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十》 1、死亡电梯(上) 生锈吊索运转的吱呀声响,完全不流通的憋闷空气,连转身都困难的逼仄拥挤,以及纠缠不休的失重感。 一个集齐以上所有的糟糕环境里,竟然还有人要抽烟。 郑落竹抬手敲了一下紧贴在自己胸前的背包,提醒:“公共场合,注意素质。” 背包的主人艰难回头,是个中年男人,身材不高,但精壮,皮肤黝黑。他的烟卷还没来得及点,随意叼在嘴里,目光越过郑落竹肩膀,瞥了眼站在电梯更深处的男人,调侃郑落竹:“你老板都没发话,你急什么。” 真等老板发话,他就该月底看着工资账户哭了。 “张权。”郑落竹声音沉了几分,不算真生气,但蕴含警告。他二十八岁,修长的体格蓄满力量,配上简单利落的寸头,就很像老板旁边生机勃勃的打手。 张权没准备在这种濒临超载的电梯里和谁起冲突,但下行路漫漫,找点乐子不为过。 单手从烟盒里又磕出半支烟,他干脆伸胳膊越过郑落竹,直接递到那个高大的男人面前:“范老板,来一支?” 郑落竹没想到对方真这么无聊,动作慢了一拍,等到想阻止,自家老板已经把那磕出的半支连同烟盒一起接过去了:“谢谢。” 范佩阳比郑落竹还高出半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气逼人,却过于冷峻。自三分钟前进入电梯,一席黑色大衣的他就站在轿厢深处,沉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就像一座坚不可摧又随时可能亮出幽暗枪口的堡垒,以一己之力把轿厢内的压迫感抬升到了峰值。 现在,堡垒说了谢谢,并没收香烟。 张权看着对方坦然将一整盒烟揣进大衣口袋,被这操作惊呆了。关键是范佩阳太自然,自然得让他有一种自己也是给对方打工的错觉。 郑落竹对此习以为常。他老板就是有这种浑然天成的领导气质,能随时随地营造出“普天之下皆我员工”的迷幻氛围。 轿厢毫无预警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吊索被什么卡住了,挤得密不透风的众人仿佛一体成型的罐头,猛地往同一方向晃。 这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心中一凛,绷紧神经。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几秒钟后,吊索度过卡顿,继续吱呀运行。 众人又观察了十几秒,直到摇晃的轿厢也渐渐平稳,这才纷纷松口气。 轿厢嘈杂起来,每个人都在动,或整理衣服,或调整背包,唯独范佩阳,第一时间转头看了身旁。 同他一起站在轿厢深处的,还有一个男人,和郑落竹身高相仿,但人很清瘦,是个窄腰长腿的轻盈身量。同样穿着大衣,一身黑色大衣的范佩阳伟岸挺拔,而一身浅驼色大衣的他,则更高挑飘逸。 他没注意范佩阳在看他,甚至刚刚突发的晃动,都没能让他分神。从始至终,他就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研究自己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 范佩阳不着痕迹收回目光,眼底微微的波澜,无声归于平静。 电梯继续下行,却比卡顿之前多了轻微的震颤,那丝丝震颤经由轿厢地板传到脚底,再延续到四肢百骸,跟通了电流似的,让人烦不胜烦。 “这电梯到底行不行啊。”和郑落竹肩并肩挤着的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壮汉,难耐地动了动肌肉虬结的魁梧身躯,像个被闷在低矮笼子里的大型野兽,焦灼,烦躁。 他这一动,牵一发而动全电梯。 首当其冲的就是郑落竹,被蹭得拧了肩膀,胳膊酸得像平白无故挨了一板砖。 接着遭殃的就是站在壮汉前面的小年轻,他的背包抵在壮汉身前,壮汉一动,刮着他背包跟着动,背包一动,就带着他也跟着往旁边偏。 不同于郑落竹的忍忍算了,青年直接回头吐槽:“老葛,你扭什么,自己多大影响力不知道?” 他一身潮牌卫衣,带着点坏坏的痞劲儿。 郑落竹想隔空和他击掌。 葛沙平雄浑魁梧,膀大腰圆,要高度有高度,要宽度有宽度,往电梯中间一站跟座山似的,山一动,正经电梯都要跟着晃一晃,何况现在这部不正经的。 葛沙平皮糙肉厚,对吐槽无差别防御,甚至还挺高兴终于有人和他搭话了,连忙打蛇上棍:“小郁,小李,你们有什么发现没?” 郁飞,也就是潮牌卫衣,掂量了一下彼此的重量级差,忍住暴力纠正昵称的冲动,扯了扯嘴角:“没有。” 站在他右边的李展回头,补充说明:“我们挨个试了,没有一个楼层按键有反应。” 两个人都是二十四五岁,但不同于郁飞的张扬,李展白净斯文,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郁飞和李展并排站在轿厢门的右侧,从电梯开始动,他们就在研究面前那几排楼层按键。可惜没什么成果。 葛沙平有点失望,紧接着,那失望又加重了心里的没底。 一部不需要按楼层键就自动下行的电梯,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而当这部电梯已经下行了四分多钟,还没有停的迹象,就愈发不妙。 短暂交流结束,电梯里再没人说话。空气似乎更闷了,不安在静默的压抑中滋长,犹如藤蔓,将本就拥挤不堪的轿厢,捆得更透不过气。 葛沙平实在受不了了,他现在就像被活埋,前后左右都受限制,只剩脖子以上还能动动。 将就着动了两下,目光不经意落到楼层键上方的显示屏。和他们刚进电梯时一样,冰冷的屏幕上只有一个猫头鹰图案,与他们手臂上那个画风同宗,一脉相承。 【哟,这次的人不少嘛!】 他妈的,猫头鹰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戏谑机械音,挑断了电梯内七个人的神经,饶是听过许多次,冷不丁来个偷袭,也很要命。 离声源最近的李展浑身一震,郁飞直接骂出了声,葛沙平、郑落竹不约而同摆出了防御姿态,范佩阳和身旁的清瘦男人则同时抬头,锁定了显示屏。不同的是,前者不动声色眯起眼,沉着中透着危险;后者却是饶有兴味挑起眉,全然的期待与好奇。 张权的反应和同电梯的六人都不同,既快,也狠,电光石火间,他手里已经握紧了一把匕首。 电梯冷白色的灯光打在刀刃上,寒意骇人。 本就凝滞的空气,彻底冻结,猫头鹰也闭了嘴,整个轿厢里死一般寂静,只剩吊索的粗糙运转声,和厢体嗡嗡的震颤。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之前的诡异机械音就像一个群体幻觉。 郁飞偏过头来,要笑不笑地瞥着张权,打破静谧。 “啧,动作够快的。”称赞完,他的下巴往显示屏那边轻轻一扬,继续问,“就是不知道这刀是给它准备的,还是给我们准备的啊。” 张权不惧他,只是有点尴尬。他的身体略有松弛,紧绷的高度戒备随着时间流逝在缓解,可姿势没变,仍握着匕首,仍随时可以战斗。 郁飞的眉头渐渐皱起,眼里多云转阴。 葛沙平可不想这边活埋着,那边还内斗,费劲巴力把胳膊抬起来,一个大巴掌呼上张权背包,洪亮爽朗的嗓音里带着打圆场的笑意:“老张,你也太紧张了,这里又不真死人,你就把它当成一个游戏,放轻松。” “是不死人,但伤一下也够受的。”张权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心有余悸地撇撇嘴。不过也意识到自己小题大做了,备战的架势缓缓收起,只剩刀还在,显然手里有样东西,能让他比较安心。 但有人不喜欢。 郁飞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不想再说废话,刚要动手,电梯深处传来一个温和声音。 “把刀收回去。” 范佩阳的声音淡,目光也淡,乍听就像是好好规劝。 葛沙平和郑落竹一样站在电梯中部,成为了后方范佩阳和前方张权间的自然屏障,但现在,他决定往旁边挤一挤。好好规劝个头,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那语气里的危险。 张权心里一怔,没料到范佩阳会发话。 不同于郁飞年轻气盛的挑衅,范佩阳带来的是那种无形的压迫力,他可以从容应对前者,却在后者中不自觉严阵以待。 内心的波动,并没有在张权脸上显露半分。他能来到这里,便也不是泛泛之辈,况且先前香烟的事还梗着一口气。 思及此,张权原本垂下的胳膊再度抬起,手腕一抖,匕首在掌心戏耍似的转了个圈,重新握住,他朝范佩阳挑眉,出言讥诮:“怎么着,你把自己也当成我老板了?” 范佩阳静静看他,眼底没一丝波动:“你还不够格当我的员工。” 张权咬牙。 就是这个态度,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对方这蔑视一切的态度,拉仇恨的效果简直比郁飞高出一个太阳系。 不知是不是错觉,吊索运行的嘈杂音变小了,震颤也在减弱,电梯的平稳度似乎和轿厢内的气氛有着某种此消彼长的隐秘关系,越不稳,越融洽,越平顺,越紧张。 一前一后,两个人隔空对峙,说对峙也不恰当,更像是张权单方面亮出獠牙利爪,而范佩阳依然风平云静。 没人多管闲事,连郁飞都好整以暇看起了热闹。 郑落竹想捶死张权:“赶紧收了,就这电梯里的人口密度,你一个失手能捅一串。” 他的语气里有种天生的自来熟,让人听着不像警告,更像朋友间的调侃。 张权舒服了些,有点想收刀,又发现骑虎难下。 收了,等于向范佩阳认怂,不收,僵持下去场面也未必好看。 【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哟!】 装死了半天的罪魁祸首又开腔了。 明明只是一个平面图案,偏偏要脑袋一歪一歪地在屏幕上卖萌。 【张权,智力d,体力b,攻击力b,防御力a,综合危险等级b ……】 没有任何人提问,它自顾自就开始了数据大公布。 【郑落竹,智力b,体力a,攻击力c,防御力a,综合危险等级b+ ……】 【张权,你单挑他没有胜算哟……】 信息量来得太多太快,众人一时应接不暇。什么等级?怎么评定的?依据什么?