小眨了眨眼:“今天是中元节,听说死去的亲人会在这天返回人间,如果很想念的话,会化成蜻蜓小鸟来看望他思念的人。” 小安一愣,盯着长尾雀仔细辨认。 小静定定地注视着他,发觉小安眉间那股愁绪散开了,面上有了笑,生机正一点一点地恢复,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欣慰。 长尾雀眼神的转变,让小安立马确认了。 “是姐姐!”小安眼眶一红,“是姐姐回来看我了!” 刘小小用手撑着膝盖弯腰,细声细气地说,“小静姐姐,你好呀。” “啾!” 小安和刘小小对视一眼,小安抿了抿唇,哽咽着说:“姐姐,对不起,我一直在让你操心。 很抱歉我在你面前似乎从来没有长大过,因为我的病,因为你的宽容,所以,你去世以后我真的很难再活下去。 但是楚楚姐姐说,人应该向上,应该好好活着。 这个道理希望我明白的不会太晚。 姐姐,真的很对不起你的一片苦心。” 小安脸湿了一大片,他呜了一声,抹了把脸,“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治病,好好学习,以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辜负你的期待。 姐姐,你、你也该好好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我希望你快乐,幸福,就像你希望我那样。” 小静内心轻叹,在小安手心啄了一下,张开翅膀飞走了。 她回到阴间,找到酒馆的赵明,见他醉醺醺地趴在桌上,怀中还抱着一瓶酒,响起轻微的鼾声。 小静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朝赵明磕了三个头,去另一头排队了。 队伍排得很快,稀稀拉拉几个鬼魂,很快就到了她。 “要不要香菜?” 小静摇摇头。 孟婆熟练地舀了一碗汤,“给。” “谢谢。”小静捧着碗,轻声说,“劳烦您帮我跟赵明大人说一声,他的恩德,小静没齿难忘,转世之后定然报答。” 孟婆瞥了眼那头醉倒的赵明,淡淡道:“喝吧。” 小静咬咬牙,仰头,一口气喝光孟婆汤,过了奈河桥,转身跳进三善道中人道。 孟婆舀完最后一碗汤,放下勺子,几步走到对面酒馆,一拍桌子,冷哼:“你说说,这都第几个了!” 赵明抱紧怀中的酒,咂咂嘴,睡得香甜。 孟婆低声骂道:“调你当判官你不去,偏要在这儿当个无常,你要是好好当无常拘魂引渡就算了,可你偏不,天天净管别人破事,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赵明捂着耳朵,不满地嘟囔:“好不容易放假…连个觉、觉都睡不好……” 孟婆恨铁不成钢:“跟你同期的都当上城隍了,就你一天天不务正业,净干些赔本的买卖!” “怎么赔本了!”赵明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争辩,“我积阴德,我可赚了,我赚大发了!” 孟婆笑了,“身为无常灵魂契给地府,不会投胎,除非犯了大错,犯了大错你身上的功德也根本没用。 你倒不如说你在修炼,到时候修成舍利子直接转生成救苦救难慈悲大法师。” 赵明咧嘴一笑:“也不是不行……” “懒得跟你贫。”孟婆翻了个白眼,指着他怀中的酒,“怎么地,你一个人就喝开了?” 赵明嘿嘿两声,重新坐下,往碗里倒了酒,推到孟婆面前:“来来来,不醉不归!” …… 半夜,小安似有所感,走到窗边,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他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口,突然察觉到,白天那只长尾雀,可能是他和姐姐见的最后一面了。 刘小小拉开病床隔着的帘子,睡眼惺忪地走到小安身边,同样望着窗外,有些艳羡地说:“小安,真羡慕你跟你姐姐,你们感情真的很好。” “其实…”小安垂着脑袋,“我很自责。” 他双手托着下巴,“姐姐一直在为我付出,一直在努力地挣钱,但我退缩,我怯懦,我一点都不勇敢,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甚至都不能在中元节的时候给她烧纸。” 小安眼睛蓄了泪:“说到底,她只是我的姐姐,有些事,根本不该她管。 我病死,冻死,都是命,她一个人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却、却浪费在了我的身上。” “你怎么会这样想呀。”刘小小有些惊讶,“你想想,如果是你姐姐得了白血病,那你是不是也会像她那样,辍学挣钱给她付医疗费,开导她,鼓励她,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 小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她是我最亲的姐姐!就算我自己再辛苦,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医治她!” “就是这样呀。”刘小小用手比划,“你跟你姐姐,你们的心是一样的,互相信任,互相体贴。 你们之间不仅有亲情,还有无私的爱,因为单凭亲情是不能让两个人毫无保留地帮助对方。 所以,你跟你姐姐,没有谁亏欠谁,也没有值不值得一说。” “而且…”刘小小放下手,“我爱我的爸爸,爱我的哥哥,但他们不会给我任何回馈。 你就不一样啦,你很幸运。 所以,认真活着吧,林安。” 第162章 楚 瞿彦德来探望小安的时候,得知小静已经投胎的这个消息,沉默了一会儿,拍拍小安的肩膀,聊了会儿天,便让瞿怡怡去问楚寒星的打算。 答应了她的事要办到。 瞿怡怡没能联系上楚寒星,几经周转找到了高敏。 工作室已经完全装修好了,苏杉也在准备新剧的拍摄,刚开市就有业务,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瞿怡怡来到工作室的时候,高敏正跟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女生签合同。 高敏手中不缺资源,但缺艺人,刚好,昨天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外形各方面都很优秀,人也很机灵,非常适合在娱乐圈发展,高敏二话没说就让人带上证件过来签约。 高敏跟瞿怡怡并不相识,她是在社交网络里了解到对方是一个医学大佬,知道她约莫是来找楚寒星的,签完合同便让小女生先等一会儿,主动上前跟瞿怡怡打招呼。 瞿怡怡笑了笑,跟高敏进了另一间办公室,说明来意。 “…所以,我来是问问楚小姐的打算,她如果想直接加入,我爷爷会出面担保……” 高敏点点头,道:“她打算考清大的研究生,然后选择你爷爷作为导师,这样对于外界来说你们不会承担太多的闲言碎语,方便许多。 倘若她以后有什么新发现,也师出有名,底气足一些,至少,想要打压她不会从学术方面出手。” 根据楚寒星之前的话,高敏猜测,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楚寒星到底想干什么。 瞿怡怡斟酌道:“清大的研究生…考试就在年底,她有时间学习吗?不如还是让爷爷直接出面……” 现在是阳历八月二十四,报名就在十月左右,十二月底考试,时间很紧,不一定来得及。 高敏道:“先让她试一试吧,没考上就再说。” 瞿怡怡一想,也对,考研备战两三年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楚寒星还年轻,她要是真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没考上再考便是,不急于一时。 她便把报名需要哪些材料和注意事项跟高敏说了一下,两人又加了好友,便于随时联系,瞿怡怡就提着包走了。 一切都步入上了正轨,楚寒星是在八月底的一天晚上回到了临祈。 那天宅灵在灵气里畅游完后,照常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忽地听见大门锁芯转动的声音,登时眼睛一亮,飞快地奔到门口。 门刚一打开,它还未看清楚寒星的面容,就被一个圆滚滚软软的动物扑倒了。 “楚寒星,是甜甜的灵气团子耶!” 小老虎兴奋地用肉垫困住宅灵,以防它逃跑。 宅灵吓得瑟瑟发抖,狴犴身上的热度烘烤着它常年没有一丝温度的意识体,太可怕了,宅灵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烤干。 好在,楚寒星关了门,便俯身拎起小老虎的后颈,宅灵得以呼吸新鲜的空气,眨眼间就溜得没影儿了。 “楚寒星你把它放跑了!”小老虎愤愤地捏着拳头。 楚寒星先环视了一圈屋内,和她走之前截然不同,沙发、冰箱、茶几…目之所及,全都换过了。 款式简单大方,颜色黑白灰,搭配得很好,没有突兀的地方,可以看出傅嘉很用心了。 新家具的异味全部散开了,房间的干净程度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宅灵着实…过分勤快了些。 “它是我的宅灵。”楚寒星在沙发上坐下,用手罩住小老虎的脑袋,嗓音淡淡,“不可欺负它。” “我没有!”小老虎瘪瘪嘴,眼神委屈,“谁让它晃得那么快。” 楚寒星啧了一声,差点忘了,狴犴是龙和老虎所生之子,所以这小老虎身上是有点子猫科属性的。 她轻咳一声,放柔声音,朝着厨房道:“它以后会住在这里,要不,你出来,我让你们认识一下?” 毕竟以后也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是熟悉一下的好。 厨房没有动静,小老虎顶开楚寒星的手,软绵绵地说:“刚刚对不起啦,我不会伤害你啦,你粗来,我们一起玩呀~” 是友好的信号。 藏在保鲜盒里的宅灵犹豫片刻,还是颤颤巍巍地飞到客厅。 小老虎看见那点微光,瞬间兴奋,瞅准目标,一个猛虎捕食。 它将将跃到半空,就被一只素白的手猝不及防地罩住脑袋,眼前一片漆黑,等它反应过来,已经被楚寒星捏着后颈按在沙发上。 小脑虎大大的脑袋满是问号。 宅灵缩在楚寒星身侧另一边,委屈地控诉:“你骗人~” “我、我是伸懒腰,活动一下!” 好虎不吃眼前亏,它拱着屁股想要起身,却逃脱不了楚寒星的铁掌。 它可怜巴巴地说:“楚寒星,你搞错啦!” 楚寒星轻笑,把小老虎放在手心,一字一句道:“你若是吓跑了它,以后家里的卫生全交由你负责,要是做得有半点不如它,你即刻收拾东西离开。”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小老虎耳朵却抖了抖。 做家务啊…它堂堂一个狴犴怎么可能去做家务! 呵,除非给双倍的灵药。 但听楚寒星的口气,不仅不会给它灵药,还会奴役它,这怎么行,吃力不讨好的事,它才不干。 小老虎蔫吧了,“知道啦。” 不就是有东西在眼前晃吗,它忍! 楚寒星满意了,对宅灵道:“它是狴犴,叫…” 楚寒星一时顿住,这些天相处,她还不知道小老虎有没有名字。 “我没有名字。”小老虎有些难过地说,“就跟我没有记忆一样。” 楚寒星沉吟,用手指拨着它的毛毛,眼眸一转,“不如你就叫——” “不要叫小白!”小老虎愤愤不平,“楼下的萨摩耶就叫小白!我可是猛兽,嗷呜~,威严的狴犴,知道吗!” “噗嗤。” 宅灵没忍住笑出声,它怂恿道:“主人,叫白白好听。” 楚寒星微微颔首:“你的颜色,绿萼梅都要逊色三分,起名要贴合自身才能发展得好,所以白字,最适合你不过。” 小老虎想了想,也是,它可比萨摩耶白多了,这个字它当仁不让。 它叼出那块灰扑扑的玉佩,调整一下内里的阵法,使得那块玉佩呈现出它原本的面貌。 “我还要用这个字,作为姓。”它用肉垫按着玉佩,无不傲娇。 楚寒星垂眸,是一块和田红玉籽料,胭脂色,玉佩四四方方,刻有云纹,中间一个醒目的“楚”字。 不是篆体,不是熟悉的人刻下,更不是…她的字迹。 第163章 危楼 “楚白?”宅灵晃了一下,小老虎差点又没忍住。 “是啦!”它拍了拍玉佩,“我一直待在这里面,所以我肯定姓楚!” 楚寒星把玉佩翻了个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眉心动了动,“你之前…是在谁的手里?”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嘛。”小老虎摇头晃脑,“我只记得,在她三岁的时候我就跟她待在一块儿啦,后面那个女人出现了,她身上的气息很可怕,我就藏起来啦。” 其实,不止是可怕,更是畏惧,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对那气息本能地害怕。 楚寒星没错过它口中的“她”。 也就是原主。 狴犴可以分辨,她跟原主不是同一个人。 该说果然不愧是狴犴么,天生的能力,很厉害。 楚寒星摩挲着玉佩上的刻印,把识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半点熟悉的感觉。 这就很奇怪了。 里面的阵法和结界分明是她熟悉的,虽然和她现在布阵手法有些出入,但万变不离其宗,布阵的思路是一模一样的。 她拿出自己的另一块麒麟玉佩对比,二者根本不是一块籽料,也没有任何相合的迹象。 也就是说,两块都有空间的玉佩,但实际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麒麟玉佩是师父给的,云纹玉佩不知是谁给了原主。而她的感应,来自玉佩中的阵法,所以,她可以毫不怀疑这块玉佩是自己的。 她跟玉佩里的狴犴没有任何因果牵连。 那么,先前的想法可以推翻了。 这块云纹玉佩,不是她的,她只是在里面设了阵法而已。 那她又是何时设下?为什么设下?为了保护狴犴? 狴犴灵力之所以这么弱,是因为以前受过重伤? 它是神兽,镇压官衙牢狱,所以是被里面的罪犯打伤了?最后躲进了玉佩休养生息? 楚寒星想着问题,渐渐出了神,眉头也在无意识间轻轻蹙着。 小老虎偷偷观察着楚寒星的神色,见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那单纯的宅灵也在好奇地望着楚寒星。 它内心的小恶魔嘿嘿一笑,瞄准忽上忽下飘荡的宅灵,又一个猛虎捕食…… 毫不意外地被楚寒星罩住脑袋。 可恶呜呜呜! 楚寒星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说:“白白,听话。” 小老虎一愣,这个女人叫它名字的声音…也太好听了! 它拱了拱楚寒星的手,扭扭捏捏地说:“你叫我名字啦。” 楚寒星神色淡淡:“嗯,楚白,快九点了,你同我赶了十几天的路,不困么?” “困~” 白白栽倒在楚寒星的手中,摊开肚皮。 嗷,别管它,它要在溺闭这个女人的温柔当中。 然后,它被楚寒星放进了玉佩当中,很神奇的是,玉佩出现了一个憨头憨脑的小老虎,趴在云上拱着屁股睡觉。 楚寒星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这个阵法,私人所属性很强。 她收好玉佩,换了鞋,撕掉身上的净尘符,去卫生间洗漱。 之所以说赶路,是因为,她手机不仅没了电,更没有带任何证件,那边卡的很严,所以,她是趁着中元节阴间交通便利,坐船回来的。 路过奈河桥的时候,赵明醉得一塌糊涂,连她都认错了。 宅灵跟在后边,想了想,说:“主人,您晚上休息的时候要戴耳塞,这里的家伙太扰民了,超级会制造噪音。” 它晚上会守在门口,等那些家伙把大门弄破了再告诉主人也不迟。 毕竟宅灵的首要任务就是让人休息好,住得舒服。 主人很厉害,它一点儿也不会担心那些早已死去的家伙能伤害到她。 楚寒星应了声好,去了次卧,事实上,这是她第一天在新家休息。 主卧带了一个厕所,厕所主秽气,飘窗又是壁刀,外面还有反弓煞尖角煞,很差,风水上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楚寒星并不喜欢那间房。 依旧是飘窗,但心里那股排斥感没有了。 楚寒星在门后贴了一张隔音符,时间刚好九点半,关灯睡觉。 修行者睡觉并不指单纯地睡觉,而是排除脑中杂念,意识下沉,不仅能扫除身体疲惫,还能运转灵气,和平时修炼差不多。 睡觉也修仙,卷得不行。 小区里的大本钟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叮叮当当的声音准时响起。 宅灵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这两个月以来,它已经完全摸清了它们出现的时间。 一共七个人,轮流来砸门,唯一成功的就是上次到主卧门口的那一个。 剩下的要么没破开门,要么刚走到客厅,鸡鸣就响起了。 而且,主人没有住进主卧,所以它丝毫不担心。 至于害怕,每天晚上都经历这么一番惊心动魄,它已经完全麻木了。 哐当,哐当…宅灵放下了心,今晚是那个拿着斧头只会用蛮力的人。 砰,砰,砰,他举着斧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大门上,整栋楼似乎都在震动。 宅灵有些诧异,明明…他先前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 对了!是中元节! 他的鬼力在中元节变强了! 可七月都快结束了,之前也没见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呀。 拿着斧头的男人闻着空气中的气息,神情变为暴怒。 他回来了,他一定在里面! 杀了他…杀了他! 他更加用力地破坏着大门,眼眸逐渐变得猩红,只有一个念头,去死!去死! 整栋楼都在强烈的震动,抖落着扑簌簌的白灰,楼下的住户从震动中醒来,神色惊恐:“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就像是地震一样,可又没有东西坠毁,地震怎么会有剧烈的哐当声呢。 他们穿好衣服,准备去楼下空旷的地方躲避,震动却忽然停了,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秒的时间。 他们静静地听着楼上的动静,一切安静得不像话。 一柄泛着寒光的灵剑擦着斧头男的脖子而过钉在墙上。 他浑身僵硬,只差一毫米,他就魂飞魄散了,他畏惧地退离那把剑,随后房间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冷冽的声音。 “再砸就成危楼了,你来赔? 滚。” 第164章 大鬼 没有等到第一声鸡鸣响起,斧头男提前离开了。 那把剑静静地钉在墙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如雾一般怦然消散。 楚寒星一夜好眠。 宅灵打开窗户通风,空调徐徐送出凉风,在炎热的夏天享受清凉,简直再美好不过,如果它没有被那只老虎扑倒的话。 “放开我!” 宅灵气呼呼地挣扎。 楚白咧开小虎牙:“嘻嘻,你别晃嘛,你一晃我就忍不住。” 对于这虎的无耻,宅灵恨不得一拳揍过去:“我明明都避开你了,是你自己从房间里跳出来的!我要告诉主人!” 它是见客厅没人才来开窗的,谁知它刚背过身,就遭了暗算。 “没人跟我玩嘛。”楚白软声软气地说,“我在玉佩里待了好多年,孤孤单单只有我一个,超可怜的。” 它圆溜溜的眼睛满是真诚,宅灵心肠软了下来,“好吧,你放开我,我不生你气了。” “你不会告诉楚寒星吧?”楚白小心翼翼地放开宅灵。 宅灵很大方地拍拍它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说。” “啊这个…你也知道的。”楚白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万一以后我又不小心……” 它一边说一边偷瞄宅灵,果然,宅灵很快接话:“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也不会告诉主人!” 楚白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口中却可怜巴巴地说:“呜呜,你真是个大好灵~” 宅灵笑眯眯地拍拍它的脑袋,又跟个勤快的小蜜蜂似的打扫灰尘,它在半空中晃呀晃呀,楚白搓了搓肉垫,准备起跳。 却听咔嗒一声细响,它飞快地钻进次卧,跳上楚寒星的脚背,仰着脑袋,“楚寒星,你醒啦!” 它蹲坐在拖鞋上,圆溜溜的眼睛纯良无害,乖巧极了。 楚寒星弯腰将它捞起,走出卧室,瞧见宅灵,笑道:“早上好。” 宅灵受宠若惊,飞到楚寒星眼前,傻乎乎地鞠了一躬:“主人,早上好鸭~” 宅灵是很不起眼的存在,一般人看不见,能看见的人不会过多关注它们。 有人类跟它打招呼啦,宅灵忍不住开心。 楚寒星轻轻一笑,打开冰箱,满满的速食和矿泉水,日期还算新鲜,随便挑了几样去厨房做早餐。 楚白不屑一顾,人类的东西哪有灵气好吃。 但食物端上餐桌后,它瞬间真香了,一个劲儿地对着那碗素面吞口水,巧的是,锅里的面刚好能盛两碗。 当楚寒星把那碗香喷喷的面条推到它面前时,楚白二话没说吸溜了一口。 楚白眯起眼睛,“呜呜,真好吃。” 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 楚寒星拍拍它的头:“很好,以后这个碗就是你的专属了。” “好耶!” 楚白开始细数自己的所有物,乾坤圈,丹药,还有碗,嗷,它可真富有。 吃完早饭,刚好八点半,楚寒星给高敏发了个短信,表示自己已经回了临祈,随后上青阳观去找凌玄,因为小桃也在山上。 楚寒星到青阳观的时候,凌一在门口扫地,似乎一早就知道她回来,凌一并没有多意外。 他指了指那棵大树:“师父在底下乘凉。” 楚寒星颔首,刚踏进大门,小桃“呀”的一声闪过来:“大师,你回来啦!” “什么?什么?”凌玄噌地一下从凉椅上坐起,四处张望,定睛门口,瞬间乐了,“哎呀楚道友,你可终于露面了!我还以为你度劫飞升了呢!” 楚寒星挑了挑眉,凌玄笑嘻嘻地跳起来,“坐坐坐,我去给你倒茶。” “不必。”楚寒星笑了笑,“我来时发现山下在修路,你是同政府商量好了?” 凌玄矜持地点头:“不错。” 楚寒星拿出一张卡:“里面有八千万,神像修补算我一份,条件是给三清和雷祖重塑金身。” 八千万是楚寒星手中所有的存款,塑金身绰绰有余。 “不不不…这怎么使得……” 凌玄连忙推拒,眼珠子却定在卡上一动不动。 楚寒星眼眸一转,唤道:“凌一。” “好嘞!”凌一把扫把一扔,笑眯眯地接过卡,“帮助道观翻新可是大功德一件呀,楚师兄赤诚的心意,祖师爷定然会知晓。” 道教不分男女,不是同门,没有师弟一说,也没有道姑这一称呼,若要分,最多男子为乾道,女子为坤道。 所以,师兄乃是对所有修道之人的礼貌称呼。 也有叫某爷的,但让凌一叫楚爷,楚寒星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明星,多多少少有点显老,叫道友,楚寒星似乎跟他师父又是一个辈分的,所以,叫师兄最为合适。 “哎,楚道友,你有心了。” 凌玄几乎要抹眼泪了,这钱对他来说,就跟雪中送炭差不多。 道观很大,占地广,翻新修葺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他得不停地往里砸钱,光靠他一个人,最多翻新几个主殿。 凌玄泪眼婆娑地送楚寒星到门口,楚寒星到山下时,听见山中传出肆无忌惮的笑声,脚步一顿,又神色自若地继续前行。 “大师,怎么了?”小桃问。 楚寒星摇头:“无事。” 凌玄这个笑声,让她微妙的感觉,她似乎成了一个冤大头。 …… 傅嘉接到楚寒星的电话时,正敲着键盘酣战,当楚寒星说要给他父母调养身体时,眼睛一亮,什么也顾不得了,拿起车钥匙就去接人。 载着楚寒星到了家门口,他还絮絮叨叨个不停。 “…大师,您真是厉害啊,您是不知道,中元节的时候我把这护身符给我爸妈一人一个,他们晚上立刻就不觉得凉了……” 楚寒星侧眸看他:“不是空调开太低了么?” 傅嘉一愣,“不、不会吧?” 他四处看了看,鬼鬼祟祟地凑到楚寒星面前,压低声音:“大师,我前两天老是有种脖子被勒住的感觉,像有什么在使劲儿掐我脖子一样,呼吸不上来,连您的护身符都不管用了……” 傅嘉心跳得飞快,口中也因为紧张不停地分泌唾沫。 “大师,我怀疑,我们家进了一个大鬼!” 楚寒星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距离,扫了一眼傅嘉的上半身,在傅嘉忐忑的目光下,指了指他的脖子。 “你领带系太紧了。” 傅嘉:“……” 楚寒星:“…” 第165章 精神病院 傅嘉颤颤巍巍地去松领带,一瞬间,全身都通畅了,他不可思议:“不亏是大师啊,您连这都看出来了!” 小桃:“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在疑神疑鬼…” 如果不是小桃自己现身,傅嘉看不见她,所以,他并没有听见小桃的吐槽。 楚寒星点了点头:“傅嘉,要相信科学。 疑心生暗鬼,心念起,万物生,你心中的念头,进而会影响你的磁场,吸附你心起念动的东西。 所以最管用的辟邪方法,就是心存正念。” 傅嘉赶紧拿起手机记下,神色郑重,“我知道了大师!” 楚寒星神色淡淡,“进去吧。” 傅嘉引着楚寒星进了别墅,冲里面喊道:“爸妈,我把大师请来了。” 二人出门迎接,傅嘉父亲上前拱了拱手:“楚小姐,久仰久仰,里面请。” 在商场打拼的人和人见面没有选择握手,看来是傅嘉特意叮嘱过。 楚寒星微微颔首,坐下,没有多等,直接道:“切脉,二位谁先来?” “我夫人,夫人来。” 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伸手,楚寒星搭上三根手指,傅母笑道:“早就听嘉嘉说起您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身的气度,真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楚寒星神色淡漠,把完脉,示意傅父伸手,沉吟片刻,看了眼傅嘉。 傅母使了个眼色:“你出去。” 傅嘉:“不行,人是我请来的,你们身体上的问题别想瞒我!” “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傅父沉声道。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去就不出去。” 傅嘉往地毯一坐,直接抱住茶几腿,死皮赖脸地就要留下。 这么严肃,该不会他爸妈得了癌症吧,他才不要让他们独自面对。 傅父揉了揉眉心,冲楚寒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楚小姐,让您看笑话了,算了,你直说吧。” 楚寒星点头,道:“虽然二位感情很好,但夫人现在的年龄,不适合再生育了。” “啥?”傅嘉傻眼了,“爸,敢情您还想再要一个啊?咋地,我这号废了?就算我废了我哥纯纯一个商业精英,不能吧……” 傅母笑吟吟地嗖嗖飞过去两个眼刀,傅嘉立马闭上嘴。 “您说这…”二人对视一眼,傅母叹气,“还不是我这两个儿子,大的都三十了,怎么催都不结婚,我跟老傅年年想着抱孙子,年年都没指望上。” 傅嘉乐了:“所以你们就打算自己生了?” 傅母白了他一眼,笑着道:“楚小姐,您能不能帮我算算我大儿子什么时候能结婚?” 楚寒星抬眸,扫了眼别墅,“他住哪一间?” “那儿,东南方。”傅嘉指着楼上一个方向。 楚寒星视线定住,片刻,心里有了数。 “33、34、36岁是婚恋年。” 傅母点点头,又问:“那嘉嘉呢?”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桃花很旺。” 家族业力,长子晚婚,次子不婚。 傅母拍了傅嘉一下,语气嗔怪:“我看他是挑花眼了!” 傅嘉倒是若有所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操心我大哥就得了,别管我了,我还没玩够呢。” 别人的家事,楚寒星不掺和,她提笔写下调养方子,又说了些养生方法,夫妇二人当场试验,发觉真的很有效,对此赞不绝口。 一看药方,也只有简单常见的几味药,煲汤扔进去就行,一点儿都不麻烦。 下午四点,楚寒星留下一沓符,一张天医卷轴,交代完使用方法,便提出告辞。 夫妇二人连忙阻止,要留楚寒星吃饭,却被她直接拒绝了,最后,两人让傅嘉送楚寒星回家。 傅母按照楚寒星所说,把天医卷轴挂在东北方向。 刚挂上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常年酸痛的后腰突然发热,一问老傅,发现他也觉得僵冷的关节变得热乎乎。 就这样,吃了晚饭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腰不疼了,关节也不僵硬了,身体仿佛都变年轻了。 就在他们以为只是暂时的效果,后面会恢复老样子,却没想到他们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健步如飞,睡眠质量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二人这下明白了那卷轴到底有多么神奇,立马让傅嘉约好楚寒星,准备上门道谢,然而,傅嘉发现,楚寒星的手机又打不通了。 …… 等傅嘉的车子远去,楚寒星脚步一转,去了最近的菜市场,拎了一小口袋菜回家,小桃打量着小区:“大师,你以后就住这里吗?” 楚寒星点头,小桃跟着她上了电梯,到了十八楼,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说:“这里有很强的怨气。” 楚寒星打开门,楚白瞬间冲上来又一个急刹车,警惕地盯着小桃,发现没什么威胁后,扒着楚寒星裤腿,开始撒娇:“楚寒星,面~” “晚上不吃面。”楚寒星摸摸它的脑袋,“请你吃肉。” “好耶!”楚白从厨房叼出碗,跳上餐桌椅,兴奋地等待。 小桃坐在它对面:“我认得你,你是狴犴。” 楚白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趴在椅子上,不理人。 小桃也不自讨无趣,去厨房帮忙了。 宅灵躲在门后,闭上眼,怎、怎么多了一只鬼。 一顿饭花了半个小时,菜端上桌,开始吃饭。 别人吃饭是一家三口,楚寒星这里是一人,一虎,一鬼,多少有点奇特。 吃完饭,小桃自觉端着盘子去厨房,熟练地操作起洗碗机。 这么多年的电视广告,还是没有白看的。 楚寒星拿出牌位,小桃收拾完家务,就钻进去休息了。 晚上十一点,楚寒星换了一身白衣,捞起打鼾的楚白,准备开门,宅灵飞过来问:“主人,您去哪儿?” 楚寒星神色微顿,轻声道:“出去一会儿,今晚不会有人砸门,你可以好好休息。” 她轻轻关了门,来到走廊,一片寂静,稍微一点碰撞都会发出不小的回音。 楚寒星进入电梯,里面的灯一闪一闪,却不见一个鬼物。 事实上,这栋楼,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阴气重,怨气强,却看不见鬼,那就是被锁起来了。 又是另一个结界。 她慢慢地摸着小老虎毛茸茸的脑袋,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楚寒星找到大本钟所在的位置,视线缓缓移动,若有所思。 “生门在巽宫入墓么。” 生门入墓,难怪,天时地利,结界自然而然生成,又加上怨气太重,所以死去的灵魂无法转世。 生,休,开,杜,景,死,惊,伤,生门对宫为死门,巽宫相对,那就是…乾宫。 楚寒星弹出七颗玉石,在中宫虚空画出符文,然后抬脚走到大本钟对面方向,阖上眼,嘴唇翕动,四周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白光持续了约莫有一分钟,楚寒星在心中倒数完,睁开眼,周围景色完全变换。 她原本小区的位置,变为一栋上世纪风格的白色建筑,天空灰蒙蒙的,像是染上了回忆的色彩,四周是高高的围墙,通了电的尖尖栅栏。 左侧标出了这座建筑的名字。 第十八号精神病院。 第166章 十字架 精神病院? 所以每天晚上来砸门的是一群疯子? 楚寒星若有所思,环顾四周,白色建筑占地不广,周围种了很多树,把医院团团围住,只留出一条通往医院的公路。 从医院往外看,是一望无际的墨绿,森林中夹杂着云雾,缥缈缭绕,环境清幽,医院正面一个白色的十字架和深黑色的围栏又让这里染上了一丝森严的味道。 森林望不见尽头,越往外延伸越模糊,甚至是虚虚的重影。 那是结界的边境,走不出去,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用森林来掩盖罢了,就像之前的结界边缘是重重白雾。 国内医院十字架一般为红色,而这所病院却是白色,莫非里面的人信基督教,所以特意用白色表明自己的信仰? “楚寒星,这里面有好多怨灵呀。” 楚白拱开盖着它脑袋的手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楚寒星抬眸,白色十字架挂在高空,庄严肃穆,隐隐约约听见神父在教堂高唱颂歌,一切都那么圣洁神圣。 用信仰洗涤那些疯子烦乱的内心吗? 楚寒星垂下眼睑,轻轻一叹:“罢了。” ——滴滴,黄色的大巴车从树林开辟出来的道路驶入。 楚寒星左手与丹田齐平,掐了个诀,身形瞬间隐去。 大巴车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下,噗的一声气响,车门打开,一个提着公文包,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下了车。 他戴着银框边眼镜,皮鞋锃亮,用头油梳起头发,面容白净,宛如一个精英一般打理得一丝不苟。 精英男推了推眼镜,唇边牵起一抹微笑,向司机礼貌地道谢,上半身十五度弯腰,彬彬有礼。 他往后退了几步,大巴车重新启动,绕了一圈,开远了。 精英男理了理白衬衣领带,脚步一转,朝医院里面走去。 他走路时脚颠一颠的,一只脚还没完全落实,另一只脚又踏了出去。 尽管精英男装得很好,但轻浮的脚步还是泄露了他的性格。 楚寒星放下手,很好,就是他了。 回忆正逐渐苏醒,开始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楚寒星一个手刀劈在精英男后颈,四下无人,她便直接将人拖走。 一分钟后,有人来到大门口,按响了门铃,并递出自己的名片。 “啊,原来您是院长聘请的心理医生,伯恩…女士?” 女人有些意外,听名字,她以为会是一名男医师。 “是的。”楚寒星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拿出一封信件,礼貌一笑,“我来任职,院长在么?” 女人盯着信封辨认,发现的确是院长的字迹。 她歉意地笑了笑:“在的,我这就给您开门。” 女人随后掏出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的碰撞引起空旷的回音。 她熟练地拨弄着钥匙,捏住其中一把钥匙,抖了抖,把堆一起的晃开,插入锁芯转动,又换了一把钥匙,开另一把锁。 她的动作很有条理,解开捆住铁门一长串黢黑的铁链,打开门,留出仅供一人进来的小缝。 她侧身让开,楚寒星微微点头,“谢谢。” “您客气了。” 女人很快转身,合上门,把铁链拉直,一圈圈地穿绕过大门中间的栏杆,足足有十圈,锁好,最后才抽出钥匙。 “请跟我来,他的办公室在十六楼。” “好的。” 女人的装扮是一身黑袍,领口和头巾有一圈白边。 “您是修女?” “是的。”修女指着医院北方,“那边是我们的教堂。” “可这里不是精神病院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设立教堂呢?” 楚寒星显出了一个刚来人应有的疑惑。 修女握着胸口的十字架:“因为主会拯救他们,尽管他们灵魂肮脏,但只要有上帝在,他们的灵魂以后都会上天堂,所以,我每周都会为他们祷告。” 修女在额头两肩快速点了一下,低声道:“愿主宽恕他们,阿门。” 她虔诚地亲吻着胸口的十字架,随后把它放进黑袍里面。 她们经过了水池,上完二十八步台阶,修女推开大门,古典的音乐悠悠入耳,同时,暗处投射过来许多束目光。 楚寒星神情自若:“因为他们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灵魂对于上帝来说是肮脏的?” “当然不是。” 两人进了电梯,修女按下关门键,隔绝了那些视线,电梯反光处映着两人的身影,修女盯着楚寒星的倒影,“伯恩女士,他们很会伪装,擅长用凄惨的故事欺骗新来的医生,您一定要小心。” 她转过身,声音变得很低,在静谧狭小的空间内,让人感到逼仄发闷。 “上一个我引进来的医生,他进来后,就没有再走出去过。” 楚寒星眸光一动,呼吸急促,哑着嗓子问:“他死了?” 修女摇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笼罩了一层白纱,让往事更加显得神秘莫测。 楚白从白大褂口袋探出头,想说些什么,被楚寒星按了进去。 它瘪瘪嘴,口袋却伸进两只手指挠它的肚皮,楚白瞬间开心了。 叮,十六楼到了,修女率先走出去,敲响了一扇厚重的木门,片刻后,里面人喊道:“请进。” 修女推开门,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身深色西服,光头,不高,亚洲面孔,瞳仁是蓝色,混血。 修女:“院长,这是来任职的心理医生,伯恩女士。” “我知道了。”院长面容严肃,语气却很和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伯恩,请坐。” 楚寒星唇边牵起一抹恰当的微笑,微微抬着的下巴点了点,翘着小指拉开了椅子坐下。 院长给修女使了个眼色,修女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院长取下眼镜,蓝色的眼睛和楚寒星对视:“很高兴你来我们医院担任心理医生,老实说,你让我有些意外,我原本以为用邮件和我交流的是一位先生。” 他的目光带着些审视,没有放过楚寒星身上每一个细节。 白大褂,白衬衣,一副保养得很好但仍然可见磨损的银框眼镜,轻浮的脚步,一眼就能看穿彬彬有礼背后的虚伪和势利。 她的确是伯恩。 第167章 阿门 楚寒星微微一笑:“经过我的实验,用男人的口吻写邮件,得到回信的概率会大一些。” 院长一愣,随后失笑:“伯恩,你很聪明。” “您过誉了。” 楚寒星下巴微抬,神情和口中的谦虚截然相反。 院长并未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他道:“你的薪水会在每月二十六号发放,每个月有两天时间回城区,至于病人心理辅导方面,护士长会安排下去,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楚寒星微笑道:“有,我的住宿和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本来给你安排在男医生宿舍,现在看来不妥。你先住在护士那一栋楼,医生办公室在八楼。” 楚寒星眼眸露出一丝疑惑:“院长,您楼上还有十七和十八楼,上面没有人住吗?” 院长神色一肃,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叹了一口气:“楼上一共住了七位病人,他们…发病的时候很可怕,完全没有理智,所以我把他们和普通病人隔绝起来,在楼上设立了单独的病房。” “但我们医院还是很人性化的。”说到这儿,院长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他们平时还是跟其他病人一样,一起在食堂吃饭,听歌做操,锻炼运动,所以,你也需要给他们做心理治疗。” “我之所以对你如此坦诚,是希望你不要拿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们,毕竟,在这里,他们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 院长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方,眼神紧紧地锁定楚寒星,不出意外地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厌恶。 “当然。”楚寒星掩去眸中的神色,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我会用平常心看待他们。” 院长和蔼地笑了笑,用座机拨了一个电话,接着,另一个年长的修女推开门,“伯恩医生,我现在带您去熟悉环境,请跟我来。” “好的,谢谢。” 楚寒星起身,手捂住胸口,对着院长十五度鞠躬,院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楚寒星跟着修女离开,她坐的椅子朝外斜摆着,没有恢复原位,院长只看了一眼,就拿起钢笔继续工作。 果然是装腔作势,徒有其表。 电梯数字不断变换,到了八楼停下,修女道:“您的办公室在这边。” 她从左手边推开一扇门,登时,里面的几个医生齐齐投来视线。 修女介绍道:“伯恩是新来的心理医生。” “哦?就是她来代替韦度的工作?”一个男医生用轻佻的目光打量着楚寒星。 修女点头,男医生噙着笑走近:“我是他们的主治医师,以后我们应该会经常合作。” 楚寒星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并没有握上去。 “是么,那就以后再说。” 男医生双手抱在胸前:“伯恩,你太傲慢了。” “还成。”楚寒星直接根据精英男的性格横向发挥。 修女推开内里的另一扇门,“您的办公室在这里,单独的一间。您看一下,然后我现在带您去宿舍。” 修女退出办公室,楚寒星扫了一眼房间,记住位置,跟在修女身后,几个医生静静地看着她们。 男医生倚着办公桌:“伯恩,我也是好心,你知不知道,韦度他……” “嘘。”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摆,男医生声音顿住。 楚寒星脚步不停,身影很快从办公室门口消失。 半遮半掩,支支吾吾,无非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件,还带些恐惧的成分。 虽然结界里断卦会不准,但楚寒星约莫能猜到几分。 精神病院里,除了病人就是工作人员。 韦度,一个前心理医生,现在既然没有继续任职,却还在病院里,除了是病人还能是什么呢。 来治疗精神病人的医生自己却成了精神病人被关在里面疗养,的确有些吓人,怕传出去会对医院的名声不好,所以众人闭口不提。 又或者,韦度由一名医生转为病人中间所发生的事情,才是他们讳莫如深的原因。 她们到了一楼,楚寒星从头到尾都没有瞧见一个病人,音乐还在播放,每一楼都能听见。 医院分为好几栋,就跟学校一样,其中最高的一栋有十八层,所有的病人都在那一栋,楚寒星的办公室就在里面。 剩下的都比较低矮,最高七层,楚寒星的宿舍就在病院右手边,前边是顶端尖尖的教堂。 距离不远,楚寒星隐约听见了孩童的笑声。 “这里还有小孩?”楚寒星眉心动了动,目光落在对面。 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在草坪上修剪草垛,旁边还放着一条水管,不断有水流出,打湿了一大片草地,他胸口也是一片深色。 “是的。”修女顺着楚寒星的视线看去,眼尾上扬,漾开一丝丝皱纹,眼神慈爱,“他们福利院的孤儿,后来因为财政原因福利院关闭了,院长就收留了一部分养在教堂。” 楚寒星问:“他们吃住都在教堂,不会过来这边?” 修女:“会来的,孩童天真,心灵纯净,能很好地跟病人沟通。 他们每周五过来,陪伴一整天,一起吃饭做游戏,帮助他们稳定情绪。 不过为了孩子们的心理健康,我们只会让孩子们每周在病院待一天。 伯恩医生,您以后恐怕会经常跟孩子们打交道。您讨厌小孩子么?” “当然不。”楚寒星挂上虚伪客套的笑容,“事实上,我很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他们很天真烂漫。” 她赞叹道:“院长真是仁厚。” 修女神色自豪:“是啊,在院长的带领下,大家才不会对这里的病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两人一路谈话,很快到了护士宿舍,七楼。 “您以后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楚寒星十分客套:“真是麻烦您了。” 修女微笑摇头,手在额头和两肩碰了碰:“愿主保佑您,阿门。” 走廊安安静静,修女没有等到楚寒星开口,眼中闪过疑惑。 来医院任职其中之一的条件,就是信仰基督教。 楚寒星笑容深了些,微微颔首:“阿门。” 修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下楼。 楚寒星关上门,阖了阖眸,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楚寒星~”楚白终于找到机会探头了,圆溜溜的眼中满是好奇,“阿门是谁?” 楚寒星一把捂住它的嘴巴,和它四目相对,圆圆在眼中是她的倒影。 楚寒星用手背盖住眼,靠在门上,嗓音含着一丝无奈:“福生无量…祖师爷在上…这都是什么事……” 第168章 祷告 楚寒星背抵着门,总结信息。 一家信仰基督教的精神病院,收养了福利院的儿童,还设立了一个教堂,里面有不少修女。 病院修建位置正是她现在居住的小区。 病院十七十八楼的病人病情很严重,严重到需要把他们和普通病人隔开。 她住在十八楼,而每天晚上来砸门的人是从楼下上来的,并且他们个个都很疯狂,所以,很大可能就是住在十七楼的那几个病人。 她跟着卦象指引住进了紫金学府,发现了每天晚上都会有鬼魂来砸门,所以,她只要把那几个鬼魂解决就能住得安稳。 事情就这么简单? 未必。 首先是怨灵。 怨灵是非正常死亡以后无法解脱久而久之化为怨灵,生前怀着恨意死去,死后还无阴差接引,它们便会怨气冲天。 虽然还有一点,是他们的信仰很有可能会导致他们死后无法进入阴曹地府。 但这里的怨灵未免也太多了。 小孩,病人,工作人员,修女,人数五十往上数,全都死在了这里面。 这种大规模的死亡,除非是在战争年代。 而精英男收到院长聘请邮件日期是一九九九年。 所以他们的死亡,是十七楼几个病人集体犯病把人给砍杀了? 其二,她把精英男绑起来扔到了结界边缘,顶替了他的身份,但精英男是一个外国人。 病院里,修女,医生,包括修剪草坪的男人,都是外国面孔,但他们和自己讲话,是汉语。 病院在z国,京城,临祈市,所以他们会讲汉语不奇怪。 好像都能说得通。 但教堂,还有森林,让楚寒星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里…未免太过隐蔽了些。 想不通。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先解决最初的疑惑。 结界里,最好是不要打草惊蛇。因为一旦楚寒星表现异常,与事件的发展不吻合,那么她外来者的身份就会被发现,结界会排斥她,并且会招来所有怨灵的攻击。 这也是楚寒星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精英男,模仿他的行为举止。 怨灵她能对付,但凡事总有万一。 更何况,楚寒星也想知道病院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们为什么对前一个心理医生讳莫如深。 保险起见,晚上查探。 瞧见楚白安逸地躺在她的手心,楚寒星挠了挠它的肚子:“知道这是哪里吗?” 楚白舒服地眯了眯眼,声音懒洋洋的。 “是结界。” 它忽而翻过身,好奇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带我进来?” 它可是知道那只鬼魂和宅灵都没跟上,楚寒星只带上了它。 嘻嘻,它明白了,一定是因为它很威猛! 它可是神兽,震慑怨灵不在话下。 “因为你可爱。”楚寒星按了按它的脑袋。 楚白重新趴下,摇了摇尾巴,一样的,一样的,它又可爱又威猛。 下午五点,有人来敲门,是之前那位带她来宿舍的修女。 修女微笑道:“伯恩医生,晚餐时间到了,跟我来吧。” 楚寒星同样报以微笑,关好门,跟着修女下楼,来到先前的那一栋楼,坐电梯到了六楼。 一层楼被打通了,一个大型的食堂,穿着蓝白病号服的病人正排队打饭,修女带楚寒星去了一个人很少的窗口。 亚洲面孔和外国面孔都有。 “伯恩医生,我们只有一个食堂,不过打饭窗口不一样,以后您想用餐时,来这边排队就行。”修女说。 用餐区划出一块区域,为职工用餐区。 楚寒星和修女端着餐盘坐在几个修女对面,她们并未开动,而是等年长的修女坐下后,拉着手开始餐前祷告。在她们搭手时,楚寒星状似无意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酒精棉撕开,垂眸擦手。 年长的修女抿唇,见楚寒星擦完手,阖上眼眸,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是独自做祷告的姿势。 年长的修女收回视线,伯恩医生,有洁癖。 她朝几人轻轻点头,修女同时闭上眼,齐齐低声道: “我们会心同食,一粥一饭来处不易…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楚寒星跟着她们一起,嘴唇无声开合;“人道渺渺,仙道茫茫…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祷告完,楚寒星端起餐盘,微微一笑:“我回宿舍用餐。” “好的伯恩医生,我待会儿来取。”修女说。 楚寒星摇头:“这是我个人的原因,怎么能麻烦您呢。” 见楚寒星十分歉意的神情,修女点头,笑道:“伯恩医生,祝您用餐愉快。” “您也是。” 楚寒星慢悠悠地起身,路过正在用餐的病人,眸光微微流转。 左前方,一个病人脚上戴着镣铐,很瘦,能看见脚踝上的青筋。 视线上移,不出所料,他双手也被锁着,不过中间的铁链很长,活动的范围刚好够他吃饭。 他正慢条斯理地把不爱吃的食物挑到一边,动作间手铐碰撞得叮叮作响。 楚寒星记得,来砸门的鬼魂身上并没有镣铐。 挑完后,他草草吃了两口,便推到一边,显然是没有胃口。 坐在他对面的人虎背熊腰,同样戴着镣铐,他狠狠地瞪了挑食男人一眼,把他剩下的倒进自己的餐盘,然后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两个男人,是中国人,而且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食堂人不算少,一张六人桌能坐满,但那两人前后左右都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楚寒星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步伐不快不慢,一直保持同一速度。 回到宿舍,楚寒星直接把饭倒进了垃圾桶。 只见先前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渐渐变黑,腐烂,生蛆。 楚寒星往里投进了一张符纸,里面的东西瞬间被焚烧殆尽,垃圾桶里只剩下燃烧后的纸灰。 还是会被发现。 楚寒星轻叹,用刻刀在垃圾桶底部刻了一个符文,把倒出来的纸灰扫起来,重新倒进垃圾桶的那一刻,指挥瞬间消失不见。 “哇,这是通往异次元的空间吗~”楚白扒着口袋惊叹。 楚寒星用着空间里的湿纸巾擦手,慢条斯理道:“是,要试试吗。” “好啊!” 楚白兴奋地搓手,朝着垃圾桶,一个起跳,眼前又是一黑,酒精味直冲脑门。 楚白扒拉着楚寒星的手,委屈巴巴:“你骗我~” 楚寒星捏了捏它的脸,轻笑:“脏了可没水给你洗。” 不一定会通往异次元,但一定会通往垃圾站。 第169章 铁门 夜里,万籁俱静。 值班室的护士单手撑起脑袋,眼睛半闭不闭,打着瞌睡。 楚寒星不动声色地从她右侧经过,到了狭窄的楼梯口。 减少搭电梯而产生的不可控因素。 她的脚步很轻,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长长的楼梯一点声音都没有。 到了七楼的时候,楚寒星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女人暧昧的呻.吟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和低咒不断地传出。 他们的声音逐渐放肆,足够令人脸红心跳,然后忽略某间病房里微弱的挣扎呼救。 楚寒星脚步顿了一下,继续上楼。 她的目标是十七楼,不是七楼。 沿途没有再听见什么声音,但楚寒星却在十六楼停住了,因为十七楼被一扇巨大的铁门封死了。 铁门中间又开了一扇小门,两米高,仅供一人出入。 铁门生了红锈,封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透不出来,很厚,中间浇筑了水泥。 中间那扇用一条铁链锁死了,楚寒星在门上贴了一张符,隔音,抽出一根银针,顶端弯曲,插入锁孔,轻轻转了两下,听见嗒的一声,锁开了。 扯动铁链时的响声并没有传出去,楚寒星很快解开,她把手掌贴在门上,下一步就准备推开,却忽地顿住了。 她缓缓收回手,动作安静地不像话,接着,很快地往后退了几步。 一阵风从小窗吹了进来,吱呀,慢慢推开了那扇铁门。 门后,一双血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楚寒星。 他身后没有半点灯光,整个人和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仿佛来自地狱的恶兽,惊怖骇人。 他拖着镣铐,一步步走了过来,月光的照耀下,楚寒星看清了他的脸。 完美无瑕。 这是楚寒星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 他五官精致程度和3d建模出来的人物有得一拼,露出来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白瓷,没有一丝杂质,也是中国人。 尽管戴着镣铐,但他的一举一动优雅到像是古堡里的贵族吸血鬼。 他的唇色很漂亮,像是被揉烂的玫瑰汁水浸上去一般,艳丽夺目。 楚寒星视线扫过他有些划痕的手背,落到他脚踝上镣铐的白色编号。 yz-07。 她抬眸,双手插兜,淡淡道:“七号,回去。” 七号恍若未闻,血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寒星的白大褂口袋,脑中定格住自己刚刚看见的那双白皙莹润的手,低声喃喃,“好漂亮……” “能让我再看一眼吗?”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乞求的神色,眼眶闪烁着晶莹,凝起一滴泪珠,像拍卖场上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楚寒星微微蹙眉,加重了声音:“七号,现在是巡房时间,请你退回去。” 病院每天晚上会安排人来巡查,而楼下的护士在打瞌睡,七楼的医生在不可描述。 所以现在除了楚寒星,没人会抽出时间来巡房。 那滴泪珠没有掉下,而是慢慢浸湿了睫毛,七号神情恢复了正常。 他的目光定在楚寒星脸上,倒退着往铁门里走,直到重新和黑暗融为一体,连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但楚寒星知道,他没有离开,仍然在盯着自己。 她神态自若地跨进铁门,摸到门上的锁链,拉动往外面退,重新上锁。 却被七号伸手挡住了。 “等等。”七号手放在门缝中间,被铁门夹着,他在门后问,“您是新来的心理医生么?” 铁门隔着,两人互相看不见,楚寒星应了声是。 那头安静下来,一丝声音都没有,几乎让人认为他已经离开了。 楚寒星垂眸看泻下来的月光,耐心地等着。 良久,门后响起一声极轻的笑声,细腻清朗。 七号含着笑,一字一句地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被发现了。 楚寒星没有多意外。 七号,在她开锁时就在门后了。 他很会隐藏自己。 很聪明。 七号在门后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这个偷偷来十七楼的医生或许会惊慌起来,然后请求他保密,并答应和他交易。 然而七号只听见上锁的声音。 那个新来的医生,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 楚寒星回到宿舍,坐在床板上等着天亮。 七点半,她去食堂打了早饭,昨天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气质和都市总裁差不多,只戴着脚铐,编号yz-01。 他正神色倨傲地对着一个食堂职员说话。 “就算你花掉你一整个月的工资用来赔偿,也不够买下我这双鞋。” “先生,非常抱歉我不小心将蔬菜汤洒了在您的鞋子上,您希望我怎么做?” 一号双手抱在胸口,冷哼:“你破坏了我一个美好的早晨!你以为你能做什么?道歉?你的道歉连一分钱都不值!” 他居高临下地斥责道:“你们这种下等人真是太令人厌烦了!” 一号从胸前抽出手帕擦手,职员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一号眼神轻蔑,抬着下巴昂首阔步地走开。 九点的时候,楚寒星到了办公室,护士长急急赶来:“伯恩医生,恐怕现在就需要您给他们进行心理治疗!” 楚寒星微笑:“好,我去隔壁诊室。” “不在这儿。”护士打开电梯,“请跟我来。” 楚寒星笑容不变,抬脚跟上,昨天的男医生倚在门口,幸灾乐祸,“伯恩,上面的心理治疗可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哟,一不小心就…祝你好运。” 他神秘地勾了勾唇,眼中含着嘲讽。 “我运气一向不错。” 楚寒星噙着笑意关上电梯。 数字不断变换,最后停在了十六楼。 护士长掏出一大串钥匙,边走边说:“伯恩医生,这七个病人需要你一一治疗,这段时日你就待在上面,我们会按时送来三餐。 十七楼有一间医生专属的房间,您晚上可以在里面休息。 这是他们的档案,您先看看,辛苦您了。” 护士长打开铁门,把文件塞进楚寒星手中,有些迫不及待地让她进去。 楚寒星看了她一眼,刚刚踏进,哐当一声,接着是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护士长,彻底把门锁死了。 第170章 油画 面前是长长的楼梯,很黑,暗处似乎有眼睛在窥探,直叫人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楚寒星试着升了一下,没升起来。 她走完台阶,发现十八楼也被封锁了。 可供活动的只有十七楼一层。 楼上光线还不错,不过窗户和监狱里的差不多,坚固牢靠。 楚寒星从空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医生!” 七号从背后叫她,楚寒星转过身,七号视线定在她裸露在外的手上,青年音中带着一丝兴奋,“您的手真是太漂亮了!” 楚寒星微微颔首,“护士长让我来给你们做心理治疗。” “我先来!我先来!” 七号十分积极,推开一扇门,漂亮的眼眸弯了弯:“进来吧。” 门上编号也是yz-07,和脚铐上的一样。 楚寒星眼眸一转,一共七间房,顺序是1-7号。 七号身后的房间约莫六十平米,单间,一扇很小的窗户。 楚寒星神色淡淡:“去诊室。” “嗤。”一号上下打量着她,神色轻蔑,“你不知道吗,这里没有诊室,你真是蠢得可以。” “哪里那里。”楚寒星谦虚道,“对比阁下,甘拜下风。” “噗,哈哈哈哈…” 七号忍不住笑出声,似乎是越想越好笑,眼泪花花都笑出来了。 一号脸色乍青乍白,喝道,“07号闭嘴!” “哈哈哈哈哈……” 七号像是没听见,依旧笑个不停。 “我他们让你闭嘴!” “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加入。 “都他妈给老子安静!” 六号的房门从里打开,是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他手里提着一根铁棒,嘭的一声砸在铁门上,怒斥道:“他妈的大早上不睡觉发羊癫风?” 那一声震响嗡鸣,七号堵住了耳朵,却也只安静了一瞬。 四号打开房门,挑剔的眼光扫视着楚寒星。 “哟,新来的心理医生,长得还不赖嘛。” “04,收起你那一套。” “呵,我真是奇了怪了,07,你让我收起来,你怎么不把你眼珠子抠下来挂上边儿晚上给我们当灯泡使?” “因为我好看啊。” 这一句话直接把四号堵死了,他眼神嫉恨,胸膛上下起伏,想说什么反驳,余光忽地瞟见在一旁看戏的楚寒星。 他用手一指,冷笑:“少装了07,你不就是看上她了吗。可我偏不如你意。” 他靠近楚寒星,语气生硬:“医生,我现在需要心理治疗。” “滚。” 七号挡在楚寒星面前,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四号,二人四目相对,视线交锋,四号败下阵来,回房间嘭地一声甩上门。 七号勾唇,转身,却发现楚寒星不见了。 “啧啧。”一号看好戏般吹了个口哨,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七号循着味道,找到了楚寒星的位置。 她在一个空房间里,正背对着他,抬头看着窗户。 七号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轻轻地关了门。 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七号一步步靠近楚寒星,低声道:“医生,你好香。” 七号放缓呼吸,神色痴迷,嘴唇几乎要贴在楚寒星耳迹。 呼吸是冰冷的。 他身上的蔷薇花香都快从内里溢出来了。 盛开到极致的花朵,因为太过成熟隐隐有些腐烂的味道。 很好地掩盖了那丝血腥味。 她知道了。 楚寒星向前几步,拉开两人距离。 “累了,麻烦带我去休息室,心理治疗下午开始。” 七号怔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休息室就在空房间的隔壁,里面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有一箱矿泉水,日期还很新鲜。 右侧挂了一幅油画,是一个女人的正面。 楚寒星目光从她的脚踝往上移动,在她的脸上顿了一会儿,便移开了。 …… “我不认为我挑食。” 那个瘦到可以看见青筋的人,是五号,正在楚寒星的休息室。 五号说:“我只是胃口很小。” 楚寒星摊开文件夹,蹙了蹙眉:“你的体重变化太快了。” 他的体重数值浮动很快,五号可以做到头一天七十斤,第二天变为一百四十斤。 “抑郁症会有暴饮暴食的情况,在这里待着让你感到更加不舒服了么?” 五号摇摇头:“医生,上面的数据是错误的。” “哦?”楚寒星挑了挑眉,“可这是医院记录下来的。” 五号神色变为复杂,他左右看了看,确认门关好了,房间只有他们两个。 五号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医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楚寒星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你被骗了。”五号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楚寒星笑着附和:“是啊,不如你亲口告诉我你的体重,我记录一下。” “我不是说这个!” 五号急躁地出声,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了,又急又怕,捂着胸口,紧张道:“我是说,七号骗了你。” “从何说起?”楚寒星有些疑惑,顿了顿,她敛眉轻声道,“七号他…人还不错。” 五号着急道:“他骗你的!他是刻意装出来的!” 砰砰,有人在外面砸门,五号像个受惊的兔子,缩了缩脖子。 因为慌张他脸色有些苍白,他哀求道:“医生,我跟你说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他,否则、否则……” “你放心。”楚寒星安抚道,“我不会和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谈话,这是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基本的职业操守。” 有了楚寒星的安慰和保证,五号渐渐安定下来,他白着脸,拉开椅子,转身欲走。 顿了顿,又回过头鼓起勇气:“医生、如、如果他欺负您的话,来我房间,关了门,我的房间很安全,他闯不进来。” “好,谢谢。” 楚寒星微笑着送他离开,然后关好房门,拿着笔在文件上记录。 许是太过专心,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 伏案太久,颈椎不太舒服,她便站起来活动。 楚寒星一边拉伸筋骨一边欣赏着墙上的油画,女人画的很优雅,十分逼真,就跟照片似的。 活动完,她打了个呵欠,便关了灯休息。 深夜,除了楚寒星的呼吸声以外,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落针可闻。 油画中的女人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楚寒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睛忽然动了,眼神由最开始的平静变为渴求,贪婪。 第171章 人皮 楚寒星一直保持着清醒,那道目光在天亮时才消失。 走廊响起锁链拖动的声音,当啷当啷的清脆声,听起来莫名有些欢快。 今天是星期五。 约莫十分钟,那些声音远去,吱呀一声,铁门被锁上,十七楼安静下来。 楚寒星打开房门,七人被护士长带走去跟小孩子玩了。 但没有人叫她,像是被遗忘了。 未必。 那扇被关死的铁门,难道不像封住笼子里猎物的出口么。 楚寒星来到了昨天的空房间,四面墙壁没有刮白,还是水泥的原色。 她把手贴上墙壁,在一米七高左右的位置细细摸索,按到一处柔软的地方,指尖出现一根银针,楚寒星缓缓刺进去,咔嗒,一个拇指大的窗口出现。 墙壁被凿了一个洞,正好可以看清她的休息室。 楚寒星往后退了一步,用目光在墙壁丈量,确定好位置,用匕首在墙壁划出一个正方形,轻轻撬动,顶出一个细长的砖。 她把匕首插回刀鞘,取出砖,手探进去,在左侧摸到小小的凸起,没有迟疑地按下。 是石板移动的声音,在这间房的中间。 楚寒星擦了擦手,垂眸,石板下面是长长的圆环形楼梯,入口很宽,能让两人同时出入。 楚寒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大概两分钟,看见了出口的光亮,她把手机收起,通往紧急出口,门头写着7f。 七楼。 楚寒星凭着记忆,循着昨晚听见的挣扎声,来到了一间手术房。 现在所有人都在大厅,所以楚寒星畅通无阻地进了手术室。 干净,刺眼的白,连空气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手术床上微微凸起,是一个人的轮廓,用白布盖着。 掀开白布,楚寒星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快步靠近手术床,伸手去掀,背后却传来一道细腻清朗的男声。 “医生,你怎么不在休息室待着。”七号慢悠悠地从背后一步步靠近,小声抱怨,“我找了你好久呀。” 他笑吟吟地伸手去摸楚寒星的头发,楚寒星眼眸一转,反手将桃木剑捅进他的肚脐,同时一只手扯开白布。 “嘶。” 七号被楚寒星逼得直抵墙壁,白布落在地上。 “好疼呀,医生。”七号委屈地说。 楚寒星眸光淡漠,手腕一转,带着七号桃木剑直接把墙壁捅穿。 七号被钉在墙上,肚脐只能看见桃木剑的剑柄。 “医生。”七号垂眸,妖冶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我做错了什么?” 楚寒星没理他,观察手术床上的那具…白骨。 不是尸体,是白骨。 根据骨头的颜色,可以推断死的时间是昨天晚上。 白骨很干净,就跟医学院的模型骨架差不多。 刚死没多久的白骨能这么干净,毫不怀疑是有人把血肉一刀刀剃掉。 为什么剃掉,剃掉的肉去哪儿了? 楚寒星想起五号在食堂对着饭菜挑挑拣拣,忽上忽下的体重,以及隐藏在眼底深处的饥饿,还有昨天晚上油画上的那双眼睛。 可以确定了。 七个人,七种罪恶。 分别是,傲慢、贪婪、嫉妒、懒惰、暴食、暴戾、色欲。 五号是,暴食。 那么七号,楚寒星视线落在他那双布满细小划痕的手上。 是色欲。 不过他的色欲并非常人所理解的色欲。 四号嫉妒说得没错,他的确看上了她。 她的皮。 七号身上的腐烂味是从他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所以喷再浓的香水都无法盖住。 因为他那张完美的皮,保质期很短。 人被推进手术室,修女和医生的呻.吟能很好地掩盖由失血过多而发出微弱的求救。 他们就会在这个时候进入楼梯,来到手术室,拉开椅子,先由七号上场,小心翼翼地剥下人皮,五号就可以饱餐一顿。 七号是个挑剔的人,追求完美,所以他覆在身上的皮,是每张人皮最完美的部分拼接而成。 他像裁衣服一样,把满意的地方裁下,然后把一张张毫无瑕疵的人皮缝在一起。 但七号只有在自己看中的时候才会出手,所以五号只能饥一顿饱一顿。 “被发现了呢……” 七号轻声呢喃,像是情人间的情话低语。 “可惜…”七号抬起头,靠着墙壁,歪着脑袋,血红的眼中一片天真,“你的桃木剑对我没用呢。” 他手握着剑柄,猛地一下抽出,随手扔在地上,桃木剑应声而断。 楚寒星挑了挑眉,“不错,还不算太弱。” 七号眨了眨眼,低低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七号手中出现一把银光闪闪锋利的手术刀,他用酒精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擦完一面时,两人同时听见了一声孩童的哭喊,从楚寒星来时的密道传进来。 七号脸色一变,酒精棉在手中揉皱,那双眼睛仿佛真的盛了血,像一汪血泉的泉眼。 他瞬间消失不见,楚寒星身形一闪,回到了十七楼的空房间。 但七号不在这里,楚寒星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手中幻出灵剑,来到十八楼那扇铁门,持剑一斩,直接破开那厚重的铁门。 没有犹豫,直接找到18-21,恰在这时,院长从里面打开门。 他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回头朝某个地方看了眼。 院长脸上的神情很耐人寻味,他的嘴唇附近的肌肉小弧度上扬,抽动两下,又很快捋平,带动眼尾的细纹往上弯。 愉悦,轻蔑,满足。 他拍了拍衬衣的褶皱,和平常一般无二,像一个忙碌的医院院长,匆匆回到办公室处理文件。 楚寒星来到大厅,充满了孩童的欢声笑语,先前带路的年长修女正拍着一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小男孩的背,眼神慈祥,用糖果哄他。 几个小女孩也围着他,逗他开心,过了一会儿,小男孩破涕为笑,把糖果和几个小女孩分食。 楚寒星收回视线,回到十七楼。 里面静悄悄的,但楚寒星知道,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楚寒星随便推开一扇门,是一号,他神色痛苦地蜷缩在床上,脚铐的编号隐隐有蓝色符文流转。 楚寒星眸光一顿,瞬间幻出灵剑,急速后退,刹那间,整栋楼开始摇晃,而七人的镣铐,断开了。 第172章 原罪 楼道卷起狂风,吹得沙沙作响,楚寒星眼眸微眯。 蓝色符箓,灵力很强,是禁咒,楚寒星一本古书上偶然见过,但只有很少的介绍,并不详细。 但师父说过,它最强之处,就是锁魂,解开的代价,是燃烧自身的魂魄,其痛苦程度,比活人烧死更甚。 如果慢一点,魂魄就会被符箓焚烧殆尽。 镣铐断掉后,一号缓缓从床上爬起,楚寒星掐了个诀,隐在暗处。 其他几人相继靠拢,嘴唇翕动,魂魄闪了闪,变为虚虚的重影交错。 七号的皮肤从脸部开始撕裂,破开人皮,里面血肉模糊,像是被砸烂的肉酱拼立而成的人型。 血淋淋,七号那双眼睛在这血红之中也不如之前那般惹眼。 六号身形突涨,衣服崩裂,拔地而起,变为三米高的巨人。 他们拖着斧头,电锯,开始在每一层进行大屠杀。 院长被剁成很多段,最后由五号一口吞下。 医生、修女、职员、病人,全被砍杀。 一群小孩惊恐到失声,缩在一团抖个不停。 之前的小男孩藏在桌子底下,长长的桌布遮住了光,使得他感到安全。 七号慢慢地蹲下,掀开桌布,笑吟吟地指了指外面:“你看,干净了。” 明明外面是满地的碎肉残肢,血液像水一样淌,连墙壁都被染红,他却说干净了。 “不、不…”小男孩恐惧地后退。 “你在怕我吗?”七号不解地歪了歪头,“明明院长才更可怕。” 七号歪头的时候,脸颊蹭到了桌子边沿,刮下了一大块淅淅沥沥的皮肉,血液还未干,没有黏性,只能顺着桌沿啪嗒啪嗒掉到地面。 那团血肉仍未安静,从中间裂开,朝着四周蠕动,等它们散开,是一只只蛆虫,密密麻麻爬满了一地。 小男孩转过头就开始干呕,七号好心地递上纸巾,小男孩一把拍开,嘶吼道:“怪物,走开!” 七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眸隐隐有怒气,他慢慢放下桌布,抓了一把糖果,来到缩在一团的孩子面前。 “看,从今天开始,你们不用先见院长就能吃到糖果了。” 他摊开手心,五彩缤纷的糖果染上了血,可怕极了。 没有一个孩子敢拿,他们哭的时候都没有出声,安静地不像话。 一号嗤了一声,拿出胸前的手帕擦干净手,捧着一把干净的糖果,蹲在他们面前,很别扭地说:“吃糖。” 他们仍然畏惧,有些埋着脑袋,有些开始小声地抽泣,唯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直直地盯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见一号有些不耐烦了,小女孩鼓起勇气站起来,可以看见她双腿还在颤抖,她却努力地深吸一口气,问:“院长他…死了吗?” “对。”五号咽下口里的食物,抽空回答道。 他嘴唇沾了一圈血迹,就跟偷吃辣条的小孩嘴上沾了油毫不自知。 小女孩咽了口唾沫,目光缓缓落到那些干净的糖果上,眼圈渐渐发红。 过了很久,她才伸手拿了一颗,剥开,放进嘴里,然后把糖纸仔仔细细地理平,放进兜里。 就跟以前穷人家小孩过年才能吃到糖一样,无比珍惜。 小女孩嘴里包着糖,扯了扯裤子,含含糊糊地问一号:“要去十八楼吗?” 楚寒星掐诀的指尖没控制好力道,指甲嵌进了肉。 21,绝命数,又是首领数,18,五鬼,谋划,才能,全都指向了一个人。 十七楼的七个疯子,所有人都知道,不能靠近,不能招惹,是一处心照不宣的禁地。 于是乎,十八楼,就是一个没有法律没有任何风险绝对安全的存在。 厚重的铁门,坚固的水泥,把一切声音都压在里面,只有偶尔,会顺着风飘到十七楼。 他们是原罪,所以,尽管他们知道了,院长也丝毫不担心。 罪恶难道会来审判罪恶吗? 他已经向他们提供了非常优越的条件。 重重锁链的大门阻止任何人逃出,放任医生和修女,设置直达七楼手术室的暗道,送上愚蠢自负的心理医生供他们玩乐,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除了解开镣铐,他的所作所为,堪称最贴心的管家。 院长无法解开镣铐,因为蓝色符文根本不是出自他手。 他不过是一个管理者,精神病院院长,一个受到他人委托的院长。 大厅安静地不像话,鲜血顺着楼梯流淌,啪嗒啪嗒砸下,血液很粘稠,很重,砸下来的时候引起了回音的空响。 六号突然暴怒,抓着糖果箱猛地一下砸到墙上,糖果噼里啪啦弹出,滚落一地,在血里滚了一圈,完全变红了。 六号失控了。 小女孩脖子血流如注,她用嗓子干干地“呃”了一声,瞪着大大的眼睛,然后直直栽倒。 “疯子!”七号骂道。 但下一秒,他也和六号一样,几分钟,全都死光了。 六号没有安静下来,他仰天嘶吼了一声,身体内像是装了一个吸尘器,把其他六个人全都吸进体内,身体开始暴涨到五米高。 他举着斧头“砰”的一声把承重墙捶烂,整栋大楼开始摇摇晃晃,楚寒星在大楼倒塌前急速退了出去。 大楼崩塌就在瞬间,轰隆隆震耳欲聋,满天的粉尘和一地的断壁残垣。 五米高的巨人从中间缓缓走出,他一边走,身上的皮肉一边掉,落到地面就成了蛆虫。 他面容血肉模糊,已经分不清他的五官,只能从轮廓和四肢辨认出,是一个人。 他的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恶臭,有些部位像发霉的菌丝结成一团,身体乱七八糟拼接而成,身后还有一个尾巴,蓄着粗黑的鬃毛,呈s形,拖在地上。 他动了动脑袋,对着楚寒星所在的方向。 楚白嫌弃地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好恶心。” 楚寒星把它按回去,和巨人对视。 是的,和里面的灵魂对视。 七个灵魂,来自同一个人。 他们是一个人身上的罪恶,用道教的话来说,叫做三尸九虫。 是邪,是魔,是欲望,是寄生,是妨碍人类成仙的恶。 是佛教中的贪嗔痴,是执念,是妄念,是所有罪恶来源。 镣铐上的编号yz,早已表明他们的身份。 原罪。 这七人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斩掉自己的三尸,将他们锁在精神病院,自己得道成仙。 而这个结界,就是一个牢笼。 他们挣脱了镣铐,但出不去结界,所以结界想要困住的不是怨灵,而是他自己的三尸。 第173章 受伤 可,修道不是这样的。 人之所以能一念之间得道,最根本的就在于“念”。 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非十恶不赦的疯子不杀人就做了大好事,而是他在一瞬间勘破了我执。 一个人的命盘注定他是一个杀人犯,天道规则、环境、宇宙全息都在把他推上命定之路。 他即将坠入深渊,自我意识却在最后一刻扭转,完成了命运赋予他的考验,往后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他都不会再受到干扰。 因为他已勘破。 一切都在一念之间,境随心转。 而楚寒星现在面临的这个灵魂,他强行拔出自身的罪恶,但意识不变,念在,罪恶的源头不灭。 就算对方斩断三尸,可如果心境依旧没有改变,贪恋红尘,这些罪恶是会再生出来。 也就是说,用物理手段来斩三尸,本质就十分具有功利性,和道教本身清静无为的理念所相悖。 修仙都修反了,还能得道吗? 修真入道,不只是法术方面的修行,还需要修炼心境,否则世上那么多大能,为什么真正得道的却很少。 楚寒星得到指引前来,按祖师爷的意思,就是这玩意儿不能放任。 他们破开结界的那一天,就是灾难的来临。 狂风吹得楚寒星衣袂翻飞,几缕发丝在下颌往上扬,她眯着眼,脱下那件白大褂,把楚白收回玉佩,取出一根木簪,理好发丝,随手簪了一个发髻,巨人已经冲了过来。 他跑得很快,震得地动山摇,楚寒星手持灵剑,脚尖点地往后退五米开外,划出一道削铁如泥的灵气,砍在巨人身上,出现深深的沟壑。 然而,那道沟壑很快平整,巨人轻蔑的哼笑一声,举起一块巨大的石头,瞄准楚寒星的位置砸过去。 楚寒星一剑劈开,接二连三的玻璃碎石直击她的面门,她单手结印化出护盾,左手一扬,蓝色符箓漫天飞舞,掐诀念咒。 巨人身上的碎肉一块块掉落,被蓝符融化成一摊血水,他的躯体开始缩小,一层层剥落,像是被太阳晒化的夹心冰淇淋,奶油淌了一地,露出里面的夹心。 脏污的躯体正是所有恶臭的来源,眼见就要被灭,他再次启动体内的吸尘器,把所有怨灵吸入体内,将他们转化成自身的能量。 他吸饱后,张开嘴巴,从深渊里发出一声怒吼,喷出一团巨大的黑气,由怨气、死气等构成。 怨灵绝望地哭嚎在楚寒星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声音直击人的内心,凄惨,痛苦,怨毒,集结了所有的负面能量,稍有不慎就会被勾起心魔。 而此时,结界摇摇欲坠。 楚寒星抬眸,结界左侧产生一丝裂缝,正在逐步往上延伸,即将到达太极点,一旦到达,结界则破。 不破不立,修补还不如重建。 她收起灵剑,双手合十,摊平展开,无名指和小指相勾,大拇指压住,食指中指相并而立,北斗印成,低喝: “贪巨禄文廉武破!”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结印念诀,黑气遭到猛烈攻击,退回三尸口中,同时,啪的一声,结界破裂。 天刚蒙蒙亮,楚寒星和三尸同时回到小区公园,三尸猛地迈出一步,震得小区居民楼摇摇晃晃。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不好!地震了!” “快!快下楼!” 楼中传下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孩的哭闹和狗子的狂叫,乱作一团。 楚寒星先前布置的玉石化为齑粉,她重新补上,化成一个隐藏踪迹的阵法。 三尸遭到黑气反噬,半跪在地,楚寒星扔出一方法印,念咒: “天煞归天,地煞归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法印定在半空,随着楚寒星结印,在三尸头顶变大,两秒钟后,直接压下,三尸再次发出一声怒吼,黑气浓得惊人。 他竟是把病院所有的怨灵一口气吐出。 一百多个怨灵,冲天的死气,小区头顶的那一片天都变黑了。 怨灵四散,它们并不攻击楚寒星,而是直冲刚刚跑下楼的无辜居民。 楚寒星眸中泛起冷光,提起剑开始斩杀。 跑下来的居民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他换了个地方,身体的温度又恢复了正常。 在法印压下来的那一瞬间,三尸取出身体裹挟的碎玻璃,趁楚寒星在对付怨灵,狠狠一扔,玻璃穿破了楚寒星护身结界,扎进她的右肩,而三尸也被法印镇压。 从三尸身上拔出来的玻璃,有剧毒,楚寒星右肩的血很快变成乌黑。 玻璃呈倒三角,三尸的力道很重,完全扎进肉里,楚寒星取出银针扎进重要穴位,并运转灵力,阻止毒素蔓延。 怨灵在一分钟之内被楚寒星斩杀,她一边念咒一边靠近法印。 法印慢慢缩小,只有手掌大,楚寒星取出一张黄符贴在法印底部。 三尸并没有死,而是被楚寒星困在了法印里。 她立在大本钟下,阖上眸,嘴唇翕动,所有玉石瞬间化为齑粉,倏地刮起一阵风,粉末也被吹散。 楚寒星在公园现身得并不突兀,楼下乌泱泱一大群居民,相互交谈还会不会有余震。 一个大妈说话的空档,余光瞟见了正往楼里走的楚寒星,“呀”了一声,上前关怀道:“姑娘,你发烧了吗,咋一脸汗——哎哟,你肩膀这、这是怎么了?” 光线不好,大妈走近了,才发现楚寒星右肩有一个血窟窿,流出来的血乌黑粘稠,还散发着丝丝恶臭。 楚寒星指尖动了动,摇头,“您看错了,我无事。” “我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还是看得清,你肩膀明明……”大妈顿住,她发现楚寒星的右肩居然完好无损,她揉了揉眼,仍然没有看见伤口。 她看着楚寒星上楼梯的背影,低声喃喃:“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楚寒星回到十八楼,打开大门,握着门把手关门的时候指尖泛着白。 她换好鞋,来到卫生间,拿出一把干净的匕首,面不改色划开右肩,取出玻璃。 楚寒星夹着那块玻璃,再普通不过,但被三尸附了邪力。 再怎么样,那也是法力高强之人的三尸,所以桃木剑对他们根本无用。 楚寒星静了片刻,摇头轻笑一声,扔进垃圾桶。 然后是冲洗伤口,给自己下针,逼出余毒。 她并没有及时止血,而是任由乌黑的血液流出,等它渐渐变为粉色,最后是正常的鲜红,铁锈味,这才撒上特制的药粉,取出绷带,用嘴唇咬着绷带,绕开,给右肩包扎。 她的手法很直接,如果王老头医馆里的病人瞧见了,一定不会相信平时对待病人伤口细致认真的楚寒星,给自己上药,会是如此的粗暴。 做完这一切,楚寒星背抵着墙,阖上眸调息。 盥洗池上方是一面镜子,映出楚寒星平静的面容。 她偏着头,从发髻中溜出的发丝贴在耳迹,长长的睫羽洒下一层阴影,平时健康的唇色泛着白,下颌溅上了血迹,衣服被剪烂,露出了皓白的肩颈,刚刚包扎好的绷带被鲜血浸红。 看起来充满了破碎感。 但她眉间只有从容不迫与镇定。 第174章 疼吗 太阳西沉,暮色降临,路灯齐齐点亮,楼下公园遛狗遛娃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隐隐约约还有广场舞的声音。 说笑谈论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夜色越来越深,外面也越来越安静,月亮缓缓升至高空,已是后半夜。 楚寒星掀开眼眸,双手掐子午诀,把涌动的灵气回归至丹田,轻轻吐出一口气,匕首划开绷带,先前红肉外翻的伤口已经合拢,变为几条深深的刀痕。 楚寒星瞥了眼镜面,收回视线,转身搭上卫生间的门把手,下压打开,抱膝蹲在门口的小桃噌地起身,关切道:“大师,你还好吗?” 楚寒星回家的时候,她正在牌位休息,她刚一出来,就听见卫生间门被关上的声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她知道楚寒星受伤了,她还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安安静静地在门口等着。 “主、主人,快去医院吧。”听宅灵声音,几乎要哭了。 楚寒星轻笑:“无碍。” 虽然楚寒星处理伤口简单直接,但管用,三尸的毒,医院解不了。 匕首来不及消毒,她便直接用灵气包裹,不及时止血是因为毒素未清,不符合常规,虽然手术室无菌,但她需要诸多解释,麻烦。 小桃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劝慰的话咽了下去,指着厨房道:“您饿了吧,我去给您煮面。” 楚寒星颔首:“多谢,两碗。” 小桃点点头,用鬼力把身体凝实,打开冰箱,取了两个鸡蛋,准备卧荷包蛋。 大师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一定很饿。 楚寒星去卧室拿衣服准备洗澡,脑中突然响起楚白的声音。 “楚寒星快放我出来!我要打死那个臭东西!” 楚白被她收进了玉佩,虽然它可以调整法阵,但结界和阵法是楚寒星设立,只需稍微调整一下,楚白便无法出来。 当初把楚白带入结界,不过是因为它爱逗弄宅灵。 楚寒星把阵法恢复成原状,楚白感知到了,一下子从玉佩里跳出来,它气势汹汹地伏趴,弓起背,准备进攻,结果发现这是楚寒星的卧室。 它呆了一瞬,却忽地嗅到血腥气,转过脑袋,瞄见楚寒星的右肩,瞬间哑火了。 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被处理过,可都已经半愈合了还这么可怕,那刚受伤时岂不是更骇人? 楚白睁着圆圆的眼,仰头问:“楚寒星,你疼不疼呀?” 泪花在眼圈打着转,楚白身上的毛毛都在抖。 楚寒星微微一怔,像是没听懂一般,在脑海确认。 楚白问她,疼吗? 疼? 什么是疼? 她静静地和楚白对视,从它眼中看见了心疼、委屈、害怕,这些情感她在很多人眼里见过。 她给许多人算过命,断过卦,家长里短纷纷扰扰的事见得多不胜数,她可以毫不迟疑地模仿出一个人面临老公出轨,父母去世,成婚和高中状元时的神态,情绪,并且让所有人都相信。 但没有情根就是没有情根,模仿得再像,那也不是她本身的情感。 因为没有情根,所以她心无杂念,修行速度比所有人都快,是人人称赞的道门天才,但也正是没有情根,她想要得道,难于登天。 如果大道无情,那她便是天生的道。 可为什么天道会阻止她修行,为什么师父要她出摊体会人间百态,为什么不能杀生,为什么要和平行时空的自己交换? 楚寒星淡淡地垂下眸,房间静谧到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过了很久,她才回答楚白。 “我不知道。”她说。 楚白显得很不解:“为什么会不知道呢?你受伤了,而且伤口很深。 人只要受伤了,都会很疼,难道你没发现自己流了很多血吗?” “硬要说的话。”楚寒星捻了捻手指,神色淡漠,“流血对我来说的感受和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水一样。” “怎么会这样?!”楚白瞪着圆圆的眼,充满了诧异。 楚寒星微微蹙眉,手放在右肩,楚白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却见她突然用力在伤口一按,血肉崩开,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 楚白心里一惊,慌慌张张咬了一张毛巾过来,丢在楚寒星手边。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楚寒星盯着流血的伤口看了一会儿,漠然地擦干净手,拿起衣服,去了卫生间。 的确没什么感受。 楚白呆呆地蹲在地毯上,像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它脑海里断断续续地出现一些画面,却都只出现拼图的一角,看不真切,它试着去捕捉,可跟做梦似的,醒来知道自己做过梦,但梦的内容,却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楚寒星洗完澡,重新给崩裂的伤口上药,缠好绷带,换上舒适的睡衣,小桃这才端上面。 不止有面,还有土豆炖肉,蔬菜汤,香喷喷热乎乎。 楚白嗅到香味,什么都忘光了,从卧室跳出来,眼巴巴地跟着楚寒星的拖鞋左左右右地转。 “好丰盛。”楚寒星点燃香,“一起吃。” 小桃在围裙上擦擦手,神色有些腼腆:“我不吃。大师,我很久没有下过厨了,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不行我回锅里再炖一下。” 楚寒星颔首,用楚白的碗盛了面,放到它面前,楚白二话没说就吸溜了一大口,眯起眼欢快地摇着脑袋。 “好吃的啦!” 楚寒星尝了一块土豆,慢条斯理地咽下,道:“软烂鲜香,很不错。” 小桃眼眸睁大,有些亮,她抿唇一笑,特别开心地说:“大师,以后做饭的活就交给我吧。” 见楚寒星眼露不赞同,她抠着手,低下头小声说:“以前和阿镇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有夸过我做菜好吃……”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手艺差,于是向邻居张大夫的妻子请教,张大夫妻子说,味道很好,不比客栈差,是吃饭人的心出了问题。 楚寒星又夹了一块肉,放在空碗里,推至楚白面前,神色漫不经心:“既然已经看透,又何必继续执着。 他现在虽然左拥右抱,彩旗飘飘,寿命很长,但中年福报透支,必败,后半生凄惨,儿女不孝,死不瞑目。” 小桃呼吸一顿,大师果然知道他在哪里。 这是第一次,向她透露和阿镇有关的情况。 为什么呢? 小桃视线落到吃得正香的楚白身上,瞬间了然。 大师她,是真的不欠人情。 第175章 善恶 对于这个话题,小桃再一次沉默。 谁的生活不是一滩泥水,她救不了李文文,就像她救不了自己一样。 “再来一碗!”楚白肉垫拍在餐桌,十分豪迈。 楚寒星又盛了汤,分了大半的肉在它碗里,一顿饭吃完,楚白的肚子跟它脑袋一样圆,却不到十分钟就消下去了。 已经是凌晨四点,小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大师,你受了伤,快去休息!” 楚寒星颔首,回了卧室在床上打坐,楚白吃饱了就犯困,玉佩上的小老虎睡得四仰八叉。 楚寒星取出镇压三尸的法印,底部的雷字被符纸盖住了。 五雷斩鬼印,镇邪压煞,伏魔降妖,三尸在里面会不停地遭受雷鞭,直至完全从这个世间消散。 她想了想,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一九九九年,第十八号精神病院”,首页是醒目的广告,再往下翻,是一些提问和不相关的信息。 不小心点到广告,跳进涩情主播页面,楚寒星眸光微顿,食指在桌面轻敲。 森林,教堂,中美混血的院长,还有…伯恩。 她在键盘敲下伯恩的全名,前缀加上“心理医生”四个字,点击搜索,网页转动,果然跳出了相关信息。 恋.童…性.侵…人吃人的地狱…穿上修女外袍的妓.女…被收买的医生,恐怖治疗手段,前额叶摘除术,护工群殴病人…… 楚寒星滑动鼠标,浏览一篇篇报道,明白了先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第十八号精神病院根本没有建立在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报道说,n国的十八号精神病院最后起了一场大火,把一切罪恶都烧光了。 所以结界虽然在紫金学府,但这块土地,无论追溯到多久以前,都未曾建立过精神病院。 恰好这里风水适合结界的摆放,恰好门牌号和病院一模一样,天时地利人和。 屠杀整个医院的是三尸,它本身就是罪恶,疯狂杀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楚寒星关掉页面,坐在电脑桌前,阖上双眸,久久未动。 晨光熹微,太阳渐渐照亮了整片天。 楚白睡够了,跳上电脑桌,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键盘上,听见啪嗒一声。 似乎觉得好玩,它在键盘上踩来踩去,哒哒哒的麻将声毫无规律地响。 温热的铁掌带着黑暗如期而至,楚白厚脸皮地用脑袋在楚寒星手心蹭:“我知道你没睡着,嘿嘿,你在想什么呀?” “善和恶。” 楚寒星单手托腮,用手指挠着它的肚皮。 “善恶?”楚白扒拉开楚寒星手指,蹲坐在键盘上,小脸严肃,认真地说,“善恶相对,好比一黑一白组成的太极图案。 如果世上没有了恶,那么善就不会存在。 就像如果世界都是白色的,那还会有白这个概念吗? 所以世上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纯粹的善。” 楚寒星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她停下手指,轻声道:“我以为你会说善就是善,恶就是恶。” 楚白不服气地说:“你这是刻板印象,虽然我是狴犴,但很久以前我的血脉传承就告诉我,明是非辨善恶,不能以固定的思维一概而论。” 就好比一个父亲砍杀一个伤害他年幼女儿的人,能说他绝对就是绝对坏人吗? “抱歉。”楚寒星端正坐姿,眸中一片认真。 楚白毛毛又变成可疑的粉红,它扭扭捏捏地说:“我、没有啦。你在为这个困扰吗?” 它仰着脑袋,神情严肃,一副要为楚寒星分担的模样。 “不是。”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万里晴空,一丝阴霾都没有。 楚寒星把楚白移开,盖上电脑,按了按它脑袋:“走吧,去吃早饭。” “好耶!” 楚白欢呼,立马把先前的稳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桃像是打了鸡血,半夜发了面,早上竟然在和包子。 于是一人一虎刚出房间,就闻到了浓浓的香味,楚寒星揭开电饭煲,是小米粥。 毫不怀疑如果家里有黄豆,她跟楚白还能喝到热腾腾的豆浆。 小桃系了一条围裙,但晚清的服饰还是多有不便,宽大的袖子时不时扫过料理台,沾了一衣袖的水。 楚寒星沉吟,“你想融入现代生活吗?” 小桃拍了拍手掌的面粉,转过身,满脸不解。 楚寒星摸了摸楚白的毛毛,道:“换掉衣服,去菜市场,去超市,去商场,真正地体验现代生活,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小桃呆住,愣愣地,半晌都不知作何反应。 锅里还蒸着馒头,楚寒星把火调小,转身端着包子放到餐桌,又盛了三碗小米粥。 楚白十分积极地表示自己也能帮忙,于是楚寒星把它自己的碗放在脑袋顶上,它稳稳当当地载着盛了小米粥的碗到了饭厅。 等楚寒星取下,它昂着下巴,余光时不时瞟向楚寒星,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楚寒星摸摸它的脑袋,经过这几天的修炼,楚白已经能运用微弱的灵力——拖住碗,她笑道:“待会儿带你去买糖。” 楚寒星点了香,小桃闻见味道,这才回过神。 她是鬼,但这一刻,她莫名地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恍然想起馒头快好了,她急急地去关火揭盖,手碰到高温,她下意识地去捏耳垂降温,触到冰凉,她又愣了愣。 她动作麻利地把馒头夹到盘子,端着馒头来到光线明亮的饭厅,脚步却不如先前利落。 楚寒星和楚白同时抬眼看她,小桃心中顿时忐忑不安。 “坐下吃饭啦!”楚白用肉垫拍了拍餐椅。 小桃有些恍惚,目光从餐椅缓缓往上,落到餐桌。 包子码得整整齐齐,楚白趁楚寒星不注意,偷偷舔了舔自己的碗沿,胡须只有水渍,没有油,楚寒星没有拿筷。 