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公布?是关卡需要?还是阴谋圈套…… 一个又一个疑问接连涌出,两个当事人却想不了那么多。 张权微张着嘴,神情受伤,没胜算还是其次,主要那个“智力d”,打击太大。 郑落竹也高兴不起来。“攻击力c”怎么来的,他需要一个说法。 猫头鹰没那么善解人意,依然在自己的思路上扑啦啦飞—— 【新关卡很危险,所以对于自己的战斗力,要有正确的认识。我好人做到底,来帮你们逐一评估……咕咕……】 电梯还在下降,仿佛永远抵达不到终点。 不过电梯内的乘客们已经暂时从憋闷烦躁里抽离出来,连张权都收了刀,注意力全放在了显示屏上。战斗力数据大揭秘就像一缕八卦的风,吹得人心浮动。 【葛沙平……】 被点到名字的老大哥立刻挺直腰背,态度特端正,好像这样就能给裁判加点印象分。 【智力c,体力a,攻击力a,防御力d,综合危险等级b ……】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李展,智力a,体力b,攻击力c,防御力b,综合危险等级b……】 第一个智力a出现了。 虽然整体评级不出挑,但看看前面三位的智力——cbd,就知道这个a有多珍贵。 李展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学霸的谦虚与羞涩。 郁飞一胳膊将他勾过来,胡乱揉他脑袋:“兄弟,你可以啊。” 【郁飞,智力b,体力a,攻击力a,防御力b,综合危险等级a- ……】 第一个综合等级a也出现了。 郑落竹不由得多看了郁飞两眼,后者却一脸不满意:“才a-?” 【范佩阳……】 轮到自己老板了。 郑落竹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点好奇。 【智力a,体力s,攻击力a,防御力b,综合危险等级a……】 郑落竹、张权、葛沙平、郁飞、李展:“……” 原来评判等级还有s。 十道目光悉数落在范总身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一遍遍探寻,s级体力,是有多健硕…… 范佩阳静默片刻,拢了拢大衣,思索几秒,又扣了两颗扣子。 2、死亡电梯(下) 【咦,这次有个特别的朋友呢……】 戏谑的机械音忽然上挑,带上了不确定的疑惑。 【唐凛,智力未知,体力未知,攻击力未知,防御力未知,综合危险等级未知……奇怪,找不到你的关卡数据……】 猫头鹰卡了壳。范佩阳神色未动,郑落竹听到这里,基本明白等级评定的依据了。可葛沙平、张权、郁飞、李展,却同时去看那个高挑的男人,目光中带着探究和疑惑。 电梯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彼此认识,唯独唐凛,今天之前,谁也没见过。 他从头到尾都很安静,和范佩阳一起站在电梯最深处,同款长腿,同款大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来走秀。 不过和范佩阳的冷峻截然相反,唐凛有一张眉目清淡的脸,是那种会让人觉得舒服的好看,即便不笑时,也带着岁月静好的温柔。 没理会周遭目光,唐凛微微抬头,问小猫头鹰:“一定要数据吗,不能直接评?” 猫头鹰圆滚滚的脑袋歪来歪去,纠结得要命,最后索性在屏幕上打滚,滚过来,滚过去,滚过去,又滚过来,企图以此滚开点思路。 唐凛耐心等着,眼眸里不自觉流露期待。 众人莫名觉得被问住的小猫头鹰可怜巴巴的。 就在这时,吊索又一次卡住了,卡得比前一次还严重,轿厢“咣”地一顿,继而猛烈摇晃。 即便众人有了前次经验,还是对突如其来的惯性措手不及。 葛沙平直接向前失去平衡,带得旁边的郑落竹差点也倒,等郑落竹撑住侧面轿厢壁好不容易站稳时,前者已重重压到张权身上,压得张权一张脸紧贴轿厢门,几乎变形。 “葛沙平——”张权又狼狈又恼。 轿厢还在晃,葛沙平的身子半天没直起来,也怒:“这他妈破电梯到底多少年头了!” 他中气十足的咆哮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惊雷似的,震得轿厢壁都在抖,回声嗡嗡的。 众人被晃得七荤八素,又遭遇了耳膜摧残,正苦不堪言,电梯里的灯忽然灭了。 顶灯,楼层按键灯,显示屏的冷光,一齐灭掉,逼仄的空间像被突然浸了墨,彻底的黑暗。 轿厢突然晃得更厉害,就像有只大手抓着吊索用力摇,黑暗和摇晃将电梯搅得一团乱。 “什么情况——” “妈的谁撞我——” “谁压在我身上呢——” “葛沙平,把你的铁臂给老子拿开——” “操——” “等等……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 李展带着一丝轻颤的声音,终结了混乱和嘈杂。 漆黑中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配合他们,连轿厢都不晃了。 “好像……是血……” 无边静默的幽暗之中,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冷白色的灯光忽地亮起,光明重临。 所有人都在刚刚的混乱中挪动了位置,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可电梯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了,不用视野清晰,就足以看见那团血雾。 葛沙平扑倒在轿厢门上,后脖颈一个血洞,应该是被什么从后面直接贯穿,但凶器已经拔走,动脉破裂喷溅出的血,染红了半扇轿厢门,和唐凛的浅驼色大衣。 他离葛沙平最近,大衣几乎已经成了红色,可他的脸还很干净,只有一个极小的血点飞溅到了眼下,衬着过分白的肤色,像一颗血红泪痣。 他手上没有凶器。 谁的手上都没有凶器。 然而葛沙平的确是死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震惊,错愕,不可置信,还有随之而来的恐惧。 李展直接腿一软,靠着轿厢壁瘫坐下来,声音颤抖:“不可能的……怎么会死人……” “到底谁干的——”张权突然掏出匕首,冲所有人挥舞咆哮,目眦欲裂。 周围人一下子闪开,郁飞咬牙切齿地吼回去:“你他妈贼喊捉贼!” “操,别想冤枉我,我的刀根本就没用过——”张权声嘶力竭,几乎破音。 李展勉强站起来,呼吸不稳,腿肚子转筋,却还是颤巍巍拉了郁飞一把。 郁飞一怔,看清了张权的匕首,光洁如新,刀身锃亮,更重要的是,刃口扁平,而葛沙平的后脖颈,开的是圆形血洞。血迹可以擦,伤口形状作不了假。 【呀,死人了?恭喜你们,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哟。】 小猫头鹰欢快补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张权猛然一震,刀尖一下子转向唐凛:“是你,你离老葛最近,只有你能……” 能什么,不知道,因为下一秒范佩阳已经卸了他的刀,并将人狠狠推了出去。 张权压根来不及反应,就结结实实撞到轿厢壁上,“咣当”一声,极重,整个人完全懵逼。 谁也没看见范佩阳什么时候动的,等尘埃落定,他已挡在唐凛身前,目光依次掠过每一个人,缓慢,危险。 郁飞冷笑:“这是撕破脸了呗?” 唐凛拍一下范佩阳肩膀,从他身后走出来。直面尸体带来的冲击仍在,他轻轻深呼吸,用拇指抹掉眼下的血滴:“我不是凶手。” “你说不是就不是?”张权梗着脖子,“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也不用你相信。”唐凛完全没自证清白的意思,只环顾电梯,笃定道,“总之,凶手要么在我们之中,要么……”他缓缓转头,直视落到上方显示屏上,“是你。” 【我才不会杀人!】 小猫头鹰气愤反驳,下一秒,又语气突变,咕咕怪笑起来。 【不过我知道凶手是谁哟~~】 还没“哟”完,灯再次灭了,电梯晃得比先前更厉害。 唐凛一个踉跄,后背不知撞到了谁的肩膀,磕得生疼。 某个方向炸开张权惊恐的声音:“谁都别过来——” 紧接着另一方向传来范佩阳的声音:“唐凛,过来。” 唐凛刚要循声而动,忽然察觉一丝冷风,就在这黑暗混乱里,就在他的周围,却又无法准确捕捉。 他呼吸一滞,身体本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一点极小的凉意,碰到他的后颈。 唐凛几乎是瞬间反应,整个人毫不犹豫往前扑去。 “咣”一声闷响,他也不知道给谁扑倒了。被扑者却反手抱住了他:“唐凛?” 是范佩阳。 唐凛顾不上回应,抬头提醒黑暗中的所有人:“大家小心,凶手动了。” 话音才落,灯光大亮。 渐渐停止的摇晃里,新的血腥气铺散开来。 唐凛的视野渐渐清晰,他先看见了身下的范佩阳,接着是脸色严峻的郑落竹,惊魂未定的张权…… “李展——” 郁飞的一声喊,撕心裂肺。 唐凛转头,那个白净的青年靠坐在楼层按键下,双目大睁,咽喉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红了眼的郁飞冲过去,不顾一切帮他按伤口,可根本无济于事,李展已经没有了呼吸。 【哎,又死一个……】 小猫头鹰假模假式地叹气。 郁飞停住,静默良久,轻轻帮李展合上眼。 他慢慢站起,满手鲜血就像地狱来的恶鬼。 “谁是凶手?”他问显示屏,一字一句。 【这个嘛,要不要告诉你呢……】 圆滚滚的脑袋歪头看他,拿腔拿调的。 “砰——” 一把军用突击刀直接插进屏幕,显示屏碎裂,小猫头鹰扭曲闪烁两下,再没了影。 郁飞把刀拔丨出来,一言不发地看向剩下的人。 张权。范佩阳。郑落竹。唐凛。 谁是凶手已经不重要了,总归跑不出这四个。 他眼里的杀机太盛,几乎没半点隐藏的意思。 郑落竹往范佩阳和唐凛这边靠了靠。郁飞带着军刀,却直到此刻才亮,足以说明他的沉稳。可沉稳的人一旦疯狂,比冲动者更可怕。 “竹子。”唐凛忽然在背后说话,“你能制住他吗?” 郑落竹一懵:“制谁?” 唐凛:“郁飞。” 郑落竹:“……” 目标对象听着呢,老板也看着呢,他就是哭着也得能。 不必再给什么保证的废话,郑落竹拎起脚边一个旅行袋,直接朝郁飞砸过去。 郁飞往旁边一闪,郑落竹已抱着另外一个双肩包上前,包身狠狠按向郁飞持刀的手臂,速度之快,动作之勇猛,愣是把双肩包扛出了炸丨药丨包的气势。 二人纠缠成一团,给张权看愣了。 范佩阳忽然接收到唐凛的眼神,视线对上,唐凛又瞥一下张权方向。 他心领神会,趁机上前拧住张权的胳膊,直接把人按到了轿厢壁上。 “哎哎,你弄我干什么——”张权毫无防备,疼得龇牙咧嘴。 唐凛走过来,没耽误时间,直接抓起他两只手,仔细地看。 那边的郑落竹终于把郁飞锁住,气喘吁吁:“操,你小子劲儿挺大啊 。” 不过锁得不太优雅,两人团成一团滚在地上,你缠我胳膊,我别你腿,麻花似的。 但总归是拿下了,郑落竹刚想邀功,就听见唐凛说:“竹子,你把他放开吧。” 郑落竹:“……” 打工太他妈艰难了。 “凶手是他。”唐凛指着张权,目光却是看郁飞,像在给对方一个交代。 轿厢内忽然静下来。 有那么几秒,世界仿佛只剩冷白色的光,和带着余温的血。 郑落竹在郁飞的挣扎里,后知后觉松了劲儿。 郁飞甩开他站起来,半信半疑地盯着唐凛,目光依然凶狠。 张权也回过神,立刻恼羞成怒,在范佩阳的钳制下不甘叫嚣:“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唐凛:“因为凶器在你身上。” 张权:“我的刀根本和凶器不符!” “不是刀,”唐凛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到他的手上,“你刚才想杀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出来了,是手指。” 张权僵住。 “唐凛,”郁飞忽然出声,嗓子哑得厉害,“你说什么,他想杀谁?” “我,”唐凛脱下大衣,走过去轻轻盖住李展,“本来被杀的,应该是我。” 3、地下城 大衣覆上李展,也掩去了刺目的红,只留下浅浅一片驼色,安静,温柔。 郁飞怔怔望着,像失了魂。 唐凛走回到张权面前,问他:“还不想说实话吗?” 张权任由范佩阳按着,似已看清彼此间的力量差距,但脸上的冷笑却没一点认命的意思:“就算凶手用手指杀人,凭什么一定是我?大家都有手,郁飞手上还都是血呢!” “人家那是按伤口按的,”郑落竹隔空怼一句,“你别混淆视听。” 他和郁飞打了一架,反而越看那小子越顺眼,再瞅张权,就怎么都不像好人了。 “呵,”张权阴阳怪气,“说不定他就是为掩饰手指上的血迹,才那么急着去按伤口。” 郁飞缓缓转头,目光如刀,几乎能把张权活剐:“你再说一遍。” 张权咽了口唾沫。 唐凛摇头:“张权,我不用看郁飞。一共五个人,我们三个不可能杀人,凶手要么是你,要么是郁飞,看你们其中一个人的手就够了。” 张权不屑地嗤笑一声:“我的手上可没血。” “你的确把手指擦得很干净……” 唐凛上前握住张权右手腕,范佩阳适时松劲儿,他便将那只手抓起,亮给所有人。 “但你忘了清理指甲缝。” 张权一丝血迹未染的右手,食指指甲缝里淡淡的几丝红。那是行凶时必然残留的组织碎肉,牢牢嵌在甲缝深处。 “你要真像郁飞那样满手血,倒不好办了,”唐凛把他的腕子又送回范佩阳手里,后退半步,声音冷下来,“幸亏你多此一举。手上沾血不可疑,沾了却要擦干净,才做贼心虚。” 张权不说话了,脸上的不甘和忿恨也消失,有种奇异的平静。 郑落竹惊讶于唐凛的冷静和敏锐,不过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张权。为什么要杀人?他和他们明明是一样的闯关者…… “ok,筛选完成。” 张权惬意的声音,打断郑落竹思绪。 郑落竹猛地抬头:“什么筛选?” 张权没理他,反而轻松自如地对唐凛调侃:“没想到你们效率还挺高,我以为至少要死三四个人。” 明明还被按在电梯壁上,张权气场却和先前判若两人,连声音都有了微妙变化。 唐凛蹙眉,刚要开口,却有人比他更快。 “为什么要杀人……”郁飞攥紧军刀,太用力,关节咔咔作响,“为什么要杀李展——” 后半句,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怒火冲破理智,人已经扑了过去。 他其实不要答案,他只想让张权偿命! 郁飞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机会,已到张权面前。 “当啷——” 军刀毫无预警掉到地上,郁飞整个人被一株从轿厢底部生出的绿色藤蔓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张权——”他声嘶力竭地吼。 始作俑者却突然一闪,竟从范佩阳的桎梏中逃脱,灵活跳开。 范佩阳有一瞬的错愕,手掌传来的剧烈疼痛,显示着张权脱身时的绝对力量,再加上此刻束缚着郁飞的藤蔓…… 他转头看向张权,心中已了然:“你有文具。” “他怎么可能有文具,”郑落竹惊讶,“进电梯之前,我们所有人的文具都被清空了啊。” “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是来筛选你们的。” 张权的声音正经起来,连带着,他的脸都有了变化。 短短几秒,那张脸就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男人。三十五岁左右,脸颊消瘦,下巴点点胡渣。 这场景诡异得让人汗毛直立。 郑落竹脱口而出:“张权呢?你把他杀了?” “不,和我可没关系,”陌生男人撇清,“我只负责你们几个,张权坐的是上一部电梯,早死了。” 郑落竹沉默片刻:“这就是这一关的考验?” 男人摇头:“你可够天真的。” 郑落竹:“什么意思?” 男人:“真正的关卡还没来呢,我说第三遍了,这只是关前筛选。” 郑落竹彻底沉默了。 范佩阳和唐凛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郁飞早失去理智,根本听不到男人说什么,只拼命想从藤蔓里挣脱。 事已至此,再明了不过。没有张权,从始至终和他们共处一电梯的,都是这个人。也没有什么通关不通关,他们根本连关卡的入口,还没摸到。 唐凛盯着胡渣男半天,竖起右手食指:“这也是文具?” “藤蔓和变身是,手指嘛,”胡渣男耸耸肩,“是能力强化。” 唐凛:“能力强化?” 胡渣男挑起眉毛:“许愿屋里的愿望啊。别告诉我,你在许愿屋里要了钱,那你以后可有的哭了。” 他有问必答,配合得有些过分,范佩阳不免生疑:“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胡渣男轻蔑一笑:“因为你们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咕咕——】 已经没了影像的显示屏,敬业地发出最后一声猫头鹰叫。 电梯稳稳停住,尘埃落定。 “是时候说再见了,别恨我,我也只是完成任务。”胡渣男退到电梯深处,“不过如果真想报仇,也可以来上面找我,只要你们还有命。” 轿厢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闷热的空气迎面而来,隐约还夹着发霉腐烂的腥臭。 “欢迎来到地下城。” 胡渣男张开双臂,朝着四人猛力一推。 捆着郁飞的藤蔓同时松开,四人猝不及防,踉跄着摔出电梯。 郁飞摔出去后第一个窜起,又疯狂往回跑,可轿厢门关得太快了,他拼命砸门,想抢回伙伴的遗体,然而电梯已缓缓上行。 范佩阳、唐凛、郑落竹随后站起,怔怔望着前方的景象。 一座地下城镇,没有阳光,只有昏暗的灯。随意搭建的房屋简陋残破,有些已成废墟,街道歪歪斜斜,狭窄脏乱,看不清深处。很多人坐在路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也有些人穿街过巷,行色匆匆。 压抑,拥挤,破败。 巨大的机器轰鸣从远处传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热风。 但更令人窒息的是,那些坐在路边的人,那些看起来好像已经活不下去的人,但凡露着手臂,便能看见上面的猫头鹰图案。 和范佩阳、唐凛、郑落竹手臂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对不起。”范佩阳转头看唐凛,逆着昏暗的光,他的情绪藏在阴影里,辨不真切。 唐凛愣住:“怎么了?” “我不应该把你拉进来。” …… 一个月前,北京,某私立医院。 唐凛坐在病床上削苹果,削得认真,苹果皮一直没断。 他最近又瘦了,病号服有些晃荡。 单云松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待到唐凛削完最后一下,伸手接过了刀和果盘。 “范总最近在忙什么?”唐凛啃了一口苹果,状似随意地问。 单云松摇头:“不太清楚。” 唐凛无奈提醒:“单特助,你是他的助理。” 单云松恭敬更正:“唐总,我现在是您的助理。” 所以才更可疑。单云松是公司成立之初就跟着他和范佩阳的老人,也是这些年范佩阳最得力的助手,除非范总闲得能去海岛度假,否则单云松绝对没有这样长时间扎在医院陪他的道理,范佩阳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单特助,”唐凛放下苹果,温和笑笑,“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三年。” 单云松一怔,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唐凛只静静看着他。 单云松从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读出了“欺骗病人可耻”的控诉。 “唐总……”两边都是老大,单云松真的头疼。 阳光照进病房,却驱不散冷清,和消毒水的味道。 脑瘤长的位置不好,无法手术,从命运下判决书的那一刻,唐凛已经坦然了。 接受现实没那么难,又或者说,清楚无力回天,便只能佛系了。 可他佛了,范佩阳没佛,每次来探病,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状态越来越差。