除了楚白偷偷舔米粥外,餐桌上的早饭,一动未动。 画面突然就和以前的记忆重合,不同的是,以往她端上最后一道菜,盘子里的每一样都被翻动拨弄,还有不耐烦地催促和埋怨。 小桃忽然就泪如雨下。 原来没有及时把菜上完,不需要自责和内疚啊。 第176章 好久不见 高敏带着一大堆资料敲开楚寒星家大门的时候,恰好碰见她正在吃早饭。 “好香的包子。”高敏一边换鞋一边去瞧饭厅,发现小桃也在。 楚寒星笑道:“小桃做的,来吃点儿。” 高敏放下资料和包,点头:“好啊,我去洗手。” 楚寒星又去盛了一碗小米粥,拿了筷子,高敏洗完手,碗筷也刚刚摆好。 高敏和小桃打了招呼,笑盈盈地拉开椅子,这才发现斜对面的楚白。 “楚楚,你养猫啦?”她声音难掩讶异。 楚寒星垂眸,楚白正吭哧吭哧吃着包子,听见高敏的声音,抬起头,甩了甩尾巴,又继续吃。 这个女人它认得,以前还摸过它。 楚寒星轻笑:“是。” 大猫也是猫。 高敏又笑着夸了几句,喝了口小米粥,提起考试报名的事。 “你不在的那段时间,瞿怡怡来找过我,她问我关于考研那事儿你有什么打算……我把报名资料准备齐了,年底考试,你时间来得及吗?” 楚寒星停顿片刻,放下筷子,查看好久没注意的数据。 姓名:楚寒星 生命:285天 功德:651点 功德断断续续地上涨,但要续命完全不够,一旦她找上温恬,天道意识又会发疯。 唯有增加功德可解,所以,试要考,实验也要做。 楚寒星打开报名资料,可报考中医临床、方剂、诊断、妇科、儿科等专业,考试内容分为思政、英语、中医综合。 “来得及。” “成,我把瞿怡怡推荐的书下单,报班的话…”高敏迟疑片刻,摆摆手,“算了,还是上网课吧。” 楚寒星也正有此意,敲定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工作室的事。 小桃见大家都吃完了,便开始收拾起碗筷。 高敏看着小桃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低声道:“她瞧着年龄也不大,那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未免太过老气,要是她愿意的话,不如……” 高敏说着自己的打算,没注意到在厨房冲盘子的小桃耳朵动了动。 她听见高敏说去商场买几套好看的裙子让大师烧给她,还有口红、高跟鞋、包包什么的也可以试试。 这让小桃又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起来。 想到大师问她要不要真正地体验现代社会,一种前所未有的甚至有些热烈的激荡从灵魂深处升起,在胸口发热发烫,把口中的津液都烧干。 小桃呆呆地启动洗碗机,然后使劲咽了口唾沫,在心中回答大师的话。 她或许、应该、大概… 想的。 她想。 她很想。 因为她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活过,又或者说,没有真正体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以前的社会,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三从四德,不见外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一个女人的一生平顺的话就是这样。 就跟一个固定好的数学公式,你不需要操心,也无须去思考,只要把自己代入,就会得到正确答案。 灵魂的作用只是用来驱动肉身,提线木偶也不外乎如此。 女人一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尽管这条路充满了血和泪,但仍然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因为那些有思想的女人,对公式提出质疑的女人,在这条路上受尽白眼和冷嘲热讽,所以她们开辟了属于自己的新的路,但走得很累,倒下了,那路便人迹罕至,杂草丛生。 但小桃知道,从那个人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她是亲眼看着八大胡同的女人被肩章红星的人救了出来。 时代在慢慢变好,各种各样的思想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发展到今天多元化的社会,但她只有在当时热泪盈眶。 她属于旧时代的人,今天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说实话,她很羡慕生在好时代的女人,尽管仍然有不好的事在发生,但起码有人看见了呀,有人知道不对呀,会站出来斥责呀。 没人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代表什么。 打个简单的比喻,搁以前,她连去西方极乐世界的生活都不敢这么想。 小桃没忍住又开始流眼泪,一直藏着的宅灵小心翼翼递上纸,用气音道:“悄悄告诉你,她们没有说你坏话哦~” 小桃接过纸,擦了擦眼泪,同样小声说:“谢谢你。” 她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高敏已经提着包走了。 楚寒星把楚白丢在门外,去卧室换外出的衣服,开门出来的时候,小桃正站在房门口,埋着脑袋,手指抠着衣服,往旁边移了两步,动作有些局促。 楚寒星理了理衣襟,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桃鼓起勇气抬头,小声问:“大师,这样做,我…可以吗?” 楚寒星没有迟疑:“可以。” 小桃身上被她下了禁制,她能轻易压制她的鬼力,不必担忧她是否会失控伤人。 “不过你最多只能待一年。” 她自己的期限是两年,在走之前,绝对要处理好小桃的事。 如果她要是真喜欢现代生活,直接投胎便是。 小桃忙不迭地点头:“我已经很知足了,谢谢你大师!” 楚寒星颔首,打电话给凌玄,让他帮忙给赵明烧几箱元宝。 凌玄当即表示没问题,又笑嘿嘿地问楚寒星是不是要做什么,得知这元宝是用来贿赂赵明,他顿了顿,拍拍胸口:“楚道友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挂断电话,凌玄怜爱地看着凌一,凌一被这眼神弄得头皮发麻,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师父,有事您直说。” 凌玄微微一笑:“你楚师兄托我给阴差烧十箱元宝。” 凌一松了口气:“知道了师父,我这就去折。” 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折元宝折到手酸吗,小意思。 楚师兄可是他们道观最大赞助商,应该的,应该的…凌一含泪收了买金箔纸的红包。 楚寒星刚刚下楼,一辆正红色的跑车就停在面前。 车停稳的同时敞篷也打开了,楚寒星扬唇:“好久不见。” “靓女,走,逛街去。” 路荔吊儿郎当地把手搭在车窗,摘下墨镜,仰着脸笑得张扬明媚。 第177章 方便 楚寒星轻笑,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路荔发动车子,跑车的轰鸣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路荔笑着问道:“不问问我怎么知道你住在这儿?” “是苏杉。” 楚寒星摸了摸兜里的楚白。 路荔转动方向盘,咂舌:“果然什么都瞒不到你。” 她跟苏杉从那次之后有了联系,她还知道现在苏杉欠了高敏的工作室。 路荔扬着红唇:“我刚准备上来说给你个惊喜呢,老远就瞧见你出了单元楼,你搬新家怎么说也得一起吃顿饭。 不过,我是真没看出来孙黎灵心思这么深。” 楚寒星手顿了一下,侧眸:“我给你的护身符可有随身携带?” “那肯定得戴着啊!”路荔抬着下巴,露出红绳,眼睛盯前方,“喏,我挂脖子上呢,拍戏的时候我就放手机壳里。” 楚寒星微微蹙眉,路荔满不在乎地笑道:“别担心,她这次没有成功,还被苏杉发现了,谅她胆子也没那么大还敢继续对圈内人下手。” 见楚寒星眉心仍未松开,路荔大大咧咧地转移话题。 “嗐,不提她了,我昨天刚杀青飞回临祈,过两天还得赶通告,就今天有空,对了,你打算去哪儿?等你事办完了我请你吃饭去。” 楚寒星给的护身符可是一分没收,虽然是情分,但朋友之间得有来有往不是。 楚寒星眉心微松,笑道:“正好你在,不如陪我去给小桃买几身合适的衣裳。” 高敏很忙,这事就不麻烦她了,而且路荔是女明星,眼光很好,挑的衣服一定适合小桃。 路荔一脸讶异:“她竟然愿意脱下?我以为她……” 小桃性格很固执甚至可以说是偏执,而且有点不愿改变,一直沉浸在过去,从她老是找人听她唱什么唐明皇杨贵妃这种戏,一唱就唱了一百多年就能看出来。 楚寒星微微偏头,后视镜里风景快速倒退,她轻声道:“并非如此。” 没有人会愿意一直陷在泥潭里。 路荔笑眯眯道:“不管怎样都是好事,我一直觉得她长得不错,就是那身衣服衬得她跟四十岁大妈似的。” 路荔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戴好墨镜,“走吧。” 她带着楚寒星去了自己熟悉的几家店,衣服虽不全是大牌,但质感很好,她经常光顾。 店员远远就瞧见路荔跟楚寒星,心里一个激动,没想到这俩人关系是真的好,不是在综艺里故意做戏。 她笑盈盈地上前:“两位好,这边是新款。” 路荔取下墨镜,周围已经有不少视线落到她们身上,她坦然自若,一边挑衣服一边问楚寒星:“你说我给她整两件辣妹装她会穿吗?” 楚寒星还未回答,路荔便下了决定:“来都来了。” 她看中了一条一字肩黑色紧身裙,齐大腿,抽绳设计,她满意地点点头:“到时候让她穿这个,我们去夜店。” 既然小桃想体验现代生活,那自然是什么都要试一下。 她忽地转过身,神色兴奋,却见周围人都盯着她们,于是凑到楚寒星面前,压低声音:“夜店里有男舞者表演,身材超棒的那种,八块腹肌!” 当然只是单纯地看表演,点男模是违法行为。 楚寒星颔首:“不犯法,都行。” 路荔扑哧一声,乐了:“你不觉得我把她带坏了?” 楚寒星不解:“穿好看的衣服,在法律规定范围内做让自己开心的事,与坏有何干系。” 路荔笑道:“果然还是跟你在一起舒服。” 衣服鞋子口红化妆品路荔买了一大堆,结账的时候店员告诉她楚寒星已经刷了卡,路荔便留下地址,让店员直接送过去。 楚寒星也买了不少衣服,一上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到了饭点。 路荔笑吟吟道:“吃烤肉还是川菜?” 西餐直接否决,道士不吃牛肉。 楚寒星刚想说川菜,楚白拱了出来,不说话,就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她。 “哇,是猫猫!”路荔眼睛一亮,弯腰凑到楚白面前,神色兴奋,“好小一只,太可爱了!” 楚白傲娇地甩了甩尾巴,楚寒星笑道,“吃烤肉。” 路荔连连点头,一边走一边赞叹,“我都没发现你带了一只猫,我本来也打算养可是没时间照顾……” 她注意力在楚白身上,没瞧见旁边有人,差点就跟对方撞上了,幸好楚寒星及时拉了她一把。 路荔连忙抬头就准备道歉,可一看见对方那张脸,硬是把道歉的话咽了下去。 “你长没长眼睛?撞到人了不会道歉?” 妆容精致的女人怒目而视,路荔翻了个白眼,双手抱在胸口:“撞到人了是该道歉,前提对方得是个人。” “你什么意思路荔?” 路荔冷笑:“你以为你干得那档子事真没人知道?” 女人气焰顿时小了下去,面上出现一种尴尬和难堪的表情,身旁的人安抚道:“算了吧芫芫……” 这道声音路荔再熟悉不过,来自温恬。 这可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八百年才抽空出来逛一次街,一出门就给碰上了。 温恬瞟了眼楚寒星,拉着人走了。 她怕死,楚寒星不怕,今非昔比,她再招惹楚寒星非但不能把她踩进泥里,反而是上赶着找死。 路荔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纳闷:“她怎么了?” 温恬突然正常起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楚寒星摇摇头,道:“吃饭吧。” 路荔点头,打电话订了包间,到餐厅的时候,刚好十二点半。 待服务员上完菜关了门后,楚寒星放出楚白,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路荔见识了堪称恐怖的饭量。 她忍不住说:“猫不能吃这些,而且太多了……” “无妨。”楚寒星又给楚白夹了块肉。 楚白本身的血脉,两个成年男子的饭量对它来说只能算七分饱。 吃完后,路荔结了账,回来发现楚白的肚子又恢复了平坦,竟然没有多意外。 果然,打开玄学大门后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楚寒星重新把楚白放回去,两人刚到餐厅门口,对面餐厅也走出来一群人,正是段潮生一行人。 段潮生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一行人上前,他笑着打招呼:“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傅嘉喜出望外:“大师,终于找见你了,我爸妈的身体真是太感谢你啦,晚上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季清对楚寒星点了点头,然后直白的目光定在她身侧人脸上,楚寒星侧眸,路荔左右张望,装作没有瞧见,却用余光偷瞄。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道:“方便。” 她眸光微转,看向段潮生,“上次的事情多谢你,可有什么需要帮忙?” 扛天雷是段潮生的地方,因果牵扯还未断。 第178章 簪子 “一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段潮生笑道。 楚寒星眉心微动,路荔突然站直,扬声道:“那可不行,她这行讲究因果,不是咱们说算了就算了。 八字,断卦,阴宅阳宅风水,年运,还有各种符,只要你开金口,包你满意。” 傅嘉深以为然地点头。 说实话,帮楚寒星的忙,太划得来了。 他父母如今身体不仅特别棒,还不催婚了,连带着他哥都舒坦了不少,简直是调整家庭感情的一剂良方! 段潮生无奈一笑:“既然如此,好吧,不过,换个地方谈?” 这是一条长街,人来人往,路过行人不时投来一瞥,暗处还有人在偷拍。 季清上前一步,温声道:“二位要是不介意,可同我们去公馆饮茶。” 楚寒星颔首,季清笑了笑,“地址在…” 他看着路荔,晃了晃手机:“可否加个联系方式,我把位置发给你。” 傅嘉在心里啧啧两声,老狐狸思春了。 “成。” 路荔也不扭捏,加了联系方式,收到定位,便去开车。 季清等人同楚寒星说了一声后,提前过去安排。 楚寒星系好安全带,路荔便跟着导航走,她挠了挠楚白的肚子,取出之前那根发簪。 簪子和博物馆的一模一样,不过磨损痕迹很明显,尖头乌黑的血迹是季清留下的。 等车停稳后,她才摊开手心,问路荔:“你见过?” “什么?”路荔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扭头去看,忽地一下就愣住了。 安全带从她肩上溜走,路荔半边身子都转过来,缓缓伸手去碰,将要触到簪子,她停下了,小心翼翼地抬眼,问:“我可以碰吗?” “当然。”楚寒星没有迟疑。 路荔直接把簪子拿起来,身子坐直,放到眼前仔细观看。 深蓝色的点翠中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雕刻成一只凤凰,不过年头很久,簪杆布满了锈迹。 她的目光划过全身,最后定在末尾的血迹上,过往逐渐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 怔了半晌,路荔放松身体肌肉,慢慢往后靠,后背落实了,她才低声说:“我经常梦见他。” 楚寒星心里了然,他是谁,不言而喻。 “但是…”路荔收紧簪子,比划了一下,“在古代,他穿着官服,全身沾满了血。 官袍是红色,血也是红色,后面宫殿被烧了,燃起了大火,天也是红色。 我心里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很想哭。”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眼眶也渐渐红了,情绪突然崩溃。 她把脸埋在楚寒星左肩,哽咽着说:“他为了救我,被许多人砍了很多刀,死了。 他那么聪明,明明可以不用死……” 在心底堆积多年的悲痛一朝爆发,路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难过。 楚寒星抽出纸巾,轻声安慰:“不要怕,已经过去了。” 过了很久,路荔才平复好情绪,擦干眼泪,然后打开镜子开始补妆。 她拧开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一边抽泣一边用干哑的嗓子解释:“哭太久了要补水。” 楚寒星点点头,捧出熟睡的楚白,“摸一摸,可以缓解心情。” 路荔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轻轻用指尖摸了摸楚白的小脑袋,心中升起一种安宁的感觉,终于不再抽泣。 她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很少哭,只是这件事在心底压抑太久了,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包括我父母在内。” “我知道。”楚寒星把楚白放回兜里。 路荔扬唇,把簪子交还,缓缓道:“两岁的时候父母带我去博物馆,那时我已经能走路了,他们便把我放在地上,走着走着我就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堆了很多文物。 我好奇就想进去看看,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下,地上都是土,不过土里埋了一只簪子,尖尖的那头正对着我眼睛,季清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 他也太小了,拉不住我,但他很聪明,自己用手挡住簪子,我只是摔疼了,没受伤。 但他当时流了很多血,幸好工作人员及时发现,他被送去医院,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梦境加上儿时隐约的记忆,让路荔一眼就认出当时是魂魄形态的季清,无论是出于哪一点,她都有义务救他。 楚寒星低声道:“是这样么。” 路荔忐忑地问:“他时常魂魄不稳,是不是替我挡了灾?” “也不能这样说。”楚寒星解释,“女子体质天生属阴,加上你前世功德,祖上荫庇,且本身火气旺,你眼睛会受伤,但不一定会和季清一样魂魄出现问题。” 路荔懊恼地说:“可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十几二十年来身体一直虚弱。” 楚寒星点头:“不错。” 路荔长叹一口气,“我感觉我欠了他好多。” 楚寒星眸光微动,“也不一定单是你欠他。” 路荔一呆:“啊?” 楚寒星轻笑:“不必沉溺于过去,那些事早已随着时间成为历史。 你现在拥有全新的人生,因缘际会让你们相逢相识,一切都是天意。 所以你如今只需顺其自然,活在当下,把握未来。” “如果那是我的前世,那他就真的是因为我……” 路荔迟疑,心中还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这么做跟个负心汉似的。 楚寒星意味深长地看着路荔:“我是大师,听我的。” 路荔瞬间被说服,红唇一扬,笑容大大方方:“对,管他的,反正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我怕什么” 楚寒星赞许道:“不错,孺子可教。” 收拾好情绪,两人下车,走到一半,路荔忽然停下。 她转身认真地盯着楚寒星,似乎要从她脸上的表情发掘出什么一样。 但楚寒星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路荔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她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睁大双眸,有些惊讶地问:“你刚刚是在喂我鸡汤吗?” “嗯?”楚寒星淡定自若,“有吗?” “没、没有吧。”路荔声音弱了下来,不确定了。 楚寒星漫不经心地点头:“那走吧。” …… 快一个小时了,两人都还没来。 傅嘉准备打电话问问,段潮生出声拦住,道:“她不会爽约。” 傅嘉一想,也是,按照大师一诺千金的性子,肯定不是故意迟迟不来,耽搁这么久,说不定抓鬼去了。 他放下手机,余光瞥见季清盯着茶的倒影出神,他对段潮生挤了挤眼,正了正神色,故意“咳咳”两声,果然,引起了季清的注意。 傅嘉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张口欲言,季清往后一靠,挑起狐狸眼,“虚了?待会儿楚小姐来了,不如让她帮忙给你开个补肾益气的方子好好养养。” 唐星星扑哧一笑,段潮生也没忍住跟着笑,傅嘉气急败坏:“放屁!老子肾好着呢!” 第179章 鸡汤 唐星星拍着腿哈哈大笑,“不虚你咳啥?” 傅嘉哼了一声,转着打火机,上下观察着季清,而后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等着人递台阶。 唐星星十分捧场:“傅哥,你跟在大师身边长了不少见识,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 傅嘉斜睨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施舍般地点点头。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季哥是不是被鬼跟了?”唐星星问。 傅嘉抽出烟,按下打火机把烟引燃,夹在指尖,烟雾缭绕间显得他十分玄妙。 几人看他表演,傅嘉过足了高人瘾,抖了抖烟灰,啧啧两声:“季清,你印堂发红,眉间有喜气,红鸾星动,是坠入爱河之兆!” 现场有一瞬间的静谧,唐星星反应过来,摊手:“就这?” 季清外表看起来温和有礼,谦谦君子,实则骨子里冷漠至极,跟个冷血动物似的,有人死在他面前都不带正眼瞧的。 所以,尽管他从小桌肚里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但无一例外都被漠视。 季清二十多年连女孩的手都没碰过,更别提谈恋爱了。 唐星星一直都怀疑,季清要么是性冷淡,要么喜欢男人! 可现在傅嘉竟然说季清会坠入爱河,开玩笑吧。 虽然季清找路荔要联系方式他也看见了,但那不是她们找不着地方么。 为什么不问楚寒星,那更简单了,楚寒星是谁,那可是超牛的大师诶!这种小事估计都不带搭理的,而季清又是那副脾气,肯定不想丢面子啊! 唐星星自认为他的逻辑非常合理,并点了点头,嗯,一定是这样! 他嫌弃地撇撇嘴,“傅哥,你如果出去给人算命,人家一看你就知道是骗子。 你看看大师,你故弄玄虚的这点时间,人家都把事情给解决了。” 傅嘉过瘾了,也不恼,乐颠颠转着打火机,“你居然拿我跟大师比,也太高看我了,谢了啊~” 唐星星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不是我说,傅哥,你这脸皮也太厚了。” “彼此彼此。”傅嘉优哉游哉地抽着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欢乐, 季清狐狸眼微眯,眸中幽暗,神色看不分明,而后笑了一声,没说话,偏过头,忽地和段潮生对视上了。 季清仍然眯着眼,却一片清明,先前的所有情绪都不见了。 段潮生点了根烟,夹在指尖,没有抽,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两人在烟雾中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之间,是他人看不懂的意味。 先移开视线的是段潮生,他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靠近他们这边的方向。 季清眼尾的肌肉缓缓放松,扬起温和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在侍者敲门的那一刻,几人同时站了起来,得到同意,侍者打开门,几人视线落到门口,侍者头皮有一瞬间的发麻,门把手下意识地捏紧。 来自长期处于上位者的气势,对普通人来说总是会充满压迫感,不由自主地紧张,动作局促,同手同脚起来。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引进来的客人挡住了那些迫人的目光,这让侍者心里舒了口气,抬眼偷瞄那位客人,神色淡漠,周身气质从容不迫,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人。 “两位,茶已泡好,请坐。”季清温声道。 侍者心里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老板亲自迎客,还这么、呃,谦卑。 路荔带上门,跟着楚寒星坐下,其实她有些迷糊,她是说过今天才有空,所以来找楚寒星玩儿,好久没见了,多待一会儿也正常。 但楚寒星见客户,她跟着来干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楚寒星总会让人不由自主信服,并下意识跟上她的步伐,这让她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摄影小哥。 明明都结束了,他却还傻傻地扛着摄像机跟上。 反正就…她的气场让人觉得很舒服。 路荔暗暗地想,幸好当初她跟楚寒星分在了一组,否则她们压根儿不会有交集。 “如果喝不惯茶的话,喜欢什么饮料?” 一道温润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路荔回神,见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楚寒星杯中的茶饮了三分之二。 她出神太久了。 路荔镇定自若地理了理裙子,“喝得惯,不过之前鸡汤喝饱了。” 是了,楚寒星令人信服的气场,给人灌鸡汤再容易不过了好吗! 尽管她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是对的。 但真的想不到她灌鸡汤的本领信手拈来并且毫无痕迹啊喂! 楚寒星手指微顿,放下杯子,道:“茶不错。” 茶汤翠绿盈盈,入口鲜醇,上等。 “安吉白茶,阿清亲手做的。”段潮生笑道。 楚寒星眉毛微抬,侧眸看向路荔,意有所指:“虽然比不上鸡汤,但有一股清香,尝尝?” 季清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若有所思。 她们去的是烤肉店,鸡汤从何说起? 片刻,他温声道:“可以喝一点儿,解腻。” 路荔心跳骤然加快,脸颊透着薄红。 故意的,楚寒星绝对是故意的! 楚寒星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啊摔! 她避开季清的视线,端起茶杯,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她侧对着众人,目光掩饰性地盯着窗外,侧脸至肩颈的线条优美顺滑,透出一点羞怯的粉。 明明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却突然害羞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眼前的画面渐渐和记忆重合,季清思绪忽然一顿,心尖刺疼了一下。 他垂下眼,抿了口茶,再抬起眸来时,什么情绪都散得干干净净。 他碰了碰段潮生的胳膊,低声提醒:“楚小姐还等着你开口。” 医不叩门,楚寒星总不能说你家有啥事啥事,我来帮你消灾解难吧。 段潮生眸光动了动,含着笑意道:“过两天有个晚宴,必须要带女伴,楚小姐如果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 傅嘉一愣,晚宴?段哥什么时候愿意参加宴会——等等! 过两天?那不就是他家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宴会么! 让大师陪他参加晚宴? 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在掌权者生日当天带着女伴出席宴会,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这、这…… 他心头重重一跳,猛地灌了口茶压压惊。 敢情他段哥也红鸾星动了! 他得好好儿想想,什么时候?怎么他连苗头都没发现过? 他往前推,他们俩认识是在…爆炸!对那次爆炸! 我靠!段哥该不会对大师一见钟情了吧! 傅嘉忍不住偷瞄了眼段潮生,见他似乎真的是随口一提。 可他了解段潮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绝对不是随口提的。 傅嘉又灌了口茶,垂着脑袋,沉默了。 他回想起当时那场爆炸,大师被段哥救了。 在那种情况下,肾上腺素飙升,荷尔蒙也急剧上升,心跳加快,很容易造成吊桥效应,让人误以为是心动。 傅嘉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但绝对不是因为喜欢楚寒星。 而是、是像大师这般厉害的人,好像都逃脱不了这个世界的烂俗设定,所有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没有例外。 来自宿命的窒息感。 让人,想吐。 第180章 利益 “不行!” “抱歉。”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傅嘉愣怔抬头,见路荔和楚寒星同时出声。 路荔放下茶杯,刚想开口,却听楚寒星道:“是我强求了,抱歉。” 段潮生如果真的有需要会主动上门找她,她现在这样做,如同道德绑架。 她不能因为自己要断因果而去强求对方一定要跟上她的节奏。 分明可以等,但遇见了便想顺道解决。 执着于一件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不知不觉陷进去,形成我执,此为着相,最后由念而生贪嗔痴。 《金刚经》里讲,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真实不虚。 傅嘉傻眼了,怎么还道上歉了。 他咋觉得段哥跟大师不在同一个频道呢,要是大师主动问他,他一定让大师帮忙给他挑个好的坟地,再不济等他哥以后有了孩子,给请几道平安符什么的,总之一定跟玄学有关。 倒不是他怕给钱,而是怕大师某天突然觉得赚钱没意思,不开张了怎么办。 等等,大师竟然拒绝了!? 难道吊桥效应在她身上失效了? 傅嘉有点不敢相信。 他当然希望段潮生能抱得美人归,结婚生子幸福快乐,但前提这个“美人”不是楚寒星。 楚寒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跟菩萨一样,那菩萨能抱吗?肯定不能啊,不供起来就算好了! “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个要求会冒犯到你。”段潮生眼带歉意,“请见谅。” 唐星星嘿嘿一笑:“大师,头儿万年寡王,母胎单身,常年在外执行任务,接触到的美女姐姐除了队伍中以外,少得可怜,看见您就提了一嘴,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楚寒星摇摇头,路荔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喝茶。 “要不…您帮忙给头儿算算姻缘?”唐星星冲段潮生挤了挤眼。 楚寒星眸光一转,段潮生夹着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看不太分明,眼眸深处幽暗,古井无波。 楚寒星神色淡淡,道:“他不想知道。” 段潮生把烟头抵在烟灰缸,碾了碾按灭,笑道:“是。” 傅嘉笑骂:“是你小子想知道吧。” “哎哎怎么说,我就是好奇嘛!”唐星星咧嘴一笑。 两人插科打诨,屋子里的气氛又快活起来。 服务生这时敲响了门,得到同意后,端上一盘盘茶点。 季清笑道:“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所以让他们分别都上了一些。” 话音刚落,楚白鼻子动了动,被一缕缕香味勾得半坐起来,睁开眼,四处张望。 发觉香味来自外边后,悄咪咪地探出脑袋,瞬间被盘子里兔子形状的茶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偶、买、噶!是兔子耶! 楚白兴奋起来,搓了搓肉垫,一个起跳,没有辜负它的期待,楚寒星的铁掌如期而至。 楚白瘪瘪嘴,委屈巴巴,“楚寒星,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诶~” 它可是神兽,威猛的狴犴!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怎么也飞不出…… 啊不是… 怎么能用一只手就轻易地困住它?这将它的威严它的面子置于何地! 好歹…好歹表现得费了很大力气的样子嘛。 算了,谁让它只是一个柔弱无辜的小老虎呢。 楚白生无可恋地躺在兜里,哼哼唧唧。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它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三两岁啊没了娘啊。” 楚白越唱越起劲,尾巴欢快地甩起来,声音还故意矫揉造作:“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楚白嗲嗲的嗓音在楚寒星脑海里3d循环,楚寒星屏蔽,并叮嘱道:“不要出来。” 楚白装作没听见,继续哼哼唧唧,等楚寒星放开它后,却没有再乱动了。 楚寒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楚白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温恬出现后藏在玉佩里装死。 大概是这段时间和人类相处久了,慢慢放松了警惕。 路荔和高敏会相信楚白是猫,但段潮生和季清不一定,更何况段潮生是一个大气运者兼警察,天然地对某些事物持怀疑态度。 虽然对方在释放友好信号,但楚寒星并不认为友好信号会一直持续。 相反,她觉得段潮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温恬、封然、段潮生三人气运不相上下,封然稍弱,是因为长期和温恬接触,被狐狸神不知鬼不觉地吸走了一部分。 但无论怎样,按照原主的炮灰身份,作用是给大气运当垫脚石,而段潮生对她散发出友好的气息…… 先抛开各种因素不谈,最重要的一点,她跟季清这一群人来往无非是由“利益”两个字奠定基础,然后再往上加人情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某天她不能再和他们交换利益,情分也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 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被替代?永远站在顶峰? 红楼梦中贾府繁荣昌盛,锦衣玉食,谁能想到最后会那么凄惨? 所以,提高自身,保持清醒,永远要给自己留下底牌,不要沉沦在一时的恭维和他人的膜拜当中。 她跟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楚白更不消说,狴犴,等它稍微长大一点,就能送去阴间典狱司供职了。 如果它愿意的话。 路荔尝了一块儿,眼眸亮了亮,转头道:“楚寒星,你尝尝,不甜,是自然的花香。” 楚寒星应了声好,路荔把那块吃完,却没有再吃了。 女明星要保持身材,上镜才好看,因为镜头会把人的脸拉宽,稍微吃多一点,就会有人说她脸圆了,胖了。 先前吃烤肉也是,大半进了楚白的肚子,另一半楚寒星吃了,路荔只吃了很少的一点。 尽管她很馋,但明星需要保持自律。 她低头在心里叹气,等收拾好心情,发现面前多了一叠粉色的茶点。 路荔愣了一下,目光跟着那只手往上,猝然和那双狐狸眼四目相对。 是和梦中不一样的表情,鲜活,生动。 不是夕阳西下的悲凉。 她心跳莫名加快了,思绪全部落到了季清眸中,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她愣怔的模样少见的有些呆,季清弯了弯唇,眼里含着笑意,道:“不要怕长胖,原料卡路里很低。” 第181章 改变 路荔骤然回神,耳根绯红,空调徐徐送着冷风,她却觉得自己浑身冒着热气。 季清分寸拿捏得很好,说完后,便转过头同傅嘉他们说话。 从路荔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鼻梁上的镜框偶尔晃动银光,眼窝下凹眉骨饱满,阴影下他眼眸深邃,穿上戏服就能去演男一号。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冷气似乎没开足,他有些热,便单手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路荔看见他喉结滚了滚,傅嘉讲了什么好笑的话,他从胸腔低低笑了一声,低醇磁性,是粉丝说的渣男音。 路荔陡然醒神,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却没尝出什么味儿,脑中一直在播放刚才看见的画面。 斯文败类。 要命。 “路小姐,去吗?” 在她腹诽之际,季清忽然问她。 胸腔一呼一吸,路荔被糕点呛住了。 “咳咳、去哪…咳咳……” 她顺手便端起一杯茶往嘴里灌。 “你还好吗?”季清声音不如平常那么稳了。 “咳、咳、没、没事……” 路荔还在咳,忽然感到楚寒星在自己后背点了一下,肺部瞬间就能自由呼吸了。 她打开包,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仪表,发觉自己脸颊一片绯红。 一半是咳的,一半是尴尬的,因为她刚刚顺手拿的是季清的杯子。 还好季清没有发现,让人送了湿纸巾上来,路荔抽了一张贴在脸颊降温。 见几人都盯着自己,路荔镇定下来,丝毫不慌,问:“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清,去哪儿?” 楚寒星眸光动了动,季清笑道:“路小姐,上次你搀扶了我一路,还未好好感谢你,恰好酒庄有几瓶适合女士饮用的葡萄酒,不知能否邀你过去品尝一番?” “啊?”路荔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没做什么,你太客气了。” 季清本来就因为她承受了无妄之灾,还跟她道谢,要是知道这一切因她而起,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她估摸着季清是忘记小时候救了她的事情了,所以才会如此毫无芥蒂,算了,还是找个时间跟他坦白吧,省得一见他就心跳加快心里发慌。 这不是典型的做贼心虚么。 路荔在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矜持地笑着。 “要赶通告是么。”季清微微一笑,“那我们下次再约。” “好!” 嗯嗯嗯? 下次再约? 他们什么时候有约定了? 季清笑吟吟地起身:“傅嘉订好了餐,时间也差不多了。” “走走走!大师,吃饭去!”唐星星积极回应。 路荔茫然地跟着起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下午五点半,一行人吃了晚饭,两方互相道别。 路荔迷迷糊糊地上车,关门,系安全带,打火发动时,突然停下,然后发出一声怪叫。 她抱着楚寒星胳膊,眼神惊恐:“大师,快看看我脑子还在吗?” 楚寒星淡定地扣好安全带:“在,跟之前一样。” 路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有什么问题吗。”楚寒星问。 路荔瞪大双眼,抬头就往方向盘上撞,没等到楚寒星拦她,她自己就停下来。 “我感觉我的脑子丢了。”路荔手掌盖住脑袋,痛苦呢喃。 她是被季清套路了吧! 是吧!是吧! 她怎么觉得她在季清面前脑子不够用了呢! 楚寒星安慰:“他文曲入命,正常现象。” 路荔愤愤不平:“你居然站在敌方阵营。” 楚寒星挑眉:“不是你被男色吸引?” 路荔卡壳了,别别扭扭地扯着安全带:“哪有。” “没有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一道稚嫩的男童嗓音传进耳边,路荔一愣,四处张望,“楚寒星,你有没有听见小孩子在说话?” 楚寒星摇头:“未曾。” 路荔有些疑惑,但楚寒星都说没有,那一定是她幻听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她揉了揉脸,发动车子离开。 现在还早,夏天黑得晚,她打算去楚寒星家玩一会儿再走,主要是想看看小桃穿现代衣服是什么样子。 按时间,店员应该已经把买的东西全部送过去了。 她停车的时候,楚寒星去了一趟超市,买完东西后,两人一道上楼,发现大门是敞开着的。 路荔嘀咕:“该不会进小偷了吧。” 她快步上前,发现客厅被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堆满了,小桃站在一边,满眼都是不知所措。 两人刚一露面,小桃像是看见救星一般,连忙道:“大师,刚刚来了好几个人提着这些东西敲门,说是你让送来的,是你买的吗?他们刚走,现在把他们叫回来还来得及!” 路荔疑惑:“叫回来干嘛,这是我跟楚寒星给你挑的衣服,你快试试!” 她从购物袋扒拉出一件连衣裙,发卡,化妆品,拿出高跟鞋的时候,手突然顿住了。 她忘了,小桃根本没法穿。 可小桃现在是鬼,难道死了变成鬼都摆脱不了小脚吗?她慢慢起身,问楚寒星:“她能穿吗?” “可以。” 是小桃在回答她。 路荔抿唇,笑道:“那就好,我按三十七码买的,你快试试!对了,裙子的拉链在这儿,你拉下来,然后这样……” 路荔很认真地当一个人形说明书,说完了她笑眯眯地指了指化妆品:“等你换好了,我来给你做妆造。” 小桃眼中泪光闪动,她抱着现代的裙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字一句地说: “谢谢你们。” 路荔大大咧咧地摆手:“快换快换。” 小桃进了卧室,她盘腿坐在地上,翻着购物袋里的化妆品,想象着配色,以及小桃的头发。 小桃盘着一个很老气的发髻,头发抹上头油,确保没有一丝碎发,梳得紧贴头皮,露出光光的额头,发丝在头油的作用下,根根分明。 楚白从兜里跳出来,蹲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楚寒星,直到楚寒星从超市给的塑料口袋掏出一袋糖来时,美滋滋地叼着糖窜走了。 小桃换得有点久,路荔再想自己要不要进去帮帮她时,咔嗒,另一间次卧的门打开了。 路荔盯着那抹淡粉色的身影,揉了揉脸,楚寒星眸光顿了顿,见两人没开口,小桃不自信地扯了扯裙子,鼓起勇气,问:“好看吗?” “好看!”路荔直接鼓掌。 楚寒星点点头:“不错。” 裙子修身,及至小腿,衬得小桃腰臀比例很好,更重要的是,她的脚,完完全全穿进了三十七码的高跟鞋。 她那畸形的小脚,为了符合那个时代男人审美而裹的小脚,终于,消失了。 第182章 胎 小桃害羞地抿了抿唇,做鬼之后都是踮着脚走路的,所以小桃穿高跟鞋非但没有半点不习惯,还十分喜欢。 她捏了捏手,开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鞋子亮晶晶的,真好看。” “裙子好轻,还香香的。” “这个颜色好漂亮,一点都不会显得土气。”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粉色,因为它总能让我想到春天的桃花。 阿爹说:桃花开在春天,暖意融融,囡囡以后一定能嫁到好夫婿。” 她之前衣服花色很好看,但…… 小桃说:“是阿镇给我买的,我没舍得穿,因为那是我们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给我买衣服。” 路荔捏着拳头:“买衣服的钱是不是他把你卖掉你得来的?” 小桃顿了顿,轻轻点头。 “他妈的混蛋玩意儿!”路荔骂道。 小桃理了理头发,开始说起了她的过往。 “收到衣服的第二天,他就把我送进了八大胡同。 那个时候很乱,这种事很常见,军阀底下的人和鸨母勾结,所以没人会管,报警根本没用,反而会被送回去。 而且那个时候妓.院有证明,只要有这个就不会被查,就跟现代的营业执照一样,是合法的。 八大胡同里,一等妓.院称为清吟小班,二等茶室,三等下处,四等窑子,阿镇把我送去了清吟小班。 我之前的家族,我的曾祖父是一个进士,所以那时女子虽不提倡读书,但父亲还是让把琴棋书画都都学了一点。 所以他没有费半点力气就把我卖进去了。 他说会接我回去,我相信他。 但没过多久,他带了人,让我帮帮忙,伺候好,他就能被提拔,也能早点接我出去。” 说到这儿,小桃轻轻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凉薄,早已看透了,还带着点自嘲。 “我是在一天晚上,从一个客人的嘴里听见,阿镇正在追求商会会长的女儿,而且他很快就要成功了,一旦成功,他们就会马上结婚。 客人让我跟他回去,做他的小妾,他说被他一个人上,总好过在这里跟不同的男人。 但我拒绝了,因为阿镇求我,他说,只要我再忍一忍,他马上就能接我出去了。” 路荔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为什么偏要找你?” “因为他没钱,而且,那个时候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几乎没有人再缠足了。”小桃说。 找人帮忙办事,一定是自己这边安排妥当,他钱付不够,没人会接待他,她就去求鸨母让她便宜一点。 她的小脚,刚好也能满足对此有特殊癖好的男人。 路荔:“你都他被卖了你还帮他?” 小桃:“在我们家族败落的时候我差点被人拐进妓.院,不过我逃出来了,后来差点饿死,最后是阿镇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 后来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命。 在那个时代,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想要活着,卖肉是迟早的事。” 并非她傻傻地愿意被男人欺骗还执迷不悟。 而是,认命了。 她在八大胡同里,看见了许多同她一样的女人。 没有谁是自愿进来的。 而是合情合理的“被自愿”。 所以,她不认命又能怎样呢? 反抗吗? 小脚禁锢的并不单是她的身体,还有脑子里的思想。 路荔沉默了,小桃笑了笑,“后来我嗓子坏了,就被鸨母卖去三等下处,过了一段时间,就沦落到了窑子。” 最低等的地方,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人都得接。 “啊呀呀,不说啦,都过去啦。 大师,真的谢谢您,买这么多东西,您破费了。”小桃感激地说。 楚寒星摇头,“不客气,收起来吧。” 小桃点点头,把购物袋往卧室里收,路荔拿着化妆品,心里很沉闷,却还是打算给小桃化妆,小桃笑着拒绝,说这样就很好。 路荔也没强求,见天快黑了,便告辞,开车回去了。 她走后,楚寒星递给小桃一道白符,“阴极生阳,可让你在人间正常生活。” 活人充斥着阳气,小桃属阴,会让通感灵敏的人感到不适,让白符沾点阳气能规避一些。 小桃怔怔地接过符纸,捧在手心,过了很久,她才低声说:“大师,我没能救下李文文。” “我已经知道了。”楚寒星说。 凌玄给她做了超度,现在她已经和正常死亡的鬼魂一样,等待转世。 “如果…我当时带她去找高敏就好了。”小桃咬着唇,“我没去。” 楚寒星道:“高敏经历丰富,眼界宽,在娱乐圈里见过许多人起起伏伏,她可以解开李文文心结,但最后的路还是要她自己走。” 小桃愣愣的,“您的意思是,保住她的命就行了吗?” 楚寒星点头:“不错,她想活下去,完成这一点诉求即可,所谓点到即止,便是关于她堕胎这件事。” “可是…都已经帮她了,为什么不借给她点钱堕胎呢?”小桃问。 楚寒星道:“在我国法律上,未出世的胎儿不具备民事权利,所以堕胎不算杀人。 但在修道之人眼中,胎儿在母体当中开始孕育,一般三个月后便会和婴灵融合,婴灵魂魄完整,是阳间未出生的人。 李文文是很值得同情,但婴灵同样。 它们被阴间安排到一个女人的身边等待出生,一旦被堕胎,便只能重新排队,遥遥无期。 这是第一点,其二,堕胎损运,损福报,损阴德,各方面都损,给人借钱堕胎算作帮凶,自身运程会受影响,莫名其妙倒霉,婚姻差,感情中时常和伴侣闹矛盾,陪同堕胎、劝人堕胎同理。” 小桃愣了半晌,垂着头,低声喃喃:“大师,你会怪我吗?怪我没有按照你的意思去找高敏,她本来…可以活下去的。” 楚寒星并未回答,而是道:“你知道吗,张芸芸当时有一半的可能站在火里和那幢别墅一同被烧成灰烬。”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和真相,那种冲击足以击垮一个人并不强大的心灵。 所有轻描淡写背后都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和折磨,在绝望中紧紧抓住生的希望,破茧成蝶冲破牢笼,把这点希望放大,获得新生与自由。 —— 说明:1、一等妓院被称为“一等清吟小班”,这里的妓女多有文化,且擅弹唱,接待的多是上层军政人员、名流士绅和富商巨子之流。二等妓院被称为“茶室”,接待的多为诸如地主、工商业者,中下级军官等社会中层人士。三等妓院被称为“下处”,大多接待小本经营者、店员、手艺人等。四等妓院被称为“窑子”,一般接待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来源百度。 “姊姊妹妹站起来”,“月牙儿”影片分别讲述了民国的明.娼和暗.娼,其中第一部影片根据她们的亲身经历改编。 2、《民法典》第十六条,涉及遗产继承、接受赠与等胎儿利益保护的,胎儿视为具有民事权利能力。 自然人民事权利能力始于出生终于死亡,所以在法律上,未出生胎儿不具备民事权利能力。 李文文腹中胎儿并未涉及遗产继承、接受赠与等条件。 第183章 七窍玲珑心 晚上九点,别墅的门被打开,一束束暖黄的灯光照射在黑黢黢的草坪,倒映出两个女人的身影。 “恬恬,我走啦,等这次红毯结束了,咱们再一起逛街。” 楚寒星和路荔白天碰到的女人正笑盈盈地和温恬说再见。 温恬柔柔一笑:“好的芫芫,再见。” 她在门口目送来接王芫的车子离开,关上门,温娴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削好了,她挥挥手:“来恬恬,妈妈给你削了苹果,晚饭后吃不会胖。” 温恬快步上前,搂住温娴的胳膊,笑道:“妈妈辛苦了,谢谢妈妈。” “跟妈妈这么客气做什么。”温娴点了点她的额头。 等温恬把苹果吃完后,温娴轻轻拍打她的手背,扬唇道:“对了恬恬,你跟封然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女孩子总不能光顾着事业,得多想想婚姻的事儿呀。 我还指望你早点结婚让妈妈抱孙子呢!” 温恬笑容一顿,先抽了张纸巾擦手,垂着眼睑,抿唇羞涩一笑,撒娇道:“妈妈~” “哎哟,我们家恬恬害羞啦!”温娴捂着嘴笑。 “没关系,不用害羞,我是你妈妈,跟妈妈有什么不能说的?” 温娴怜爱地摸了摸温恬的头,把她的耳发别过脑后。 温恬低垂着脸,笑了笑没说话。 温娴叹气:“算了,你们总归是订了婚,结婚是迟早的事。 我就在想,你结婚的时候要不要把你养父母也接过来?毕竟他们也抚养了你十几年,这为人父母,总归是希望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女结婚。” “妈妈…”温恬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们在乡下呆惯了,年纪也大了,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倒是姐姐,您说她…” 温娴脸色一变:“提那个白眼狼做什么!” “我辛辛苦苦养她二十几年,她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还是在那么多人的场合,一点儿也没考虑我跟你爸爸!你说说,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说起楚寒星温娴就是一肚子气。 温恬兑了蜂蜜水端给温娴,安慰道:“妈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幸好,”温娴点点头,喝完水,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她拍拍温恬的手背,“幸好有我的宝贝恬恬在,懂事温柔又体贴,咱们母子才是真的心连心。 果然啊,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捡来的再怎么养都养不熟,比不上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女儿。” 温恬害羞地笑了笑,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到点儿了,便道了晚安回房休息。 温恬刚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靠着门,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漆黑的天空看不见繁星,稀稀拉拉的灯光四处散落,周围安静地不像话,跟她待在乡下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 在乡下,有鸡鸭鹅猪,还有狗吠,有时很安静,有时又吵得不像话,远远就能闻见猪圈的屎味。 还有卖猪肉人围裙上的油腻,常年烧水杀猪被浸泡出一身熟猪毛味。 温恬一点儿都不想回忆,但这些画面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让她厌恶,痛苦,反胃。 她好像永远都逃离不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尽管她如今条件优渥,住在大别墅,有身价上亿的未婚夫,一切都很美好,是常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她根本不该经历那些事情!! “啊!!!” 温恬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叫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地,病态一般地抽搐。 她开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爬到厕所里关上门,歇斯底里地嘶吼。 直到她身上一缕缕的黑气被狐狸吸进身体,温恬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表情扭曲地抬起头,眸中的恨意浓得惊人。 她的视线没有目标地在厕所里流转,直到瞧见放在柜子上的剪刀,她的目光停住不动了,死死盯着那把剪刀,指甲死死嵌进手心。 她一直有种冲动。 杀人。 拿起那把剪刀,狠狠捅进一个人的心脏,然后抹掉脸上的血,抽出来,再捅进去,直到那人的胸口被捅烂。 然后,再用砍骨刀把那人一块块切下来,锋利又薄的手术刀把骨肉分离,熬一锅骨头汤,把肉喂给小区的流浪狗,破壁机把骨头粉碎,倒进下水道。 从此,那个人就永远地消失了。 温恬在脑海里一片红色,她快意地想象把对方剁碎喂狗的画面,然后癫狂地笑了出来。 直到她笑够了,她才站起来,对着镜子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瞳孔和镜子里的瞳孔相对,她脸上是笑着的,但那双眼睛里只有憎恶和仇恨。 对温恬这一系列神经质的活动,狐狸早已见怪不怪。 它一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九尾狐,要不是当初差点被几个破道士打得魂飞魄散,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跟这个蠢女人签订契约。 不过…气运之女受天道庇佑,还真是好啊。 狐狸舔了舔嘴巴,偷偷吸气运都不会被雷劈,靠这个修炼出肉身也是早晚的事。 就怪那个楚寒星!一下子散了它七八年的道行,早晚有一天它会跟她算账! 妈的,它这辈子最恨道士了! 一人一狐各怀心思,但她们的灵魂早已成为一个共同体,无论狐狸有多瞧不上温恬,它还是得尽心尽力地帮她。 因为帮温恬,就相当于帮它自己。 温恬起了歌,是时下流行小鲜肉新出的单曲,她慢悠悠地洗了澡,穿上浴袍,来到化妆镜前准备护肤。 她刚刚坐下,就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唐装的男人。 温恬转身,声音拔高:“是你?” 她上下打量着王自德,见他被楚寒星挑断手筋的那只手现如今活动自如,皱眉道:“你手好了?” 王自德哼笑两声,特意用左手拉开凳子坐下,拖着罗盘,翘起二郎腿。 “温小姐,好久不见了。” 温恬盯着他的手:“谁给你治疗?” 王自德傲慢一笑:“自然是我师父。” 妈的,整整两个月,他师父给他治手治了整整两个月!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恢复到当初没受伤的状态。 挑断的手筋好治,最主要的是那个妖女的剑气!彻底伤了根基! 妈的! 王自德稍微平复了一下怒气,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 “温小姐,我这次来找你,是受我师父所托,你要助我们铲除妖女,为民除害…没错,楚寒星就是这个为祸人间的妖女……” 第184章 忘恩负义 王自德把当初黄袍男人同他说的话润色了一番,又跟温恬复述了一遍。 “……我师父纯阳子的意思是,先慢慢来,你先准备下去,等到时候我们……” 温恬听完,皱着眉头,匪夷所思。 楚寒星是妖女?她可以为了黑她在网络上这样说,但要真让她相信楚寒星是妖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敌人,楚寒星什么德行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是什么杀破狼要害全天下的人? 他以为编剧本拍电影呢? 话又说回来,就算楚寒星是妖女,她要害人就害呗,那跟她有什么关系?让她冒着风险去招惹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救天下人? 想都别想。 所有人死光了关她屁事。 更何况王自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放以前就是汉奸,她才不相信他会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人,他们半斤八两。 温恬转回身,拧开润肤水的盖子,倒在手心往脸上抹,欣赏镜子里的面容,瞥了眼王自德,道:“你去找别人,我不会再去招惹她。” “上次我差点死在她手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见王自德沉下脸,温恬又补了一句。 王自德上次虽然晕过去了,但在楚寒星手里身上的伤口在地上不断地摩擦,他又给疼醒了。 不过他没有睁开眼,而是在地上装死。 楚寒星被雷电击打的时候,他快速睁开眼,恰好和温恬对视上了,吓得他又把眼睛闭上。 “这点我自然想到了。”王自德冷笑,“你放心,这次有我师祖在后方坐镇,她楚寒星再怎么也蹦跶不起来。” “你师祖?他是谁?”温恬警惕地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王自德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我跟师父会保你性命无虞。” 温恬取了一张面膜,上面的代言人是她自己,她手指轻轻划过面膜上的脸庞,扯起嘴角,不屑一笑:“我凭什么答应你?我跟你只是金钱交易关系,更何况还是我给你钱。 你让我照做就照做?你以为你是谁?” 王自德眯起眼,温恬从镜子里和他对视,她眼尾上扬,眸中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轻蔑。 本以为王自德会发怒,却见他盯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王自德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成一层一层的。 温恬撕面膜的手一顿,见王自德还是笑个不停,把面膜一扔,手一把桌子站起来,骂道:“滚开!” “温小姐,别动怒嘛。”王自德咧开嘴,“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都还没说什么,反倒是你忍不住了。” 温恬拧眉,厉色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自德不看她,转动罗盘,“我想干什么?温小姐,你不是很清楚了吗?你要是不想看见我,答应我的要求,我立马就走。” “要送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温恬双手抱臂放在胸口,眼中的愤怒含着一丝怨毒。 她等不及看王自德去死了。 王自德仍然没有发怒,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罗盘指针却越转越快,他眯起眼,看着温恬脖子上的玉珠,慢悠悠地笑道:“温小姐,你敢在我面前放肆,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庇佑,所以才有恃无恐。” 温恬瞳孔一缩,抠紧手心,死死盯着他。 王自德不慌不忙:“受了别人的帮助,总要学会回报对不对?” 温恬一惊,下意识用手捂住玉珠,罗盘指针也在这一秒停下,指向温恬的位置。 狐狸在她的头顶慢慢凝实,难以形容的恐慌感从心底散发至全身,令她毛骨悚然。 温恬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眩晕想吐,一种撕扯感,活生生要把她的灵魂剥离躯体一般。 她恍恍惚惚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受控制地拿起面膜贴在脸上,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把面膜弄至服帖,连边边角角都没有褶皱,就跟一张人皮面具似的。 可她明明没有动! 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间全是妖娆的魅意,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撩拨男人的心弦,连女人都会为之脸红,魅惑的气质浑然天成。 这不是她! 温恬心里惊恐极了。 她努力地想要挣脱束缚,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纹丝不动。 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而她从镜子里看见王自德在罗盘上哈了口气,用衣摆擦干净,忽然抬头和她对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温恬害怕极了,匆匆忙忙从胸腔里挤出一句:“我答应你!” 她以为王自德没有听见,又慌张了起来,然而下一秒束缚被解开,灵魂回到身躯,温恬终于能活动自如。 “这就对了,温小姐,你不是讨厌楚寒星吗,现在有我跟我师父帮你,你还怕除不掉她?” 王自德眯起眼笑得十分虚伪,“答应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何况,温小姐,做人要学会感恩。” 温恬脸色难看至极,她阴沉着眼:“你没说过。” 王自德撇撇嘴:“温小姐,你什么时候能学着聪明一点?我既然受师父之托来找你,必然是有把握让你答应。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师父纯阳子是谁吗?” 温恬脸色一变,掐着手心强自镇定下来,冷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王自德轻蔑一笑,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拍拍衣服起身,目的已经达到,准备离开,临走时,瞧了眼镜子,哼笑:“温小姐,再提醒你一句,镜子对床头,易神经衰弱,你情绪不稳定,还是挪走了好。” 这女人偏执起来跟个疯子似的,他愿意提醒,不过是怕她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气运之女就是有这点不好,天道只认她的灵魂,没有人能替代。 温恬咬着牙,内心十分不满,镜子里,王自德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了。 她猛地回头,盯着王自德站立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一团空气。 她反手抓起手机,砰的一声,镜子四分五裂。 第185章 泽地萃 小桃穿上新衣服,还洗了头,柔顺的长发又黑又亮,没有再抹头油,蓬松得不得了。 她换上新衣服,抹了保湿的护肤品,吹干头发,打开窗深深地嗅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心中的郁结都随着新鲜空气消散了。 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她敲了敲楚寒星的房门,提高声音道:“大师,我出门买菜去啦。” 很快,屋里传来楚寒星清晰又冷冽的嗓音。 “钱在柜子上。” 小桃雀跃地应了声好,她提着菜篮,拿着零钱,来到大门,做了一个深呼吸,按下门把手,激动又忐忑地进入电梯,按下一楼。 之前吸收的鬼力完全可以让她保持魂体凝实在阳光下行走,再加上楚寒星给的白符,她除了身体特别冰冷以外,和阳间的人呢几乎差不多。 小桃还是有点害怕,更不巧的是,电梯在八楼打开,同样进来一个绿布口袋的大妈。 大妈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小桃紧张极了,大妈笑着同小桃点点头,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瞥见小桃挎着的菜篮,笑眯眯道:“姑娘,你也去买菜呀?” “对,家、家里蔬菜吃光了。”小桃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大妈上下扫视了小桃一眼,惊讶道:“你自己在家做饭啊?” 小桃神色迟疑,“有什么问题吗?” “哎哟,你别误会呀姑娘。”大妈把手一拍笑眯眯道,“现在年轻人会自己在家买菜做饭的不多了呀,都是起床就点外卖的你晓得伐,我只是太惊讶了唷。 你看看,现在才七点,你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吧,周末像你起这么早的年轻人出来买菜的不多了唷……” 大妈喋喋不休的话语让小桃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呆呆地听着,神思渐渐飘远。 以前那些邻居街坊大妈也会唠叨个不停,但内容大相径庭,饥荒,贫穷,战争,与电梯里的大妈口中富足安逸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就仿佛,她一直没有死,她熬过了长长的黑夜和苦难,终于来到了黎明。 太痛苦的记忆大脑会帮你模糊麻痹,但小桃清楚地记得她遭受过的一切,与如今对比,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小桃跟着大妈一起出了电梯,在单元楼外面的大本钟下,她们碰见了几个同样去买菜的居民,大妈热情地向大家介绍小桃。 因为小桃一直在认真地听她讲话,这让大妈觉得她是一个本分有礼貌的女生,其他几个大妈纷纷夸赞。 “哎哟,姑娘水灵灵的唷~” “还在读书没有呀?” “妹子你头发真漂亮呀,怎么养护,方便告诉姐一下不。” “姑娘,有没有男朋友呀?” 这话一出,几个大妈同时笑开了,有人拉着她的胳膊,笑着想说什么,却忽地“哟”了一声。 小桃心里一个咯噔,对方关切地问:“妹子,你身上这么冰,晚上是不是开了一宿的空调? 这不行的呀,长期待在空调房对身体不好,你这是气血不足,要开方子调理的呀……” 接下来又是一长串的絮絮叨叨,一群人边走边说,菜市场的小贩之间几个四五十岁的大妈中间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 接着一群人来到菜摊前,小贩又听对方拉着女生应该怎么挑菜,哪里的菜新鲜,哪里的嫩…… 买完后,几人又边聊八卦边推着小推车往回走,于是接下来小桃知道了紫金学府小区哪一户人家娶媳妇儿用了多少彩礼,哪一户生了双胞胎,哪一户小夫妻结婚三年了都还没生孩子…… 就一个短短买菜的时间,小桃就成功打入了大妈内部,连爱在楼下乱拉屎的狗叫什么名字都知道。 临别时,大妈又打听起小桃的信息来。 小桃笑了笑:“我叫江映桃,二十一岁,住紫金学府十八楼。” “哎哟!”大妈脸色一变,拉着小桃小声说,“是不是21那户?最近就一户人家搬进来,你知不知道,里面闹鬼的呀!大妈不是吓你,你是不知道晚上哦,震得可凶了!” 上次经过核实,小区没有发生地震,这震动来得莫名其妙,不少人纷纷要房地产给个说法。 小桃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抿了抿唇,没说话,见状,大妈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不过我听说物业请了一群和尚,过两天他们会来咱们小区念经,把那些脏东西给超度送走,大家心里也就踏实了。” 小桃点点头,和大妈在电梯道别,看着菜篮里一筐新鲜脆嫩的蔬菜,有些恍惚。 她脑袋放空,神思又飘远了,关门的时候,手一滑,钥匙掉在了地上,楚寒星刚走出次卧,就见到了这一幕。 小桃面带歉意,楚寒星沉吟片刻,道:“今天应该要出门一趟。” 钥匙,属金,兑卦西方,为金,地面为坤,钥匙掉在地面,异卦相叠,上兑下坤,得泽地萃。 水流汇聚而成泽,萃,聚也,四面八方的水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势,好是好,但多了,会混入泥沙把水流变为浑浊,主小人。 泽地萃,卦辞曰,利见大人。 利出行,利见对自己有帮助的人。 “大师,您要去哪儿?”小桃问。 楚寒星道:“去工作室逛逛,要一起吗?” 聚,是泽地萃的象,没记错的话高敏最近正在招聘面试。 小桃连忙道:“去!” 她提着菜篮进了厨房,一边准备早餐一边向楚寒星说自己听来的消息。 “大师,她们说会有和尚来念经,我要避一避吗,和尚是在小区楼底超度还是来咱们十八楼呢……” 小桃也开始碎碎念起来,楚寒星揉着楚白的肚子,懒洋洋地回:“不用管。” …… 工作室渐渐走向正规,高敏整天忙得不像话,贴出招聘启事,每天有许多人前来应聘,她一边要处理事务一边要审核人事递交上来的简历,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半用。 她在网上订的试卷和资料到了,本来快递该直接发到楚寒星的小区,但她下意识让对方送到了工作室。 高敏抽不出时间,准备找个跑腿把资料给楚寒星送过去,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刚拿起电话,楚寒星便来到了工作室。 还有小桃。 高敏笑着叫两人进来坐,关上门,楚寒星扫了眼她办公桌,拿起那叠简历道: “看看八字。” 第186章 克官 “有什么问题?”高敏把另一侧的简历也递给楚寒星。 有些简历并未附上照片,因此只能排盘,楚寒星大致浏览一番,选出了几份,又根据面相和手机号码,留下了两份。 楚寒星拿着两份简历,抬眸问:“你准备筛掉哪一个?” 她坐在沙发上,一手拿了一份,都没有照片,楚寒星左手的资料,正是高敏打算录用为助理的女生。 高敏如实回答:“严青,我打算聘用她当我的助理。” 但下一秒,她指着右手那份道:“陆盈盈我也打算留下。” 意思就是,两人都要录用。 楚寒星点点头,取出手机排出陆盈盈八字。 高敏走近,在楚寒星身侧坐下,道:“两人面试表现很好,严青干练,陆盈盈活泼热情,性格外向,虽然她来应聘的是前台,但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能往经纪人方面发展。” 楚寒星侧眸问:“她是不是在减肥?目前体重大概在一百二十斤左右。” “稍等,我让人事进来一趟。”高敏出去了一下,然后领着一个二十五六左右的女生进来。 高敏介绍:“她叫刘芳,对面试者的情况比较了解。” 刘芳道:“陆盈盈很爱笑,胖乎乎的,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有两个酒窝。今年她妈妈给她办了一张健身卡,并监督她运动打卡,面试的时候她跟我抱怨来着。” 得到刘芳的回答后,楚寒星又问了几个问题,问完后,刘芳很自觉地退出去了。 现在办公室只剩下她们三人,高敏提醒道:“简历上面的出生日期不一定是真的。” 楚寒星轻笑:“所以要找人事来核对。” 从刘芳口中了解到根据简历排出来的盘,与陆盈盈本人没有太大出入,尽管只有年月日前三柱,但也足够了。 四柱八字,差一柱,对心性影响不大。 小桃似懂非懂:“大师,她的八字不好吗?” 高敏倒是心中有了数,楚寒星不会无缘无故来工作室一趟,还费时间询问她要聘用哪些人,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并非不好。”楚寒星放下简历,神色淡淡,“而是有人浑水摸鱼。” 高敏皱眉:“我已经发现了,前两天苏杉说有人愿意帮她付违约金,让她跟我们解约。” 明晃晃地挖人。 工作室刚成立,如今签下来的艺人名气最大不用贴钱进去的就只有苏杉一人,剩下的都是小萌新,需要各方面的锻炼和曝光,小苗苗长大,需要时间,所以说苏杉是工作室的顶梁柱都无可厚非。 而对方现在提出挖人,什么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楚寒星挑眉:“她主动同你讲?” “没错。”高敏眼神微妙,“她说在剧组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问能不能从你这儿请一道符。” 小桃明白了,她不答应敢情是馋大师的符呢! “苏杉这个我懂,可让陆盈盈来咱们工作室,难道是窃取情报?” 高敏自认看人眼光不差,陆盈盈并不是耍阴谋诡计那一套的人。 “她的八字,抛开其他不说,单一点,克官。” 己卯,戊辰,丙申,坤造。 楚寒星缓缓道:“年柱伤官正印,月令食神透出天干,比和一气,日主丙火自坐偏财。 丙火为纯阳之火,取象为太阳,而丁火则内敛,为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你说她活泼热情,外向,正是丙火日主性格特质。 月令为辰土食伤,辰中藏戊,戊土一般比较壮实。 而戊土叠加食伤,又无制,所以陆盈盈必然会胖。 逢壬寅枭神七杀,克身,所以会有被动减肥的迹象。 刘芳方才说,陆盈盈母亲监督她减肥,枭神又叫做偏印,对应六亲是母亲。 食伤被压制,偏印作主,又有七杀偏官来泄耗,应被动变瘦。 但壬寅、癸卯流年过去以后,下一步大运为食伤,减肥反弹,陆盈盈会再次发胖。 简历上看,她去年六月毕业,到如今却换了四份工作,不算她还没写上来的,频繁跳槽,待不住,这也是食伤旺的特点,向往自由不爱被束缚。 以上,是为了核对陆盈盈前三柱八字是否真实正确。” 高敏精准抓住一点:“她向往自由,来应聘前台?” 前台就是需要坐班,枯燥无味,压根儿就是陆盈盈讨厌的那种工作。 要说缺钱,实在找不到工作,所以来应聘,这也能说得过去。 楚寒星轻笑:“应聘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食神太旺以伤官性格论,伤官最出名的一点,就是快被传烂了的那句话,‘伤官见官,为祸百端’。 首先,要理解这个官叫什么。 官星在女人的八字中代表丈夫,情人,上司,领导。 伤官见官,就是不服规矩,顶撞上司,是一种克应,最好是佩印,用印来管制,但她大运不见印星,原局正印被合走,无力。 她来工作,你就是她的上司她的领导,对你非常不利。 食神需要用来生财,用来制化七杀,但她大运比劫,暂时还未成局,一旦成局食伤生财,她会自己创业,时间点在后年。 可创业需要钱,钱从何处而来?自然是运用食伤无制的特性,耍小聪明,投机倒把。 作为一个前台,接待者,你的客户,你的艺人,她都有机会并且有可能是第一个接触到。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把握不住这些资源,但她身后必定有人能掌控得住。 届时,你会发现原本谈好的客户在签合同时突然变卦,转头和另一家公司合作。 没有资源和艺人,工作室自然也不长久,对方目的达到了,陆盈盈功成身退,对方给的好处,足够她用来创业。 这就是她对你的克应。” 小桃听得一愣一愣的,到底是哪一步没有跟上,大师怎么就把对方的阴谋直接给摊开了。 高敏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从有人挖苏杉那件事推测出有人在背后要搞我们,所以会选择和陆盈盈合作?” 楚寒星微微颔首:“不错。” 第187章 将计就计 高敏谨慎地问:“那严青呢?会不会也有问题?” “不会。”楚寒星扫了眼严青的出生日期,“她是正官格,守规矩,甚至会有些死板。” 小桃犹豫了一会儿,“那会是谁要针对工作室呢?” 高敏呼吸顿了顿,哑声道:“我有一个猜测。” 但不敢确定。 因为这种小人行径,她想不到那人表面风光霁月,使起手段来会毫不在乎下作不下作。 楚寒星挑眉,“你的猜测是对的。” 高敏皱眉:“还真是封然?!” 高敏简直气笑了。 “他堂堂一个上市公司总裁,娱乐公司里的艺人资源多不胜数,居然会盯上一个蚂蚁大的工作室。” 就好比你家里已经有一个大庄园,几百个仆人为你服务了,你还叫人把一家刚吃得饱饭的穷人家灶给砸了,米给偷了,这还不算,屋顶都还要给人掀了,人家另起炉灶都不行。 搞垄断,堵死新鲜血液进来的通道,永远保持自己的地位高高在上。 资本家丑恶嘴脸体现得淋漓尽致。 高敏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封然就是因为当初她跟楚寒星解约,心生不爽。 小桃正想出言安慰,却见高敏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声哼笑:“真他妈上剑不练练下贱,这么个小肚鸡肠的b玩意儿怎么做到上市公司总裁的?” 小桃一缩,默默把话咽了下去,发起怒来的高敏真的好可怕哦。 楚寒星拿起陆盈盈的资料,淡声道:“怒伤肝,不值得,被人欺负总要出手反击。” “你想怎么做?”高敏问。 楚寒星眸光微动,轻笑:“将计就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高敏心领神会,凑到楚寒星面前,两人低声商议。 中午十二点,三人一道吃了午饭,楚寒星提着资料跟小桃离开。 …… 下午四点,封氏集团。 “你说,高敏聘用你了,而且还是助理?”封然转着笔,目光散漫。 陆盈盈笑眯眯地点头,“是的,明天就去上班。” “不错。”封然继续转着笔。 陆盈盈自信地抬起下巴:“封总,订金是不是该转给我了?” 封然眯起眼,眸中的轻蔑一闪而过,他往后一靠,勾唇:“急什么,想跟我合作也要看你自己的能力如何,先做出点成绩来,如果你真的有本事从高敏手里抢到人,我会直接让助理拟合同。” 陆盈盈笑容渐渐消失,皱着眉:“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 “陆小姐。”封然毫不客气地打断,把笔扔到桌子上,冷声道,“撞伤你父亲的医药费已经打给医院,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约定。” 前两天,封然自己开车撞伤了陆盈盈的父亲,他很快叫助理处理好。 陆盈盈打听到了封然的身份,没想到撞伤她爸的是一个大总裁,于是就想要凭借这点卖惨进入封然公司上班,却被封然冷漠拒绝。 陆盈盈不甘心,在她软磨硬泡下,封然答应跟她合作,让她去高敏工作室上班,他会给陆盈盈五十万,并在她创业的时候给予帮助。 陆盈盈果断答应了。 如今陆盈盈才刚刚面试上,什么都还没做呢,就想拿到定金,封然绝对不会答应。 陆盈盈涨红了脸,却没反驳。 封然眸光冷漠:“你的学历在我们公司面试最初一轮就会被筛掉,我愿意帮助你也不过是看在你受伤父亲的面上。 你要清楚,我已经给了你一笔赔偿费。” 陆盈盈眉头皱着,同样冷声道:“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会让你跟我签合同。” 砰,摔门的声音响起,封然盯着关紧的门,冷笑一声,重新拿起笔。 妄想一步登天,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蠢货。 要不是看她还有点利用价值,他才不会跟她多费口舌。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封然从文件中抬头,见温恬提着保温桶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温恬一眼就瞧见了。 她柔柔一笑,娇娇着嗓子:“然哥哥,天太热,我给你带了点冰镇绿豆汤,去去暑气。” 封然松开眉头,他还以为是什么补汤。 他面上挂起了笑容,起身离开办公桌,搂着温恬的腰,把人带到沙发上。 “一起喝。” 封然打开保温桶,绿豆沙中还带着点碎冰,解热去暑。 “恬恬,你太贴心了。”封然笑着说。 温恬脸颊透着薄红,她微微扬唇:“然哥哥你太辛苦了,我熬点绿豆粥,就算把手烫伤了,但只要能让然哥哥在大热天稍微舒服一点儿,我做这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封然皱眉,伸手就要去扣温恬的手腕。 温恬还把手往后藏,封然表情一沉,她立马乖乖摊开双手,撒娇道:“然哥哥,只是一点小小的烫伤啦,不算什么,你不要生气啦。” 封然捏着她的手,果然在指尖瞧见红肿的痕迹。 他沉着脸,按下座机的呼叫按钮,对助理道:“立刻把烫伤药膏送进来。” 温恬小声道:“然哥哥,我不疼,你别麻烦他们啦。” 封然黑着脸没说话,等助理把药膏送进来,拧开仔仔细细地涂在她的指尖,他一边涂药一边低声道:“以后这种事交给阿姨,你再去厨房,天热了也不准再送,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就好。” “知道啦然哥哥。”温恬吐了吐舌头。 她头顶的狐狸高高蹲坐着,轻蔑地看封然,不断地散发出足以迷惑人心的气息,再小心又小心地吸取封然的气运。 封然是大气运,只要不过分,天道不会怎样。 涂好药,温恬搂着封然胳膊撒娇:“哎呀然哥哥你快尝一尝,我做了两个小时呢,你快试试味道怎么样?” “下不为例。”封然宠溺地点了点温恬的鼻尖。 他握着勺子喝了一口,滑动喉咙咽下,赞道,“很好喝。” 温恬笑意盈盈:“没有放很多糖,不会腻,然哥哥可以多喝一点。” 封然又舀了一勺,递到温恬嘴边,低声哄道:“恬儿,你也尝尝。” “我在家试味道已经喝饱啦。”温恬摇头拒绝。 封然表示理解,把那勺自己喝掉。 两分钟后有个会,封然便没说话,认真地喝起绿豆粥,温恬慢慢抽出手,低着头,指甲抓紧沙发,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一股股恨意从心底升起。 上次堕胎后,医生说她已经伤了根基,根本不能吃冰寒之物,否则会腹痛难忍。 封然当时…不是在场吗。 第188章 控制 “恬恬,我去开会了,你等一会儿,我叫助理送你回去。” 封然在温恬发顶落下一吻,起身拿着文件去了会议室。 温恬笑盈盈地目送封然离开,把保温桶汤勺和碗一一收拾好,扫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室,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 温恬走到门边,用手抵着门,轻轻关上,然后转动反锁,除了锁芯的咔嗒声,她关门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公司上上下下都安了监控,除了厕所,唯一没有安放的就是封然的办公室。 温恬来到封然办公桌面前,摊开的文件只是一些财务报表,这不算什么秘密,每个公司的财务报表每年都会公示,随便在网上一查就能查到。 企业当然不仅仅只有一套账,核心的那份账本被封然放在保险柜,她并不知道密码。 不过…温恬视线落到一份被书本压着的资料,是封然准备再次竞标一个政府项目的标书,温恬冷冷一笑,翻开标书,一页一页地拍照。 “——咚咚”,助理敲响了门,温恬快速拍完收起手机,把标书放回原位,深呼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开门。 锁芯的转动声让助理警觉,温恬打开门,柔柔一笑,“刚刚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本来准备换一件,可衣柜里没有能搭配我裙子的上衣。” 助理在温恬胸口瞧见了一小块湿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封总让我送您回去。” 温恬笑了笑,提着包和保温桶进入电梯。 助理把温恬送到了别墅门口,开车回去的时候心里想着最好是把温恬反锁办公室的门这件事告诉封然,毕竟他们上次就有资料泄露出去。 虽然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但从那次之后他对在封然办公室出入的人多少留了个心眼,他不过是如实汇报而已。 他只是一个打工的,老板的感情私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等封然开完会,询问一项工作的进度,助理尽职尽责地汇报完,见封然没打算再说话,于是准备告诉他温恬的事,可他刚想开口,就闻到一股甜腻的异香,这股浓浓的香味钻进他的脑子,清明的思维霎时混沌起来。 助理眼中渐渐露出迷茫,他要干什么来着? 他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完全忘记了。 见助理一直站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讲,封然从文件中抬头,拧眉问:“还有什么事?” 助理张了张口,压下心中的疑惑,摇头道:“没什么,封总,我先去忙了,有事您叫我。” “嗯。” 封然盯着助理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头,总觉得助理有哪里不对。 他明明有话要跟自己说。 封然手指摸到座机,准备把助理再叫回来,忽地,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甜甜的香味,可以从香型判断属于性感魅惑那一挂的浓香。 香味在他鼻尖萦绕,鼻子敏感的能分辨出它并不属于工业香精,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被女人身体温度熏烘出来的诱人体香。 封然并不会觉得腻和闷,反而让他…兴致勃发。 …… 温恬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服,随后趴在地上,从床底拖出一个木头箱子。 箱子里有项链、戒指、手表耳环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奢侈品。 温恬盯着这些“战利品”,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慢条斯理地盘腿坐好,用粉丝婴儿绒棉布仔仔细细地把这些落灰的奢侈品一一擦拭。 整个过程温恬都非常愉悦,她用看情人一般痴迷的目光反复欣赏属于她从原主手中夺回来的战利品。 这些东西,见证了她从一个楚家小透明,到取代原主地位,日渐稳固,发展成今天的京圈名媛当红女明星,当然叫做战利品。 她有今天不是靠别人的怜悯,而是她一步一步自己争取来的。 楚寒星,手下败将而已。 “哈哈哈哈……” 温恬仰着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容癫狂神经质。 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温恬盯着某个方向,眼神变得十分阴冷。 可是看楚寒星还是活得好好地并且活得很轻松愉快,她心里真的…… 很不爽呢。 温恬哼着歌,继续擦拭,她把一根嵌着红宝石的项链取出,轻轻哈气时却发现项链搭扣有了磨损掉色的痕迹。 她脸色瞬间阴沉,厉色骂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瑕疵!你该死啊!” “砰”的一声,温恬攥着项链狠狠砸在窗户玻璃上。 她冷着脸,啪的一下把所有奢侈品扫进木头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用透明密封袋封死的白色粉末,囫囵到了点用纸巾包着,塞进用完的空管口红,盖好装进包,黑着脸打开门。 下楼的时候,保姆正在打扫客厅,温恬从她面前路过,面无表情地说:“把我房间打扫干净。” 保姆低着头不敢看她,连忙应好,哒哒哒的高跟鞋远去,保姆拎着桶推开温恬卧房的门,看见一地的碎玻璃,习以为常地展开垃圾袋,戴好劳保手套进行清理。 只有在温恬开口的情况下,她们才会去她的卧室清扫,曾经有一个新来的保姆未经温恬允许推开她的门,那歇斯底里的嘶吼喊叫到现在都令她们心有余悸。 但她,从来不会在别墅其他主人面前露出她的这一面。 温恬到了上次的咖啡厅,来到包间,给封柒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随后让服务员上了两杯咖啡。 不到十分钟,服务员端着托盘,把两杯咖啡一一放好,微笑道:“您好,您要的咖啡已经上好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大大的墨镜遮住了温恬的半张脸和眼里的阴沉,她冷声道:“不需要,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服务员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声好,按照温恬所说退出去关上了门。 温恬摘下墨镜,打开包取出空管口红,把白色粉末倒进了对面的杯子,用咖啡匙搅拌化开,随后又把洒在桌面的咖啡渍用纸擦干净,随后又把自己的咖啡匙和封柒的交换,确保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温恬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轻轻吐出一口气。 使人上瘾产生依赖的粉末,无色但有味道,不过…… 反正封柒也尝不出来不是吗。 一个瘾君子可比精明吃人肉的狼好控制多了。 第189章 长大 二十分钟后,封柒推开门,坐上沙发往后一靠,懒洋洋道:“说吧,找我来又有什么事儿。” 温恬单手托着下巴,一边搅拌咖啡一边柔着嗓子:“想你了,想见见你。” 封柒心中嗤笑了一声,目光在温恬脸上流连,见她舔了舔唇,唇瓣亮晶晶。 封柒喉头一滚,欺身而上掐住温恬下颌,二话没说吻了上去。 温恬仰着头,迎接这个强势而霸道的深吻。 良久,封柒将人放开。 封柒按着温恬后脑勺,和她鼻尖相抵,眸色深暗,一片欲望和痴迷。 封柒错开鼻尖,在温恬额际深深地嗅了一口,声音低沉暗哑。 “恬儿,你好香。” 温恬扫过那杯完好的咖啡,娇娇一笑,封柒勾唇,重新坐回沙发,问:“恬儿,今天这么乖,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今天去他办公室拍的资料。”温恬点开相册,把手机推到对面。 封柒立刻收敛了虚伪的笑意,皱着眉放大图片,随后直接翻到末尾,震惊抬头:“你拍下来了!” 温恬笑意盈盈:“是啊,想着你大概需要,趁他开会拍的,差点被他的助理发现,可吓死我了。” 温恬后怕一般地拍拍胸口。 封柒心跳加快,这份资料的用处可太大了,这次,只要好好谋划,他绝对能让封然受到重创。 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让父亲因为封然能力不足直接偏向他。 封然越想越激动,嗓子都在发干,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压下兴奋的情绪。 温恬眼眸一眯,扫了眼空掉的咖啡杯,唇边的笑容加深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错觉,封然觉得自己心跳更快了,也更加兴奋,甚至已经幻想出踢掉封然自己接手封氏集团做主封家老宅的画面。 温恬见差不多了,说出自己的打算。 “上次的水军,你再去联系他们,我看有网友在猜测楚寒星养小鬼,你让他们把舆论往玄学上面引……” 三人成虎,说得多了,网民不知不觉就会相信,再潜移默化地植入信息,雪球会越滚越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使楚寒星有翻天的本领,可人心,不是她靠调整风水就能改变的东西。 …… “哎呀呀不得了啦,大师,那群和尚待会儿就来咱们楼道里敲木鱼念经啦!” 小桃匆匆忙忙地放下菜篮,换好鞋,说着自己最近听来的消息。 打入大妈群里好处就是消息灵通得不得了,请和尚超度驱邪这件事根本没有在业主群通知,不只是会被打成封建迷信的危险,还有一旦传出去,这里的房子就更不好卖了。 于是消息只在私下里流传,小桃早上跟她们一起去买菜,不用她打听,大妈第一个就告诉她了。 楚寒星翻着书,轻轻点头道:“他们要待三天。” “三天!”小桃嘴巴张成o形,“那我岂不是三天都出不了门?” 她跺了跺脚,不满地嘟囔:“她们还约我晚上跳广场舞呢!” “跳!跳!”楚白扯起嗓子起哄,“我也要去看广场舞!” 楚寒星合上书,抬眸,楚白瞬间止住声音。 “无妨,你去便是。”楚寒星回答完小桃,又转头去看楚白,嗓音淡淡,“你去修炼。” 楚白瘪着嘴,可怜巴巴地说:“你忍心不让一个柔弱可爱的小老虎去玩而是去修炼吗?” 楚寒星投去一瞥,她眸中的不容置喙,楚白瞬间蔫吧了。 好虎不跟楚寒星斗,楚白高傲地冷哼,抖了抖毛,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进入书房。 等它彻底从客厅消失了,小桃试探地问:“大师,您会不会对它太严格了。” 楚白就那么一点大,委屈的眼神看着挺令人心软的。 楚寒星神色淡漠,“无规矩不成方圆,先前我几次三番拦住它,它并未表现出真正的抗拒和不满,证明它接受我对它制定的规则,这是楚白对我的信任。 叫它修炼是为了让它以后再遇见和我一样的人,有平等相处的资本和底气。 楚白对我信任,我得对它的信任负责。” 小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着菜篮准备午饭去了。 楚寒星推开书房的门,楚白脑袋顶着乾坤圈,拱着屁股睡得正香,不过有灵气在它周身流转。 楚寒星神色顿了顿,嗯,开过光的法器果然助眠。 不过狴犴另一半的龙族血脉,修行确实比人类轻松许多。 楚寒星拉开椅子,桌面的书堆得高高的,全新,还未翻过。 她翻开英语,戴上耳机,开始跟着网课学习。 中午,小桃做好饭,敲门叫一人一虎吃饭,楚白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跳上餐椅,眼巴巴地等开饭。 小桃的厨艺愈发精进,完全征服了楚白的胃,吃完饭,小桃又问楚白:“厨房有烤箱,我准备研究一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楚白圆圆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我要吃兔子茶点!” 看着楚白期待的眼神,小桃握了握拳,“好,我给你做。” 楚寒星吃完饭又回了书房继续看书,楚白屁颠屁颠地跟在小桃后面,在厨房转来转去。 下午三点,厨房传出“哇”的一声哭嚎,楚寒星放下笔,来到厨房,见楚白对着一堆烤糊的糕点伤心欲绝。 “糊了呜呜呜…我的兔子……” 小桃面带歉意,柔声哄道:“我再试试,下一盘一定能成功。” “这话你都说了三遍了。”楚白眼神充满哀怨。 小桃有些尴尬,烤箱说明被阿姨清理走了,她只能凭感觉尝试,可每次都会烤糊。 楚寒星回房,在手机上鼓捣两下,然后递给小桃,“网络上有很多教程。” 小桃十分感激,忙不迭接过:“谢谢大师!” 楚白颓丧地瘫在沙发上,连宅灵飞上飞下都不想扑了。 今夜,这个城市又多了一个伤心虎。 “——叮咚”,有人按响了门铃,小桃在厨房视频音量开得很大,没有听见,楚白连看都没看一眼,宅灵尽职尽责地打开门。 一身红色员工服的人提着东西进门,冲厨房喊了一声,“您好,您点的东西到了,签收一下。” 小桃擦了擦手,签收后关上门,疑惑地打开纸袋,把东西一一拿出,是一只冻兔,和十盒糕点。 楚白鼻子一动,猛地一下跳上桌,瞧见那抹绿色的、它心心念念的、美味的、兔子茶点。 楚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它太高兴,以至于一个激动,身形陡然变大了一圈。 楚白还未察觉自己的变化,小桃惊讶道:“楚白,你、你长大了!” 第190章 梦 话音刚落,小桃眼见楚白又缩小了,变回原状。 敢情是太兴奋了么。 十盒糕点,楚白一口气吃了八盒,晚上小桃成功利用烤箱做了烤兔子,烤得滋滋冒油,撒了孜然和辣椒,麻辣鲜香,一顿饭吃完,楚白打了个饱嗝。 楚白衔了一张湿纸巾,囫囵擦了嘴,在客厅溜达了几圈,就回到书房,顶着乾坤圈,心满意足地睡去。 哒、哒、哒,挂在客厅的钟表有规律地转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迷迷糊糊之间楚白听见了关门声,好像是小桃出门跳广场舞去了。 接着,书房门被轻轻打开,楚寒星拉开椅子坐下,继续学习。 楚白咂吧咂吧嘴,沉沉睡去。 钟表依旧在咔嗒、咔嗒有规律地转动,楚寒星戴着耳机,网课老师正在讲至关重要的一节,楚寒星一边听一边根据自己的思路和书本对照,大致摸清了英语整个体系和框架,按下课程暂停键,换为听力,翻开单词本速记。 记忆任何东西都需要全神贯注,就在这个时刻,钟表的秒针打破了转动规律,慢了半拍。 楚寒星倏地抬眸,凝固的时间在秒针跳回应有的位置后,重新回到正轨。 她目光缓缓下落,楚白正在酣睡,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灵气突然暴涨,连时间和空间都受到了影响。 在睡梦中的楚白觉得自己被抛上了云端,浑身轻飘飘暖洋洋,被温柔的灵力包裹,舒服极了。 忽地,不知从何处蔓延出一股力量将它缠住,极速向下坠落,楚白猛地一颤,警惕地睁开圆眼。 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把所有的一切都遮盖住了,它什么都看不清。 “让你修炼,怎地又睡着了。” 一道平和却冷冽的嗓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分明,楚白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听得清楚点,耳朵却像是被塞了棉花,所有声音都模模糊糊。 朦胧间隐隐有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踏进白雾,由远及近,最后来到它面前,俯下身,伸出一根素白的手指在它脑袋轻轻点了点。 霎时间,白雾骤然散去,周围的景象先后落尽楚白眼中。 一座巨大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朱砂红的柱子刻着星图,挂着帷幔纱帐,被微风吹得轻轻飘动,宫殿用极珍贵的南海珍珠照明,富丽堂皇。 楚白圆圆的眼中有些疑惑,它记得自己好像不住这里来着。 “不说话,莫非睡傻了,嗯?”那人又伸手在它脑袋揉了揉。 楚白耳朵动了动,有一瞬间的迟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还是下意识地把脑袋贴上去蹭蹭。 它仰起头,那人的面容它依旧不能看清,随着那人或远或近,它的眼睛在高度近视和老花眼之间来回跳跃。 楚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疑惑什么。 想不通就不想了是楚白一贯的行事准则,它遵从自己的本心,习惯性地用肉垫抱住那人的手指,果然,下一秒,它就被那人放到了手心。 那人完全站了起来,楚白的视野也开阔起来,圆溜溜的眼珠四处转,发觉几案上摆着一碟兔子形状的糕点,它瞬间兴奋了,于是下意识地问那人待会儿它能不能多吃一碟。 可楚白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它又试着用神识和那人在脑海交流,可怎么也链接不上。 楚白着急了,这时,一个女官匆匆进殿,低声向那人禀报什么,过了片刻,它被放回床榻,殿内静了片刻,随即又响起了声音。 “走吧。” 那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冽,楚白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安。 楚白盯着那人走动间衣袍流转的金色符文和星象,以及用玉冠束发,心中有些不解。 明明她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像女官那样簪一个漂漂亮亮的发髻,穿颜色亮眼的衣裙呢。 临走时,楚白感到那人似乎回头看了它一眼,又收回视线,随着女官离去。 哒、哒、哒,白雾再度弥漫,遮住了宫殿,最后,连楚白自己都被模糊不清了。 书房的楚白缓缓睁开眼,圆圆的眼中一片迷茫。 四下张望,是它熟悉的环境。 “醒了?” 楚寒星托着腮,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楚白精神放松,呆呆地点头。 “可有梦见什么?” 楚白张着嘴,回忆半天,脑海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于是愣愣地说:“我梦见起雾了。” 楚寒星垂眸,楚白目光呆滞,心神恍惚,显然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罢了。”楚寒星收起乾坤圈,道,“你先适应一下体内的灵力,等完全吸收了,再慢慢修炼。” 楚白呆呆地“啊”了一声,这才发现,它体内的灵力居然涨了三成。 这三成,它不仅能用来维持形体,同时还有了自保的能力,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白不可思议地运转灵气,没想到真的有三成。 欣喜之际它不忘奖励自己把最后两盒糕点吃完再睡,这次,它什么梦都没有做,睡得香甜。 直到早上六点,嗡嗡嗡的念经声和木鱼敲响的声音把它从睡梦中吵醒。 楚白嘟囔一声,钻进玉佩继续睡。 此时,楚寒星和小桃已经洗漱好,正在吃早餐。 吃完后,两人收拾餐桌,换好衣服,一道出门。 楼道间,约莫十来个和尚井然有序地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敲木鱼一边低声念着地藏经,闭着眼,身姿笔直。 小桃一路无事地进入电梯,不过听了佛经心情很好。 楚寒星要去工作室一趟,还要买些书,两人在楼下分开,小桃笑眯眯地跟众人打招呼,有个大妈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小桃笑着拒绝了。 接着她们又照常谈起了家长里短,小区那么多住户,每天都有新鲜事。 小桃一边听一边附和几句,她又不是真正的年轻人,混入大妈团体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习惯。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菜市场,照常选菜,小桃只听背后“咚”的一声砸响,一个摊贩摆菜的木头架子轰然倒地。 小桃转身,只见她面前不远处菜摊被人推翻了,新鲜的蔬菜全都落在了地上沾满污水。 蔬菜中间倒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女人,她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地喘气、挣扎。 第191章 离婚 女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昨晚半夜下过雨,地上的水还没有完全干,菜市场路又稀又脏。 所以她爬起来的时候,衣服脏透了不说,还湿哒哒地滴着污水,粘着腥臭的烂菜叶,半边脸都是脏污。 她的对面站着一个怒气冲冲膀大腰圆的男人,目测菜摊就是他推翻的。 哦不,他站在过道,应该是他伸手去推那个女人,女人身体往后仰倒地带翻了菜摊。 “哎哟,这是怎么了?”围观的人给女人递上了纸巾。 女人沉默着接过,低声说了谢谢,便攥着纸巾,一动不动。 她额头有着深深的皱纹,面部皮肤很粗糙,两鬓的碎发散乱着,黑色的发丝夹杂着白发,手指关节很大,厚厚的老茧,小桃估摸着她得有六十岁了。 反观男人,四十岁左右,身强体壮,一头茂密的黑发,两人对比鲜明。 因此,有人站出来,道:“刚刚是你推的人家,我都亲眼看见了,快道歉,否则我报警了!” 男人不屑地撇嘴:“这是我自己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家半信半疑:“你们是一家人?” “她是我老婆,天天晚上跟老子睡同一张床,你们说是不是一家人?”男人抖着腿,轻蔑地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埋着头,身体开始细微地抖动,却没有否认。 围观的人明白了,俩人的确是夫妻。 “就算她是你老婆,你怎么能打人呢?”小桃身边的大妈站出来指责,“你看看,她胳膊都发紫了!” 女人原本穿一身长袖长裤,跌倒后狼狈的姿态让她皮肤裸露了出来。 “就是就是,有话好好儿说呗,打人算怎么回事,还把人菜摊给掀了,损失东西不说,万一砸伤人了呢?”有人附和。 男人啐了一口:“我打我自己老婆,碍你啥事?不就是几个菜钱,你说多少,我赔给你。” 倒霉的小贩拿出计算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又拿出进货单写写画画。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众人,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你把我菜摊弄翻了大伙儿都看见了,今早我生意也做不成了,这些菜我只能捡起来自己家吃。 这样吧,我给你算两千八百五十元,我也不要你清洁费啦,我自己弄。” “什么?!”男人脸色一变,“你这么点菜要三千块,蒙谁呢?你当我是冤大头?八百,不能再多了!” 小贩上下打量着男人,撇撇嘴:“听你那口气我还以为你多大方呢,八百?你打发要饭的呢?两千八百五,你不给我就报警了!”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啧啧,还讲价呢,他这砍价比屠龙刀还狠。” “人家生意也做不成了,人力、搬运、订购哪样不得费钱费力,半夜两三点就要起来进货,觉都没得睡,他轻飘飘一句话…要是不想赔当初干啥要推?” 不断有小声私语传进男人耳中,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想起了一直缄默不语的女人。 “啪!啪!”,他反手给了女人两个耳光。 男人破口大骂:“贱女人,都他妈怪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这么一个扫把星!” 小桃皱着眉,心里有些不适,但这种场面她见过很多回,反抗只会带来更激烈的殴打和辱骂。 怒意有了宣泄的出口,他使劲把心里的郁气撒在女人身上。 他一边骂一边又扇了女人一个耳光,女人的嘴角被打烂了,脸颊高高红肿,脑袋一阵阵地发晕耳鸣。 等男人骂够了,歇气的时候,她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小桃眼尖地看见血水里混合着一颗牙齿。 小桃掐着手心,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要离婚。” 男人没听清,亦或者说是压根儿没在意,朝她啐了一口,“少他妈在老子面前叽叽歪歪,赶紧掏钱!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女人闭了闭眼,重复道:“我要离婚。” 这一次,她的语气坚定了些,还是有些颤抖,但这颤抖不像是害怕,像哭声。 男人这才正眼看她,他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个不停。 “你他妈发烧了是不是?离婚?你想得美!” 围观的人劝道:“他打人是不对,但要说离婚就太过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对啊,这夫妻哪有不打架的。” 小桃不再忍耐,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女人身边,指着她胳膊大声道: “他把她打得浑身是伤,不离婚等着被他打死吗!” 交好的大妈同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掺和进去,在外边随便说两句得了。 小桃装作没看见,紧紧盯着男人,质问:“她做错什么了?你先是推她,又趁机打她耳光? 菜摊是你推翻的,你要是生气,你怎么不打你自己,朝她发什么脾气?” “我教训我的女人关你屁事!”男人大骂,“你有病是不是?” 小桃怒道:“她是一个人,不是你用来发泄脾气随意打骂的工具!” 男人气笑了,他扯着女人的胳膊,指着她鼻子:“你来说,是不是你自己犯贱我才打你?” 女人沉默地看他,眼神麻木空洞,她就那么任他拽着,然后像个机器人一样只会重复四个字。 “我要离婚。” “我不同意!”男人终于回答她了,他气得脸发红,“你今天他妈中邪了?离婚离婚,你只会说这两个字是不是?” “他妈的贱女人,你一定是在外边勾搭了野男人!想跟老子离婚,没门儿!” 被女人反抗的愤怒让他怒火中烧,他显然已经不满足用手掌和拳头来对付女人,眼睛四处乱瞟,地摊上有那种很老式挂着秤砣的秤,他拽着女人,来到地摊,抽出秤杆,狠狠地敲在女人膝盖上。 “我让你离婚!让你离婚!看老子不把腿给你打断!”他一边抽一边骂。 围观的人没有去拉架,因为这是别人的家事。 家暴又不犯法,警察来了最多调解一下,连警察都不管的事,他们管什么。 小桃气得手都在抖,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插手别人的事,不要管,她连自己都管不了,连自己都需要向楚寒星求助,她帮得了谁,她怎么帮,看,刚刚就因为她为女人说了两句话,让她遭受了更猛烈的殴打。 就跟李文文一样,她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能保下李文文的命,可没有,她不能,李文文明明能悄无声息地死在河里,她一插手,不仅没能救下她,反而让她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受到更多人的非议。 她软弱无能。 她根本没有能力救下任何人。 大妈匆匆将小桃扯出人群,小桃白着脸,离现场渐渐远了。 忽地,她脑中出现了许多声音。 江映桃,你到底在因为什么而退缩? 江映桃,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江映桃,你为什么不可以? 江映桃,你为什么迈不出那一步? 江映桃、江映桃、江映桃… 不要忘掉自己的名字。 那些声音不断叫着她,就像在唤起年少时无畏时的她。 小桃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随即挣脱大妈束缚,扔掉菜篮,义无反顾地抓起手边的砖头冲进人群,猛地砸向男人后脑勺。 “嘭”,世界安静了。 第192章 菜市场 男人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菜市场乱糟糟的,七嘴八舌的声音让人耳朵直嗡鸣。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赶来,闪烁的灯光刺得小桃睁不开眼。 那对夫妻被救护车拉走,小桃被女警带入警车,几个大妈见状不对,连忙道:“警官,你们不能把小桃抓起来呀,她是为了救人呀!” “对对!她要不上手,那女人就被打死了!” “她这是见义勇为,你们可别搞错了啊!” 女警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拉上车门。 派出所大厅,女警用纸杯倒了茶递给小桃,道:“对于菜市场发生的事,我们需要做笔录,希望你能配合。” 小桃接过纸杯,把事情经过详述了一遍,女警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桃放下纸杯,低着头,没说话。 女警和另一个民警对视一眼,民警直接去内网根据小桃的面容查询身份信息,然而一无所获。 女警震惊:“你还没有在国家系统录入身份信息?” 这不就是黑户么。 小桃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 女警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递上纸巾。 黑户出现的情况有很多种,但愿不是最坏的那种。 女警刚这么想,就听小桃细声细气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拐卖了,他们用一千块钱把我卖到了一个很偏僻的村庄,我试过逃出去,可是每每半路就被截住。 最后给他们生了三个儿子,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这才逃出来。 我不敢办身份.证,我怕他们凭着我的身份信息又把我抓回去。” 女警心里一紧:“你没有联系家人吗?” 小桃抽噎:“他们都死光了。” 女警哑然。 “可你……” 女警打量着小桃,实在看不出来她像是生过孩子,直到小桃含着泪抬头,那双眸中的沧桑让她陡然一个激灵。 怎么说呢,尽管小桃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可那双眼睛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经历了许多磋磨中年妇女一般。 女警还想问什么,却见小桃十分抗拒地皱眉:“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如果打人犯法你把我关起来便是。” 她伸出手腕,方便女警铐她。 女警摇摇头:“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暂时不能下定论,麻烦你给我过去一趟,办理身份信息。” 小桃勉强地点头,跟女警去了另一间房,坐在摄像头前,扎好头发,拍了一张照片。 十分钟后,女警递给她一张证件,“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小桃从派出所出来,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回了家,走廊的和尚还在念经,为首的是一个老和尚。 她路过的时候,老和尚掀起眼皮看她,口中的经文没有断掉,只是静静地看她,小桃进屋关了门,老和尚又闭起了眼睛。 她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了,但大师没有开口问她什么。 大师或许知道了,又或许不知道,总之,小桃并没有把菜市场的事告诉楚寒星。 第二天,小桃买菜回去的时候,收到了派出所的传唤。 小桃打车来到派出所,很大一群人围在一堆。 昨天那个男人正吵吵嚷嚷,说要起诉她。 男人后脑勺缝了五针,后面的头发剃光了,用白纱布缠了一大圈。 小桃砸他的时候没有用鬼力,用了狠劲,但她本身就没多大力气,所以没砸到多严重,否则男人第二天也不会如此精神抖擞叫上亲戚来派出所讨公道。 小桃走近了,男人破口大骂:“臭娘们儿,竟然敢偷袭老子!” 男人口中吐出一系列骂人的话,骂完还不解气,愤怒地要上来对她拳脚相加,被民警拦住了。 这里只有男人和她亲戚,小桃猜测,他老婆或许还躺在医院。 小桃问:“你痛啊?” 男人气道:“他妈的这不废话!你要是觉得不痛你来试试!” 小桃笑了:“你挨这么一下就觉得痛,你老婆天天被你殴打,那些毒打如果落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该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哎小姑娘你怎么说话呢!”他身旁的亲戚指责道。 “人家两口子的事关你一个外人啥事?打人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群人又拉着民警的胳膊:“哎警察同志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人家夫妻俩小打小闹,她倒好,无缘无故拍了人一板砖!” “对啊!你看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在医院缝了五针,这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们家该怎么过啊……” 就在那群人嚎个不停时,一个女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派出所大厅,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女人身上许多处都缠了纱布,和遭遇车祸的人差不多。 女警想上前去扶,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因为她全身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女人走到小桃身边,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女警。 “我要报案。” 资料是医院给出的伤情报告,轻伤一级,轻伤二级。 女人叫张芳,今年四十二,自述长期遭受丈夫殴打辱骂,她要离婚,并希望丈夫得到法律的制裁。 这话一出,女警还没说什么,男人身边那群人不干了。 “小芳,你怎么能告自己的老公呢!” 男人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张芳冷静地问:“他打我,我为什么不能告他?” “你咋这么犟呢!他是你老公,你告了他,你能好吗!” “对啊,你儿子大学毕业不是准备考公务员吗,你老公坐牢了,你儿子还怎么考试?” 提起儿子,张芳冷硬的表情逐渐松动了,见状,男人冷笑:“别说告我,她现在不得了啦,还要跟我离婚!” 那群人更惊讶了,一人抓着张芳胳膊,“哎哟”一声,拖着长长的音调,不难听出它哎哟里强烈的反对意味。 亲戚恨铁不成钢地劝道:“你们结婚都二十多年了,你现在提离婚,到时候谁要你啊!”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有哪里不对,你提出来,他慢慢改就是了,提什么离婚啊!”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儿子想想,他以后处对象了,一听他父母离婚,这谁会嫁进来!” “你俩一晃都五十岁了,现在离婚,传出去多不好听!” 第193章 众生皆苦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张芳给自己垒起来的那道并不坚固的防线土崩瓦解,她攒了许久的勇气也跟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干瘪。 张芳起了死皮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她原本挺直的背部渐渐驼了下去。 那是一种小桃最为熟悉的东西。 小桃一把推开抓着张芳胳膊那人的手,大声道:“你听他们放屁!” 她直直地盯着张芳:“你跟他回去,你不仅会被打得更惨,你的闲话他们也不会少说,你一辈子都会活在他的打骂当中!” 张芳呼吸加重,喉咙像进了沙子,“我……” 小桃一字一句道:“你要是不想每天被打,不想等他老了伺候他屙屎屙尿,不想每天活在恐惧当中,你就,离婚。” “可我儿子…”张芳闭着眼,“他不能因为我被耽误。” “你为他考虑,他有替你想过吗?”小桃问,“你为了他一次次地妥协,一次次地挨打,他呢? 他如果站出来保护你,算他有良心,如果他认为理所当然,那他的未来关你屁事!” “劝人家离婚你安的什么心!” “就是就是,你要不要脸!” “破坏人家家庭,你小心遭雷劈!” 女警没说话,另一个民警也开始劝和,并保证会对她的丈夫进行严厉教育。 一边是七大姑八大姨话里话外是张芳自己的错,一边是很能让人信服的民警,张芳沉默了,直到,一阵钻心的痛楚传遍全身。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见小桃捏着她的伤口,冷冷地看她。 痛吗? 痛的。 张芳猛地抬起头,指着丈夫尖声道:“你这个畜生!我要跟你离婚!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她颤抖却大声地说:“警察同志,我的丈夫二十年来一直不间断地对我进行殴打辱骂,动不动扇我耳光,昨天在菜市场大家都看见了,他们都是证人!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她哭着喃喃:“大家都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 张芳死死地抓住小桃的手,从她身上获取源源不断的勇气与精神支撑,而小桃,毫不吝啬。 现场乱糟糟,男人趁乱抄起一个东西就朝张芳砸过去,准头很稳,但小桃带着张芳躲过了。 民警转头去看,发现正是自己的玻璃杯。 没再多说,证据确凿,男人被铐走了。 张芳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压迫自己二十多年的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亲戚都在指着张芳,她认真听着,然后露出一丝微笑。 仿佛她不是把自己丈夫送进了监狱,而是打了一场胜仗。 小桃一直陪着张芳,陪她做笔录,陪她去医院,在警局医院和家里来回跑。 第三天的早上,那群和尚念完经准备离开,小桃提着保温桶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和他们碰上,老和尚停住脚步,对着小桃鞠了一躬,念了一句佛号,这才离开。 现在的小桃并不能明白老和尚那一眼中的深意,直到天空变为橙红色那天,小桃才明白,老和尚那一躬是为了谁鞠的。 半个月后,结果下来了,张芳丈夫被判处六个月拘役。 好消息是,张芳成功离婚了。 那一天,张芳哆嗦着打了一通电话,那头沉默很久,说了一句: “恭喜你,妈。” 张芳眼泪忍不住流,挂断电话,她攥着小桃的手,颤声道,“妹子,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小桃笑着摇摇头,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芳擦干眼泪:“我也不想再找男人了,我想赚点钱,等我儿子结婚了,他要是愿意我就给他带孩子,要是不愿意我就找个地方养老。” “好好活着。” 小桃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让张芳愣了愣,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跟一个老灵魂对话。 这种感觉很快过去,她笑着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小桃便离开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小桃一边哼歌一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楚白闻到香味开始流口水:“好多好吃的!” 小桃笑了笑,没说话,开了一瓶傅嘉赠送的红酒,待楚寒星坐下后,倒了一点。 她举起杯子,对楚寒星道:“大师,我不找他了。” “恭喜。” 楚寒星跟她碰杯,一饮而尽。 “您还是知道了。”小桃笑道。 楚寒星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小桃轻轻叹气,“大师,做人很苦。” 她放下酒杯,“您一定比我更懂那种感受吧,走出自己的世界,才发现众生皆苦。”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楚寒星抬眸,“你想帮他们?” 小桃犹豫:“我可以吗?” “你可以。”楚寒星肯定了她。 小桃咬咬唇,“我想去做公益。” “你的打算?”楚寒星问。 小桃握着拳头,眼神坚定:“我想去山区,想去帮助更多的女孩子。” 楚寒星点头,“这很好。” 她抽出一张卡,“里面有一千万,去做你想做的。” 小桃惶恐推拒:“这、这怎么可以!” 她是打算先攒钱,再去做公益,她会唱戏,可以找高敏帮忙,去帮人配音、表演,什么都好,总之她不需要睡觉不需要物质,她可以攒很多钱。 “无妨。”楚寒星把卡放在小桃面前,“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小桃咬咬牙,“我不会辜负您的支持!” 楚寒星摇头:“无愧你自己便可。” 小桃泪眼蒙眬,心中涌上说不出的感动,楚白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感动。 “那你是不是过年才回来?我们过年才能吃到你做的菜啦!” 小桃破涕为笑,想起张芳在找工作。 张芳本分老实,半个月相处下来人品也过关。 她如果走了,就没人给大师和楚白做饭了,不过大师原本自己就会做饭。 但做饭很麻烦,大师又很忙,她想让张芳来买菜做饭,先不说工资,万一大师不喜欢陌生人打扰她呢。 小桃很纠结。 不待她开口,楚寒星便道:“让她过来吧,还有空余的卧室。” 小桃顿了顿,放下筷子,就要给楚寒星下跪,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扶着她起身。 小桃愣愣抬头,楚寒星轻声道:“众生皆苦。” 第194章 活着本身 十月初,冰岛。 广场上四处停着鸽子,有人撒了一把面包屑,引得较近的一群鸽子哄抢,其中一个呆呆胖胖,慢了一步,面包屑空了,它左右望了望,张开翅膀,往刚刚撒面包屑女人手上扑腾。 “你看它动作这么慢,也不晓得怎么吃这么胖。” 口中这么说,坐在长椅上的女人却还是把面包掰碎了撒到鸽子面前。 “喏,就是这样被喂胖的,这就叫撒娇鸽子最好命。” 金玲撑着脸看向身旁的女人,笑着打趣。 “咕~” 吃完面包屑的鸽子巧合地叫了一声。 张芸芸手中的面包掰掉了大半,哼笑一声,伸手去摸鸽子的羽毛想赚回一点面子,然而鸽子张开翅膀,动作敏捷地飞走了。 “嘿!”张芸芸抬起头,那只白鸽肚子圆滚滚,她心里觉得好笑,“合着把我当工具人了。” 金玲笑道:“估计是怕你把它关进笼子里。” “我关它做什么。” 张芸芸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完,却忽地沉默了。 从鱼缸跳进大海的鱼永远不会再愿意回到鱼缸。 张芸芸轻叹:“明明信誓旦旦会洒脱离开的是我,反而说走就走的是你。” 金玲永远看得比她透。 “现在回头去看,”暖洋洋的阳光让金玲舒服地眯起眼,“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不出,看不透。” “是吧,我也觉得很可笑。”张芸芸低着头,用纸擦掉手心的面包碎屑,“有句话说得好,叫: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金玲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你我都是俗人,人生八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生老病死,如果都能看破,那离出家也不远了。” 张芸芸慢慢抬起头,广场上人来来往往,有些神色匆匆,有些漫无目的,还有衣着时髦的男男女女站在一堆成为视线焦点。 她轻声说:“其实我现在搞不明白,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生下来,一切就安排好了,学走路、学说话,上幼儿园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毕业了就开始工作,然后一边工作一边恋爱或者相亲,反正最后都会走向唯一的一条路,结婚生子。 生了一胎催二胎,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带孩子探索世界,等孩子长大成人,就等着抱孙子……” “很无聊,但又很忙,一直在赶路,终点是坟墓,只有在死的时候才能好好休息。” 张芸芸万分不解:“如果是这样,那机器人做得不是比我们更好更省心么,又或者说,我们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呢,就像一段被写好的代码植入身体,不完全一样,最终却又一模一样。” 金玲睁开眼,偏过头,用奇异的眼光盯着张芸芸。 张芸芸满头问号:“怎么了?” “你在思考活着的意义。”金玲肯定地说。 张芸芸点头:“是,我看过一本畅销书,里面讲,人为活着本身而活着,可什么是活着本身? 人都会有个盼头,有个念想,把这些东西塞进生命里,活着就不会空泛,可我现在没有这些东西,我也不理解什么叫做活着本身。” 金玲反问:“当初火把别墅点燃后,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选择活下来?” “因为不值得。”金玲没有迟疑地回答,“看到那些东西,我觉得很可笑,所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生又或是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但火燃起来之后,站在火焰中,我突然觉得很荒谬。” “你懂吗,就是那种…”张芸芸端坐用手比划组织语言,“既然生和死对我没有区别,那我为什么要站在原地任由大火把我吞噬? 很莫名其妙,然后我发现我的大脑把我欺骗了,我应该是想活着。 因为那种荒谬感,让我觉得我就算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就拉开门,跑出来了。” 金玲听完,问:“你现在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对吗?” “是。”张芸芸点头,“很无趣。” “我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我怀疑我有抑郁症。”张芸芸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金玲笑着摇头:“你疯狂刷卡购物,跟我一起蹦极跳伞,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劫后余生让你有种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你低头看着地面熙熙攘攘的人感到融入不进去,不理解,所以你想刺激自己,但你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但我肯定,你绝对没有患抑郁症。” “所以,芸芸,我们该回去了。”金玲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褶皱,朝张芸芸伸出手,笑意盈盈,“相信你很快就能明白,什么是活着本身。” 张芸芸愣了愣,金玲背着光,暖洋洋的阳光打在她的周身,面部轮廓也洒上了一层光,安静祥和气质让人感到心里很安宁。 张芸芸有种不真实感。 她把手搭上去,随着力道起身,两人挽着手往回走。 不过远远能瞧见张芸芸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当初从火场逃生她也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右脚脚踝被掉下来的水晶灯砸得鲜血淋漓,她咬着牙,爬出了别墅。 医疗发达,但也只能恢复八成,不过张芸芸无所谓,稍微好点了,打着石膏跟金玲去跳伞。 回去的路上,张芸芸转过脸,说:“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跟你成为好朋友。” 以前,表面聊得再好,背地里她根本瞧不上金玲,但在那之后,她告诉金玲自己的情况,金玲果断带她来冰岛养伤。 “世事无常。”金玲扬唇,“如果你想为你之前的愚蠢和傲慢道歉的话,我原谅你了,不过楚小姐恐怕就要开一开金口了。” “你可真是……”张芸芸哑然失笑,随即心里怅然。 一想起当初自己有多么地不识好歹,她现在就有多么地想时光倒流。 回国后她唯一不敢面对的人就是楚寒星。 因为当时的她实在是太蠢了。 把自己生活的不幸怪到帮助自己的人身上,除了蠢,张芸芸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 难道被蒙在鼓里,活在编制好的梦境中,就是所谓正规的生活? 想到这儿,张芸芸笑了。 第195章 公益 小桃要去做公益,并没有按照平常的流程加入什么慈善会,去查哪里招募义工,了解大大小小贫困的县区,而是直接去土地庙打探。 她折了很多元宝,然后拜托楚寒星烧给她,便背着这一大包元宝用阴身去找土地公。 当她把包裹打开,金灿灿的元宝直接照亮了土地庙的天花板。 土地公看着那堆元宝,又看看小桃,莫名地觉得她像个土大款。 乖乖,这么多银子。 土地公笑眯眯地收下金元宝,半个时辰,给了小桃一个详细的名单,又拉着她说了几个小时,最后才道:“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找我。” 小桃道了谢,然后去找张芳。 张芳一看见她,就立马开门,引着她往屋里坐。 “来来来,快坐,我去给你倒茶。”张芳热情地笑道。 小桃摇头,拉着她,“我后天就走了。” 张芳一愣,又听小桃说去山区,她打算…… 说完,小桃又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在给一个大明星做保姆,我同她说好了,让你去,工资一万一个月,还包住……” 小桃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张芳神色复杂,等小桃说完了,她没忍住抹了眼泪。 “你说,你跟我非亲非故,你对我这么好…”张芳哽咽。 小桃笑着拍拍她的手:“如果以后遇见了那种事,你以后也会帮她们的,对吗?” “当然!”张芳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小桃笑了笑,“所以你不用感谢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芳换了衣服,跟小桃去紫金学府。 小桃打开门,楚寒星正在接水喝,她带着张芳上前,笑道,“大…,她就是张芳。” 张芳低着头,局促地拽着衣摆,盯着脚尖。 房子干净又豪华,她跟这里格格不入。 “您好。” 一道礼貌却冷冽的嗓音响起,张芳抬头,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个怎样神仙般的人物。 张芳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但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不属于这里。 这让张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只是觉得,她或许会在这里当一辈子的保姆,而这个人,却未必会一直待在这里。 张芳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这一幕。 小桃拍了拍出神的张芳,张芳顿时回神,忙不迭道:“楚小、小姐,您、您好…” 楚寒星微微颔首,端着杯子回书房了。 小桃笑着道:“你别害怕,大—楚小姐她只是性子冷,不是脾气差,从来不会跟人吵架,就算你不小心做错了,及时改掉就好,她不会责怪你。” 张芳连忙点头,“我不怕,我就是惊讶。” 小桃捂着嘴笑,“来,我跟介绍一下厨房,还有你的卧室……” 安顿好张芳,带着她熟悉了环境,小桃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她现在有身份证,还办了护照,一点儿也不担心出行。 张芳帮着她收拾东西,进进出出地念叨:“在外面要小心点,你一个女孩子,有些人的心可坏着呢,一定要警惕…唉,我真想劝你别去。 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理想,心地善良,想为社会作贡献……” 小桃东西不多,也就是装个样子。这次她穿上了运动鞋,系了个低马尾,轻装上阵。 小桃笑着点头,收拾完,拉着张芳坐下,嘱咐道:“大—楚小姐是明星,很注重隐私,有任何人向你打听她的事,你千万都不要提,什么都不能说。 家里你觉得有奇怪的地方,也不要问,总之,你住在这里绝对安全。” 张芳连忙点头:“我晓得,我晓得,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做好一个保姆的本分。” 两人正说着话,一声“叮咚”,小桃起身开门。 看见面前两个人,小桃有些诧异,“你不是失踪了的张芸芸吗?” “你认识我?”张芸芸目露疑惑。 金玲朝屋内扫了眼,又收回视线,问:“你好,请问楚寒星在家吗,我听阿清说她住在这里。” “进来吧。”小桃引着两人进屋,去敲书房的门,张芳给俩人倒茶。 楚寒星摘下耳机,见客厅两人,并没有露出多意外的神色。 好几个月没见,金玲激动起身,“楚小姐,您好吗?” 张芸芸跟着站起来,神色忐忑,“对不起,楚小姐,当初对您说出不敬的话,真的非常抱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无礼和愚蠢。” 她松开金玲的搀扶,稳稳当当地站好,朝楚寒星深深鞠了一躬。 “我很好。”楚寒星淡淡对张芸芸颔首,扫了眼金玲右脚,嗓音淡漠,“坐下吧。” 张芸芸愣住,金玲笑着带她坐下,“咱们耿耿于怀的事,对楚小姐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也就是说压根儿不在乎。 两人坐下后,金玲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一个司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又很快退出去。 金玲笑道:“楚小姐,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张芸芸忙道,“对对对,楚小姐,是我蠢笨,不敢来见您,我、我……” “无妨。”楚寒星抬手示意她不用再往下说,问金玲,“来找我有何事?” 金玲和张芸芸对视一眼,金玲笑道:“我们昨天刚回国,一是是想向您道谢来看看您,您是我跟芸芸的恩人,二是芸芸她的脚……” 金玲顿了顿,道,“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您看看她脚还能治好吗?” 楚寒星看了眼张芸芸的面色,道,“能治。” “那您……”张芸芸希冀地看着她。 楚寒星道,“有条件。” “您说!”金玲连忙道。 楚寒星扫了眼小桃,目光又落到张芸芸身上。 “她叫江映桃,要去山区做公益,你跟同她一路,待你年关回来时,我再帮你治疗。” 小桃怔住,她一个人的确是底气不足,不太方便,如果碰到不分青红皂白的高人,只有跑的份儿,难免不好收场。 有人跟她作伴,不说其他,就算她消失两天,公益也能继续进行下去,物资也能按需分配,有人配合,方便许多。 “至于你们准备的钱。”楚寒星神色淡淡,“都捐了吧。” 张芸芸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她的确跟金玲一人准备了两千万算作对楚寒星的谢礼,她既然知道她们准备了钱,就一定知道有多少。 四千万,眼都不眨就捐了。 尽管她无所谓生死,但张芸芸自问她还没这么豁达。 “好!”张芸芸只犹豫了片刻,立即答应下来。 第196章 修炼 张芸芸跟小桃约定好下午出发,就跟金玲离开了。 她有点跛脚,不算很严重,但远远能看出来,因此当张芸芸跛着脚回到父母家时,他们很快就发现了。 张芸芸母亲眼里含着泪,搀扶她进了屋。 “芸芸,你到底……”母亲忍不住哽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连命都不在乎了。” 张芸芸笑而不语,父亲叹气:“尚津来找过你好几回,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会改,希望你消气后能跟他回去。” 张芸芸垂下眼,她跟吴尚津还没有离婚,当初她离开,只跟父母说了一声。 “芸芸,”母亲含泪劝道,“这圈子里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哪有不偷腥的男人呢,想必经过这一次,尚津也就不敢再乱来了。 芸芸,你听话,回去好好儿跟他过吧,好吗?” 父亲沉默着没说话,但神色之间是赞同的意味。 保姆上了茶,张芸芸端起来抿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 红茶加奶,她以前最爱喝,但现在她莫名觉得腻味和怪异。 奶就是奶,茶就是茶,牛奶香甜,红茶清醇,二者混在一起,以前她尝不出,囫囵喝下去,被茶中的香甜俘获,但张芸芸现在能很清晰地分辨出口中的奶和茶,再喝,未免会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张芸芸放下茶杯,用纸巾蘸了蘸嘴角,端坐,道:“爸,妈,我是来跟你们道别的。” “道别?”母亲着急地问,“你才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你脚伤都还没好,你能去哪儿?” 张芸芸握着母亲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妈,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我原谅他这一次,他还会犯下一次。” 母亲摇着头,连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尚津他会改的,他跟我保证过,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他会好好照顾你,他还说要跟你一起生两个宝宝……” 张芸芸笑了,直接打断,“妈,这话你也信。” 她松开母亲的手,冷静地说:“爸,妈,你相信一个吸毒的人能真正戒掉毒瘾吗?我不相信。 对我来说,出轨跟吸毒一样,吴尚津信誓旦旦地跟你保证他以后永远不会再犯,这根本不可能。” 两人没想到张芸芸对这件事如此决绝,皆沉默无言。 母亲咬咬牙:“好,就算你一定要跟他离婚,那你好好在家待着行吗,你脚伤成这样,你到处跑什么呢?你忘了吗,你以前脸上冒颗痘都会难过好几天。” “人总是会变的。”张芸芸耸耸肩,跛着脚上楼,传下来的声音有些空旷。 …… 小桃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见书房门开着的,她瞅了一眼,楚寒星正在画符。 符她还算熟悉,白底黑字是白符,黄底红字是黄符,这个是小桃见过最多的,还有蓝底金字,红底金字。 她记得上次大师给傅嘉父母的天医卷轴,是莲花符头,用的就是蓝底金字。 楚寒星手边已经画了一沓,她准备离开时,楚寒星提了最后一笔,刚好画完。 楚寒星递给她两道白符,一道蓝符,嘱咐道:“蓝色的给张芸芸,贴身佩戴,月经期间不忌。至于另外两道,如有意外,你烧掉白符,我便能赶到。” “大师,谢谢您!”小桃连忙接过,将其放好。 时间快到了,张芸芸在楼下等她,小桃抱了抱张芳,看着二人,咬咬唇,“我走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路平安啊。”张芳红着眼,把小桃送出门,在客厅窗边看着她上车远去。 书房里,楚白幽幽叹气,发觉楚寒星看都没看它一眼,专心致志掐着诀画符。 楚白好奇地问:“楚寒星,你画这么多符干嘛呀?” “备用。”楚寒星道。 楚白追问:“有很多鬼要抓吗?” 楚寒星摇头,楚白又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扫着尾巴。 忽而想到什么,它灵光一闪,激动地跳到桌子上,问:“楚寒星楚寒星,有让记忆变好的符吗?” “符对你没用。” 楚寒星把画好的符放到一边,又换了一只蘸着朱砂的笔在黄表纸上勾画符头。 “啊?”楚白满头问号,“那我要怎样才能提高记忆力?” 楚寒星画符的笔不停,一张驱邪符一气呵成。 待它变干,又放至一边,再次提笔,道:“修炼,识海会变强大,可过目不忘。” 楚白皱着鼻子,用脑袋拱楚寒星的手腕,“那你把乾坤圈给我,我要修炼。” 楚寒星把一道符画完,停下笔,感受楚白把灵力完全吸收了,这才将乾坤圈交给它,楚白顶着圈,在桌子上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直接趴着睡觉。 楚寒星在画符,本身就运用了灵力,很轻易地勾出楚白体内流转的灵力,二者逐渐处于同一个磁场。 楚白很快入睡,意外的,它又进入了重重白雾当中。 这是第二次。 有了上次的经验,楚白耐心地等着,果不其然,半分钟不到,它又听见那道冷冽的嗓音叫它。 “楚白。” 楚白立即睁开眼,还是那座宫殿,四周的景象完全显现后,楚白脑子又恍惚了。 现代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身着宫装的丫鬟来来往往,楚白心里“噢”了一声,又睡糊涂了。 它住在这里。 楚白站稳,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发现前爪粘着一张宣纸。 它有些懵,但直觉告诉它这是那人画的。 楚白这才发现,它在那人书案上趴着睡了。 案上摆了研好的墨,铺满了宣纸和书籍,有楚白看不懂的建造图纸,一些天象的推演,写了满满几篇。 它就睡在正中。 楚白有些心虚,垂着脑袋思考自己该如何蒙混过关,却忽地发现它四只爪子都沾了墨汁,半干未干。 事实摆在眼前,它根本无法抵赖。 楚白本想自暴自弃,却那人问它:“修炼于你大有裨益,怎地不上心?” 楚白一呆,随即心思活泛起来。 它仰起头,委屈巴巴地控诉:“都怪楚大坏蛋,是他教我偷懒的!” 第197章 北斗七星 楚白又是一呆,楚大坏蛋是谁? 不过找到能帮忙背锅的人,楚白一点儿都不心虚了。 它理直气壮:“对,就是他,他说让我吃好睡好玩开心,等他回来了,就带我去玩!” 楚白可怜兮兮地说:“每日修炼六个时辰太长了,短一点好不好~” 那人沉默片刻,道:“罢了,那就改为三个时辰。” “好耶!”楚白开心地打了个滚,发现它前爪粘着的是一张星图。 它数了数,一共九颗。 “这个星图叫什么名字?”楚白仰着脑袋问。 那人动了动唇,隐约说了什么,但楚白没能听清。 跟耳朵堵了棉花似的。 楚白低头去看那幅星图,原本还清晰的字迹待他仔细去看却模糊不清了,楚白眨了眨眼,宣纸蒙上了白雾。 宫殿又渐渐隐去,它昏昏沉沉,陷入了睡眠。 等楚白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深蓝。 小桃是下午走的,现在书房里已经亮起了灯,楚寒星还在伏案画符,手边画完的已经堆成了小山一般高。 它好像又做梦了,脑海中只有一张字迹模糊的宣纸,剩下的又是一片白雾。 楚白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跳进楚寒星怀里,蹲坐在她腿上,仰着脑袋,抓了抓她的大腿,楚寒星恍若未觉,画符的笔没停。 楚白觉得无趣,又跳回桌子上,咔嗒咔嗒踩键盘玩。 来来回回,余光瞟到暗红的朱砂,它伸出前爪看了看,一个起身跳上去,趁楚寒星画符时用右前爪蘸了一点朱砂,然后找到空余的位置,探出前爪,一边退一边盖一个印。 书桌是乳白色,因此楚白盖下的爪印十分清晰,等盖完了,楚白偷偷摸摸衔了一张纸巾把爪子擦干净。 等楚寒星放下笔,楚白特别兴奋地跳起来:“楚寒星,快看!” 它的爪印歪歪扭扭,不多不少,刚好九个印。 楚寒星眉心一凝,“这是星图。” “没错!”楚白特别嘚瑟地甩了甩尾巴,“我厉害吧~” 楚寒星目光和楚白对视,它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快夸我的意味。 “你画错了。”楚寒星捻了捻手指,在结尾点了一下,“北斗九星,左辅和右弼的位置不对。” 其实不只这两个方位,整个星图都和常规的北斗九星不太一样。 之所以能确定为北斗九星,是因为贪狼和破军两颗星定位准确。 楚白瞪着圆眼:“怎么可能!” 楚寒星问:“你可知北斗九星为哪九星,为何现在叫北斗七星?” 楚白努力在识海搜刮,但它修为太低了,根本无法开启,获得识海深处浩瀚的知识。 除了血脉传承生下来就刻在脑子里的东西以外,如果没有好好修炼的话,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文盲。 在认清事实后,楚白无比震惊。 有没有搞错,它堂堂狴犴,居然、是、一个、文、盲! 而且,它分明趁视线模糊时记下了那张宣纸上的星图,结果楚寒星告诉它,画、错、了! 楚白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它呆呆地蹲着,陷入迷茫。 楚寒星抽出湿纸巾,一边擦掉爪印一边道:“北斗九星,七现二隐,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颗星连接起来为一个勺子形状,又叫做北斗七星。 左辅、右弼两颗隐星为辅星,暗淡,肉眼不可见。 南斗六星注生,北斗七星注死,加上紫微星,构成紫微斗数十四主星,排出九宫命盘,便可推测个人性格及其一生。 北斗九星为“理气派”风水核心,九宫飞星可推算国运,三元九运便来自于此。” 楚白听得迷迷瞪瞪,一不留神,楚寒星已经把它盖的朱砂印给擦干净了,一点儿红色都没留,桌面依然白白净净。 楚白嘴巴张成o形,“所以,我真的画错了!” 楚寒星提笔在黄表纸上画了正确的北斗七星,递给楚白,随口问道:“怎么想起画星图了?” 楚白扒拉着黄纸,小声嘀嘀咕咕:“好像是这样…好像又不是…奇怪……” 这时,张芳敲响了门,楚寒星按了按它脑袋,“吃饭了。” 一听吃饭,楚白瞬间把什么星图什么梦境统统抛在脑后,直接从书桌跳到门把手,往下压打开门,欢快地跑出去。 楚寒星顺手把画着七星图的黄纸扔进垃圾桶,去客厅吃饭。 只见黄纸落进垃圾桶的下一秒就凭空自燃,却没引燃其他的垃圾,只剩一堆纸灰后,火焰便立即熄灭了。 …… 十月二十二,农历九月廿七,天赦日,百无禁忌。 凌玄把重要的殿修葺好了,还找人粉刷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是全新,各个角落都打扫干净,四尊金光闪闪的神像立在高台,肃穆庄严,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敬畏。 凌玄身着紫袍法衣,在坛下上了香,脚踏罡步,念了唱词,上表神明,请化身进入塑像。 一炷香过去,面前三杯清茶变得浑浊。 凌玄似有所感,用茭杯打卦,掷了三次,得到结果,心里一喜,恭恭敬敬行礼,声音洪亮,“恭请三清降临。” 凌一同样弯腰行礼,又跟着凌玄来到雷祖殿,按照以上又进行了一遍,果然也请下雷祖化身。 凌玄喜滋滋地给楚寒星打电话,“楚道友,我已请下三清和雷祖,今日宜上香,快来!” 四十分钟后,楚寒星便至道观门口,一同来的还有傅嘉。 助理小易从后备箱取出香,又粗又壮,比人还高。 显然是要来烧头等香。 青阳观正式开放在早上九点,傅嘉厚着脸皮蹭上来,“凌道长,我来上香。” 凌玄笑眯眯地伸手,做了个里面请的姿势。 这种高香只能在殿外的香坛烧,傅嘉跟小易在外面鼓捣,凌玄引着楚寒星至三清殿,表情嘚瑟:“怎么样,漂亮吧。” 主殿恢弘大气,和之前又破又烂相比,简直是乞丐变皇帝。 楚寒星笑着点头,楚白从兜里跳出来,惊讶地“哇”了一声,凌玄耳朵一动,一把抄起楚白,左看看右看看,一双老眼瞪大。 “卧槽,这尼玛是狴犴?” 楚寒星余光瞥着神像,用拳抵唇轻咳两声。 第198章 道士考试 凌玄心里一咯噔,连忙作揖,“罪过罪过,祖师爷在上弟子不是故意说粗话…福生无量天尊……” 楚白双腿乱蹬,“放开本尊!” 凌玄拍拍胸口,抖着手把楚白放下,见它一溜烟就没影了,斟酌地问:“这、你…它……” “你想说什么?”楚寒星转眸问。 凌玄憋红了脸:“它是狴犴你知道吧!” 楚寒星颔首,凌玄又问:“你、你养的?” “暂时是。”楚寒星道。 凌玄无话可说,竖起大拇指:“您*!” 看管阴司十万鬼魂的神兽狴犴能是什么好相与的吗! 看起来憨态可掬,实际发起威来能吓得鬼魂尿裤子。 也就是楚白现在小,等它稍微长大一点儿,百米之内,闻到它气息的厉鬼怨灵连夜扛着火车逃跑。 凌玄从一旁取出三根香递给楚寒星,“楚道友,请。” 楚寒星抬眸,感受到很强的能量,的确有三清的化身进入,不过她并不能看见,反倒是有种神像在看着她的感觉。 楚寒星拿着三炷香准备跪下,膝盖突然有点麻,像是被能量弹了一下。 她顿了顿,让凌玄先拿着香,从芥子空间取出一把香铺购买的香,就是之前给赵明吸的那种。 楚寒星还没跪,又感到膝盖麻了一下。 楚寒星微微蹙眉,凌玄也感受到了,但并不是冲他来的,于是跟楚寒星大眼瞪小眼。 楚寒星收起那把香,取出一个长长的黑色木匣,里面有三十六根降真香,是她初学所做,自问比不上香铺老师傅的手艺,但醇化得很好。 楚寒星将那三炷香这三十六根合在一起,这次,她没有任何阻碍跪下上完了香。 凌玄引着她去雷祖殿的路上小声嘀咕,“祖师爷啥意思?” 楚寒星摇头,两人来到雷祖殿,凌玄没给她递香,楚寒星又取出一个长匣,依然是三十六根。 楚寒星正准备把香点燃,似有所感,转身,朝着神像右边道,“楚白,下来。” 凌玄顺着方向看去,没瞧见有什么,心生疑惑之际,只见雷祖神像右肩露出了一点白色的毛毛,待白色完全显露,凌玄这才发现,楚白竟然从雷祖后颈爬到右肩立着。 凌玄试探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发麻?” “没有耶!等一下,好像…”楚白晃着脑袋,吐出舌头,含糊不清地说,“我舌头有点麻。” 凌玄乐了:“你知道你爬的是谁的肩膀吗?雷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雷部之祖,你肯定会感到麻。” 楚白直接在神像肩膀坐下,摇头晃脑:“我知道啊,可是,是他叫我上来的嘛。” “他…不,雷祖叫你上去干啥?”凌玄满头问号。 楚白歪头道:“他说他脖子痒痒,让我给他看看。” 凌玄摸着脑门,走到后边,自言自语:“不会吧,我都检查了,没问题啊。” 他仔细瞅着神像后颈,没看出有什么。 凌玄目露疑惑:“你该不会在骗我。” “我没有骗人!”楚白愤愤不平。 它顺着神像溜下来,气呼呼地说:“楚寒星,我没有说谎。” 凌玄连忙给它作揖,“我错了,我顺口一说,别生气。” 楚白哼哼两声,自己钻回楚寒星兜里。 楚寒星给雷祖上完香,凌玄把茭杯递给她,笑嘿嘿道,“来,打一卦,看看有何启示。” 楚寒星颔首,掷了三下,凌玄低声喃喃:“三笑杯,功名大吉……” “嘿,楚道友,你考研稳了!”凌玄笑眯眯道。 功名… 楚寒星沉吟片刻,“你知道最近有什么考试吗?” “啊?考试?”凌玄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只知道,道教教职人员,也就是道士证,一年一度的法术考试就在这个月月底。” 楚寒星点了点头,“就这个,我要报名,你引荐一下。” “可以,不过这跟功名有何关系?”凌玄不解。 楚寒星道:“功名,就是印,有靠山,受到庇佑,虽然考研也算,但,雷祖提示并非指此事。” 差点忘了,最近有不少人在网络上说她养小鬼来着,照这个势头下去,水能越搅越黄。 若说一个女明星为了红养小鬼能说得通,但一个正规道士,你说他养小鬼…未免太不礼貌了。 楚寒星对雷祖神像拱了拱手,跟着凌玄往外走,低声问:“考试内容是什么?” 凌玄捋了捋胡须:“这次考试由全真教出题,笔试《道德经》《百字碑》《翠虚篇》,阴阳八卦五行,画符,实践乱葬岗万人坑捉鬼,开坛求雨超度。 参考人员由各地宫观庙宇推荐,出具证明,都是各方面表现优异的道长,考完可直接进入道协任职。 考试地点就在咱们临祈最大的道观,对就是外殿是景区的那个道观,等考试那天会关闭,谢绝游览。” 凌玄回房间抱出电脑,“来,你要报名的话咱们现在就填表,我给你交上去,到时候你直接去考试就行。” 楚寒星沉吟:“要准备什么吗?” 凌玄上下打量她一眼,面不改色:“要的,到时候你要注意一下,记得要发挥失常。” 楚寒星神色淡淡,“人外有人。” 凌玄摆摆手,“你去了就知道了。” 九点之后道观大门打开,政府宣传过,来得人不算少,楚寒星从小路跟傅嘉离开,回去的时候一路绿灯,傅嘉摸着脑袋自言自语,“乖乖,运气这么好,也太灵了。” 楚寒星侧眸:“你求的什么,根据这个外应,已经答应你了。” 傅嘉双眼呆滞:“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外加希望我哥早点娶到老婆,不然就成老男人了。” 楚寒星轻笑:“快了。” 很快到了月底,楚寒星打印准考证,排着队进道观考试,检查准考证的道长接过,下意识瞟了眼推荐庙宇,一看就愣了。 “茅山上清凌道长推荐?”对方很明显地惊讶了。 楚寒星颔首,“不错。” “凌字辈道长,我得称一声师爷。”对方拱了拱手,“福生无量天尊,请。” “您慈悲。”楚寒星收好准考证,进来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地方。 里面有不少穿着藏青练功服的道士,有人蹲在地上抱着龟甲摇卦,念念有词:“六壬仙师在上,弟子这次考试一定过!” 有人走来走去抬手掐算,“庚戌月,丁巳日,遭!巳冲我时支亥,我的用神被冲了,吾考试休矣!” 还有人低声念着文昌宝诰:“文昌帝君在上保佑弟子本次考试一定上岸,弟子愿三日茹素……” 第199章 画符 道教资格考试一年一次,全国各地道士都会前来,无论是家传法脉散人亦或是全真、正一、上清弟子,年龄十八到六十,都可参加考试。 一个带点广普口音的道士悄咪咪凑到楚寒星身边,“道友,我看你有点面熟呀,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对对对,道友,敢问尊姓大名?师承何处?”另一个身形稍胖,戴着眼镜的男生附和道。 楚寒星侧眸,一个扎着混元髻的女生蹭地一下跳过来,娃娃脸大眼睛,声音也软软糯糯,看着她时眼里充满了惊讶。 “你该不会是楚寒星吧!就那个会中医的明星!” 那两人当即拿出手机百度图片,和楚寒星本人对照,“哇,还真是你,我就说咋这么面熟!” 楚寒星微微颔首:“福生无量。” 三人自我介绍,广谱是茅山派,名叫林绪之,稍胖一点叫王业,被他们戏称王爷,在职程序员,娃娃脸女生叫吴子妙,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正一道。 吴子妙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不少视线过来,有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吴子妙也冷哼一声,嘀咕:“亏他还是全真弟子,被人捧高了,连基本礼貌都不懂了。” 不待楚寒星开口,王业推了推眼镜,道:“他叫许天阳,是我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里天赋最高的一个,京城有名的十大奇案之一的厉鬼就是他练手给收拾了,一战成名。 更厉害的是他有神通阴阳眼,全真持戒,所以他阳火旺到爆,方圆五十米没有任何鬼魂敢接近。 听说他师叔最近在教他道医,他的阴阳眼可以看出对方身体哪里有异样,只要他一下针,病几乎都能好全,好些有钱有权的大佬来找他看病。” “系啦,简直跟开挂差不多啦。”林绪之有点馋他的阴阳眼。 普通阴阳眼只能看见鬼魂,许天阳这个能看人体的疾病,简直不要太实用。 吴子妙理了理头发:“不就是阴阳眼,我也有。” “不过…”她眨了眨眼,捧着脸,“楚道友,真没想到你是道士呀,我把你们录制的综艺看完了,你好厉害!” 吴子妙软软糯糯地说:“你和路路关系很好,能帮我带一张签名照吗,我是她的粉丝~” “图穷匕首见了属于是。”林绪之调侃。 楚寒星还未答话,众人便听见叮叮当当的铃声,是考官叫他们入座考试了。 吴子妙目露遗憾,却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提笔答卷。 他们三人在一间,楚寒星在另一间房,很巧,许天阳坐在她右手边。 许天阳瞧见楚寒星,哼笑一声,摇摇头,拿起笔开始答卷。 楚寒星神色淡淡,手指将卷子抚平,题目果然是经书上的内容。 1、“宇宙生乎手,万物生乎身。”经文出处(a) a、阴符经b、黄庭经c、度人经d、吕祖心经 阴符经全称《黄帝阴符经》,模糊答案。 2、“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此经文出处(b) a、玉皇心印妙经b、清静经c、净心神咒d、道德经 选自玄门早晚功课经,必诵,很简单,后面的题都是类似,还有一些道教常识,三官大帝是指那三位,下元节是什么时间,适宜举办什么法会…… 题目不多,流畅答下来只需十五分钟,楚寒星刚刚收起笔,旁边那位许天阳咔嗒一声把笔盖盖好,就要起身交卷。 考官抬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走到许天阳身边,低声道:“锻炼心性也是一方面考验。” 许天阳傲慢的神色一怔,点点头,闭目沉下气。 楚寒星微微挑眉,师门加上她,一共十一个弟子。 其中一个师兄刚入道那会儿,本身就很厉害,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颇有点恃才傲物的意思,比许天阳还傲慢,师父就让有言灵体质的师兄跟他同进同出。 而言灵体质的师兄呢,是连山下村头的狗招惹了他都要咒一句的那种。 从那之后,师门氛围和谐友爱,师父非常欣慰。 她来的时候,听说师门的房子已经重建过八回了。 许天阳完全静下了心,相比于被激怒后动不动就暴躁拆家的师兄,许天阳因自身的天赋而傲慢,却又听训,可以用乖巧两个字来形容。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楚寒星一样老实,楚寒星身后的考生在第一题就纠结上了。 他隐约记得答案带一个黄字,在ab两个选项来回犹豫,抬头看考官在眯着眼打瞌睡,于是悄咪咪地抬手掐算。 卦象告诉他选c,这下瞬间迷茫了,他问的问题分明不该是这个答案。 台上的考官淡淡开口:“不用算了,卦象不会告诉你答案。” 那人脸一红,这才发现墙壁上贴着“弟子考试,诸神回避”几个大字。 类似信号屏蔽.器,上面的人知道道士考试,不会给予任何帮助。 那人是家传法脉,注重实际操作,对笔试临时抱佛脚,背了几天,记不大住,不像住庙的道士,每天都会背诵经文。 那人悻悻摸了摸鼻子,随手选了b,错了就错了,大不了明年再来。 一共四十分钟,考完试,他们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等铃声一响,又换到另一件房,三个考官坐在台上,台下每张桌子摆了朱砂和黄表纸,还有三枚铜钱。 其中一个考官宣布,随机画三道擅长的符,然后带着铜钱交上来。 按照之前的考号,楚寒星旁边又是许天阳,众人或坐或站,开始运气,一股小小的灵气如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渐渐涌动。 三位考官闭目养神,看似在打瞌睡,实则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全都专注于考场。 有人反复深呼吸,凝神静气,掐着王灵官指诀念念有词,画了一道平安符。 画符讲究精神力专注,身心合一,把灵力灌注笔尖,一气呵成,画完后能感受到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精神气,此为上等符。 次等符形神聚散,灵气稀薄,符的效用趋近于无。 楚寒星没多耽搁,顺手画了第一道驱邪符。 她一提笔,原本在台上闭着眼的三位考官心神一震,同时掀起眼皮,眸中明显带着一丝震惊。 这、这画符所用的灵气怎地如此浓郁? 没记错的话提笔就开始画了!都不用平复气息静心? 难道已经能将灵气运用到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了? 三人视线在台下巡梭,寻找那道磅礴浓郁的灵气来源,最终锁定在许天阳身上。 第200章 地山谦 查探清楚后,三人相视一眼,互相点点头。 许天阳年仅二十三岁便将灵气运用自如,不愧为道门天才,修行速度抵上旁人几十年,令他们这些前辈望尘莫及。 不止考官,其余考生也倍感压力山大,频频向许天阳的桌面投去目光,心里暗暗咂舌。 唯有许天阳自己脸色阴沉。 画符起势运气习惯将灵力压缩至最纯净,落笔灵气贯穿整张符纸,一气呵成,符箓上上等。 天师府的那帮家伙曾经说过,他们师祖张道陵画符周身的灵力涌动能让他们瞬间疲惫尽消,精神抖擞,熬夜三天去跑马拉松都没问题,生龙活虎。 仅仅是张天师画符引动的灵气而已,便能达到如此地步。 许天阳一直把这个视作自己的目标,并且坚信凭借他自己的天赋,早晚有一天能登顶,带领道教昌盛兴隆。 但现在,许天阳把目光移到身旁画符的女人身上。 她站立垂首,单手执笔,食指中指按着符纸,随着“敕令”符头画下,符纸一寸寸地往上移。 磅礴的灵力在气势时惊涛骇浪,却又立即凝聚在笔尖,融进符里,她周身的灵气寡淡趋近于无,一点儿都不张扬。 换句话说,她完全可以借此碾压全场,获得崇拜惊叹的目光,一众考官的青睐,但她只是轻轻地,像拂去一片羽毛,把一切化为平淡,收拢自己的灵力,专注于画符。 许天阳体会到的意思就是:只需要完成符箓,而画符的人本身是谁并不重要。 罕见地,许天阳没有觉得她虚伪。 他太了解表面平淡如水的人心底在期待众人吹捧与夸赞。 他们会以那副前辈的姿态高高在上,用过来人的口吻教训他,暗中打压他,许天阳只觉得可笑。 但楚寒星给他的感觉,表里一致。 许天阳是个实干派,他入道教,就是要学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囊括天地万物的易经,就想学技术,就是要一手罗盘定天下,至于领悟大道,随缘。 尽管这样,许天阳心里并不服气——事实上,很少有人令他信服——这么多道观,他就没听说哪家道观有个不出世的天才。 原本百无聊赖参加考试的许天阳心脏鼓动,被激起了斗志,血液渐渐沸腾,想要同楚寒星一较高下。 待楚寒星画完第一道驱邪符,他跟着画了一道驱邪符。 第二道五雷符,许天阳同样画了五雷符。 第三道护身符,许天阳再次跟上。 她放下笔,许天阳也放下笔,其余考生心里一个咯噔,微微慌乱。 这一时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学生时代,他们还在为一道题冥思苦想,班里的学霸大神便已收笔盖鞘。 他们才刚画完一张符啊!!! 等大部分考生画完符,排起了长队交卷,楚寒星才拿着铜钱和符纸去排队。 楚寒星一动,许天阳跟着动了,甚至还抢先一步,排在了楚寒星前头。 一个考场有八十人,楚寒星后边很快有人补上,她跟天阳渐渐成了中间的那一截。 许天阳脚步一转,和楚寒星四目相对——他本来以为自己要低头的,但楚寒星的身高跟他不相上下。 许天阳更不爽了。 他神色高傲,刚想开口,却听对方道:“你插队。” 许天阳:“?” 他振振有词:“是你自己动作太慢了,我才不屑插队。” 简而言之,好胜心强,要第一个,排在楚寒星前头就是他心目中的第一。 楚寒星:“你想跟我说什么?” 许天阳:“……” 许天阳本来也没想说什么,但他觉得楚寒星应该想跟他说些什么。 许天阳感觉自己被一坨棉花糖噎了一下。 然而不等他措好词,对方又开口了。 楚寒星指了指他身后,已经空出一个大缺口。 “劳烦往前挪挪。” 许天阳捏着拳头,背过身,一脸屈辱地补上空缺,心中响起了斗争结算音效。 许天阳vs楚寒星,第一回合,许天阳完败。 没关系,许天阳向来以实力说话,不与汝做口舌之争。 排队的队伍慢慢向前移动,等靠近了,许天阳才发现考生把三道符交给考官检验后,还要现场用铜钱掷卦。 考官会抛出一个问题,然后考生现场摇卦作答,那边似乎有隔音符,他们并不能听清考官的问题。 观上前交卷考生表情,有些听到问题神色激动,跃跃欲试,有些则看似抵触,实则也期待问题答案,有些面色平平,佛系随缘,总之,都会进行占卜。 轮到许天阳,和考官面对面,中间隔了一张长方形桌子,铺着藏青蓝布,还有一个木盒子,考生占卜完后,要把铜钱放进去,这是公物,用完了还要交上去。 他把画好的符交上去,三位考官一人一张阅过,神色有些奇怪,低低耳语了什么,许天阳听不清,看来周围的确有隔音的法阵。 “符画得不错,气息沉稳不散,精气神足,一笔成型,上等。”左侧考官赞道。 意料之中,许天阳神色并无什么变化,理所应当。 三人互相点点头,放下符纸,中间考官道:“现在我们要你算一算,你这次考试能不能过。” 许天阳一愣,这个问题倒是令他有些意外,让一个道士算他自己考试能不能过? 未免…… 不过他很快摸清这个问题的精髓。 给别人算卦,随手的事,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且笃定自信。 可他们乃身处局中之人,容易一叶障目,此时给自己卜卦,难免会有些忐忑,解卦偏向利于自己的那一方,就容易解错,不准。 所谓医者不能自医,这个问题与自身息息相关,却也更能考验他们的功底。 许天阳却不露怯,他自信地笑道:“这有何难。” 三枚铜卦一抛,一看卦象,许天阳瞬间愣了。 兑卦,地山谦。 上卦,吉。 初六、六二、九三、六四、六五、上六,周易中每一爻的爻辞都是吉利的,是六十四卦唯一一个,除此之外,其他卦象爻辞吉凶参半。 这个卦呢,很好理解,吉卦,都不用确定应爻世爻,许天阳考试绝对能过。 但《周易》卦象每一爻都在说,做人要谦虚。 初六爻辞原文: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许天阳的耳根骤然通红。 第201章 人定胜天 三位考官诧异,没想到这位道门天才会掷出来这么一卦。 来自上天明晃晃的提示。 中间考官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天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戒骄戒躁才能在这条修行路上走长远。 你有没有想过,你修行路上最大的考验不是数术,而是那颗浮躁的心?” 这位考官是正一很有声望的道长,慈祥和蔼,心平气和,高尚的德行让许多人佩服。 他这样说许天阳心里并没有多少反感,天知道他发现卦象的时候心跳得有多快。 一个普普通通卦象却让他感到自己被训斥了,像是被虚空用戒尺打了一耳光,脸颊火辣火烧。 举头三尺有神明,此言非虚。 许天阳缓缓吐出一口气,拾起桌面铜钱放进一旁的盒子,拱了拱手,“弟子知晓了。” 他迈着些许沉重的步伐离开考场,楚寒星若有所思,上前一步,递上符纸。 三位考官刚一接过,就觉一股冲天的灵力直入脑门,令人精神抖擞。 刚才他们所发觉的那股灵力,是面前这位考生所画,因为许天阳一呈上自己的符,他们就发觉认错了。 考官沉默片刻,放下符,道:“上上等。” 另一个考官提笔记着什么,中间的考官说出许多考生都听到过的问题,测自己考试能否通过。 三人等着楚寒星掷卦,不料她却把铜钱直接抛进了盒子。 考官神色一凝,轻声问:“此为何意?” 楚寒星道:“善易者不占,命由己造,人定胜天。” 翻译过来就是考试问卦根本没有意义。 考试的学生问卦能不能上岸,只会有两个结果,能和不能。 如果卦象说能上岸,求测者或许会放松心神,心里想着,反正算卦都说我会过了,那我一定能成功,今天不复习也没什么,慢慢懈怠。 如果是不能上岸,那原本底气不足却拼命复习的考生心里更加黯然失落,那口气还没上考场就先泄了。 事情还没发生,说不定离上岸只差一米,但却提前预知结果,导致努力前功尽弃。 有些事占了,就成定局了。 所谓命越算越薄也是这个道理,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只要努力了,就算失败了或许还能有其他的机遇。可测了卦,从一开始就放弃,机遇和自己擦肩而过。 你以为自己是趋吉避凶,实际在成功的路上越走越岔。 说到底全凭自身心性意志坚定,但来求卦问卜,本身就对此犹疑不定。 如非必要,不算命,不测卦,向内求,不要向外求。 “人定胜天……”考官低声喃喃。 “修道者本就已改命,考试又何须问卦。”道长摇头一笑,“我等从始至终就是这个意思。” 目前为止,只有她看透了。 此等心性,难怪拥有一身浩瀚灵力却不骄不躁。 负责记录的考官在楚寒星的名字后面写道:画符占卜,满分。 楚寒星出了考场,被众人拥簇的许天阳下意识朝她看来。 楚寒星微微抬眉,许天阳哼了一声,随众人出了道观。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但笔试已经考完,剩下的实践在明天晚上隔壁市的万人坑。 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准备,主办方包了大巴车,考试也提前交过钱,所以无须担心什么。 吴子妙考完后一眼就瞧见了楚寒星,身后还跟着王业林绪之,几人也算认识,边聊边出了道观,楚寒星了瞧见高敏的车。 到最后分别时,吴子妙跟楚寒星约定坐同排,楚寒星应了声好,便坐进高敏的副驾走了。 吴子妙三人也各自散去,考官也三三两两,道观人渐渐稀少,一个五十来岁的考官左右望了望,走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 他拐过一条街,便瞧见面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他警惕地张望了一番,二话没说拉开车门钻进去,悄声说起考试情况: “……她符画得很好,是满分,下一场考试在明晚的s市万人坑,他们提前布置好,有阵法,绝对不会有人受伤……” “有劳骆道长。”对方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牛皮纸袋。 姓骆的摸了摸厚度,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对方展开一张图纸:“骆道长,这是我师父勘察后画的阵法图,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姓骆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会趁机把阵法改变,绝对能弄出一个鬼王,让她不死也掉半条命。” 对方迟疑:“那其他小道长……” 姓骆的把牛皮纸袋在身上藏好,因年老而耷拉着的眼皮里满是残忍:“他们要怪,就怪楚寒星这个妖女了,是她连累了他们!” 砰,车门被拉开又关上,王自德隔着防窥玻璃,骆舌背影渐渐从街角消失。 王自德抽出一张鲜红的钱币吹了吹,悠然一笑,果然是好东西啊。 …… 十月底,山里已经凉了,张芸芸一瘸一拐地跟小桃并肩同行。 她手里推着一个板车,码了二十来箱卫生巾,小桃比也推着板车,装有各种物品的箱子堆得高高,连她人都遮住了。 但她稳稳当当,硬是没硌一下,张芸芸推得累了,“等会儿,先歇歇。” 小桃应声停下,跟她在路边席地而坐。 张芸芸除了刚来时有些不适应,现在一点儿都不扭捏了。 她捶打酸痛的肌肉,这些天来,她们已经跑了二个山区,两人都没啥经验,好在山区有教师,她们联系上老师,便把物资搬到教室,等学生来上课了,再一一发放。 但来上学的女孩子,很少。 而山区呢,住户零散,不像县城一排排地住在一起,山路陡峭,车开不进去,所以要挨家挨户地去找。 拿着物资送上门,很苦,搬货的人不会帮忙,所以只有张芸芸跟小桃两个人。 两人都是新手,全靠实践摸索堆积经验,这次的山区学校有广播,每家每户都能听见,她们便选择把物资运到学校,然后让学校广播通知每家每户来领取物资,能省一些事。 小桃看了眼张芸芸的脖子红绳,问她:“符的感觉如何?” “咱们走了七公里山路,反正我目前精力充沛。”张芸芸摸了摸脚踝,“而且我老感觉我脚踝热热刺刺的,就像在针灸一样。” 张芸芸歪头:“你跟我说这是平安符,你确定没听错吗?” 小桃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202章 大山 两人歇了一会儿,喝了水,又推着车继续前往学校。 土地给的资料全是偏远山区,鲜有人来,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深山里耕种劳作,去到最远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县城。 同样,这里的女孩永远走不出大山。 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一辈子。 留守在学校的只有一个老师,五十来岁,教全科,年龄大了,腿脚不好,上山下山很危险,因此小桃跟张芸芸拒绝了他的帮助。 两人运了整整一天物资,直到天黑了,老师做了饭叫两人上桌,她们才停下。 一盘炒白菜,一碟咸菜,张芸芸以往看都会看一眼的食物,现如今吃得津津有味,就着咸菜吃了三碗。 自从来到山区,她脑子里纷纷扰扰的念头全都顾不上了,每天得计算几点起床,能运多少物资,怎么把物资送到需要的人手上,总之就是很忙。 吃了饭,张芸芸草草洗漱一番,和小桃说了一声,沾床就睡。 待她陷入沉睡,小桃关了灯,悄悄去山下把最后一批物资运上来。 第二天太阳升起,小桃叫醒张芸芸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张芸芸洗漱好,兴冲冲地分发物资,令她意外的是,有一个小女孩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袖,指着卫生巾问:“姐姐,这是什么?” 张芸芸很快回答,又略有些疑惑:“你们平常用的是什么?” “布条。”另一个女孩回答,“用不要的旧衣服做的布条。” 张芸芸神色复杂,那些女孩眼神躲闪,左右瞟了瞟,似乎是担心其他男同学听到她们的谈话。 她凑到张芸芸耳边,小声说:“姐姐,小梅今天那个来了,肚子很痛,所以没有来学校,我能不能帮她领回去。” 张芸芸和小桃对视一眼,小桃道:“待会儿放学了你带我们去找她,我们亲自给她送过去,还有其他没来的女生,你一并告诉我们。” 有些年纪小的对她们谈话似懂非懂,只是说:“小梅跟我说她这两天身上脏了,姐姐,不麻烦你们,我给她带过去。” 来领取卫生巾的女孩儿,直接打开书包,让两人放进去,然后滋地把拉链一拉,红着脸走开了。 张芸芸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这些女孩儿并没有生理知识。 小桃直接道:“我们去教室。” 她们借了一间教室,小桃关上门,张芸芸开始给她们科普生理期和卫生知识,并现场拆开卫生巾演示,然后告诉她们,“不脏,不晦气,不倒霉,不用因此自卑。” 她的坦荡打破了教室里原本紧张羞怯的气氛,那些原本对此迷茫的女生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灯塔,终于找到了光亮的答案。 张芸芸这番话让她们永生难忘。 大半的女生仍然红着脸,却小声回答年龄小的女生问题,教室多了一些讨论的声音。 本来是好事,但张芸芸心里却沉了沉。 下午,她们找到了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小梅。 小桃上前,把一袋子物品递给她,小梅连忙道谢,发现袋子里的卫生巾后,明显地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慢慢红了眼眶。 张芸芸轻声问:“知道怎么用吗?” 小梅点点头,张芸芸又温声把之前在教室里跟大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小梅愣了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张芸芸的眼神里全是认真。 小梅抹了把脸,哽咽道:“谢谢您。” 小梅奶奶大概发现两人是来做公益的,在袋子里乱翻一通,又瞥了眼她们空荡荡的手,皱眉道:“这种东西以后不要再送,人家做公益都是送文具送衣服,哪像你们拿这些东西糊弄人。” 张芸芸想回嘴,却忽地见小梅红着脸低下头,十分难堪,她瞬间止住想说的话。 老太太说了一通,便走远了,小梅嗫嚅着道歉,手上的袋子分外烫手,灼得她手掌发痛。 袋子里是内衣裤,足够用一年的卫生巾,还有一些私密用品,全是女孩子必用的物品。 张芸芸跟小桃已经跑了一个山村,第一次马马虎虎,送出去就完事,如今想来,那些物品也不知有没有到那些女孩手上。 小桃揉了揉小梅的头发,“不用道歉。” 两人重新走上回学校的路,张芸芸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陡峭的山路,落后的教育,愚昧的思想让她连争辩的想法都没有。 她想让她们走出大山,兴办学校,但山区太穷了,老师一年两年或许可以坚持,可十年二十年呢,张芸芸扪心自问,她如果是来支教的老师,她无法待下去。 张芸芸说:“我们这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这些根本没用,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我不这样认为。”小桃笑了笑,“你教她们正确认识生理期,科普卫生知识,就已经改变很多女孩儿了,她们会开始学着爱自己。 咱们做好当前的事,尽一份绵薄之力,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张芸芸冰凉的心渐渐回暖,她语气坚定:“你说得对,但光凭你我,力量太小了,我想让更多人自愿加入进来。” 张芸芸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原本不过是为了治疗脚伤,再加上她也闲得无聊,不知道做什么,索性就跟小桃一起做公益。 张芸芸是以一种体验生活的姿态前往山区,但当她真正来到大山,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渺小,面对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有多无力,更令她难受的是,她无法对她们作出任何承诺。 所以,张芸芸打算把她所看见的录下来,然后做成视频发布出去。 世界那么大,总会有志同道合者。 她要帮她们。 …… 一辆辆停在道观门口的大巴车开走,摇摇晃晃昏昏欲睡,一些考生没抵挡住睡意,把剑抱在胸口开始打瞌睡。 吴子妙坐在楚寒星身边,两人低声交谈,吴子妙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 吴子妙接听,压低声音跟对方说着什么,时不时咯咯低笑,讲了大概有二十来分钟才挂断。 因为笑得开心,她脸颊微微泛红,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愉悦和甜蜜。 楚寒星神色微顿,吴子妙悄悄地说:“楚道友,你有没有谈恋爱?” 楚寒星摇头,吴子妙摸了摸脸,抿唇却没绷住笑意。 第203章 红衣 一众考生到了s市,浩浩荡荡地下车去订好的餐厅吃饭。 路人频频朝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还举着手机拍视频。 有路人跟楚寒星几人并排走,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悄悄摸摸地问:“道长,你们去哪儿捉鬼?” “我们搞团建。”王业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 路人恍然大悟,跟身旁的人说:“嘿你说,这道士还搞联谊呢!” “哦华山论剑?” “看着有点像宗门大比。” “哗,难怪这么大场面!” “不得了,真想去现场看看。” … 万人坑,晚上十点,即将子时。 考生约莫三百个人,因此场地很大,这个万人坑底下埋了十几万人的尸骨,一批一批烧光了又往里埋,现在都还能发现焦黑的土地。 在城乡结合部,方圆五十里,一家住户都没有。 听说破四旧那会儿,四周建了房子,唯物主义没压住,差点在自己家吊死。 因此这块地到现在都一直空着,荒得很,路过的人都会走快点,那阴凉的寒意慢慢爬上后背,瘆得慌。 总而言之,这块地,非常凶,死气浓得跟墨差不多。 所以现在就是考验胆量、本领的时刻。 考官把场地留给考生,四人一对,站在这块地的四个方位,万一有什么不对劲,方便随时出手。 大家三三两两地站着,全身上下装满了法器,林绪之左手一把符纸,右手一把开了刃的景德剑,丝毫不怂。 吴子妙有阴阳眼,不过被她师父封了,她还未入道之前就因为这双眼睛差点被阿飘搞死,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些东西的存在,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特别磁场。 阴冷,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寒毛一根根变硬竖起,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树叶更为面前的场景添了一丝森冷。 在这个时候,许天阳就成了最特别的存在,离他近一点都能暖和些。 他们的考验是在面临众多鬼魂时不露怯,大大方方,如果鬼魂攻击他们应当如何。 虽然是道士,但鬼还是要怕的,渐渐有不少人朝许天阳身边靠拢。 已经入秋,本来就有了凉意,在这片阴气重的土地上,温度骤降,体感冬天。 深夜,逐渐起了寒雾,黄澄澄的月光朦朦胧胧,刮起了风,乌云遮住月亮。 快要子时了。 阴气很重,大家却没发现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开始交谈起来。 “这地儿死了那么多人,结果到现在都没见一只鬼影,它们该不会怕了。” “说不定呢,咱们这么多道友,我要是鬼我绝壁不出来。” “嗐,没意思,还以为能有啥挑战呢。” “就是,还没人家直播凶宅探秘有氛围。” “这也太无聊了吧,子时了,还没啥动静,这把稳了。” “有许道友在,估计鬼都跑完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商量着猜拳比大小打发时间,输了的往对方脸上贴一张符。 许天阳朝他们瞥了眼,没管,打量着这片坑地。 很奇怪,他的阴阳眼没有看见任何一只鬼魂,然而这里的阴气却十分重。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它们藏起来了。 因为害怕吗? 许天阳虽然自信,但他时刻保持警惕,即使得出这个结论,也没有松懈下来。 林绪之慢慢揣起符纸,跺了跺有些冷的脚,嘟囔:“搞什么飞机…”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吴子妙皱眉低喃。 楚寒星抬头望着月亮,被乌云完全遮住,已经看不见光了。 她眉心动了动,抬手掐算,吴子妙紧张地问:“怎么样?” “阵法被人改了。”楚寒星神色微凝。 三人脸色一变,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尖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一眼,瞬间就头皮发麻,从头凉到脚。 在十米开外的一个小山坡,散开的白雾后面,是一片密密麻麻残肢断臂的孤魂野鬼。 影影重重,数不清有多少鬼魂,正一副索命的表情朝他们飘来。 更诡异的是,天上的乌云散去,竟然露出一轮血月。 那些接触到血色月光的鬼魂,像附了魔,眼珠通红,招数狠辣致命,竟是生生被血月转化成了厉鬼。 血月像是一个信号,原本动作迟缓的鬼魂速度登时快得惊人,现场一片慌乱,黄符满天飞。 “啊啊啊啊卧槽怎么这么多大兄弟!” “草草草草!!!” “救命救命!” 真见到大场面,平常学得全都忘了,脑中一片空白。 好在许天阳实战经验丰富,直接抽出剑把一个厉鬼捅了个对穿。 那些家传法脉平时见得怪事多,这种阵仗却也没见过,但只慌乱一瞬,便取出法器开始捉鬼。 有了主心骨,众人回忆起平时所学,林绪之撒了一把五雷符,大喝:“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他这一声气吞山河,令大家心神一震,我方士气大受鼓舞。 “呵,我等一身正气,还怕区区厉鬼?笑话!” “哼,不就是考试,本道来也!”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邪不压正,尔等厉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众人一边掏符一边念咒,林绪之招来的雷电开始闪动,众人神色激动,惊喜欲狂,仿佛已窥见胜利的曙光。 他们盼望着,盼望着那召来的雷电狠狠给厉鬼一击,让他们出一口被压制的恶气。 当姗姗来迟的雷电终于降下,现场有一瞬间的沉默。 堪比头发丝粗的雷电打在厉鬼身上,只见众鬼毫发无损,露出被三十六号技师按摩后舒畅的表情,跃跃欲试盯着林绪之,意思是:再来一下。 林绪之双膝跪地,仰天长啸:“嗟乎,尔为雷电耶?欺吾老矣!” 没等众人消化符箓被阵法削弱大半的信息,小山坡后面突然飞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女鬼,双手敞开,做一个拥抱姿势。 众人拿剑的手,微微颤抖。 红衣,具有凝魂聚魄的功效。 万人坑,血夜,红衣厉鬼,晚子时。 很好,buff叠满了。 阴气一阵阵地被女鬼吸进魂魄,它的头发一寸寸变长。 对于鬼魂来说,头发的长度代表鬼力深浅。 也就是说,这个女鬼的鬼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暴涨。 但它只是张开双手,还没有出手。