那双冷淡的眼睛,以前还偶尔会笑,现在只剩一片荒原。 唐凛认命,可范佩阳应该好好活着。 “范总最近几个月,的确经常不在公司,”单云松投降,终究还是站到了唐总队伍里,“但具体忙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你可以问嘛。”唐凛笑眯眯地怂恿。 单云松讨饶:“唐总,范总一个眼神就能把我冻在那儿。” 唐凛煞有介事地挑眉:“你怕他,就不怕我?” 他的模样一点不凶,可单云松立刻苦笑。 唐凛眨了眨眼,看了单云松一会儿,眉宇间有了淡淡疑惑:“你最近……好像还真的挺怕我。” 唐凛自认在公司人缘不错,逢人三分笑,尤其和范佩阳一对比,他更显得温暖如春,普通员工都没几个怕他的,何况单云松。 对视片刻,单云松就知道想搪塞没戏,唐凛太敏锐了。 深深叹口气,他决定实话实说,反正都站到唐总这边了,也不差最后这点交心。 “我以前一直认为您爱笑,脾气好,和范总一冷一热,正好互补……” “我还奇怪过,为什么范总和您,一个名字听起来暖洋洋的,人却冷得要命,一个名字冷的,人反而很温暖……” “但是?”唐凛愈发好奇后面的转折了。 单云松莞尔。 “但是最近在您身边待的时间长了,我才觉出来,您也是个冷性子……”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眼里有认真,更有敬佩:“一个公司的老总不能都是生人勿进,范总我行我素,您就只能让自己暖起来,一冷一热,一张一弛,才收得住下面的心。” 病房安静下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唐凛都没说话。 直到一朵云飘过窗外,遮住了阳光。 单云松听见唐凛说:“我们溜出去看个午夜场吧。” …… 午夜,2:40 单云松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确认没值班护士,才迅速推着唐凛的轮椅溜回病房。 一场电影两个小时,可这一来一回,单云松比打了场仗还累,果然特工不是谁都能做的。 唐凛已经困得不行,哈欠连连。 单云松将他抱回病床,也不忍心教育午夜场如何如何影响休息了,看都看完了,他还是帮凶。况且连范总都劝不住,早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唐凛累极了,几乎睁不开眼。他知道单云松帮他盖好了被子,也听见了对方离去的脚步声,可能是不放心,想找护士过来看看,也可能去做别的事……唐凛想不了更多了,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像块浮木,在海中随波逐流。 【咕咕——】 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奇怪的叫声,诡异,又带着一丝荒凉。 唐凛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卷进了漩涡。痛苦的失重感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他拼劲全身力气挣扎,想要逃开这梦魇,却更快更深地扎进漩涡深处。 终于,失重感慢慢轻下来。 唐凛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只有一片模糊。 朦朦胧胧里,他好像看见了……范佩阳? 4、许愿屋 午夜2:15,许愿屋。 一扇湖蓝色的大门,静静伫立,没有风,没有声音,连时间都好像在这里消失了。 范佩阳、郑落竹、滕子晏、万锋芒、张潜,五个人站在门前,不约而同抬头打量。 “不愧是许愿屋,这大门还挺漂亮。”张潜客观评价。 “漂亮?”滕子晏扯扯嘴角,“那你留这儿继续闯关?” “可算了吧,别说一个愿望,就是十个愿望,哥们儿都不留。”张潜斩钉截铁吐出四个字,“我,要,回,家。” 他们莫名其妙被选中,莫名其妙每天晚上都要进入这里闯关,今晚闯不过,明晚继续闯,今晚闯过了,明晚还有下一关,关卡一个比一个难,还非得将全部二十三个关卡都闯完,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噩梦,简直让人绝望。 唯一的安慰是他们遇上了范佩阳。 范老板花钱雇人组队闯关,以提高通关效率,他们呢,反正愿意不愿意都要闯,顺便还能赚外快,皆大欢喜。 组队之后他们也的确一路披荆斩棘,还被其他闯关者起了个“五黑党”的诨名,单从字面看就知道他们不好惹。 不过谁也没料到,才闯了几关,范佩阳就花一百万收来一条情报。根据情报内容,他们会在闯过第十三关后,进入一个名为“许愿屋”的地方,届时不许愿,按照情报所示的方法操作,就可以提前离开这里,不必再闯后十关。 当然要走。生活被这见鬼的闯关搅得一团糟,什么愿望能比得上重归正常生活? 他们坚定认为所有人都该是这个态度,没成想范老板竟然要留下来。 张潜和滕子晏不约而同瞄范佩阳一眼,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懂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他俩只是心中嘀咕,万锋芒则已经大咧咧靠过去了,不死心地又问了最后一遍:“老板,你真不走?” 范佩阳摇头:“队伍就此解散,你们去吧。” 万、张、滕三人对视一眼,末了张潜抬手,推开了许愿屋大门。 三人鱼贯而入,走到最后的滕子晏已经迈进一条腿,忽然发现少个人,回头一看,果然郑落竹还站在原地。 他诧异地问:“竹子,你不走?” 郑落竹笑笑:“不了。” 滕子晏懵了,这比范佩阳不走带给他的冲击还要大,毕竟老板向来深不可测,可郑落竹…… 两个伙伴催促的声音,打断了滕子晏思绪。 他茫然地看了郑落竹最后一眼,再没时间多想,转身进入。 大门缓缓合上,世界重新安静。 范佩阳转头看郑落竹,难得起了一丝好奇:“为什么不走?” 郑落竹朝他嬉皮笑脸:“我还想跟着老板你啊。” 范佩阳微微挑眉,显然没信,但也不再多问。 五分钟过后,门内传来震动,又过了会儿,归于平静。 不出意外,三位伙伴应该已顺利离开。 郑落竹不耽误时间,直接和范佩阳道:“老板,我先进去许愿?” 范佩阳点一下头。 郑落竹打开门,闪身而入。 门扇缓缓关闭,将大门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不走的,便是要留下许愿的,而愿望这种事情,大多不适合分享。 十分钟后,郑落竹许愿结束,被传送回来。范佩阳拍拍他肩膀,最后一个进入许愿屋。 郑落竹目送范佩阳的身影消失,这才走远一些,坐到地上。他抬头望着高耸的湖蓝色大门,前所未有的安静。 老板买情报的时候,肯定是想离开的,可当知道会遇见许愿屋,又改了主意。 郑落竹清楚,范佩阳的愿望一定和唐凛有关。 这世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很多,有些不值一提,有些却能让人不计代价,哪怕用唾手可得的解脱去换。 范佩阳换了。 他也换了。 【^:欢迎来到许愿屋。】 门扇在背后刚刚合上,范佩阳耳内就响起了提示音。 屋里美如星空,人立于其中,就像漂浮在浩渺宇宙。 【^:作为进入后十关的奖励,我可以满足你一个限定条件的愿望。】 【^:宝贝儿,说出你的愿望吧……】 范佩阳敛下眼睛,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叫唐凛……” 背景说明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请说愿望……】 范佩阳顿住,下一秒毫不犹豫:“让唐凛痊愈。” 【^:不符合限定条件。】 范佩阳:“让唐凛长命百岁。” 【^:不符合限定条件。】 范佩阳控制不住,心底泛起焦躁:“让唐凛进入^总可以吧!” 【^:这个可以,但你确定想清楚了?后十关险恶异常,友情建议,最好选择可以增加自身战斗力的愿望。】 范佩阳深吸口气,态度坚决:“我就要他进来。”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团紫色星云,像宇宙撕开了一个口。很快,一个平躺着的身影落到许愿屋的地面。 唐凛在沉睡,但睡得不大安稳,眉头皱得紧紧,额上一层薄汗。 范佩阳走到他身边,步子放得很轻,站定,抬手,点击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进入。 历尽千辛万苦搜集来的数十个文具,整整齐齐排列在里,随时等待着被使用。 文具,是闯关时的重要辅助,可以经由通关、刷新通关记录、无尽海等渠道获得,不同的文具有不同的属性,有的可以攻击,有的可以防御,有的可以治疗。 此刻,范佩阳的目光就锁定在一个治疗文具上——。 自从得知许愿屋存在,他就在等这一天。文具是没有说明书的,一个文具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全凭文具属性和文具名称去推断。给唐凛用哪一个文具,才能万无一失,范佩阳在心里模拟试验了无数遍,最终,才选定这一个。 如今万事俱备。 范佩阳的神情很平静,指尖也已经悬在了的上方,可就是迟迟落不下。 【^:你还在等什么?】 耳内突来的声音,让范佩阳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再等一下。” 半空中并没有人。 他这话更像说给自己听。 范佩阳怔了怔,又去看唐凛,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脸上,眼眉间。 他想起他们相遇的时光,心动的时光,相爱的时光,奋斗的时光,那么多的时光才组成现在的他和唐凛…… 范佩阳站着一动不动,可他的心脏已经开始狂跳,如擂鼓,如重锤,一下下击打着胸腔,理智被打散,冷静被粉碎,被压在最深处的胆怯,趁乱出逃,肆意侵袭。 纵然他模拟了无数次,原来临到关头,他还是会害怕。 