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众人和其他厉鬼且战且退,且战且退。 跪在地上的林绪之孤孤单单,身边空空如也。 王业疯狂给他使眼色:愣着干啥,快跑啊! 林绪之也疯狂使眼色:腿软了,快拉我一把! 下一秒,王业跟看见什么恐怖画面似的,一哆嗦,跟个兔子似的撒开腿就跑。 阴冷的呼吸打在林绪之脖颈,爬满全身,林绪之缓缓转头,和那红衣女鬼四目相对。 林绪之深深吐出一口气,温和一笑:“晚上好,饮茶先啦?” 第204章 叠阵 守在阵法外的考官打了个哈欠,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坑底。 阵法无非是起一个屏蔽作用,以免被无人机和普通人瞧见打破三观的事,外加显化功效,让那些法力低微,没有阴阳眼的考生也能亲眼看见鬼魂。 此时,在几人眼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普通孤魂野鬼,有些考生还没瞧见什么样呢,鬼魂便害怕消失了。 考官摇摇头:“看来下次最好分成两批。” “我先前就说一批去乱葬岗一批来万人坑……不好看管是真的,万一出了个什么意外……” “让他们一块儿,也好互相熟悉。” “正是。” …… 阵法内。 女鬼二话没说给了林绪之一掌,她指甲又黑又长,全是阴气,一爪下去能要半条命。 然而它却拍了个空,它四处张望,林绪之躺在地下嬉皮笑脸,“诶,没打着。” 女鬼再伸出第二爪,林绪之脚一蹬,跟个炮仗似的直接从它胯下窜走。 它反应很快,直接去抓林绪之的脚,林绪之踩着她头一蹬,甩掉鞋子,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跑开。 “草草草祖师爷救我!”林绪之一路朝大部队方向狂奔。 众人瞪大眼睛:你不要过来啊! 这女鬼不知怎么升的级,一出来就是半个鬼王,饶是许天阳也不敢上去硬怼。 打不过,凭他们,上去就是送菜,压根儿没法打。 林绪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咬咬牙,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跑。 但除了林绪之以外,现场还有一个人落单,那就是楚寒星。 她立在空旷的中央没动,一只手握罗盘,一只手在不停掐算。 这时,众人再蠢也发现不对劲了。 这有可能根本不是考试内容,是阵法出了差错,发生了意外!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跑出去,可他们现在就像在一个钢铁造就的罩子里,身后看着是空气,其实是无形却又坚固的墙壁,把他们和外界完全隔开了。 而在阵法外看顾的前辈,如果看见有鬼王即将出世,绝对不会观望,可以推断,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发现阵法出了差错。 “诸位道友,事已至此,只能靠我们自己,上!” 许天阳握着剑,觉得有点重,低头一看,发现他剑上跟糖葫芦似的串了七八个厉鬼。 他眼皮一跳,从背后抽出另一把桃木剑,准备以身作则,身旁却有人冲出去直奔红衣女鬼。 “啊啊啊上!!” “冲冲冲!” “师公庇佑,我等誓死不让鬼王出世!” “兽人永不为奴!!” 霎时,黄符漫天飞,众人一手开了刃被祭练过的法剑,一手掐着王灵官指诀,直接硬刚。 他们有三百多人,而厉鬼的数量则是成千上万。 一般来说,普通厉鬼虽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人给弄死,但好歹还有自己的意识,但坑地的鬼,就跟傀儡似的,一个清醒的都没有。 得到推算结果,楚寒星倏地化出灵剑。 是叠阵。 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如今的状况,所以阵法是一个幻境,而血月出现,则代表他们空间被阵法改变。 血月出,必有杀戮。 杀阵叠幻阵。 这些亡灵本身没有如此凶残,可这个阵法让它们受到改变,鬼力增强的同时,也成为了任人操纵的傀儡。 而阵眼,就是那轮血月,但它却藏在幻阵当中。 也就是说,在杀阵内,根本没有阵眼。 没有阵眼,要想破阵,唯有根据阵法本身的逻辑构造。 即,以杀破阵。 亡灵本就为死物,现场鲜活的,是他们。 杀人献祭破阵,一旦有人堪破阵法,朝厉鬼举起的剑,是否会转为自己的同伴? 自相残杀。 而死去的道士魂魄则是培养鬼王最好的养料。 鬼王一旦出世,即便杀阵破了,他们势单力薄,依旧逃不出去。 布阵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想现场的任何一个人活下去。 但恐惧上头,堪破阵法的人压根儿想不了那么多,以为杀几个人便能逃出生天。 楚寒星提着灵剑,抬眸,和一道黑沉沉的目光相对,提着两把剑的许天阳。 “啊啊啊我快跑不动了!!”一道凄惨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绪之一阵风似的从楚寒星面前绕过,红衣女鬼似乎认定了林绪之,紧随其后。 “大兄弟我没有急支糖浆啊啊啊!!!”林绪之又绕了回来。 “救救救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张天师哪吒太子碧霞元君……我、真、的、跑!不!动!了!” 林绪之吼完,一脚刹车停下,反手提起剑,勃然大怒:“老子一个堂堂正正受过皈依传度的道士,被你追得乱窜成何体统! 不就是死?老子今天就算血溅当场也要替天下众生除魔卫道! 红衣老鬼,吃吾一剑!” 他双手持剑死命往红衣女鬼丹田一捅,却像碰到铜墙铁壁,就那么一下。 林绪之的七星剑,折了。 林绪之难以置信,他一时不知是该心疼陪伴他十多年的法剑还是震惊红衣女鬼强悍如斯。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信息,红衣厉鬼五指成爪直冲他天灵盖。 林绪之脑中突兀地响起一句歌词。“掀起你滴头盖骨~” 林绪之下意识地跟着哼唱出来。 “当”,头顶响起剑声争鸣,林绪之抬头,一把灵气逼人的剑格挡住那只尖锐,指甲反射黑光的爪子。 楚寒星一把将出神的林绪之拉到身后,“它已铸成金刚不坏之身,快走。” 鬼王之所以难以对付,就是因为它捅不穿,炸不烂,名副其实的铜墙铁壁。 但有气门,只要气门受损,不坏之身便破。 一般是阴交、百会、石门、关元、印堂、膻中几个穴位。 林绪之很讲义气,“它太强了,你一个人不行,咱们一起!” 其他人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自顾不暇,一个道士身边围着五六七八只厉鬼,山坡后面还源源不断冒出厉鬼,一个不注意,就被喜好叠叠乐的厉鬼围住了。 林绪之在地上捡了一把不知道是谁的桃木剑,咬破食指,顺着剑身一抹,就要冲上去。 王业抽空往林绪之那边一瞟,见他那个动作,连忙道:“林道友,破伤风!” 林绪之大喝:“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破伤风,待我助楚道友将那女鬼擒……” 他忽地就止住声音,眼前的画面让林绪之直接呆住。 只见楚寒星提剑挑破红衣女鬼裙摆,握剑手腕一绕,裙子抽丝,楚寒星捏住那根丝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围着女鬼绕圈。 绕到林绪之眼睛都快花了,楚寒星才停下,此时,那女鬼身上的红衣消失,身上缠满了从红衣扯下来的丝线。 用红线把女鬼束缚,楚寒星分别在之前的几个穴位贴了一张定身符。 女鬼龇牙咧嘴,呼荷呼荷骂着脏话,楚寒星反手将它脸摁进土里。 林绪之竖起大拇指:“妙啊!” 吴子妙一剑劈开厉鬼,抽空扭头:“?” 第205章 大道无形 楚寒星拍拍手起身,四下一扫,许天阳在和厉鬼奋战,虽然我方势弱,但目前还未出现伤亡情况。 师公庇佑,并非空谈。 红衣蕴含鬼力,楚寒星将其拆解,受红线束缚,女鬼想要挣脱并非易事。 本来是增强自己的东西,现如今却反而因此受制。 许天阳远远朝楚寒星这边望了望,一脚踹开面前厉鬼,突破重围,举着剑冲过来,杀气腾腾。 林绪之大骇,同样握紧剑。 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楚寒星我助你破阵,快!”许天阳语速极快,“我知道你可以!等子时一过,鬼王就要出世了!” 林绪之提剑,直冲许天阳颈部。 许天阳瞳孔一缩,林绪之收回手,剑上串了一个厉鬼。 受到鬼王号召,所有厉鬼渐渐朝三人靠拢,呈包围状。 二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继续斩杀厉鬼。 他们绝不。 同类相残。 楚寒星将灵气注入剑身,脚尖点地,飞至半空,持剑横扫,登时狂风大作,卷起砂石树叶唰唰作响,灵力的波荡震飞一大半厉鬼,这时,众人终于能从一波又一波的围攻中喘口气。 楚寒星改变方向,脚尖在树枝一点借力直冲杀阵顶端,剑尖刺破阵法最薄弱之处。 天空像是一汪水潭,投进一颗石子,碧波荡漾,那轮血月随之晃了晃,破碎了似的沉入潭底。 黄白色的月亮出来了! “阵法破了!”有人高呼。 周围起了白雾,凉凉的寒夜荡起了微风,吹散了白雾,还夹杂着一丝奇异的花香。 有人用鼻子嗅了嗅,嘀咕:“什么味儿?” “还挺香,兰花?” “芍药吧,还有夜来香。” “卧槽,你们不怕有毒啊,快捂住鼻子憋气!”吴子妙大吼。 然而为时已晚,几乎是楚寒星刚破阵,便起了风,因此,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闻到了花香。 众人眼睛逐渐变红,跟被血月照射过的鬼魂一样,失去理智,竟握着剑刺向同胞。 是月亮! 月亮是那股异香的来源。 楚寒星眸光冷如千年寒冰,万花粉,迷人心智,勾起心魔,提浊降清,让众人自相残杀。 杀阵叠幻阵,幻阵模拟杀阵。 如今,杀阵才真正显露出来,而那异香,就是调动杀阵运转最主要的一点。 一环扣一环,背后的人早就料到楚寒星会如何行动,刻意藏起阵眼,刻意露出阵法薄弱的地方,为的就是让楚寒星亲手启动杀阵,对方要让她亲眼看看,是她造成这个局面,是她害死了三百余人。 她楚寒星所谓的救人,反而加速了众人的死亡。 她是凶手! 她,才是他们最该恨的人! 一双双猩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立在树枝上的楚寒星,浓烈的怨恨和杀伐之意扑面而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们的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尖锐的刀锋折射冰冷的银光,三百多人,一步步逼近,铁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嗡鸣。 杀!杀!杀! 楚寒星回到地面,铺天盖地的杀意几乎能让人喘不过气。 压抑,血腥,死气。 快到丑时了。 楚寒星扫过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眸,吴子妙,林绪之,许天阳,王业,都在其中。 楚寒星阖上眸,运转灵力,倏地掀开眼皮,眸中一片坚定,不退不避,朗声道: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众人前进的脚步变慢,许天阳一惊,取出八卦镜,他的眼睛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冷冽的嗓音像是一条冰凉的山泉,流进众人宛如被烈火灼烧的心田。 许天阳同她并肩而立,扬声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醒悟过来的人就地盘腿打坐,开始调息。 念到清静经后半段,受到迷幻的众人全都清醒,在地上打坐,不只是调息,还有平复和消化。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是太令人恐惧了。 他们竟然被勾起了心魔,和同门互相残杀。 那可是人!他们连鬼都没杀几个,更何况是人! 还有那些厉鬼,生前全都是苦命人,何其无辜? 他们干的活向来都是超度往生,如今却只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其斩杀。 他们的本心呢?他们真的配成为一名真正的道士? 如果以后再面临这样的情况,他们是不是还会被心魔主宰,杀红了眼? 什么是道? 他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阴谋,前路未知。 要…继续走这条路吗?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 那道冷冽的嗓音仍然在继续,众人却倏地心神一震,迷雾散开。 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大道无名,世间万物于天地为刍狗,一切都有定数。 不如守中。 有人哽咽着声音加入:“既惊其神,即著万物。” “既著万物,即生贪求。”另一人跟着唱道。 众人异口同声:“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许天阳松了口气,却听楚寒星道:“想必诸位已经看出来了,此为杀阵。常理来讲找不见阵眼,唯有以杀破阵,但——” 她眸光一转,扫过四周的孤魂野鬼,冷冽的嗓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诸位若能合力将这些亡魂超度,阵法可破。” “超度亡魂?这个简单,我们拿手,楚道友,那咱们现在开始吧!” “来来来,大家摆好队形。” 大家再度摩拳擦掌,一人贡献一些法器,摆了一个简易法坛,开始唱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拨罪妙经》。 许天阳皱眉,低声道:“现在把它们超度,可阵法依旧破不了,如果被阵法阻挡,它们无法离开,反而会生出更大的祸端。” “可以。”楚寒星神色坚定,“接下来就靠你了。” 许天阳心中不妙:“你想干什么?” 楚寒星把红衣厉鬼交给许天阳,用匕首划开手掌,鲜血涌出,贴在阵法壁上,低声念咒。 用自身血作引,灌溉阵法,再加上被超度亡魂念力冲击,阵法可破。 布阵人想把所有人拉进地狱,她偏要他们生。 第206章 阴阳颠倒 许天阳恍然意识到楚寒星要做什么。 杀阵不就是需要血么,她便用自身的血来喂养。 这种方法确实可行,但需要血,大量的血。 许天阳不认为楚寒星一个女子能顶得住。 他手掌握住剑锋,耳畔却传来一道十分平静的声音。 “还剩一刻钟。” 许天阳眯起眼抬头,月上中天,十五分钟后,便到丑时,脚边女鬼蠢蠢欲动,阴气自发地在它身体凝聚。 他咬咬牙,单手提着女鬼到法坛,用阴阳眼观察她的气门,取银针,按住它脑袋露出后颈,用劲一刺。 女鬼疯狂挣扎,指甲头发暴涨,幸而楚寒星用符定住它几个重要穴位,使它挣脱不了。 许天阳额头开始冒汗,他气沉丹田,将全身灵力汇聚银针,一种隐形的气在同他对抗,许天阳眼神一狠,把银针刺进女鬼后颈。 霎时,女鬼跟发了病似的瘫在地上抽搐,许天阳举起桃木剑,串上符,招来几个道士,围着女鬼开始念解冤结咒。 他们要在最后十五分钟内将女鬼转为普通鬼魂,再进行往生超度。 时间紧迫,数十个道士围着女鬼踏罡步撒纸钱解除冤孽,他们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念咒,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两瓣嘴唇上下翕动。 女鬼呼荷呼荷地挣扎抽搐,周身红光时隐时现,此为各种煞气,发凶,因此数十个道士不仅要念咒踏罡步,还需要掐诀护身,以免被煞气冲击。 一心二用,很快有人顶不住,嘴边渗出血迹,双腿发软,王业一把将其拉出队伍,自己顶上,而被拉出那人,胡乱擦了擦血,去另一边的孤魂野鬼超度法场继续念经。 短短十五分钟,围在女鬼周围的道士不知换了几波,许天阳作为领头法师,硬是咬着牙生生扛了这一波煞气。 在一遍遍的解怨咒加持下,红光渐弱,就在众人心头微松时,子时跳到丑时那一瞬间,女鬼周身却又爆发出冲天的红光。 最后的机会,反抗是绝对是猛烈强大的。 剧烈的气流直接把身边的道士震飞,许天阳反手将桃木剑插进泥土,稳住身形,继续着解冤咒: “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世结成冤,三世报不歇。” 女鬼乍然把所有煞气聚拢,直逼许天阳,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女鬼越是阻挠许天阳越是要做到。 许天阳眼神发狠,大喝:“我今传妙法,解除诸冤业,闻诵志心听,冤家自散灭!邪祟退散!” 轰,天空一声巨雷炸响,红光瞬间熄灭,女鬼眼露迷茫,却有几分清明。 许天阳几乎虚脱,有人上前接住他,有人把女鬼扔到另一个法场超度。 许天阳被人扶着,他艰难地朝楚寒星所在的位置看去,发现她在做什么后,心里猛地一跳。 她居然把自己设为阵眼,提前破阵。 楚寒星骗了他! 场外的考官终于察觉不对,惊慌地冲进万人坑,却被震了一下,倒退了好几步,几人齐齐变了脸色,这才发现阵法被改了。 他们急急忙忙地开始破阵,就在这时,“哗啦”一声,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碎了。 考官这才彻底看清里面的场景,三百多考生,没有一个人身上没有沾血。 更有一百多个考生晕倒在地上,不知生死,而最为厉害的许天阳,也已是强弩之末。 即便如此,他们却还在坚持超度。 那简陋到无法言说的法坛,浑身脏污的道袍,沾了血的云袜,哪一个道士看见了不得说一句“不成体统”? 但他们成功了。 那些亡魂变成星星点点的光飞上高空,仿佛被明亮的月光揉进了怀里。 他们的信念之力,无比地纯粹干净,每一个参与进来的考生,周身的气息清静平和。 这是前所未有的场面,一群考官无比震撼。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寒星面色苍白地靠在树下,许天阳推开身旁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到树下,伸手去扣楚寒星的脉。 许天阳知道,楚寒星想躲,但她没有成功。 紊乱的脉象让许天阳头皮发麻,他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怕死吗?” 在许天阳发现是个杀阵后,他目光第一时间看向了楚寒星。 杀死三百人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是的,楚寒星很强,尽管他不想承认,但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在楚寒星提起剑的那一刻,他同样握紧了手里的剑。 但她替林绪之挡了一刀。 只在一秒钟,许天阳便作出决定,放下骄傲,主动去给楚寒星打辅助。 幻境打破,她是顶端的那一个,万花粉落下,她首当其冲,但最后唤起众人清明的,依旧是她。 许天阳现在才想通,为什么她要众人超度亡魂。 因为她不知道万花粉会不会再卷土重来,唯有让众人灵台清明,分散注意力,才能抵挡同类相残。 而超度,则需要心神合一,也能让道心不稳的考生安定下来。 鬼王的事不能等,注定会有许多考生受伤,如果不及时医治很有可能一命呜呼。 一场法会两个小时起步,而大型的群体超度,少说六个小时以上。 等他们超度完,靠着念力冲破阵法,不知有多少考生尸体都凉了。 万人坑布阵后一直有道协看守,外人绝对没有机会捣鬼,所以,是他们内部人反水了。 楚寒星不能断定叛徒留没留后手,最保险的法子,就是用最快的时间破阵。 找到阵眼,一般是要把阵眼破坏,阵法才能解除。而楚寒星为了速度,将阵眼引到自身,这其中凶险,不必多说。 给阵法喂血是个蠢办法,因为十分耗费自身,要想喂饱阵法,就需要输送源源不断的灵力和血,但许天阳想,他们人多,能撑一会儿,而且时间到了,考官绝对会发现问题前来帮忙。 许天阳没想到的是,楚寒星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喂饱阵法,她打的主意,是用自身的血作引,把阵眼引到自己身上。 楚寒星动了动手腕,淡淡道:“杀阵是冲我来的。” 许天阳冷笑:“彗星袭月,阴阳颠倒,谁能独善其身?” 第207章 风雨欲来 楚寒星眉心一凝,许天阳道:“我师父已经算出人间有浩劫将至。” 许天阳取出一个瓷瓶,捏着楚寒星手腕让她摊开手心,倒了一颗丹药。 “暂时只能补气血,你跟我回全真,我让师叔给你调养。” 楚寒星全身没力气,只能抵着树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她手心盖住瓶口,把丹药倒了回去。 “多谢,我会医术。”楚寒星问,“你方才说人间有难?” 许天阳费解:“你这么厉害,自己不会算?” “入师门的规矩,不可推算国运。”楚寒星道。 被拒绝丹药,依许天阳的骄傲,是会不屑一挥衣袖,然后潇洒离去。 但楚寒星诚恳求问让他心里有一丝微妙。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 糟糕,怎么是反派语气。 许天阳在心里暗骂,指了指天空,“你看过星象吗?” 星象能推测国运,楚寒星摇头,“不曾。” 许天阳往嘴里倒了一颗丹药咽下,道:“我师父,不,应该说全真、正一、茅山几个掌门,在出现彗星袭月星象那天卜了一卦。 在天空变为橙红色时,人间便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阴阳颠倒,白天出现月亮,晚上出现太阳。 届时便会出现瘟疫、旱灾、饥荒、战争,人间大乱,百姓无所依靠,我道门死伤无数。” 楚寒星神色一冷,“何解?” “你真的很聪明。”许天阳啧啧道。 楚寒星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但留一线生机。” “没错,天地本不全。”许天阳转而问道,“你可知为何这次考试让全国各地的考生都来参加?” “以前都是在当地考试,但这次召集了所有修行者,包括家传法脉的散修。” 楚寒星隐隐有预感他要说什么了。 “因为他们算出,生机在这次考试之中。”许天阳捏着瓷瓶,不自觉用了劲,深呼一口气,把埋在心底的秘密咽下,笑道,“星象告诉他们,不久之后有杀破狼出世,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灾难可解。” 杀破狼,大凶。 许天阳抬头,北斗七星图中的贪狼星一闪一闪,仿佛受到攻击一般。 …… 一辆辆救护车来到万人坑,又接二连三开走,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许天阳跟着大部队离开,上车时,他回头看了眼刚才的那棵树,楚寒星已经不见了。 许天阳没有去医院,他回到了道观,打开门,果不其然,几个掌门在他房里打坐。 许天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师父,各位掌门,弟子回来了。” “如何?”张祖陵掀起眼皮问。 许天阳点了点头,房内六人对视一眼,许天阳师父开口:“你该下山了。” 许天阳咬咬牙,“师父,掌门师叔,能不能……” “没有办法了。”张祖陵无声叹息,“宿命轮回,逃不掉。” 许天阳眼眶一红,抹了把脸,跪下给六人磕了三个头,转身下山。 不只是许天阳,其他道观,也派出受信任的弟子下山。 …… 楚寒星在树下待了一会儿,等力气缓缓恢复,她取出瓷瓶,咽下三颗丹药。 好久不见的赵明在这时出现。 赵明身边还跟着白无常,他快步上前,扣住楚寒星的脉,心下一松:“问题不大,我送你回去。” 他招呼着白无常,把楚寒星带回了紫金学府。 张芳只觉得屋子里忽然变冷了,她裹紧被子,再次沉沉睡去,而楚寒星的卧室亮起了灯。 赵明松开手,让楚寒星坐下。 楚白急急忙忙地跑上来,动了动鼻子,闻到血腥味,心中一跳:“楚寒星,你又受伤了!” “无碍。”楚寒星对白无常颔首,“多谢帮忙,请问如何称呼?” 白无常瞥了眼赵明,见他出神一般盯着狴犴,冷声道,“叫我太白就行。” 楚白递上毛巾,楚寒星接过把手上的血擦干净,道:“这次麻烦你们了。” 太白摇摇头,见赵明仍然在出神,用哭丧棒捅了捅他胳膊。 赵明回神,指着狴犴问:“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楚寒星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淡声道,“楚白。” 赵明心里一个咯噔,嘴唇居然开始发白。 赵明觉得自己嗓子干哑的不像话,像是咽了口沙子,粗粝地在喉咙间摩擦。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说:“楚、楚白啊……” 太白惊诧,扭头,却见赵明一脸笑意,笑得面皮都在颤抖。 仿佛他不是想笑,而是想哭。 楚寒星好似没有发现,跟太白闲聊。 “灾难将至,你们有收到消息么?” 太白沉默片刻,想开口说些什么,赵明突然暴怒:“关你劳什子事,你好好当你的明星便是!” 楚白定定地望着赵明,楚寒星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给自己开方子,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杀破狼的命格太凶,所以天道容不下我,但又留下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楚寒星放下笔。 赵明眼球充血,死死咬住后槽牙,盯着楚寒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有多恨她。 楚寒星垂眸,轻叹:“真是多亏你了,赵明。” “楚寒星你最好……”赵明捏紧拳头,声音抖得不像话,却没能说出她最好什么。 太白扯着他胳膊,转身消失在白雾当中。 两人回到阴司,赵明又恢复成那张死人脸,汹涌的情绪在心底平复。 太白眼神探究,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面无表情,令她大失所望。 她摇摇头,冷声道:“继续干活吧。” 赵明沉着脸,穿上阎王官服,戴上面具,端坐高台,一拍惊堂木,道:“带亡魂上来!” 旁边是戴着面具,一身判官服,手拿毛笔记载的太白。 …… 道教考试在万人坑那天终止,考官宣布,本次参考三百余人考生全都通过,并发下证件。 而内鬼骆舌,早已不知所终。 这次事件太过严重,把人命当作儿戏,道协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整肃清查,陆陆续续有不少道士被逐出道门,他们的职位被新来的考生补上。 一次风波过后,又很快回到正轨,明面上平平常常,私底下已开始暗流涌动。 比如好几家上流家族在外学艺的儿女回到家中尽孝,在那次考试后的道士更加努力,修习道术,而整天睡觉的楚白都在日以继夜的地修炼。 风雨欲来。 第208章 化骨水 楚寒星破掉阵法后,骆舌在第一时间钻进驾驶位离开,这么多条人命,道门一定会彻查,他绝对会被发现。 尽管他一走,所有人都会发现是他在捣鬼,但骆舌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暴露是迟早的事,与其到时候被揪出来,还不如趁现在众人顾不上他时直接跑路,反正他们也抓不着他。 骆舌驱车来到一栋别墅,确保没人跟着他,轻手轻脚地下车,去敲别墅的门。 片刻,他被王自德迎进门。 王自德朝他身后瞥了眼,骆舌连忙道:“放心,没有人跟着我。” “骆道长辛苦了,快请坐。”王自德笑着让开。 骆舌“诶诶”两声,进门找了个沙发坐下。 一个美艳的女子端了杯茶上来,笑意盈盈,“骆道长,请喝茶。” 骆舌打量着女子,目光在她胸口流连,心思一荡,双手接过茶杯,指尖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女子的手背,面容和蔼。 “多谢,多谢。” “不客气,我给您削水果。”美艳女子笑吟吟地从水果盘中取了一个苹果。 骆舌咧着嘴点头,暗自搓了搓手指,回想那一抹触到的温热和柔软。 关好门的王自德转过身,看见这一幕,心中嗤了一声,道貌岸然。 王自德在他对面坐下,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先是客气了一番,这才问:“万人坑现在是什么情况?” 骆舌盯着美艳女子,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一听王自德提起正事,心中不禁一抖。 “王先生那楚寒星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然在里面把阵法给破了!我可是按照您图纸上的标注,把阵眼藏在外边,可我走之前去看,阵眼已经废了! 话说这阵法设计也太厉害了,居然能把阵眼藏在阵法外面! 我自问博览群书,跟着道协那帮人处理事物,见多识广,可如此布阵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思路诡谲,玄妙多变……” 骆舌开始狂拍王自德师父马屁,一半是真的惊讶,另一半是他现在如过街老鼠,根本不敢露面,他需要一个靠山。 骆舌滔滔不绝,没注意到王自德没有开口了,甚至连脸上的虚伪的笑意都收了起来。 听骆舌一遍遍地复述阵法,王自德眼底阴狠一闪而过。 王自德冲温恬使了个眼色,温恬点点头,王自德打断骆舌的话,沉下声音:“骆道长,阵法图纸呢?” “在这儿。”骆舌从怀里掏出图纸,正要递给王自德,心里突突地跳,他猛然收回手,发觉王自德正一瞬不瞬盯着他,黑沉沉的瞳仁几乎没有反光。 骆舌后背发了冷汗,他噌地一下站起来,“王先生,我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就要去开门,面前却倏地笼罩一片阴影,王自德背着光,站在对面,阴恻恻道:“骆道长,我看你还是把图纸还给我吧。” 骆舌右眼的下眼皮跳个不停,一下又一下,速度比心跳还快,几乎要抽搐了。 骆舌又惊又慌,“王先生,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知道——” 慌张的声音戛然而止,骆舌僵硬地低头,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肚子。 王自德怜悯一笑:“骆道长,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骆舌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待身后人抽出水果刀,他直直地栽倒在地,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王自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葫芦,直接把骆舌的魂魄收了进去,然后用红布封口。 葫芦是拿来吸收煞气和收鬼用的,王自德不仅让骆舌肉身死去,还把他的魂魄囚住。 王自德拍拍葫芦的瓶身,哼笑道:“骆道长,好好儿待着吧,谁让你知道那么多呢。” 他可不想这么早就上了道教的追杀名单。 王自德晃了晃葫芦,别在腰间,温恬握着沾血的水果刀,似乎还没有回神。 王自德拍拍她的脸蛋,扔给她一个瓷瓶,“温小姐,还得麻烦你收拾了。” 温恬砰的一下扔掉水果刀,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白着脸,望着王自德,徒劳地解释:“我、我没想杀他,不、不是我杀的。” 王自德皱着眉,似乎觉得她说这样的话令他很是莫名其妙。 “温小姐,你明明想杀人,我只是在帮你迈出这一步而已,你看。”王自德指着水果刀,“你刚刚一下就捅了进去,你第一次就能做到这么好,天赋异禀。 你不是不喜欢他揩油吗,现在他死了,还是被你亲手杀死,你不该高兴吗?” 温恬浑身抖如筛糠,她颤抖着声音,“杀人、犯、法……” 王自德笑了:“我给你的是化骨水,你只需要往他身上滴上一滴,就能给你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滩透明的水。 你放心,没有人会发现他死了,连阎王爷都查不到。” 在王自德轻飘飘地语气下,原本颤抖的温恬,渐渐安定下来。 她反复地深呼吸,按照王自德所说,打开瓷瓶,往骆舌尸体上滴了一滴。 温恬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尸体一点一点被融烂化开。 一分钟不到,光洁的地板只剩下一滩人形水迹。 温恬愣愣地盯着那滩水,良久,她缓缓低下头,死死盯着手中瓷瓶,心脏咚咚跳地飞快。 温恬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天亮了,温恬走了,那瓶化骨水,王自德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没有要回来。 这时,纯阳子从楼上缓缓下来。 王自德连忙上前:“师父,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天命之女在咱们掌控当中,下一步您有什么指示?”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甜香,很好地掩盖了其他气息,纯阳子眯起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王自德凑上前:“师父,您说这师祖本领通天,料事如神,他干嘛不直接把楚寒星这个妖女给杀了?” 纯阳子斜睨了他一眼,似是觉得王自德太蠢,摇了摇头,“时机未到。” “是是是。”王自德嘿嘿一笑,“师父,那咱们下一步是不是继续给那妖女下套,趁她病要她命?” “不。”纯阳子神色怜悯,宝相庄严,“我们要帮她。” — 感染风寒,可能会断更。 第209章 视频 娱乐圈鱼龙混杂,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阴私事被爆出来,最近一件事,让一众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 最初是有人在一段视频底下评论,猜测楚寒星养小鬼,起先没人搭理他,还有不少人说离谱,那人被网友反驳,没掀起什么风浪。 在楚寒星录制《真实的生活》综艺播出后,圈了一大波粉,平台上有各种直播花絮和她个人的剪辑视频,视频底下评论一片哈哈哈,很是欢乐。 就在关注度最高的时刻,一条有关楚寒星各种巧合的视频横空出世。 比如最开始,楚寒星一靠近大巴车,车子就有坏掉的征兆,又比如一阵诡异的妖风吹走了她面前的小红花,还有马场,原本好好的马儿在她骑上马后没过多久开始发狂…… 各种巧合剪辑在一起,就不单单是巧合那么简单了,在某些水军的刻意引导,加上视频背景悬疑的bgm,风向发生了变化。 【怎么巧合老是发生在chx身上?】 【要不是这个视频,还真没发现她录个节目出现这么多意外。】 【妈耶,听说chx在养小鬼,她这该不会是遭到反噬了吧。】 【嗐,大惊小怪,娱乐圈里不是很常见么,我听说lha在家里供了狐仙,保美貌魅力。】 【你们看她之前在剧组的花絮没有,我感觉跟综艺相比,有点像两个人,性格大变,据说养xg被反噬后就会这样。】 【哦莫…lx之前不就是被下降头了吗,好像是去了t国那边,lx回来后脖子上就多了一个佛牌,感觉t国那边好邪门……】 【对对对,听说养小鬼可以吸气运,你们看她上完综艺后直接爆红,路荔跟她走得最近…该不会……】 【我仿佛知道楚为什么要跟路做朋友了。】 【纯路人,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样想的原本只是一小撮人,可他们聊着聊着,号被封了。 好像在深水里投入一个炸弹,唰的一下,视频直接在词条上爆了。 但没过多久,又被压了下去。 豁,欲盖弥彰的手段,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原本对此说法半信半疑的网友,这下彻底相信了,词条广场乱成了一锅粥。 【笑死,还捂嘴,一边自恃清高一边删评论,又当又立。】 【真别恶心人了好吗,自己没实力搞些歪门邪道,被戳破了还黑人账号,哎哟,不得了,微.博是不是姓楚?】 【纯路人前来吃瓜,有没有集美说说发生了什么?】 【不敢说,怕被封号。】 【我号不要了,我直接告诉你们:楚寒星养小鬼吸其他女明星气运,现在被反噬了,大家最好离她远点。】 【楼上的好搞笑,我们哪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她?】 【塔罗玩家说一句,如果你关注了楚的微.博或者存有她的照片,都很有可能被吸走能量。】 【没错,懂的都懂,建议有她在的视频也少看。】 【话说我最近天天刷楚的视频,还关注了她,然后这几天特别倒霉,不知道是不是楼上说的那种。】 【玄学人士告诉你,绝对是被吸了能量。】 【我靠,好可怕,这就取关。】 【我的天,这么明显的谣言,真有人信啊?】 【你们都被降智了吗?还吸能量,这也太扯了。】 【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 舆论风向越来越不对劲,而且很诡异。 只是一小部分人的臆想猜测,高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更别提花钱让人封号,怎么忽地一下子就在热搜上爆了? 更何况这言论也太过离谱了,居然能引起这么多人关注,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个时候压热搜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不知是哪一方势力,把热搜给压了下去。 不出所料,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让更多人相信这就是真相。 高敏询问了傅嘉等人,他们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 季清告诉她,无论是传播巧合视频,引导舆论方向,还是刻意出手压制话题,背后从始至终都是同一拨人。 挂断电话,高敏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陆盈盈在门口低声说:“高总,您前天约的编导来了。” 高敏随口道:“这会儿我有事,你先帮我接待一下。” 陆盈盈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应了声好。 转过身,陆盈盈快步离开高敏的办公室,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没忍住,嘴角上扬。 这个编导,可是高敏用了大半个月时间才说动对方愿意来谈一谈合作的事,没想到现在因为楚寒星的事,就把人家晾到一边。 虽然陆盈盈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本事,但能让高敏几次三番地放下身段上门,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正好,封然不是说要看她的本事吗,那她就让他看看,她陆盈盈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陆盈盈窃喜时,严青和她擦肩而过,陆盈盈立马收起笑容。 “客户在等你,别再耽搁时间了。”严青淡淡道。 陆盈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不正在去么。” 严青瞥了她一眼,径自抱着文件去高敏的办公室。 在严青看不见的地方,陆盈盈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十分不爽。 同样是助理,可高敏偏偏对严青委以重任。 要不是严青忙,这次接待客户哪里轮得到她。 想到这儿,陆盈盈加快步伐,她可得快点儿,这么好的机会,她可得抓住了。 严青放下文件,确定门关好了,低声说:“陆盈盈有问题。” 高敏诧异,严青肃然道:“陆盈盈之前想跟客户私下沟通,被我给拦住了。” 高敏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严青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楚小姐的事要公关一下么。” “先等等。”高敏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为无稽之谈自证,说不定对方反而会用这个做文章。” … 高敏没猜错,温恬的确在等她们的公关,一旦工作室发声,温恬就会让水军攻击工作室,搞臭工作室的名声,打着避雷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拖垮她们。 第210章 正经道士 温恬迟迟没等到发声,于是继续让人给#楚寒星玄学#词条增加热度。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讨论,还有些网友去私信关注的玄学博主让对方判断一下。 有一个粉丝不到一万的博主发了这样一条内容。 @易学大家王老师:【大家好,我是一名从业十年的命理师,最近有不少朋友私信我对某明星怎么看。 特地在此说明一下,本人对于某明星养xg吸能量这件事我持保留态度。 跟大家科普一下,在我们命理圈,有个术语叫“同气相求”,意思就是呢,如果你长期链接某人,你们的气场会变得一样,磁场同频。 而明星气运本就比普通人强,相当于一个磁场里的老大,至于这个场域里的普通人嘛…大鱼吃小鱼。 算了,不能说了,懂得都懂,奉劝诸位一句,还是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 这条微博一出,直接在热搜词条广场排上了第一,不到十分钟,底下评论就破千了。 【所以是被石锤了吗?】 【明显是出来蹭热度的,还真有人信,无语。】 【多的不说,在下先取关为敬。】 【楚先前糊成啥样了,上个综艺农奴翻身把歌唱,真是不得不令人深思。】 【又是跟父母断绝关系,又是跟老东家解约,怕不是真被附体了。】 【这个玄学博主真的有点东西,我原来根本不信这些,可他这么一说,感觉还挺科学。】 【王老师,我明年犯太岁,能帮我化解一下吗?】 @易学大家王老师:【私我。】 网络从来不乏蹭热度博眼球引流量的人,也有博主对此真的好奇,于是扒出楚寒星的出生日期,西方东方各种推测齐上阵,八字,紫微斗数十二宫命格,星座星盘,一通分析。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是一个早夭命。 并且,跟娱乐圈沾不上边。 一群人讨论来讨论去,最终确定,公布资料上的出生日期并不准确。 命盘是没得扒了,众人又开始扒楚寒星录制综艺时看起来很玄学的视频,试图通过视频判断她有没有被附体。 剪出来的视频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反倒在另一条视频里发现了很久没露面的楚寒星。 视频里,一群身穿藏青色的道袍的道士浩浩荡荡地等红绿灯过马路,楚寒星就在其中。 本以为她是误入,却见她跟身边几个穿道袍的道士相谈甚欢。 视频只有二十秒,马路上声音嘈杂,在视频播放到第十五秒时,一个道士中气十足地说他们在搞团建,视频末尾还隐约听见有路人说什么“华山论剑”“联谊”。 视频一出,原本在热搜广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网友诡异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又沸腾了。 【哇,感觉次元壁破了。】 【好家伙,说来说去,合着楚寒星是个道士?】 【真的假的,请的群演吧。】 【动不动就演,人家不过日子了,天天就给你们证明自己了是吧?】 【支持楼上,你看视频中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不论男女大脑门蹭蹭亮,稍微了解一点的都知道,真修道的不会把自己额头遮挡,怎么可能是演员。】 【笑死,被打脸了吧,楚要是真养小鬼,几百个道士会跟她走一堆?】 【如此荒唐的言论会有这么多人相信,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战士,就静静地看着你们不说话。】 【你们都在讨论楚是不是在演,只有我想问:道长,缺女朋友吗!】 【不缺女朋友的话,考虑一下男朋友呀~】 【是想跟正一派的道长谈恋爱的小哥哥一枚吖~】 …… 温恬属实没料到会有这样一条内容的视频横空出世,尽管楚寒星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自己脸被打得啪啪响,发红发烫。 风向的转变就是因为这条视频,只要这条视频被删掉,那事情绝对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重回正轨。 温恬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被光速打脸令她十分恼怒,眼下她更关注的是如何消灭掉那些声音。 温恬给封柒倒了一杯咖啡,笑盈盈道:“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大方向不会变的,对吧?” 封柒跟水军头子交涉了一天,早就精疲力尽,直接想甩手不干,介于温恬之前帮了他一个大忙,于是拧着眉喝了口咖啡提神。 没想到两分钟不到,一天的疲惫全部消散,精神振奋,封柒觉得自己通宵都没问题。 封柒干脆把咖啡全部喝光,声音有些亢奋:“放心,事情绝对会按照你的计划发展。” 温恬满意了,接过封柒手里的杯子,去厨房冲洗,顺便把指甲里的粉末冲掉。 …… 一条条消息纷纷进入各方势力视线当中,当晚,平台负责人接见了几个平平无奇的道士,把客人送走后,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加班。 而许天扬等人一直在关注着楚寒星社交网络上的动态,他下山的目的,就是要不余遗力地从各个方面帮助楚寒星。 当然,也不仅仅是他。 楚寒星登入社交平台账号,排在首页第一条的内容发布时间是在一年前,评论破百万。 排在前几的评论是在综艺播出时,上来凑热闹,称呼她为楚女士,一些调侃搞笑的内容。 往下看,日期最新的一条点赞飙升,内容是:【楚女士,听说你是个道士?】 楚寒星把刚拿到手热乎的道士证摊开,拍了一张,然后把照片发布在平台上,便退出软件,开始看文献。 …… 舆论从发酵到爆发,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但也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按理说温恬想要删除那条视频让那些声音消失并不算难,加上她对自己运气一贯的自信,丝毫不担心封柒会失败。 当温恬被一连串消息通知铃声吵醒时,风向彻底变了。 几乎是在楚寒星刚发出那张照片,就被各方人士转发,其中不乏正规道观的道士,其中一个拥有三百万粉丝的博主转发并配言: 【都是正经道士,只捉鬼不养鬼,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第211章 图灵测试 这就很尴尬了。 【先前说得神乎其神,两天不到就被打脸了。】 【只有我想知道,这股妖风是怎么刮起来的吗?】 【无语,放这种黑料是何居心,要不是楚是道士,根本不能洗清谣言,诚心想把人推进悬崖不能翻身是吧。】 【官方认证的正经道士一枚吖~】 【楼上的我忍你很久了(握拳)。】 【是摸鱼刷评论想笑又不敢笑的打工人一枚吖~】 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评论乱入,也有人观点清奇,问:【所以道长,真的有鬼吗?】 博主回:【信则有不信则无。】 【有鬼神就有因果,有果报就有业障,有业障就有口业,所以之前我手滑点赞了某些不好的评论……】 【扣1太上老君原谅你!】 【1】 【1】 【11】 【1111】 【11111】 …… 温恬不断地刷着评论,没有想到一张照片就让她的苦心经营付之一炬。 啪的一声,手机被温恬砸在了地面,她的心中充满了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楚寒星命这么好,总会有人来帮她! 温恬眼中满是不甘,但并没有就此放弃,恰好,王自德打来电话,让她继续给水军头子塞钱,继续散播着有关楚寒星玄学言论。 温恬阴沉着脸:“现在这招不管用了,许多大v站出来支持她,没人会相信。” 王自德不在意地哼笑两声:“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照我说的做就行。” 温恬猜测王自德背后的人还有其他安排,她有预感,绝对不是现在这种小打小闹。 温恬的心跳蓦地加快了些,仿佛再往前踏一步就是她就能看到万丈深渊,但……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 在山区搬货的张芸芸努力完成自己的愿望,她把自己跟小桃买货、运物资、挨家挨户发放物品的画面一一录下,然后自学剪辑,注册账号,发布视频。 刚开始张芸芸踌躇满志,势必组织起一个大队伍,可没过几天就蔫吧了。 因为她发布的视频在网络无比发达的时代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张芸芸剪辑技术一般,不懂视频节奏,不知道热词,不知道该如何博取流量,总而言之,张芸芸发布的视频,观看人数少得可怜。 她有些失落,小桃安慰道:“慢慢来,不着急。” 然而张芸芸似乎跟自己杠上了,抽出各种休息时间学习视频剪辑,如何让平台推给更多人观看。 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张芸芸的视频观看人数终于突破了五百人。 张芸芸吐出一口老血,直接给金玲打了一个电话:“十天,我要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视频。” 张芸芸想明白了,自己卷不如让闺蜜卷。 … 金玲还没生下季清时,便把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送给了当时看起来还不错的表弟。 但她看走了眼,表弟接手,公司业绩日益下滑,一年不如一年,眼见就要破产,金玲回国,当机立断拿着股份权益合同,作为公司最大的股权持有者,她顺利进入公司任职,成为一名小经理。 金玲只花了三天的时间,把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表弟踹走,重新上位董事长,用一个月的加班熬夜力挽狂澜,让摇摇欲坠的公司重新走上正轨。 金玲天天熬夜,季清提出帮忙——原本他打算等公司破产后收购,毕竟是他母亲亲手创立——但被金玲拒绝了。 金玲笑着说了一句“我还没老”,季清便再没有过问。 金玲正准备带领公司开拓新的疆土,接到张芸芸电话,她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就决定进军传媒行业,视频要录,电影要拍,总要有人记得,总要有人来做。 她是一个女人,儿子孝顺,事业有成,身体健康,家底丰厚,人生没什么遗憾,重新接手公司也只是因为她喜欢在商场拼杀的感觉。 张芸芸那些视频她每一条都看过,那些女孩儿黝黑的眼睛里的期盼看得她心揪,既然人生没有遗憾,何不发挥余热,去帮帮她们呢。 金玲让人运营了张芸芸的视频,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高敏工作室二话没说推了一把,素不相识呱唧呱唧传媒公司也公开转发支持,更不消说她儿子季清。 在几方势力的推动下,根本没花到十天时间,张芸芸视频播放上千万,她的电话被打爆,私信更是999+。 不仅如此,她还在家族群里收到了各个亲戚的语音“关心”。 “芸芸啊,你干嘛放着好好的贵太太不当去山区做什么苦力,还是赶紧回来,成天在外跑,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趟,连丈夫不管,像什么话!” “你一个姑娘家家,搬那么重的货,那是男人干的活,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就是,你是个女孩子,整天抛头露面还把自己狼狈样子弄得全网皆知,有失体统,哎哟,外人看见了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你爸妈……” 家族群里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火朝天时,冷不防地出现一条系统提示:张芸芸已退出家族群。 嚯哟,七大姑八大姨又纷纷给张芸芸父母打电话发消息,好在张芸芸赶在这之前,就让他们关机断网。 有亲戚仗着自己辈分高,给张芸芸打电话,她果然接了。 不待张芸芸开口,亲戚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芸芸啊,你得听话啊,怎么说你也是圈子里的名媛,没结婚之前是大小姐,结婚之后是贵太太,人都是往上走的,你怎么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呢……” 张芸芸:“我在做公益。” 亲戚:“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连家都不要了吧……” 张芸芸:“我在做公益。” 亲戚:“你老公已经知错了,他不是都跟你父母保证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么,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总不能不顾前因后果直接给他判死刑……” 张芸芸:“我在做公益。” 亲戚:“做人嘛,大事小事总有犯错的时候,你要把心放宽,大量一点,要有容人之心……” 张芸芸啪的一下挂断电话,拉入黑名单,吭哧吭哧地继续搬货。 小桃耳朵尖,见她一边搬货一边嘀咕着什么“未通过图灵测试,果然是npc”“建议改进完善,投入更高级npc”“人工智能杀人”等奇奇怪怪的话语。 第212章 大旱 张芸芸会收到成百上千的私信,有询问地址愿意捐赠物资的,有想要加入她们做义工的,有品牌方表示为公益助力,总之,她们彻底走进了大众的视野。 也的确如张芸芸所愿,她们被看见了。 不过,一旦站到台面上,对于个人的心理素质承受能力会是极大的考验。 有支持就有诋毁,有赞美就有谩骂。 在视频底下前排有条点赞过万的评论,说她在作秀,认为背后有一整个强大的团队运营。 评论痛斥她们娱乐至死,拿劳苦大众的辛酸做卖点获取同情博关注,吃人血馒头。 张芸芸对着评论比了个中指。 他妈的,别说馒头,她跟小桃搬了一天的物资,水都没喝上两口。 诚然她如今有金玲做后盾,并且踩了狗屎运得到许多大佬支持,但要说团队…她跟小桃,勉强算作一个草台班子。 还有评论说,为什么单给女孩子送那么多物资,对男孩一两本书就打发了,搞性别歧视。 张芸芸对此报以冷笑,拜吴尚津跟季厚鸣两个老狗所赐,她对男人没什么好感。 即便是还没长成男人的男孩。 因为他们终究有一天会成为男人。 不歧视,但不想接触。 还有人认为她们搬运物资作假,堆成山的物资,凭她们两人搬运,太假了。 因为张芸芸跟小桃两个女人,两个面若桃李,身材姣好的女人,并不符合众人心目当中搬运工的形象。 张芸芸:… 申请图灵测试。 因此每当张芸芸打开私信聊天框时,都要屏住呼吸,这种刺激和玩扫雷游戏不相上下。 无数条评论涌入她的视线,但令她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段话: “无论up主是不是在作秀,但视频中那些女孩儿的的确确得到了帮助,我无法让自己忽略她们眼中的渴望和收到卫生用品的惊喜而去分析up主是不是在借此让自己爆红网络。 以及,up主是不是女权,为什么只帮助女孩儿却不关注男孩,是不是在挑起男女对立。 我只希望,诸位能够明白。 从来没有一束灯光打在她们身上。” 就这一段话,张芸芸当即就释然了。 这不就是她所追寻的志同道合者么。 张芸芸开始愉快拉着小桃一起看私信,山里的屋顶已经压了厚厚的雪,两人披着毛毯挤在一堆,认真地对接下来的行动做规划。 …… “国师,近日有臣子上奏,南方多地出现薄鱼,和天象预示的旱灾时间吻合。” 声音有点耳熟,楚白闻声抬头,首先入目的是这人戴着前圆后方的旒冕,然后是一身玄色绣有龙纹的朝服。 楚白隐约想起,古籍当中记载,“见薄鱼,则天下大旱”。 那道冷冽的嗓音回道,“陛下,立春后。” “按照国师所说,孤已命人提前两年囤积粮食,并让百姓全部种下抗旱农作物,即便会有三年大旱,也绝不会让百姓落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楚白看见,旒冕下的神色悲天悯人。 “有大旱必有大灾,还请国师为了天下苍生继续推演国运,孤有预感,会是时疫。” 宫殿微风徐徐,珠帘摇摇荡荡,良久,楚白听见一声好。 身着朝服的君王离开宫殿,只余一人立在原地,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入夜,那人于瑶台上几案坐下,手执毛笔,推演星象。 楚白第一次看到宫殿外面的景色,巍峨的皇宫,道路四通八达,来来往往提着宫灯的宫女太监,瑶台上,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瑶台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建筑,是最接近天的地方,仰头就能看见一望无垠的星空,没有半点遮挡,是观星的绝佳场所,也是那人的宫殿。 楚白看不懂天象,但他认出了北斗九星。 可是…楚白跳上几案,歪头:“为什么破军星不见了。” 连光芒最弱的两颗星星都能看见,偏偏没瞧见破军,一点光都没有。 “没有不见。” 似乎是夜晚风大,那人食指抵着唇咳了一声,右手继续提笔推算。 楚白没有等到那人下文,它在楚寒星布了聚灵阵的房间醒来。 “你又睡着啦。”宅灵在天花板上,居高临下地看它。 “你会做梦吗?” 楚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和宅灵一上一下,以另一种角度对视聊天。 “我是灵,不会做梦,但你跟我不一样。”宅灵如今已深谙楚白德行,在天花板上一动不动,“你梦见什么了?” 楚白无聊地扫着尾巴,“我好像失忆了。” “啊?”宅灵一呆,“你偶像剧看多了么。” 楚白幽幽叹气,宅灵腼腆一笑,安慰道:“或许你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如果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记了,可以让主人帮帮你呀~” 楚白迟疑:“什么才叫重要的事?” “唔…对于人类来说,金钱、功名、权力什么的就很重要。”宅灵努力比划着解释。 楚白眼珠子上翻开始回忆,过了一会儿懒洋洋地闭上眼。 宅灵好奇:“你在干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现在都没兴趣,更不要提还没失忆的我了。”楚白慢悠悠地说,“人类真无趣。” 宅灵小声嘀咕:“你又不是人,你肯定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吸引人……” … 青阳观的香客很多,人一多,事务就会繁杂,目前为止,道观只有凌玄跟凌一两个人。 一整天下来,凌玄口水几乎都要说干,更别提凌一。 凌玄还要赚钱养道观呢,这样拖下去怎么行,得招些人来庙里住下帮忙。 一般来说住庙的都是出家的弟子,但凌玄没有收徒弟的想法,所以,他打算招收信仰道教的义工。 包吃包住,只需要帮忙接待香客,打扫大殿,不需要种地开荒,你情我愿,凌玄觉得很不错。 他打开手机,居然在通知栏看见了楚寒星的名字,他这阵子忙得没顾上看,这才发现网络在传楚寒星养小鬼。 凌玄冷笑,一看就知道在胡说八道。 那能叫小鬼吗! 这下他明白了,难怪楚寒星要考道士证呢。 凌玄摇摇头,正准备退出新闻,忽地灵光一闪。 现在道士热度这么高,让楚寒星帮忙招义工,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凌玄心下一喜,连忙给楚寒星拨了电话。 等了三十秒,电话被接通,凌玄笑眯眯地,第一句话就是:“楚道友,有没有兴趣开场直播?” 第213章 直播 “要招义工肯定要给大家看看环境啦,直播最合适不过了,咱们再顺带宣传一下美滋滋呀……” 凌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又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水,准备继续游说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好。 第二天一早,凌玄刚打开观门,就瞧见门外的楚寒星。 凌玄十分热情:“你来啦楚道友,早上好,快进来。” 他侧身让开,眼神往楚寒星身后瞟,却见她是一个人前来。 凌玄特地为直播准备了地方,以免拍到神像不敬。 楚寒星拉开椅子坐下,取出手机,登录账号,不甚熟练地寻找直播界面。 凌玄凑过来,“怎么样,开了吗?” “应该还没有。”楚寒星微微蹙眉。 凌玄指着屏幕:“你点这儿试试。” 楚寒星照做,屏幕跳到一个广告界面,凌玄嘀咕:“咋是广告呢……你返回,再点这个试试。” 两人鼓捣了好一会儿,好歹进入直播页面了。 半分钟不到,直播间观看人数已经破万。 【咦,楚女士居然开直播了!】 【终于赶上热乎的了。】 【这是在剧组吗?】 【等等,这里好像是道观啊!】 弹幕不停地滚动,进入直播间的人数直线飙升。 “对,我在青阳观。”楚寒星转换成后置镜头,让众人能够看清。 【哇,听说前两天才开放,市政府有宣传来着。】 【所以,楚女士是来上香的吗?】 楚寒星扫了眼凌玄,凌玄秒懂,在她对面坐下。 “道观在招收义工,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楚寒星把摄像头对准凌玄,“凌道长是青阳观负责人,在观里做义工满一个月之后会开一份证明。” 众人只见一蓄着长须,额头饱满发亮气质超然脱俗的道长正给楚寒星沏茶。 【真的是道长耶!】 【楚女士什么时候出家成为道士的,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只有全真才持戒,估计楚女士是正一道。】 【道长好面熟,话说我正想去庙里做义工来着。】 【楼上+1,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记起来了!!你们还记得三年前有一条新闻,是一辆载满学生的校车刹车失灵了吗,差点从公路飞出去,就是凌道长出手顶住,把他们全部救下来了!】 直播间一片哗然,纷纷去搜索当年那条新闻,上面有照片,和直播间对比,除了胡子短一些,其余的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 【我靠我靠,这也太牛了,一个人救了几十个学生。】 【我天,现在报名义工还来得及吗!】 【我居然以为楚女士是收了钱为了商业宣传才开直播,我怎么能这样!!】 【道爷深藏不露!!】 【想拜道长为师!】 楚寒星抬眸,凌玄眸光淡然,微微一笑:“楚道友,茶泡好了,请。” 凌玄看不见弹幕在发些什么,还在用眼神示意:对味儿了吧。 楚寒星把手机对着殿外,用支架立着,抿了口茶,“道长不收徒。” 【啊啊啊好可惜。】 【道爷太慈悲了。】 【救人后道长都没有接受采访就走了,淡泊名利。】 【不图名不图利,可若有难,必然会出手相助,吾辈楷模!】 镜头转了过去,凌玄立即放下茶杯,龇牙咧嘴地吹手指,刚刚沏茶的时候把手给烫到了。 等他把快要凉掉的茶喝光,这才发现直播间里有人认出了他。 凌玄咳了一声,楚寒星顿了顿,对着说了一句,然后关闭直播。 “搞得人怪不好意思。”凌玄有些不太自在,“当时忙着给一个富商驱鬼,不接受采访是没时间。” 楚寒星沉默片刻,道:“慈悲。” 凌玄摆摆手,“楚道友这次多谢你了,要我开直播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没人看。” 不一会儿,凌一就进殿:“师父,殿外有人来报名义工,现在有二十多个人了。” 凌玄乐了:“真好使啊。” 他转头:“楚道友,你自便,我去看看去。” 楚寒星颔首,目送他跟凌一离开,坐了一会儿,给瞿怡怡拨了电话,然后打车去了清大。 …… “楚楚!”瞿怡怡兴奋地在对面招手。 楚寒星付了钱,下车,瞿怡怡快步上前,“好久不见啦。” 楚寒星轻笑,“瞿老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瞿怡怡领着她往学校里面走,“爷爷成天泡在实验室,本来有所突破,却又卡住了,正跟自己较劲呢。” 楚寒星道:“那我便不打扰了。” “嗐,爷爷说了让你不理他,咱们走这边,实验室给你准备好了,设备齐全,有什么需要你同我说……” 瞿怡怡一边走一边说,到了门口,她迟疑:“你提前过来,是时间很赶吗,要不我留下帮你吧。” 刚刚电话里楚寒星说要借用实验室,瞿怡怡只当她要熟悉环境,现在看来,楚寒星似乎是准备直接上手。 “不用麻烦。”楚寒星拒绝了瞿怡怡的帮忙,“你有自己的事要做。” 瞿怡怡没勉强:“好吧,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说。” 实验室靠里面,四周很安静,人不多,白大褂一穿,口罩护目镜一带,楚寒星进入工作状态。 考试时间在十二月份,入学在明年九月份,如果按照流程来,太慢了,所以楚寒星提前给瞿怡怡打了电话。 …… 得知楚寒星每天要去清大做实验之后,张芳把买菜的时间提到早上六点半,然后回家给楚寒星做好早餐。 楚寒星早上八点到实验室,晚上十一点才出来,瞿彦德愣是没找着时间跟她说上两句话,现在看来,倒不知谁更忙一些了。 楚白在哪里都能修炼,但不想关在家里,于是期期艾艾地问楚寒星它能不能跟着去实验室,得到肯定的答案,屁颠屁颠地跳进楚寒星兜里。 “啊嚏、啊嚏!”还没进实验室,楚白就不停地打着喷嚏。 他嗅觉太强也太敏感了,因此对某些试剂产生了不适应。 楚寒星停下脚步,“你还是在玉佩里待着。” “不要。”楚白圆眼珠滴溜溜地转,小声嘟囔,“我想去看看学校其他地方。” 楚寒星沉吟片刻,“好。” 楚白喜滋滋,正准备走,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你要等我回来一起走哦。” 得到楚寒星的保证,楚白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第214章 楚国 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秋天的阳光暖洋洋,楚白用灵力把自己身形隐去,大摇大摆地在学校遛弯。 逛了半个多小时,楚白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真好呀,楚白在树下半眯着眼,微风吹得它毛毛飘来飘去,楚白十分惬意,准备睡一会儿。 它刚有这个想法,两道阴影罩在它全身,把太阳完全挡住了。 那是两个一男一女的学生,他们在楚白一左一右坐下,阳光重新落在楚白身上。 楚白圆溜溜的眼珠四处转,瞥见男生裤腿沾了不少黄泥巴,楚白有些疑惑,难道这些学生还要下地干活么? “子妙,真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能好好陪你。”男生的表情充满了歉意。 吴子妙道:“没事儿,学生就得以学业为重,我自己也是学生,难道还会因此跟你闹脾气不成。” 男生漾开温柔的笑意,抬手抚了抚吴子妙的头发。 “话说你们最近抢救的那座古墓是哪个朝代的?陪葬品如此之多,快半个月了都没弄完,看样子是个大官,难道是皇帝么?”吴子妙问道。 男生收回手,拧眉:“还不能确定,但绝对不是皇帝。” “其实……”男生迟疑,“我们还没进入主墓室。” 吴子妙诧异:“不是说盗墓贼打盗洞把墓给弄塌了么,现在还没挖进去,难道主墓室被毁了?” 男生摇头:“里面机关重重,而且因为风水布置,进去很容易迷路,那些盗墓的根据风水原理打的盗洞进去无一例外都被机关杀死了,大家都在猜测主墓室被藏起来了。” 按理说这些摸金校尉深谙堪舆之术,十个盗洞,十个都直接通往主墓室,唯独这座墓,怎么着都没找到主墓。 “这也是好事,证明墓主人的棺椁保存完好。”吴子妙作为道士,十分讨厌那些盗墓贼连人家棺材都偷。 “对了,墓地死气很重,那些挖出来的陪葬品说不定有东西跟着,这是师父给我的符,你快戴上。”吴子妙从包里取出符,男生推拒不成,只好带上。 楚白津津有味地听着,完全把俩人当成酒楼的说书人,本来还指望两人继续呢,谁知他们竟然浓情蜜意起来。 楚白抖了抖毛毛,余光有紫色的蝴蝶翩翩起舞,于是蹦蹦跳跳地扑蝴蝶去了。 吴子妙低喃:“我怎么感觉刚刚这里还有其他……” 男生一怔:“是鬼么?” “应当不是。”吴子妙摇摇头,“估计是有灵路过吧。” …… 楚白跳到蝴蝶旁边,没想到在花丛中,蝴蝶不止一只。 一二三四五六…… 楚白犯难,看着蝴蝶圆眼骨碌碌地转,瞅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下定决心,就是你了。 楚白一个起跳,没想到五彩蝴蝶居然躲开了。 楚白目瞪口呆,抬手一抓,掌心躺着一个小蝴蝶,它很快把蝴蝶放开。 没毛病,能抓到啊。 楚白摩拳擦掌,再次去抓五彩蝴蝶,那蝴蝶就跟成精了似的,扑棱着翅膀往其他地方飞,楚白跳着去追。 路面由草坪变为水泥路,学生言笑晏晏的声音远去,四周越来越安静,台阶缝隙里生了杂草,代表这条路人迹罕至。 五彩蝴蝶终于在花台停下,楚白当即去扑,它也一动不动,任由楚白把它抓住。 “嘻嘻。”楚白知道自己抓住了,掀开爪子准备看看,却什么都没有。 知道自己被耍了,楚白气得给了路边的树一爪子。 它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栋教学楼的后门,那从台阶上去,通过走廊,应当是能到达前门。 楚白想了想,跳上台阶,从铁门缝里钻进去,背光的地方,有些黑,它胡乱地左拐右拐,终于瞧见了一丝光亮。 楚白往亮出走,可越到光亮的地方地面变得越脏,散落着黄泥巴,还有许许多多的脚印。 “来两个人,咱们把这个大件给搬进去,免得光给照坏了。” 楚白循声望去,几个学生吭哧吭哧抬着一尊青铜鼎运到办公室。 原来这里是考古专业学生的场地,满房间的墓葬品,楚白好奇,在房间里边走边瞧。 “师兄,教授确定墓主人了吗?” “还在翻资料呢。” “这规模,说不定是王侯墓。” 楚白看了看,出土的陪葬品少说有五百件,还不包括正在挖掘的,怎么说都是大官。 “哎哎哎找到了!”有个人冲进来,兴奋地挥着书。 “快说说!” “是以亲王礼下葬的将军墓,朝代是两千年前的楚国!” “楚国!我的天,是我男神生活的朝代!等等,该不会这就是他的墓吧!” “哇,这么说来,那个埋藏了两千多年的谜团是不是能揭开了!” 楚白耳朵动了动,大脑快速运转,却瞟见几个白瓷碗萦绕着鬼气,它登时往角落一闪,浑身戒备。 瓷碗被戴着手套的学生妥善放好,等学生离开,原地现出两个男人。 一人身着盔甲,手持宝剑,络腮胡大粗眉,一人手持羽扇,用头巾包发,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颇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 两个死了两千年却还没投胎的鬼。 “军师,你说这些娃子…白长一副读书人的脸,干什么不好,偏要掘人家墓!”络腮胡指指点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军师十分淡定:“陈副将你没听他们说么,他们是在抢救,再不介入,将军的墓要被那些贼人打成筛子了。” 陈副将抱怨道:“那些玩意真他娘的烦人,老子两千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不过。”陈副将斜睨了他一眼,“你小子还真神机妙算,这么多贼人,硬是没让他们找着将军的棺椁。” 军师慢悠悠地摇着羽扇,笑而不语。 “咱们被骚扰也就算了,要是误了将军的事,老子非得把他们全都宰了不可。” 陈副将把佩刀弄得叮当响,显然是一肚子气。 “走吧。”军师用扇子拍拍他肩膀,“世道变了,你我去寻个能安身地儿,好把他们全接出来。” 第215章 黑衣人 两人边走边说,等两人声音远去,楚白才从角落出来,若有所思。 楚白逛了一上午,回去的时候又在实验室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楚寒星这才从里面打开门。 “楚寒星!”楚白仰头叫她。 楚寒星摸摸它的头,把楚白放进手心。 对上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眸,楚白鼓了鼓脸:“我看见那些学生在考古。” 楚寒星微微点头,示意它继续往下说。 “有两只鬼附在碗上,从学校出去了。” 楚白语无伦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看见的告诉楚寒星,它想说的和重点不是这个。 楚寒星眉心微动,“大概是多久以前的古墓?” “两千年前!是一个将军的墓,然后……对了,朝代是楚国!” 楚白指了指自己,又指着楚寒星,“跟你和我的楚一样。” 楚寒星明白了,楚白大概是觉得自己跟楚国有渊源。 “吃完午饭之后我们去图书馆查看。”楚寒星道。 楚白使劲点头,它就是这个意思。 …… “路路,快要录制结束了,待会儿一起吃饭……你看什么呢!” 对方把手搭在路荔肩上,脑袋也跟着凑上前,却见路荔一瞬间把手机收起,只能瞥见是聊天窗口。 对方打趣,“哟,跟小情人聊天呢。” “情个屁。”路荔笑骂,“是广告合作方,已经约好了,换完衣服我就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啧,没意思。”对方挥挥手,跟着众人走了。 录制结束,人群如潮水一般散去,收工。 四周安静下来,路荔点亮手机,上面是季清发来最新的一条消息: ——酒庄有几瓶美容养颜功效的酒,非常适合女士饮用,不知路小姐明天可有空? 路荔出神地掰着新做的指甲,去是要去的,还要把小时候的事告诉季清,可是…… 路荔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她本身也不是那种犹豫不定的性子,于是收起手机,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季清。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秋天快过完了,有些冷,路荔去试衣间换上自己的衣服,乘着电梯到负二楼开车。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路荔朝自己车位走去,手指扣着钥匙圈把晃得叮当响,还哼着上节目的歌。 之所以如此放松,是因为今天过后,她大概有十多天休息的时间。 没走两步,停车场灯泡一闪一闪,接触不良似的,还有风声呼啸,路荔心中一跳,陡然停下脚步。 她四处望了望,没瞧见人,可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头。 路荔摸了摸心口的护身符,裹紧外套,加紧脚步朝自己的车走去,一阵风迎面吹来,路荔身形一晃倒下,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没想到还挺机警。” 王自德用麻布口袋把路荔装进去,扔到车的后座,冲前排女人笑道:“孙小姐,这次多亏你了。” 孙黎灵大晚上还戴着墨镜,此刻她脸色煞白,眼睛不停地四处瞟,没瞧见摄像头和其他人让她心里稍安。 孙黎灵抓紧方向盘:“你说了,我帮你把她弄到手,你就把她的命格换给我!” “当然。”王自德大大咧咧往后一靠,“开车吧,我师父给的隐匿符时效快到了。” 孙黎灵抿着唇,一脚油门踩下去,冲出停车场,再次问道:“你这个符真的能让我们不被任何人发现,连摄像头拍不到?” “孙小姐,又想红又害怕被发现,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王自德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孙黎灵神色很冷,“她背后是楚寒星,你难道就不怕?” 她可没忘记录节目时楚寒星有多厉害。 还有上次…… 想到这儿,孙黎灵咬着唇,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王自德哼笑:“她是妖女,我为民除恶,妖女邪祟见了我只有躲藏逃跑的份儿。” 孙黎灵扫了眼后视镜,车内光线昏暗,很好地遮住了她嘴角的嘲弄。 她们都不信这种话,但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因为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处于同一条战线。 孙黎灵把车开到郊外,王自德指定的地点,此时凌晨一点,伸手不见五指,郊外一点光都没有。 孙黎灵熄了火,低声问:“你确定你要在这里下车?” 荒郊野外,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落脚的地。 孙黎灵又看了看时间,估算着回去还能睡多久,却一直没听到王自德答话,她皱了皱眉,猝不及防后颈一痛,孙黎灵惊恐地晕了过去。 “当然不是在这里下车。” 王自德狞笑着收回手,下车,打开孙黎灵的车门,把她拖出来放到后排,自己把车子起步,往山上开去。 王自德开了很久的车,从天黑到蒙蒙亮,终于在山顶看见玄阳子的身影。 “师父,我把路荔给弄来了。” 王自德下车邀功,走了两步,陡然停下。 在玄阳子身侧,站着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人。 玄阳子给使了个眼色,王自德一惊,双膝跪地,万分激动:“师祖,您出山了!” 黑衣人没开口,玄阳子咳了一声,“人呢?” 王自德连忙从车上把路荔搬到地面,揭开麻布,“用了大剂量的药粉,不睡个三天三夜醒不来!” 黑衣人转身,眼神一扫,确定无误,又察觉到了什么,周身气势一变:“还有一个人,是谁?” 骇人的杀意直逼王自德,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脑门冒出。 “给我帮忙的,师祖放心,我把她也弄晕过去了,绝对不会发现!”王自德迫不及待地解释,生怕自己说慢了就脑袋搬家。 玄阳子暗骂了一句蠢货,朝黑衣人拱了拱手,把孙黎灵也拖了出来。 两人像货物一样被扔在地上,黑衣人打量片刻,笑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 黑衣人的声音嘶哑,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刺耳难听,阴冷瘆人,王自德头皮发麻。 玄阳子恭谨弯腰:“主子,一切可还按计划行事?” 黑衣人点点头,转身进了山洞,玄阳子走到王自德面前,“你师祖说了,让你把她们两个都带进山洞。” 他刚才掐了个诀,没让王自德听见他们的谈话。 玄阳子说完后也跟着进去,王自德左看看右看看,只得先扛起路荔,再把孙黎灵也搬进去。 第216章 郡主 “不好意思,有关楚国的资料被考古专业的学生全借走了。” 图书管理员指着电脑,一排排都是借出的字样,“不过你可以去另一边的电子阅览室,连接了咱们学校的内网,也能查到资料。” “多谢。”楚寒星微微颔首,顺着指示去了另一边。 估计是快期末了,图书馆里全都是人,电脑也没有空闲的。 楚寒星准备明天再来,却见一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电脑我用完了。” 楚寒星开口道谢,女生却笑着摇摇头:“不用谢,我是医学院的。” 女生的背影远去,楚寒星收回目光,在女生先前的位置坐下,浏览有关楚国的资料。 楚白从兜里出来,顺着跳上电脑桌,凑到屏幕面前,睁着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 首先跳出来的,是有关楚国帝王的资料。 两千年前,楚帝把疆土扩大四倍不止,国富民强,海晏河清,人民安居乐业,农业发展迅速。 楚帝开创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盛世,徭役税赋减轻,推行利民政策,带领百姓度过时疫,更是在三年大旱时期提前布局,让百姓种下抗旱作物,整整三年,愣是带百姓撑了过去。 不仅如此,楚帝思维超群,某些农耕理念放在现代也十分适用,为现代化农业发展奠定了基础,可谓是千古一帝。 楚国统治延续了八百多年,最后因为子孙后代太废,搞得民不聊生,农民揭竿起义,楚国成为过去,新的国度建立。 楚帝一边良策治国,一边开拓疆土,自然少不了文臣武将,史书记载,楚国当时有两名厉害的良臣,一个是连中三元的状元,成为朝中最年轻的丞相,一个家族世代忠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 可惜天妒英才,两位去世时都不到三十岁。 至于楚帝如何一步步爬上皇位,与骁勇善战的将军是否飞鸟尽良弓藏资料记载并不齐全,总之王朝是一群野心家和权谋家的聚集地,若要细细研究少说要看上百万字的史书。 楚白想要研究的将军,史料记载很少,只有在楚帝的资料中有少许和他相关的信息。 “就这?”楚白失望地坐在桌面。 楚寒星关掉电脑,带着楚白离开图书馆。 楚白嘟囔:“楚寒星,你说玉佩上的‘楚’字跟楚国有关联吗?” “有待考证。”楚寒星手指拨弄着它的毛毛,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楚寒星回实验室继续,楚白没跟进去,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想了想,又跑到上次那间屋子。 这次人少了一些,可能都去现场继续刨土了,留下小部分人在学校整理。 楚白依旧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它左右望了望,碰见有人摊开书的,它就过去瞅一眼,结果是文物图片,楚白兴致缺缺,身后有几个学生窃窃私语,似乎在谈论八卦。 “……百姓愚昧,人云亦云,他们的行为不过是有人刻意引导……” “保护了他们,却反过来推倒神像,这是什么道理……” “嗐,野史有夸大的成分,哪有那么厉害的人。” “怎么没有!楚帝背后要是没有国师支持,他能提前预知天灾做出布置,受百姓爱戴,全是好名声么。 人家太子可是受老皇帝亲点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把他砍了,肯定少不了闲言碎语。” “可惜正史没有一点有关国师的记载,只有野史上说那些农耕措施是他提出来的,当时抗旱作物也是他花两年时间找到。 谁不知道旱灾要种抗旱作物,可要产量大还能饱腹,这玩意儿不好找啊,单凭这一点,他还不厉害么。” “他不止会五行八卦,说是国师我觉得狭隘了,搁现在就是全能大佬。” “好啦别聊了,快来把这批搬进去。” …… “郡主,今天是觐见楚国皇帝的日子,还有其他藩王同行,万不可掉以轻心。” 耳边一直有人叨叨叨,路荔浑身跟被人打了一样疼,眼皮重到睁不开。 “郡主,您怎么睡着了,快醒醒……” 有人抓着她手推搡摇晃,嗡嗡嗡的声音吵个不停,导致路荔有些想吐,就跟晕车似的。 “郡主,郡主您怎么了,您快醒醒呀。” 对方的声音有点慌,路荔很想睁开眼睛,但就跟鬼压床一样,有知觉,但动不了。 路荔憋了一股气,大喝:“放开我。” 下一秒,路荔倏地掀开眼皮,四周是一片古色古香,几个侍女被她吓了一跳。 “郡主,您有哪里不舒服吗?”侍女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路荔很懵,心里暗道,她这是穿越了? 接着,她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摇摇头,熟练地指使侍女,穿好衣服,蹦蹦跳跳地出了驿站,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女劝她要守规矩,不能这样走路。 路荔“看”自己拒绝了他们准备的轿子,从侍卫身边抢了一匹马,潇洒地上马,跟着大部队慢摇慢摆进宫。 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红墙绿瓦,每一寸都是精雕细琢。 路荔在心中暗自赞叹,胯下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地一声嘶鸣,在宫殿大路疾驰,路荔肺都要被颠出来了。 马突然失控,吓得随行的侍女大声疾呼。 “快,快来人啊!” “郡主的马受惊了,侍卫呢!” “快宣太医!” 就在众人一团乱之际,马前蹄高高撅起,直接把路荔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路荔心道不好,下意识地想双手抱头屈起双腿,护住脑袋,减少受伤,但这具身体不受她控制,硬是双手张开,紧闭着眼,不做任何缓冲,被动下落。 但疼痛没有像预料中那般到来,路荔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路荔几乎是和那具身体同时睁开眼睛,那人背对着阳光,只能看见他光洁的下颌,唇边缀着温和的笑意。 郡主呆住了,郡主身体里的路荔也呆住了。 郡主在想什么路荔不知道,但她的心里在不停地卧槽。 这尼玛不是季清吗!! 第217章 路荔前世 路荔开始怀疑人生。 她是谁,她在哪儿? 她记得自己在停车场来着,怎么睁开眼不仅环境变了,连时代都不对了呢。 “郡主,冒犯了。” 对方松开手,侍女扶着路荔站稳,大宫女双腿一弯行礼,连忙道:“多谢丞相救下我家郡主,若不是丞相,郡主不知会伤成什么样。” “无事便好”。 对方轻轻点头,转身离开,路荔愣愣地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寒风吹得衣袂飘荡,他的身姿挺拔如青松,步伐坚定地朝大殿走去。 是与她记忆无二的,红色官袍。 路荔恍然大悟,原来…… 是她的前世啊。 “郡主您怎么样,可是受惊了?奴婢让太医请脉。”大宫女一脸担忧。 “别。”路荔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问,“我没事,刚刚那人是谁?” “他是季丞相,出身寒门,及冠那年被当今圣上钦点为状元,后来一路高升,如今是当朝宰相。” “是呀郡主,可了不得,看样子身体也很好,不像一般文臣体弱。” “听说丞相已经二十六岁,但还一直未曾娶妻呢。” 路荔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面白无须的宦官手拿拂尘,急步至前,“郡主,陛下知您受惊,特让奴前来通知一声不必觐见,先去休息,郡主晚间直接参加宫宴便可。” 路荔听见自己小声嘀咕:“我又没摔着……” “多谢公公。” 大宫女连忙出声压下路荔的声音,又不着痕迹地朝宦官塞了银子,对方接过,暗自掂了掂份量,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郡主,您休憩的宫殿在这边。” 侍女引路,路荔好奇地张望,皇城的天空很蓝,风一吹,就漾开一阵阵的花香。 层层叠叠的建筑看得她眼都很快花了,转过几条弯道,路荔瞧见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宫殿。 宫殿建得很高,比皇城所有的建筑都高出一截,在皇城的最后边儿,一点都不突兀,似乎极力想降低存在感,只静静地俯瞰皇城的一切。 路荔停住脚步,眯起眼定定地看着那座宫殿,牌匾有“瑶台”两个篆字,四周挂了帷幕,风灌进去,把白纱吹瘪了。 “那是什么地方,我能上去看看吗?” 第一次进入皇宫的郡主经受不住站在能将皇城尽收眼底的诱惑。 大宫女顺着视线望去,只一眼,又眉眼低垂,尽职尽责道:“回郡主,那是皇宫禁地,底下有重兵把守,不得随意出入。” 路荔视线一顿,百无聊赖道:“无趣。” …… “季总,这是本季度财务报告,营业利润相较于同期环比增长……” 财务负责人兢兢业业地报着数据,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办公桌那头的男人,见他目光落在虚空,似是在出神,于是汇报的声音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把去年的数据做个对比发我邮箱。” 季清突然开口,负责人陡然噤声,呐呐地应了声好,拿着报告退了出去。 季清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打开一上午都没动静的私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他发出的邀请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拨了电话过去,机械语音提示在忙。 季清眼皮跳了一下,他微微拧眉,用座机拨号过去,得到相同的答案。 “季总,两分钟后会议开始。”助理在门外通知道。 季清把手机放回抽屉,戴好眼镜,重新恢复成一丝不苟的模样,在衣冠镜前整理了一下领带,转身握着门把手,停顿了两秒,冷声道:“把今天的会议推迟。” 季清返回办公桌,取出手机和车钥匙,拉开门。 “季总,会议已经通知推迟,您下午两点要参加酒会……” 助理拿着行程表快速汇报,少许的风吹动了他的额发,助理从文件夹中抬头,已经看不见季清的身影。 …… 天还未黑,宫宴便已开始。 大殿金碧辉煌,众人跪坐,面前几案盛放葡萄美酒,山珍海味,还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入耳,娉娉婷婷的舞女身姿曼妙,视觉听觉双重享受,帝王之乐也。 路荔十分珍惜,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女,那腿,那腰,啧啧,就在她入迷之际,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舞女同时停下,一道穿透力极强声音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跪拜,路荔也跟着低眉垂目,一双金丝滚边靴子慢慢从她余光走到视线正中,步伐迟缓,老态龙钟,然后上了龙椅。 众人齐声道:“臣等恭贺陛下,祝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路荔心道,原来是这皇帝老儿的生日宴会。 一番客套话,丝竹之乐再起,重新上来一批舞女,热热闹闹。 路荔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坐好,台上舞女陡然聚拢,像一朵未开放的花,然后配合着音乐,一个极具异域风情的女子从中间出来,频频朝皇帝暗送秋波。 一舞闭,有使者起身,表示刚才的舞蹈象征着丰收,这女子是他们献给大楚国的礼物,皇帝收下,也就是将五谷丰登收入怀中。 这使者也太会说话了,如此好彩头,皇帝必然会收下。 邦交送女人不能直接送,还得会拍马屁。 路荔有点想笑,没忍住,唇边也泄出一丝笑。 她微微扬唇,又很快把唇角捋平,掩饰性地拿起杯子打算喝一口,却蓦地和一双狐狸眼对上。 对方的目光似乎看进了她心底,那些小心思全然暴露。 奇怪,按理说他这种大权臣,眼神应该很复杂深不可测才对,但路荔望过去,那琉璃般的瞳孔,清澈见底。 那是一双在泥潭深渊里摸爬滚打多年却一直没让初心受到半点浸染的眼睛。 在这种场合下,路荔听见自己心跳怦怦如鼓雷。 太大声了。 一眼万年,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掉进了那汪清泉里。 后来,她才知道,哪有什么意气风发温润少年郎,从小讨生活的人早就混得满身脏污,荒草丛生。 可惜,路荔知道的太晚了。 对面的人不动声色举了举杯,路荔把酒一饮而尽。 “如此,那便封为平贵人。” 果不其然,皇帝老儿把那美人给收下了。 酒过三巡,老皇帝揽着新收的美人离开了。 他一走,现场气氛就活泛许多,路荔没忍住,就着琴声多喝了几杯,晕乎乎地让侍女扶着回去。 此时宫灯已被点亮,整座皇宫灯火通明,路荔被侍女搀扶着也摇摇晃晃,嫌她们聒噪,又不让侍女搀扶,自己摇晃着走。 没两步就撞到一人,对方没事,她直接跌在了地上。 因为对方坐着轮椅,路荔连忙道歉,心知对方行动不便,是她撞上去的。 慌张之中抬起头,明亮的月光下,路荔瞳孔骤然一缩。 第218章 头发 “郡主,本宫无事。”对方的小太监连忙把路荔搀扶起来。 路荔磕磕绊绊地说:“抱、抱歉。” “九弟,你明知自己行动不便,就不要出来,你瞧瞧,你占地儿这么宽,把人路都给挡了,害郡主摔倒。” 路荔撞到的九皇子还未出声,就有另一人从假山后走出来,神色傲慢,眼角眉梢藏不住的轻蔑。 九皇子沉默,路荔酒完全醒了,客套一番,匆匆离去,身后还不停地响起三皇子的讥讽。 路荔回到宫殿,呆呆地望着床帐,刚刚的九皇子怎么会是…段潮生? 在她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她如今在自己前世的壳子里,又是什么样的情况?是梦吗?是幻境吗?为什么她还拥有自己的记忆? 路荔眼中一片迷茫。 …… “昨天路荔录完节目就走了啊,说是要跟广告合作方吃饭,我们聚会都没带她……” “谢谢。” 季清找到负责人,“把昨晚的监控调给我。” 负责人擦着冷汗,把监控时间换到昨晚十一点,视频里,路荔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去了换衣间,出来的时候衣服穿得厚了些,然后坐电梯进入了停车场。 “后面的呢?”季清冷声问道。 “没、停车场没有安装监控。”负责人咽了口唾沫,张口打算解释,却见季清直接离开。 季清进入电梯,模拟路荔当时的状态,迅速走到路荔昨晚晕倒的位置,但他不确定是不是这儿。 季清蹲下身,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半晌,从地面拈起一根发丝。 他视线一扫,周围几辆车子门把手落灰,根据上面的联系方式,挨个拨了电话。 “对,我需要看一下你的停车记录仪……” 联系了好几个车主,终于有一个在金钱的诱惑下赶到停车场,调出记录仪,果然,路荔一边转着车钥匙一边出现了,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晕倒,不到十秒,凭空消失了。 车主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季清脸色阴沉得不像话,拷走这段视频,让助理报警,然后油门踩到底,来到紫金学府。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正在准备晚饭的张芳,她把湿手在围裙擦了擦,开门,得知对方是来找楚寒星,摇头道:“楚小姐在清大的实验室,她晚上十一点才会回来……” 话音还没落,对方已经没了人影。 …… 想不通啊想不通。 路荔单手撑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棋子玩,侍女小碎步进殿,笑吟吟道:“郡主,看我给你寻来什么好玩儿的了。” 她背着手,待这句话说完后,唰地一下把藏在背后的东西亮出来。 一个燕子图案的风筝吸引了路荔的视线。 侍女:“郡主,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在校场那边儿可以放纸鸢。” 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去校场,今天风和日丽,校场里有不少王公贵族在放纸鸢,侍女摆弄好,小郡主牵着线欢快地跑了起来。 “好高!” “好漂亮的纸鸢!” “哇,越飞越高啦!” 几个侍女仰着脑袋眯起眼,小郡主又松了一截线,风筝飞得更高了,微风突然变强,大风一卷,啪,线断了。 脱了线的风筝不知被风卷到什么地方,路荔呆呆地望着手里的线团,低喃:“没了……” “郡主别担心,奴婢差人去找了。”侍女安慰道。 小郡主鼓了鼓脸,随意朝天一指,“你带我去找。” “这…郡主金贵,不如在此等候片刻,自会有人找到纸鸢呈上。”侍女有些为难。 小郡主很坚持:“可它很漂亮!” 第一视角的路荔在心里笑,小孩儿还挺犟。 侍女拗不过,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纸鸢被风卷走的方向,然后她们来到了最高的那座宫殿外面。 “是不是落到这儿了呀。”郡主小声嘀咕。 侍女当即止住脚步:“郡主,此为皇宫禁地,如无陛下手谕,奴婢等人无法进入。” “我还没玩尽兴呢……” 另一人劝道:“郡主,不可再前进了,晚间奴婢给您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郡主望着高墙叹息,歇了捡风筝的心思,落寞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嗓音。 “可是来寻纸鸢?” 路荔转身,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宫女手里拿着风筝,正是从小郡主手里被风卷走的那一个。 众人没答话,小宫女大大方方地上前递出,行了礼,道:“纸鸢被我家主子捡到了,主子说待会儿有人来寻,让奴婢在殿门口等着。” 路荔瞟了眼宫殿下的守卫,团团围住,还有一小队来回巡逻,守卫的确森严。 小郡主道:“你家主子真是个好人。劳你替长乐谢过他。” 宫女抿唇微笑,侍女轻声道:“郡主,我们走吧。” 小郡主慢慢地转过身,恋恋不舍地回头,小宫女正目送她们远去,高高的宫殿上,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宫殿挂着白纱,兴许是看错了。 …… “路荔不见了。” 季清脸色难看,把那段视频在楚寒星眼前点开播放。 楚寒星拧眉:“是隐匿符。” 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被隐藏起来。 “符?”季清沉着脸,“还不是一般的绑架。” 联想起之前的阵法被改,路荔一定是无妄之灾。 对方是冲她来的。 楚寒星侧眸:“你有沾染她气息的东西么?” 季清打开一方白色手帕,里面包着一根头发,肯定道:“是她的。” 楚寒星也没管是不是在学校,当即取出香炉,插上三根香,一道黄色的符和头发同时引燃,呈明黄色火焰,组成一个东字。 同时,楚寒星抬手掐算,确定道:“性命无虞,人在东南方。” 季清皱眉,“我派人去找。” “不必,我自去便可。”楚寒星道,“你关注一下最近的风向,嘱咐傅嘉他们最近晚上少出门,注意安全,再帮我找两个人看着高敏。” 只犹豫了三秒,季清便答应下来,不是楚寒星自大,而是那些人根本帮不上忙,所以现在跟她争这些是在浪费时间。 季清认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小姐,你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 第219章 丞相 “长乐,你父王身体可还好?”帝王一脸慈爱地问道,言谈之间,就是一个关爱弟弟的好兄长。 小郡主眨巴眨巴眼,“父王他老得牙齿都快掉光啦!” 闻言皇帝哈哈大笑,侍从也忍俊不禁。 片刻,皇帝收敛了笑意,故意沉下脸:“胡说,你父王四十岁正至壮年,怎么会牙齿掉光?” 小郡主心里怎么想的路荔不知道,但路荔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演了不少古装戏,伴君如伴虎这个词还是知道的。 小郡主第一次进宫,要说老皇帝多疼爱她是不可能的,小郡主却在宫里行动十分自由,还有宫殿居住,不像其他藩王使者只能住驿站,从这点可以看出,她家族权势很强大。 但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老皇帝想必疑心重重,因此,就算他过六十大寿,远在封地的王爷也不敢进宫,只能派自己女儿送上贺礼。 显然是识趣的。 但老皇帝又抛出这个送命题。 小郡主跳下椅子,背着手,佝偻着身子,老气横秋道:“老了,老了,不中用咯~” 她把手一摊,神色无辜:“就是这样。” 老皇帝没绷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琢磨起小郡主的婚事:“长乐,今年有十六了吧,许了人家没有?” 立在身侧低眉垂目的侍女脸色微变,却见有宫人进来通报,老皇帝挥挥手,没继续这个话题,郡主自觉告辞,到门口才瞧见,候在殿门外的是季丞相。 “郡主。”对方温声打招呼。 “季丞相。” 郡主瞟见一个手拿拂尘的道士,身后跟着两个藏青袍道童捧着盒子,大大方方进去了,没要人通报,她目露疑惑:“季丞相,你方才不是差人禀报了,为何不进去?” 丞相年纪轻轻身姿笔直,“现在是陛下服用丹药时间。” 也就是说老皇帝没让他进去。 难怪刚才那个道人神色傲慢。 “那我陪你等一会儿。”小郡主道。 季丞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她。 明媚的小脸落落大方,既不张扬也不怯懦,待人接物很随和,没甚架子,还有些孩童心性,跟宫中养出来的人不一样。 过了片刻,里面出来宫人,“季大人,陛下乏了,大人先请回吧。” 他说出这话,周围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既如此,下官告退。” 小郡主顺理成章地跟他一道离开,两个道童这时从宫内退出来,他们走得很快,不一会儿越过他们走到前面。 路荔听见两个道童窃窃私语。 “装什么清高,他不炼丹有的是人炼。” “人家看不上咱们呗。” “天降异象有什么用,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他……” “嘁,师父没有这些不还是被皇帝召进宫……我看,他不是不愿意炼丹,是不会罢了。” … “他们在说谁?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别说小郡主,路荔也是一脸懵。 季丞相眼神很淡,声音依旧温和:“国师不愿炼丹被厌弃,所以陛下广招天下能人异士炼制长生不老丹药。” “国师?” 季丞相笑道:“长乐郡主,御花园的牡丹很漂亮。” “是吗,那你带我去瞧瞧,我不认识路。”长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季丞相扫了眼她身后的一大群宫女,不置可否,“请。” 刚进御花园,两人就听见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低斥。 “九弟,这可是太子哥哥母后亲手给他做的靴,现在被你弄脏了,你看怎么赔?”一人趾高气昂地指责轮椅上的九皇子。 太子低声道:“六弟,无妨,九弟也不是故意的,待会儿让人清理了便是,一双靴子而已,不要因此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太子刚刚你就是脾气太好才会让某些人蹬鼻子上脸!”六皇子双手抱臂,冷哼道。 “二哥,抱歉。”九皇子垂着眼,看不见他眼中的表情。 六皇子嗤道:“你这模样倒像是谁欺负了你似的,大家都是兄弟,九弟你该不会表面道歉,实则心里把咱们一个个都记恨上了吧。” “哎,这可就没意思了。” 九皇子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淡声道:“本宫并无此意。” “嘁,好不容易出来赏花,没想到碰上这么晦气的一件事,太子哥哥,咱们走。” 六皇子围着太子,身后的宫人乌泱泱一大群,等他们走了,御花园变得安静下来。 长乐跟丞相走到方才那群人待的地方,见九皇子一人在原地,伸手够着地面的石头,却始终差一点点。 他的后轮椅被卡住了。 季丞相蹲下,把石子取出,将九皇子推到平稳的地方,道:“九殿下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季大人。” 九皇子很冷淡,一下下地拨着轮椅移动,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从另一侧出来,推着轮椅离开。 路荔瞧见,小太监浑身都湿透了。 待两人完全离开,季丞相才收回视线,叹息一声。 长乐有些生气:“他们在欺负他。” 季丞相没说话,同她慢慢地在御花园漫步。 “真讨厌。”长乐鼓了鼓脸,“他的腿站不起来了吗?” 路荔听着,觉得小郡主固然懂宫里的风云诡谲,但人还是单纯了些。 “嗯,九殿下十岁吃错了东西,被救醒后太医就宣布他的腿废了。”季丞相淡淡道。 长乐扯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着玩,漫不经心地说:“那他当不了皇帝咯。” 季丞相停住脚步,眼神意味不明,良久都没开口。 长乐歪了歪头,“怎么了?” “郡主。”季丞相无奈一笑,慢慢伸手,抚上长乐鬓边的头发。 长乐脸颊微红,下一秒,季丞相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花瓣。 “啊!”长乐惊呼,“肯定是被风吹的。” 方才她扯叶子的时候,枝叶带动花瓣掉在她的头上,季丞相并没有挑明,而是轻声道;“以后这些话莫要再说。” 长乐笑容明媚:“我晓得,我只同季丞相说。” 少女直白又坦荡的偏爱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展露无遗。 风吹得花枝摇曳,一朵赛一朵鲜艳,但开得再盛的花,也不及少女半分笑靥。 第220章 魂魄不全 楚寒星脱下实验服,来到后山,单手掐诀,缩地成寸,不到两分钟,来到山顶。 这个地方人迹罕至,被凿出来一个山洞,里面乌漆麻黑,冷风不停地往里灌。 楚寒星感受了一下,一共有三道气息,除了路荔之外,分别是孙黎灵和王自德。 不算太意外。 但楚寒星没有放松警惕,因为王自德没有这个本事。 “哈哈哈妖女,你终于敢现身了。” 王自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不见其人。 楚寒星阖了阖眸,耳朵微动,长剑在空中一刺,虚空中诡异地开始流血。 王自德捂着胸口,脸色大变,闪身不见。 没了挡路的,楚寒星进入山洞。 洞内很深,两人高,长长的甬道,楚寒星静静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瞧见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路荔和孙黎灵。 两人面对面,昏迷着,脸色苍白,但生命没有大碍。 楚寒星跟她们中间隔了一条湖,湖面泛着蓝光,一闪一闪,像是天空闪烁的繁星。 两边岸上布了阵法,一层无形的玻璃挡着楚寒星得先破了阵才能过去救人。 楚寒星脚尖一点,持剑一斩,阵法裂痕搅乱平静的湖面,剧烈地让孙黎灵悠悠转醒,一看见楚寒星,她瞪大双眼,无声道:“不要!” 下一秒,阵法破裂,一头巨大的海怪从湖底一跃而起,直冲楚寒星面门,楚寒星反手将其斩杀。 一只、两只、三只,源源不断的海怪从湖底冒出,原来这阵法不仅是隔开路荔和孙黎灵,还是封存海怪的封印。 楚寒星当然料到了,但必须得破阵才能把两人救出,楚寒星踩着海怪的身子跃到对面,楚白从玉佩跳出来,用爪子划开绳子,绳子却如同钢丝,难以弄断。 绳子被下了咒。 楚寒星在对付海怪,他们得过去才能把它们重新封印,楚白稳了稳心神,使用灵力,连扯带咬,终于弄断了绳子。 就在楚白打算去解救孙黎灵时,砰的一声,它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扔在了山壁上,摔得它差点晕过去。 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 “来玩二选一的游戏。”黑衣人桀桀诡笑。 他一手化成冰锥,往空中一抛,冰锥一化为二,同时冲向路荔和孙黎灵的喉咙。 孙黎灵是清醒的,她瞪着眼,充满恐惧。 楚寒星没有犹豫,瞬间掐诀把湖面冰封,朝路荔飞身而去,在孙黎灵绝望之际,一把剑挡下冰锥,她也得救了。 她们被困在里面,黑衣人在湖的对面,他摇头叹气,“楚国师,你还是如此的妇人之仁。” 依照楚寒星的速度,她完全可以救一人飞出山洞,但她选择都救,所以注定会被困在阵法当中。 楚寒星把楚白收进玉佩,眯起眼看他。 刚刚那一刹那,她在黑衣人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识气息。 黑衣人抬手,把封印加固,十分有闲情逸致在岸边踱步,他干哑的声音在山洞回响。 “你又忘了,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有她的参与。” 孙黎灵脸色一变,镇定自若地解释:“楚寒星,你别听他胡说!我跟路荔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黑衣人手一挥,孙黎灵喉咙变哑,呼荷呼荷说不出话。 黑衣人阴恻恻道:“你救了你的仇人呐。” 楚寒星轻笑:“按阁下所说,如此狗血之事,阁下应该很开心才对,怎么……” 楚寒星眸光微转,“何以出言,挑拨离间?” “呵呵。”黑衣人并未生气,手背在后背,声音有些不解,“两千年了,为什么你还没长教训?” 楚寒星神色淡淡:“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件事。” “不,你只是忘记了,等你想起来,你会后悔的。”黑衣人十分笃定,“楚寒星,我们是同一类人,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 哗啦一声,砂石掉下,整个山体开始震动。 黑衣人看石头一块块掉下,发出嘶哑的笑声,用很温柔的语气说: “游戏,现在开始。” 地面开始塌陷,出现巨大的空洞,三人直接掉了下去。 楚寒星来不及分辨黑衣人话里的意思,一手揽着昏迷不醒的路荔,一手抓着孙黎灵的衣襟,引动浑身灵气化成结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停下坠。 黑衣人安然无恙地退到空地,王自德哇哇大叫:“师祖,那个妖女把我砍伤了!” 黑衣人伸手,一团黑紫的气在它伤口萦绕,片刻,伤口完全愈合。 王自德不可置信地摸着胸口,要不是衣服破的,他几乎以为自己没受伤。 他震惊到无以言表:“师祖,您也太厉害了!” “师祖,您老就这么放过那个妖女了?”王自德不忿,“她整天兴风作浪,害得徒孙好惨。” 黑衣人声音嘶哑:“她魂魄不全,时机未到。” 王自德忽然想起来,玄阳子说,他们要帮她。 难道就是帮她把魂魄找全,再抽出她完整的神魂,献给师祖么。 难怪师祖刚刚没有出手弄死楚寒星。 也对,有时候,不是把谁杀了事情就算结束了,成功了。 王自德觉得,楚寒星对上他师祖,没有半点胜算。 应该说,整个华夏大陆,没有人是他师祖的对手。 … 三人和碎石同时下坠,幸好楚寒星设有屏障,隔绝了所有伤害。 孙黎灵心扑通扑通地跳,转过脸,楚寒星从容不迫的气质让她心下稍安,她咬咬唇,快速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是王自德,他骗了我,迷晕路荔,让我把他送到山下,然后又迷晕了我,把我们绑在山洞里!”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嘴巴一直在动,但没有声音,孙黎灵瞳孔一缩,张着嘴,呆愣愣的。 “你跟他合作难道不是想要路荔的命格么。” 楚寒星探出神识,离地还有二十米,见孙黎灵眼神警惕,捂着喉咙,似乎是怕她会读心术。 “唇语。”楚寒星言简意赅。 孙黎灵放下心,不知是不是楚寒星给的安全感太足,这种时刻她本该担心自己的性命,她关注的却是怕自己心思被窥探的这种小事。 “我……”孙黎灵小声嗫嚅,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楚寒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把灵剑插进山壁上,揽着路荔的腰,提着孙黎灵跳至剑上。 楚寒星脚尖一点,灵剑快速下滑,几乎要划出火星子,在山体划出长长的一个豁口,三人安全着陆。 孙黎灵咽了口唾沫,竖起大拇指:“楚寒星,你牛逼。” 第221章 炮灰 楚寒星在她胸前一个穴位点了一下,孙黎灵又能说话了。 孙黎灵想,她什么德行楚寒星早就知道了,索性也懒得装,坦然承认了楚寒星先前的话。 然后耸耸肩:“我就是永远吃不到羊肉的炮灰反派,等她醒了我会跟她道歉,还有苏杉。”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她们在地下不知道多少米,坐井观天的青蛙还能看到天,她们头顶是一片漆黑,地上都是乱石,寸步难行。 说不定在她放松时,头顶就掉下一块巨石把她给砸成肉酱,就算幸运的没有乱石,密闭的空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开始缺氧,还有可能会在缺氧中渴死、饿死。 总之,孙黎灵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死。 在生命受到了威胁下,什么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黑暗之中时间流逝得很慢,孙黎灵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但一看手机,才过了两分钟。 孙黎灵心中无比悲哀和绝望,在看不见希望的地方死去无异于自杀,而恰巧,她又是一个极其惜命的人。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她贪婪的惩罚。 你最在意什么,偏偏就要夺走你什么。 楚寒星瞥了垂头丧气的孙黎灵一眼,望着灵剑划出来|形状的豁口,道:“后面是空的。” 空的,意味着有出口,地底下,可能会是一座墓。 孙黎灵顿时振奋起来,“给我一把洛阳铲,我还你一个奇迹。”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楚寒星手腕翻转,真给了她一把铲子。 “你来真的?” 孙黎灵目瞪口呆,谁他妈身上带铲子啊。 还有,楚寒星有哆啦a梦的口袋吗!怎么啥都有! 她试探地说:“再来一瓶水,我能挖得更快。” 下一秒,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出现在她眼前。 孙黎灵眼睛一亮,她几乎快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此刻抓着矿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楚寒星自己也拧开一瓶,慢条斯理地喝着。 孙黎灵还有些饿,但实在没好意思开口,想来楚寒星也不会往自己口袋里塞面包备用。 孙黎灵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就着缺口开始挖土。 楚寒星把路荔放平,头放在她的膝盖上,握着她的手腕。 脉象平稳,呼吸绵长,是熟睡的状态。 吸入了大量的药粉,大概要睡四天,楚寒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护住心脉,不至于一醒来浑身无力,肌肉酸痛,并把路荔醒来的时间提前至两天。 孙黎灵吭哧吭哧挖着土,别说,这铲子还挺好用,加上楚寒星时不时指点她一两下,两个小时她就刨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钻过去的洞。 当一丝风从洞中吹出时,孙黎灵激动地把铲子一扔,把脑袋使劲往洞里拱,脸往前凑,鼻子贴着洞眼,风吹进了她的鼻子。 她兴奋地回头:“楚寒星,是氧气!这里有氧气!” 看她贴得那么近,楚寒星迟疑:“你……” 孙黎灵开心地滋哇乱叫,“快来看!咱们可以出去了!” “你不怕有毒吗?”楚寒星很认真地问。 按理说,在几十米深的地下,不清楚对面的情况,挖到洞第一反应应该是屏住呼吸,孙黎灵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对面是一个空间,不是什么实验室或者煤矿,就是古墓,不论哪种情况,都不该有这么兴奋。 不过,如果有毒的话,孙黎灵现在估计该倒下了。 孙黎灵笑容直接裂开,她看了看洞眼,又看了看楚寒星,有些怀疑人生,一脸“我这种惜命反派竟然会想不到氧气可能掺毒这件事简直是一个大bug”的表情。 如果在陆面,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能缺氧让她脑子运转变得迟缓了。 孙黎灵讪讪一笑:“我刚刚瞄了一眼,里面很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楚寒星抱起路荔,孙黎灵连忙把洞口让开,做出一副请的姿势。 那个洞很小,但比脑袋大一些,女明星都很瘦,努努力还是能钻过去的。 孙黎灵静静地等着,却见楚寒星单手比作剑指,在旁边的山壁,虚空画着什么,等她画完,大概过了两秒,山壁爆发出幽幽蓝光,呈旋涡状,楚寒星抱着路荔,直接穿了过去。 下一秒,孙黎灵从洞眼中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楚寒星。 孙黎灵:!!! 她再次望着山壁,蓝光消失,已经恢复成原状,孙黎灵捶了一拳,很硬,很厚。 合着这洞还真是给她自己挖的呢! 孙黎灵一脸屈辱地从洞口钻了过去,此仇、此仇…孙黎灵咬着牙,楚寒星就是故意的,故意整她,看她笑话。 “洞挖得还不错,自力更生,比抢别人东西走捷径好多了。”宛如恶魔低语,冷冽的嗓音幽幽从头顶传来,“铲子送你了,出去以后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孙黎灵:“……” “我谢谢你嗷。” 孙黎灵握着铲子,想扔,但没舍得。 楚寒星手里的都是好东西,这铲子也一样,好挖,得劲儿。 “不客气。” 楚寒星掏出一个夜明珠照明,孙黎灵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被这颗珠子给惊呆了。 尼玛发光的夜明珠?? 她没看错吧!! 孙黎灵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九块九包邮。”楚寒星淡淡道。 手机没电了,在密闭空间,火折子很危险,所以夜明珠最适合。 孙黎灵抱着双臂,哼笑着肩膀抖了一下,“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那么亮一个珠子,自然发光,洁白透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她敢说有钱都买不到。 “说不准。”楚寒星打量着面前的八扇门。 孙黎灵被噎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外界对楚寒星评论什么高冷大师压根儿跟她本人不符。 明明很腹黑好吧! 但她跟路荔相处也不这个样啊,其乐融融,路荔那个暴脾气都跟她处成好姐妹了呢。 难道就是因为她不招人待见? 孙黎灵忍不住再次怀疑人生。 但现在还是逃出去要紧,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孙黎灵看清了整个空间。 她们在一个圆环形中间,八扇门把她们包围,凭借直觉,孙黎灵猜测有一扇门是通往生路,其余的都是死路,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孙黎灵忐忑地问:“咱们进那一扇?” “你来选,根据你直觉来。” 孙黎灵受宠若惊:“你这么相信我?” “信啊,毕竟炮灰反派还是有点子气运在身上的。” 楚寒星嗓音淡漠,一点也听不出来戏谑之意,但孙黎灵觉得这波嘲讽拉满了。 孙黎灵拳头捏得梆硬,这炮灰反派她不当了! 第222章 死门 高敏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人,对方也许没有隐藏的意思,在她进入楼道转角等待后,对方跟了上来,直接现身。 高敏神色警惕:“你们是谁?” “高小姐您好,我们是季先生派来保护您安全的,现身的有两人,隐在暗处的有八人。”一身黑西装的保镖如实回道。 他们衣服统一,肌肉虬结,鼓鼓囊囊的胸肌几乎要撑破衬衫,又高又壮,一看就很能打,充满安全感。 而且,高敏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他们有.枪. 对方并没有展露底牌,只是说:“高小姐,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障你的安全。” 高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跟我上来吧。” 保镖二十四小时待命,于是住进了客房。 高敏并不担心引狼入室,因为对方给她看了合同,上面有季清的亲笔签名,并掏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东西。 他们是一家正规保镖公司出身,领头老大曾经是雇佣兵,所以干得活比寻常保镖级别要高一些,武.器什么的都是标配。 高敏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打给了楚寒星,毫无意外,无法接通,接着她又打给了季清。 过了二十多秒电话才接通,季清把给她安排保镖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本来,他应该在安排下去的第一时间就告诉高敏,但事情太多,他忙得团团转,根本顾不上。 交谈中,不可避免地谈到路荔失踪的事情,高敏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忍不住打断季清:“她说她行,你就让她一个人去么!” 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立无援。 是,他们普通人是累赘,但不是还有那么多道士?只要给钱,总会有人愿意走一遭。 季清沉默,高敏揉着眉心,她知道,季清只是在他自己的角度利益最大化,花时间等道士凑齐,路荔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所以,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犹豫,楚寒星动作越快越好,他优先考虑的是路荔。 这没什么不对,人之常情,但在她这里,放在第一位的是楚寒星。 没错,楚寒星是很强,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她能给予每一个人极大的安全感,甚至在那种时刻还会考虑到其他人的安危。 可她再强,她也是人,是肉体凡胎,会受伤会流血。 高敏有些不敢想,楚寒星到底一个人熬过了多少。 季清依旧在沉默,高敏知道自己不该跟他发脾气,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挂断电话,没多犹豫,开车去青阳观。 …… 一群考古专业的学生面朝黄土背朝天,吭哧吭哧在现场刨着土,吴子妙男朋友也在其中。 有人汇报:“教授,通道已经清理出来了。” 几个教授点点头,装备好,准备下墓。 他们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在进入地宫的通道中。 文物已经搬了出来,机关也已经被清理,除了还没找到主墓室,地宫跟已开放的墓穴没什么差别。 整个地宫很大,占地也很广,还有未挖掘的部分,需要他们查看确定发掘方向。 越往深处走越黑,有人紧张,不小心踩到石子被绊了一下,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撑住墙。 “没事吧!” “快快,快站好,别碰!” 那人连忙收回手站稳,感到墙壁似乎并不平整,有细微的凸起,他不好伸手再碰,打着手电筒凑近观察,却是一片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 “没事,我戴了手套。” 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其他人。 先不说保护文物如何如何,单说这座墓本身就很诡异。 盗洞多至被打成筛子,随葬品却保存完好没丢几件,要说里面没有比机关更厉害的东西,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几人继续往里走了几步,领头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耳边仿佛听见轰隆的垮塌声。 领头教授停住脚步,额头冒了冷汗,语气却十分镇定:“不能再往前走了!快,先出去!” …… “走这扇门,里面有风传出,我感受到了。” 孙黎灵指着一个方向,大胆开麦。 楚寒星把夜明珠扔给她,孙黎灵手忙脚乱接过,自觉承担起工具人职责,拿着夜明珠,在门前犹犹豫豫地往里探。 “走这扇?”孙黎灵不确定地回头。 楚寒星颔首:“走。” 孙黎灵在心里腹诽这也太随意了,但还是小心地进入那扇门里,缓慢地前进,听见楚寒星跟上来的脚步声,让她心下稍安。 这条黢黑的隧道并不长,一分钟不到就走完了,途中,她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选对了!” 孙黎灵迫不及待地从隧道中钻出来,来到空地一看,傻眼了。 周围又是八扇门把她们包围,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就跟鬼打墙似的,回到了原地。 楚寒星这时也抱着路荔出来,对眼前的场景毫不意外。 “怎、怎么回事!”孙黎灵紧张得舌头打结。 楚寒星道:“奇门遁甲,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座墓根据此法构建迷宫,用以防范盗墓贼。” 孙黎灵有些绝望,“就算能找到出口,可是地宫这么大,要走到出口需要耗费不少体力,还不包括试错成本,会死的……” 孙黎灵低声喃喃,忽地听见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回音,从洞口传出,接着,地宫摇晃起来。 晃得她几乎站不稳,孙黎灵一脸惊恐:“地震了?” “有人启动了地宫自毁机关。”楚寒星神色淡漠,侧眸,“跟紧了。” 她们离出口太远了,在地宫垮塌前无法到达,有可能会被埋在途中,所以,楚寒星选择去主墓室。 地宫自毁机关核心的在主墓室,如果主墓室启动机关,那么整座墓都会塌。 但这座墓机关开启是在外部,墓穴会保留主墓室核心,让外部冗杂的地宫毁掉。 为了保护主墓室,选择玉石俱焚。 所以主墓室是安全的。 之所以可以确定不是主墓室启动的自毁机关,是因为楚寒星根据壁画断定这座墓为楚白所说的将军墓。 据楚白探听的消息,楚国将军墓的主墓室没有被找到。 既然没有被发掘,那么就能证明她先前的猜测。 孙黎灵眼神一凛,就见楚寒星进入一扇门,她忙不迭跟上。 意料之中的,四周又是八扇门。 地宫还在摇晃,灰尘跟倒放的沙漏一样,孙黎灵整个人灰头土脸。 地宫打造得很坚固,剧烈的晃动中,目前只有细小的砂石掉下。 楚寒星扫了一眼八扇门,继续前行。 孙黎灵选择的那扇门为休门,重新回到圆环中央,休门变为景门,左边为死门,右边为杜门。 穿越杜门,杜门又变为开门,艮八则为生门,穿过生门,则变为死门。 死门可至主墓室。 第223章 要脸 楚寒星没有犹豫地找到死门,就在她准备穿入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楚寒星顿住脚步。 因为太过摇晃,孙黎灵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她又急又怕,努力试着站起来,但地震就仿佛一刻不停地滚筒洗衣机,在地下深处感受尤为强烈。 沙子几乎是往下倒,孙黎灵被呛得不停咳嗽,她闭着眼,肺部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可能要死了。 沙子粘着灰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孙黎灵放弃了挣扎,趴在地面,心底涌上一阵阵绝望。 孙黎灵不认为楚寒星会救她,按楚寒星所说,生路就在那扇门后,而楚寒星距离生路一步之遥。 换句话说,如果站在那儿的是她,她绝对不会回头去扶楚寒星一把。 她知道自己品行低劣,如果苏杉有本事,她早就被报复了。 孙黎灵一直相信坏人会遭报应,从她惦记别人的命格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她死了也不冤。 孙黎灵不像温恬,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她就是坏,就是眼红别人,想走捷径。 孙黎灵默默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在她唉声叹气的心理活动中,孙黎灵忽然感觉自己腾空了,并且有些喘不过气。 被勒的。 楚寒星提起她后颈的衣领,跟提一袋米一样,将她稳稳提在手中。 又花了十秒穿过隧道,来到主墓室。 然后她被楚寒星扔在了地上。 摇晃停止了,孙黎灵听见接连不停地轰隆垮塌声,而她,安然无恙。 孙黎灵有些懵。 她从地上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四肢健全,脑子正常,没有幻觉。 楚寒星真的救了她! 孙黎灵张着嘴,盯着楚寒星那双淡漠的眼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该说楚寒星你连她这种人都救,未免也太圣母了! 还是该说楚寒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此等胸襟,你就是当代菩萨,九天玄女转世? 楚寒星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淡淡道:“不要死在我眼前。” 孙黎灵沉默了。 她知道了。 哪种都不是。 楚寒星只是,单纯的,不会让一条生命在她眼前流逝。 孙黎灵无法理解,如果是她,巴不得对方早点死,必要时刻还能除之而后快。 孙黎灵睁着眼,愣愣地问:“楚寒星,你到底是谁?” 她们在安全的地方,一时也出不去,孙黎灵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孙黎灵盯上苏杉的命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录综艺之前,她换命格的人首选是路荔。 孙黎灵对娱乐圈排得上号的女明星都做了一个评估,路荔从各方面来说都非常合适。 路荔脾气暴躁,性子直,看不惯的直接怼,人缘一般,黑子天天狂欢,偏偏她命好,红得很,所以跟路荔换命格最为合适。 就算她突然有一天不红了,众人也会说是她脾气问题,早晚有翻车的那一天。 选择参加综艺录制,就是为了沾染路荔的气息,让换命格成功的概率变大,更顺畅。 然而,楚寒星的出现打消了孙黎灵的念头。 先前已经说过,孙黎灵对娱乐圈的女星进行评估,其中包括楚寒星——不过楚寒星很快被她pass了——所以她对楚寒星也比较熟悉。 孙黎灵认为楚寒星有了很大的变化,加上她本身对玄学有所涉猎,所以她猜测,楚寒星被人夺舍了,又或者魂穿?无论是什么,总之,楚寒星不再是之前的楚寒星。 孙黎灵以为对方用了邪术,想享受女明星和豪门的待遇,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对手,孙黎灵站在楚寒星的对立面,天然地对楚寒星一切抱有警惕和怀疑,楚寒星的改变让她觉得危险,所以她打消了换取路荔命格的念头。 孙黎灵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楚寒星,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只是她以为而已。 孙黎灵真的很好奇,楚寒星到底是谁,又或者,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是谁重要吗?”楚寒星用手帕把路荔脸上的灰擦干净,淡声道,“纠结一个人的来处抑或是去处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已。” 孙黎灵一噎,看楚寒星细心地给昏睡的路荔擦拭,而对自己冷言冷语,她心里有些不得劲。 明明大家都只是一起录过节目。 孙黎灵双腿一弯,直接给楚寒星跪下。 楚寒星看着她的神色,沉吟:“倒也不至于。” 孙黎灵二话没说哐哐给楚寒星磕了三个响头。 楚寒星是盘腿坐在地上,给路荔擦拭,如果是她一个人,一闪身也就躲过去了,但如今多有不便。 孙黎灵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成功磕头。 末了,孙黎灵站起来,拍拍灰,一边咳嗽一边说:“咳、咳,我谢谢你,几次三番救我一命,咳、咳……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恩人。” 孙黎灵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我以前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但我会记得你的恩情,我会改,不过我可能以后还是会很自私。 对此,我不抱有任何期待。” 楚寒星挑眉,“你磕头难道不是为了让我闭嘴。” “你……”孙黎灵耳根有些红,扭扭捏捏地承认,“我只是想你别呛我。” 孙黎灵有八百个心眼子,楚寒星能把她这八百个心眼子里装的什么一一道明。 包括孙黎灵先前说要道歉。 还是那句话,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她道歉路荔她们就一定要接受么。 孙黎灵不过是在示好,证明自己的无辜,某种意义上的坦荡来表示,虽然她之前很坏,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们在一条船上,可以相信她孙黎灵,逃命的话记得带上她。 孙黎灵知道自己品行低劣,但被楚寒星淡然地指出,难免有些难堪。 那种被看透一切无所遁形的感觉越咂摸越不自在。 加上楚寒星的行为,和自己这么一对比,她再厚脸皮,也忍不住羞愧。 敢做,但不想人说出来,不算一个合格的反派。 孙黎灵懊恼地捂着脸:“我大概还是……要脸皮的。” 第224章 霜 昏睡中的路荔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路荔被皇宫陡然转变的气氛惊呆了。 前两天老皇帝举办宴会庆祝大寿,办完没多久,老皇帝他中风了。 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寻,在路荔眼中,那些汞毒重金属超标的丹药一波波地送进乾清宫,服下丹药后的老皇帝觉得自己又行了,妖娆的妃子哄着皇帝喝酒行欢,无论哪一项都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原本还风光无限的道人和两个道童,在皇帝倒下之时便被拖出去砍了头,如今魂魄在喝孟婆汤的路上。 宫中大变,众人不敢异动,原本准备回封地的长乐和一干使者直接被扣下,愣是没传出一点风声。 老皇帝是在服用丹药的当天晚上,在妃子床上中风,消息捂得及时,太子以邀请众人参与半个月后的春季围猎为理由,让各地参加寿宴的人留下。 这也是情理之中,藩王和附属小国一直虎视眈眈,得知老皇帝中风的消息,说不定会趁宫中大乱之时浑水摸鱼,搅得朝中不安宁。 一干使者不明就里,但公费旅游嘛,楚国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留下就留下呗。 长乐住在宫中,从宫人紧张的神色和老皇帝没有上早朝的消息嗅到一丝不寻常。 这老皇帝不甚勤勉,早朝经常翘班,一众臣子第二天猛然得知皇帝身体抱恙,太子监国这个消息咂摸出不对劲来。 宫中,怕是要变天了。 按照规矩,长乐得去探望老皇帝,她前脚刚迈进乾清宫,季丞相后脚就踏进太子处理政务的养心殿。 长乐撩开重重的帷幕,躺在床上的皇帝口歪眼斜,瞪着大大的眼睛,仿佛连死了都不能瞑目似的。 长乐在榻边坐下,轻声问道:“皇爷爷,你还好吗?” “呜呜呜……” 老皇帝口齿不清,似乎想说什么,但说出来了只有模糊的呜呜音。 这时,太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上来,老远都能闻到苦味。 长乐瞄了一眼,退开,安慰道:“皇爷爷,您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太监把盛了药的药匙凑到老皇帝唇边,老皇帝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口中“呜呜呜”个不停,努力把嘴闭紧,眼睛死死瞪着长乐。 他躲开,药喂不进去,洒得胸口全都是,还呛着了,涎水歪歪斜斜地往下滴。 完全看不出来作为皇帝的雄风。 太监连忙放下药碗,用帕子把脏污擦干净,苦口婆心劝道:“陛下,您得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啊! 这药是太子找人盯着太医熬出来的,用银针试过,您放心,只要您喝了它,一定能恢复如初。” 老皇帝挣扎累了,呼荷呼荷喘着气,但全身仍然在抗拒着那碗药,太监尽职尽责地把药给皇帝喂完。 喝完药后,老皇帝累了,疲惫地闭上眼,太监伺候着他休息。 见状,长乐告辞:“皇爷爷,您保重身体,好好休息,长乐改日再来看您。” 往日威风凛凛的老皇帝如今瘫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这一幕令长乐久久不能忘怀,她心事重重地出了乾清宫,没过一会儿,就跟季丞相并肩同行。 长乐走得很慢,也不出声,季丞相侧眸道:“郡主,可是在宫中待得无聊?” 长乐垂着脑袋,低声说:“我想回家了。” 季丞相沉默片刻,随后扬起笑意道:“郡主,京城夜景也很热闹,可观赏一番。” 长乐歪了歪头:“丞相大人同我一起吗?” “若是郡主……”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眸,季丞相温声道,“当然。” …… 秋天快过完了,本身温度就低的地宫更冷了。 孙黎灵打着哆嗦,外面的轰隆声还未停止,看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她们在过道上坐着,对面是主墓室,棺椁放置地方,左右两边分别是东侧室和西侧室,还有耳房壁龛等。 孙黎灵瞄了一眼,里面满满当当刑之又刑的文物,她每看一眼,都会有下一秒就戴上豪华手镯的惊心动魄感。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楚寒星一直没有动作,孙黎灵更是不敢,她甚至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就是一种罪过。 首先这是别人的墓地,就类似于家,家里莫名其妙有人闯进来,谁心里都不爽,搁阳间能判个入室抢劫。 第二点,这墓建造得这么大,陪葬品又多,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的墓,而且年代久远,历史价值绝对很高,万一她乱动踩到机关把墓给毁了,那她就是罪人。 墓地塌陷了这么大动静,肯定有考古队抢救性挖掘,她们在这儿,到时候就很难说清了。 从换命等方面,可以看出孙黎灵是个迷信的人,加上地宫又冷,导致她一直觉得后背阴恻恻的,于是双手合十低声喃喃:“我们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大哥大姐如有冒犯请勿怪罪……” 孙黎灵嘀嘀咕咕个不停,楚寒星召出楚白,看见她的一瞬间,楚白蹭地一下跳进她手心,每一根毛发都在散发着委屈的气息。 楚寒星抿唇:“抱歉。” 楚白先前的境地其实很危险,被一阵灵力扫到墙上,换作是人少说得吐几口血,幸而血脉原因,它依旧活蹦乱跳没有受伤。 楚白愤愤开口:“他一身黑衣见不得人,肯定丑死了,使得手段也脏,有本事正面打一架! 他肯定不敢,所以才干这种偷鸡摸狗腌臜龌龊事,讨厌死了!” 阴谋之所以叫阴谋,就是因为它不见光,足够恶心人。 若是大大方方光明磊落,他也不必穿黑斗篷了。 楚寒星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没有说什么一定会报仇,让黑衣人也尝尝苦头之类的话,她只是默默地把自己被封印的灵脉打通。 楚白陡然感觉一阵阵强烈混合着阴气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被楚寒星大量地引入灵脉和丹田。 楚白心里一惊,混合着死气的灵气并不纯粹,被修行者所排斥,可楚寒星居然能将它们全部吸收! 孙黎灵只觉得地宫更冷了,风也更大了,以楚寒星为中心,四周的温度骤降,地面凝结了一层白霜。 第225章 糖葫芦 孙黎灵转头去看,楚寒星神色如常,垂眸逗着手里的猫以外——姑且称它为猫——和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孙黎灵还是挪远了些。 别看、别问、别出声,孙黎灵很有自觉。 楚白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它忽然也想问“楚寒星你到底是谁”这句话。 它从未见过有修行者可以吸收含有死气的灵气,它传承记忆里,大多数修行者所用的灵气包含着生气,旺气,充满生机,对于和着阴气的灵力要过滤才能使用,很麻烦,提炼出来就很少,所以以前的修行者都会为自己择一处洞天福地来修行。 之前楚寒星从未吸收过这种灵气,楚白皱着脸问:“楚寒星,你在做什么?” “提高修为。”楚寒星神色依旧淡漠。 被封印多年的灵脉就仿佛一朝通水的管道,灵力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在引导下汇入丹田,修为与灵力不断地增长。 吸收灵气对楚寒星来说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自然,因此当她在做其他事情时,灵气也在一刻未停地运转。 楚寒星把路荔在地上放平,设了一个护身结界,并让楚白在旁边看着,然后起身,朝放置棺椁的主墓室走去。 孙黎灵连忙跟上,楚寒星没有回头,道:“在外边待着。” 里面有机关,越少人进去越保险,据楚寒星推测,放置棺椁的地方会有出口,毕竟地宫的核心机关就在主墓室。 棺椁外还有一扇两米高的石门严丝合缝,楚寒星用神识探了一下,确定里面没什么毒虫蛇蚁。 楚寒星扫了一眼,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抚过,感受到一点凸起,指尖按下去,然后出现石头转动的摩擦声。 一个手掌大的八卦机关从墙壁显露出来,机关和墙壁并不贴合,可以旋转,但若转错,将会启动其他机关。 而每转动一次,答案就会发生改变,如果转错次数到达九次,主墓将会开启自毁机关。 机关八卦图为后天八卦,离火在上,坎水在下。 八卦,先天为体,后天为用,阴阳生克。 春雷一声惊万物,那么……楚寒星停顿片刻,便直接扭到震。 八卦图变为上震下泽,震为雷,泽为水,春雷唤响,润泽万物。 此意为一鲸落万物生。 轰隆,石门往上升,缓缓打开,一座棺椁横搁其中。 楚寒星踏入,石门唰地一下又关上了。 与东西侧室相比,主墓可以称得上简陋,除了一具棺材,什么都没有。 没有盗洞,完好无损,也就是说下葬那一刻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墓室为穹隆星空顶,呈椭圆形,满天星辰刻在其中,还有一轮圆月,下面则四四方方,此乃天圆地方。 星空下面就是棺椁,很漂亮。 楚寒星绕过棺材,来到墓室右后方,视线缓缓在墙壁探查,发觉墙砖砌合轨迹与其他的稍微有些不一样,顺着痕迹细细往下,是笔直的一条。 可以确定,有出口。 接下来就是寻找出口的机关。 …… 在丞相大人的陪同下,长乐在江边二楼看了一个时辰的花灯和夜景。 “郡主,该回宫了。”季丞相提醒道。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小郡主出声,丞相抬眸,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丞相目光一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卖零嘴的摊贩。 准确来说,小郡主想吃糖葫芦。 季丞相收回视线,招来小厮,低声吩咐什么,末了道:“去吧。” 小厮得了令,很快退出房间。 长乐留恋地收回视线,在侍女的提醒下回神,略带歉意地说:“丞相大人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季丞相轻笑摇头,给小郡主斟了一杯清茶,长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侧过脸,看着楼下欢乐的景象。 “郡主,尝尝这个。”季丞相道。 办完事的小厮悄悄退至后面。 长乐转过眸,一串包好的糖葫芦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眼睛一亮,双手接过糖葫芦,声音有些雀跃:“丞相大人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季丞相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微臣送郡主回宫。” 长乐眼睛又暗淡了下来,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她拿着糖葫芦没有吃,同丞相缓步下楼,不远处已经备好了马车。 小郡主上了马车,季丞相在一旁目送她回宫,车夫正欲赶动马车,轿内忽地传出长乐的声音:“等一下!” 长乐抓着糖葫芦跳下马车,丞相神色微讶,长乐来到他面前,仰着头,脆生生地说:“丞相大人,我不想回宫。” 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在夜里却亮晶晶的,在没有宫灯的地方也能看清。 长乐的眼睛在这时呈现一种少见的执拗,与她纯真的心性相佐证,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的丞相克制不住地同她错开目光。 “皇宫太压抑了,我想,我还是住驿站吧。”长乐低声说。 年龄不算很大的季丞相很少见宫里人一直以“我”自称,长乐郡主是例外。 季丞相再次看着她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声音温和:“出来匆忙,没有安排,驿站人多混杂,恐不安全,郡主若不介意,可前往微臣府邸暂住一宿。” “好、好啊……” 长乐无端觉得脸有些热,又庆幸黑夜能把人神色模糊。 季丞相住得并不远,转过两条街就到了,两人并肩同行步行回府,车夫和一众侍女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边。 封地王爷似乎并未拘束小郡主天性,趁着晚上光线不好,长乐剥开糖葫芦纸,一边走一边吃,京城贵女不会这样做,但对于长乐来说,已是常事。 身边不是熟悉的人,长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举着糖葫芦,犹豫地问:“丞相大人,你…不介意吧?” 她吃着糖葫芦,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季丞相目光掠过她的唇瓣,轻声道:“微臣只觉郡主天性可爱,微臣同王爷一样,希望郡主做自己想做的事,勿要在意他人看法。” 两人已进了丞相府邸,下人自觉守在后边,管家领着丫鬟整理长乐入睡的厢房。 他们站在院中,大堂里灯火通明,暗黄的光一束束从门缝射出,季丞相半张脸仿佛镀了一层光晕,长乐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瞧见。 长乐呆愣愣,连口中的糖化开了都未察觉。 季丞相忽然拉近两人距离,温热的手掌贴着小郡主的下颌,用拇指轻轻摩擦她的唇角。 长乐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季丞相缓缓收回手,嗓音很轻:“郡主,沾上了糖。” 第226章 夫人 根据密道出口所在位置,楚寒星反向推测,果然,在石门左侧右上方找到机关,此机关是一个凸起可旋转的把手,并无八卦图案,但它控制了石门和出口两道机关,还有自毁装置。 也就是说,一不小心依旧能启动自毁程序,把整座墓都给埋了。 但对于楚寒星来说并不担心,因为这些机关和暗门等布置总有些熟悉之感,仿佛和她师出同门。 楚寒星把手放上去,准备打开石门,背后忽地一冷,一阵风还未起便平息。 楚寒星眼眸一眯,转过身,棺椁旁赫然多了一男子。 他一身玄色锦袍,金丝暗纹腰带,墨发垂肩,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长枪抱在胸前靠在棺椁旁,周身流露着懒散之意。 他眸光很深,几乎没有反光,静静地看着楚寒星。 楚寒星一动未动,淡漠地跟他四目相对,心中却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 那人忽地扬唇,眼眸一弯,盛满了笑意,嗓音极为悦耳,带着一股清澈朗润的意味。 “夫人,你可来了。” 楚寒星目光一顿,而后轻笑:“将军,擅闯陵墓,多有得罪,请将军海涵。” 地宫是面前这人的地盘,将军墓的主人。 那人像是没听见,把长枪隐去,往前靠近两步,楚寒星不闪不避,那人又靠近了些。 五步之内,两人间距离不过三步。 “夫人……”下一秒,灵剑搁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睁着黑眸,似有些意外,楚寒星神色淡淡:“阁下,我们只想借过。” “夫人不打算带我一起走么。”那人缓缓收了笑意,垂着眼,神色黯然,清朗的声音有些落寞,“我在此等了夫人两千年了。” 楚寒星挑眉:“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看来夫人是真忘了,不过,”那人望了望石门,察觉狴犴的气息,道,“夫人若是不认识我,为何我的令牌夫人会随身携带?” 楚寒星眉心微动,“它是你养的?” “是,我在边关捡的。”那人笑道,“不过边疆苦寒,我便把楚白交由夫人代为照看。” 他没有说谎。 楚寒星沉默片刻,收起剑,把刻有“楚”字的玉佩取出,往前一抛,那人伸手,玉佩稳稳当当落在他手心。 “养育费麻烦结一下。”见那人接了玉佩,楚寒星淡声道。 那人神色微怔,静静看了她片刻,眼眸中透着笑意,“夫人是在赶我走么。” 他轻叹:“世道变幻,如今我身无分文,夫人暂时收留我些时日可好,待来日赚了银钱…… 我知夫人忘却了前尘往事,没承想同我生分至此……罢了,夫人正值大好年华,何苦与我这个死了两千年的人扯上干系,夫人放心,往后我不再唤你夫人,我只求留在夫人身边便好……” 他比楚寒星还高一个头,却跟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神色怅然,一字不提委屈,却字字都是委屈。 楚寒星不动如山,那人缓缓凑近,弯下腰,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呼吸一冷一热,一个阳人,一个阴魂。 “所以,带我一起回家,好不好,小月儿?” 楚寒星倏地抬眸,那人黑眸微微闪烁着亮光,没有一丝杂质。 似曾相识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快到抓不住。 楚寒星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棺椁,一种隐秘的感觉告诉她,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她绕过那人,目光把棺椁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楚寒星刚抬起手,那人快她一步,手按在棺椁上。 被楚寒星看着,那人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周身气息依旧懒懒散散,他轻声说:“小月儿,时机还未成熟。” 楚寒星定定看了他片刻,转身,一言不发地拧开石门机关。 孙黎灵猛然起身,见楚寒星一个人站在石门后,待石门完全开启,她便出来将路荔抱起,道:“跟着我。” 孙黎灵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边,楚白走在楚寒星脚边,抬头望着她紧绷的下颌,心跳无端有些快。 一行人进入墓室,石门再次落下,另一道门打开。 那人倚在石门旁,搬动机关,嘀嘀咕咕什么“幸好军师给我留了图纸,也忒难记住了”。 楚白瞪着圆溜溜的眼:“你、你是……” 那人一把将它从地上捞起来,笑眯眯地揉着它的脑袋,“阿白,想我了吗?” 楚白望着他的笑眼,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用爪子刨开他的手,嚷嚷开来:“楚寒星,他欺负我!” 楚寒星侧眸:“你不认识他?” 楚白无辜地摇摇脑袋,那人神色失落,轻叹:“阿白,连你也忘记我了。” 楚白被他捏着肚子,挣扎不开,干脆摊开任他揉捏,开始回忆,“你是这座墓的主人,是那个楚、楚国的将军!” “我叫楚煜。”那人用两根手指揉着楚白肚皮,低喃,“阿白,身形怎么愈发小了。” 楚白并不抗拒他的揉捏,可能在很久以前,它真的认识他。 孙黎灵完全不敢说话,她不知道楚白为什么突然腾空,更不知楚寒星在跟谁对话,她跟楚寒星之间仿佛有深深的沟壑,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那种,孙黎灵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楚煜自告奋勇:“小月儿,你抱着人不方便,我来带路。” 说罢便首先进入暗道,楚寒星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多犹豫抬脚跟上。 …… 长乐在丞相府住下了,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老皇帝依旧瘫在床上,太子忙于国事,相对来说长乐很自由。 这天,季丞相上朝去了,长乐带了几个侍女护卫上街。 皇城脚下皆富商,一路走来,长乐都没瞧见几个乞丐。 长乐并未觉得京城繁华,心中反而有些奇怪,偌大的京城,子民全都衣食富足,安居乐业么? 长乐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转过一条街后,周围人的服饰有了变化,身上的衣服打了补丁,老弱病残变多了。 长乐欲再往前走,王府的侍卫拦住了她,道:“郡主,前面是下城区,贫民乞丐皆聚集于此,鱼龙混杂,一个不注意身上的贵重物品就不翼而飞。” 第227章 立春之后 长乐好奇:“下城区?” 侍卫道:“京城规定,凡家中贫苦乞丐病残者,需得远离皇城,否则只能在下城区生活。” 长乐忍不住皱眉,转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路荔在心里道:面子工程。 长乐拧眉:“他们不出现就代表没有么!” 可一想楚国本身的情况,这荒唐的规定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在老皇帝的统治下,皇宫歌舞升平,锦衣玉食,皇宫外哪一州一县的百姓不是处于水深火热中? 大肆修造行宫、陵墓,为博美人一笑搜罗奇珍异宝,外戚干政,户部官员一个个养得油光水滑,贪污腐败上行下效,最后国库亏空,怎么办,大力征税,卖官鬻( yu)爵呗。 妃子吹吹枕头风,老皇帝贬忠臣,提携虚溜拍马的小人,昏聩至极。 如果说楚帝挽大厦之将倾成为千古一帝,那他老爹就是人人唾骂令百姓怨声载道的昏君,两个极端。 路荔知道,后世的皇帝是九皇子段潮生,但如今,他还坐在轮椅上,等太子登基,俯首称臣,前途未卜。 真的前途未卜吗? 长乐望着下城区,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转过身,没走两步,就觉腰间一轻,钱袋丢了。 里面没有重要的东西,只装了钱,长乐脚步顿了顿,最终什么都没说,回了丞相府。 长乐在院子坐了一会儿,就瞧见一身红色官袍季丞相的身影由远及近。 季丞相在对面坐下,温声道:“郡主,听同僚说山上寺庙桃花开了,微臣今日无事,郡主可要赏花?” 长乐眨了眨眼,问:“我们骑马去?” “好。”丞相欣然应允。 长乐跟他对视,心跳蓦然加快,小声说:“丞相大人,唤我长乐便好。” “礼不可废。”季丞相声音很温和,但明显是拒绝的意思,长乐明亮的眼眸慢慢暗淡下来,季丞相顿了顿,蜷着手指,“郡主若不介意,私下相称……” “当然不介意啦!”长乐眼眸弯弯,季丞相同样含笑。 …… “草草草,可算出来了!” 太阳光照在身上,孙黎灵忍不住干嚎了一声。 她摸着肚子,刚想开口说饿了,就见不远处一群道士提着桃木剑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孙黎灵一抖,类似于老鼠看见猫的那种应激。 最前面的是凌玄,还跟着许天扬王业等人,粗略一数,有十多人。 楚煜抱紧楚白,凌玄等人仿佛没看见他,直奔楚寒星,问,“没事吧?” 高敏当时去道观找凌玄的时候,恰好许天扬也在庙里,听她说完,许天扬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摇人,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在山下集合。 发现墓被埋了之后,由凌玄带头,他们直接定位到另一个出口。 刚到就和楚寒星碰上。 许天扬急忙问:“楚寒星,你是怎么掉进去的?” 他更想问,是不是黑衣人出现了。 “无事。”楚寒星抬眸看了看天,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立春之后。” 凌玄等人却十分明了,他神色一肃,“这一战不可避免。” “我等会勤加修炼,誓死不让邪魔入侵。”许天扬和其他道士异口同声。 一双双坚毅的眼睛望着楚寒星,无一例外,他们默契地以楚寒星为首,无论是天之骄子许天扬,还是修道二三十年的前辈,全都甘愿受楚寒星领导。 这一点儿也不荣耀。 是巨大的压力和责任。 但除了楚寒星,再没有第二人可以和那股势力抗衡。 楚白注意到,抱着它的楚煜无意识地收紧了手。 孙黎灵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她下意识保持了安静,无奈身体不给力,肚子咕咕地叫,特别大声。 十来人齐齐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孙黎灵老脸一红,“那个……你们开车了吗?” 她实在是饿得走不动了。 对于这个问题,现场鸦雀无声。 他们能说他们是用了神行符跑过来的么。 许天扬轻咳一声:“先下山吧,我让人开车过来。” 不用等许天扬,他们刚下山,就看见了季清和段潮生等人。 车子一辆辆地停下,一个个身穿作战服的人动作有序下车,一举一动,显然是经过严苛训练。 季清目光锁定在路荔身上,快步上前,不待他问,楚寒星便道:“在昏睡,两天后醒,身体无碍。” 有她这句话,季清便放心了,唯有两拨人面面相觑。 凌玄老混子了,一见对面就知道是官方的人,还是特战队的那种,默默地收起桃木剑,露出的笑容一脸纯良。 不能携带管制刀具什么的发条已经刻进dna,尽管剑是木的,但不代表他们没带能砍人的剑啊!!! 季清伸手去接路荔,却见楚寒星后退一步,他手一顿,而后神色自然放下,“楚小姐,车已备好,请。” 凌玄知她抽不开身,忙道:“你先走,不用管我们。” 许天扬也道:“楚寒星,不用跟我们客气,换做是其他道友,我们还是会来。” 楚寒星微微颔首,抱着路荔上车,段潮生伸手关了车门。 人太多,楚煜一早就把自己和楚白隐藏起来,众人并不能看见他,此时,他望着车里的楚寒星,一动未动。 直到段潮生摇上车窗,他都没等到楚寒星开口。 车子留下一地尾气,一群道士也晃晃悠悠地离开,楚煜还听见他们商量着去吃火锅。 楚煜找了个草地,懒洋洋地坐下,一只腿曲起,倚着身后的大石头。 他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衔在口中,余光瞥了眼车子离去的方向,空荡荡的马路,没有人会凭空出现。 楚煜哼了一声,楚白从他怀里爬出,蹲在他曲起的膝盖上,严肃地说:“我想起来了。” “嗯?”楚煜懒洋洋地应它。 楚白一脸认真:“他,段潮生就是那个皇帝!” 它的梦中,让国师推演星象的皇帝。 “段……那是他现在的名字?”楚煜吐掉狗尾巴草,周身懒散的气息消失地一干二净。 楚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歪了歪头,重复了一遍。 楚煜险些骂娘,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他怎地如此不要脸!” 楚白不明白他在气什么,用爪子挠了挠楚煜裤子,“大坏蛋,快点回去啦,待会儿天黑了。” 楚煜扬眉:“还说不认识我。” “第一次见有人被叫大坏蛋还傻乐的……”楚白嘀嘀咕咕。 楚煜拨了拨它爪子,垂着眼,神色看不分明,“她没让我跟着。” 楚白一肉垫拍他脸上,“紫金学府18-21,楚寒星让你带我回去。” “当真?”楚煜眼睛瞬间亮了。 楚白毫不客气:“笨蛋,是传音啦!刚刚人那么多,那些人身负气运,你接近会很难受!” 楚煜笑眯眯地揉着它脑袋:“阿白,不枉我软磨硬泡让国师收留你。” 第228章 提亲 路荔虽然只是昏睡,但楚寒星还是让季清把她们送到医院,能随时呼叫医生护士,稳妥一点。 车子在一家私人医院停下,护士抬了担架,把路荔送往病房,期间季清寸步不离地跟着。 等路荔安稳躺下,楚寒星又打电话叫了张芳过来照看。 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季清全都准备好了,并且让助理在病房旁添了一张办公桌,看样子是准备守到路荔醒来。 知道要照顾病人,张芳买了毛巾和水瓶之类的东西,很快赶来,可一见病房里样样齐全,设备高端,顿觉自己多此一举。 季清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合同,助理站在他旁边看,正尽职尽责地汇报,张芳朝那边望了望,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徘徊。 好在一见她来楚寒星就起身走近,低声道:“麻烦您照顾她,不必再给我送饭。” 楚寒星在清大做实验时,张芳会做好午饭盛入保温桶来送饭。 张芳“诶诶”两声,道:“楚小姐您放心,照顾病人我有经验,我公公婆婆以前住院都是我一手包办,您忙去吧,有情况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楚寒星颔首,同季清说了一声之后,便乘着电梯离开。 楚寒星的确有很多事要忙,又或者说很多东西需要思考。 最主要一点是与所有人性命攸关的灾难。 灾难会在明年立春之际慢慢开始,在夏日爆发,不治已病治未病,这一点是所有道士的共识。 据许天扬所说,他们内部都知道明年会有灾祸,预备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天灾不是人力可以左右,但人的行为影响天灾。 也就是说,灾难的爆发背后必然有人的推动,根据黑衣人那句“游戏开始”,毋庸置疑,他是推手。 但幕后绝对不止他一人。 没有人能算出灾难具体在哪一天开始,就连楚寒星也只能推断出大概时间,其中的不确定性是受什么影响,楚寒星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不过要想防患于未然,只能抢占先机。 楚寒星给高敏报了平安,便回到实验室,继续新药研发。 …… “路小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各项数值在正常范围。” 楚寒星走后不久,医生便给路荔做了一个全身体检,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结果。 季清拿过报告翻看,确定没什么问题,点了点头,回到病房,张芳正用沾了水的棉签在路荔唇瓣轻点。 楚寒星把路荔照顾得很好,除了外套上沾了灰,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全身体检也是为了更加保险。 张芳扔掉棉签,又拿着毛巾给路荔擦手,季清默不作声地坐回办公桌。 …… 桃花盛开,正是踏青的好时光,十里灼灼桃花之上是一座寺庙,长乐对寺庙不感兴趣,赏了花,便同季丞相下山。 侍卫牵着马跟在两人身后,出来一趟,先前积攒在胸口的郁气也散了,长乐正准备上马回府,忽闻人声嘈杂,脚步纷乱,许多官家小姐的马车接二连三离开。 “是流寇。”季丞相神色微冷。 长乐扭头望向那片桃林,嘈杂中花瓣飞舞纷纷扬扬,随后被马蹄踩入泥土,那些人手握大刀,肆意砍杀,四面八方地冲下山。 血液把花瓣染红,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长乐呼吸骤然急促,手在细微地颤抖。 侍卫已经抽出刀,警惕地防备,长乐脑中一片空白,忽觉腰间一紧,回过神时她已被季丞相抱上马。 “郡主,得罪了。” 季丞相下颌紧绷,双臂长乐腰侧伸过,握紧缰绳,两人同乘一骑,季丞相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冲出,马儿朝皇城狂奔,其余侍卫同样撤退。 风声呼啸,长乐脑中的画面是一片血红,先前还说说笑笑鲜活的生命,流寇一下山,便成了亡魂。 长乐心脏怦怦怦地跳,前所未有地发现,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后背传来一阵热意,长乐贴着季丞相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逐渐生出一种勇气。 “长乐,安全了。” 马儿在丞相府门口停下,季丞相翻身下马,抬头,朝小郡主伸出手。 长乐毫不迟疑地握上去,跳下马,却没有松开丞相的手。 侍卫丫鬟识趣地退下,院子里只剩下长乐跟季丞相两人。 季丞相垂眼看她,长乐这才感觉羞窘,鼓起的勇气暂且移到一边,理智回归,松了手,撇开脸,通红的耳根却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刚松开手,长乐像是怕他跑了,抓着他衣袖,仰起脸,定定地看他。 一如他温和有礼的性子,对于长乐的行为,季丞相并未表现出不耐。 长乐抿了抿唇,弯着眼眸,一字一句道:“丞相,我心悦你。” 季丞相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见状,长乐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却见他缓缓伸手,把她脸颊的发丝别至耳后,嗓音温和:“微臣亦是如此。” 长乐双眸微睁,天上散碎的银河仿佛落入她的眸中,一片赤诚。 心心相印,不负相思。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个认知让长乐开心地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次日,长乐在小院中拨弄着古琴,弹着弹着,琴音就变成了凤求凰的调调。 等长乐回神时,已弹至中段,侍女打趣:“郡主,可听得见奴婢的声音?” 长乐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侍女一眼,却也停下弹奏,还是有些害羞。 就在长乐准备起身时,背后忽地响起脚步声,季丞相在她身侧落座,左手抚上琴弦,把小郡主圈在怀里,接着她断掉的地方,把后半段凤求凰弹奏完毕。 长乐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脸蛋跟个红苹果似的,粉粉嫩嫩,娇俏可爱。 季丞相眸色微深,他掩去眼中神色,轻笑道:“陛下已恢复,待圣上一上朝,郡主便可启程归家。” 果然,长乐一听这个消息便十分开心,她笑眼弯弯:“终于可以回家啦,我好想父王呀。” 长乐的母亲在她幼时患病去世。 季丞相同样含着笑看她,长乐心中又生出了不舍,她取下脖子上的玉佩,认真地说:“丞相,等回家之后,我会同父王说你我之事,玉佩是母后留给我的,你来提亲时亮出信物,他们便不会为难于你。” 季丞相垂眸,玉佩近在咫尺,长乐把玉佩塞进他的手里,眉眼弯弯:“丞相大人,我封地等你娶我回家呀。” 季丞相噙着笑意,收好玉佩。 下午,季丞相带着玉佩,从后门进入了九皇子府邸。 第229章 棋局 季丞相于下午进入九皇子府,临近天黑方才从密道离开。 待季丞相走后,端坐于轮椅上的九皇子竟站了起来,他在窗边轻叩两声,一个黑影身形如鬼魅般出现。 “此物送去幽州。”九皇子把一个信封交给影卫,“告诉靖王,他女儿留恋楚国风光,晚些天再回封地,望他勿念。” 影卫低眉敛目,将信封揣入怀中,“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影卫连夜骑上快马,前往封地。 两天之后,靖王于就寝之时,忽闻有石子打在窗棂,当即警惕地打开窗户,一信封端端正正地摆在窗台。 靖王撕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枚玉佩,他脸色一变,玉佩赫然是他女儿长乐的信物。 又听不知从何方响起的传话,靖王脸色十分不好看,威胁,明晃晃地威胁。 靖王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六万精兵全都借予他,还请他念在长乐少不更事,不要跟她计较。” 靖王连夜整顿士兵,这才发现,其中一个副统领是九皇子的部下。 里应外合,靖王早就成为棋子。 靖王哈哈大笑:“这一盘棋局竟从一开始就将本王算计进了去。” 副统领成为统领,带领六万精兵前往京城,沿途与精锐千人部队汇合,算起来,竟有十二万兵马,而京城能快速调用的拢共不到八万。 九皇子蛰伏多年,甚至自伤双腿降低所有人的防备,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他母妃是个宫女,出身低微又早逝,又无娘家扶持,无怪乎他会选择隐忍,敛藏锋芒。 长乐后来想,难怪季丞相会倾尽全力助九皇子上位,依他的聪明才智,恐怕棋局刚摆好,他便已识破,压中赢家。 他不过是以观棋人的角度进入棋局罢了。 太子监国,春风得意,并命人暗中按照他的身量赶制龙袍。 宫人皆有目睹,老皇帝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甚至在某天中午还从床上坐起来吃了一碗肉。 为了方便吞咽,御膳房上了一碗肥肉,太子为表孝顺,亲自服侍老爹用膳,得众人夸赞。 醒来后,老皇帝差人进行彻查,知晓是先前炼丹吃坏了身体,心生愤怒。 虽然道人已被斩首,但当初把道人接入宫中的,是太子。 自古帝王多疑心,经历这么一遭,老皇帝不免想到是太子居心不良,便对他生了厌弃,加上这段时日太子在监国时展露出对权力的热爱,这是明摆着觊觎自己的位子呢,老皇帝更加不爽。 贵妃趁着老皇帝大病初愈,花言巧语哄得老皇帝心花怒放,并暗示太子有登基之意,老皇帝疑心更重,而贵妃所说也正合他意,于是大手一挥,写下废太子诏书,改立贵妃之子,七皇子为太子。 写下诏书的当晚老皇帝就不行了。 他这次中风更严重,连口水都包不住,到处乱流,嘴巴歪斜,白眼翻上天,抽搐不已,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 太医院对此束手无策,太子被老皇帝的模样吓得不行,此时,太医院院首脑中忽然闪过一人,他连忙道:“太子殿下,快去请国师,举国上下,唯国师能救圣上!” “对对对,快把国师叫来!”太子一脚踹在小太监屁股上,不停地催促。 他这一脚让小太监撞到了柜子,没装好的两道圣旨就这么掉在他怀里。 小太监吓了一跳,眼珠一转,藏到帷幕后,连忙给太子使眼色。 明显是新写的诏书,太子心道,父皇怕是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提前写下让他登基的诏书。 太子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差点晕过去。 太子怎么也想不到,在老皇帝晕倒的这段时日,他事事亲力亲为,熬夜看奏折,还不忘陪老皇帝用膳,老皇帝怎么就要废了他呢? 太子想不通,太子很生气,太子站在老皇帝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小太监弓着腰立在他旁边。 太医面面相觑,连忙告退。 九皇子坐着轮椅,进入皇城最高的那座宫殿,瑶台。 瑶台很高,夜晚风也大,国师负手而立,抬眸看着满天星辰的天空。 “国师,父皇快要不行了。”九皇子推行轮椅至她身侧。 “紫微星最近格外地亮。”国师道。 九皇子看了一眼天空,又很快收回,俯瞰整座皇城。 他道:“本宫还以为国师会不忍心,毕竟父王如今的情况……” 国师神色淡淡:“殿下,时间不多了。” 九皇子靠着轮椅,漫不经心:“太子上位,定想做出一番功绩立下威望,国师拟好抗旱奏折,太子未必不肯施行。” “整肃朝廷,清理户部,充盈国库,试验田作物培育,轻徭役薄税赋,全民种植抗旱作物,太子,魄力不足。”国师声音不咸不淡。 对于大刀阔斧的改革政策,施行不利外戚的条例,继承人更偏向于因循守旧。 并且,更多的掌权者只在乎自己利益,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哦?”九皇子笑道,“国师如此看好本宫?” 国师不语,九皇子轻声道:“国师胸怀天下,又有雄才伟略,熟读兵书,心系万民,何不自己登基,将来被写进史书,作为千古第一女帝让后人膜拜?” “不感兴趣。”对于九皇子的试探,国师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帝王多疑,何况是紫微星出世的真龙天子。 皇宫灯火通明,隐隐飘出哭声,钟声随之响起。 九皇子饶有兴趣地望着乾清宫的方向,见宫人拿着白布脚步匆匆,眸中笑意更盛。 过了片刻,他用手撑着脑袋,黢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负手而立的女人。 衣袂翻飞,遗世独立,清冷绝然,仪态万方。 他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国师,如果换成是皇后的位子呢?” 对方不带半点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话,转身从瑶台离开。 宫殿里安静下来,没有半点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九皇子却对那句话言犹在耳。 她说:“殿下,该去送你父皇最后一程。” 第230章 清君侧 老皇帝死后,朝廷之中,瞬息万变,所有人都对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子虎视眈眈。 藩王、皇子,大型修罗场,情况比之九子夺嫡不遑多让。 为了防止野心勃勃的藩王,太子下令调动兵马,把京城守得固若金汤。 禁卫军带刀日夜不停地巡视,宫中众人小心翼翼,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把两道圣旨藏起来,而贵妃的眼线又亲眼瞧见老皇帝拟了废太子立七皇子为太子的诏书,于是,在太子继续使用监国权上朝时,七皇子当场戳穿他提前赶制龙袍,并指出太子暗害老皇帝,明知老皇帝中风初愈,却让老皇帝食用大量肥肉,并合谋炼丹道人,在丹药中掺杂慢性毒.药,这才导致老皇帝中风致死。 “不仅如此,太子与那使者进贡的美人早就暗渡陈仓,珠胎暗结,简直叫我等羞愧难当!诸位大人,太子罔顾人伦,密谋皇位,害死父皇,其心可诛!” 朝堂之上,七皇子当着百官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地诉说太子残暴行为,并带上皇帝御医,证明那碗肥肉是太子哄劝皇帝吃下。 太子气得胸膛不停起伏,七皇子还在持续输出:“不瞒诸位大人,父皇早就告诉本宫,太子心思不正,父皇已拟好诏书,废掉太子,可太子却把圣旨藏了起来,妄图瞒天过海!” 七皇子正义凛然,大喝:“太子,你以为藏起被废圣旨,就没人揭穿你做的那些事么!” 太子怒道:“一派胡言,太医明明未曾告诉本宫父皇忌食肥肉!本宫一片孝心,到了七弟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七弟,你这是在污蔑本宫!” 太子党和七皇子党吵得不可开交,保皇党对两派持怀疑态度,以阴谋论为主。 百官之首季丞相低眉垂目,一言不发,九皇子一派官员作壁上观。 朝堂吵吵嚷嚷,跟菜市场没有差别,直到“咚”的一声,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有保皇党的官员撞柱,以死明志。 仿佛一个信号,太子一声暴喝,小太监拿出一份圣旨宣读,圣旨表明,老皇帝死后,太子登基。 七皇子瞪大眼睛:“不可能!父皇明明不是这样写的!我知道了,太子你手里的圣旨一定是伪造的!” 七皇子话没有说完,被侍卫堵住嘴巴拖了下去,七皇子党不服,认为太子手段太过粗暴武断,就算他是皇帝,也无权处决未犯错的七皇子。 太子以强硬手段镇压,金黄的盘龙柱被血染得鲜红,朝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太子满意了,命钦天监择日子,准备登基大典。 百官敢怒不敢言,却没料到第二天,太子宣布,要立老皇帝的美人为皇后。 对于把纪纲人伦刻进dna的朝臣,在朝堂上进行了激烈的反对,太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干脆破罐子破摔,打压的打压,罢官的罢官,把我行我素贯彻到底。 太子不是恋爱脑,他只不过借机让那些老东西位置空出来,换自己手底下的人上去。 百官朝臣怨声载道,人人自危,太子风评在民间差得一塌糊涂,甚至还编了歌谣,废太子,宠妖妃,施暴政,楚国亡。 歌谣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搞得人心惶惶,民怨沸腾。 老皇帝在世时,太子各方面表现平平,优秀的是很少出差错。 刚开始,太子是想做个好皇帝,仁慈的皇帝,但老皇帝临死之际改立太子,太子很心寒,想他兢兢业业多年,对待兄弟宽和仁厚,尊重师长孝顺父母,离皇位一步之遥时老皇帝却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老皇帝让太子怀疑人生,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对老皇帝多年的信任和孺慕之情分崩离析,按现代话来讲,太子情绪崩溃,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抑郁,而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在跟他唱反调,竞争者七皇子的声望比他还高,太子自然不服。 太子把七皇子打入宗人府,他心虚,因为老皇帝的确要废了他,所以开弓没有回头箭,太子只能用暴力镇压并快速揽权。 等他把权力集结在手中,他再开始做一个好皇帝。 因此,歌谣传到他耳朵时,太子下达命令:禁传,违者杀无赦。 京城死了不少小孩子,前一秒说话,下一秒失踪,百姓和宫内一样,人人自危。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不同意见的声音渐渐消失,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藩王打着“清君侧,靖国难,斩妖妃”的口号,一举夺下燕云十六州,直捣黄龙,在皇城脚下十里之外扎营安寨。 明日就是太子登基大典,太子自然不会放弃,于是集结兵马,和皇城外军队开战。 皇城百姓关门闭户,城墙下火光冲天,箭雨密密麻麻,杀伐之声震天。 寅时,一支利箭射中太子派指挥使,九皇子派部下骑着马大吼指挥已死,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城门失守。 卯时,太子一身龙袍,接受百官跪拜,还未落座,只听“砰”的一声,皇宫大门被撞开,禁卫军统领反水,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围住朝堂。 在太子暴政下敢怒不敢言的官员热泪盈眶,当即斥责起太子暴行。 太子死死盯着门外,不消片刻,一人身着铠甲,逆光进入大殿。 待他站定,太子瞳孔一缩:“孤真没想到,九弟,原来隐藏的最深的是你……亏孤与七弟斗得你死我活……没想到啊,孤真是没想到……” 带领十万精兵靖国难的人居然是双腿残废的九皇子,朝臣讶异有之,欣慰有之,恐惧有之。 九皇子手持长剑,一身干干净净,脸上没有半点血迹,如果忽略他还在滴血的长剑,还以为是哪家玩世不恭的小侯爷。 “孤?”九皇子勾唇一笑,“废太子,还认不清自己身份么。” 他扔出一卷圣旨,滴血的剑随手指向身侧一人,淡声道:“念。” 寻常官员家要供奉的圣旨被他随意地扔在地上,甚至还沾了血,此乃大不敬,但没有人站出来指责。 被剑指着大臣战战兢兢,哆嗦着半天捡不起来圣旨,这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当当地将其拾起,温润的嗓音响彻大殿: “太子行为不端,不足以担当储君之位,昭告于天地、宗庙,废斥。” 太子脸色一变:“圣旨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陡然看向身侧的小太监,顿时明了。 “九弟,哈哈哈哈,好,好手段!哈哈哈哈——” 太子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常年乘坐轮椅,身体孱弱的九皇子,分毫不偏地把长剑刺入他的心脏。 第231章 两不相欠 九皇子继位大典的消息一夜之间传进大江南北,身在丞相府的长乐自然也有所耳闻。 从幽州封地跟过来的婢女正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 “……九皇子带人围住朝堂,把先皇写下废太子的诏书公之于众,听说还是季丞相一字一句念出来的,朝臣都听见了。 七皇子被宗人府拷打得不成人形,以后再不能生育,其余皇子要么年纪小,要么早已封了王爷,就剩下九皇子…他手握十二万兵马,又立下大功,登上皇位也是众望所归……” 察觉到长乐出神,婢女渐渐止住话头。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忽然问:“太子调用了多少兵马?” “不到八万。”婢女回。 长乐又问:“你可探听到九皇子是从何时暗中召集兵马?” “奴婢不知。”婢女摇摇头。 长乐目光放空,低声喃喃:“九皇子就算蛰伏多年,发展势力,可屯兵十二万,却一点消息都没走漏……一连攻破十几个州,士兵经验丰富,必然得是上过战场的精锐……” 越是深究,长乐的心越是一点点地往下沉,她下意识抚着心口,却没像往常一样摸到玉佩。 长乐呼吸急促起来,全身发软,眼眶也有些红,侍女见状不对,连忙伸手去扶:“郡主,您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大夫!” 长乐做了一个深呼吸,闭了闭眼,摇头,把眼泪逼回去,垂着眼轻声问:“相爷何时回府?” 这话问的不是扶她的侍女,而是丞相府里的丫鬟,先前管家拨了几个过来伺候。 丫鬟道:“回郡主的话,新皇登基,宫中事务繁杂,相爷被圣上留在养心殿处理政务,没三五个时辰,怕是出不了宫呢。” … 养心殿内。 “陛下,江南总督上书拨款处理水患,此事还请圣上示下。”季丞相把奏折递出,由太监呈上。 九皇子随意翻看了一会儿,往旁边一扔,“父皇在位时让户部拨了十万两白银下去,这才过了多久,他们好大的胃口。” 季丞相低眉敛目:“一箱箱白银运送下去,到了百姓手里只剩几个铜板。” 九皇子盯着奏折,神色意味不明,“他要就给他。” 季丞相拱手:“微臣明白了。” 吞吃灾银的官员,这次恐怕得活生生被扒下一层皮。 天色已晚,宫门即将落锁,季丞相顺势告退。 九皇子笑道:“落锁了迟些拿孤令牌出宫便是,孤能登上皇位,丞相功不可没,孤已拟好圣旨,赐黄金万两白银千两……丞相以为如何?” 季丞相神色一顿,一撩衣袍,直直跪下,一字一句道:“臣无所求,唯愿郡主一世平安,长乐无忧。” 九皇子唇角笑意加深:“丞相情深似海,不如孤拟旨赐婚,成就金玉良缘也是一桩美谈。” 季丞相低眉垂目,道:“陛下,长乐郡主非臣所爱,微臣此言不过是……于心有愧。” 听见这话,九皇子眸光幽深,锐利到令人胆寒的目光中直直刺出,似乎要看进季丞相的心底。 平静的湖底波涛汹涌,季丞相不卑不亢地接受来自新皇的审视。 “丞相可真是……”九皇子往后一靠,笑了笑,“罢了,靖王既已交出兵权,孤自然不会为难,只要靖王安分,孤便准他留在幽州颐养天年。” “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丞相行跪拜礼,额头深深地抵在手背上。 亥时末,季丞相撩开车帘,从马车下来,一抬头,便见长乐提着一盏宫灯,立在门口,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季丞相快步上前,温声道:“夜里风大,容易受凉,待会儿臣让厨房熬点姜汤——” “玉佩呢?”长乐打断了他的话。 季丞相没急着回答,接过她手里的宫灯,不小心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心中一沉,皱眉问:“郡主等了多久?” “回相爷,郡主在门口等了四个时辰。” 管家毕恭毕敬,心里却有些胆颤,还是头一次,这位温文尔雅的相爷冷了脸。 季丞相道,“长乐,夜里寒冷,先进府再说。” “我问你,玉佩呢?” 长乐直直地看他,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心中却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万一呢,万一九皇子有高人相助呢。 长乐一动不动,倔强地等季丞相的回答。 季丞相递出宫灯,管家连忙接过,季丞相一言不发,直接把长乐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她所在的小院走去。 长乐开始剧烈地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男女力量悬殊,长乐挣扎不开,但季丞相还是把她放了下来,然后取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长乐身上。 长乐红了眼望着他,“九皇子十二万兵马,有六万是我父王的,对不对?” 季丞相垂眸,用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眼尾,触到一点湿润,对着那双莹莹泪眼,道:“是,我把玉佩给了九皇子,他差人送到你父王手中,你父王担心你的安危,便交出兵符,换你平安。” 他残忍地说道:“当初,我故意引你出宫,让人放出消息,他便以为你被我们扣留,加上信物……我骗了你。” 长乐轻轻吸气,没有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她的哭,没有声音,相比歇斯底里的吼叫,却更令人心疼。 长乐没有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不是因为她有了答案,而是这种掺杂着利益阴谋与算计的爱情,她从来都不屑一顾。 长乐没有在悲伤中沉浸太久,她拍开季丞相的手,胡乱地擦干眼泪,快速分析起如今的局势。 心里有了数,长乐看着季丞相,冷静道:“幽州富庶,先皇想要收回,却忌惮我父王拥兵自重,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九皇子…不,陛下真龙天子,雄韬伟略,有能力收拢兵权,而收回封地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陛下准备把我们一家发配到什么地方,云南、丰州、泉州……又或者是,根本没想留我们一家性命?” 从来没有人会如此直白地把上位者的心思摊开来说,长乐却不在乎。 季丞相轻声说:“陛下允靖王在幽州颐养天年。” 长乐冷笑:“倒是大方,毕竟直接暴毙也满足这个条件。” 藏在衣袖的手瞬间收紧,季丞相一字一句道:“靖王和郡主能长命百岁。” 长乐抬眸,定定地看他,片刻,莞尔一笑:“丞相心善,既如此,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第232章 牛嚼牡丹 在京城停留接近一个月的使者终于被放行,来时他们是参加老皇帝的寿辰,谁能想到一个月之后,他们不仅参加了老皇帝的葬礼,还看着新皇登基呢。 短短一月,楚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长乐随着大部队离开,某人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临上马车,长乐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城墙之下,那人身着红色官袍,长身玉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长乐远远地望着他,目光缓缓移动,掠过皇宫最高的那座宫殿,很意外地想起了捡到她风筝的那个人。 长乐想,她遇见的也不全是算计。 长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季丞相,然后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动作间,没有半点留恋。 处在长乐身体里的路荔骂道:“老狐狸!我就说马为什么会受惊,敢情还没进京就设好了圈套,等着小郡主往里跳呢! 还有尼玛的段潮生,御花园那一幕是故意让人看见勾起小郡主同情,方便借兵是吧! 一个个心眼子咋这么脏呢,骗人小姑娘不害臊啊!” 路荔火冒三丈,她就说她为啥对段潮生没好感,下意识拒绝他让楚寒星陪同参加晚宴的要求,合着上辈子就被这群人骗得团团转。 路荔猜测,长乐肯定对京城ptsd了,否则不会把对段潮生的防备刻进灵魂。 拿了她爹兵权,还要他们的命,搁谁不恶心啊。 关键是,为啥长乐会对季清没有恨呢,反而这辈子还频繁梦到季清死的那一幕,是因为喜欢他,忘不掉么。 路荔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诫自己: 不要恋爱脑。 不要恋爱脑。 不要恋爱脑。 更不要心疼男人。 … 新皇登基,以令人惊诧的速度收拢权力,朝堂之上,每天都有官员被就地处决,他们也不无辜,抄家时,他们府中的一整面墙都是金条。 大殿之外的汉白玉阶的血流了小半个月,宫人每天都要冲洗。 朝堂被肃清,又注入了一批新鲜的血液,气氛也逐渐不那么紧张了。 新帝施行仁政,颁布利民措施,大部分朝臣都很欣慰,在清洗中留下的老臣起了心思,装模作样地上奏让新帝充盈后宫,立后,开枝散叶,实则心里打什么算盘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 新帝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听他们叽叽歪歪,下朝后,又来到瑶台。 国师手握竹简,正在看书,九皇子站定,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对面坐下,抽掉她手中竹简,倾身上前,望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国师,孤要你当孤的皇后。” 国师微微往后,拉开两人距离,淡声道:“皇后母仪天下,臣不足以担任。” 九皇子笑道:“国师,这话你信吗?” “陛下。”国师重新拿了一卷竹简,“臣留在此,是为天下百姓。” 