他害怕文具没有效,他害怕唐凛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文具,他害怕自己的一意孤行带来更灾难的结果。 可在这些害怕底下,又是不可抑制的期待。 唐凛已经成功进到了这里,那被医生宣判死刑的病症,在不讲理的文具面前,根本不值一惧。没有道理无效果,没有道理不成功,从在关卡中获得第一个文具那天起,他就在想,如果能把文具用在唐凛身上,该有多好! 他静静凝望着唐凛,脸上无波无澜。 只有看进他的眼里,才能发现冰雪在消融,荒原在复苏,一切美好的,活泼的,富有生命力的都在破土。然而它们又是那样小心,那样不安,拼命忍耐着躁动,压抑着喜悦,害怕这温暖稍纵即逝,害怕这希望黄粱一梦。 【^:宝贝儿,你在许愿屋里可以停留的时间,还剩十秒哟~~】 【^:十,九,八,七……】 机械音毫不迟疑开始读秒。 范佩阳深呼吸,定了定心。 【^:……六,五,四,三,二……】 一。 范佩阳在心里默念,同时点击文具。 【^: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这提示音是给唐凛的,可意识混沌中的他,根本听不见。 二人被一起送回许愿屋的大门前。 郑落竹支着胳膊撑着头,心想老板也该出来了,下一秒,就见范佩阳被传送回来。 只是,地上还多躺了一个人。 郑落竹胳膊一滑,脑袋连同上半身一起猛闪一下,错愕地张大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料到范佩阳的愿望和唐凛有关,但死也想不到老板直接把人带进来了,这思路会不会太生猛。 范佩阳压根没看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唐凛身上。 唐凛的皮肤本来就白,生病后少晒太阳,如今更是白得过分。可现在,他的气色似乎恢复了一些,不算红润,是桃花一样淡淡的粉。 范佩阳看得出神,竟一时辨不出是真的,还是错觉。 无声的安静里,唐凛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范佩阳立刻伸手,扶着他慢慢坐起。 唐凛还有些晃神,眼中茫然,他懵懂地四下看看,看见有过几面之缘的郑落竹,也看见了湖蓝色的奇怪大门。 最终,他还是选择直接问范佩阳:“这是哪里?” 范佩阳沉吟一下,说:“医院。”紧接着他又关切地问唐凛,“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一点?” 唐凛蹙眉看他,用刚苏醒还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范总,你想骗我,也搭个好一点的景。” 范佩阳沉默下来。 良久,他抬手擦掉唐凛额头的汗:“我们回家。” 同一时间,所有人耳内都听见了戏谑的机械音。 【^:恭喜许愿完成!距离新关卡开启还有一个月,请回去认真准备哟~】 5、痊愈 提示音一结束,郑落竹、范佩阳、唐凛就被弹回了现实。 许愿屋对应的现实坐标点是新疆,后半夜的温度寒意逼人。先一步出来的张、万、滕三人没走,本想着再和老板吃个散伙饭,没想到老板还多带了一个人出来。 范佩阳一刻没耽搁,直接带唐凛去了机场。 三人满腹疑问,只能揪住郑落竹。 好在,郑落竹没打算这么快落跑。四个并肩闯关了几个月的伙伴,就近寻了个地方,既是小酌,也是散伙。 “老板许的愿望就是把人带进来?”听郑落竹讲完,三张脸整齐划一地瞠目结舌。 “我只能说,老板一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至于在许愿屋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可以自由脑补。”郑落竹严守一个围观者的本分,只传播,不渲染。 三人大眼瞪小眼,也没瞪出什么眉目,最终放弃高深莫测的前老板,一致把目光对准了郑落竹。 “竹子,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郑落竹放下酒杯,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要说是为了钱,你们会不会骂我俗?” 滕子晏无语:“靠。” 张潜鄙视:“俗。” 万锋芒唏嘘:“俗不可耐。” 郑落竹眯起眼:“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视金钱如粪土……” 话还没说完,三张再也按捺不住兴奋的脸就凑过来了:“快说,你到底跟许愿屋要了多少钱?” “……”他就知道,谈钱最有利于培养感情。 一顿散伙酒喝到天亮,张潜喝高了,一直抓着万锋芒问“真结束了?”“再也不用进那鬼地方了?”,问得万锋芒想再给他塞回去。 其实谁也不能保证,事实上直到这时,三人对于彻底结束噩梦这事儿,也没什么真实感,连带着都不敢太喜悦,就怕峰回路转,来个空欢喜。 郑落竹叫来两辆出租车,一辆送三人回宾馆,一辆送自己去机场。 “这就走?”滕子晏有些意外,“折腾一夜了,多少休息休息吧,你不是说新关卡一个月后才开吗。” “没事儿,飞机上睡呗。”郑落竹打个哈欠,还不忘叮嘱,“倒是你们,不急着回的话就多待几天,当旅游了。” 滕子晏没好气地拍他后背一掌:“范总真该给你评个优秀员工。” 新疆的天,亮得比北京晚。郑落竹到机场的时候日上三竿,去北京的早班机已经起飞很久了。当然这和他关系不大,因为他暂时还没打算回北京,所以如果自家老板像滕子晏说的那样,颁个优秀员工,他还真不好意思领。 引擎的轰鸣声里,飞机急速攀升。 郑落竹看着窗外,地面越来越远,建筑越来越小,最终,只剩白茫茫的云。 他咽了下口水,因气压而堵住的耳朵忽然通畅,原本隔了一层似的飞机轰鸣,机舱嘈杂,霎时清晰真切。 一同真切的,还有他的心跳。 自许愿屋出来后的所有轻松,调笑,云淡风轻,都在这一刻坍塌剥落,他站在假象的废墟里,呼吸不稳,手心发热,露出了最真实的自我。 “先生?”甜美的声音传来。 郑落竹愣愣转头:“嗯?” 推着饮料车的空姐微笑:“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水。”郑落竹条件反射地回答,过了半秒,又回过神似的礼貌笑一下,“麻烦加冰块。” 下午时分,飞机降落在一个北方的城市。 郑落竹给出租车司机报个了地址,四十多分钟后,司机准确将他送到目的地。 这是一栋老国企的家属楼,有些年头了,周围好多类似的楼已经拆迁,盖起了新的小区,只有它还立在那儿,一如那个年代的工人们,淳朴,倔强。 楼虽旧,却有暖融融的人情味,不时有住户从楼里出来,多是上了年纪的,楼上若有人趴窗台望天,还会和下面打个招呼。 郑落竹在离它不远的花坛边坐下来,从下午坐到黄昏,终于看见一对老夫妇,相携出来遛弯。 他安静地目送他们走远。 天色将暗未暗,老夫妇又一同归来。 他悄悄地望着他们回家。 夜幕彻底降临,一扇扇窗亮起温暖灯火。 路灯也亮了,驱散树荫的黑暗,清晰了树下人的侧脸,和那双眸子里的决心。 郑落竹拿手机定了回北京的票,起身前往机场。 …… 三小时前,北京,某私立医院。 “脑瘤已经完全消失,身体各项指标也正常,这根本不可能……”医生很想保持自己理性权威的专业姿态,但检查报告带来的冲击,生生将他的知识体系推到了崩塌边缘。 “确定真的没问题了?”范佩阳只关心这个。 医生极快地平复了情绪,心中的震荡仍存,但镜片后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审视和怀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医生愿意相信医学奇迹,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天方夜谭,尤其这还是自己的病人,唐凛什么身体情况,他太清楚了。 范佩阳神色未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全然没听见医生犀利的质疑,只认真地问:“后续护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有后续,不用护理,他现在就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医生揉揉疼痛的太阳穴,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毕竟这位油盐不进的病人家属,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 “谢谢,”范佩阳起身,“我的人等下过来办出院手续。” 离开医生办公室,范佩阳没急着回病房,而是站在走廊敞开的窗前,静静看外面。 这是个晴朗的下午,北京难得一见的湛蓝色的天,碧空如洗,白云似棉。 范佩阳扶着窗台望了许久,久到指关节有些泛白,才缓缓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不再耽搁,范佩阳转身回了病房,一推门,就见唐凛坐在床上,还穿着做检查时的病号服,但脸色已不见丝毫病容,白里透粉,元气的好看。 范佩阳情不自禁地嘴角往上,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迫不及待:“收拾东西,我们出院。” 唐凛茫然地看着他,眼里没了平日佛系的笑模样,就显得有些冷。 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办法和范佩阳一样,全身心地去感受康复的喜悦。从在那个奇怪的地方苏醒开始,他就被巨大的疑惑包围,随后回北京,做检查,他几乎要被这些疑惑吞没了。前一秒还被脑瘤压迫得痛苦不堪,后一秒就能跑能跳一身清爽? “范佩阳,”唐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到底发生了什……” 声音戛然而止。 范佩阳单手捧住他半边脸,拇指温柔地压到他的唇上。 “我们换个地方说。” 