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更加让帝王想要征服。 “若我偏要呢?”九皇子轻声问。 国师神色淡漠:“金国有武曲星出世,稍加扶持,不输紫微星。” “放肆!”九皇子拍案而起,冷声道,“国师慎言。” 国师淡然置之。 仿佛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九皇子很快收敛外泄的情绪,神色恢复如常,撑着几案,眸光黑到几乎没有反光:“国师降世天有异象,钦天监查阅古籍,乃是大吉之兆,举国上下皆知,太祖更是亲自接国师入宫…… 这瑶台,是太祖特意为国师打造,并赐予国师楚姓。 国师顶着我楚国的姓去金国……又或者,国师直接改姓为金,以后相见,孤莫非要唤国师…金寒星?” 楚寒星漫不经心抬眸,“臣效劳的是天下百姓,而非皇室,太祖亦是如此。” 室内一片静谧。 半晌,新皇拂袖而去。 …… “这叫电梯,很方便的,喏,我们住十八楼,你就按18这个数字,看,它亮了,等会儿门关了,电梯就开始运行。 对了,你见过阿拉伯数字吗……算了,反正你记住,以后要上楼了,按一下就行。” 楚白指着数字十八,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见楚煜似懂非懂的模样,忍不住嘚瑟起来,看,它知道这么多,才不是文盲呢。 电梯往上,楚煜能感到有一瞬间的失重,啧啧称奇,“这就是你说现代社会的科技么。” “那当然,还有更厉害的!”楚白在他肩上蹲坐,仰着脑袋,小模样别提有多傲娇。 他指挥着楚煜找到家里大门,发觉张芳没在家里,于是扯着嗓子吼:“宅宅,快开门,我回来了!” 因为宅灵又宅又内向,所以楚白亲切地唤它宅宅。 下一秒,咔嗒一声,大门开了一个缝。 楚白炫耀:“怎么样,厉害吧,钥匙和指纹什么的太out了,我们家大门,声控的!” 楚煜只是不懂现代科技,但不蠢,更何况他一早察觉到屋内有宅灵,反而是楚白,似乎真以为它唬住了自己,得意扬扬地甩着尾巴。 楚煜怜爱地摸摸它的脑袋,拉开大门进去。 楚白傻不棱登的样子,和他刚捡到那会儿,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楚煜环视一圈,没有瞧见刚才开门的宅灵。 楚白从他肩上跳下,不知道窜到哪间屋子去了,一溜烟就没影了。 楚煜转身关好门,立在玄关,目光缓缓扫过茶几、电视、扫地机器人、冰箱、沙发等一系列从未见过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楚白蹬蹬蹬地跑出来,衔着一袋糖果,见楚煜还在玄关,喜滋滋道:“哎呀,不要那么客气嘛,快进来坐,我告诉你,沙发可软了!” 它一副主人家待客的样子,让楚煜心中好笑,却也依言坐下。 的确如楚白所说,很软。 生前行军打仗,条件简陋,就算是府中,太师椅也是实木,很硬,死后睡了两千年的硬板床,此刻坐在沙发上,楚煜竟有些不真实之感。 楚白叼着糖,跳进他怀里,摇头晃脑地说:“这是楚寒星给我买的糖,分你一颗,就一颗哈,我平时都舍不得吃的。” 言语之中满是我很大方的意味。 楚煜剥开糖纸,扒拉开楚白的嘴扔进去,然后给自己喂了一颗。 甜甜的草莓味溢满口腔,楚煜咔滋咔滋咬碎,几秒就吃完了,他咂咂嘴,又剥了一颗扔进嘴里。 楚白含着糖,慢慢地等它化开,见楚煜粗鲁的模样,歪着头,想了想说:“牛嚼牡丹。” 第233章 做饭 楚煜“扑哧”一声笑出来, ua着它脑袋,吊儿郎当背靠沙发,笑眯眯道:“自从我死后,两千年来头一回吃到东西,阿白,你真好。” 楚白一愣,大为震撼:“难道你的子孙后代不给你上供?” 虽然现在不注重这些,但再怎么样一年到头都会祭祖,楚煜居然说他自从死后就没有享用过香火,楚白难以置信。 “后代啊……这不你把我给忘了么。” 沙发软软的,楚煜半个身子陷在里面,闭着眼,懒洋洋的。 楚白满头问号,嚷嚷道:“我们物种都不一样,我是你后代,真当我不知道生殖隔离啊喂!” 楚煜半睁开眼,歪头问:“生殖隔离是什么?” 楚白叽里呱啦解释半天,结果发现自己被带偏了,原本滔滔不绝的科普的声音拐了个弯,一肉垫拍在楚煜腿上,气呼呼道:“我知道了,你在骗我!你一定是想吃我的才故意扯开话题!” 楚煜笑眯眯地给它顺毛,“阿白真可爱。” 他的手法很专业,按得楚白很舒服,它的毛毛微微变粉,别别扭扭地朝楚煜掌心拱了拱。 楚煜笑道:“我未曾欺骗阿白,生前一直在边关打仗,三五年才回京述职一回,边关风吹日晒,不比王公世子雍容华贵,又是一介武夫,因此不得京中贵女喜爱。” 楚白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先不论长相家世,以前交通不方便,写一封信好多天才能收到,谈起恋爱来也太苦了。 现代社会通讯这么发达,异地恋都够那些小情侣喝一壶,更别说古代了。 也就是说,楚煜死之前还没结婚,所以他的确没有骗自己。 那么…楚白回忆起先前种种,自己的话一遍遍在脑中播放,它只允许楚煜吃一颗糖,并吐槽他行为粗鲁,还说他是骗子,呜,楚白心中愧疚极了。 楚白结结巴巴地道歉,并把那一袋糖推到楚煜面前,小声说:“全、全都给你。” 楚煜眼睛一弯,毫不客气地收下,噙着笑道:“阿白真好。” 楚白毛毛变红,从他膝盖跳下,一瞬间又没了影。 楚煜眸中闪过一丝笑,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咔滋咔滋咬碎。 也不知楚白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自己不仅乖乖跳进楚煜挖的坑里,还被坑走了一袋糖果。 …… 新皇上位期间,朝堂瞬息万变,官员大换血,就连远在封地的长乐都有所耳闻。 长乐从京城回来后提不起什么精神,也不爱出门,侍女便把打听来的八卦讲给她听。 “新帝登基不到一个月,就将镇国公府楚家嫡长女立为皇后,听说楚家嫡女国色天香,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又是将门之女,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 说起来,镇国公府楚家满门忠烈,全是人中之龙,世代效忠朝廷。 国公爷最小的孙子,十二岁就上了战场,驻守边关,且生得一副好相貌,每次回京述职,怀里都会装满鲜花,全是那些贵女叫丫鬟扔的呢。” 听她这话,围着长乐的几个丫鬟顿时笑开了,本以为长乐也会如此,却见她皱着眉头,神色严肃,几人当即垂首噤声。 长乐冷冷道:“边关有五十万的将士,就算没有虎符,也全都听从国公府号令。 国公府威名远扬,未必是好事。楚家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一旦楚国击败鞑靼,一统天下,楚家怕是……” “郡主……”侍女小声提醒,低着头,眼珠左右转了转,声音很低,“幽州不比之前,隔墙有耳。” 长乐闭了闭眼,很无力地叹息一声,“罢了,我们已是自顾不暇。” 另一个侍女扯开话题,又说起了其他事,她没有跟长乐去京城,因此毫无顾忌地说道:“对了,郡主去京城可有见到那位连中三元的丞相?奴婢曾听采买的张嬷嬷说,他已二十六岁,至今未娶妻。 不过,前两天有传言,说是丞相为朝廷尽心尽力,陛下怜他孤家寡人, 于是亲自下旨赐婚,定下的是中部侍郎的嫡次女。 那中部侍郎女儿倾慕季丞相许久,如今得偿所愿,怕是欢喜极了。” 几个侍女捂着嘴相视一笑,唯有跟在长乐身边的掌事丫鬟一脸担忧,却见长乐也跟着笑了笑,她道:“是么,如此倒是一桩美谈。” 宽大的衣袖里,长乐死死扣住手心,努力平复着心中的酸涩。 察觉到长乐情绪波动,侍女出声把几人支开,随后低低地问:“郡主,您——” “无事。”长乐拂开衣袖,起身朝府外走去,“吩咐下去,以后不得妄议朝中之事。”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楚寒星还未回家,张芳也没回来,楚白摸着肚子嘀嘀咕咕:“阿姨不在家,也不晓得楚寒星晚上煮什么,我好饿呀。” “她在忙什么?”楚煜问。 楚白转着眼珠,想了想,道:“研发药物,然后发行上市。” 楚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扫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我会做饭,不过要你帮忙。” 楚白歪头:“你还会做饭?不是君子远庖厨么。” 楚煜捞起它笑道:“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楚白不懂,两秒之后,楚白又震惊了,难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做大事的男子应该远离厨房? 所以…它依旧是个文盲么! 楚白难得有一丝忧郁,它是不是该读书了。 厨房被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到楚煜不知从何下手,但做饭的第一步,是淘米上锅蒸熟,大米放置得很显眼,楚煜把米舀进容器,打量着管道,耳朵微微动了动,目光落在厨房水池的水龙头上。 楚煜眉毛一挑,伸手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楚煜勾唇,接了水,又关上水龙头,开始淘米。 楚白“哇”了一声,“你好聪明啊!” 楚煜唇边缀着笑,洗干净米,随后盯着锅,似乎在思索上锅蒸米,楚白连忙道:“放电饭煲!” 它跳到电饭煲的按钮上,打开盖子,楚煜从善如流地把米倒进去,掺了水,只听滴滴两声,楚白拍着电饭煲,得意扬扬:“好啦,等一会儿饭就熟了,是不是很方便呀!” 第234章 打地鼠 小桃和张芳做饭的时候,楚白经常会守在厨房等肉出锅,怎么操作电饭煲,看着看着就会了。 楚白扒着楚煜的裤腿,顺着爬到他肩膀,指着冰箱,像一个将士一般,雄赳赳气昂昂:“朝着肉肉出发!” “楚寒星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冰箱的肉都是道士可以吃的,你随便挑着做,我要吃红烧肉,糖醋排骨,还要一碗蒸蛋羹……” 楚白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报完菜名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楚煜看了眼窗外,亥时,于是问道:“她可有告知你何时回家?” 楚白:“楚寒星在实验室,一般十一点准时回家,实验室离家很近啦,十分钟就到了。” “十一点?” 楚白想了想:“就是早子时。” “快子时了,这么说时间来不及,红烧肉和清蒸排骨选一个。”楚煜打开冰箱,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新鲜的蔬菜。 楚白十分纠结,支支吾吾,“红烧肉…排骨…等等,还是…还是…吃红烧排骨,嗯!要吃红烧味的排骨!” 楚煜取出排骨,洗净去腥,料理台上瓶瓶罐罐一大堆,全是简体字,楚煜却没出错,把料酒倒进排骨里。 楚白巴拉巴拉介绍起天然气和电力,然后又演示了一番,炉中冒出幽幽蓝火,楚煜感受到热源,放上锅,加水加排骨。 楚煜在墓里待了两千年,再也未接触过厨房事物,此时却一点儿都不陌生。 看着楚煜熟练地动作,楚白顿觉非常放心,饭菜的味道虽不说多好,但肯定是不会奇奇怪怪了。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做饭为啥这么熟练?”楚白问。 排骨要闷蒸,等待期间,楚煜放下锅铲,双手抱胸往后一靠,“小时候有人挑食,宫人送上的饭菜吃不了几口,我知道那人的口味,便让我娘教我做饭。”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行军打仗,风餐露宿习惯了。”楚白说。 楚煜笑:“边关苦寒,饮食不如家中精细。” “那倒也是。”楚白又好奇起来,“对了,你是说你小时候就学了做饭啊?好厉害耶,不过,你说得那人是谁?” 楚煜眸光不动,轻笑一声,还未回答,客厅便响起咔哒声。 “楚寒星你回来啦!”楚白高兴地喊了一声,然后一溜烟儿地窜出厨房。 排骨已经好了,楚煜把它盛在盘子里,做下一道菜。 楚白仰着头,见楚寒星关了门,换鞋去洗手,于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边,“楚寒星,路荔好些了么?” “在医院,明后天能醒。” 楚寒星用冷水冲手,分辨着在楼道里就闻到的香味,知道是出自谁手,竟是微怔了片刻。 楚寒星擦干手,来到厨房,眸光一顿。 楚煜负手而立,单手掌勺,玄衣墨发和这里格格不入,却有一种矛盾的和谐感。 菜好了,楚煜关掉火,噙着笑转身,问道:“小月儿,喝汤么。” “不必。”楚寒星手捻了捻手指,转身盛饭。 楚煜应了声好,菜出锅,端至餐厅,楚白用脑袋顶着碗跟在后边,楚煜放好菜,紧接着楚寒星也把碗筷放好。 “吃饭啦!”楚白欢呼。 楚煜轻笑,夹了排骨放在它碗中,楚寒星抬眸,顿了顿,拿起筷子。 楚煜吃饭也如常人一般。 楚白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煜吃饭不用香么,它记得小桃不点香吃不了东西的。 楚白很好奇,但美食在面前,它瞬间把什么都抛在脑后,吭哧吭哧地啃排骨。 楚白吃完肉,连骨头也嚼碎咽下。 “好香啊!”楚白咂咂嘴,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吃。 楚煜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笑道:“小月儿,味道如何?” “不错。”楚寒星嗓音一如既往地淡漠。 楚煜含笑,一边给楚白夹菜一边道:“小月儿,你看,我住你的吃你的,却什么都不做,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听阿白说你要研制新药,不如明日我同你一道去,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楚白猛地从碗中抬起头,它是说过,可听楚煜这么说出来,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好像那个什么…卖队友是吧! 楚白眼中有一种呆滞的机灵,楚寒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是怎么死的?” 很少见的,楚寒星看不透。 “啊…”楚煜伸了个懒腰,放松地靠在椅背,“好像睡太久,忘记了呢。” 楚白咽下骨头吐槽:“记性要不要这么差啊喂!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忘了!” 楚煜笑眯眯的,没有说话,餐厅只有用餐时微弱的声音。 十一点半,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楚寒星赶在楚白舔盘子之前,拎着它后颈远离餐桌。 楚寒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回来时,餐桌已经被楚煜擦干净了。 她默了默,抬手一指,淡声道:“那间房还空着。” 就在楚寒星住的那间隔壁,楚煜挑眉:“小月儿不介意么?” “或者你可以回墓里去。” 楚寒星转身回房,楚白扒拉着她的拖鞋,跟着一道进了房间。 客厅只剩楚煜一人,望着紧闭的房门,楚煜低笑,似是自言自语:“那可不成。” 楚煜进了客房,往床上顺势一躺,单手垫在脑后,关掉灯,看着黑夜中的天花板出神。 睡了两千年,楚煜如今对睡觉没多大兴趣,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谈话声,不知在想着什么。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石子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楚煜耳朵一动,翻身而起,打开窗户,冒上来两颗脑袋。 黑夜里,树叶光线影影重重,突然冒出黑黢黢的脑袋能把人吓个半死。 楚煜乐了,顺手拿过一旁的a4纸卷成筒,抬手给了一边一下,两颗脑袋缩下去,过了半秒,又颤颤巍巍地冒出来。 陈副将委屈:“将军,您打末将作甚!” “打地鼠啊。”楚煜收回手,好像才看清两人的面容,慢悠悠道,“啊…原来是陈副将和左侍卫。” 他含笑的眼在夜里也很亮,陈副将在心里咆哮,将军你当我们是傻子真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吗! 左侍卫抿唇:“将军,军师算到您在这里,派我们前来接您,他已找好落脚之处,并将所有士兵安置好,请将军放心。 军师让我告诉您,墓穴他每日派人看管,又把机关做了一些调整,不会有人误闯。” 楚煜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左侍卫犹豫片刻,又道:“将军,军师还说,要是您暂时不过去,军师问……他能不能过来瞧一眼国师?” 第235章 时疫 左侍卫说完,陈副将期期艾艾地说:“其实…其实末将也想拜见国师一面。” 楚煜斜睨着两人,在两双期盼的眼睛下,面上一哂,道:“不行” “将军,您自己住国师家,却不让俺们拜见,也忒不厚道。”陈副将大大咧咧地抱怨。 楚煜乐了,作势要敲他头,陈副将机智缩回脑袋。 陈副将嘿嘿一笑,瞟见楚煜收回手,于是自信地探出头,结果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 “哎哟!”陈副将夸张地叫了一声。 陈副将摸着脑袋,嘀咕道:“一国之帅如此不稳重,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左侍卫摇头:“陈副将,大楚亡了两千年了。” 陈副将一噎,随后粗声粗气道:“哼,反正本将说不过你们这些识字的人!”“陈副将,这不是识不识字的问题,而是常识,君主后代一个比一个腐败,亡国也是迟早的事,要学会接受现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生前沉默寡言的左侍卫,在墓地里待了两千年,竟也变得学会同人反驳理论了。 楚煜揉了揉耳朵,“别吵了,带我去找军师。” 说话声戛然而止,左侍卫道:“将军,我们在楼下等您。” 紧接着,两人双手扒着窗户,一点点朝左边移动,然后起跳,抱着管道一溜烟滑到楼底。 没错,两人是顺着管道和空调机爬上来的。 毕竟鬼直接从高处跳下也会受伤。 楚煜静了片刻,出了门,然后优雅地进入电梯,按至一楼。 楼底下等待的左侍卫和陈副将见楚煜从电梯出来,有一瞬间地哽住。 说好的鬼王叱咤风云呢,下楼不应该使用牛逼轰轰的鬼力吗,为什么是坐电梯啊喂! 楚煜跟个老大爷似的闲庭信步,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画风不对,又说不上具体的地方,陈副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左侍卫默默带路。 察觉到三道气息彻底远去,楚寒星重新阖上眼休息。 …… “郡主,今儿个您的生辰,外面已经来了好些宾客,奴婢给您梳妆。” 侍女满面笑容,拿着簪子在长乐鬓边比了一下,笑盈盈道:“郡主出落地愈发水灵了,也不晓得哪家公子运气这么好,能成为府上的郡马爷。” 另一个丫鬟也笑道:“王爷说郡主才十八,不着急招夫婿,郡主身份尊贵,妍姿艳质,反正奴婢是觉着,少有男子能配得上郡主之姿。” “婚配讲究门当户对,郡主从中挑一个合意的便是。” 簪好头发,侍女放下梳子,长乐对着铜镜扶了扶发髻,微微扬唇,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道:“嫁人招婿虽讲究门当户对,可倘若嫁娶双方无意,硬凑一对,怎么能算作良缘。” 丫鬟笑道:“郡主说笑了,幽州男儿眼巴巴地等咱们府上招婿消息呢,不是还传言有个富商之子对郡主倾慕之极,甚至于每天茶饭不思,就为一睹郡主芳容……” 掌事婢女低斥:“谁准你在郡主面前说这些浑话!” 方才说那话的丫鬟慌忙跪下认错。 “罢了,起来吧。” 长乐立在廊下,今日立冬,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长乐出神地望着雪地。 “我不想成亲。”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郡主不想便不想,有王爷在,没人能强迫郡主。”侍女道。 长乐缓缓垂下眼眸,明明是花一样的年华,周身却笼罩着淡淡的哀愁。 “父王总有一天会给我招婿。” 侍女张了张口,缓缓呼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郡主心底……可是放不下季丞相?” 长乐一怔,没出声,眼也不眨地看着雪地,直到眼前一片渐渐模糊,她才抬起头,闭了闭眼,把那股情绪压下。 “王小姐来了么,前两天她同我说她已经定亲了,咱们去瞧瞧……” 太阳出来了,雪慢慢化开,露出了压在底下嫩绿的草,空荡荡的长廊却依旧冷寂 … 王府宾客云集,谈论说笑,好不热闹,偶尔有一两声咳嗽淹没在人群里。 众人吃吃喝喝,到了晚间才全部离去。 长乐生辰宴没过多久,府中的下人也接二连三地开始咳嗽发烧。 老王爷是经过一番夺嫡的腥风血雨立足下来的,因此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当即请了大夫来看诊。 大夫诊断是天太冷,风寒入侵,开了去邪发汗的方子,老王爷让管家吩咐下去,免费发药,并允许下人痊愈之前可以不上工。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一夜之间,整个幽州都开始咳咳咳,官兵陆续在街上发现尸体。 老王爷心道不妙,探子回报,京城暴发了时疫。 他当即命人清查长乐身边的人,把咳嗽的人带走,命人封了长乐的院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老王爷随后下令封了城,并召集所有大夫,命研究药方,并时刻派人打探消息。 大批大批的人死去,老王爷焦头烂额,每日从城中回府,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长乐所在的小院,从不靠近,并开始安排城中事务,确保就算他不在了,长乐也能在幽州立足。 关在院子中的长乐不知外面情况,但心中的不安在一点点变大。 爆发时疫的第三天,京城公布治疗瘟疫药方,老王爷从探子手中拿到药方,召集大夫讨论。 一大夫捋着胡须,缓缓道:“寒证,阴盛阳衰,邪气入体,卫气受损,补阳降阴,此药方绝对可用。” “对症下药,各人体质不同,一副药剂下去,瘟疫会进入下一个阶段,届时这方子便无效,辨证看待,需得同病异治,一人一方。 唉,现在凡是有人踪迹所及之处,全都暴发瘟疫,大夫人数,能力有限,哪里救得过来呢! 京城的药方也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剩下唯有看各人的命。” “诸位未曾听说么?”有一个稍微年轻的大夫道,“国师在京城门口坐诊,免费给百姓看诊开方。 瘟疫暴发三天,国师便三天三夜没合眼,如今已排起了长龙,国师一视同仁,就连那得病的官员都得老老实实排队。 这药方,便是国师根据百姓实际情况总结出来,最为对证。 在下相信,只要我等同心协力,一定能渡过难关!” 第236章 立庙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看诊开方犹如行军打仗,稍有不慎便全军覆没,更何况这是历来无药可医的瘟疫。 先不说大夫个人能力,单说沾染瘟疫有极大的可能性危及生命,往前迈一步,就相当于脑袋别在裤腰上,冒着巨大的风险给人看诊。 老王爷扫过众人脸上的神情,把他们心中所想看得一清二楚。 他沉声道:“本王知道诸位有所担忧,也做不出下令强制诸位出诊的命令。 只一句话,愿意给得病百姓看诊的站出来,本王保证,在你死后,本王会命人安顿好你的家人,绝不让他们挨饿受冻流落街头。” “在下愿意!”先前那位年轻人第一个站出来,他朝众人道,“我双亲已逝,尚未娶妻,无牵无挂,死便死了。” 又是一片沉默,顷刻,有人拱手行礼:“王爷,在下家有老母,下有妻儿,实在是不敢冒此等风险。” “罢。”老王爷朝管家看了一眼,管家递出一袋银子,老王爷道,“这三日你们为了时疫也未好生歇息,收下吧。” “多谢王爷,在下告退。” 那人颤颤巍巍地接下银子,又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有人留下,有人离开,剩下十来个大夫,犹豫不决,老王爷耐心地等着,僵持之时,一个年逾七十的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坚定地往前迈了一步。 他朝王爷拱了拱手,随后站直身子,面对众人,道:“实不相瞒,老朽前二十年在皇宫担任太医,曾有幸亲眼目睹国师医术。 国师是名不虚传的神医,一旦瘟疫转入中期,国师定然会第一时间公布药方。 届时只需帮百姓辨别症状,药方现成,一定能救下很多人。 我等行医半生,若能以一人性命换百千人生,便是死,也心满意足。 医者仁心,宁药架生尘,愿世间无病。” 说到后来,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声泪俱下,不少人也跟着红了眼眶。 危难之时,总要有人挺身而出。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天地立新,为生民立命,古来圣人敢为天下先,而今到了他们,他们饱读诗书,又有一手医术,正是天下人最需要他们的时刻。 既然金尊玉贵的国师都敢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有什么不敢呢? 众大夫齐声道:“王爷,我等愿同王爷前往城中,为百姓看诊。” 足足三个月,无论是京城还是其他地方,百姓哀鸿遍野,一片凄凉,好在众人齐心协力,又有国师坐镇,把看诊心得,病案医方全部公布出来,毫不藏私,相比起以往朝代的瘟疫大批量死亡,此次时疫死亡人数连史书记载的一半都不到。 瘟疫过去,举国欢腾,百姓自发地给国师立庙,塑立神像,不到三个月,大大小小的庙宇遍布整片土地,就连塞外都建了楚国国师的神像。 尽管明面上他们没有获得帮助,暗地里却派探子抄下药方,散布全国。 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一度远超当朝皇帝,他们恭敬虔诚,真的把国师当做了神。 长乐终于能出院子,她奔向劳累好几个月的老王爷,堪堪跑到门口,就听见砰咚一声。 老王爷倒下了。 老王爷病得很严重,一众大夫对此束手无策,长乐慌张不已,先前那个年轻大夫道:“郡主,或许国师能救王爷。” 长乐眼眶一红:“我这赶去京城求陛下,请国师为父王治病。” 她转身就准备上马,年轻大夫连忙道:“郡主不可,王爷危在旦夕,一来一回要耽误许多时间,不如在下把王爷病症写在纸上,由郡主命人传信过去。” 年轻大夫不由分说提笔写了满满一篇,然后交由长乐。 长乐又提笔写信,言词之间可以说得上是恳求。 传信的使者跑死了三匹马,在第五天赶到了京城,当他请求面见皇帝的时候,却被拒绝了。 使者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太监不容置喙的神色,使者明白了。 尽管老王爷还不是很老,但他得死了。 使者黯然离开,走到宫门口,却看见了那位传闻中的季丞相。 黄昏之时,使者揣着国师拟好的药方,快马加鞭地赶往幽州,与此同时,一个影卫骑着千里马从丞相府出发,与使者同一个方向。 使者日夜不停地赶路,在离幽州十里之外的路上,因为太困,坠马而亡。 半夜,长乐房内还是灯火通明,父亲病重,她无法安然入睡,索性在房内等着天亮。 深夜之时,窗户传来“笃笃”两声敲响,一道黑影快速从窗外掠过。 长乐沉了口气,待黑影离开后,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封信。 长乐抖着手打开,果然是药方,还有一颗药丸。 然而药方的字迹并不属于国师。 她知道是谁。 长乐当即通知年轻大夫熬药,而那颗药丸经有经验的大夫鉴定,是由多种珍贵药材合成,能让濒死之人恢复如常,其效果堪比万年灵芝。 长乐谨慎地没有给父亲用下药丸,而是等年轻大夫的药。 她不确定药丸到底是不是国师给的。 年轻大夫一边熬药,一边惊叹开出药方人的思路,简单的几味药材,却成为了救命的神方。 国师果然神人也。 他专心致志地熬药,忽地听见有人在外边叫他,他扭头朝外应了一声,对方说着什么,他没听清,于是放下扇子,打开门出去。 原来是郡主叫人传话催他快点,年轻大夫连忙应好,他只耽搁了不到半分钟便重新回到火炉。 又等了一会儿,药熬好了,年轻大夫急急忙忙地把药倒出,亲自送到郡主手里。 长乐把药一勺勺地给老王爷喂下,递出空碗,侍女伸手去接,将将碰到碗沿,只听啪嗒一声,碗掉在地上碎了。 因为老王爷吐血了。 “父王!父王!”长乐声音带着哭腔。 年轻大夫也是一惊,连忙给老王爷把脉,却见他脉象枯萎,瞳孔失焦,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如果说老王爷先前状况很差,那么这幅汤药下去,他的身体急转直下,完全恶化,就好比还剩半截的死亡进度条直接拉满。 他大惊失色:“不,怎么可能!就算药方不对,王爷身体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237章 臣不敢 长乐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明明这个药方经过好几个大夫的肯定,还是她和老王爷信任的人亲手熬的药,是她一勺勺喂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老王爷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生命以沙漏的速度流逝。 长乐咬咬牙,把那颗药给老王爷服下,不消半刻,老王爷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居然醒了过来。 长乐哭着抱住老王爷:“父王,您吓死孩儿了……” 年轻大夫忧心忡忡,看老王爷的唇色,不是好起来,更像是……回光返照。 老王爷看了他一眼,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他轻轻拍着长乐的背,像长乐小时候一样哄着她。 长乐胡乱地抹掉眼泪,老王爷笑着道:“多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 长乐红着眼没说话,老王爷让所有人退下,直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长乐,父王快死了。”老王爷说。 长乐咬着牙,老王爷轻叹:“人早晚都会死,长乐不用为父王伤心,只是,父王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老王爷轻轻揩掉长乐的眼泪,看着帷幕的流苏,仿佛陷入了回忆。 “年轻时,谁不想坐上那把椅子,你祖母给父王请了封地,最为富饶的幽州,她知道你父王的心思,父王不甘心。 所以父王把六万散兵培养成精锐,就算先皇登基,父王那点心思未必就消散了。 不过人嘛,总是会变,后来父王便觉得兵符烫手,因为父王知道早晚有一天它会成为一个祸患,让府中所有人性命不保。” 长乐抿着唇,老王爷看着她笑道:“长乐,三年前你从京城回来,心底压了事,就算你什么都没有说,父王也知道。” 长乐低着头:“当初是孩儿不懂事。” 老王爷摇头:“其实父王得感谢他,九皇子城府极深,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野心勃勃,非先帝所能及。 一旦他登基,六万精兵就是悬在府中的一把刀,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先帝是这样,九皇子也是这样。 不过先帝能力不足,不能睡你父王也睡了,但九皇子不同。 一旦等他大权在握,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猜到。 长乐,你要记得,今晚之事,千万不要追究,父王已给你安排好后路,安度余生,若遇上心仪之人——” 老王爷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声音越来越小,气息微弱,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长乐泣不成声,老王爷把喉头的血咽下,艰难地说: “成婚生子也好,自在潇洒也罢,父王只希望长乐一辈子快快乐乐……” 老王爷缓缓闭上眼,厢房内只有哀恸的泣声。 老王爷病逝的消息传至京城,新帝表示惋惜,派人前去慰问,幽州王府惶恐不已,感念皇恩浩荡,郡主更是亲自朝皇城所在方向,叩谢接旨。 乾清宫内,香炉之中龙涎香缭绕不断,季丞相在殿中跪得笔直。 新皇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饮至一半,放下茶杯,懒懒地掀起眼皮,用手撑着脑袋:“拦下送信使者还亲自面见国师,不仅如此,还私自派人前去送信,违抗孤的旨意,丞相该当何罪?” 新皇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点儿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季丞相跪着,不卑不亢:“陛下答应过臣。” “丞相在怀疑孤?”新皇问。 “臣不敢。” “孤看丞相胆子大得很呢。”新皇慢悠悠道,“孤既答应丞相,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孤已查明,往药罐中下砒霜粉的是一个富商之子。 他倾慕长乐郡主已久,却碍于靖王权势不得接近,此次靖王晕倒,他便买通了王府下人,截杀信使。 以为靖王倒下,郡主没了依靠,郡主一个孤女,他自然是有法子将她娶回家。” 季丞相指尖一颤,倏地抬眸,直直地望向新皇。 新皇笑了:“当初孤给丞相赐婚,丞相当朝拒绝,孤也并未治你不敬之罪。 靖王失了兵权,犹如拔了牙的老虎,孤犯不上跟他计较,就算他有野心,孤也能将其扼杀在摇篮。 怎么,你们都认为是孤杀了他么?” “臣……不敢。”季丞相伏身跪拜。 新皇手扶着额头,闭上眼,有些疲惫地挥手,“退下吧。” …… “将军!” “将军,末将还以为您不会过来呢!” 楚煜人还未至,远远察觉到他气息的士兵便接二连三地欢迎。 三人走近,军师摇着羽扇迎接,楚煜环视一圈,有些意外地挑眉:“军师所选,果然不错。” “将军过奖。”军师朝他后边望了望,没等到那个很久未见的身影,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 楚煜缓缓打量着眼前的别墅,军师介绍,这是一栋烂尾楼,楼盘刚开始的时候就死了人,建到一半,有工人在房梁上吊来吊去,就跟中邪了一样。 承包方请人来做了法事也不管用,施工时接二连三地出事故,吓得承包方直接跑路了。 “是吊死鬼咯,跟它们打了声招呼,军师就带我们住下了。”有士兵说。 这一片都没人,很荒凉,烂尾楼里杂草丛生,一般没有人会来,他们人多,在这里住下最适合不过,免得打扰别人。 规划的停车场里是一方队的士兵,还保留着生前操练的习惯。 陈副将伸了个懒腰:“躺了两千年,骨头都酥了,还是得操练操练。” 军师叹气:“天象有异,快大乱了。” “陛下留下我们,不就是为了今天。”陈副将满不在乎,“反正咱们都死了,除非魂飞魄散,否则被捅了还能爬起来再战,乱就乱呗,怕什么。” “莽夫,你以为什么都能用刀解决?”军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陈副将:“你说谁莽夫!要不是有国师指点,就凭你弱不拉几的身板,还不够挨本将一拳!” 军师反唇相讥:“那是我机灵,国师才愿意指点我,要是像有些人胸无点墨,任凭说破了天学不会诶他就是学不会……” “我走了。”就在两人争辩不休时,楚煜慢悠悠地转身离开,“有事直接来我。” 第238章 十殿阎罗 众人面面相觑,陈副将挠头:“将军这是嫌咱们烦了?” 军师:“你废话多,将军肯定烦。” “放屁!” “粗鲁。” “这俩字就粗鲁了,有本事你别拉屎撒尿啊!” “你还别说,自从死了之后,还真不用干这些了。” 陈副将:…… …… 阎王殿内,又有一个亡魂被带走,进入下一个流程。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赵明愁眉不展。 太白摇头:“十殿阎罗,有六殿主事阎王下落不明,七爷八爷一人顶俩,你我已算是轻松。” 赵明“嘶”了一声,“太白,你说阎王去哪儿了呢,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见了,一般他们出差,好歹也会给底下人说一声,安排下去,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前所未有。 咱们发现地晚,没来得及处理,等待入殿的亡魂多如牛毛,千年来,阴司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太白拉着一张死人脸,“休息够了吧,坐好,下一个亡魂该上殿了。” 赵明一噎,低头用掌心搓了搓脸,把背一挺,周身懒散消散干净,正襟危坐。 他刚刚拿起惊堂木,一鬼卒急速冲入大殿,颤声道:“赵爷,不好了,掌大热大恼大地狱阎王陨落了!” “你说什么?”赵明骤然起身,“八殿阎王陨落了?!” 他怒目圆瞪,神色骇然,鬼卒还是第一次见赵明这副神情。 太白也是脸色一变,手一挥,关闭外殿大门。 “去看看!”太白冷声道。 三人从后殿离开,左拐右拐,进入八殿阎罗主事大殿。 临近,只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望着大殿之上空荡荡的影子,周身泛着一片冷意。 赵明急急上前拱手行礼:“七爷八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七爷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把椅子,“方才,阎王正处理公务,我和八爷有事向他请教,阎王刚说了两句话,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范八爷道:“事到如今,也瞒不了你们,主殿十盏长明灯,灭了七盏。” 长明灯是十殿阎罗的命魂灯,可以查看他们神魂状态,如无意外,永远不会熄灭。 人死灯灭,范八爷的话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一片死寂。 赵明眼神呆愣,似是根本不敢相信。 太白嗓子干哑:“阎王是由东岳大帝任命,阎王陨落,却没有新的任命文书,无人上任,上面怕是也出事了……” 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 谢七爷沉默良久,道:“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回去做事吧。” 连上面的都出了问题,如今求助无门。 他们不过小小无常,对此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又有鬼卒禀报:“大人,有新抓的亡魂杀了无常,带着勾魂索和哭丧棒逃走了!” 赵明破音:“不过是新死的鬼魂,维持住身形便已不错,如何能带走无常的武器?” 鬼卒苦着脸摇头,几人暗道不妙,而殿外人头攒动,鬼魂排着队进殿, 他们分身乏术。 范八爷果断道:“管不了了,先把它们处理了再说,阎王陨落之事千万不能让众鬼知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比一支军队失去主帅,军心大乱,不战而败。 这也是赵明和太白要戴面具的原因。 赵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跟太白从后殿悄无声息地离开。 …… 楚煜在外面游荡到天亮了才回去,楚寒星去了实验室,楚白在跟宅灵打闹。 “哇,你居然是故意的!” 原本趴在沙发上睡觉的宅灵,在楚白扑上来时,瞬间移到天花板。 楚白对自己扑空这件事难以置信。 “哼哼,你自己不勤加修炼,光凭血脉优势,早晚会被后来者赶超。”宅灵实话实说。 楚白涨红了毛毛,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老实说,它有段时间是夜以继日地修炼来着,但没过多久,遇到了一个瓶颈卡住了,它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干脆就放弃了。 楚白有些羞窘,被宅灵堵地说不出话,便想让宅灵闭嘴,于是再次去抓宅灵。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宅灵已深谙它脾性,停下,在楚白扑上来时又快速飘走,如此反复,一灵一兽玩得不亦乐乎,咯咯咯笑个不停。 它们满屋子跑,宅灵停在一个花瓶上,故技重施,没想到楚白从罐头另一方扑上来,宅灵猝不及防,用花瓶一挡,而楚白扑得太猛,于是—— “啪嗒”,花瓶落在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分五裂。 一个价值十万的古董花瓶,碎了。 楚白不敢动弹,宅灵知道自己犯了错,居然眨巴眨巴眼,小声哭了起来。 楚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花瓶的玻璃碎片溅到了他脚边,走近一看,闯祸的楚白直接自闭了。 楚煜还是第一次看见宅灵,目光一转,从茶几抽了一张纸递给它,然后把楚白提溜到沙发上,熟练地打扫现场。 宅灵小声说:“谢谢你。” 楚白憋了半天,咕哝道:“是我打碎花瓶,不怪你,我会主动跟楚寒星承认错误。” “不,我也有份,不能让你一个人…虎承担。”宅灵鼓着脸说。 “算了吧。”楚白看了它一眼,“我皮糙肉厚,抗揍,你这么轻,说不定风一吹就散了。” 宅灵一听这话十分感动,更加坚定地要同楚白一起面对,楚白则表示男子汉大丈夫,一虎做事一虎当。 两人正慷慨激昂,抢着承认错误,却突然听见一声爆笑,楚白扭头,楚煜笑得十分开怀。 “哈哈哈哈哈……” 楚白一脸肃然,“不许笑,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刻!” “哈哈哈哈!”楚煜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宅灵羞窘地看着他,楚白跳到楚煜身上,用肉垫去捂他嘴巴。 楚煜用手盖住眼,努力平复脸上的笑意。 楚白气呼呼地,骂道:“楚大坏蛋!” “好了好了。”楚煜坐起身,“不就是花瓶碎了么,我地宫里有许多,你看上哪一个,拿过来补上便是。” 楚白瞬间振奋:“哇,那快走!”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宅灵弱弱出声:“那个…未从正规渠道获得文物放在家里是犯法的,三年起判……” 第239章 和亲 冬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就能看到月亮,天空雾蓝蓝,与夏日的蓝不同,全然是孤寂与冷意。 电脑屏幕的白光映在季清的侧脸,他正浏览助理送过来的文件,床上的路荔因为好几天没有进食,挂上了点滴,季清看完文件,输液瓶刚好空了。 他按下呼叫铃,不一会儿护士推着车进来,拔出针头,处理好医用垃圾,又安静地离开。 张芳吃饭去了,现在病房里就季清一个人。 季清站在病床边,静静地垂眸,路荔的手很白,能清晰地看见输液后的那点乌青。 路荔眉心是蹙着的,梦里似乎并不平静,季清缓缓抚平她眉间的焦躁,手指在空中下移,季清闭上眼俯身,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病房内安静得不像话,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良久,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长乐……” …… 长乐再一次踏进皇城,是被新皇亲自召进宫。 新皇端坐龙椅,淡道:“静平公主十二岁,长汐郡主刚刚及笄,已定下亲事,北疆国主指明要公主前去和亲,放眼京中,王宫贵女,唯有长乐郡主身份尊贵,且未成亲。 但,长乐,你若不愿,孤不会勉强。” 经过几年时间的沉淀,听见这个消息,长乐心中没有太大的波动。 长乐轻声问:“若长乐不愿,陛下……” “十二三岁已是嫁人的年纪。”新皇道。 长乐心中刺痛。 她见过静平公主,曾经她们在校场一起放过风筝,那时静平还很小,扎着圆圆的发髻,堪堪与她腰间齐平。 静平才十二岁。 北疆苦寒,啖食半生不熟的肉,腥味浓重的羊奶,加之北疆环境不似京中,一旦过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香消玉殒。 长乐如今十八接近十九,父王母后已逝,了无牵挂,而静平的未来还没有展开,长乐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更何况死了一个公主,为了维稳,未必不会送去第二个。 北疆国为马背上的民族,体格强悍,善驭马,楚国与之相比,有很大的劣势,新皇之所以送公主去和亲,是被逼的,他野心勃勃,自然不会愿意受人威胁。 新皇即位以来,又是大旱又是瘟疫,抽不出身来,只要给他时间,早晚能一举降服北疆。 所以,和亲只是拖延战术,静平年纪太小,她去最为合适。 长乐道:“臣女愿意嫁去北疆。” 新皇眼眸淡漠,道:“孤说了,你可以拒绝。” 长乐垂眸,“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北疆国时常骚扰边界百姓,抢女人,夺财产,百姓苦不堪言,长乐虽为女子,也盼望百姓不必流离失所,能有所依,日子安稳富足。” 新皇倏地撩起眼皮,没放过长乐脸上每一个表情。 没有仇恨,只有坦荡。 良久,新皇道:“传孤旨意,长乐郡主柔嘉居质,婉婉有仪,晋封为长公主,择日出嫁。” 长乐微怔,因为长公主地位形同诸侯。 他原本不必如此,就算要和亲,抬她为长乐公主便可。 长乐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她依旧平淡无波。 在她心里,他是一个明君,仅此而已。 她俯身深深行礼,很谦卑地说:“愿天下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长乐缓步退出宫殿,大殿的屏风后面,季丞相慢慢走出。 皇宫的天四四方方,天空明明辽阔没有边界,偏偏在皇宫有了形状。 长乐朝自己曾经所住的宫殿走去,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有一个三岁的皇子正在背书,那张脸,和新皇无比相似,一问,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还有正在荡秋千的静平,她并不快乐,眉间萦绕着淡淡忧愁,出神地望着湖面。 一宫女匆匆赶来,同静平附耳说了什么,只见静平双眸瞪大,满是不可思议。 长乐很快移开视线,不徐不疾地回到宫殿,却远远瞧见一个宫女立在门口,似在等候,走近了,宫女的面容才清晰,长乐恍惚忆起,宫女是国师宫中的婢女。 瞧见她,宫女双眼一弯,似有些欣喜,屈膝行礼,“郡主,国师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宫女伸出手,赫然是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 长乐愣了愣,不自觉地接过,陷入往事当中。 待她回过神,宫女已经走远了。 半夜,桌前一盏宫灯,长乐看完书,准备入睡,却瞧见她随手放在宫灯旁的风筝变了。 水墨褪去,纯白的风筝上是一幅墨笔勾画的地图。 地图很简单,但清晰明了,使人一看就能明白,长乐闭了闭眼,盯着地图看了半晌,随后拿起笔,在宣纸上按照记忆勾画,和风筝对比,一模一样。 长乐取下宫灯,把宣纸和风筝点燃,烧至余灰。 此次和亲格外隆重,三千禁卫军护送,声势浩荡。 禁卫军统领长乐认得,曾经是她父王精锐中的副将。 一身嫁衣的长乐在城门拜别,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文武百官,没有在任何一张脸上作停留。 新皇半真半假地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长乐盈盈跪拜,随后由侍女搀扶进入马车。 行至半路,长乐掀开盖头,撩开车帘,前面身骑高头大马的官员令她瞳孔放大,随后蓦地红了眼眶。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但长乐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她没有在文武百官中看见的那个人。 一身红色官袍,笔直如松。 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那人似有所感,忽地回头,两人皆是一怔。 只剩视线在空中交织,缠绕,许许多多的情绪汹涌而出却又无处安放。 这一眼,隔了三年。 他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什么,长乐陡然放下车帘,阖眸端坐于马车内。 队伍没有在半道返回,而是直接送去边疆,季丞相始终骑着马,走在队伍前方。 北疆国主年逾五十,娶了不知道多少个老婆了,举办婚礼对他来说轻车熟路,长乐到北疆的当天晚上,他便想成婚洞房,季丞相却表示长公主舟车劳顿需要休息,而婚礼太过简单,与长公主身份不符,两国联姻,不能如此轻率。 他说了许多毛病,繁文缛节一套一套,北疆王听得头大,却又从他话中挑不出错。 第240章 他说:好。 北疆王只好依了他,婚礼现场重新布置,婚期延后半月,待长公主适应后才重新举办,而季丞相则表示自己代表楚国,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北疆国。 长乐却冷冷地要他回去。 季丞相拱手行礼:“臣奉陛下之命,留在北疆。” 长乐神色一冷,反手抄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现在本公主命令你,给我滚回楚国!” 他没躲,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脚边,他垂眸,望着长乐被烫红的指尖,靠近一步,轻声问:“茶水很烫,疼不疼?” 他起执长乐的手,却听她一笑,神色十分慵懒:“丞相大人,这里是北疆国,本公主半个月之后便要嫁人。”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说了。 季丞相仿佛没听见,对着长乐通红的指尖轻轻吹气。 长乐拍开他的手,冷声道:“丞相已是有家室之人,还请自重,莫要伤了丞相夫人的心。” 他神色讶然,而后缓缓勾起唇,“微臣孤身一人,不曾娶妻,谈何丞相夫人。” “丞相娶未娶妻,与本公主无关,丞相若要留下,后悔了可别怨他人。”长乐说完便拂袖离开。 季丞相静静地看她远去的背影,对着空气低声道:“我不会让你嫁给他,也绝不后悔。” 送亲的队伍安顿下来,长乐以培养感情为由,要跟在北疆王身边,起先两天北疆王还十分满意,可没过两天就受不了。 因为长乐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守在他的宫殿,一到晚上就回自己的住处,并告诉北疆王:就算不能为她守身如玉,但北疆王要是尊重她,那就在他们成婚之前不要碰别的女人。 一旦长乐知道北疆王跟女人厮混,就会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全天底下最可恶的负心汉。 北疆王脸皮厚无所谓,架不住底下的人也知道了,纷纷劝谏起来,北疆王受不了,便想着支开长乐,允许她在城中随意参观。 长乐满意了,第二天就把城中逛了个遍。 但长乐没有找到风筝上的那块地图所在。 最终这事被季丞相知道了。 季丞相来找她的时候,长乐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对方还没回答,长乐先笑了,想了想,她把地图出来,季丞相只看了一眼,便将其烧掉。 没过两天,长乐知道了地图所在的位置。 在一个北疆王冷宫下面,通往城外。 婚礼时间如期而至,长乐穿上鲜红的嫁衣,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宫殿。 北疆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找了一百个八至十二岁的孩童来撒花。 长乐心中陡然升起不安,她仿佛听见了震天的杀声和被撞破城门轰然倒塌的声音。 果不其然,有侍卫快马传来消息,北疆王脸色一变,持剑对准蒙着盖头的长乐。 却不料一支箭羽贯穿他的胸膛,铁剑落地,宫中大乱,长乐果断掀开盖头,还未看清现场景象,就被一股大力带到马上。 “蠢货,自己儿子造反了都不知道!” 季丞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长乐看见腿边的箭筒,明白北疆王中箭出自谁手。 马声嘶鸣,孩童哭嚎的声音惊醒了长乐。 她咬牙骂道:“该死的北疆王,以为叫一百个孩子来他便能生这么多么!” 造反的军队已冲进宫中,他们逢人就砍,不分好歹,直接乱杀,一个活口都没打算留下。 长乐沉声道:“我要下去,他们受我所累,我得带他们走!” 季丞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掉头,护着长乐带走那一百个孩子。 他们年纪尚小,不经事,有些被吓傻了,动都不能动,三千禁卫军在城外驻扎,而季丞相似乎早有预料,借着长乐婚事,带了八百精锐。 长乐把孩子送进冷宫,根据地图轻易地找到入口,把他们一个个塞进去,随后又点了点,还差六个。 她返回的途中,遇见了抱着孩子的季丞相,不多不少,刚好六个,长乐赶紧让那六个孩子进入地道。 此时皇宫已血流成河,造反的撞开大门,自以为稳居宝座,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楚国守卫边疆的将军早已埋伏在外,趁他们内乱,元气大伤之时,攻占城池。 他们的行为激怒了北疆国的人,知道自己被算计,逃不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专挑楚国的人杀。 铁蹄和杀伐的声音逼近冷宫,长乐尽量镇定,一把拽住季丞相的手:“我们走!” 她坚定地抓着季丞相手腕,不顾一切地往冷宫跑,没瞧见身后那人眼中泛着温柔的笑意。 季丞相顺从地跟她到了冷宫,却停在门口不动了。 长乐红着眼回头,季丞相一点点掰开长乐的手指,垂眸,用指腹揩掉她眼尾的泪。 “郡主,微臣就送到这里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还带着点笑。 “你,跟我走。”长乐咬着牙,没发觉自己浑身在抖。 季丞相摇头:“他们追来了,会发现地道,臣会撑到楚将军来,用不了多久,郡主心愿便能实现。 郡主一定要根据国师画下来的路线走,否则会遇上北疆人。 臣已通知楚将军,命人守住出口,郡主放心,那一百个孩子定然能安然无恙归家。” 他们已然逼近,季丞相带来的将士只剩下六百人,他们摆好阵型,应对敌人。 不能再耽搁了。 长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毅然决然地进入地道。 这些孩子不全是北疆人,还有被掳来的楚国妇女所生。 长乐堪堪躲进地道,那群人便冲了进来,在绝对的数量下,六百人摆出来的方阵只能被碾压。 季丞相会武,尽管他杀了很多人,但双拳难敌四手。 士兵的尸体堆成小山,季丞相也倒下了。 长乐压抑着哭声和悲痛,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把那群孩子带到出口。 她眼中最后一个画面,是他万箭穿心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唇边漾开的一抹笑。 他在想什么呢。 长乐记得他眼睛很亮,阴谋和算计褪去,只余干净清澈。 明明隔那么远,她怎么还能看清呢。 好像。 错过了。 分明,她看见的眼睛一直是那般干净。 长乐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双黑靴。 年轻的将军蹲下身,手掌朝下摊开,吊着晶莹剔透的玉佩在长乐眼前晃了晃。 “玉佩他厚着脸皮朝靖王讨来了,他说,‘好’。” —— 终于填完这个坑了…… 第一次写,搞不来,不喜欢别见怪。 第241章 醒来 魂魄从长乐身体抽离,现实中的五感逐渐回归,路荔感觉自己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她好似旁观者,又好似亲历者,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否则,小郡主的悲痛怎么会转移到她这里。 多愁善感,路荔一直很烦这种,于是便想醒来了。 她缓缓深呼吸,动了动脚趾头,飘荡的魂魄一瞬间被拉进身体,尽管还未睁开眼,路荔却清晰地感受到现代的空气。 路荔放下心,刚欲睁开眼,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一瞬间,路荔只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声,炸得她不知今夕何夕。 她听见季清用很轻的声音,自言自语地唤道:“长乐……” 路荔懵了。 所以,季清一直都记得,他为什么会记得?同她一样,也是在梦里梦见的吗? 不…… 往日种种快速从脑中掠过,路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路荔脑子乱糟糟地,于是下意识地放轻呼吸,装作熟睡。 很容易,很轻松,她是演员,一定不会被发现。 路荔选择逃避。 不一会儿,病房被推开,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季清低声同她说着什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轻轻地关上病房门,大步流星地离开医院。 张芳在病床边坐下,打开保温桶,煲了四个小时的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路荔肚子跟着咕咕叫了两声。 她不好再装,况且季清已经出去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得趁着这点时间赶紧溜。 路荔睁开眼,发觉病床边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路荔心生警惕,怀疑她是季清找的人。 张芳友善地笑了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着重表明自己是楚寒星家的做饭阿姨。 路荔一听,顿时轻松,同样也笑了笑,“阿姨,谢谢您照顾我。” 张芳把勺子给她,路荔二话没说接过吃饭,躺了两三天,虽然身体不难受,但没吃饭还是有点饿的。 路荔吃得欢快,最后满足地端起碗,把汤喝了个干净,擦擦嘴巴,忽而眼睛一亮:“张阿姨,您说我两三天没进食,肯定得瘦不少吧!” 张芳道:“季先生说刚醒来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 见路荔笑意变淡,张芳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路荔垂眼,问:“刚刚在门口,他跟您说了什么?” 张芳觑着她的脸色,迟疑道:“季先生说您快醒了,让我把保温桶带进来。” “这汤,不是您煲的?”路荔诧异。 张芳点头,“楚小姐说您要两天后才醒,我下午带来的饭菜已经凉了,想着您还没醒,便打算现在回去煮粥……” 路荔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说,这汤是季清助理买来的。 她一拳捶在枕头上,快八点了,路荔怕季清这时候回来,于是一边穿拖鞋一边道:“张阿姨,我去楚寒星家找她,您也赶紧回家吧。” 张芳上班时间周一到周五,周末休息,在周末的时候她会回自己家住,知晓路荔有事跟楚寒星交谈,自己不便打扰,便收拾好东西,提着回家了。 …… 今天周末,金玲难得抽出时间休息,于是让阿姨下班,自己做饭。 金玲在厨房熬着粥,渐渐出神。 自从她离开季厚鸣,他的事业一落千丈,于是整天跟小三混在一起,他不愿意出面离婚,金玲直接起诉。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天,金玲转头笑着恭喜季厚鸣跟小三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季厚鸣骂骂咧咧地说她心肠歹毒,早该离婚了。 男人越老,越是混成了老油条,无赖与厚脸皮在中老年体现得淋漓尽致。 季清恶心季厚鸣扒在金玲身上吸血,根本没有接手家里的公司,自己创业,如今公司早已上市,吊打季厚鸣,事业不见起色的季厚鸣便伸手朝季清要钱要资源。 季清和金玲不同,他很小的时候就看清了季厚鸣什么德行,根本没有搭理他。 金玲摆脱泥潭,如今活得很自由,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催婚,想抱孙女,她不干涉季清任何事,跟季清谈论最多的是分享生活,与工作上的事。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处十分和谐。 这是金玲以前从未想过的生活。 季清回家的时候,闻到一股糊味从厨房传来,默不作声地关掉天然气。 金玲瞬间回神,打开盖子看了看,“幸好及时发现,只有底部糊了,上面还是好的。” 季清点头,拿碗盛粥,金玲观察着他神色,心思一转,笑道:“追女孩子要有耐心,自己心态也要放好。” 季清顿了顿,道:“您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先吃饭吧。” “不就是煲汤,有什么累的。”金玲拉开餐椅坐下,双手交叉撑住下巴问,“妈妈厨艺没退步吧?合她口味吗?” 季清垂眼,“喝光了。” 金玲笑眯眯道:“那就好。” 拿起筷子,金玲又想起往事,叹道:“阿清,当初你危在旦夕,躺在病房不知道,那姑娘当时都要急哭了呢。” 季清嗯了一声,沉默地吃饭。 金玲看了他一眼,摇头:“不仅需要耐心,还要坦诚。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光做不说,谁知道你心中怎么想的。” 季清沉默良久,道:“太迟了。” 金玲气得翻了个白眼,把筷子一放,道:“都说你是文曲星入命,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 …… “嘿咻、嘿咻、嘿咻。” 楚白和宅灵一起移动屋子的物件,把原本摆放花瓶的空缺移动家具补上。 搬完沉重的家具,楚白累得不行,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吐着舌头喘气。 楚煜纳闷:“你又不是狗,吐舌头做什么?” “散热啊,楼下萨摩耶玩累了就是这样。”楚白理所当地说。 楚煜哈哈大笑,楚白露出疑惑的眼神,楚煜摇头,正色道:“没什么,我认为阿白说得很对。” 宅灵担忧地说:“移动家具,主人真的就不会发现花瓶不见了吗?” “当然啦!”楚白信誓旦旦,“我就不知道这里原来有个花瓶,而且咱们只是很小范围的移动,就一丢丢,楚寒星肯定看不出来!” 宅灵总觉得有些忐忑,但一想到楚白的话,又狠下心来。 楚白说:“花瓶好贵的啊!可以买好多好多好多糖了。 楚寒星算卦挣钱很辛苦的,如果知道辛苦挣钱买来的花瓶被我们打碎了说不定会有多伤心。 假如她不知道自己花瓶碎了,就不会伤心啦。” 第242章 混蛋 一兽一灵嘀嘀咕咕半天,最终由楚白拍板,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楚煜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全程作壁上观,并在楚白的威胁下保证什么都不说。 楚白跟宅灵刚弄完,就听见楼道响起脚步声,它一看时间,才九点。 “难道是张阿姨?”楚白嘀咕。 宅灵也是一脸懵,倒是楚煜,神色有些意外。 路荔来到十八楼,找到楚寒星家大门,抬手还没敲,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她兴冲冲地拉开门,灯光映出的同时,还有一个高大的背影,逆着光。 路荔呆住,心里莫名一跳,直到她进屋换了个方向,这才彻底看清对方的相貌。 她盯着对方的衣袍,目光慢慢移动,最后回到对方的脸上。 见对方动了动唇,路荔一个激灵,关门伸手一气呵成。 “你好,我叫路荔,一个普普通通的演员,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路荔脸上挂着营业笑容,楚煜瞥了眼她伸出来的手,慢悠悠地后退。 “路姑娘啊……”楚煜懒懒一笑,“请坐。” 路荔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楚寒星不在家,便想提出告辞,没想到她刚打开门,便和楚寒星迎面碰上。 路荔眼睛一亮,拉着她胳膊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楚寒星你回来了,你听我跟你说,季清还真就是个老狐狸,啊呀,气死我啦,你是不知道他——” 中气十足的声音戛然而止,路荔这才想起,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 楚煜轻笑,提起装着花瓶碎片的垃圾袋:“我出门扔垃圾,你们慢慢聊。” 楚寒星缓缓扫了一眼客厅,掠过在原本摆放花瓶的地方时,目光顿了顿,而后微微颔首。 楚白扒着楚煜的腿,含含糊糊道:“我也去。” 藏在灯罩里的宅灵头一次有想出门的欲望。 两人走后,楚寒星对宅灵道:“下来吧,花瓶是赝品,没关系。” 宅灵一愣,知道楚寒星还是发现了,于是老老实实地下来道歉,并把它跟楚白谋划的事说了个干净。 楚寒星淡道:“无妨。” 在外撒欢的楚白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队友卖了。 得到原谅,宅灵浑身轻松。 尽管如此,宅灵还想捞一把队友,于是试探地问:“您也不会怪白白吗?” 楚寒星挑眉,唇边缀着一丝笑意:“不想我伤心,它的逻辑倒是能自圆其说,既然赚钱不容易,那就先停一阵子它的零食。” 宅灵顿时噤声,默默地回到房间,心中叹气,白白啊白白,我已经尽力了…… 在楚寒星跟宅灵说话空档,路荔在手机点了外卖,门铃一声声地响,茶几很快被食物摆满,全是些高热量的食物,炸鸡汉堡和什么大排档夜宵。 路荔还买了酒,大有彻夜长谈的趋势。 楚寒星先给她搭了脉,确定路荔身体没什么问题后,才在另一侧坐下。 冬天的时候地面铺了地毯,屋内空调温度适宜,宅灵上了热茶,熏得人暖烘烘。 路荔性子外向,但她很少跟人说起自己的心事,总觉得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于是开了一罐啤酒,吨吨吨~ 几口酒下肚,气泡有点冲鼻,路荔打了个嗝,她仍然没有说话,盯着易拉罐出神。 楚寒星端起茶饮了一口,悠悠道:“渣男。” 路荔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大骂:“臭狐狸!” “老谋深算。” “诡计多端!” “胸有城府,神机妙算。” “足智多谋……不不不!”路荔立马住嘴,泪眼蒙眬地转过脸看她,“我脑子现在很乱。” 楚寒星轻笑,“梦见了什么?” 路荔拿起一个炸鸡腿,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把她梦中的娓娓道来。 她以为自己会当一个故事一样讲出来,没想到她对每一个画面都记忆尤深,再次入戏,哭得不能自已。 她抱着纸巾盒,时不时扯一张纸给自己擦眼泪,擦完了又拿起啤酒吨吨吨,如此反复,断断续续地讲到末尾。 “……他这个人真坏,就跟没长嘴巴一样,让我们家交出兵符是为了保我们一家的命,多大点事,说清楚不就行了……” 路荔脸蛋酡红,靠在楚寒星肩膀大哭大叫。 “要是不想让我知道,干什么非得把玉佩还我啊?我才不要…… 明明想让我一辈子都记住他,却装作很洒脱无所谓,把什么都瞒着,让我自己一点一点去发现,你、你说,他这人是不是老狐狸……” 路荔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拿出手机,含糊不清地咕哝,好在楚寒星听力很好。 “不行…我要改备注…什么季总……分明就是季狐狸。” 楚寒星再次抿了一口茶,余光瞥见她屏幕的拨号界面,提醒道:“你在给他打电话。” “嗯?什么?”路荔眯着眼,超大声地问。 对于醉鬼,楚寒星保持缄默。 路荔感觉自己手中震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改备注时,点错了,直接给季清打了电话过去。 路荔拿不稳手机,开了免提,对面温和的声音带了点电流声。 “路荔。” “闭嘴!”路荔眼前有点晕,直接朝电话吼了一声,那头果然安静下来。 路荔已神志不清,但还是保持着本能骂道: “季清你就是个混蛋!仗着别人的喜欢肆无忌惮,真以为你能瞒一辈子不成……混蛋,没长嘴巴的混蛋……” 路荔脑袋靠在楚寒星肩膀,越骂声音越小,最后仿佛是睡梦中的呓语。 楚寒星喝完最后一口茶,见差不多了,于是伸手挂断电话。 宅灵递过来热毛巾,楚寒星给她擦了擦手和脸,双手穿过腿弯,把路荔打横抱起,放到客房床上。 路荔很自觉地蹬掉鞋子,卷着铺盖一滚,呼呼大睡。 冬天冷,尽管开了空调,也容易着凉,楚寒星在床边贴了一张避病符,关灯关门。 在她走后,蜷缩在被子里的路荔无声地流泪。 楚寒星在客厅收拾茶几,路荔没吃多少,几乎还剩下三分之二。 也是在这个时候,楚煜遛弯回来了。 楚白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楚寒星一开门它就跳到茶几上,盯着炸鸡汉堡,很腼腆地说:“楚寒星,浪费食物是很不好的行为,干脆就让我把它们全都消灭了吧!” 如果不是它口水差点滴进餐盒,差点就让人信了它的鬼话。 楚寒星意味不明地噙着笑:“也是,毕竟花瓶碎了我都会伤心,更何况是食物呢。” 楚白耳朵一抖,眼底的渴望散得干干净净,一动不动,用当场石化来形容毫不为过。 楚煜没忍住笑,楚寒星眸光一转,“还有你,帮它扔垃圾消灭罪证?” 楚煜敛去笑意,轻咳一声,义正词严:“身为堂堂一国将军,怎么会包庇犯错的人呢,按军营里的规矩,少说要罚三十大棍。” 三十大棍。 三十…… 石化的楚白直接碎成渣渣。 第243章 厌胜之术 瞄了眼石化的楚白,楚煜笑眯眯道:“桌子上剩了这么多食物,不如给阿白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楚白眼泪汪汪地去蹭楚寒星的手,要哭不哭地道歉:“对不起……我想了一个笨办法……” 楚白是真的很内疚,也是真的以为花瓶碎掉楚寒星会伤心,但是兽跟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楚寒星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轻笑道:“嗯,食物快凉了。” 楚白讶然抬头,“花瓶——” 楚寒星转眸看向楚煜,神色淡漠,要表达意思却很明显。 楚煜轻咳,用指节蹭了下鼻子:“我赔。” 楚寒星颔首,回房休息。 她一走,楚煜便叹了一口气,提起衣摆在地毯坐下,撑着头,楚白蹲在茶几上吃得津津有味,他伸手去捏楚白的脸,“得,又欠一笔,陪葬品又不能卖,这银子总不可能自己送上门来——” 楚煜一顿,忽而唇边扬起笑:“银子的确不能自己送上门。” 他揉了楚白一把,倏地起身:“阿白,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拜拜~” 目送楚煜离开,楚白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吃东西,至于为生计奔波的楚煜,唉,它也没办法,谁让它只是一个柔弱可爱的小老虎呢。 …… 一通电话,夜半不能寐。 书房灯光明亮,桌上摊开了一本书,注视着它的人久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快十二点了,季清揉了揉眉心,合上书,来到书架面前,把书放回原位。 书本刚刚归位的那一刻,屋子里的灯一闪一闪,发出滋滋的电磁声,季清眼睛一眯,浑身戒备起来,季清没有回头,手指划过一本本书籍,不动声色地抽出一本英文原籍翻看。 头顶的灯闪起了火花,电灯唰地一下熄灭了,整栋别墅陷入黑暗。 就在这时,季清凭借直觉把书朝某个位置一扔,左手抽出枪,在黑暗中瞄准。 安静的屋子里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季清眯起眼,手枪一转,对着落地窗的方向。 月光清亮,穿过婆娑的树影照进书房,一个身影若隐若现,由远及近,最后在落地窗站定,身影和月光交叠。 对方抬眸,噙着笑道:“丞相大人,别来无恙。” …… 路荔是被一声很重的敲门声吵醒的,她抓了抓头发,一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钟了。 路荔打着哈欠,瞟见床边的符,好奇地瞅了瞅,没看出什么。 客厅传来交谈声,路荔踩着拖鞋拉开门,发现是一群搬运工人,放好东西,他们便离开,客厅只剩下楚煜一人。 路荔搓了搓脸,拘谨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很快发现客厅多了什么。 “哎,这花瓶还挺好看。”路荔裹着衣服,好奇地打量着新花瓶。 不仅如此,还有一系列未拆封的最新的电子产品,和一个懒人沙发。 路荔问:“这些都是楚寒星买的?” 楚煜盘腿坐在地毯上拆电脑,闻言摇头。 路荔一惊,仔细打量楚煜,斟酌良久,“那个…倒卖文物三年起步……” 楚煜拆东西的动作一顿,抬眸,噙着意味不明地笑看她。 路荔挠头,在包里翻了翻,找到钱包,取出一张卡递出:“用这个,合法的。” 楚煜神色古怪,路荔不明就里,却见他忽地放声大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路荔更是莫名其妙。 “路小姐……嗯…多谢,放心,银子来路正当。”楚煜压着唇角,继续拆包装。 “那就好。” 路荔松了口气,把卡放回包里,顺带接了个电话,是经纪人,两人说了一会儿,路荔便提出告辞。 楚白望着路荔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楚白问:“她是不是认出你了?” “嗯?”楚煜说。 楚白用爪子比划:“就是,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然后你们本来认识,所以她才会给你银行卡……” 楚煜漠然道:“她现在叫路荔。” “现在和以前不都是一个人么,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你,你也叫她路小姐……”楚白咕哝,忽而眼睛一亮,“啊,我想到了,这个叫看破不说破嘛。” 楚煜笑:“过去早已湮灭,注重当下才对,她做得没错,所以,快去修炼。” “你以前不会催我。”楚白仰头,圆溜溜地眼睛里有一丝探究。 楚白没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随后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不行啦,卡住啦。” 楚煜拍拍它脑袋,提溜着它后颈放进怀里,然后窝在懒人沙发,盘着腿研究平板。 楚白忽然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道:“楚寒星十二点准时出实验室,记得给她送饭。” 周末阿姨休息,但她会特意过来做中午饭,喂完楚白,再送饭去学校。 食堂人太多了,楚寒星暂时不想让外界媒体发现她在做什么。 楚白恍惚间听楚煜应了一声,放下心,彻底陷入沉睡。 …… “按照药方,人体服下能温养五脏六腑,药性温平,怎么可能会吃死人?” “瘟疫过后,的确有地方上报大批量百姓口吐白沫死亡,又或者好好地走在街上,过一会儿就倒在地上,一探鼻息,没气儿了!” “那跟药方有什么干系?满朝文武都是按国师的方子抓的药,怎么就不见你所说的情况?” “时疫期间,国师不眠不休地坐诊看病,诸位有目共睹,国师一心为民,如今遭小人污蔑,实在令人寒心,还望陛下明察!” 朝堂上激烈的争吵传进楚白耳中,它抬起头,那人立在大殿之中,依旧一身月白长袍,星图流转,若隐若现。 “此事,国师以为如何?”龙椅之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朝堂鸦雀无声,目光齐齐投在独自立在殿中那人身上。 旒冕下,帝王神色让人看不分明,无人知道他的想法。 大殿十分安静,良久,殿中之人抬头,似是在龙椅之上的人,又好似在看天。 那人伸出右手,倏地亮起白光,白光消散,她手中出现一把通体雪白的剑,剑身刻有星图,蓝色星光流转,蕴藏着无穷的道韵和灵力。 那人缓缓启唇,冷冽的嗓音响彻大殿。 “厌胜之术,斩之。” 第244章 天罚 死寂。 比之鸦雀无声的,是带有压抑的死寂。 国师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锋芒,也就是说,这件事她会亲自出手。 楚国有如此厉害的人物,他们应该高兴。 他们应该高兴的。 但大殿一片死寂。 不知为何,他们只觉得一股胆颤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更有甚者,直接发抖,双腿打颤。 帝王转着珠串,笑道:“国师,你吓着他们了。” 国师垂眸:“陛下。” 帝王:“若有人对百姓使用巫术,自然应当杀无赦,辛苦国师。” 国师微微颔首,离开朝堂。 楚白藏在那人衣袖,回望大殿,龙椅上那人脸色阴沉沉的,和先前的轻松从容截然不同。 楚白跟着那人,倏忽之间,便在十里开外。 大概过了四个时辰,那人便找到了施行巫术的地方。 是一个小寨子,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奇怪的图案,布满了整张脸,他们站在木头搭建的台上,又唱又跳。 中间围着一个赤裸的少女,她全身每一个角落都布满鸦青色的刺青,她的神色很平静,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嘴巴翕动念着古老的咒语,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歇。 显然,他们在进行一个大型的仪式。 那人立在台下,淡道:“是你们。” 台上那群人好似没听见,继续唱跳,仿佛被抽干了灵魂,剩下一副没有自我意识的躯壳运转。 “现在停下,留你们一命。” 无人回应。 楚白听见一声轻叹,接着,它的视线中迸出鲜红的血。 有一个人死了。 但他们仍然在继续。 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又或者说,没有任何情绪。 瞬息之间,唱跳声戛然而止,现场唯一有呼吸的,只剩下躺在中间的女人。、 “停下。” 那人来到她面前,垂眸。 楚白跟着往下看,瞥见了那人的灵剑,杀了那么多人,但她的剑上一滴血都没有沾上。 少女转动眼珠,合上双唇,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半晌,她双唇微张,吐出清晰的汉语。 “天罚!是天罚!你自作主张,违抗天意,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她再次念起咒语。 那人阖了阖眸,利落抬手。 血雾弥漫,一剑封喉。 楚白心里一个咯噔,一个寨子的人,全都死了。 那人没有离开,在原地伫立良久,收起剑,从眉间引出金光,念着往生咒,将亡魂超度。 意料之中地,那人轻声呢喃: “没有灵魂……” 她的声音罕见地有些迷茫。 楚白很不安。 强大到没有弱点的人开始茫然,比之普通人,更令人胆战心惊。 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它愤怒地说:“你没有做错!” 那人微怔,摊开手心,楚白二话没说地跳上去,仰头望着那人,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看不清,却猝不及防的,和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眸四目相对。 脑中轰隆,犹如雷鸣。 “你真是楚寒星……”楚白声音有些颤抖。 楚白快速抹了把脸,声音无比坚定:“楚寒星,你没有做错!你救了天下人,你带他们渡过了大旱、洪水、瘟疫,你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楚寒星! 什么天罚地罚,若真是天意如此,你怎能真的救下他们?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说什么人力无法干涉,无非是他们能力不足而已!天道主宰一切未免也太过狂妄! 可笑,凭自己坐井观天妄下定论!他们在这里做法,不过是一窝见不得光的蛇虫鼠蚁! 狂妄自大,以为自己能窥破天道,作为天道的代表?放屁!老子狴犴天生可明是非辨善恶,轮得到他们这些妖魔鬼怪出来乱舞? 这能力是天道赋予,它一天没有收回,我就一天能证明你没做错! 他们全都在放屁放放屁放屁!” 楚白气得抓狂,大声吼了出来,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 它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听着耳边传来的游戏音效,转动眼珠,盯着楚煜的下巴,问:“你做饭了吗?” “啊,我跟小月儿已经吃过了哦,给你留了,在厨房。” 楚煜沉浸在游戏当中,楚白闷闷地“哦”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地去了书房。 在它看不见的地方,楚煜抬头,漆黑的瞳孔幽暗无波,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反光。 楚寒星准时准点到家,目光在新花瓶停顿一瞬,便去洗手吃饭。 楚煜不在,厨房的菜却是温热,应当刚走不久。 不过一向活泼的楚白却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听呼吸,在书房。 楚寒星吃完饭,洗漱完毕,回房换了睡衣,然后把书房的楚白提溜到卧室。 楚白跟一摊软泥一样,任她揉搓扁圆,不撒娇不吭声,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楚寒星揉着它脑袋:“花瓶很漂亮。” “小月儿喜欢就好。”楚白懒懒地应了一声。 楚寒星手一顿,楚白咧嘴:“他让我带的话。” 楚寒星轻笑,楚白歪了歪头,“他为什么叫你小月儿?” 楚寒星垂眸,轻声道:“大概是以前认识。” “那我能叫你小月儿吗?”楚白仰躺在楚寒星手掌,抱着她手指撒娇。 不待楚寒星回答,楚白自顾自道:“算了,他心思可坏,听我这样叫你,肯定会拿以前的糗事威胁我。” 楚寒星挑眉,楚白松开她手指,由躺改为趴着。 它闷着脑袋,嘟嘟囔囔:“我不喜欢段潮生……” “嗯。”楚寒星应了一声。 “也不喜欢季清。” 楚寒星又嗯了一声。 楚白继续道:“不喜欢苏杉,不喜欢孙黎灵,不喜欢人间,不喜欢天下人,谁都不喜欢。” “为什么?”楚寒星轻声问。 楚白闷声说:“因为喜欢他们很累。” 楚寒星微怔,眸中划过一抹深思,她笑着揉它脑袋,“不喜欢便不喜欢,我送你去东岳阴司。” “一起吗?”楚白抬头,“我们一起去,不回人间,赵明不是想让你当无常吗,你捉鬼那么厉害,做无常,kpi蹭蹭往上涨,我们肯定能很快升职。” 楚寒星轻笑:“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楚白攥着她手指问。 楚寒星拨弄着它肉垫,随口道:“因为我喜欢高敏,喜欢路荔,喜欢张阿姨,喜欢小桃……” “我就知道。”楚白小声咕哝。 楚寒星问:“现在过去,还是你要等楚煜回来?” 楚白摇头:“不去。” 楚寒星点点头,准备关灯休息,楚白忽然又道:“楚寒星,能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楚寒星手一顿,指尖一转,化出灵剑,放在长桌上。 楚白来了精神,跳上桌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灵剑。 银色剑柄,复杂的雕刻,雪白的剑身,一模一样。 楚白走到剑中间,一瞬不瞬地盯着剑身,奇怪地问:“楚寒星,这里的星图呢?” 屋内十分安静,没等到回答的楚白愣愣抬头。 楚寒星沉默良久,淡道:“没有星图。” 楚白心里再次一个咯噔。 第245章 太祖 楚白绕着灵剑走来走去,呢喃:“怎么会没有?我明明看见了……” 楚寒星垂眸,手指抚过剑身,最后指尖一点,将其收起。 “睡吧。” 熄了灯,屋子里黑黑的一片,楚白张了张口,把话咽下。 白天睡太久,楚白没睡着,轻手轻脚地开门,来到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跳上阳台的窗户,蹲坐着望着窗外。 宅灵凑到它旁边,在楚白眼前晃了晃,见它没动,又顺着楚白的视线看向窗外,一盏两盏的路灯照亮马路,没什么稀奇的。 “白白,你在看什么?”宅灵问。 楚白有些出神,没回头,呢喃道:“人死之后就没有色彩了,世界灰扑扑的,一片死气,一点儿都不好玩。” 宅灵深有同感:“逢年过节还只能吃冷菜冷饭。” 说完,宅灵好奇地问:“不对,你说这个做什么?是担心吗?” 楚白一动不动,周身的气场在微妙的转变,安静沉肃,和往常没心没肺的样子判若两虎,宅灵看着它,竟然有种在凝视深渊的感觉,这太奇怪了。 楚白摇摇头,没有回答宅灵。 屋子里静静的,楚煜回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睡觉?”楚煜揉了揉它脑袋。 楚白仰头,“我有事情问你。” 楚煜手转了个弯,将楚白提起放在右肩上,手指点了点宅灵的小脑袋:“出去玩?” “不、不、不。”宅灵把头摇成拨浪鼓,生怕楚煜捞起它就走。 楚煜遗憾地收回手,“好吧。” 他们没去多远,楚煜带着楚白在楼顶吹风。 楚白圆眼里有些疑惑,楚煜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在家里会吵到小月儿。” 楚白鼓了鼓脸,“两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煜眸光一沉,周身的气息忽然冷了下来,湿润的冷空气变为刺骨的冰寒,地面起了一层层的白霜,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被冻住了。 他唇边分明噙着一丝笑意,却压了压眉,眉弓下的眼眸一片黑沉沉,是血腥与肃杀。 楚白愣住了。 “吓着了?” 楚煜摸了摸它脑袋,方才恐怖的气息散得一干二净,又变成那副懒散的模样,仿佛只是它的幻觉。 楚煜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的石子,“阿白,我送你走吧。” 楚白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转变得这么快。 见楚煜忽然站直,下一秒就要将它送走,楚白立马道:“我不走!” 它愤愤地用肉垫拍了楚煜一下,“我要知道,两千年前的楚国国师,现在的楚寒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怎么落得神魂不全,记忆丢失,为什么连‘痛’这种感觉都不知道。” 风很大,楚白的声音被吹散了,只剩一双通红的圆眼昭示着它心里的不平静。 它蹭了蹭鼻子,要哭不哭地抽噎:“楚煜,你们不能丢下我。” 画面与声音重叠,楚煜微怔,大掌包住楚白的脑袋,低头和它对视,它的圆眼里满是委屈。 他轻叹一声,“两千年前,晋国皇室沉迷酒色,搞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没有生路,百姓只能揭竿而起。 而带头的那人,姓楚,杀掉晋国皇室,建立楚国,他便是后来的太祖,是他,带回了小月儿。” 楚白:“为什么是她?” 楚煜闭了闭眼,“只会是她。” …… 两千年前,楚国。 彼时太祖登上皇位已有二十年有余,他把国家治理得很好,百姓衣食富足,税赋轻松,人人都称赞他是一位好皇帝,开国便是盛世。 只有太祖自己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梦中的景象有多恐怖。 梦中,有三年都没下过一滴雨,大地干到开裂,街上每个人的嘴巴都干到起皮,脚步虚浮,下一秒就会倒下。 水井里再也打不出水,山泉河流全都干枯,就好像,世界从来没有存在过“水”这种东西。 大旱带来的饥饿、干渴,让人道德变低,街上挂着两脚羊,人们易子而食,新坟每一天都在增加,当天晚上下葬,第二天便被人刨开了坟,尸体不翼而飞。 没有水,便饮血止渴,然而血液的传播,让传染病肆虐。 三年,以往人满为患的大街,大旱后,连一个人毛都看不见。 这还是富商遍地的皇城底下,更别提其他洲县。 在这期间,当朝皇帝请巫师、和尚、道士、甚至是民间术士祈求上天降雨,然而无济于事。 三年大旱,他们只能硬生生熬过去,最后整片大陆,只剩下三万人口。 没有生育控制,人口增长是迅速的,然而大旱过后便是洪水带来的时疫。 全天下的大夫聚集在一起,只为研究治疗药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无药可救。 感染时疫,只有一个死字。 大批大批的人感染瘟疫死去后,大陆只剩下了几千人。 然而瘟疫没有消失,每天依然有零星的人无缘无故倒下,再也没了生息。 仿佛,呼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温病。 最后,整个大陆沉底。 世界上没有活人了。 得知这个消息,太祖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惊魂不定地抄起茶壶灌了一肚子水。 渴,他脑中只有这一个字。 梦境太清晰了,也太真实了,他仿佛身临其境。 血液溅到他脸上时的温热,被刨开坟里泥土的腥气,喝再多水都感到干渴的身体,无一不在告诉他,梦境,是真的。 全天下的人都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这个物种的存在,这个预言好像一个魔咒,无时无刻不缠绕在太祖脑中。 太祖不知道干旱什么时候会发生,但他告诉自己,必须要阻止这场灾难。 他开始拜访各地高僧,他们的预言中的确有大旱,无人可救,人类再怎么挣扎,都只会走向灭亡。 太祖不相信,发帖广招天下能人异士,斩了不知道多少贪图赏金的骗子,却依旧没能找到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太祖无比痛苦,他每天晚上都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从绝望到重新充满希望,再到崩溃,麻木,死去。 第246章 瑶台 太祖开始拒绝睡觉,他整宿整宿的熬夜,处理政务,上下眼皮打架他都用手撑着,绝不入睡。 因为一旦陷入睡眠,他便会梦到那些人麻木空洞的眼睛,与行尸走肉无异,拖着沉重的身躯在人间苟活,那场景,比勾魂索命的厉鬼都要可怕。 太祖快要被逼疯了。 眼白的血丝几乎蔓延到黑色瞳孔,太祖最终没撑住,在摆满资料的几案上睡着了。 即便几天几夜没睡,太祖依然在做梦。 但与以往压抑绝望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梦境中,山清水秀,草木旺盛,翠绿到能滴出水。 山泉源源不断,好似永远不会干枯,灵气充沛,吸一口,太祖便觉自己浑身疲惫全消,神清气爽。 这里,充满了生机。 山顶有一间茅草屋,太祖因为干旱之事和僧人接触颇多,稍一思索,便扎进衣摆,开始爬山。 有灵气的存在,太祖补蓝很快,用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太阳初升的时候,登上了山顶。 登高望远,山下风光尽收眼底,山峦起伏连绵不断,云海翻腾直上青云,好似仙人居住之地。 只一眼,让人顿觉心境开阔,烦恼全消,红尘往事,不沾半点。 太祖赞叹:“好!朕能有幸观此等风景,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哐当”,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太祖猛地转身,只见一老者侧对着他,提着水壶弯腰浇水。 需要浇水的那块地有七八尺宽,用竹篾编织的栅栏围着,编得很精巧,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做的。 老者提着水壶,慢吞吞地移动,把围着栅栏把整块地浇了个透。 他走到另一面时,太祖才发现,老者白眉白须,眉毛很长,几乎要拖在地面。 太祖心中一惊,曾有高僧跟他见过,九天之上的得道仙人,眉毛极地,三花聚顶,大罗金仙。 太祖连忙跪拜:“仙长,在下冒昧闯入,还请仙长原谅!” 老者没理他,太祖悄咪咪抬起头,老者不知是有意无意,变为背对着他。 太祖厚着脸皮起身,把方才落地的东西捡起放好,然后来到老者身侧,毕恭毕敬地再次打招呼。 对方沉浸浇水,将他视若无物,太祖腆着脸跟着,瞥见栅栏里只有土,没有种下任和作物,斟酌道:“仙长,这土里没有作物,仙长却坚持浇水,在下有一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者一顿,终于施舍了他一个眼神。 太祖把这一眼当做是允许,再接再厉:“给没有种子的土地浇水怎么会长出作物呢,在下猜测,仙长所为恐怕不是养育作物,而是同那姜太公钓鱼一般,愿者上钩!” 太祖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老者。 老者浇完水,慢吞吞地直起身子,走到茅草屋墙角,把水壶放到窗台,太祖亦步亦趋地跟着,十分谦卑。 期间,老者又看了他一眼,平淡的眼眸没有丝毫感情,太祖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嫌弃。 老者又搬了一个躺椅,放在栅栏边,躺下闭上眼,风慢悠悠地吹,十分惬意,似乎要在这里睡一觉。 太祖眼皮一跳,难道他猜错了? 眼见老者要睡着了,太祖连忙从屋里端了茶恭恭敬敬地奉上,“不瞒仙长,在下乃人间一国之君,为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自认无愧于天下。 可近来,在下梦中时常出现民不聊生场景,大旱三年,人口锐减,十不存一。 在下于天下苦寻能人,却无人可解,今日有幸得见仙长,心中惶恐之际又有欣喜,在下恳请仙长,求仙长为黎民苍生指点一条生路!” 太祖声音带着哽咽,捧着茶杯,双腿一弯,在躺椅边直直跪下。 老者掀开眼皮,望着蔚蓝的天空,侧过头,目光缓缓落到被栅栏围着的那一块土地上。 许久,老者叹息一声。 “快了。” 老者一拂衣袖,白雾把太祖重重包裹,太祖猛地醒来。 从那之后,太祖再也没有做过任何梦,无论是干旱,又或者是茅草屋。 两年后,天出异像,原本万里晴空,却陡然天幻地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太祖与城楼眺望,十里外,爆发出冲天的蓝光。 太祖福至心灵,大喜:“天下有救了!” 当即不顾风雨,往蓝光之处打马而去,身后跟着一众宫人,众人来到十里之外,只见一六岁左右女童负手而立。 女童目如点漆,肤白如雪,灵气围绕,倾盆大雨,众人淋成落汤鸡,她没有遮挡,却一身干爽。 不染尘埃。 太祖咽了口唾沫,翻身下马,一步一步靠近女童,宫人出声阻止,“陛下,小心是刺客……” 太祖一抬手打断,众人噤声。 太祖离女童越来越近,先前目光没有波动的女童,在他离她只剩五步距离时,她目光缓缓向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脚。 太祖一愣,当即止住脚步,试探地问:“可是仙长派下来的童子,解救人间百姓?” 女童神色平静,没有出声,太祖沉吟,拱手道:“劳仙童大驾,请随朕回宫中下榻。” 女童没有回答,大雨却倏地停了,乌云散开,天边挂起一道彩虹。 太祖心中又惊又喜,连道三个“好”字,可怎么回宫又犯了难。 仙童不让人靠近,总不能走回去,太祖便命人欠了一匹马,尝试着让女童骑马回去。 一个宫人牵着马,一个宫人在女童面前跪下,埋头弯腰,方便她踩着背上马。 太祖手持缰绳,跨坐马上,耐心地等待女童上马,却见她绕开宫人,拍了拍马的腿,那马居然直接跪下,放低身躯。 女童抱着马脖子翻上去,学着太祖的模样握住缰绳,又轻轻地拍了拍马脖子。 马儿站立,缓慢地朝皇宫走去。 众人对这一幕不可置信,却又是亲眼所见。 回宫后,太祖正考虑该如何安置女童,却见她提笔,在宣纸写下明日天气,何时下雨,下多少,几时停。 到了第二天,太祖一对,果然与女童预测分毫不差。 太祖当即命人修建宫殿,方便女童观星,并亲自为宫殿牌匾提字“瑶台”。 第247章 哑巴 太祖给了女童许多特权,可以任意进出皇宫,所有禁地允许她踏入,不必行礼跪拜,拨给她一千禁卫军驱使,不必屈居人下,她在万万人之上。 太祖唯一一个请求,就是要她在灾难发生时,挺身而出。 接回女童后,太祖终于放下心,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女童不会说话。 不仅如此,她似乎……没有长大。 一年一年地过去,太祖八十岁的时候,女童仍然停留在六岁,三十年来,她从未说过一句话。 太祖在位六十年,享年八十一岁,临终时,他将女童叫至床边,他艰难地转过头,望着女童乌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说:“朕快死了。” 女童一眨不眨地回望,乌黑的眼睛平淡无波,和他刚把她接进宫时一模一样,三十年的时光,她没有丝毫改变。 太祖笑了笑:“五步距离太远了,朕现在说话没有力气,你过来些,朕有事跟你说。” 女童抿唇,往前迈了两步。 太祖无奈,“罢了,总归你听得清。” 太祖很虚弱,咳了几声,用深呼吸平复,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缓了过来,道:“朕曾问你姓名,你给了朕一张白纸,若你愿意,便以我楚国冠姓,这人哪,有了姓,才叫有了根。 灾难之事,以天下百姓为重,往后若是遇上拎不清的,挡路的,不论是谁,你只管出手,他们有什么怨,有什么恨,叫他们来找朕,朕在黄泉路上等着——咳咳咳……” 太祖情绪有些激动,再次咳嗽起来,咳得厉害,哇的一下吐了一口血。 女童目光顿了顿,上前两步,伸手在他胸口顺气,太祖咳嗽渐渐停止,浑身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女童的下颌,神色悲鸣:“是朕对不住你……” 太祖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 女童垂眸,用掌心合上太祖的没有闭上的双眼。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哭丧撞钟下葬,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太祖儿子登基。 他称女童为国师,请她祭祀,祈求上天,让楚国风调雨顺。 不过太祖儿子没他活得长,在位三十年便去世,他的儿子倒是多,皇宫很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才有皇子登基。 女童以局外人的身份,静静地看着。 第三任皇帝爱美人,喜奢华,刚刚登基便大肆修建行宫避暑,好在之前两位皇帝打下来的根基稳固,虽然他铺张浪费,但影响还不大。 政绩方面,虽然不如前两位皇帝,但也说得过去,但有一天,他对瑶台里那位六岁女童不上心,甚至是冷淡,如无必要,几乎不会跟她见面。 宫里的都是人精,见女童不得皇帝喜爱,也不像以往一样上赶着巴结讨好,宫殿门口的守卫塞钱求调走,渐渐地只剩下一两个侍卫守着,消极怠工,找着机会就开始打瞌睡。 内务府克扣月例,送上来的饭菜都冷了,冬天也没有炭火,宫殿越发冷清。 皇帝充盈后宫,选秀封了很多妃嫔,子嗣也多了起来,他们一天天长大,会走路了,便将皇宫游了个遍。 有一天,大皇子带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瑶台,发现了女童的存在,见她不会说话,于是哈哈大笑:“我当国师是什么神仙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大皇子回去把他的发现大肆宣扬,他们偷偷溜进她的宫殿,往饭菜里添加脏东西,把她的经书藏起来,被发现了,众人就嘻嘻哈哈地叫她“小哑巴”“长不大的老怪物”。 对此,老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们是皇家子嗣。 女童很平静地递给宫人一张纸,上面写着让宫人往后不必送饭菜过来。 因为会被弄脏,太浪费食物了。 不用送饭,宫人巴不得,那些皇子没了趣味,渐渐也不再进来,宫里又冷了下来。 “那她岂不是饿了很久的肚子?”楚白又震惊又心疼。 楚煜斜睨了它一眼:“她只是身形小,又不是真正只有六岁智商的小孩。 她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任何地方,太祖以前搜罗了不少珍稀药材送给她,晚上的时候拿了令牌,往炼丹房里待一晚上,装了一满瓶丹药,一天嚼一颗,能管一个月。” “哇!”楚白眼睛亮晶晶的,“楚寒星也太厉害啦!” 楚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抬眸,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满天的星星,月光暗淡。 “后来皇子要选伴读,我被皇后嫡子,二皇子选中,我进宫那年,刚满五岁……” 那天下学,楚煜听二皇子和大皇子凑在一堆,嘀嘀咕咕什么“小哑巴居然没有饿死,肯定是偷偷吃糕点,不如往糕点里放些泻药……” 楚煜皱了皱眉,不大看得上他们这种行为,加上家里教导,他便想着先他们一步,提前把此事告知对方。 没听见就算了,可他偏偏听见了,就无法袖手旁观。 对于宫中有一个被前一任皇帝封为国师的六岁女童,楚煜略有耳闻,她住在皇宫最高的那座宫殿里。 楚煜轻易地找到,正欲进去,却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皇子他得罪不起,又想让对方不要吃那些糕点,干脆爬上树。 宫殿左侧有一棵古树,枝干粗壮,向外蔓延,楚煜顺着往上爬,瞧见二楼那扇窗户,嘿嘿一笑,踩着树干一跳,双手堪堪抓着窗户边缘。 楚煜从小学武,对他来说小意思,用了一分钟终于上了窗台,就地一滚,成功进入宫殿。 他拍拍手掌的灰,不经意瞟见窗台右边立着一人。 楚煜先是一惊,随后打量着女童,猜测道:“你是国师吧。” 对方只是静静地看他,楚煜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二皇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在楼下响起。 “糟糕,他们要上来了!” 楚煜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于是拉着她躲起来,他发现了一个空空的柜子,楚煜打开,把女童塞了进去,接着自己也躲进去,关好门。 他在黑暗里用食指抵住自己嘴巴,用气音说:“嘘,别说话,不然他们会发现的。” 第248章 皎皎明月 柜门有一条缝,楚煜动了动腿,蜷缩起来,扒着门缝往外看。 大皇子没有来,二皇子和其他几个小皇子偷偷摸摸上了二楼,从兜里掏出药粉,囫囵地洒在糕点上,一眼就能看出糕点被人动过。 二皇子嗤了一声:“你当她瞎吗?” 他朝身后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点头,把碟子里的糕点倒出来,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包,放上了一模一样的糕点。 “二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糕点是我让小厨房特意做的,加了泻药粉,她绝对不会发现。” “哇,不愧是二哥!” “别啰嗦了,赶紧走,也不知道那小哑巴去哪儿了,我们得在她回来之前离开!” 几人的声音远去,桌子上的碎渣和糕点被太监清理干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待几人走远,楚煜一拳砸在柜门上,却没料到门直接被砸开了,他一个没注意,猝不及防地跌在地上。 楚煜出身武将世家,练得皮实,没觉着痛,女童慢吞吞地从柜子出来,楚煜愤愤道:“你看见了吧,他们往糕点里加了料,你千万别吃!” 对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取了书在窗边看。 楚煜盘腿坐在她旁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油纸包,他慢慢地打开,桂花的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他捧着油纸包,屁股往女童旁边移了移,嘿嘿笑道:“这是我娘怕我肚子饿,一大早起来做的,桂花是我爹亲手摘的,你吃这个,很香,而且一点都不腻。” 女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糕点,楚煜捧着糕点双手伸直,咧着嘴:“你别害羞,吃嘛,要是你喜欢,我明天还给你带。” 最终,女童把桂花糕全部吃掉了。 楚煜把油纸叠好,又揣进怀里,这时,他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女童默了默,打开瓷瓶,让楚煜伸出手,往他手心倒了一颗丹药。 “糖豆啊?”楚煜把丹药往嘴里一扔,嚼吧嚼吧咽下,忽然觉得丹田微微发热,饥饿感全部消失,肚子也不叫了。 他夸张地叫了一声:“这糖也太顶饿了!” 女童又接着看起了书,楚煜摸着肚子,问:“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她抬眸,看了他片刻,轻轻摇头。 楚煜乐了:“我就知道,贵人话语迟,你一定是比桂花还金贵!” 树叶随风摇晃,室内还残留着似有似无的花香,天色渐晚,太阳落下,月明星稀。 “你吃了我的糕点,我吃了你的糖豆,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啦,做朋友要互相交换名字,可是听说你没有姓名……” 说到这儿,楚煜有些苦恼,他冥思苦想解决办法,也没有想出来,眼睛烦躁地乱转,一抬头,见天空星星点点,挂着弯弯的月亮,他灵光一闪:“对了,干脆我以后就叫你小月牙吧!” 女童放下书,楚煜笑眯眯地解释:“丹桂飘香,皎皎明月,你方才吃了桂花糕,现如今月亮也出来了,‘月’字又巧又好,不过月牙有缺,圆月好一点,不如我就叫你……小月儿!” 女童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楚煜眼睛一亮,“你答应啦!” 他自信心爆棚:“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地起名小天才。”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糟了,天黑了,我娘该来接我了,我得走了,明天见!” 他匆匆忙忙地下楼,女童从窗户还能看见他在黑夜里狂奔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缓缓抬起头,月华清朗,繁星满天,微风吹动发丝,良久,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星。” …… 楚白恍然:“原来她名字是自己起的。” 楚煜伸了个懒腰:“就讲到这里,今天累了,剩下的有时间再讲给你听。” “你是不是当我傻~”楚白瞪着圆溜溜的眼,“说来说去,你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嘛!” 楚煜垂眼:“没什么好说的,人都是自私的,用一个人的死换所有人的生,实际上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楚白咬着牙:“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在墓地里待两千年?” “唔……”楚白耐心地等着他回答,却听见气死人不偿命的两个字。 “忘了。”楚煜一脸笑眯眯,浑身散发着无赖的气息。 …… 临近年底,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特别是一众明星,要准备跨年晚会的节目,行程爆满,连孙黎灵这样的小透明都比平常忙了许多。 唯有傅嘉,每天十分悠闲,喝喝酒打打高尔夫,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富二代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傅嘉没有上班,名下的资产股份三辈子都花不完,平时便跟朋友聚在一起吃喝玩乐,更别提年底,照样是跟一帮人在夜总会里喝酒聊天。 见他形单形只,有人勾着他肩膀嘿嘿笑道:“嘉哥,别啊,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叫俩妞来给哥倒酒。” “没意思。”傅嘉摇着酒杯,把酒液在里面转圈。 那人意外:“嘉哥,这可不像你,怎么转性了,听说你最近跟道士走得近,别告诉哥们儿,你已看破红尘,打算出家了!” “哈哈哈哈,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观你近日有大凶之兆,不如报上三围,让本大师掐指一算……” 狐朋狗友学着和尚的模样嘻嘻哈哈地在傅嘉面前逗乐。 傅嘉沉下脸,一脚踹过去:“滚蛋。” “诶,嘉哥,你这是怎么了,约你十回你才出来两回,现在哥几个开玩笑都不让,你不地道啊。 “就是啊,太扫兴了。” “嘉哥,你可别被那叫楚什么的小明星迷上了,说什么自己是道士,我看啊,就是学鱼玄机借着道士的身份跟男人——” “砰”地一下,傅嘉一脚踹在茶几上,瓶瓶罐罐掉在地上滚来滚去,原本闹哄哄的包厢鸦雀无声。 傅嘉把脚搁在茶几上,捻着烟吸了一口,抖了抖烟灰,视线落在刚才说话那人身上,他冷冷一笑,往前一探,猩红的烟头直接按在那人手背上。 那人浑身冒了冷汗,却不敢乱动。 傅嘉似笑非笑:“嘴巴放干净点。” “嘉、嘉哥,别生气,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那人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傅嘉盯着他,他咬咬牙,又扇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响彻包间,傅嘉笑了:“这就对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喝再多酒也得有分寸不是。” 众人不敢吱声,傅嘉理了理袖口,“行了,你们玩,我出去透透气。” 第249章 死神 他关了门,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卫生间走,路过一个包厢,门口大敞,里面传出一道清晰的女声,似乎在争吵。 傅嘉晃到门口,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观看。 “还古墓,那将军墓都塌了你真当我不知道?合着你说你忙,是忙着来ktv把妹呢啊!” “子妙你听我解释,我们是部门聚餐,这里只有我们部门的人,都是同学,子妙,你误会我了!” 吴子妙冷笑,“还在撒谎,你骗谁不好骗一个道士!” 她举起手,一副巴掌大塔罗牌,她随便抽了一张,嘲道:“看见了吗,逆位、逆位、逆位全都是逆位!” 男友解释:“子妙,我之所以骗你是怕你多想,影响你跟我的感情……” “打住,我只信牌,让我们看看牌怎么说。”吴子妙大拇指一滑,翻开一张,“哟呵,魔术师,敢情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男友脸色有些难看,吴子妙继续翻了一张,图案是一人在銮舆端坐,手持缰绳,两个动物拉车。 吴子妙气笑了:“战车牌逆位,你果然出轨了。” 男友一愣,红着脸支吾着说不出话。 吴子妙又抽出一张,一个骷髅骨架骑着马,手持镰刀,缓缓而来,氛围阴暗。 “死神?得,垃圾就该扔掉,拜拜了您嘞,姐不玩了!” “子妙,别,我不同意分手!”男友一把扯住吴子妙胳膊,好声好气地挽留,“子妙,你相信我,我喜欢的是你,跟她只是玩玩而已……” 在门口看戏的傅嘉嗤笑,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出轨挽留女友,不过是还没上本垒,不甘心罢了。 真心喜欢?得了吧,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有一就有二,男人劣根性就是死性不改,傅嘉啧啧两声,虽然他泡了很多妹子,但有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脚踏两只船。 吴子妙把牌往空中一撒,隔着纷飞的纸牌,红唇轻启:“再bb,我把你八字压坛下。” 男友手一颤,不自觉地松开,吴子妙嫌弃地拍了拍被他碰到的地方,脸上挂着浓浓的嘲讽,似是在笑他废物。 傅嘉耳朵一动,道士?法坛?难道这姑娘也是修道的? 他就走神了这么一下,回过神,猝不及防地和迎面出来的吴子妙打了个照面。 吴子妙以为傅嘉跟里边的人是一伙的,经过他身旁时,冷哼了一声。 傅嘉有些意外对方长了一张娃娃脸,在他印象中,道士很素净,她长得着实太过……甜美了些。 听见那声哼,傅嘉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见对方径直下了楼梯,往大门走,不知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傅嘉不远不近地跟在吴子妙身后,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跟踪的变态,好在道路宽阔,十步一盏路灯,九点多,也不算晚,还有人在放烟花。 现在掉头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傅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待会儿跟她走相反的方向就行,傅嘉在心里想。 没想到对方突然停下脚步,傅嘉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开始思考拔腿就跑还是干脆往前冲。 在他思索之际,前面的人往左走了两步,慢慢坐在路边的花台上,低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她的头发是黑长直,从耳边散下来,挡住了脸。 傅嘉心想,现在时机正好,他假装从她面前经过,就可以摆脱自己在跟踪她的嫌疑。 他双手插兜,步伐尽量自然,慢悠悠地在马路牙子晃荡,路过吴子妙的时候,他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还轻佻地吹了一个口哨。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傅嘉直接头皮一麻,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坐在花坛上的人,却发现对方早已抬起头,路灯的笼罩下,她的脸庞泛着微微淡黄的柔光,和一双湿润通红的眼睛。 傅嘉心头一跳,下意识举起双手,磕磕绊绊地解释:“抱、抱歉,我嘴瓢了,不是故意的……” 出乎意料地,对方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没有大哭大闹,藏起来的伤心在这一刻隐隐约约泄出来了一些。 傅嘉哑然,他慢慢放下手,从西装里面的衬衣上方口袋掏出一条手帕,他隔了一点距离,在吴子妙面前蹲下,伸直手:“喏,新的。” 手帕是淡青色,还绣了兰花,清新雅致,跟傅嘉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合。 吴子妙轻轻吸了吸气,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干哑着嗓子道:“谢谢。” “嗐,你别觉着我是变态在跟踪你就成。”傅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却见对方神色有些古怪。 吴子妙理了理头发,把散落下来的重新别到耳后,做了一个深呼吸,站起身来。 傅嘉也跟着起身,和她面对面,吴子妙身高及他胸口,因此说话要抬眸,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忽然瞳孔一缩,喝道:“小心!” 她一把抓住傅嘉胳膊带到身后,同时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开了刃的剑捅进一个人的眉心。 傅嘉被吓了一跳,赶忙去看,见那人被捅了也不流血,阴恻恻地笑,嘴角要咧到耳后根。 这人显然不正常,傅嘉稳了稳心神,发现不对劲之处。 那人脸色很白,比墙漆还白,胸口没有起伏,傅嘉从他眼睛里看出饥饿两个字。 他咽了口唾沫,“这玩意儿是啥?” “吸了人的阳气,魂魄凝成肉体的恶鬼。” 吴子妙十分冷静,握住剑柄,用劲往里一送,把那鬼脑壳捅了个对穿。 那鬼仍旧咧着嘴,似乎对此不以为意,吴子妙正心情不好,直接开骂:“笑你爹!” 她单手往兜里一探,再拿出来时已经夹着黄符,那鬼握住剑锋,把剑往外拔,吴子妙神色一冷,把剑转了个方向,放平,横着一扫,直接把那鬼的半边头盖骨削了下来。 恶鬼知道碰上硬茬,拔腿就跑,吴子妙飞起一脚踹在恶鬼后背,恶鬼左脚拌右脚,一个平地摔倒,吴子妙趁机按住他后脊梁骨,把黄符从它天灵盖里塞进去,单手掐诀念咒。 恶鬼也不是吃素的,驱动体内阳气把黄符往外震,吴子妙只得用手掌堵住天灵盖的豁口,抽不开身。 傅嘉心里一紧,想着该如何帮忙,他眼睛四处乱瞟扫过地面,灵机一动,捡起地上的头盖骨半跪在吴子妙面前,催促道:“快,用这个!” 第250章 植物人 吴子妙点头,腾出手,傅嘉快速把头盖骨一合。 吴子妙掐诀念咒,符中灵力运转,那鬼在地上疯狂抽搐,傅嘉死死摁住,砰,恶鬼如空气散开,剩下一股凉意。 “跑了?”傅嘉愣住。 吴子妙摇头:“魂飞魄散。” 手中还残留着凉意,傅嘉在西裤上蹭了蹭,嘀咕道:“做鬼都不老实,活该咯。” 吴子妙神色有些凝重,“它是新魂,刚死不久,能凝结肉体,一定害了不少人,为何没有无常出动?” 傅嘉想了想,道:“我发小是个警察,有些杀人犯很聪明,不好追捕,可能这鬼也是这样。” 吴子妙沉吟片刻,摇头又点头,“害人也需要鬼力,有些新魂刚死连维持魂魄稳定都费劲,更别提害人了,除非生前是修行之人,而刚刚那恶鬼……” 吴子妙想不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傅嘉看她凝重的表情,道:“我认识一个大师很厉害,不如我打电话问问她,正好提醒她注意安全。” “说起注意安全,前段时间阿清说晚上最好不要出门,要出门也早点回家……”傅嘉拨着号码,自言自语,也觉得有些奇怪。 电话传来机械的忙音,傅嘉早已习惯,吴子妙下意识看过来,见备注大师两个字,抽了抽嘴角,“小心被骗了。” 这年头,自称大师的多半是骗子。 “那不会。”傅嘉揣好手机,低头安利起来,“你不知道大师有多厉害,我刚认识她那会儿,她白天录综艺节目晚上抓鬼,前段时间为了表示自己的专业性,还专门考了道士证,发了微博,好多大v转发。 话说我是真没看出来,我关注的一个财经博主背地里居然是一个道士……” 吴子妙越听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直到傅嘉说财经博主,她问:“你说的那个大师……是不是楚寒星?” 傅嘉点头:“你也认识啊?” 吴子妙一脸木然:“我不仅认识她,还是跟她同一天考试,同一个考场,另外,那个财经博主是我的同门师兄。”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 傅嘉尬笑:“那、那可真是巧……” “夜里的确不安全,走吧,我送你回去。”吴子妙收起剑,正色道。 傅嘉洗漱好,关了灯躺在床上,还在神游天外。 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一个英明神武二十多年的大男人,有一天会被长着娃娃脸的女生护送回家。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喝了酒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晚,注定不只有他一个人彻夜难眠。 许天扬、林绪之等人也遇见了同样的情况,恶鬼被收的收,散的散,忙了一晚上,直到天光微亮,那些魑魅魍魉才随黑暗离开。 对于这件事,众人没有过多的交谈,而是调养生息,准备下一次的战斗。 清大,实验室。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往常准时推开门回家的楚寒星,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她手里拿着厚厚的资料和研究成果,敲响了瞿彦德的办公室。 二人畅谈至半夜,瞿彦德答应,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上市。 楚寒星离开后,瞿彦德望着那堆资料,总觉得有千斤重。 他把东西放进保险柜,定了闹钟,沉沉睡去。 第二天,楚寒星接到了瞿怡怡的电话。 “楚楚,爷爷晕倒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有些刺鼻,心电图有波动地上下,瞿彦德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 瞿怡怡眼睛有些红,“早上爷爷没有来实验室,我去家里找他,他倒在地上……医生说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还有,保险柜里的东西,不见了……” 她痛苦地抓着头发:“报了警,没有外人闯进来的痕迹。” 瞿彦德无故晕倒,资料不翼而飞。 楚寒星垂下眼,“没有魂魄。” 又或者说,瞿彦德的魂魄不见了,这是他成为植物人的主要原因。 瞿怡怡猛地抬起头,全身发抖:“是谁……” 楚寒星抬眸,静静地看着窗外。 蓝天白云,风朗日清。 楚寒星轻拍她的手,低声说了句抱歉。 瞿怡怡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楚寒星,我和我爷爷费尽心力帮你,结果落到这种下场,你走,我们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楚寒星眸光淡漠,瞿怡怡指着大门:“请你离开!从今往后我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真觉得抱歉,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清大出现!” 病房门被带上,仪器滴答滴答有规律地响着,瞿怡怡愣愣地,听见医生的脚步声,她回过神,望着瞿彦德无声地流泪,“爷爷……” 医生推开门,视线在她脸上逗留了一会儿,神色自然地谈起瞿彦德的病情。 瞿怡怡哽咽着点头,抽了几张纸巾把眼泪擦干,攥成团,时不时擦一擦眼泪。 “……你准备一下,需要长期住院……” 瞿怡怡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回去收拾一下,家里有保姆,先让她代替护工照顾爷爷。” 瞿怡怡从另一边拿过包,又擦了擦眼泪,准备回家。 医生遮住眼中的情绪,收好病历本,转身,带着从容的脚步回到办公室。 出了医院,瞿怡怡上了车,车子转过路口,她才觉得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迫人的视线消失。 她死死攥着纸团,冰冷的u盘将手心抵得通红,却不敢低头去看。 刚才,楚寒星说话时,她脑中却响起了瞿彦德的声音。 “怡怡,别担心,资料在u盘,用我的名义他们不会阻拦你,一定要快!” 瞿怡怡紧紧咬着牙,控制着不让自己打颤。 她不傻,楚寒星来清大的那一天,爷爷便有意识地把权限移交给她,平时注重养生,身体健康的瞿彦德无故昏倒,她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演戏,她虽然不专业,但还是会一点。 连楚寒星都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保住瞿彦德,她不敢想,他们对抗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瞿怡怡用力握住u盘,痛感让她格外清醒,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瞿怡怡前所未有的坚定。 瞿彦德愿意用生命去赌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第251章 特权 “啧啧,那黄袍道士还真有两把刷子,要不是我反应快,抓了一个恶鬼抵上骗过他,还真被他收进葫芦里了。” 陈副将搓了搓胳膊,心有余悸。 军师摇着羽扇:“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真当自己是神不成。” 他眼珠咕噜噜地转,望着那张经年未变的容颜,嘿嘿两声,“国师,你说是吧。” 楚寒星颔首:“这次多谢你们。” 若不是陈副将愿意代替瞿彦德魂魄,进入他的身体,也不能瞒天过海,让背后的人以为瞿彦德已死。 “国师不必客气。” 军师想起前两天突然见到楚寒星时的惊讶和欣喜,到现在真正同她说上话了,还有些许恍惚。 她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毫不意外,毕竟每当楚寒星要做一件与天下众生性命息息相关的事,就会有所谓的“天道”出来搅局。 由此可见,两千年前的预言,越来越近了。 可楚寒星眸光平淡无波,周身透着一丝生疏,看样子似乎并没有想起过往。 军师斟酌地问:“国师你——” “过两天就是元旦了,是不是得包饺子?”楚煜笑吟吟地打断。 军师觑了眼他的神色,见楚煜唇边缀着笑,却眼含警告,他用羽扇点了点鼻子,默默闭上嘴。 楚寒星眸光动了动,装作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视线缓缓掠过远处操练的士兵,粗略一估,约莫有三千人。 提起饺子,陈副将吸溜了一下口水:“三千份……不如买了材料,大家一起来包。” 楚煜心中一动,定定地看着楚寒星,见她轻笑,应了声“好。” 军师得寸进尺:“国师,您也来?” 楚寒星颔首:“当然。” …… 节目组后台,众明星录制跨年晚会,一个化妆间挤挤挨挨好几个明星,等待上台。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路荔、苏杉、孙黎灵三人恰好在同一个化妆间,三人之间气氛紧张,隐隐有修罗场趋势,有眼色的艺人默默地离她们远了些。 众人腾出了空间,倒显得她们三个靠得愈发近了。 苏杉斜睨了孙黎灵一眼,没给什么好脸色,眼角眉梢全是厌恶。 毕竟这人曾觊觎自己的命,是个人都会仇恨,苏杉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控制住自己别反手给孙黎灵一耳光。 路荔低头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对两人的情况漠不关心。 孙黎灵早已锻炼出厚脸皮,坦然自若地接受孙黎灵的愤怒,不过想起自己对楚寒星的保证,她咳了一声,众人齐齐把视线落到她身上。 工作人员催着上台了,艺人三三两两地退出,就在这个时候,孙黎灵好声好气地请路荔和苏杉的助理出去。 苏杉警惕:“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么多人在,我要是出了事,你以为你能洗得清嫌疑?” 路荔也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刺出。 孙黎灵的人品在两人心目中没什么可信力,孙黎灵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因此干脆上前两步,把门反锁,定定地望着两人,九十度弯腰鞠躬,声音中度:“对不起,因为我,差点害你们丢了性命。” 路荔嗤了一声:“要不是楚寒星,我们早就尸骨无存了,而你,就是今晚的压轴。” 苏杉直接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又阴阳怪气道:“别说尸骨无存,连魂魄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 孙黎灵滞了一下,缓缓直起腰:“今晚过后,我会退出娱乐圈。” 苏杉翻了个白眼:“你可得了吧,自己没有红的命,退出也损失不了什么,要退就退,搞得好像我们在欺负你似的。” 本以为孙黎灵会愤怒,却见她勾起唇,笑容是浓浓的自嘲。 “是啊,你们没有欺负我。你们也不会知道,从小作为一个衬托别人的存在,到底有多悲哀。” 她垂着头,眼下一片阴影,“我是想红,想红想疯了,可能这就是命,我永远都是聚光灯下隐藏在黑暗里不被看到的小丑,她样样拔尖,却选择跟我做闺蜜。 她身边永远都围着男生,被尊崇,被追捧,被喜欢,而我……丑小鸭和白天鹅,我被数不尽的恶意包围,她,被所有人爱着。” 苏杉咂摸出一点什么,没好气道:“谁让你跟她一块儿?受不了离开就行了呗。” 孙黎灵:“是啊,我试过,很多次,我故意转去别的班级,下课后,她会来找我,告诉我说,她只有我一个朋友,我不在,她会很难过。” 路荔皱了皱眉,这事很难说,有些人从出生起,就被受尽宠爱,不懂人情世故,对方不一定是白莲,很有可能被保护得太好,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但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生,却会把恶意赤裸裸地暴露在孙黎灵面前,甚至,出言讽刺。 苏杉不耐烦地抬手:“得得得,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跟我们没关系,我也不可能跟一个要自己命的人和谐相处,圈子你退不退出,继不继续,你愿意怎么做是你的事,别拿来绑架我们。 道歉什么的,算了吧,捅了人红刀子出,会因为一句道歉伤口恢复,疼痛消失么? 你不过是坏的不彻底,午夜梦回想起来自己的道德良心,给你自己找了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另外,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孙黎灵张了张口,把未出口的话咽下,像是默认了似的。 按理说,苏杉说了这么多,路荔高低也得整两句,可她却没像以往一样,压不住暴脾气开怼。 路荔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新做的指甲很漂亮,在灯光下又闪又亮。 片刻,她状似漫不经心道:“丑小鸭是在意识到自己是白天鹅的时候,才蜕变成了白天鹅,如果它不出去看看,不真正了解自己,就算它是白天鹅的后代,它也永远都会以为自己是人嫌狗憎的丑鸭子。” 话音刚落,孙黎灵猛然抬起头,苏杉也一脸诧异。 灯光下,孙黎灵眼中有晶莹转动,她动了动唇,轻轻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路荔一眼,轻声道:“谢谢。” 有工作人员在敲门叫孙黎灵,她闭了闭眼,没有半点迟疑地离开化妆间。 现在里面就剩她们两个,苏杉神色有些复杂,她说:“我以为你会讨厌她。” 路荔抬头:“谁说我不讨厌?” “那你还……” 苏杉不太理解,那番话,明明是在安慰和点醒孙黎灵。 化妆间灯光很亮,有些刺目,路荔背靠软椅,微微眯起眼。 “被青春期男生语言霸凌的女孩子,在我这里有特权。” 第252章 白月光 工作室在一步步壮大,年底更是忙得团团转,高敏抽出时间,按照惯例询问楚寒星要不要参加,节目组很早发出邀请。 意料之中地被推拒了,高敏也知道她忙,因此也没多强求,正准备挂电话,却听楚寒星问她元旦那天什么时候回家。 高敏想了想行程,道:“恐怕得半夜了,后面还得忙着准备春节晚会。” 电话那头没说什么,高敏笑了笑:“放心,我身边有季清安排的保镖,不会有危险。” 挂断电话,陆盈盈在这时候敲门进来。 作为助理,陆盈盈也需要安排艺人行程,她一一向高敏汇报,说完,心跳有些加快,等待高敏审查。 忙碌中的高敏匆匆翻看,大体确认无误,便点头道:“就这样。” 陆盈盈心中一喜,拿起文件出门,转身就去找了封然。 …… 元旦晚会温恬自然也是要参加的,她如今是一线大咖,万众瞩目,众星拱月,聚光灯的中心。 温恬拥有自己独立的化妆间,她正慢条斯理地涂口红。 她其实很喜欢正红色,涂全唇,让唇瓣很饱满,但她并不是浓颜系长相,涂红唇的时候要分造型,否则会压不住。 温恬对外很注重自己的人设和形象,她会把野心全部藏起来,营造出一种活泼动人的甜妹氛围感,所以私底下,人越少越好。 造型已经做好,温恬让助理都退出去,一个人坐在化妆镜前欣赏着自己的容颜,她的眼睛里,充斥着对钱权名利的欲望。 她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站在娱乐圈的顶端。 温恬很清楚,她能获得这个地位,不仅自己是父母的支持,还有封然把万事摆平。 但,封然心思深沉,不好掌控,他能捧她,自然也能在抽身离开的时候,将她打回原形。 封然的喜欢,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 温恬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不能相信男人,只能使手段利用他们,掌控他们。 恰好,在她思索该如何稳住自己地位,并拿到她想要的钱权名利时,封柒送上门来了。 封然不稳定,换一个稳定的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儿,镜子里的温恬勾唇,饱满的红唇鲜艳欲滴,像是刚刚绽开的玫瑰。 “笃笃”,有人敲响了门,温恬收敛神色,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上场还有一个小时。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让我休息一会儿。” 敲门声停止下来,隐约有脚步声远去,温恬放松下来,低头盖好口红盖子,却听咔嗒一声,门被打开。 她抬眸,镜子里可以看到她身后进来了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脖子上挂着红色缎带的工牌,是后台的工作人员。 温恬把口红“啪”地往桌子上一拍,“我不是说了吗,我需要休息……” “怎么这么大脾气?” 对方摘下鸭舌帽,顺手把门反锁,一步步往前。 温恬扭头,皱眉看着封柒:“你来干什么?!” 封柒低头,隔着椅背从后面嗅着温恬的脖颈,由下往上,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 “来替我的好哥哥看看她的未婚妻。”封柒含着她耳垂,呼出的气息无比暧昧,“嫂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弟弟,嗯?” 温恬偏过头躲开,“我还要上台,别弄乱我的妆发。” “啧,真是无情。”封柒拉开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我哥跟他们去‘夜色’了,估计今晚没空找你,嫂子,不如我们一起跨年?” 温恬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她掐着手心,镜子里她的目光可以说得上是阴冷。 封柒挑眉:“你跟他还真有了感情不成?” 温恬声音沉得不像话:“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东西被别人碰。”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在他身边的,还不止一个女人。” 封柒用指节蹭了一下鼻子,明明没有鼻涕,却吸了吸鼻子,垂下手,他不耐地搓了搓指腹,突然有些急切:“咖啡。” 温恬瞥了他一眼,“忍一忍,我可不敢带那种东西到节目组后台。” 为了控制封柒,她当然随时随地备着,不过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满足他而已。 更何况,训狗都是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样才能让狗更听话,更忠诚不是吗。 封柒眉间浮上一丝烦躁,“我去保姆车等你。” 他重新戴上鸭舌帽,步伐有些不稳,开门关门用了很大力气。 他走得急切,没看见远处有一个女艺人痴迷的目光静静跟随着他的身影。 封柒离开后,女艺人收回视线,找到他刚才出来的化妆间,上面贴着温恬的名字。 她心底沉了沉,推开门,径直走到温恬身后,目光在她身上扫视,脖子、嘴唇、胸口,什么都没有,她收回视线时,不经意地瞟到温恬微红的耳朵。 有很轻的牙印,其余地方是白色,唯独被封柒弄过的地方泛着红。 “芫芫,你怎么来了?”温恬笑盈盈地起身,去拉王芫的手。 王芫身子僵硬,很快调整过来,顺着温恬的力道坐下,她扯着唇角:“助理说你在这边,我过来找你。” 温恬抿唇一笑,王芫很自然地说:“我快上台了,看完你,我先过去了。” “好,芫芫加油。”温恬含笑目送她离开。 王芫攥紧拳头,死死咬着牙,她怎么都没想到,她放在心中的白月光,居然被温恬给玷污了,她不是已经有了未婚夫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 王芫怨毒地剜了一眼温恬的房门,暗自下定决心。 跨年晚会全程直播,路荔上台的时候,现场一片尖叫,弹幕刷到飞起。 【哇哇哇,红色裙子跟路路也太配了吧!】 【好美!明艳大气的长相可太戳我了。】 【绝绝绝!】 【话说你们又在节目名单看见楚寒星吗?】 【没有!她好像拒绝邀请了!】 【靠,真的假的?】 【真的,她已经很久没营业了。】 【人家好好的道士,被某些人污蔑养小鬼,吸能量,估计被某些人恶心坏了。】 【话说,某乎上有人理了时间线,挖出娱乐圈背后一直有人针对她,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我是水军,我可以证明!就是有人在刻意放假消息,抹黑楚寒星。】 第253章 又爆热搜 此言一出,有网友笑了:【你当我们傻,水军会自己冒出来说自己是水军?】 那网友急了:【我发誓,我绝对没说谎,我为了赚外快,被拉进一个群里,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去黑楚寒星。】 【那你为啥要说出来?】 【呃……那是……那是……】 【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你该不会是楚寒星买的水军吧!】 【放屁啊!算了,我直说吧,自从我进群后,干啥啥不成,霉得不行,换了新鞋出门踩狗屎。 我老母亲是个有神论者,她去青阳观上了香之后,晚上就梦到自己因为诽谤造谣铁窗泪,吓得我立马退群,第二天,那个群就被网警端了,群主被请进去喝茶了。】 【豁,没记错的话楚寒星还给青阳观宣传了。】 【敢情这姑奶奶上面有人啊!】 【哗,青阳观真有这么灵?我最近正愁呢,想去拜拜,有用吗?】 【快去!亲测有用!我是求事业,拜完没多久就拿到心仪offe 了!】 本来一句简单的话,却炸出不少潜水党。 众人纷纷表示青阳观很灵,并举例说明,还有不少是亲身体验。 有些虔诚的,整理出拜拜攻略,吸引了一大波网友关注。 这个频道面向全国,因此直播间聚集了许多明星的粉丝,圈外的,路人,这下全都知道了楚寒星是一个道士,并且青阳观十分灵验。 先前的谣言不攻自破,加上有众多大v站台,楚寒星粉丝数量再次暴涨。 【我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竟然真的以为楚女士在搞邪门歪道!】 【别骂了别骂了,这就滑跪道歉。】 【1111】 【下次再有黑料我绝对不信了,永远相信楚女士!】 【其实楚女士人真的很好,当初那么重的机器她提着走了很长一段山路。】 【对对对,有摄影小哥发微博说过,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受伤的兔子,楚寒星心疼地差点哭了,用草药治疗好兔子,还把它放回了山里。】 【哗,不比不知道,我记得某人当初是被工作人员背下山的吧。】 【那段被删了,不过录屏了,不是我说,某人简直就是一个巨婴。】 【等等,让我阴谋一下,某乎上说针对楚女士的艺人,该不会是wt吧!】 【很有可能。】 【楚女士都被逼出家门,断绝关系,你们还真以为她是小白兔啊?】 【楼上阴阳谁呢,我们家恬恬本本分分,认真营业,不像楚寒星,跨年晚会还耍大牌推拒。】 【本分?她综艺里就差把白莲两个字扔观众脸上了,也就你们眼瞎看不出来。】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温恬的粉丝常年撕逼,对此手到擒来,最初关注楚寒星的老粉不善言辞,总是被怼到有口难言,现如今新增的粉丝属于吃瓜一线网友,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骂了回去。 弹幕越刷越快,眼花缭乱,最后转战到微博,双方展开激烈的骂战,甚至还上了热搜,爆了。 温恬始料未及,她从来没有想过在网络上跟楚寒星直接开撕。 她善于将楚寒星推上风尖浪口,自己美美隐身,快结束了来两句茶言茶语,就能完美地避开风浪,收获一大波取关楚寒星的粉丝。 温恬黑着脸让经纪人撤掉热搜,经纪人也很慌,但联系不上封然,加上直播间上千万人都看见了,想要撤掉热搜根本不容易。 温恬阴沉着一张脸,打开微博,私信最新消息全是骂她的。 语言恶毒,不堪入目,以往原主经历过的,如今温恬也体会到了。 很憋屈,她不能骂回去,一旦骂回去,对方就会截图,她苦心经营的人设全都完蛋了。 温恬狠狠地把手机砸在地上,死死盯着镜子,“帮我!” 狐狸从镜子里似笑非笑地看她,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一动不动。 温恬目光慌乱:“你什么意思?” 狐狸眼神轻蔑:“你不该对玄阳子道长不敬。” “你疯了?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温恬震惊。 狐狸哼笑:“这是‘那位’的意思,我可不敢违抗。” 温恬脸色一白,脱力般地跌坐在椅子上。 “温小姐,快做好准备,该你上台了!”工作人员拍门喊道。 温恬深呼一口气,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打开门的时候,工作人员被吓得倒退一步。 温恬瞥了一眼,径直离开。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温恬恐怕不知道,她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到底有多阴沉,和那张甜美的笑颜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极度矛盾的割裂感。 显然不只是工作人员看出来了,温恬上台,无数镜头对着她的脸,有些屏幕后的观众倒吸一口凉气。 温恬的眼神该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杀人犯。 温恬自认为调整得很好,可私信那些消息,还有狐狸的冷淡,都让她心中慌乱又怨恨,脸上自然也有了端倪。 有些狗仔,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更加紧紧关注着温恬的一举一动。 尽管如此,在气运加持下,温恬的表演没有出半点错漏,堪称完美,在雷鸣般的掌声和疯狂的尖叫中退出舞台。 一到后台,温恬脸色极度难看,工作人员也不想触霉头,默默离远了些,助理给她拆头发和衣服的时候,礼服拉链不小心卡到了她的皮肤,温恬反手给了助理一个耳光。 助理眼中当即就有了泪,不敢出声哭,忍着委屈继续。 弄完后,温恬一把推开助理,冷冷地见她没站稳跌在地上,置若罔闻,阴沉着脸,上了保姆车。 在她出门后,化妆间响起了咔嚓咔嚓的拍摄声。 温恬刚上保姆车,车门还未关严实,就被等候已久的封柒按在后座,封柒哑声道:“让我等了这么久,没有咖啡,你帮我缓缓。” 温恬皱眉,转而想到可以让封柒去办这件事,因此顺从地仰起脖子。 天色很黑,保姆车停放位置又很隐蔽,车里也没开灯,因为周围一片黑暗。 温恬的喉咙里开始发出暧昧的声音,突然,一阵白色强光刺来,四周宛如白昼,温恬心中一慌,哗的一声,有人双手扣着车门,猛地拉开。 整辆保姆车被狗仔团团围住,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高清镜头拍下了每一个细节,事实上,他们刚刚已经在车门外录像了。 温恬的脖子被啃得发红,她无比慌乱地往车里躲藏,“滚!滚开!” 而封柒已经戴上鸭舌帽,压低帽檐,去拉车门。 车门被关闭的那一刻,温恬终于敢抬头去看外面的情况,通过防窥车膜,彻底看清了刚才拉开车门的是谁。 王芫立在一群狗仔之后,隔着车窗,冷眼旁观。 第254章 包饺子 如温恬所愿,先前的热搜热度消退,虽然还挂在榜单上,但后面没有再跟上爆字,因为另一条消息,把它给顶下来了。 明星被拍到隐私时,狗仔会跟他们做交易,明星花一大笔钱把消息买断,花钱消灾。 而王芫没有给温恬买照片的机会,因为她亲自带了两个狗仔过来。 因此,不到两分钟,王芫就将消息放了出去,视频、照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高清,粉丝求锤得锤。 【草草草,这也太劲爆了!】 【别说,温恬身材还挺好。】 【诶诶,戴鸭舌帽的小哥哥好帅,那个下巴也太绝了!】 【等等,没记错的话温恬是有未婚夫的吧!】 【所以,这是合法关系?】 【屁咧!她未婚夫叫封然,财经报纸有他的照片,保姆车里的男人下巴有一颗痣,而封然没有!】 不等网友去扒,有人直接贴出照片,截图拼接对比,很明显是两个人。 【所以,温恬出轨了?】 【刺激,这可比元旦晚会有意思多了。】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她不是楚楚可怜小白花的人设么,哗,有些人脸痛吗?】 【有人恶意p图,请不要轻信!】 【虽然我是温恬粉丝,但我真说不出那是p图这种话。】 温恬团队是顶尖的,删评论,撤热搜,见事情迅速发酵,撤下热搜又换了一个话题重新冲到榜一,因此紧急公关,道歉占用公共资源,发律师函告网友诽谤,澄清照片子虚乌有一条龙。 谁知网友根本不买账,嘻嘻哈哈地在爆料营销号下面艾特封然。 【@封然,封总,你看我头像这帽子绿吗?】 【新年新气象,快要立春,绿意盎然,封总,您瞧,可!真!绿!啊!@封然】 【封总,我能牵上我心爱的小马驹在你的头上跑马吗?@封然】 温恬抖着手刷着消息,猛地一下扔掉手机,乒乒乓乓地开始砸东西。 封柒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地可怕。 温恬双眼发红,咬牙,几乎要把“王芫”的名字在齿间嚼碎吞下去。 某酒店,封然刚刚洗完澡,他擦着头发出来,短短时间,电话几乎要被打爆。 小情人媚眼如丝地把手机递给他,封然低头看消息,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死紧。 封然点开进众人@他的消息,瞬间黑了脸,下面评论一溜烟的阴阳怪气,甚至还有人叫他绿总。 封然点开照片,温恬的脖子不堪入目,而那个男人……封然放大照片,一脚踹在柜子上。 温恬出轨的男人,是他妈的,该死的,他老子的私生子,他的弟弟。 封然忽然想起来,上次楚寒星住院,她同他说的那些话。 不得兄弟助力,被其连累,与配偶发生纠葛,犯口舌。 妈的,全都对上了。 封然眼神发狠,“封柒,你以为睡了一个女人,就能爬到我头上?” 他浑身散发出凶狠的气息,让小情人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 烂尾楼里,像大通铺一样搭着木板,一群汉子撸起袖子热热闹闹地和面。 凌玄本来就打算元旦去找楚寒星,得知在包饺子,当即就赶了过来。 对于这三千鬼兵,他没有显得多意外,很快跟他们打成一团。 楚白更是玩得不亦乐乎,军师在烧水,见它可爱,偷偷摸摸揽了十来个饺子,先煮给它尝尝。 傅嘉不知怎么想的,拐弯抹角地打听楚寒星元旦怎么过,明里暗里地说自己也想参与。 楚寒星告诉来可以,但他要做好心理准备,傅嘉拍着胸脯表示,他如今已经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不就是跟鬼一起包饺子吗,小意思。 他开着跑车过来,先是对烂尾楼啧啧两声,随后大摇大摆地进入别墅,这一看,他腿就软了。 没人告诉他是跟三千个鬼一起啊啊啊啊!!! 傅嘉很想穿回一个小时之间,摇着自己的肩膀:醒醒,你不行!你不可以! 凌玄包着饺子,斜睨了一眼,慢悠悠道:“要是不行就回去,放心,没人会嘲笑你。” “我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傅嘉下意识回嘴,顿时,几道戏谑、打趣的视线投在他身上,却不含半点恶意。 傅嘉被看得耳根通红,凌玄笑眯眯地招手,“来,自己包,可不兴吃现成的啊。” 傅嘉支支吾吾:“我不太会……” 不是不太会,是根本不会,他傅家二公子就从没下过厨房。 “不会可以学嘛!” 凌玄大方地让开一点位置,拿了饺子皮,仔仔细细地示范了一遍,叨叨个不停。 “这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能讨到老婆,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儿,逢年过节连个饺子都不会包,啧啧,丢人!” 傅嘉愣了愣,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迟疑地问:“真的?” “嗐,你不信,看看这些兄弟怎么说。” 站在他旁边大哥热情开口:“是这个理,俺们在外打仗,每次下战场回乡的时候,都要给自家房顶检漏,把农活该干的干了,让俺女人好好休息。” “可不是,俺媳妇儿一个人操持家里家外,好不容易回家能搭把手了,不多干活,还当大爷等媳妇儿伺候你不成。” 他们包饺子的动作十分熟练,傅嘉好奇地问:“所以每当在家里的时候,是你们做饭么?” “那当然,俺们糙老爷们,切菜烧火划到手不碍事,那女人,哎哟,腰还没俺胳膊粗,俺可不舍得她受这个累。” 傅嘉竖起大拇指:“你们才是真男人。” 傅嘉觉得他们的话很有道理,夫妻本来就是互相扶持,互相体谅,回家借着自己打完仗辛苦啥活都不干,心安理得当起大爷来,着实令人不齿。 难道一个女人一边带娃一边做家务,负责一日三餐,还要孝顺公婆,付出的就少了么?就比战场打仗轻松么? 啊,不对,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好像真是这么认为的。 正热闹着呢,耳边声音忽然嘈杂起来。 傅嘉抬头,别墅进来一个女人,高马尾,长款羽绒服,宽松的阔腿裤,运动鞋,精神气十足,跟外边潮流大学生一模一样。 女人走近了,傅嘉摸着下巴,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不待他细想,旁边的凌玄忽然激动起来:“卧槽,小桃!” 第255章 烟火年年 听见凌玄的声音,小桃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傅嘉惊疑不定,如今的小桃改头换面,举止大方,谈吐得体,眼中一点怯懦都没有,周身充满着自信与朝气。 傅嘉很难相信,他居然在一个鬼魂身上,感受到青春洋溢的气息。 更别提这个鬼还是被旧社会荼毒死了一百多年的艳鬼。 傅嘉拉着凌玄的衣袖:“她怎么……” 他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网络上一个帮助女孩的公益视频爆红,他当时点开看了几秒就关掉,顺手捐了一笔钱,便以为此事过去了,可傅嘉怎么也没想到,其中一个做公益的女人是小桃。 凌玄放下饺子,连忙凑过去,小桃正笑眼弯弯地跟楚寒星说话。 “……提前买了高铁票,跟芸芸一起回来,对,待两天就走了,正好快过年了,我们还给她们备了年货,所以过年可能不回来了……” 接着,她脱了手套,撩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开始包饺子,脸上仍然挂着笑意,“我们的队伍在壮大,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人了,小伙子中年人都有,全都是自发行为,能真的帮助她们,我心里特别高兴……” 楚寒星放下面团,用湿帕子擦了擦手,细细地打量起小桃来。 小桃眼角眉梢满是自信,落落大方,腰板挺直,先前的长发短了些,及肩,用黑色的头绳束好,说话不拖泥带水,让人想到“干练”两个字。 实际上,小桃以前总是垂着头,她不驼背,但似乎是习惯了,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挺拔,和人说话很少看对方的眼睛,眉间总是拢着一丝愁绪。 察觉到楚寒星的视线,她用手背贴了贴脸,笑道:“是不是沾了面粉,不过不能蹭,一蹭脸就花了。” 楚寒星摇头:“可有遇上什么危险?” 小桃敛了笑意,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包了十个饺子。 “有的,穷山恶水的地方缺女人,他们把主意打到我跟芸芸身上,不过,”她顿了顿,把手中捏好的饺子放下,抬起头,“被我吓跑了。” 信息越是闭塞的地方,也越是迷信,小桃还没出招,他们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小桃之所以敢带张芸芸孤身上路,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鬼力可以护身,还有土地给的详细信息,小桃已经尽量避开那些被圈红的地方,但人心难测。 小桃故作轻松:“不过我们队伍现在很大啦,还带着摄像头,没再遇到过那种事了。” 傅嘉皱眉:“我让段哥给你们弄两把枪。” 小桃弯起眼笑:“好,谢谢你啦。” 傅嘉一时不太习惯,挠头:“不客气。” 他手上还有面粉,一摸脑袋,凌玄就哈哈哈笑起来。 傅嘉这才发现自己犯了蠢,他故作淡定地岔开话题:“凌一呢?他怎么没来。” “网吧通宵,他每年元旦必备项目。”凌玄不在意地说。 “来来来,饺子出锅啦!”负责煮饺子的人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我要醋碟!” “加蒜加蒜!” 冷冷清清的烂尾楼,硬是让他们把气氛搞得比广场还热闹。 楚煜跟军师他们在盛饺子,士兵端着碗,围在一堆席地而坐,摆着一坛坛酿酒,是楚寒星在山中无事,亲自酿造的。 凌玄最喜欢凑热闹,第一时间就捧着碗过去,小桃擦干净手:“大师,咱们也一块儿过去吧。” 楚寒星道:“你们先去。” 小桃点头,跟傅嘉一起过去,楚寒星把面前包好的饺子一一放进盘子。 外面架起铁锅,烧的柴火,沸水咕噜噜地冒泡,楚寒星便把盘子递给军师,她目光在楚煜身上顿了顿,没瞧见楚白,左拐右拐,在一张桌子的角落,发现了一点白。 楚白吃饱喝足,窝在她脱下来的羽绒服帽子里呼呼大睡,楚寒星没叫醒它,穿好羽绒服,把楚白放进了兜里。 楚煜这时端着一盘饺子进来,瞧见她的动作,轻笑:“不占地儿,如此倒是方便。” “先前军师给阿白煮了不少饺子,估计有八分饱了。”楚煜把盘子放下,“刚出锅,你也尝尝。” 楚寒星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楚煜去了趟外边,回来的时候又放下一个蘸碟,“酸辣口,还放了一点糖。” 糖能调味,很好地中和了冲鼻辛辣,不偏不倚。 楚寒星夹饺子的动作顿了顿,“你呢?” “我也喜欢。”见楚寒星抬眸,楚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没吃。” 楚寒星目光落在筷筒上,往他面前推了推。 楚煜抽出筷子,夹起饺子,往嘴里一塞,含糊道:“盐味有点淡了。” 他刚说完,外面突然闪过一抹亮光,两人同时转头,天空炸开绚烂的烟花。 花火把黑夜染得五彩缤纷,然后以优美的姿态下坠。 外面顿时闹哄哄的,傅嘉在外面对着表扯起嗓子倒数:“10、9、8、7……3、2、——” “新—年—快—乐!” 众人齐齐欢呼,在军师的指导下,还唱起了歌。 烟花照亮了黑夜,艳丽夺目。 夹着的饺子还在冒着热气,楚煜转过头,笑得比外面的烟花还灿烂。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小月儿,新年快乐。” 事实上,大年三十春节为隆重的新年,而命理上,每年的二月初四、初五立春,才算翻开新的一年。 楚寒星放下筷子,神色认真:“新年快乐,楚煜。” 晚上两点左右的时候,酒坛东歪西斜,全都空了,傅嘉也喝尽兴了,满身酒气,便叫小易过来代驾。 元旦在放假,小易不想来,但傅嘉说三倍工资,小易……花了二十分钟便到了烂尾楼,然后把他的冤种老板搀上车。 军师把保温桶递给楚寒星,“刚下锅煮的,还热着呢。” 楚寒星道了声谢,小易热情地打开车门,先送她去路荔她们录节目的地方。 小桃去找土地了,凌玄醉得不省人事,让楚寒星不用管,他睡醒了自己回道观。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楚寒星等了一会儿,高敏才从后台出来。 “楚楚?你怎么在这儿?”高敏有些惊讶。 楚寒星道:“忙完了么。” 高敏连忙点头,“外边冷,先上车。” 车里开了空调,很暖和,一直到家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多冷。 保镖租了对面的房子,因此高敏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拿出拖鞋让楚寒星换下,然后把晚上热搜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她一边忙一边说,没注意楚寒星什么时候摆好了碗筷,直到她洗了手,忽然听见楚寒星唤她。 高敏回头,瞬间就愣住了。 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还有一碟辣油蘸酱。 “新年快乐,高敏。” 高敏怔怔地,眼中弥漫起了水雾,鼻头微酸,渐渐也红了起来。 她张了张口,目光缓缓上移,望着楚寒星明亮的眼眸,高敏轻轻舒气,弯唇笑道: “楚寒星,新年快乐。” 第256章 弃子 楚家认回来的亲生女儿出轨,对象居然是未婚夫的私生子弟弟,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上流圈子。 温娴急得头发都白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可怎么办啊……封然绝对不会原谅咱们,你爸正等着他注资呢,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温娴哭得分不清鼻涕眼泪,丈夫沉着脸,没说什么,身边却不断释放着低气压。 温恬白着一张脸,咬唇哭诉:“妈妈,是封柒强迫我……” 温娴抓着她手:“我们报警,告他去!” 楚父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就算他坐牢了,封然能放过咱们家吗?” 被未婚妻戴绿帽子,还闹得全网皆知,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更别提封然,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报复他们。 温恬低着头,身子一抖,她死死盯着父亲的裤腿,下垂的眼帘遮住她眼中浓烈的怨恨。 她就知道,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 现在,她成为了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温恬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一夜之间,她被退婚,被全网嘲,从众星捧月到人人都来踩一脚,仅仅只过了五个小时。 “去跟封然道歉,无论付出什么,都要取得他的原谅。”父亲沉声拍板。 温恬攥紧手里的包,抽抽搭搭:“我现在就去,爸爸。” 温恬戴好口罩帽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确保没人能认出她,让助理开车送她到公司。 以往畅通无阻,如今却被拦住了。 “温小姐,没有预约不能见总裁。”前台按照规矩挡住。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墨镜的遮挡下,温恬用怨毒的眼神死盯着前台,不顾阻拦,强行上了电梯。 似乎是前台通知过,温恬刚出电梯,封然助理便伸手拦住:“温小姐,总裁不在。” 温恬摘下墨镜,推开他胳膊,厉色道:“让开!”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这副表情,助理一愣,温恬趁这个空档,推开办公室的门。 封然果然在。 温恬又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砰的把门一关,摘下口罩,泪眼蒙眬地望着封然,“然哥哥……” 封然眼神冰冷,“滚出去。” “然哥哥,你听我解释!”温恬急急道,“是封柒强迫我——” “你觉得有人信吗?” 封然冷笑,抓起面前的照片扔过去。 纷纷扬扬的照片在空中落下,是她和封柒各个角度的亲密照片。 温恬脸色白了白,“你哪里来的照片?” 封然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嘲道:“王芫喜欢封柒了八年,你惹谁不好,惹上她这么个疯子加神经病,真以为自己做的事能瞒得住?” 温恬忽然冷静下来,“你想怎么做?” 封然往后一靠,凉凉道:“楚家,没有在京城留下的必要了。” 温恬猛地抬头,咬着牙,因为隐忍,浑身都在颤抖。 这时,助理急急地推开门:“不好了,陆盈盈签过来的艺人嗑药了,现在直播爆料温小姐抢未婚夫,说您……” “说什么!”封然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现如今,他对爆料两个字敏感至极。 助理咽了口唾沫:“说您在跟楚寒星订婚存续期间,和温小姐苟且,有了孩子,逼着温小姐去医院打胎……” “蠢货!”封然咒骂。 他脸色阴沉沉,瞥见脸色更是十分难看的温恬,忽而笑了笑,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从乡下被认回来的妹妹,因为自卑,嫉妒豪门长大的姐姐,下药勾引姐姐未婚夫,用肚子里别人的种,来要挟姐夫,逼迫他取消婚约。” 助理愣了愣,下意识瞟了温恬一眼,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他快速地退出去,又关上了门,温恬不可置信:“封然,你疯了,我明明怀的是你的孩子。” 封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嗤笑:“温恬,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清纯玉女?” 温恬攥着手提包,心里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昨晚让人调查了你在乡下的生活。”封然嘲笑地甩出一叠资料,“你可真会演啊温恬,睡了你这么久,我真嫌恶心。” 温恬抖着手翻看资料,这下,她脸是真白了。 她用很大的力气来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而封然居高临下地看她,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轻蔑、不屑、厌恶。 “趁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滚出临祈,或许我心情好了,还能留你父亲公司一条生路。” 封然家族底蕴深厚,祖上世代经商,再往上数,还有从政,就连动乱那会儿,他们家也活得十分滋润,不是温娴夫妇可以比拟,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温恬家族宣告破产,甚至背上巨额负债。 而田虹家里红色背景,跟封然不相上下,商场上,两人分庭抗礼,若是温恬能得到她的帮助,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温恬曾经跟田虹见过不少次,一次商业活动礼貌性地加了联系方式,温恬知道自己绝对能逆风翻盘,底气来自她头顶的狐狸,因此她稳了稳心神,拿起手机拨给田虹。 呼叫的嘟嘟声,刚嘟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 温恬手指一抖,封然嗤笑:“你凭什么认为田虹会帮你?以为自己是楚寒星?” 温恬咬着牙:“你难道就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一定要赶尽杀绝!” “情分?”封然突然暴怒,一脚踹在茶几上,噼里啪啦,上面的玻璃四分五裂,他怒道,“你跟我私生子弟弟搞在一起,你跟我谈情分?温恬,你现在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让!” “不、不是的……” 地上的碎玻璃倒映出温恬的身影,她哭着说:“然哥哥……你别逼我……” 手机一直在响,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封然懒得跟她多费口舌,转身去拉办公室的门,却忽地顿住了手。 温热的液体迸出,滴滴答答浸在地毯,血腥味飘出,先是一丝丝,最后越来越浓。 封然瞳孔急剧缩小,他握着门把手,用力拉开,却被温恬轻轻一推,咚的一下栽倒在地。 温恬双手被血染红,像是戴了一个红色手套,握着一块浸血的玻璃。 封然不可置信,眼中闪过种种情绪,咬牙道:“快给我叫救护车,我不追究你的责任,包括你们家!” “然哥哥,是你逼我的……”温恬哭着摇头。 她眼中的疯狂让封然心里一震,用力去够自己的手机,却被温恬一脚踢开,又是噗的一声,温恬再次将玻璃插进她的心口。 血液急速流失让封然眩晕,温恬泪流满面,声音颤抖,然后拔出玻璃,再狠狠地捅进封然心脏。 “然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封然心慌得不行,用最后的力气朝门口爬,尖锐的玻璃一刀扎进他的大腿。 温恬抖着嗓子,苦苦哀求:“然哥哥,你不能走,你出去了,我会坐牢的……呜呜呜,然哥哥,帮帮恬儿吧……” “你、呃……疯、了。”封然嘴角溢出鲜血。 温恬眼泪婆娑,痛苦摇头:“然哥哥,是你的错!是你不相信恬儿!都怪你!你为什么要逼我啊!!!” 噗呲,温恬拔出玻璃,双手握着,神色凄凉、痛苦,抱歉,然后没有丝毫迟疑,一下接一下地扎进封然小腹、心房、胸腔。 直到地面的人再也不能动弹。 第257章 情根 封然断气的那一刻,世界持续了三秒的地震。 狐狸双眼通红,身形急剧膨胀,快速吸食着封然死后溢散出来的气运。 三秒后,地震停止,狐狸发出婴儿一般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终于……” 狐狸没有浪费一丝一毫,把封然的气运全部吸收,在温恬的面前,它的身形渐渐凝实。 随后像接触不良似的闪了闪,再次出现,变得和封然一模一样。 “封然”娇娇柔柔地笑着,掏出葫芦,把还未反应过来的封然魂魄收进去,用红布一盖,将其收好。 “还要本尊帮你收拾烂摊子,哎呀,可不能让他的魂魄飘出去。” 温恬扯了扯嘴角,从手提包里掏出化尸水,一点一点滴在封然的尸体,不一会儿,地上便是一滩水迹。 不过封然先前流了太多血,和水一混合,变成一摊血水。 化尸水还剩半瓶,温恬压好瓶口,确保不会漏出,仔细放好。 她看着狐狸冷笑:“如果不是你们,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没有本尊,单凭你的脑子,有今天?”见温恬眼神狠厉,狐狸放柔声音,“放心,你我一体,本尊怎么舍得你落难呢,这不是出来帮你了?” 温恬脸色好看了些,狐狸迈着妖娆的步伐,坐在办公椅上,“有封然气运撑着,没人会发现异常,不过这些事物本尊不懂,你把封柒叫来,让他打理公司的事,他可比封然听话多了。” 温恬神情舒展:“知道。” …… 如今楚寒星不用去实验室,研究生考试也不必参加,因此颇有些闲下来的意思。 于是元旦这两天便在高敏家待着,以前——原主还在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起度过。 高敏每天都很忙,怕楚寒星无聊,就往电视机盒塞了碟片,全是原主以前拍的电影电视。 “闲暇时我就会看看,不过现在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打开过了。” 高敏笑着说完,拉了窗帘,屏幕不至于背光,她提起包,站在玄关:“我去工作室了,晚上想吃什么?” 楚寒星用指尖勾着楚白的毛毛,“火锅吧,天冷吃着暖和。” “成。”高敏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半,“我先走了。” 目送高敏离开,楚寒星拿过遥控器,按下播放,又拿出手机点开平台买火锅食材。 楚白睡饱了,扒着衣服爬出来,电影刚刚开始,它瞟了一眼,随后爬到楚寒星手上,看着手机屏幕。 光看食材图片它都馋得流口水,吸溜一声:“楚寒星,肉肉,肉肉!” 楚寒星应了一声,加购二十份,楚白满意了,窝在她怀里看电影。 约莫有十分钟,楚白忽然喊道:“楚楚!” 楚寒星下意识抬头,屏幕里,原主饰演的反派女二正眼也不眨地杀人。 她眼神狠戾,出剑收剑干脆利落,面前的人苦苦哀求,她也面不改色地用利剑将人胸口贯穿。 楚白回头,仔仔细细凝视楚寒星,沉吟良久,说:“她入戏很快,但很难出戏,他们说她演戏天赋很高,她很容易和人物共情,把人物演得活灵活现。” 这是一部武侠剧,楚寒星换到一下张碟,甜甜的现代爱情,饰演女主。 虽然很甜,但中间免不了波折坎坷,看见男主车祸被宣布抢救无效的消息,原主非常伤心,她没有像其他电视里一样哭得撕心裂肺,而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像是在消化信息。 她没有声音的流泪,忽然死死地捂着右上腹,小口小口地吸气,没有喝一滴酒的她,在厕所干呕。 楚白懵懵懂懂地说:“这一幕,让导演观众拍案叫绝,可是她都没有哭很大声。” 楚寒星道:“她很难过,心绞痛伴随肝郁气滞,肝脏也会刺痛。” 楚白一愣:“所以她当时真的是不舒服?” 这都不叫沉浸式演戏了,完全把自己代入对方的人生。 楚寒星又换下一部,是新年贺岁喜剧片,全程无厘头的搞笑,大牌云集,原主在里面饰演一个黑道大佬的女儿,不会用枪,娇滴滴,还很作,完全看不出上两部戏的影子。 原主戏路很宽,各种角色都有尝试,初期演技虽然有些生涩,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演技一个模子,尽管生涩,但她是多变的。 两人正看着,灯摇摇晃晃,沙发桌子也在抖,但三秒之后便停止了,像是幻觉。 楚白一惊:“怎么地震了?” “封然死了。”楚寒星垂眸,像是早有预料。 新诞生的世界还很脆弱,所以对天道来说,男女主很重要,如果其中之一死亡,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而天道也会大受损伤。 楚白张了张口,嘀咕:“还是看电影吧。” 窗帘拉了半截,室内光线并不明亮,楚寒星背靠沙发,上半身陷在黑暗里。 电影仍然在播放,楚寒星一直没有声音,楚白仰头,见她似乎是睡着了。 播放声音不大,空调也开着,楚白衔了一张薄毯盖在她腿上,然后窝在毛毯上,喜剧片,它还是很喜欢的,因此看得津津有味。 楚寒星将意识沉下,紫府之内,白雾渺渺,灵气浩浩。 往里走,一道石门上画着复杂的符文,还有干了的血迹。 石门下坐着一个女人,和她的样貌,一模一样,楚寒星看着她,宛如在照镜子。 “你来啦。”对方恢复了些力气,不再如初见时虚弱。 楚寒星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拉起来。 对方靠着石门,冲她笑了笑,楚寒星移开目光,淡道:“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把你送过去了么。” 对方低头把玩头发,没有吱声。 沉默片刻,楚寒星道:“你如今是独立的魂魄,进入石门,你能活下去。” “我走了,你的剑怎么办?”她把脚底的石子碾来碾去,咕哝道,“即便你找回过去的记忆,神魂不全,也唤不醒它。” 她顿了顿,又道:“你见过人生百态,能模仿出各种情绪,可是,能跟真正的情根相比么。” “不用你管。”楚寒星抿唇,不为所动。 她笑盈盈地去扯楚寒星的袖子,软声道:“别犟啦,你都花了半年多时间也没想出办法,还是快点用我补齐神魂吧,时间不多啦。” 楚寒星皱眉,拂袖转身:“没有灵剑,我照样可以将他斩杀。” 白雾形成屏障,将两人阻隔,也限制了对方的行动。 身后的石门出现漩涡,似乎要将她吸进去,情根急得不行,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 她拍着屏障,委委屈屈地说:“楚寒星,我好痛呀,你快放开我!” 楚寒星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楚寒星你混蛋!”情根恶狠狠砸了一拳屏障。 楚寒星冷声:“知道了就快滚。”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258章 业力 小桃在家里没待两天,便和张芸芸重新上路,同队伍的另外三十个人会合。 张芸芸跟她吐槽:“元旦回家一趟,简直跟进了大型传销洗脑现场一样,不是让我别去,就是让我跟那出轨男复合,我现在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回临祈,太没意思了。” 小桃笑着应和,低头看了看她脚踝,“不疼了吧?” 张芸芸忙不迭道:“楚小姐的符真管用,我脚完全好了!可惜打她手机没人接,也不在家,否则真得好好谢谢她!” 两人正说着话,张芸芸手机响了,接通说了不到十句,她脸色突然涨红,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约定好时间,她挂断电话,抓着小桃的手,十分欣喜:“是y视,电视台要来采访,咱们要上新闻了!” “哇,芸芸姐,真的是y视啊!” “嗯!”张芸芸重重点头! “那我们岂不是光宗耀祖了!” “芜湖~能让更多的人看见,太棒了!” “哈哈哈,这下看那些喷子怎么黑!” 小桃眼睛也亮了,“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是我们!”张芸芸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 小桃回握住:“嗯!是我们!” …… 宿醉后醒来的傅嘉脑袋一点都不疼,他洗漱完毕,神清气爽,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 下楼,父母已经晨跑回家,正在做午饭,精神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傅嘉来到挂着天医卷轴的地方,点燃三炷香,虔诚地拜了拜。 路过厨房,却见爸妈脸上洋溢着喜气,他心思一动:“我哥找到老婆了?” “可不是!”傅母开心极了,“你哥说过年双方父母见面,谈谈订婚的事宜呢!” 傅嘉抱着双臂,乐颠颠道:“你儿子靠谱吧,我还特意上香给我哥求姻缘呢,不给我大红包还真说不过去。” “给给给!”得知这个消息,傅母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楚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傅嘉摸着下巴琢磨,“敢情您说的红包是包给大师。” “你哥结婚了,你呢?”傅母嗔怪,“操心完你哥,不是还有你。” 傅嘉摆摆手,刚想说我不结婚,脑海中闪过一张脸,话在嘴里转了个弯,“要不,我让大师帮我算算姻缘?” 上次楚寒星来家里,傅嘉隐约猜到,自己是没有姻缘的。 “你就没问过?”傅母有些意外。 傅嘉含糊地应了一声,匆匆抓起车钥匙,“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根据给楚寒星打十通电话只能接通三次这个定律,傅嘉试着拨过去,果然接通了。 他方向盘一转,直接前往高敏所在的小区。 上楼,大门敞着,他一眼就瞧见了楚寒星,她正把小哥送来的食材放进屋。 “大师,我来帮忙!” 傅嘉很自然地拎起口袋往屋里走,看了一圈,就楚寒星一个人在,哦不对,还有一只猫。 傅嘉瞟了一眼,帮着楚寒星把东西往冰箱放,等两人空下来,他笑嘿嘿地拿出手机,点开股票:“大师,您看,翻了好几番。” 一千万的本金,现在涨到六千万。 楚寒星掐指算了算,“这两天就可以卖出了。” “不是吧,势头正好呢,现在退出,不是亏了?”傅嘉道。 刚投进去的时候天天都在亏,搞得他心里忽上忽下,比跳楼机还刺激,如今天天都在涨,好多人抢着进来呢。 楚寒星摇头:“就今天。” “成,我现在退,把钱转你银行卡是吧?”傅嘉一边操作一边问。 楚寒星:“不,用你的名义,打给清大瞿怡怡所在的实验室,算作研究投资。” 傅嘉一愣:“这是您的钱,用我名义……好,这事儿让助理立马去办。” 不需要质疑,按照大师的话做就行了。 股票的事,楚寒星也提醒了一下凌玄,话还没说完,凌玄便迅速操作手机退出。 眼看快十二点了,高敏中午不会回来吃饭,傅嘉便道:“大师,一起吃个便饭?” 他搓着手:“嘿嘿,正好我想请您帮忙看看姻缘。” 闻言楚寒星转头,打量他的面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由于你们家族祖上业力,所以你兄长姻缘迟。” 傅嘉愣了一下,“不是风水问题?那……” 风水还能调,业力怎么消?做好事?傅嘉虽然不想承认,但天道规则之下,因果不会互相抵消。 楚寒星摇头:“而你本身姻缘浅,婚姻难成,按照原本的轨迹,应当是不婚不育。” 傅嘉沉默,低声说:“我以前的确不想成家。” 他干笑两声:“既然没姻缘,那就算了,这事也不能强求。” “那倒也不是。”楚寒星揉了揉楚白的脑袋,“一般入道门之人六亲缘浅,成亲时会上表天地,师公庇佑,加深两人缘分,届时,姻缘便无法被外人看破。” 傅嘉震惊:“也就是说相当于改命?” “可以这么说。”楚寒星道。 傅嘉忽然紧张起来:“大师,出家应该要择日吧?我能拜您为师吗?我听说全真好像不能结婚,您是什么门派? 真要当道士的话我还是想去青阳观,我带资进观,凌道长应该会同意吧,他要是不愿意您能给我说说情吗……” 楚寒星抬眸:“你之前不想成婚,不是没碰上心动之人么。” 傅嘉顿时卡壳:“是、是啊……” 楚寒星点头:“业力问题,所以你桃花多,但缘分浅,碰不上喜欢的人,不会有想成婚的想法,反而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而现在,你有了想共度一生的人。” 见傅嘉还是一脸懵,楚寒星干脆点明:“在你原本的生活轨迹,不会与吴子妙相识。” 傅嘉这下明白了。 如果是以前,他现在不会在这里,而是跟那群朋友醉生梦死,飙车把妹打游戏。 他会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那天晚上在包间,他不会动怒,说不定还会笑着听他们开黄腔,然后喝到断片,跟朋友一起唱歌跨年。 他不会走出包厢,担心一个发现恋人出轨的女生想不开自尽。 他也不会跟吴子妙一起消灭恶鬼。 而他之所以会改变…… 傅嘉猛然抬头,望着那张清冷的容颜,抖着唇,心中惊涛骇浪,差点直接跪下。 第259章 杀鱼 午饭时间也到了,傅嘉一宿没吃东西,此时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打电话订了餐厅包厢,便载楚寒星过去。 “餐厅外边环境一般,但味道是真的好,平时都要排队,逢年过节更是爆满,不过我是会员,有固定包间,嘿嘿。” 傅嘉停好车,指了指对面,“那条街拐个弯就是菜市场,大师你如果要买食材,待会儿咱们去逛一圈,正好我可以帮着提一点儿,再顺带送您回去。” 楚寒星颔首:“好。” …… 狐狸幻化的封然顶替了总裁的位置,而温恬理所当然地被公司全力保下。 热度逐渐消退,本来以为能回到正轨,温恬却没有料到,王芫找的狗仔又爆出一条消息。 照片里,女助理蹲在地上抱膝痛哭,脸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营销号爆料配文是:一线大牌女星无故殴打助理,难道艺人就比普通人要高贵吗? 【直接点名温恬打人行不行?】 【自己出轨气急败坏拿助理撒气,可见以往草人设是有多狠。】 【太没品了,助理就不是人了?活该被你们这些高贵的明星打骂是吧。】 【作为打工人,狠狠地代入了,希望广电直接封杀。】 【昨天看见她代言广告了,什么风气,劣迹艺人不封杀留着过年?】 “网络没有记忆,这段时间先不要露面,等事件淡了,找几个营销号洗稿,事情也就过去了。”经纪人道。 温恬抓着头发:“烦死了,他们就只会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经纪人心道这可不算小事,但她也不能明说,便劝道:“忍一忍,过阵子就好了。” 温恬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眼神冰冷。 经纪人总觉得跟温恬待一块儿后背发凉,温恬周身的磁场太奇怪了,她又温言软语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借着工作的事匆匆离开。 “急什么。”扮成封然的狐狸正低头给自己的脚趾涂指甲油,“本尊要吃鱼,你去买回来做。” 温恬皱了皱眉:“太麻烦了,我叫外卖,或者让封然家的阿姨做。” 狐狸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行啊,你要是不怕本尊原型被别人发现,你尽管多叫些人。” “我知道了。”温恬面无表情地拿起车钥匙,开车去附近的菜市场。 别墅区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尽管闹中取静,但离闹市区还要开十几分钟的车。 温恬静不下心,左拐右拐,不知不觉就离别墅附近的超市远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开出了好几公里,这条路又是单行道,温恬只能继续往前。 开了好一会儿,打个弯进入双行道,不远处有个菜市场,找了个停车位,温恬戴好帽子口罩墨镜,烦躁地下车,踩着高跟鞋踏进菜市。 狐狸要吃鱼,一条肯定不够,一条鱼煮起来就很麻烦了,更别提七八条。 温恬打算找包刮鳞宰杀的摊位,卖鱼的清洗干净,她回家直接下锅煮就行,这样最省事不过。 反正畜生喜欢吃腥的东西,就算狐狸能变成人又怎样,不还是一个畜生? 口罩遮挡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傲慢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最终找了一家客户比较少的,不用排队,说了自己的需要,老板便开始拿网捞鱼。 温恬要得多,而且要老板弄干净一些,老板怕她等久了,便朝斜对面吆喝了一声:“老李,你不忙的话过来帮我杀两条鱼!” “来咯!” 温恬是面对老板,这道声音在她右后方响起,听声音差不多四五十岁的男人,虽然是普通话,但带着乡下口音,粗嗓门且回应得快,给人一种淳朴憨厚的感觉。 温恬却陡然白了脸色。 她脑海一片空白,这道熟悉的声音对她来说一点都不亲切朴素,反而化成一层层冰碴钻进血管,冻住温热的血液,随着那人一步步靠近,冰碴迅速将血液凝结成冰柱,温恬整个人都被冻僵了。 她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浑身发冷哆嗦,上牙下牙止不住抖,发出细小磕碰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恐惧。 痛苦、麻木、绝望……这些词都不足以将她情绪所形容出来。 大脑疯狂发出警报,脑鸣耳鸣蜂拥而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快跑,然而双腿像是被灌了水泥,温恬眼睁睁地,感受那人和她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温恬几乎停止了呼吸,看着那个连背影都面目可憎的中年男人,她眼尾不受控制地滑下一滴泪。 是仇恨与畏惧,还有一种感到无力的愤怒。 怕顾客觉得自己叫人帮忙来敷衍,卖鱼老板笑呵呵地解释:“老李杀猪二十多年了,在乡下的时候逢年过节还免费给大家杀年猪,人人都夸他手艺好,杀鱼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您放心,保管给你弄得干干净净。” 隔壁干杂店的老板娘搭了一个板凳在门口嗑瓜子,闻言附和:“老李心肠好,在乡下很受欢迎,每次过完年都给咱们几个送乡下熏好的猪肉,就是别人送他的! 乡下猪全是粮食喂养,哦哟哟,城里可不好买到了,都是饲料催出来的,肉质就没乡下的好咧。 你说说,别人专程送你的猪,你辛苦帮忙,合该你得,每次都还想着我们,真是太不好意思咯……” 老李客气道:“哪里那里,算不得什么。” 他一边听老板娘说话,两三刀把鱼鳞刮干净,破开鱼肚,动作麻利地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又在水龙头下面冲掉血水,处理得又快又干净。 “嗨呀,老李你就是太老实了,难怪你媳妇儿会欺负你,抛下你跟你女儿和别的男人跑了,我看你就别想着她回来了,干脆找人说媒,重新再娶一个。”卖鱼老板说。 老李摇摇头:“我女儿不爱说话,在学校挨了打骂回家从来不说,先不考虑这些,我只希望她能以后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得也是,万一后妈欺负她,还麻烦。” 老板娘磕着瓜子,余光瞟了温恬一眼,边嗑边说:“买这么多鱼啊?可得抓紧吃,放两天冰箱就不新鲜了。” 对方没搭理她,老板娘也不自讨没趣,拿了扫把扫瓜子壳。 这时鱼也处理干净了,老板迅速把鱼装进塑料袋,递给老李,让他回店的时候顺带把鱼递给顾客,自己开始收拾宰杀台。 老李攥着塑料袋,把环扣的地方递过去,熟练地说:“一共九十一块三,算你九十,扫码还是现金?” 温恬打着哆嗦,在对方的视线下,颤抖着指尖去够塑料袋。 每进一步,她都能不断回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 三伏天,蝉鸣没完没了地叫,热浪像海边的潮水,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还是这张脸,这个人,他提着八根冰淇淋,背对着烈日,在她面前弯下腰,挡住了阳光。 随后,半眯着眼的温恬的头顶出现一片阴影,年幼的身躯被完全笼罩。 “是南南的同学吧?叔叔买了冰淇淋,跟叔叔回家一起吃吧。” 第260章 惯犯 “一共九十一块三,算你九十,扫码还是现金?”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对方又说了一遍,并主动地把袋子往温恬手上送。 “扫、扫码……”温恬磕绊着说。 老李愣了愣,声音略带迟疑:“你是……” 温恬一慌,“啪”,没拿稳的塑料袋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去捡,动作太快,墨镜被膝盖顶落,把手背砸得通红。 温恬脸色一白,下意识埋头,把脸藏起来。 头顶响起一声从鼻腔哼出来的笑,那是对于手中猎物逃脱后,再次相遇时猎物对自己刻在骨子里的畏惧而表达的满意。 温恬猛然抬头,对方挺着大肚腩,围裙上还有一点肉沫,腥臭和热水烫过猪毛后残留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腔。 画面高度重合让温恬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充满黑暗的日子,幼童的反抗对成年人来说,十分可笑。 对方拉着温恬胳膊让她站起来,回头朝宰杀台的老板喊道:“老张,她买鱼的钱记在我账上。” 老板娘好奇:“你认识?” “我女儿的小学同学,小时候她们俩感情很好,南南前两天还跟我念叨呢,这不巧了。”老李笑呵呵的。 老板娘笑道:“正好可以带回家让俩人说说话,行,你忙去吧,我给你看店。” 老李憨厚地道了谢,有些拘谨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在这边,走吧。” …… 楚寒星和傅嘉吃完饭,步行前往菜市场,刚从弯拐进去,便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被拉上车离开。 傅嘉眼尖:“哎,那不是……” 话还未说完,傅嘉便陡然觉得四周温度骤降,转头,见楚寒星盯着温恬离开的方向,眸中一片冰冷。 温恬动作机械迈着步子,依旧在发着抖,动作迟缓,心里麻木,像是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 在温恬再次遇见这个人之后,她完全忘记自己可以拒绝,可以反抗,可以说不,甚至还可以……报警。 她陷入了牢笼。 他箍住她的脖子,像是捏着小鸟纤细脆弱的喉咙,轻而易举地就能掐断。 她被男人从背后按在墙壁,围裙上的肉末蹭在她的身上,令她反胃恐惧的味道再次把她包围。 肥厚的嘴唇凑到温恬耳边,露出与憨厚截然不同的神情。 “南南的同学长大了,真漂亮啊,不过叔叔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你看,你初中的校服我都还留着呢。” 他把沙发上的校服扔在温恬的小腹:“换上。” 温恬一抖,如影随形的噩梦再次在生活中出现。 “不……求你……” “换上。”对方的语气不容置喙。 温恬死死攥着校服,对方见她答应下来,便松开手,温恬深吸一口气,用校服掩盖手提包,摸出那块玻璃,却陡然被后面男人抓住头发,胳膊被卸了力,他夺过玻璃,扔进垃圾桶。 “恬恬小同学,反抗的话,叔叔会生气的,叔叔生气的话,后果很严重。” 他扯着温恬头发,狠狠往墙上一撞,轻轻松松就把温恬放倒。 温恬额头渗了血,眼前花花绿绿,世界扭曲颠倒,头晕目眩,生理性的恶心让她想吐。 然而还没完,她被扯着头发拖到卫生间,有一个刮完腻子被洗干净的空桶,中年男人蹲下身,拧开水龙头,往桶里注水。 温恬惊恐摇头:“不、不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 “是恬恬同学不听话,把叔叔惹生气了,不受惩罚,怎么能长记性呢? 