范佩阳的别墅离他的公司不远,但闹中取静,环境极清幽。 已近黄昏,夕阳映得客厅暖意盎然。 唐凛坐在沙发里,望着茶几上的水杯出神,一下子接收了大量信息,他需要时间。 范佩阳静静地等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唐凛终于开口,“你拉我进了一个闯关世界,用那里的道具让我康复,代价是从今以后,我会和你一样,每天晚上闯关,凌晨返回现实?” 范佩阳点头:“总结基本正确,不过不是道具,是文具。” 唐凛:“有时效吗?” 范佩阳:“治疗性文具的效果可以永久保留。” 唐凛:“我以后都不会再生病了?” 范佩阳:“……据我了解,它只是一次性治疗文具,不带终身保险。” 唐凛:“闯关会死人吗?” 范佩阳:“不会,一旦判定受到致命伤害,就会被强制弹回现实,最多受一些轻伤,但会在弹出那一刻,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唐凛:“我可以报警吗?” 范佩阳:“可行性为零,因为只要你想和非闯关者透露信息,就会头痛欲裂到根本无法开口。” 唐凛:“最后一个问题,我是从头开始闯,还是和你一样,只需要闯剩下十关?” 范佩阳:“目前还不清楚。如果分开,我会想办法和你汇合。” 客厅重新静下来,落日的余晖洒在绿植上,叶影斑驳。 事情远没有唐凛想得那样严峻,治愈绝症这种近乎起死回生的愿望,他以为会像很多传说或者名著里那样,要拿灵魂和魔鬼交换,再不济,也得来个倾家荡产,或者夺走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结果都没有。 他不过是和范佩阳到了同一个地方,要做同一件事情。关卡?闯就好了。 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直至此刻,唐凛才真真正正感受到生命重新回流的热度。 范佩阳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那个带给他这一切的人。 唐凛站起来走到范佩阳面前,俯身毫不犹豫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你救了我的命。” 没有花哨的词汇,没有堆叠的感谢,简简单单的事实陈述,却字字千斤。 范佩阳不再克制,猛地回抱住他。 下一秒,天旋地转。 唐凛完全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压进了沙发里。 范佩阳的眼睛极黑,极亮,带着灼热的光。他几乎是在身体紧密贴合的一瞬间,就低下头,去找唐凛的嘴唇。 没得逞。 一只微凉的手顶住他的额头。 顺着往下看,是唐凛微微蹙起的眉。 “行,”范佩阳强行压下身体内的躁动,不太甘心地妥协,“我去洗澡。” 干净利落从沙发上下来,他快步往浴室走,可还没走出客厅,就听见唐凛问—— “范佩阳,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声音里带着的不解和抗拒,让范佩阳脚下一顿,定住了。 6、遗忘的角落 唐凛的尾音在客厅里消散,或许只一两秒时间,可对于定在那里的范佩阳,却漫长得恍若过了一个世纪。 唐凛的反应不对。 被叫住的一瞬间,无数猜测、推断就一齐涌进了范佩阳的大脑。又或者说,它们原本就蛰伏在那里,只等一个契机,这些理性的,非理性的,科学的,荒唐的,严谨的,疯狂的种种曾被范佩阳预设过的灾难后果,便倾巢而出。 为了按住这些,范佩阳几乎倾尽全力。 终于,他静默着转过身来。 先前那些藏也藏不住的喜悦、兴奋、期待、热切,都从他眼底退去,只剩唐凛的身影,孤零零映在那双漆黑眼眸里。 “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反问唐凛。心里的翻天覆地,没在声音里泄露一丝。 四目相对,唐凛忽然慌了一下。有那么短暂一刹,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可最终,他还是对范佩阳摇了头:“我真的不明白。” 范佩阳微微低头,眯起眼睛,这是他在审视和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想找出唐凛的变化,想用这个唐凛和从前的唐凛作对比,来锁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性格。 在许愿屋外苏醒时,明明茫然疑惑却还不忘调侃他拙劣的谎言,是唐凛。 得知他用一个愿望换了他健康,真诚给与自己拥抱和道谢,是唐凛。 人前笑眯眯,只有面对自己时才露出冷然的真性情,还是唐凛。 但从前的唐凛不会推开自己。 如果文具没有让他的性格发生任何变化,唯一剩下的可能就只有,记忆。 “你准备在那里站到天亮吗?”唐凛和他对视得太久,眼睛都酸了。 范佩阳总算迈步,朝他走来。 唐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大病初愈,禁不住三番两次被扑。 意外的是,范佩阳临到跟前,脚下一转,坐回了原本的对面。 “我问,你答。” 唐凛正襟危坐:“好。” 范佩阳:“你记得这里吗?” 唐凛:“当然,这里是你的别墅,而你买这里的理由,只是因为它离我们公司近。” “我们公司?”范佩阳语调微微上扬,抓住重点。 “你我合伙创业的,不然该怎么叫。还是说……”唐凛故意打量他,“趁我生病,你把资产转移了?” 范佩阳没理会玩笑,只片刻不放松地盯着他:“的确是我们一起组建的公司,所以你也是总裁。” “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升职了。”唐凛蹙眉,语气冷淡下来,“范佩阳,你如果再继续这种挖坑式提问,我不玩了。” “你都记得?” “我当然都记得,”唐凛不知道范佩阳究竟想证明什么,“我是脑袋里长了东西,但我人没傻,你现在问我两年前的财务报表,我一样能倒背如流。” 范佩阳:“你是最好的财务总监。” 唐凛:“客观事实。” 范佩阳:“我的财务总监。” 唐凛:“……” 这话在逻辑上没问题,可让范佩阳一说,就哪里怪怪的。 夜色深了,月光照不进来,因为灯光太亮,亮得有些晃眼,有些晕眩。 范佩阳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正在高速运转分析,从被唐凛叫住开始,到现在,一刻未停。 唐凛记得公司,记得职位,记得生病,甚至记得他们是一起创业过来的。所以没失忆?可如果都记得,为什么…… “你记得这里吗?”他忽然再度开口。 唐凛莫名其妙:“你这个问题问过了。” “我是说,”范佩阳顿了下,“这里的装修。” 唐凛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情绪:“你确定要聊这个?” 范佩阳不动如山,再明显不过的坚持姿态。 “好的。”唐凛从善如流,环顾客厅一圈,视线像个没感情的杀手,“不管说过多少次,我都很愿意再说一遍,你的品味糟糕透了……” 范佩阳:“当年装修,我问过你意见。” 唐凛:“是的,然后你在我给了你复古欧式、美式乡村、新中式、地中海等无数风格建议之后,选了极简性冷淡风。” 明明被揶揄,范佩阳却一扫阴霾,连声音里都有了不易察觉的波动:“之后呢,别墅装修好之后,你是第一个来参观的,你当时和我说了什么?” 唐凛仔细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任何印象深刻的:“抱歉,这个真忘了。” 范佩阳怔住,刚刚的期待才冒头,就落空得猝不及防。 当时的唐凛说:范佩阳,你成功打消了我对同居的向往。 他没刻意记,都记住了,唐凛那样细心的人,却忘了。 “但我记得那个,”察觉到了范佩阳的低落,唐凛下意识想弥补,抬起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绿植,“那个是我送的,送的时候还没开花。” 那是一盆鹤望兰,立在落地窗前,已长得高大繁茂,簇拥着的叶片上方,三朵姿态奇异的花,明亮的橙色带一点紫,像三只振翅欲飞的小鸟儿。 “你把它养得不错。”思来想去,唐凛又补了一句干巴巴的表扬。 范佩阳:“你送它过来的时候,也说过话。” 唐凛:“……” 范佩阳:“忘了?” 唐凛:“我从来不知道,你记忆力这么好。” 范佩阳:“是你的记忆力变差了。” 当时的唐凛说:范总,它可比我娇气多了,你千万别把它养死。 他问:如果死了呢? 得到的回答是:那我就不要你了。 他没给唐凛不要他的机会,鹤望兰开得越来越好,可是送花的人都忘了。 不用再做什么可笑的问答游戏,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唐凛记得一切,独独忘了和他们感情相关的。 范佩阳想不通。 他手里的治愈性文具,还有、,可他不要初愈,他要痊愈,他也不能百分百相信华佗,因为神医也有治不好的疾症,所以他才最终选了。 任何文具都可能产生预料外的效果,这个心理准备他有,甚至是唐凛的所有记忆都退回到生病之前,他都觉得可以解释得通,可那个文具就像一把手术刀,只精准摘掉了所有与他和唐凛感情关联的细节碎片,为什么? “如果你没问题了……”唐凛淡淡出声,“能换我问一个吗?” 范佩阳回过神,对上唐凛冷清的眼:“你想问你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唐凛说:“你不会无缘无故问我那些。” 范佩阳笑一下,笑意还没到眼睛,就散了:“不算大问题,你只是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唐凛:“什么关系?” 范佩阳:“能让我刚刚一系列行为合理化的关系。” 唐凛的眉头深深锁起。他很少这样,通常再不高兴或者再困扰的事情,也只会让他轻轻蹙眉,可现在,他控制不住了。范佩阳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他无法淡定。 