几年没见,恬恬好像不懂规矩了,正好,叔叔帮你回忆一下。” 水桶很快装满水,中年男人一手抓着温恬头发,一手维持着桶的稳定,狠狠把温恬按进水里。 温恬剧烈地挣扎,脑袋却被腥臭的手死死摁着,她被埋进水里的那一刻,中年男人开始悠闲地倒数。 “30、29、28、27、26……” “唔……不……唔……” “15、14、13、12、11、10……” 温恬疯狂摇头,水流灌进她的鼻子、耳朵,嘴巴,窒息一阵阵涌来,眼前也开始发黑,她快要死了。 “受不住了?你以前可是能忍一分钟呢。”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却没有放过温恬。 “5、4、3、2——” “砰”,客厅传来一声巨响,男人手一松,温恬趁机挣脱,抬起头,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趴在地面抽搐,大口大口吸入空气。 中年男人急匆匆站起来,还没转身,就被来人抬腿一脚踹在后背,脑袋咚地栽进马桶。 接着,他又被人抓住衣领,从马桶内揪起,来人不由分说,提着他脑袋哐哐哐往墙面撞。 他引以为傲的成年男人力气,在来人面前,宛如蝼蚁。 楼下响起警笛声,对方松了手,像扔垃圾一般把他扔到客厅。 始料未及的变化让温恬愣愣地抬起头,意料之外又好似情理之中,单一个背影,她便认出来了。 是她厌恶憎恨却又无比熟悉的女人,温恬趴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的身影,口中无意识低喃:“楚寒星……” 楚寒星正接过傅嘉递来的纸巾擦手,闻言微微侧身,用极淡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神佛垂目,不是睥睨众生,是慈悲六道。 …… “是个惯犯,恋童,先是诱哄骗至家中,随后囚禁锁闭,用残暴的手段让她们不敢反抗,反复洗脑让她们听话,甘愿向父母撒谎,温恬被他在地下室关了六年自己逃出来的。” “温恬在乡下的养父母知情,嫌疑人给了她养父母钱,他们就不管了,他专门盯这种留守儿童。” “还有她女儿,为了不被他侵犯殴打,骗女同学回家任由嫌疑人猥亵。” 做笔录的民警一一向严毅汇报。 严毅皱眉:“温恬当年被护士抱错的案子有没有新的进展?” “有。”民警翻着档案道,“温恬父亲年轻时搞垮对家公司,让他们背上巨额负债,还让对家不满十六岁的儿子染上了毒瘾。 对家在他老婆生产这天准备把温恬抱走威胁他们,不过没看顾好,被人贩子抱走了。 婴儿不见,护士担不起责,怕坐牢,恰好楚寒星是个弃婴,她就偷偷塞进保温箱,补上了温恬的位置。 而温恬么,被人贩子几道转手卖到乡下,本来是打算给自家儿子做童养媳。” 第261章 受害者无罪 温恬精神濒临崩溃,化成人的狐狸无法时时刻刻跟在她身上,用封然的身份把她接回家后,熟练地吸收她身上的黑气,并散发出异香。 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温恬陷入沉睡。 狐狸显出原形,打开窗户,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此时已是深夜,它来到一处豪华的私人园林,小桥流水,古朴典雅。 狐狸进入大堂,对着太师椅上的黑衣人盈盈一拜,“大人。” “起。” 狐狸规规矩矩站起来,把最近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汇报了一通。 黑衣人毫不意外,似乎早已知晓。 狐狸呼吸顿了顿,“大人,天命之女太没用了,不如让我直接替代了她,我身上的气运如今不比她少。” “呵。” 狐狸一抖,膝盖一弯,跪拜:“大人,小的知错。” 黑衣人冷声道:“她的魂魄是这方天地的一部分,你以为跟了她十年,就能吸收她的魂魄?替代?连本座尚不能说此话,笑话! 本座劝你把心思收起来,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黑衣人散发出威压,狐狸陡然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一座大山,逼得它连头都无法抬起,冷汗涔涔。 狐狸连忙认错,“小的不知,请大人原谅。小的不过是不明白为什么大人当初要将玉珠送给她,求大人看在小的尽职尽责的份上,放过小的吧!” 黑衣人收起威压,压迫消失,狐狸重重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哼笑:“告诉你也无妨,楚寒星情根诞生之后我便闭关了,没想到世界出了差错,天命之女竟然让人囚禁疯了。 把你送给她,一是用你的玲珑心让她恢复神智,二是要你确保她活着。” “如果她死了会怎样?”狐狸追问。 黑衣人神色意味不明:“她不能死。” 狐狸脑袋低垂,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从黑衣人话中提取信息。 它曾经违反天道规律,剖人心修炼,被道士引来一道紫雷劈劈死,要不是黑衣人出手,它早就魂飞魄散。 黑衣人把它引入玉珠,又让玄阳子交给从地下室逃出来的温恬。 那个女人连恨都不敢,它费了很大力气淡化她的记忆,吸收她负面能量,用异香安抚,让她心智健全。 可惜魂魄绑定,它无法把温恬吞噬,狐狸当然知道温恬是天命之女,可她后来的每一步,分明在黑衣人的掌控之中。 他要她在娱乐圈红,她便能红,他要她淡出,温恬便在五个小时之内被全网嘲,被封然发现出轨,所作所为功亏一篑。 仿佛她的人生,完全是按照黑衣人的意愿,温恬以为她的行为全是由自主意识造成,实际每一步都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 黑衣人就像是一个掌控者,拥有上帝之手。 那么黑衣人说的差错,是指温恬童年被侵犯? 根据语意,黑衣人本身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否则也不会把自己送给她,天命之女精神失常,若真是他做的,何苦大费周章让她恢复正常。 所以,温恬的经历,并非黑衣人故意。 黑衣人是在楚寒星来到这个世界才出关,开始频繁动作,温恬的过往如何他并不在意。 也就是说,他只在乎大体是否偏离航线,不会深究细节,他只会在楚寒星醒来时,才掌握事件每一步发展。 以上推断可以表明,温恬对他来说,在某种意义上很重要,温恬是棋子,他会利用,但同时也是他在时机成熟之前必须保下的…… 筹码。 天道本身偏向他们,为何黑衣人还需要筹码? 仅仅是温恬的魂魄支撑着大半个世界么。 由汲取小说能量而诞生出来的天命之女,整个世界以她为中心,由她发展故事,延伸补充世界,她对小世界来说无比重要。 如果连主角都没有了,其余人还有存在的必要? 狐狸恍然大悟。 如果温恬死了,没了支撑,世界便会崩塌,所有生灵都会毁灭,所谓筹码,不过是为了威胁在乎这些的人。 谁会在乎天下苍生? 想通关键,狐狸心中惊诧不已。 他和她,原来从一开始就在博弈。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局啊…… …… 做完笔录,天已经黑了,冬天黑得早,七点半,但高敏应该下班了。 傅嘉一直跟着,从警局出来,忍不住吐槽:“大师,这没想到她童年还有这么一遭境遇,说实话,要换成我早割腕跳楼了。 这么重的心理阴影,谁能受得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要我看,这活着就是在受罪啊。 每天都在遭受精神和心理上的双重屠杀,这尼玛堪比十八层地狱,就算是地狱也不能受这么大的罪啊,还是死了好……” “妈的那老男人看起来老实憨厚,谁他妈能想到他恋童? 还口口相传十里八乡认证的好人,听说他专挑熟人家女儿作案,您说那些被猥亵的女孩子听着从父母口中夸赞犯罪者的话,得该多无力难受啊…… 如果说自己被欺负了,谁会信?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 傅嘉越说越气:“她们不懂怎么保留犯罪证据,更别提报警。 年龄小不知事,有些还不知道对方的行为已经算是性骚扰,只有在长大后的某一天,刷着手机看着书,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当时是被侵犯了。” 北边寒风凛冽,吹得傅嘉鼻头通红,他裹紧身上的大衣,这时,身旁一直沉默的楚寒星忽然开口: “对有些人来说,自杀的意义不是解脱,而是变相的认命和对侵犯者的宽恕。 受害者会不断回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自己穿了短裙吗,是自己笑得太甜了吗,会怪自己运气不好,命不好,太笨了,会想如果自己早一点回家,听妈妈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侵犯。 不,不是,不会。 她们会下意识忽略,侵犯者本身丧伦败行,没有人性,罪无可恕。 当一个受害者被犯罪嫌疑人盯上的那一刻,对方便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找机会下手,无论被侵犯者有多谨慎严防死守,一旦松懈,便是对方实施犯罪的那一刻。 所以,该死的是施行侵犯的人,他们才该是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他们才该被所有人唾弃,而不是让受到伤害,懵懂无辜的被侵犯者检讨自身,让其他父母告诫自己子女,以后夜晚不要出门。” 第262章 轮转王 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傅嘉惶惶不已,加上寒风一吹,他更是清醒了几分。 把自己代入受害者,认为此后难以活下去,他相信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如果一个受害者因为受不了痛苦自杀,众人会惋惜,却也认为是情理之中。而受害者努力活下去,众人会鼓励打气,给予祝福,痛斥施暴者。 从逻辑上来说好像没什么不对。 可是,为什么大众会认为受害者被侵犯折磨后,寻求死亡是正常现象? 难以忍受的仅仅是被迫害所造成的心理阴影和肉体上的痛苦吗。 他们看受害者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带上同情、怜悯、小心翼翼,尽管散发着好意,可他们的目光会让受害者困扰。 受害者们不再被当成普通人,每个人的目光会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几秒,一道无形的屏障逐渐成为壁垒。 明明已经逃回人间,可他们的凝视,造就了一个新的地狱。 不能说二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众人认为受害者自杀理所当然,所产生的这种意识,实际上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他们不单单是受害者,更是捍卫生命受伤流血的战士,同情和关爱无可厚非,但战士不能没有鲜花和掌声。 傅嘉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楚寒星什么时候停住脚步,等他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时,楚寒星已在十步开外。 傅嘉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走神不顾事,连忙上前,楚寒星并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宽阔的马路,微微拧眉。 傅嘉顺着她目光转头,道路宽阔,两旁路灯排列整齐,路上没什么车,行人裹紧大衣,围巾捂住了半张脸,很平常的景象,要说有什么特别,路旁的都是些古树,树根像蟒蛇一样盘踞,一看就知道有些头了。 冷风飕飕地吹,直往脖子里灌,傅嘉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口一热气,迅速化成白雾。 “嘶,大师,这几天温度骤降,越来越冷了,咱们赶紧上车吧……” 哗啦啦,比方才更冷的风袭来,落叶飞沙骤起,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四周行人越来越少,傅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阵风相比之前有些不同寻常,阴寒湿冷,丝丝缕缕渗进骨头缝,变成一个个冰虫,如附骨之疽,密密麻麻爬满身体每一个角落。 傅嘉起了鸡皮疙瘩,伸手摸了把脸,湿的。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空荡荡的马路,心跳变得有些快,即便看不出什么门道,也约莫猜到有非人类在靠近。 傅嘉不自觉屏住呼吸,楚寒星侧眸:“你先回去。” 他犹豫片刻,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拖油瓶,深深吐出一口气:“成,大师,您也早点回家啊。” 傅嘉麻溜地开车走人,楚寒星缓步上前,昏黄的灯光下树影杉杉,风摇影动,明月高悬,北风呼啸,空无一人。 越是平常的景象越不平常,不多时,树影静止,风在刹那间停下。 “——喀嚓”,枯黄的落叶被踩踏发出薯片咬碎的声响,楚寒星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路中央。 一个看不清相貌的人踩着树影从暗处走来,路灯开始闪烁,那人踏进明亮处时,路灯“滋”的一下,骤然熄灭。 眼前陷入黑暗,对方出场自带结界的buff没有惊动任何生灵。 “喀嚓、喀嚓……” 那人在黑暗中从容自若,宛如饭后散步一般悠闲,如果不是他的神识紧紧盯着自己,楚寒星几乎以为对方真的是偶然路过。 楚寒星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弄坏路灯要照价赔偿,还要算人工费,这里一共二十盏路灯——” 说话间已在拨号界面按下110三个数字。 灭掉的路灯乍然点亮,树影又变得清晰可见,就连那原本要坏掉一盏,忽闪忽闪,也亮了起来。 站立在古树下的人叹息一声,双手负在身后,往前迈步,偏冷质的嗓音含着些许无奈。 “小十一。” 楚寒星挑眉,收起手机,朝路灯下那人笑道:“大师兄,好巧,啊不对,我该叫你……” 她细细打量着他的衣袍,暗红长袍金丝云纹边,龙蟒刺绣。 “第十殿阎罗,轮转王。”楚寒星淡道。 轮转王用拳抵唇,轻咳一声:“十一,我们也是刚接到上任文书,不是故意隐瞒与你。” “我们?”楚寒星眸光淡漠,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轮转王有些受不住她的眼神,微微偏头,地上的落叶一揉就碎成了粉末,他动了动喉咙,顶着楚寒星充满压迫性的目光,道: “就是你其他九位师兄。”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这句话,那淡漠的目光转变为谴责与难过。 “我就说师父哪里得来西王母的蟠桃核,原是教导阴间十殿阎罗的仙长,劳苦功高,自然能得王母赠送。 当初我回山时,师父师兄全都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茅草屋和寥寥几字留言,十一还以为师兄们飞升,以后再也无缘得见,未曾料到今日还能偶然相遇,也算没有遗憾了。” 楚寒星的声音又轻又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周身散发着落寞的气息。 轮转王头皮发麻,低声道:“小十一,别……” 楚寒星低垂的眼眸里,浮现一丝笑意。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一道奶声奶气的正太音忽地响起。 轮转王神色一凛,阴寒之气迅速在周围探索,却没查到一丝一毫其他生灵的气息。 “谁?” “哦,你说楚白啊。”楚寒星从衣兜里掏出楚白,“喏,看守你们阴间大牢的狴犴。” 轮转王低头,看着她手心白毛团子,沉默片刻,抬眸看了看天,轻声说,“小十一,我快死了。” 楚寒星睫毛一颤,紧接着,轮转王又道:“大师兄送你走。” 第十殿阎王轮转王,负责投胎转世,世间轮回,朝生暮死,同时也掌管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 他说送走楚寒星,就绝对可以。 楚寒星眉眼低垂,抚摸楚白的手指顿了顿,指尖缓缓蜷缩。 “其他师兄都死了,大师兄是最后一个,对吗?” “是。”轮转王再也无法隐瞒。 楚寒星睫毛颤动:“命魂灯灭,他们可是魂飞魄散?” 第263章 温水煮青蛙 轮转王偏过头不语,楚寒星冷道:“被打入第十八层无间地狱,受红莲业火之苦,魂魄被焚烧殆尽,不存在于此间任何一方天地,再无其人,是不是?” 红莲业火乃是上古神火,落入地狱,是最残酷可怕的刑罚,魂魄被业火炙烤,无时无刻不在疼痛,业火会把神识一寸寸烧断,让魂魄受尽炼狱之苦,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无非是临死前受些折磨而已。” 他的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无间地狱真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牢房。 那可是上古神火,鸿蒙时期就存在了,和盘古女娲一个级别。 楚寒星定定地看着他,上前两步,伸手虚虚地抱住轮转王,轻声道:“大师兄,别怕。” 说完楚寒星便松了手,退回原位。 轮转王笑道:“他们若是知晓我临死前被小十一抱过,怕是又要打一架。” 他顿了顿,叹道:“师父说得对,你果然不会离开。” 楚寒星抿唇,轮转王的结界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经脉的灵力在一点点流失,他若无其事地稳定结界,摊开手心,红光一闪,出现一方法印。 “阴间内,见此印如见本王,你想做什么他们都会帮你。” 楚寒星依言收下,轮转王勾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此时天空雷鸣作响,狂风大作,结界出现剧烈的波动。 轮转王抬眸看了看天,收回手,楚寒星反手攥住他的衣袖,冷冽的嗓音罕见的有些抖:“大师兄……” 灵力在飞速流失,轮转王快撑不住结界,垂下眼帘,素白的手倔强地抓着他衣袖不肯放开,他轻轻叹息:“小十一,多埋些桃花酿。” 他手指一动,把楚寒星隔开,同时,一道闪电照亮天地,随后是轰隆隆的雷鸣,砰,很轻的一声,轮转王所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几缕极淡的红光,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汽车的喇叭声和行人急匆匆的脚步声如潮水一般涌进楚寒星耳朵。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空的。 结界完全消失了,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四周一切如常。 楚寒星阖了阖眸,向东迈半步,白雾骤起,影影重重,来到上次赵明喝酒的地方。 桌上摆了两坛酒,赵明快步走到楚寒星面前,她的神色依旧淡漠无波,赵明嗓子却有些发干:“喝酒吗?” 楚寒星扫过那两坛酒,摇摇头,道:“我小时候便知自己神魂不全,也试过找回记忆,不过都没有成功,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脑中偶尔会闪过一些过往画面,便根据零碎的片段推断过往。” 就比如在滑稽的订婚宴会上,她脑海里突然多出来一段原主的记忆。 赵明张了张口,虽然隐约猜测楚寒星回想起过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也只是猜测,如今她坦白开来,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指了指酒,“坐下说吧。” 酒馆还是很古老式的装潢,木质的桌子,大宽板凳,赵明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闷不作声喝下,抹了抹嘴巴,懊丧地垂下肩膀:“你其实是故意的对不对。” “几次三番试探天道,就是为了探它的底,确定它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小世界走向毁灭。” 楚寒星点头:“不错,幕后之人并不能掌控这一方世界,不过是因为气运之女在他手里,所以天道会给他开最大的权限,而那群老道士能联系上我,也是他故意为之,大开方便之门。” 她的情根虽然在这个世界拥有了完整的灵魂,但依旧很弱,魂魄无法链接楚寒星的频率,却能突然向她求救,所以,背后一定有推手。 幕后之人定然不会出面,否则一开始楚寒星便能察觉。 许天扬曾经说过,道教各派掌门联手卜卦预知灾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根据天象,杀破狼出世可制止动乱,所以,联系她的人,是许天扬的师父,那几个掌门。 因为她的命格,便是三方四正会照,杀破狼。 而黑衣人的出现,正好证实了她的猜测,幕后推手的确是他。 赵明把碗里的酒仰头灌下,笑了笑:“我还以为自己不认识你演得很好,现下想来,也没能瞒你多久。” 楚寒星不语,赵明每次出现都十分巧合,很难不能说不是故意的。 赵明望着她,声音有些抖:“你走吧,继续留下来你会死的,他修炼了两千年,没人是他的对手。” “有一计。”楚寒星淡道,“回到两千年前,找到我留给自己的后路。” 她不会留一个记忆全失的自己来面对神秘莫测的黑衣人。 赵明一愣:“什么后路?”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忘了。” 赵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苦口婆心劝道:“小祖宗,您知道回到两千年前代表什么吗!意味着当时发生的事你会再经历一遍,你会再一次亲手剥掉自己的情根和神魂……”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赵明猛地捂住嘴闭上眼装死。 楚寒星若有所思:“还真是我自己剥的。” 听她这么说,赵明眼皮狠狠跳了跳,他搓了把脸,道:“就算你留了后手,可他活了两千年,又有天道做帮手,肯定把你的安排摸得清清楚楚,就等着你送上门了。” 楚寒星轻笑:“你就如此不相信我?” 从她接收到平行时空传递来的信息那一刻起,便根据黑衣人的引导一步步往前,上综艺遇见温恬,进入将军古墓,包括和大师兄轮转王的见面。 黑衣人要楚寒星的每一步在他控制范围之内,他要慢慢地引导楚寒星,一旦她有了自己的想法,黑衣人便会千方百计地阻挠。 比如突然变成植物人的瞿彦德。 黑衣人在等,他在温水煮青蛙,让楚寒星以为这一切行为是出于她自己的主观意识,是她自愿的,极大的隐去自己这个推手的存在,让她放松警惕,他要楚寒星回到两千年前,循着她的记忆,找到她留下的后手,先发制人,给出猝不及防的一击。 楚寒星也在等,她要装作不知情,要慢慢发掘记忆走到这一步,要等着黑衣人引导她回到两千年前。 因为一旦她表现出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找回记忆对付他,黑衣人绝对不会留大师兄和她相见,更别提什么两千年前。 至于为什么不趁现在杀了她,楚寒星微微扬唇,因为黑衣人并不知道,她留下的后手会不会在她死后的那一刻给他致命一击。 就算黑衣人没有死,猜错了,可那依旧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黑衣人无法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 他一定要拔除这个隐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巧了,她也是这么想的。 第263章 南斗六星 赵明张了张口,抹了把脸,垂着脑袋,神色有些黯淡。 “我当然信,我从来都相信你,小主人。” 楚寒星微怔,他又抬起头,爽朗地笑道:“现在我有能力帮你了,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我赵明也万死不辞。” “跟我来吧。” 赵明把那坛酒灌下,打了个嗝,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又猛地直起背,往前一迈。 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哭丧棒上,像一个带刀侍卫,沉默又坚定,没有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 因为真正的赵明从来不是贪财爱喝烂酒的黑无常。 楚寒星跟在他身旁,道:“当阴差很累,等这次事了,你好好歇一歇。” 赵明目视前方,嘴巴抿得很紧。 两人进入第十大殿,踏过几道白雾,面前出现三扇门。 “到了。”赵明指着其中一扇,“进入这扇门能回到过去,过去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你只能看着。” 也就代表黑衣人无法改变,不过他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而楚寒星则必须经历完整。 楚寒星把楚白交给赵明:“帮我照顾好它。” 楚白眼泪汪汪,却没有撒娇说自己一起去。 楚寒星上前,手掌贴在门上,背后传来赵明的声音。 “我会在这里等你出来。” 楚寒星轻轻点头,推开门,往前迈步,顿时被一阵柔和的白光包裹。 …… “国师,最近有百姓走在街上无缘无故倒地死亡,外面有传言,是国师违背天道,上天降下来的惩罚。 孤自然不信,不若国师当众以三牲酒礼祭祀上天,以免百姓以讹传讹,致使谣言扩大。” 楚寒星抬眸,旒冕下的帝王神色冷漠,赫然是段潮生那张脸。 “可。”她道。 帝王看了看她,转身离开:“孤命人去准备。” 楚寒星垂眸,摊开手心,掌纹一模一样。 “国师……”女官急匆匆地进殿,“有后妃不明原因死亡,太医查不出来,她家中母亲硬说她是被人下毒陷害,皇后请您前去验尸。” “走吧。” 楚寒星看着她和高敏如出一辙的神色,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宫门口,楚寒星耳朵一动,忽然停下脚步,侧首,和刚睡醒探出脑袋的楚白四目相对。 楚白睁着圆溜溜的眼,有些茫然和疑惑。 楚寒星心中微动,掩去眸中的神色,和女官离开。 “国师,您快看看,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就没气了呢……” 一妇人掩面痛哭,头磕在地上,给楚寒星行礼。 “起来罢。” 楚寒星来到后妃床边,扣脉,翻开眼皮查看。 “是突发心疾。” 妇人惊愕:“怎么可能,娘娘从小身体康健,活泼好动,并无心疾。” “这情况倒是跟外边的百姓一模一样。”有太医道,“明明好端端的,从未得过相关疾病,却突发恶疾去世……” “这……” 众人齐齐把视线投注在楚寒星身上。 自从瘟疫过去之后,便时不时有三五个人无缘无故倒下没了生息,起先没有人注意,后来变得多了,又查不出病症,百姓便慌张起来。 明明生前身体很好,可却得了莫名其妙的病,且马上死亡,简直太奇怪了。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人心惶惶。 朝会时,国师指出是厌胜之术,并屠了整个寨子,终于消停了。 可却有传言,那些寨子里的人根本没有灵魂,这就代表他们是受上天驱使,是国师违背天意,救下了不该救的人,她把药方流传到塞外,让那些本该得瘟疫病死的人活下来。 如今,天道要惩罚他们,要让他们补上这个缺口,国师的药方救下一人,天道便收一人,救一百人,便收一百人,救一千人,便收一千人,如此往复。 原本没有多少人信,可就在国师屠村后不久,又有百姓相继死亡。 封建时代都很迷信,因此陛下让国师举行祭祀之礼。 皇后开始安排后妃下葬事宜,众人散去。 天黑了,楚寒星站在最高处,繁星满天,可奇怪的是,南斗六星光芒格外暗淡,肉眼几乎观测不到。 楚寒星眉心微拧,翻出古籍查看。 虽然不能改变过去,但她的行为并不受控制。 相关记载很少,且多是钦天监观测记录,只说在两百年前,原本十分明亮的南斗六星某一天突然暗淡,此后年间,再也不能点亮过。 楚寒星翻遍古籍,都没有查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国师。”女官掌灯过来,“快子时了。” 楚寒星点头,女官放下灯,扫了一眼古籍,“国师在查南斗六星为何黯淡无光?” “你知道?”楚寒星问。 女官缓缓道:“两百年前有一场很大的瘟疫,死了无数百姓,任何药方都不管用,百姓求神拜佛也无济于事。 可有一天,一个得了瘟疫重症快死的人在家中附近的寺庙拜了南斗星君,他很虚弱,干脆在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奇迹般地痊愈了。” “这件事书上没有记载,奴婢也是听祖母讲的。 楚寒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书页,女官继续道:“街坊邻居亲眼看他面色苍白,虚弱无力,随时都快死掉,从庙里出来变得活蹦乱跳,一顿能吃三碗,于是纷纷前去寺庙拜南斗星君。” “说来也神,拜过后果然好转,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去叩拜南斗星君,香火前所未有地旺盛,各地纷纷供奉南斗星君的神像,瘟疫渐渐消散。 刚开始众人还继续供香火给南斗星君,可时间一长,香火又恢复成平常,但比之前好太多了,不过出了一件事,百姓便不再供奉他。” 楚寒星:“何事?” 女官:“有天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一妇人正碰上临盆,附近能躲雨的是一个寺庙,便进去等待生产,恰巧是南斗星君的庙宇。 那妇人胎养得很好,产婆也说能顺利生产,可妇人不仅难产,生出来还是一个死胎,妇人也大出血,一尸两命。 她丈夫悲痛不已,指着神像咒骂他不管事,对妻子难产无动于衷,没过两天,丈夫也得了怪病去世。 有好事的人说南斗星君身为神明,却不视众生平等,傲慢至极,没过多久,这个好事的人也得了怪病,还连带着村子里的人也生脓疮。 他们吓得连忙认错,又是供香又是磕头,家家户户都来叩拜,可依旧不见好转。 有人怒极,拿起锄头当场砸了神像,这次过后,大家竟然好了起来。 随后又发生了天花,百姓再次跪拜祈求南斗星君庇佑,却依旧挡不住死亡的来临。 不管用,自然没人再跪拜供奉,南斗星君的寺庙断了香火,塑像生了厚厚的灰尘,庙宇也渐渐破败不堪。 从那天起,天上的南斗六星便暗淡无光。” 第264章 妖女 楚寒星想,她大概是知道为什么了。 她在宣纸上勾画,直到深夜才睡去。 次日一醒,便去准备祭祀相关,待她忙完回殿,楚白趴在宣纸上酣睡。 这个时候,楚白也是跟着她的,不过体型稍大一些。 它爪子上沾了墨,准备朝她跳过来时才发现爪子上沾了一张宣纸,它眸中再次露出一丝迷茫。 楚白忽然问道:“这个星图叫什么名字?” 楚寒星垂眸,她昨晚未曾画过星图。 楚白又打了个哈欠,“好困。” 在它躺下的那一刻,宣纸随之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过了一会儿,楚白睁开眼,精神奕奕地跳进她怀里,在她手心蹭了蹭脑袋:“你回来啦~” 楚寒星轻轻摸它的脑袋:“嗯,吃糕点么。” “吃!”楚白摇头晃脑,“好饿呀,明明说吃东西,可是又睡着了。” 糕点刚呈上来,女官匆匆禀报:“国师,民怨沸腾,陛下让您待会儿就准备祭祀。” 楚寒星轻叹一声,放下楚白,换了一身衣袍。 依旧是月白长袍,行走之间色符文流动,底下人头攒动,万人空巷,皆来参加祭祀。 高台之上,衣袂翻飞,楚寒星念着咒语,点燃三炷清香,刚刚插进香炉,轰隆一声,巨雷炸响。 “不得了啦,老天爷发怒了!” “都怪国师,边塞那些人本就该死,为什么要救!” “是国师害得大家生怪病死亡!一定是药方有问题!” “对,大家都是按国师的药方吃的药,一定是吃了乱七八糟的药才会生怪病发作!” 城下百姓纷纷附和,更有人拿起鸡蛋朝高台之上砸。 有一就有二,一时之间臭鸡蛋、烂菜叶、脏污之物全都朝高台而去,台上之人低眉垂目,一动未动,像是一尊静止的塑像。 有人站得高,臭鸡蛋越过防护,直冲楚寒星面门而来,一杆红缨枪从侧面飞出,将那鸡蛋定在地面。 “走。” 彼时身着银白盔甲的楚煜背对众人,挡在她面前,楚寒星抿了抿唇,一个臭鸡蛋砸在了楚煜的后背。 楚寒星沉默着离开祭祀台。 …… 鲜香麻辣的味道飘出窗外,冷风一吹便散开,红艳艳的汤底咕噜噜冒泡,高敏点亮手机,晚上十点。 桌上摆满了蔬菜,原本青翠欲滴时间一长变得有些蔫吧,热雾飞舞,高敏渐渐出神,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傅嘉在那头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楚寒星有事赶不回来。 意料之中。 早该知道的,楚寒星认真的新年祝贺像是另一种道别方式。 她自己大概知道,高敏也有预感,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 高敏把准备好的菜下锅,拧开一瓶啤酒,对着虚空碰了一下。 …… 朝堂之上。 “陛下,死亡人数还在增加,莫非真如民间高僧所言,瘟疫非人为可阻止,若阻止,必有奇祸。 国师虽救下无数百姓,是大功德一件,却也违背了天道规律。” “瘟疫来临,这些人本就上了阴间的死亡名册,国师却把他们全部救回,的确不符合天地规则,所以天道才会用这样的方法收人。” “别的不说,以往瘟疫向来是要死很多人,可这次国师却大大减少死亡人数,这瘟疫怕是也散得不彻底,微臣担心会卷土重来。” 这人是宿命论,认为瘟疫的到来就是带走一大批人,而这一批人相当于献祭一般的存在,他认为,瘟疫就好比吸血虫,吸饱了血自然就会离开,所以药物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刘尚书,没记错的话你当初病得快死,也是按国师开的药方抓药才痊愈。”楚煜冷声道,“治好瘟疫的是土里长出来的药材,若真如尚书所言,天下就不该生这几味药。” “对对对,国师能治好是她的本事,你自己废物还反倒怪别人太厉害了。 什么天地规则?它的规则就是每次死一批人助兴不成!”陈副将粗声粗气的声音响彻大殿。 “陈副将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放你娘的屁!” 一滴水花溅进油锅,文臣武将噼里啪啦吵了起来。 文臣骂人引经据典,不带脏字,拐弯抹角,陈副将等人在军营里混久了,只需不要脸,骂起脏话来不带重复,两方你来我往,口水乱喷。 “这里是朝堂还是菜市场?” 龙椅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骂战戛然而止,朝臣顿时噤声。 皇帝揉着太阳穴:“国师以为此事如何?可有解救之法?” 找不出原因来,死人也解决不了,那上天发怒降下来的惩罚这个看似荒谬的谣言便会坐实,不单是国师,连带着皇帝自己都要写罪己诏上表天地。 “微臣无能。” 这病不像瘟疫可以预防大规模的喝药治疗。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原本身体强健的人突发恶疾去世,病症随机,中医虽能治未病,可那些死亡的人,根本没有病。 此言一出,皇帝陡然放下手坐直,肌肉紧绷,朝臣哗然。 没有病,却突然暴毙,连国师也找不到原因…… 有人脸色煞白,“上天真的发怒了……我们会死……我们全都会死……哈哈哈哈……” 他像是发了癔症,不顾形象地癫狂大笑,额头青筋怒涨,神色骇人。 “来人,将他拿下!” “是国师!国师得罪了上天!她是妖女!只有杀了妖女我们才能活下!” 那臣子疯狂挣扎,力气极大,两个侍卫竟然按不住,楚煜上前抽出侍卫的刀,臣子猛地喷出一口血,咧着白牙:“哈哈哈……死……都得死……” 说完眼白一翻,断了气。 第265章 新药 清大实验室,瞿怡怡争分夺秒地根据u盘资料制作新药,经过反复测试,她可以确定,新药一旦投入市场,绝对会获得巨大的反响。 经过临床研究、试验,新药申请,等药监局批准上市,少说要三四年时间,其次是大量的金钱。 但瞿怡怡知道,时间不多了。 不论是她爷爷,还是楚寒星。 瞿怡怡通过各个渠道,想方设法地缩短时间,在爷爷的多个朋友教授的帮助下,新药审批通过迅速,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新年后,立春当天上市。 不仅如此,瞿怡怡还在账户中发现一大笔转账,对方说愿意投资,金额是一个亿。 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瞿怡怡几乎喜极而泣。 投入新药,市场反响热烈,甚至还上了微.博热搜,一水儿的好评。 【这药好牛啊,纯中药提取,见效比某止痛药还快!】 【它不是止痛,而是改善机体,来月经的时候服用七天,还可以提哦真痛经体质!什么宫寒、气滞淤血全都给调理好了!】 【感觉像是去看了一趟中医,对症开的药!】 【我是医学生,中医硕士,只想说一句研发的人牛逼。】 【小老百姓一个,每次痛经死去活来,这次去药店买止痛药,店员推荐这个,我原本还不信,但吃了之后,真的一点都不痛了!顺便说一句,还特别提气血!】 【看了一下说明,好像只针对痛经,不是止痛的药。】 【当然不是啦,主要是调理身体,没有依赖性,只要调理好身体里,以后再也不会遭受痛经困扰了。】 【姐妹!听我的!快买!!而且一点都不苦,微甜!】 【药很便宜,十块钱一盒,补气益血,通行经络,对于痛经的妹子来说就是福音,研发人员赛高!!】 【呜呜呜,作为每个月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生,非常感谢研发部门,研发人员,真的非常谢谢。】 【原以为痛经不能治疗,原来是没有人在意,如果男人也会痛经的话,恐怕痛经药不仅早早研发出来,并且已经入医保了吧。无论怎样,感谢研发人员。】 瞿怡怡看着这些评论,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真的很想很想告诉她们,是楚寒星,研发这个药物的,是她。 瞿怡怡握着手机,却不敢打电话给楚寒星报喜。 紫金学府小区,那块被楚寒星放在书房的屏幕持续亮着微光,不断显示功德+1。 z国人口众多,新药被众人自发推广,因为药价便宜,很多人都能买到,许多女性经过尝试,发现真的有用,不是吹的,不仅如此还十分便宜,不会对药物产生依赖!。 她们几乎是不可思议地再次回购。 药店货架一度买空,药厂加班加点地生产,远销海外。 …… 玄阳子毕恭毕敬地把此事汇报,便垂下脑袋,紧等着黑衣人回答。 “呵,她倒有点本事,能瞒过本座的眼睛。” 玄阳子:“属下这就安排下去,让药厂停止生产。” “不,你要推广,让所有人知道,这款药是楚寒星研发出来。” 黑衣人噙着玩味的笑,“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再次把神像推下高台,她是不是仍然心甘情愿地去救他们。” “主人,他们该死。”玄阳子眼中是浓浓的恨意。 黑衣人嗤道:“人类最是忘恩负义,自私自利,蠢得无可救药,楚寒星早晚会明白这一点。” …… 自从第一个人莫名暴毙之后的每天死亡人数都在增加,除了楚寒星破除巫术后那段时间停止,后来的死亡数目几乎是成倍增长。 朝堂之上有臣子吐血暴毙,临死之际的胡话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一夜之间传遍大城小巷,街上到处有人讨论这件事。 “国师真是妖女?”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能当国师,她却混得风生水起,不是妖女还能是是什么。” “不能这么说,国师可是救了咱们大家!” “还没听说么!国师是妖女!是她施了妖法唤来了瘟疫,又假模假样装作国师来救咱们!” “啊?那她为啥还要救我们呢?” “你睁开眼看看,现在到处是她的神像庙宇,连菩萨的香火都没她的庙旺盛!听说那些修不成仙的精怪,得了人类的供奉,上天就以为她做了好事,给她封神成仙!” “哗,好像真是这样!” “唉,她可害苦了咱们!” “谁说不是呢。” …… 温恬请了最好的律师,并罕见地配合起警察调查。 没过多久出了结果,一审二审共同判处死刑。 因为他犯罪对象不止温恬一个,反复作案。 温恬请律师的时候,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他死,如今得到满意结果,她心情终于舒畅了。 这件案子被封然公关得很好,就算上了新闻也丝毫跟温恬沾不上边,罪犯被痛骂诅咒,许多人在法院官博底下等着他被宣告死亡。 温恬心情很好,连王芫上次算计她的事,她也没有立刻出手,允许王芫多蹦跶几天,并愉悦地开了一瓶红酒。 然而阴魂不散的王自德又出现了。 “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温恬翻了个白眼,把酒重重一放,“又有什么事?” 王自德嗤了一声,“那条药的新闻看了吗?放出消息,研发的人是楚寒星。” 温恬愣了愣,撇开头:“瞎编会被打脸。” “谁说是瞎编?”王自德上下打量着她,“劝你别动其他心思,要是不听话,骆舌就是你的下场!” 他冷笑一声,拂袖离开,温恬恨恨地灌了一大口酒。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控制。 但她别无选择,从她把那颗玉珠戴在脖子上时,她发誓,她一定要活着。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全部下肚,温恬涂了口红,镜子里脸蛋薄红,眼里酝酿着醉意。 冬天黑得早,但封柒应该还在公司,正好她有点饿了,干脆直接出门。 温恬提着包,把车从车库开出来,依照她的运气,她并不担心自己会遇上警察查酒驾。 车子驶上公路时,红酒后劲上来,温恬头有些晕乎乎的,车子也歪歪扭扭,左拐右拐。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使自己清醒些,白雾弥漫到了车窗,温恬眼前一片模糊,她手忙脚乱地打开空调雨刷,没把住方向盘,只听轰的一声,车子撞出了护栏。 温恬顿时慌张起来,下面怪石嶙峋,摔下去必死。 第266章 妖女 车身撞出了半截,卡在护栏,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摇摇欲坠,倘若风刮大一点,车子必然会顺着山坡滚下去。 手机就在前面,伸手就能碰到,温恬却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有人吗?还活着吧?别慌,我救你出来!” 温恬一惊,忽然感觉车身有挪动的迹象,她连忙把目光转到后视镜,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她,在车外边贴满了符纸,扣着车往里推。 他侧过身来,胡子被风吹动,道袍里也灌了风。 温恬恍惚想起,这人是网络上最近很火的青阳观凌道长。 忽地,车子狠狠震了一下,凌玄喊道:“快打开车门跳下来!” 前面虽然依旧是乱石,但驾驶位已经能看见公路,温恬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远离车祸现场。 凌玄太阳穴暴起青筋,坚持不住,松了手,车子顺着哐哐啷啷摔下山。 凌玄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这才发现对方是到处散播楚寒星黑料的温恬。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见温恬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听不见声音,他正欲往前,身后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路标反射绿光,凌玄浑身一僵。 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已腾空,身体传来被撞击的剧痛,重重地摔在三米开外。 凌玄艰难地抬手摸了摸脑袋,一手的湿润。 他呆呆地想,幸好赶在死之前把道观修完了,留下的钱应该够凌一用了。 司机慌慌张张地下车,探了探他的鼻息,脸色煞白,哆嗦着打了急救电话。 凌玄想说话,一张嘴便被血糊了喉咙。 唉,他是想说他命有此劫,度不过去,别费力气打120浪费公共资源了。 不过也幸好撞他的是货车司机,有保险,日子不会因此过得太难。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无力地偏过头,就在他因失血过多快要闭上眼时,突然看见了一双鞋。 凌玄猛然睁大眼睛,辨认着那双十方鞋,瞳孔急剧缩小。 那是… 是他亲手做的鞋。 一瞬间,他的神情由惊讶转为震怒,脑海闪过种种画面,内脏受伤喷出一大口血。 他艰难地开口:“凌一,为什么…” “师父。”清朗的声音含着笑意,黑衣人掀开斗篷蹲下,露出了凌一那张清润的面容,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因为你挡路了。” 凌玄绝望地闭上眼,声音痛苦:“楚道友,我害了你……” 微弱的气息戛然而止,凌玄睁着大大的眼,死不瞑目。 黑衣人趁他魂魄还未离体,直接把凌玄收进葫芦,随后往温恬怀里一扔:“把葫芦交给玄阳子,他知道怎么处理。” “至于尸体。”他笑了一声,“告诉他们,凌道长弟子抽不开身,同意直接送往火葬场焚化。” 温恬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微风一吹,马路上只剩下她跟司机。 她死死抓着葫芦,刚刚那一刻,她是想提醒凌玄,可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凌玄身后,温恬果断把话咽下。 她避开了凌玄临死前未曾闭上的双眼,按照黑衣人的吩咐叫来殡仪馆的车把尸体拉去焚化,把葫芦装进包里。 温恬神色如常地把王自德让办的事情让封柒安排下去,说说笑笑地吃了晚餐,直到深夜才回家。 她锁好门,拿出葫芦,深呼一口气,拉出床底的箱子,把葫芦放了进去,自言自语道:“那些佣人最爱进卧室乱翻东西,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葫芦打开放出他的魂魄。” …… 凌玄出车祸死了,众人前后得知消息,纷纷前去吊唁,青阳观却闭观,他唯一的弟子凌玄伤心过度,无心见客,希望师父能安静地离开,众人只得把花放在门口。 傅嘉迷茫地捧着花,低喃:“凌道长,你怎么会死呢……” 前两天他们还把酒言欢,凌玄跟他开玩笑讲道理,怎么转眼就死了呢。 许天扬吴子妙等人全都来了,在道观门口站了许久,皆沉默不语,天黑时才放下花离开。 高敏买了两束花,对着道观深深鞠了一躬。 一个生命的消逝是如此的匆忙,甚至来不及道别。 古人常说珍惜当下,大抵是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行到来。 …… 楚国。 谣言越传越烈,家中有得了怪病死亡的人抄起家伙,砸了郊外的国师神像,烧了庙宇。 这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焦躁不安的京城,其余人纷纷效仿,把家中供奉的国师神像狠狠摔在地上,又聚集了一帮人到处打砸神像。 三天三夜,当初他们有多激动地立庙,如今就有多愤恨地烧掉庙宇。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他们来到京城最威严的皇家寺庙,那是楚寒星在京城的最后一尊神像。 有十七米高,贴了金箔,耗时六个月,雕刻得十分精致,就连衣袍上的符文都一比一复刻了下来。 有人爬上高台,大喊:“她是妖女!就是她害大家得了怪病!我们要烧死她!” “对!烧死她!” “都怪她,我的相公得了怪病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妖女害人不浅!她不配立庙!” “妖女,还我相公,还我相公!” 那妇人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朝神像砸去。 那神像打造得很用心,因为建造神像的工人也受了国师的恩惠,因此格外坚固,岿然不动。 “呸!装神弄鬼,妖女,你不得好死!” 高台上那人用尽全力去推,依然没有推动。 “哼,妖女定然是施法了,大家伙儿都来帮忙,咱们虽然是平头百姓,可我们是人,岂容这妖孽放肆,她又有什么资格同这些菩萨天尊同台而立!” “对!大家一起上,不信打不垮她!” “只要砸了神像,她就没有了香火供奉,妖女再也不能害人了!”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其余人当即爬上高台,台上站满了,便有人在地下推着他的腿使劲,下一个人又推着上一人的背,一个接一个,把庙里挤得水泄不通。 高台上的神像低眉垂目,悲天悯人,那双眼睛好似有了神,静静地看着他们。 众人用尽浑身力气,只听轰隆一声,巨大的神像轰然倒塌,灰尘扬起好几米高。 又是哐当一声,妇人举着石头,狠狠砸烂了神像的脸。 打砸声不绝于耳,神像四分五裂,众人散去后,地上的碎片却没多少。 贴了金箔,应该能值几两银子,爬上高台的人摸着兜里的碎片,在心里如此想道。 第267章 陵寝 “陛下不好了,百姓堵在皇城门口,吵着闹着要烧死国师!”太监焦急地进殿,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此时,楚寒星正同皇帝对弈。 “任他们闹去。”皇帝下完一颗白子,“国师,该你了。” 楚寒星拈起黑子,没有停顿地落下,两人你来我往,太监一脸为难,“侯爷带着一众大人在门外跪着,说是……请陛下为了黎明社稷着想,交出国师,否则就是包庇妖女的罪人。” “他们要跪,跪着便是。” 皇帝挥手让人退下,落下白子,却不见黑子落下。 “陛下,您输了。”楚寒星道。 “孤要赢。” 他捻了两颗白子在手心把玩,重复了一遍:“国师,孤要赢。” 楚寒星淡道:“黑子先入棋局,掌握先机,想要赢,也并非难事。” “愿闻其详。” 楚寒星垂眸,指尖按住白子往前一移,皇帝拧眉,“国师不怕白子生变?” “刨去干扰即可。”楚寒星道。 闻言,他猛地抬头,楚寒星神色淡漠,侧身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坦然自若,仿佛那颗白子指的并不是自己。 他问:“国师所说的干扰如何刨去?” 楚寒星轻轻吹动热气,抿了一口,品味着茶香,十分悠闲。 “斩断七情六欲,无求无欲者,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不生心魔。” 皇帝瞬间怔住,神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偏过头:“孤命人为国师打造陵寝。” 黑衣人的意识从楚寒星过往抽离,瞬移到楚煜陵墓之中。 外面看守的鬼魂朝黑衣人发起进攻,他手指轻动,那些士兵便魂飞魄散。 他畅通无阻地进入主墓室,临到机关门口,一杆红缨枪唰地飞出,直冲他面门。 “呵。” 黑衣人抬手一挥,长枪落地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却又瞬间消失。 楚煜抱着长枪,随意靠在棺椁上:“随意进出别人的墓地,不太礼貌。” 黑衣人:“凭你,也妄想拦住本座?” 楚煜长枪一挑:“试试。” 黑衣人不再多语,跟楚煜缠斗起来。 楚寒星下葬的时候他当然来过,棺椁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因此没把注意力花费在这上面,又看了一遍过往,根据已知信息推测,里面绝对有东西 其实楚寒星和她的神魂分别在两个世界本就不对劲,能神不知鬼不鬼地到了另一个世界,不过是因为那时她有仙人相助,他只得暂且放她离开。 如今可没那么好运气了,这个世界经他掌控,任凭他大罗金仙也不敢随意插手。 楚煜长枪直刺他眼睛,黑衣人冷哼一声,侧身一闪,一挥衣袖,楚煜被灵气砸到墙上,同时,也挑下了黑衣人的斗篷。 “是你?”楚煜紧盯着他,“凌玄是你杀的。” 凌一不屑地笑了笑:“是又如何。” 他不再多语,劲风一扫,厚厚的棺材盖打开落地,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不过这次他没有果断下结论,手探进棺材,细细地摸索起来。 楚煜噙着笑,运用鬼力,不动声色地离开。 果然,棺材内右侧有星图刻纹,他引动灵气,点亮星图,亮起蓝色光芒,繁星点点,是楚寒星死前那天夜晚的星空。 “内有乾坤,楚寒星,不愧是你。”黑衣人扯起嘴角,用指尖拖动星星,摆出一张北斗九星。 静等片刻,无事发生。 他顿了顿,又移开左辅右弼两颗辅星,变为北斗七星图。 机关依旧没有启动。 凌一皱起眉头,反复变换星图,却没半点进展。 发现自己被戏弄,他一拳砸在墙上。 半晌,他勾起唇,喃喃自语:“就算你能恢复灵力,也早晚会败于妇人之仁,本座很期待那一天……” …… 天蒙蒙亮,刚下飞机的路荔马不停蹄地赶上山,望着紧闭的道观大门,咬着唇,眼眶微红,在墙角放下一束鲜花。 凌玄看起来不着调,实际很靠谱,明明生的一颗慈悲心,却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有黑无常关照,想必凌道长日子过得也不赖。” 路荔让自己乐观一点,“等楚寒星回来了我们一起给你烧一大堆元宝。”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离开,余光瞧见一抹清瘦的身影,路荔抿了抿唇,装作没有看见。 早上雾气很大,山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季清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路荔身后,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 下山的路虽然修好了,但路荔穿着高跟鞋,不太方便,雨天路滑,踩空了,身子一歪就差点滑到,季清及时伸手,抓住路荔手腕把人带进怀里。 季清指尖拂过她耳迹的发丝,轻声道:“路路——” “谢谢。” 路荔推开他,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闷头往山下走。 季清同她并肩,撑伞挡住细雨。 路荔拒绝沟通,下了山就往车里钻,季清把手挡在车门,路荔这才正眼看他,“放开。” “不放。” 季清身形笔直,看起来有些固执,路荔在主驾驶位往后一靠,偏过头看他。 两人僵持着,季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天空突然变暗,吹起大风,树叶唰唰作响,摇摇晃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季清神色一冷:“这里不对劲,快走!” 他关掉车门,从腰间拔下枪,目光四下扫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路荔愣了愣,摇下车窗,视线定在一棵树上。 只见一个黑影缓缓从树中走出,它没有五官,单有一个人的轮廓,浓墨一般的黑。 “一起走!快上车!” 路荔点燃车子,朝车窗外吼道,季清不再犹豫,开门关门不到三秒,车子轰鸣,飞一般地驶出。 离开原地,才知道方才情景有多惊骇。 黑影宛如汽油液体一般化在地上,进行自我分裂,很快,黑影已增加为十个,还有其他黑影不断从树中走出,重复着分裂这一过程。 那些完成分裂的黑影,整个脑袋中央化出一张嘴巴,仰着头,张开大大的嘴巴,不知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路荔咬牙,油门踩到了底。 季清不能回答,车子驶进城区,路边商场发生暴乱,有人持刀当街乱砍,一个无辜路人的头颅被生生砍下,在地上滚了一圈。 — 过年期间比较忌讳或者注重玄学外应的可以先囤囤文喔,推荐影片《富贵逼人》《富贵再逼人》《富贵再三逼人》《花田喜事》《家有喜事》 第268章 犬马之劳 “怎么那么多人围着,发生了什么?” 商场在马路左侧方,路荔顾着开车,只迅速扫了一眼,没看清具体情况。 “许是在吵架。” 路荔瞟了眼后视镜,季清面色如常,路荔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从鼻腔嗯了一声。 没了说话声,车内显得很安静,路上有些堵车,前进一截顿一下,惹得人心烦,好在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季清取出手机,是傅嘉打过来的,按下接听的同时打开了免提。 “阿清,你在哪儿?出事了!我听子妙说防御阵破了,死气化为活体,开始攻击人类,一旦邪气入体,便会精神失常,发疯杀人!我这里有大师给的符,你快来!” 傅嘉声音已经很大了,却还是被周围慌乱的尖叫声盖住,好在季清明白他的意思,点开定位:“这是他家位置。” 路荔点头,打转方向盘,改换另一条路。 两人赶到时,段潮生、高敏等人全都在,傅嘉手里拿了一大袋符,挨个分发。 “这是驱邪符,这是护身符,全都是大师画的,绝对管用,不过一定要贴身佩戴。” 高敏捏着符:“她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傅嘉挠头:“我也不太清楚,那天晚上我们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天都黑了,去停车场的路上大师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让我先走,第二天张阿姨便给我打电话,说大师有东西给我。” 众人沉默,他们能帮上的忙似乎就是保护好自己,不成为累赘。 段潮生拧眉:“上面也有人疯了,情况不太乐观,在楚小姐出现之前,大家都住在傅嘉家中,互相有个照应,有什么情况大家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众人齐齐应好,吃了饭,又商量讨论如何应对这些邪物。 …… “许师,城北刚下葬的新坟有异动,死人好像活过来了!” 许天扬神情凝重:“走,去看看!” 这段时间他们日夜不停地抓鬼驱邪,亡魂没有无常接应,地界全都乱套了。 他们赶到城北时,叫他们来的那家人脸色煞白,把他们引到一处,众人定睛,穿着寿衣的八十岁老人手拿鸡腿,大口大口地啃,他脚边已经堆了许多骨头。 不仅如此,老人的头发上、脸上还沾着新鲜湿润的泥土,他却不顾形象地吃肉喝酒,那阵仗,就好似饿死鬼投胎。 许天扬眼神一冷,夹着符纸一扔,飞往那老人面前,黄符凭空自燃,打在老人眉心,老人呃呃地张开嘴,吐出一口黑气,双眼一翻,脱力地倒在地上。 那家人无比惊骇:“那是什么东西!” 许天扬给了他们一道符纸,嘱咐道:“贴在大门后,这段时间最好七点之前回家。” 那家人还想问什么,几秒钟不到,许天扬等人便没了影。 …… “将军,好多死气,国师的预言果然发生了!” “那厮被国师封印之后必然不甘心,待他恢复实力,必将带着邪祟卷土重来。” 烂尾楼中,士兵整齐列队,神情肃然,目光坚毅,正是出军上战场之姿。 军师摇着羽扇,在他们眼中,蔚蓝的天空阴沉沉,像蒙了一层灰纱,清气变浊,邪气当道。 楚煜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士兵的脸,当初,他们接下密令,表面为镇守国师棺椁,实际被下了秘术,只待两千年后被唤醒。 在不知情者眼里,他们为了银子成了逃兵,没少被那些文人口诛笔伐。 楚煜站定,朗声道:“当年国师以自身之躯挽救苍生封印邪神,并预言邪神冲破封印,会酝酿更大的灾难,甚至于毁掉这方世界。 陛下命我等驻守国师陵墓,为两千年后的世界筹谋,如今灾难来临,正是我等以身许国之时。 请诸位谨记,今日,我等是为天下生灵,是忠义之大者,绝不是他人口中不愿上战场而自愿守在陵寝苟且的逃兵!” 军师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等愿为苍生效犬马之劳!” 士兵齐声道:“愿为苍生效犬马之劳!” “出发!” 他们生前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死后以魂魄之形斩杀邪祟,并无太崇高的理想,也不为光宗耀祖,不过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 立春之后,大街上人人鬼鬼,玄学事件频发,有人无端发疯,拿起刀当街砍人,宣布死亡的明星复活,重新回到镜头,进入大众视野。 电梯总是故障,无数996的打工人下晚班后,听见诡异的哭声,寻到哭声处,却没瞧见人。 道观寺庙门槛被踏破,无神论者随身佩戴平安符,白日飘着黄纸,四处都是呛人的烟味。 没人能分清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是阳间的人,还是早该投胎的亡魂。 人和鬼,同频了。 道门弟子纷纷下山降妖除魔,各大玄学博主纷纷呼吁大家晚上不要出门,不要拍人肩膀,晚上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 人心惶惶,互相猜忌,只好求神拜佛,无论是道观还是寺庙,香火前所未有的旺盛,派出所诈骗立案数据创历史新高。 世道荒唐,怎一个乱字了得。 …… 社交平台上都在讨论这件事,官方为了不让民众恐慌,设定违禁词,降低事件热度,把另一条新闻推上去。 很快,新药背后的研发人员是楚寒星这个消息人尽皆知,网友纷纷进入她微博表达感激之情,更是粉丝的狂欢。 尽管官方极力宣扬正能量,还是抵挡不住人心惶惶,有人在社交平台晒出一个小型神像,表示放在家中之后,晚上再也没有做恐怖血腥的噩梦,家里人也一切正常,就连他原本中邪的表情,来家中之后也逐渐清醒,恢复神智。 这条微.博很快被官方和谐,但挡不住有人截图,一时间,供奉神像能抵挡邪祟的消息传遍网络。 【我家供了观音菩萨,有二十年了,可我爸爸还是中邪了。】 【对啊,我家也供了,这是假的吧。】 【是真的,你们没看铜像么,他请的是南斗星君,南斗注生,可抵挡死气,建议有条件的都可以往家里请一个。】 【在哪儿请啊求问!】 【青阳观,那可是慈悲济世的凌道长的观,而且青阳观百求百灵!】 【真的假的?】 【不管了,我等不了,这就开车过去。】 【带我一个,我怕死,管它什么星君,能把这恐怖玩意儿挡在门外就好。】 众人闻风而来,却没料到青阳观已经爆满,人挤人,本以为会空手而归,可来的人竟然人人都领到了神像。 放在家中神位,上三炷清香,一夜好梦,浑身轻松,果真有用。 【星君慈悲普度,建议大家都去请南斗星君供在家中!】 【人太多了,还能请到吗!】 【能,我请到了画像,只要心诚,每天上香,是一样的效果!】 一传十十传百,京城的家家户户几乎都供奉了南斗星君。 …… “好纯真的念力。” 凌一在青阳观内盘腿打坐,闭着眼,把灵力吸进身体。 有了百姓的供奉,他仿佛又回到了九霄至上,成为笑看蝼蚁的南斗星君。 “呵,除去我仙籍又如何,本座同样能让那些蝼蚁心甘情愿地供奉。” 凌一眉目舒朗,望着那三尊神像,嗤笑:“道貌岸然,好好看着,她是怎么被你们逼的堕入魔道。” —— 先发一章,初二再更,过年啦祝各位读者友友新春快乐,新的一年求财得财求官得官考公考学统统上,诸事顺利,大吉大利,二德拱照,禄马扶持,新年发大财! 第269章 不同寻常 《被夺走气运后假千金她在综艺杀疯了》第269章 不同寻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0章 以清化浊 《被夺走气运后假千金她在综艺杀疯了》第270章 以清化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章 黑气 《被夺走气运后假千金她在综艺杀疯了》第271章 黑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2章 自缢 《被夺走气运后假千金她在综艺杀疯了》第272章 自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3章 桃花开了 《被夺走气运后假千金她在综艺杀疯了》第273章 桃花开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 天罚 只要有人的地方,黑气便无孔不入。 勾起人心头的恶念,自相残杀,血流不止,烧杀劫掠。 转眼间,橙红的天空落下一个个火球,以毁天灭地之势降临,就要引燃这片大地,火光冲天,让民众在大火中被活活烧死。 楚煜许天扬赵明等人联手,于城市上方布下结界,抵挡火球。 民众爆发巨大的恐慌。 “是天罚!天罚!” “我们全都要完蛋了!” “去求南斗星君!他一定能救我们!” 众人不再争吵打斗,对着南斗星君的神像疯狂磕头,哭喊哀求:“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只见一黄袍道人站在台上高喊:“我们惹怒上天,是因为杀破狼出世,妖女当道!只有除掉妖女和她的帮凶,我们才能恢复安定!” “妖女,哪里来的妖女?”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倒是说说妖女是谁啊?” 玄阳子大喊:“是谁在录制综艺施展妖术救人?是谁炼制新药吃死人无数?假借济世救人名义,暗地祸害民众,妖女就是楚寒星!” “妖女出世,神女必然降临人间相助!”玄阳子抓起温恬的手高举,“不信你们看!” 一声惊天的雷鸣在天际炸开,火球凭空消失。 “真的是神女!” “神女!救救我们吧!” “杀了楚寒星!还天下安宁!” “对!杀了她!杀了她!” 结界的维持需要他们源源不断供给灵力,因此赵明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一幕再次上演。 楚煜眼神冰冷,提起长缨枪,将玄阳子捅了个对穿。 “——呃”,玄阳子口吐鲜血,轰然倒下,如今发生的场面超出了温恬的预期,她呆呆地望着玄阳子面具下的王自德,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杀人了!妖女的帮凶杀人了!” “神女,请您施展仙术,将他们通通打入地狱。” “求神女链接南斗星君,救救我们吧!” 那些人抱着温恬的腿,把南斗星君神像塞进她怀里,疯狂地哀求,温恬慌张不已,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凌一。 凌一于天地混乱当中悠然自得,手拿折扇,一身白衣,好似误入的世家公子。 众人却知晓,酝酿这场灾难的,便是他。 隐藏在道馆里德高望重凌玄的弟子,一个捡来的孤儿,在山中长大,心性纯良,根骨上等,和邪祟妖魔半点不沾边。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亲手毁掉人间。 “为什么?”许天扬不解,“凌道长仁慈,为你缝补衣裳亲手做十方鞋,怕他死后你没有依靠,拼命赚钱,把道观全权交予你,我道门更是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一笑吟吟地撑开折扇:“说得好,不过本座也想问,为什么我倾尽全力帮他们驱除瘟疫,保一方平安,他们得了好处,结果却让神坛上落灰,不再供奉,还让一个怀孕的妇人玷污本座的庙宇? 本座不过是略施惩戒,而你们的祖师爷却因一件小事上奏要除去本座仙籍,打入六道,本座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你们有什么资格埋怨本座?” 凌一说得理直气壮,许天扬和王业只觉得槽多无口。 首先神明不得随意插手人间之事,像瘟疫这种于古代来说较大的灾难,如果要施以援手,肯定得向上级申请,然后由专门管理这种事情的神仙出手,部门繁多,神灵各司其职。 可能是转世投胎成为大佬,履行完使命死遁回天述职,要么是点化医学天赋很高的人才,辅助他研究治病药方,总之要以人力完成,不能暴露神仙的存在。 听凌一这么说,恐怕就是简单粗暴用灵力治好,引得众人追捧,这算是违背了规矩。 还有那妇人生产,不过是雨天路滑不好前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庙宇可遮风挡雨,这本是功德一件,凌一却因为一己之私让妇人一尸两命。 无故伤人性命,违反天条,随后更是迁怒让整个村庄得了怪病,革职查办也是正常流程,无规矩不成方圆,若神仙全凭自己喜好做事,人间岂不是乱套了? 总的来说开除凌一仙籍没毛病,但他不服,直接叛逃了,这就很有问题了。 每个人自有他的一套理论,想要说服一个三观早已成型甚至还有点轴的人无异于天方夜谭,许天扬和王业对视一眼,带领弟子直接冲上去,左右夹攻。 他们有几千人,可凌一只动了动手指,便倒下了一大片。 见此,众人更是杀红了眼,军师立在高处,指挥士兵布阵列队,陈副将带了一队精锐打前锋。 另一方队已架起弓箭,军师大喊:“后退!” 许天扬等人急速从凌玄周围推开,霎时,万箭齐发,蕴含鬼力的箭雨密密麻麻把凌一包围。 凌一十分悠闲,箭羽对他来说就像夏日里的蚊虫,扇子一扇,便消失无影无踪,而他毫发无损。 楚煜搭上一支箭,把弓箭拉到极致,只听“噗”的一下,箭羽洞穿凌一的心脏。 凌一抬起眼,看着楚煜的方向,轻飘飘地拔出箭扔在地上,伤口迅速愈合。 “他已经是不死之躯!”王业悚然。 “用锁魂阵!” 许天扬往法器注入灵力,凌一笑了笑,他抬起手,火球瞬间冲破结界,砸在城市,引燃一座又一座建筑,霎时间,数千万人丢失性命,许天扬的法器瞬间破碎。 许天扬双目赤红,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 “竖子尔敢!” 一众道门弟子举起长剑:“我们跟你拼了!” 天下百姓于凌一不过蝼蚁,而许天扬等人也不过是稍微大一点的蝼蚁,但终归是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建筑物倒塌,到处都是火光,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傅嘉他们逃往空地时,眼见一块石板要砸在路荔身上,季清瞳孔一缩,抱着路荔就地一滚。 听见动静,傅嘉连忙回头,季清的右半身被石板死死压住,护在怀里的路荔安然无恙。 傅嘉和高敏用尽全力去掀那块石板,却纹丝不动,路荔挣扎着爬起来要去帮忙,季清轻轻拉住她的手,把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 “别管我了,医疗瘫痪,出去也活不成,不要耽误时间。” “不行!要走一块儿走!” 路荔红着眼,地面不停地摇晃,他们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去搬石头。 “傅嘉,快带他们走。”傅嘉迟疑,季清大吼,“走啊!” 傅嘉红了眼,扛起路荔往外冲,高敏深深地看了季清一眼,“有话要带吗?” 季清摇头,闭上眼眸:“希望长乐下辈子别再遇上我。” 他已经失约两次了。 第275章 揽月摘星 采用车轮战术,他们也十不存一,王业尸体微凉,许天扬在硝烟与火光中不甘地倒下。 凌一摇头,神色怜悯:“妄想与本座争个高低,不自量力。” 楚煜冷声道:“你一个堕魔的仙人,有什么资格嘲笑用生命捍卫信仰的凡人?” 凌一眯起眼,打量着楚煜,忽而笑了:“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想揽月摘星?” 楚煜神色坦然:“月亮就该俯瞰人间,星星就该闪闪发亮,我从未有此妄想。” “妄想?不,我可以帮你。”凌一低声诱哄,“扼住她纤细的脖颈,让她成为你的掌中之物,把纯白一点一点染上你喜欢的颜色,她放下骄傲与自尊,为你垂下高贵的头颅,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儿动心么?” 楚煜捻了捻手指,垂眸,笑道:“的确令人心动。” 凌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余光瞥见长枪刺入他心脏,凌一皱眉不解:“为什么,你不是也赞同么。” 楚煜用鬼力把他伤口扩大,神色漫不经心,“那不是她。” 凌一伤口不见半点血迹,他抽出长枪往地上一扔,反手掐住楚煜脖子,双目赤红:“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一个凡人也是这样!” 不在乎香火,不在乎供奉,可以坦然面对私欲,却并不执着于此,为什么全都是这样! 楚煜懒散地任他掐着脖子,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底下是熊熊业火,火舌将掉下之物卷走,不消片刻,便消失于这片天地。 凌一眼神疯狂:“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去死!” 不待他出手,楚煜便自己跳下。 看见这一幕的楚白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跳下去,腰间缠上一条铁链,被赵明死死拉住。 “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好你,楚白你不能跳,跟我走!” 楚白一身蛮力,太白出手直接把它弄晕,两人趁机带着楚白藏起来。 楚煜堕入无间地狱,周围有十个火柱,十殿阎王被绑在柱子上,受业火炙烤,陷入昏迷,唯有轮转王还剩一丝清明。 楚煜闭眼念咒,用鬼力护住他们魂魄,把他们分别放在地面。 “没用的……快走……”轮转王气息微弱,勉强开口。 楚煜拱了拱手:“请您告知神火心脏之处。” 轮转王瞳孔放大,动了动唇,楚煜神色坚定,无声地请求,他轻叹一声,用手指着业火深处。 楚煜颔首,义无反顾地踏入熊熊业火,用魂魄把神火心脏包裹,轮转王只觉魂魄一轻,恢复一丝清凉。 楚煜用自己的魂魄和两千年积累的鬼力为他们带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 地面,已经没有多少人站着了,城市满目疮痍,断壁残垣,没有一点生机。 温恬打着哆嗦,这场面,她从未想到过。 凌一坐在太师椅上,一人跪在他脚边,一秒不到,那人便化为齑粉。 “98。”温恬报数。 一个怀胎八月的女人跪在凌一面前,桃木剑捅穿女人的腹部。 温恬掐着手心,机械地开口:“99……” “错了,是第一百个。” 凌一笑吟吟地用灵力破开女人的肚子,“喏,还有一个。” 温恬嘴唇一抖,差点尖叫出来,女人痛苦倒地,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本座最讨厌怀孕的女人。” 他手一挥,那女人消失不见。 感觉到棺木被破开,凌一来了兴趣:“终于来了。” 他突然站起来,温恬心里一紧,转过头,清风拂面,楚寒星立在五步之外。 凌一熟稔地打起招呼:“醒了?我才替你杀了一百个人。” “替我?”楚寒星转眸,跪在地上的人排起长队,心智被迷惑,虔诚地赴死,相信凌一能拯救他们。 泛着寒光的灵剑直逼凌一面门,凌一用折扇格挡,战斗一触即发。 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电闪雷鸣,盘根交错的古树硬生生被风给吹断,砂石迷了眼,唯有两道白色残影不受干扰。 凌一把折扇化成玄色大刀,剑光四闪,灵力不要钱地往外使,连天地都为之变色,受到灵力波及的民众吐血倒地,死伤无数。 楚寒星眼神冰冷,凌一边打一边笑:“楚寒星,你这么聪明,居然愿意为了这些自私的人伤害自己,你所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楚寒星没搭理他,浑厚的灵力压得凌一踉跄了一步,就是这一瞬间,楚寒星手腕一转,灵剑直刺凌一丹田。 他们杀不了凌一,但楚寒星可以。 凌一不闪不避,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楚寒星神色一凝,面前出现温恬的脸,她惊恐大喊:“不要!” 她被凌一抓着挡在前方,楚寒星眸光一暗,灵剑乍然被召回,凌一趁机出掌,蛮横的灵力钻进楚寒星灵脉,寸寸切割,经脉尽断。 风止天亮,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凌一忍不住笑:“楚寒星,依你我的能力,就算这方天地垮塌,也能毫发无损,另有去处,可你却为了他们,硬生生受我一掌。” 无论如何温恬是支撑这方世界的存在,她死了,这个世界就完了。 温恬脸色煞白,楚寒星面无血色,唯有唇瓣鲜红,被割断的经脉渗出血,白衣上是星星点点的红,她握着灵剑的手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凌一勾唇:“你输了,楚寒星。” 他和恢复记忆找出棺椁秘密的楚寒星不相上下,甚至因为楚寒星的天赋,她还略胜一筹。 但她偏偏,要救这些蝼蚁。 “我说了,你会败于你的妇人之仁。”凌一道。 楚寒星在轻轻地呼吸,片刻,抬眸,淡道:“与其说我妇人之仁,倒不如承认你自己六根不净,处事偏私,道心藏了魔种。” 凌一骤然收紧拳头,唇边牵起一抹笑:“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无私伟大。” 他把温恬扔到一边,下一秒,清醒的傅嘉被凌一掐着脖子。 “想要他活吗?”凌一一挥衣袖,地上出现数百个跪着的人,他笑道,“挑十个杀了,我就放了你的朋友。” 楚寒星神色漠然,凌一想了想,“算了,我不为难你,一换一,很公平。” 第276章 以身殉道 傅嘉翻着白眼,脸涨得通红,他扣着脖子上的手,艰难转头:“大师……别、别管我……” 他脸色灰败,楚寒星静静地看着,似是不为所动。 凌一勾唇:“不愿意?好,换一个。” 下一个出现在他手中的是路荔,“这个呢?” 路荔冲他吐了口唾沫,骂道:“呸!腌臜下作!你他妈就是一畜生!” 凌一脸色一沉,陡然收紧手,不到一秒,路荔就断了气。 他随意一扔,路荔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飘摇摇砸在墙上,楚寒星漠然地收回视线。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我让他们死得太轻松容易,一点都不痛苦,所以你不在意?” 凌一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手指一动,把高敏扔进一堆男人里。 周围伸出许多双手去扒高敏的衣服,她神色坦然,丝毫不惧。 高敏轻声说:“楚楚,别怕。” 楚寒星缓缓垂下眼帘,睫毛颤动。 只要她愿意,高敏就不用被侮辱,不必遭受这一切,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只需要……杀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她出剑很快,对方不会有半点痛感,很简单。 凌一大肆笑了起来。 让楚寒星放弃她所坚持的一切,背叛她的信仰,毁掉她的道心,无异于把一个骄傲的人脊梁骨一寸寸打断,让她只能卑微地匍匐在地,在黑暗里永远见不到光,被她最在乎的信仰拒之门外。 高敏的身体沾了泥土,那些人把杀完人后沾染的污血擦在她身上,他们对着她露出各种淫邪的笑,抓着高敏的头发,让她的头皮渗出了血。 楚白和赵明一干人等全被压在阴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没人注意的温恬死死盯着高敏,她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楚寒星眼底涌现戾气,四周温度骤然下降,神色阴冷,如地狱杀出来的修罗。 “放了她。” 她周身隐隐有黑紫之气流动,凌一单手掐算,得到结果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血脉竟然如此纯净,不错,果然是本座看上的魂魄。” 若是成魔,血脉不含半点仙人之气,若是成仙,魂魄通透,没有丝毫魔气。 一言以蔽之,楚寒星只会是纯白或纯黑。 一旦楚寒星引动魔气,她便再也成不了仙,与此同时,她将会和她所信仰的背道而驰。 堕魔后,楚寒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凌一斩杀,把这方天地修复,让一切恢复如常,和以前没有半点差别。 但凌一会赢。 并且赢得非常漂亮。 “我说了,我们是一类人。” 凌一笑吟吟把高敏周围的结界加固,他要借此刺激楚寒星,让她彻底的,充满仇恨的。 堕魔。 凌一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楚寒星身上,他不认为现在还有谁能阻止楚寒星入魔。 温恬不动声色地朝楚寒星方向挪动。 近一点,再近一点,放轻呼吸,慢慢来,不要惊动他。 老实说气运很好用,温恬挪到离楚寒星三步距离的时候,凌玄才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电光石火之间,温恬猛地翻身跳起,双手握住楚寒星手腕,带着她的手把灵剑送入自己的身体。 她死死扣住楚寒星的手,嘴巴“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胸膛上下起伏带来粗重的喘息。 “你的东西……还给你……” 温恬努力吸着新鲜的空气,扯着嘴角,“楚寒星,别让我看不起你……” 楚寒星垂眸,抽出剑,温恬怀里的神像掉在地上。 她死了。 温恬动作太快,狐狸化成的封然来不及阻止,只能怨恨地闭上眼,没了生息。 楚寒星瞬移至结界,把高敏护在怀中。 幸好,还没晚。 凌一脸色一变,霎时,天崩地裂,海水上升,潮水淹没每一座城市,地动山摇,大地裂开,百鬼冲出监狱,又被毁天灭地的雷电劈得魂飞魄散。 然,一分钟之后,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气运转移到了楚寒星的身上,经脉被快速修复,楚寒星把高敏放在地面,拾起地上的神像,翻转露出底部的空洞,迅速把装有七个原罪的斩鬼印塞进去。 “那七个蠢货?” 那三尸原本就属于他魂魄的一部分,他之所以要楚寒星入魔,就是把她魂魄炼化用来补齐自己,让自己神魂更加强大。 楚寒星往底部贴了一张符箓,掐诀念咒,凌一被强行和自己斩掉的三尸融合。 那些魂魄分离太久,生了自我意识,各种念头在凌一脑中循环,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被那些念头记忆折磨得头痛欲裂,只能勉强维持着理智。 凌一怒道:“楚寒星,你为他们拼死拼活,筹谋两千年,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非但没有半点感激,反而对你恨之入骨,楚寒星你不觉得自己行为很可笑?” 凌一衣袖一挥,空中出现画面。 有她被人在网络上肆意辱骂的评论,有瞿怡怡发声明被扔臭鸡蛋,还有她的大门被泼了油漆和脏污,写下各种诅咒的话语,宅灵哭着把脏污清扫干净,而一夜过去,又恢复成原样。 “你看,这就是你救下的苍生,你维护的道义。”凌一低语,“他们污蔑你的朋友,搅乱你朋友的生活,众叛亲离,而你背上骂名,受尽诅咒,楚寒星,你难道不恨吗?” 楚寒喜坦然承认:“说实话,是有点生气。” 凌一缓和了脸色,循循善诱:“你知道吗,你的朋友全都是被他们逼死的,是他们生了恶念,逼得你朋友自杀,他们人类一个个见利忘义,自私无比。 楚寒星,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间除了你,根本没有人在乎所谓的道义,你不妨问问你的道心,这一切真的值得?” 他不动声色地剥离三尸,丹田却忽地一凉,他的小腹被泛着寒光的灵剑死死钉住。 他愤恨地抬起头,楚寒星轻笑:“你把他们视作蝼蚁,却对他们的行径耿耿于怀,这很矛盾。” 凌一冷声道:“我承认我憎恨他们,你呢,你敢吗?” 楚寒星握着剑柄,挑眉:“有何不敢?”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她往剑中注入灵力,提起剑,在凌一魂魄刻上繁杂的符文,继续道,“有恶念就有正念,有好人就有坏人,世道本就如此,可你固执只去看黑的那一面。” 凌一捏紧拳头,剑尖划到了他的眉心。 “看见了吗?他们记忆里的福利院。”楚寒星刻着符,眼神专注,“那群孩子从十八楼下来后,会互相安慰,分享糖果,成为彼此的依靠。 而七号他们会用自己的方法来拯救他们。不过也正因为他们是原罪,所以他们无法成功解救那些孩子,只能放一把火烧毁整个罪恶之地。 连原罪都有善的一面,更何况是人?” “而你,你斩断自己的三尸,同时也抛弃了自己仅存的良知。 恶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拥有善的一面,代表他还有道德底线,触及底线会痛苦。 现在,它们又回到了你的身体。” 符文收尾,楚寒星手起剑,眉眼低垂:“明白了吗?从一开始,你的道心就偏了。” 恶念邪念是无法避免的,但要允许并承认它们的存在,而不是一昧地回避。 人,首先要正视自己的内心,就像情根所说,七情六欲,要承认“情”这一字。 可以恨,承认恨,会纠结会痛苦,但这正是修行之路所必须要经历的。 太上忘情,一旦达到,便会释然。 凌一双目赤红,大吼:“是这个天地偏了,根本没有道义可言!全部都是恶念,无德无道!明白吗!”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狂风卷起衣袖,楚寒星以剑指天,朗声道,“道为我,我便是道。” 凌一面色迅速灰败,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凡尘迷心,世人误我!世人误我啊!!!” 第277章 大结局 凌一魂魄变淡,根据符文走向一点一点分开,裂开的大地被他魂魄修补,潮水退去,海平线回归正常。 然这方世界死尸遍地,万物枯败,寸草不生,生灵十不存一。 “楚寒星!” 楚白冲出结界,狂奔至楚寒星身边。 “对不起……” 它太没用了。 楚寒星揉着它的大脑袋,轻声道:“阿白帮忙驱除死气,很厉害,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阿白。还有,如果阿白受伤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楚白愣愣抬头,他怎么觉得,楚寒星似乎变了。 然而下一秒,它又被结界困住。 “你要干什么?”楚白有些慌张。 不待它挣扎,楚寒星便道:“阿白,待会儿帮我一个忙。” 楚白愣了愣,只见楚寒星从眉间引出蓝光,用功德金光包裹,房间内那块屏幕的数据正急剧减少。 数百万功德,瞬息归零。 楚寒星升至高空,双手结印,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却又有些不同。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一阴一阳,周而复始,万象更新。” 楚白心道,是慈悲。 楚寒星眼帘低垂,送出那团蕴含着她大半生命的蓝光。 大雾骤起,天地归于混沌,像一个鸡蛋,蓝色光芒在中间流转,片刻,又如炸弹一般放大四射。 天地清朗,枯枝生出绿芽,开出花苞,以最优美的姿态盛放。 蓝天白云,春回大地,万物生机勃勃。 太白倒吸一口凉气:“她在用自己神魂重写这个世界的程序,难度不亚于孵化一个能量不足的小世界,她会死的。” “你以为她在乎么。”赵明叹息,“他们不用经历这些,也好。” 他转身从殿内拿出一盏宫灯点亮,朝无间地狱方向走去。 太白心里一惊:“你要干什么?” “太黑了,她看不见。”赵明头也不回。 高空中的楚寒星急速坠落,灵力刮起剧烈的风,她的魂魄由白变为透明,穿过重重阻隔,安然地在通往无间地狱的道路落下。 楚白冲着地狱一跳,在她后面狂奔,稍慢几步。 甬道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刮着的阴风冷到骨子里,楚寒星探出手,碰到了冰凉的衣料。 赵明望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眸,抬着胳膊:“小主人,您抓稳咯。” 阴风阵阵,宫灯却没有半点摇晃。 地狱阴冷湿寒,火焰触之即灭,怎么可能点亮灯呢?那阴风是数十万犯错魂魄所造成的,遮住光芒,地狱只有无尽的黑暗。 赵明不过是用他积攒的阴德维持着宫灯罢了。 楚白异常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楚寒星瞎了,神识连路都探不了。 赵明散出阴德,光芒星星点点,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照亮了地狱长长的通道。 还未走进,便感到业火的炙烤。 楚寒星站在无间地狱的门口,摊开手心,几颗星光飘了出来。 “很漂亮。”她抬起那双无神的眼眸,轻轻笑了一下,“就送到这里吧。” 楚白啪嗒啪嗒掉眼泪,它知道楚寒星还有事情要做。 “我会好好读书,认真修炼,看好那些犯人。”楚白声音哽咽,“所以,来接我的时候,要多给我买几盒兔子糕点。” 楚寒星怔了怔,良久,道了一声“好”。 她抬脚跨过结界,赵明张了张口,轻声说:“您……慢些,注意点脚下。” 楚寒星点点头,踏进无间地狱。 往里走了一会儿,差点被一双脚绊倒。 楚寒星轻叹:“七师兄,下次记得不要躺在路中间。” “十一。”唯一还剩一口气的轮转王开口了,“你犯什么傻。” 楚寒星取出玉佩,用灵力挨个把他们放进去,到了轮转王,她微微扬唇:“大师兄,有一亡魂名叫温恬,她魂魄被吞了一半,无法复生,投胎的时候记得帮忙找个好点的去处。” 不待轮转王开口,他便进入了玉佩。 楚寒星起身摸索着朝神火心脏走去,她捏着玉佩,继续道:“大师兄,你不答应,可别怪我去你梦里闹。” 快到神火心脏的位置,楚寒星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作你同意了。” 楚煜快被业火烧化了,昏昏沉沉间乍然和一双没有神采却无比熟悉的眼眸对上。 他拧眉:“小月儿,别过来!” 楚寒星笑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手掌贴在他胸口,启唇念咒。 想要从神火心脏救人,唯有把受业火炙烤魂魄变成自己。 置换。 这是曾经的她留下的两个字。 “你就这么不想欠我?”楚煜盯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无力阻止,不仅是因为他现在很弱,更是因为楚寒星要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不是。”楚寒星把他的魂魄慢慢引进玉佩,“我想救你。” 楚煜猛然抬头,感到自己似乎有了心跳一般,魂魄都快成透明了,眼睛却亮得出奇,他嗓子干哑,用力动了动喉咙。 “若有来世……” 楚寒星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她垂下眼眸,道:“桂花糕很好吃。” 楚煜忽地笑了起来,眼尾上挑,眼眸里璨若星河,那一瞬间,少年意气在他身上尽显。 很快,他从业火中消失,只剩下微弱的魂魄被楚寒星收进玉佩。 楚寒星最后一丝灵力把玉佩包裹,朝着入口扬声道:“阿白,接着。” 玉佩穿透业火,在距离结界一步之遥急速下坠。 楚白猛地起跳,衔着玉佩,迅速退回通道,圆眼中泪光闪闪,留恋地看了一眼楚寒星的方向,迅速往外狂奔。 它全都记起来了,它知道谁能救下他们。 这是楚寒星拿转世换的,有十一条魂魄,它必须争分夺秒地把玉佩送到那位仙长的手上。 确保楚白接住了玉佩,楚寒星浑身放松地靠在业火中。 火苗蔟的一下变得很高,泛着点蓝,不一会儿,又恢复成正常形态,楚寒星彻底被红莲业火焚灭,再无生息,无影无踪。 人间一片绿意,生气勃勃,欣欣向荣,阴间恢复秩序,尘归尘,土归土,玉佩中的十一个魂魄也恢复生机。 天上的星星是从地里种出来的,每一颗星星陨落后都会归于大地,就像落红化作春泥反哺。 一鲸落,万物生。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楚寒星没有背弃她的道。 正文完。 食用说明 亲爱的展博: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请原谅我改签了航班,我知道如果我看到你们肯定就走不了,我舍不得你们每一个人,尤其是你。 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也不想结束,但是新的故事总要开始 ,诸位,福生无量。 正文完结了,世界线没有完全收束,预计番外有十几章,还打算写写人物小传,但昨晚梦见……嗯(省略五百字) 2023癸卯年巨门化权,林字小字跟太岁沾边,犯口舌,加上封面这个令人咯噔的风水,算了,不写了,溜了。 文章有错漏之处,更改了,但渠道没有重新抓取,有读者友友疑惑,特此说明一下。 1:文章开头的“江小姐”是谁? 答:改稿改的脑袋木了,女主原定名字不是楚寒星,姓江,后来替换名字的时候忽略了对话,所以,江小姐应该是楚小姐。(渠道文,上架时间不一样,如果看见的是更改后,请忽略。) 2:连这么简单的道家九字真言都搞错,还写玄学文? 答:“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文内写成“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确搞错了没的说,因为顺脑,“列阵前行”“列阵在前”“阵列前行”“阵列在前”,顺脑随机敲下,没有检查。 至于“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有说是小日子抄错了,我看视频认为有up主说得对,根据小日子严谨程度,抄错不太可能,应该是发展转换成另一种密术,还有“明扇女王”招财幸运符在小日子那边也流传甚广,文化不止是泡菜在……扯远了,继续说回九字真言。 文中九字真言配合四直五横使用,至于结印,我觉得剑指比较酷一点。 关于道术四直五横,以下内容摘自百度百科: 四纵五横是道家手诀,最早见于道家《抱朴子》内篇。后传入日本神道教,为其常用。 四纵五横法施法要诀:左(手)捻天罡,右(手)捻剑诀,以右手剑指空书四纵五横,口念奇门九字诀,口念一字,手画一笔。 女主破阵就是用的这个方法哈,不是我瞎编的,不过普通人不要用,耗蓝,耗完蓝耗血条,在此说明仅做科普。 3:买房花了八百五千万,这数学体育老师都教不出来。 答:嗯……理由同第一条。 4:家暴不犯法? 答:嗯…怎么不算(bushi),内容贴合现实嘛,正逢新春,我有一对联,邀君共赏。 上联:家暴取证难 下联:离婚冷静期 横批:双厨狂喜 (顶锅盖逃走……) 5:写得一点都不爽,女主圣母,没意思,负分。 答:各花入各眼,女主的名字就注定了这本小说的基调。 前文说过刘小小是最优秀的女教官,有读者说希望作者不要点名“女”字,一视同仁,但很抱歉,一定要点明,是女教官。 离火运将至,会有许多优秀的女性站在顶峰闪闪发亮,她们会是女科学家,女飞行员,女警察,女运动员,女发明家,女研究员……明珠不再蒙尘没有机遇,遭受打压与歧视,给有功绩的女性冠以中性化甚至男性称谓。 大风起兮,扶摇直上九万里,请一定要相信,今日所负之累,必是他日登顶之基石。 楚寒星可以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也会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以下是参考书目,个别句子引用已在作话标明,不再赘述,文内如有错漏之处欢迎指正。 《渊海子平》《三命通会》《滴天髓》《子平真诠》《千里命稿》《中医基础理论》《黄绳武妇科千金集》《胡希恕讲伤感杂病论》《增删卜易》《江氏小六壬》《梅花易数》《杨公风水》《图解六道轮回》《金刚经》《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道德经》 鱼玄机部分参考电影《唐朝豪放女》,注:画面尺度较大,未满十八岁者请在监护人陪同下食用。 部分咒语由道长@孙三昇无偿提供。 祝读者友友天月二德拱照,众神扶持,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 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