如果是别人把他压进沙发里,被拒之后还要告诉他,他们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不管是谁,只要不是范佩阳,他都能让对方后悔认识他。 偏偏就是范佩阳。 这是他在从前就可以过命的朋友,何况几小时前,对方还用一个愿望,换他新生。 “证据,”唐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说我们是这样的关系,证据呢?” 范佩阳不解思索起身,走出客厅。 再回来,他的手上已经多了许多东西——西装、衬衫、睡衣、拖鞋、洗漱用品等等。 衣服是唐凛的尺码,拖鞋是唐凛最爱的设计师原创,洗漱用品看不出归属,但都一式两份,足以证明范佩阳这里有一名常住、或者随时会来住宿的人口。 “都是我的。”唐凛没疑问,直接认领。 “够了吗?” “什么?” “证据。” 唐凛抿紧嘴唇,良久,无可奈何叹口气:“这些,只能证明我经常住在这里,事实上在你买这里之前,我也经常在你原来的家里过夜,谁让你的房子总是比我好。” 范佩阳紧紧盯着他,目光里带着夺人的压迫力,几乎一个字一个字问了:“那你想要什么证据?” 唐凛毫不迟疑迎上那目光:“合照,情书,聊天记录……或者小电影,”他云淡风轻地耸下肩,“如果有的话。” 范佩阳沉默下来。 “都没有?”唐凛怀疑地眯起眼睛,“就算我们忙得没时间浪漫,连个能证明关系的聊天记录都不存在?” 范佩阳:“我们通常不用手机聊天,有事只打电话。” 唐凛:“显然你并没有电话录音的习惯。” 落地钟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哒”,是时针、分针、秒针完全重合的细小机械音。 午夜,十二点了。 唐凛生生陪着范佩阳在客厅里坐了一晚上,没坐出任何突破性成果。 “我去客房睡了。”他不想在重获健康的第一天,就熬通宵,而且,客厅里的压抑已经让人待不住了。 范佩阳也站起来。 唐凛没言语,轻车熟路来到他惯常住的客房前,推开门,屋里的陈设丝毫未变。 走进客房,唐凛转身关门,范佩阳却长腿一迈,进来了。 唐凛挑起眉毛:“什么意思?” “也许试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范佩阳说得极其自然。 唐凛定定看了他两秒,抬手干净利落把人推了出去。 “砰——” 范佩阳站在严丝合缝的实木门前,并没有因为被驱逐而太过沮丧。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唐凛的记忆缺失,才是意料外的。 刚刚得知有许愿屋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来了。 原来,幸运是有标价的。 一门之隔,唐凛躺进床里,这个晚上第一次摸出手机。 为什么不在客厅里看,或许潜意识里,他也有些害怕。 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回来之后,他就忙于回北京,检查,出院,期间几乎没碰过手机。如果他真像范佩阳说的,丢掉了某些记忆,那么或许他现在对于自己手机的认知,也是缺失的。 范佩阳的手机里没任何证据。 自己的会有吗? 关掉顶灯,打开床头灯,房间柔和下来。 唐凛解锁手机,从聊天软件翻起,然后是短信,电话,备忘录,记事本。 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确常和范佩阳通话。 相册,被唐凛放到了最后。 轻轻点开,最近的照片都是在医院拍的,医生,护士,绿地,花坛,还有单云松,和他自己。 生病也不忘自拍,唐凛还挺骄傲自己的心态。 往前翻,还是医院,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拍了这么多,就像要把生命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下来。 再往前,终于是还没生病的时候了,照片数量开始骤减,有时两个月也不拍一张。 时间轴一下子快起来,往上划没两下,就到了四年前。 唐凛滑动的手指忽地停住,那是一张自拍。 四年前的九月,照片显示时间23:15。 范佩阳就坐在他刚刚坐过的沙发里,应该是睡着了,手机主人偷偷亲了他,还厚颜无耻地偷了张合影。 7、初来乍到 新关卡开启当天。 郑落竹准时来自家老板公司报道。然后,他就坐在范佩阳办公室的会客沙发里,看着老板签文件、签文件、签文件。 半小时后,范总终于让助理进来拿走了最后一份文件,这才放下钢笔,抬头:“都准备好了?” 郑落竹一拍脚旁沉甸甸的行李包:“放心,老板,能带的都带了,我还放了几把刀进去。” 新关卡是否允许携带武器,谁也说不准,不过带上总比不带强,如果不让,顶多是被吸进关卡的时候,武器依然留在现实,但万一让带呢,那就可以防身了。 范佩阳点点头,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气色不错。” 郑落竹立刻精神抖擞,腰板倍直:“我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干,就可劲儿吃,管够睡,把前面闯关熬的夜都补……” 四目相对,郑落竹渐渐没了声。 眼下明显一片疲惫泛青的老板,好像,并不是,真心想称赞他的气色…… 微风从半开的窗扇溜进来,吹得案头一本书翻开了页,作响。 范佩阳循声而望,视线却在半路落到了不知名处,像突然陷入了冥想和沉思。 郑落竹没敢打扰,经验告诉他,料理完公司事宜的老板,已经极速切换回闯关模式,作为雇员,他等着听吩咐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范佩阳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开始轻叩,一下,一下。 “为什么……这次要给我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新关卡的坐标……在哪里……” 郑落竹不太确定地搭话:“老板,你是在问我吗……” 范佩阳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你有什么看法?” 郑落竹:“没有。” 范佩阳:“好的。” 郑落竹:“……” 他好像,不,他绝对是被嫌弃了。 毫无预警,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来人省略了敲门环节,很自然就推门进来了。 郑落竹条件反射地站起,和唐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连忙礼貌打招呼:“唐总。” 他和唐凛有过两面之缘,但真正说上话,这是第一次。 意识到唐凛可能还不知道他名字,郑落竹又立刻补充:“我是郑落竹,您喊我竹子就行。” 唐凛朝他笑一下,淡淡的礼貌,淡淡的疏离:“叫我唐凛就行。” 余光里,自家老板正密切关注这边,郑落竹用力点头:“好的,唐总。” 唐凛微微颔首,没再纠缠称呼,转而走到范佩阳的桌案对面,拉出椅子坐下来。 郑落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的侧影,总觉得对方好像不一样了。前两次见,都是在医院,唐凛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态特别好,人很乐观,也很温和,可现在的唐凛,似乎有一点点冷。 三人在这间办公室里,一直待到深夜。 其间范佩阳又和唐凛叮嘱了一些关卡内的事情,唐凛一一记下。 那晚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记忆缺失的事。 午夜00:00 “咕咕——” 唐凛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这回他听清了,的确和范佩阳说的一样,是猫头鹰叫。 天花板上生出一个紫色漩涡,将三人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他们跌落在一个狭窄的楼道电梯前。楼道很旧,亮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广告和招牌,电梯很破,门前还一层横拉式的铁栏栅,颇有些上世纪香港九龙城的风情。 只是,三个人落地,却有七下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意外。 “五黑党?” “张权?” “老葛?” “小郁小李?” 一人一句,基本就彼此认全了。 都在闯关里见过的,有些甚至还交过手。 “我说怎么让我等二十天,原来是为了凑人数。”葛沙平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 “二十天?那你亏了。”郁飞n瑟道,“我们足足休息一个半月。” 郑落竹一听这话,基本就明白了,新关卡开启的日期是固定的,但每个队伍抵达许愿屋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自然各队的休假长度都不同。 问题是,为什么新关卡开启的时间设定得这么晚? 真像许愿屋里听见的那样,为了让他们有时间做更充足的准备,还是像葛沙平说的这样,是为了多凑一些人数…… “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葛沙平用他独有的大嗓门,爽朗调侃,“看来咱们都是有宏愿的人啊。” 没人接茬,大家面上嘻哈,一笑而过。 上一关必须要全队五人一起闯过,才能进入许愿屋。可现在七人,没一支全须全尾的五人队,显然各队都买到了能够彻底离开这里的情报,并有队友成功离开。 最后剩下他们,用留下换了愿望。 不过这个话题,没人喜欢拿来社交。 “叮——” “叮——” 两声提示音前后响起,第一声是电梯抵达,第二声则来自每个人的手臂。 唐凛将大衣袖子推上去,第一次见到那个被范佩阳科普了许久的重要标志,一个猫头鹰头。 点击图案,便能查看收到的提示—— :文具已全部清空,请闯关者进入电梯。 唐凛本就没有文具,对此毫无感觉。 其他人的脸色却都不大好看,年轻气盛如郁飞,“靠”都骂出来了。 电梯门和铁栏栅一齐打开,露出空荡荡的轿厢。 张权放下手臂,招呼众人:“既来之则安之,走吧。” 唐凛第一个走进电梯,站到最深处,而后电梯渐渐塞满,随着郁飞、李展最后进入,轿厢门缓缓关闭,电梯开始下行。 郑落竹暗自去摸旅行袋,刀还在,不错。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他们自以为熟悉的关卡规则,已经悄悄改变。 …… 地下城。 “叮——” 清脆的提示音,不大,却能穿透沉闷的机器轰鸣。 站在原地的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同时抬手看,不远处的郁飞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点开猫头鹰图案,原本应该显现在手臂上的界面,弹到了眼前的半空中,不过每个人都只能看见自己的,就像有个私密的专属投屏。 新的界面比从前发生了一些变化,确切的说,是简化。选项卡只剩两个——和。 的作用是显示关卡内的一切提示信息,目前来看还是老样子,不过里面多了一条新信息:文具树已生成,满足相应条件,即可解锁相应永久性文具。 的作用是存放“文具”,但现在,在已经被清空的一排排文具格的左边,又多了一棵“文具树”。 从树根,到树干,再到树枝,每一个阶段,都挂着一个“永久文具格”,里面写着解锁该文具的条件,越往上,要求越高。 以郑落竹的文具树为例,树根处的文具格已经解开了,是[铁板一块],并没有像普通文具那样带着[攻][防][幻]的前缀,就是清清爽爽的文具名。 再往上,则依次是—— [?/100/1关] [?/500/2关] [?/1000/3关] [?/2000/4关] [?/?/?] [?/?/?] [……] 真正明确解锁条件的只有四个,再往上,就是问号问号问号了。 郑落竹现在也一脑袋问号。 1关、2关这些倒容易理解,应该就是从现在开始,算新起点,比如他们所在的这里,就是第一关,想解锁永久性文具,需要闯过相应的关卡。但100、500、1000这些都是什么意思?钱?分数?经验?搜集某种物品?搞不明白,从前的关卡里根本没出现过。 不过从前的关卡里也没永久性文具,所有文具都是一次性,用完就没了。从这点上说,来一棵文具树还是挺不错的,虽然[铁板一块]怎么看都是纯防御性质的,且朴实得毫不拉风,但一直随身带着,也挺有安全感。 “老板,你的第一个永久文具是什么?”看完了自己的树根,郑落竹就开始好奇别人的。 范佩阳静静望着半空,久久不语。 郑落竹:“……” 老板好像不想聊这个问题。 “竹子,”唐凛忽然看过来,“你的文具树解锁了?” 郑落竹点头:“对啊,最底下那个直接开了。” 唐凛蹙眉,又抬头看半空。 郑落竹回过味儿来:“你的没开?” 唐凛说:“一个都没有,全锁着。” 两人再次对视,而后一起看范佩阳。 “我也解锁了一个。”范佩阳收回目光,半空中的界面随之消失。 郑落竹担忧起来,他和范佩阳都解锁了,偏偏是最没经验的唐凛…… 范佩阳:“有我在,你不需要用文具。” 唐凛:“……” 郑落竹:“……” 老板就是牛逼。 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不,是两拨人,各有六七个,一伙一水的白衬衫小鲜肉,一伙全是壮汉肌肉男,稀稀拉拉走在一起,斩钉截铁毫不融合。 白衬衫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精英范十足。壮汉为首的是个大花臂光头男,杵那儿就能吓哭小孩儿。 两个人并排走在前头,嫌弃得毫不掩饰,闲聊得热热闹闹。 白衬衫:“动作挺快。” 大花臂:“你们也不慢。” 白衬衫:“我要是你,不必跑这趟,那四个一看就是我们白组的。” 大花臂:“你可歇菜吧,长眼睛都能看出来你们组没好货。” 白衬衫:“如果没记错,你们步步高升有半年没增加过新成员了吧?” 大花臂:“操,那是他们没眼光。步步高升,我们名字多大气,寓意多好,一关一关往上闯,一关一关往上升,都他妈不识货。” 白衬衫:“我很庆幸他们有一个健康的审美。” 大花臂:“真想弄死你。” 白衬衫:“新人看着呢。” 大花臂:“你又多活一天。” 聊天结束,二人也来到了范佩阳他们面前,后面跟着的兄弟立刻站直,一分为二,小鲜肉归白衬衫,壮汉们归大花臂。 阵势挺吓人,但真正和四人对接的,是两张热情洋溢的脸。 “你们好,”大花臂先伸出了友谊的手,也不管四人乐意不乐意,挨个握了一遍,郁飞离得有点远,他干脆走过去和他握,完后再回来,“叫我鲨鱼就行。你们刚刚经历过电梯筛选,肯定也发现了,这里和前面的关卡都不一样,死是真死,难是真难,别说闯关,就是想在这里活下来,你们也得找个集体,我们步步高升,就是这么一个温暖大家庭……” 花臂,肌肉,平均一米九以上的身高。 郑落竹默默观望,嗯,的确很有安全感。 “说完了吗,说完请换我来,”白衬衫推了推眼镜,语气很客气,抢发言权却一点没手软,“你们好,我叫吕爵,不需要可笑的外号,我们白组都是实名制……” 先被打断,再被讽刺,这都是常规操作了,但鲨鱼还是要紧紧环抱粗臂,才能忍住不一膀子给吕爵抡飞。 郑落竹偷偷去看范佩阳,希望能从老板的眼神中,找出一些态度倾向。 没有。 老板好像完全没在听。 8、打劫 难闻的空气,灼热的风,诡异的地下城,奇怪的组织。所有这些,都好像离郁飞很远。 他只知道,李展死了。 那个和他一同闯过了前面所有关卡的兄弟,就这么没了。昨天晚上吃宵夜的时候,他还在和他吹牛…… “李展,我绝对会以最快速度挑翻后面所有关卡,你就跟着哥飞吧。” “哈哈,那我可得把你翅膀抓紧了。” “话说回来,我留下是迫不得已,你干嘛也不走啊。” “好奇。” “啊?” “为什么会有这个闯关世界,又为什么会选中我们?” “……” “郁飞,你信我,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凭空出现,背后一定有原因。” “靠,你个神经病,能闯过关卡就阿弥陀佛了,你还想着搞研究?!” “你是在表扬我吗。” “不,我在膜拜学神。” 当时的李展笑笑,不说话了。 他总是这样,不争辩,不反驳,只默默努力,然后用事实教你做人。 “这就是地下城了,你倒是调查啊,你他妈说话不算话……”郁飞放在地上的手死死握拳,关节泛白,克制不住地颤。 眼泪落进土里,溅起细细的沙。 “想报仇吗?”旁边忽然传来声音,低低的,但挺清澈。 郁飞猛地转头,是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他身体防备性绷紧:“你是谁?” “和你一样,在电梯里失去了伙伴的人。” “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你现在就应该和那几个人站在一起,看着前方,而不是回头去砸电梯门。”男人蹲下来,和他平视,“但是回不去了,你能做的除了接受,就只有复仇。” “要怎么做?”郁飞的声音沉下来。 “搞清楚这个鬼地方,然后,毁掉它。”男人只露一双眼睛,那里却闪着足够坚定的光。 吕爵还在侃侃而谈,相比鲨鱼笼统画大饼的风格,他细致务实多了。 “基本住宿,食物配给,日常应用,简单医疗,这些都是白组能给到的保障。当然更重要的是闯关,个人闯关和有组织的闯关,安全性和成功率的差别,不用我多说吧……” 不用多说,因为就没人听了。 范佩阳、唐凛、郑落竹,此刻一起转头,看着郁飞和一个奇怪的口罩男,渐行渐远。 鲨鱼也看见了,不爽地朝那边扯嗓子吼:“每回都偷偷摸摸,敢不敢光明正大地抢人——” 话肯定是传过去了,不过口罩男完全没搭理的意思,带着郁飞一转,就消失在了某条巷子里。 “不用管他们,”吕爵拉回三人注意力,“一群科学怪人,专忽悠那些心态崩了的,咱们继续……” 话还没说完,范佩阳和唐凛就一起抬手,做了个标准的“不用”手势。 范佩阳:“我不习惯被领导。” 唐凛:“我不习惯被领导。” 声音比动作更整齐。 吕爵:“……” 鲨鱼:“……” 交谈被画上了不容置疑的句号。 郑落竹忽然有点心疼替组织纳新的两位员工。 “我们也走吧。”撂下这么一句,范总就干净利落转身。 唐凛连话都没撂,走得比他还潇洒。 郑落竹忙不迭跟上。 鲨鱼静静望着,真心实意道:“我想揍他俩。” “不用你,”吕爵看着某个方向,嘴角一勾,“早有人蠢蠢欲动了。” 鲨鱼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就在那三人刚刚走过的巷口,几个黑影正盯着他们背后,伺机而动。 “唉,直接选我们步步高升多好,”鲨鱼叹息,“保证一路稳稳当当。” 吕爵似笑非笑:“人总要吃了苦头,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路越往深走,灯光越昏暗,两边还时不时有潦倒的闯关者,眼神涣散得你也分不清他是不是盯着你。 郑落竹浑身不适,甚至觉得空气都愈发黏腻了。 他一个用力把旅行袋扛到肩上,挨着范佩阳身边走:“老板,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范佩阳:“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唐凛看着路两旁破败的房屋,要么房门紧锁,明显的拒绝意味就差直接挂“请勿打扰”的牌子了;要么连房门都不存在,一眼看到底,甚至能透过墙上破洞直接看到后街,住人实在勉强。 范佩阳的手臂忽然横过来,不让他再继续往前。 唐凛脚下一顿,就见范佩阳转身向后:“出来。” 巷口转角阴影里藏着三个男人,一个穿着破t恤,一个穿着老头衫,还一个胖乎乎的光着膀子。 三人本想偷袭,没料到范佩阳这么敏锐。 “等会儿一切听我的。”破t恤低头和下面两个脑袋叮嘱。 老头衫和胖乎乎一齐点头:“放心吧,大哥。” 说完话,破t恤带着俩小弟,大摇大摆走出巷子,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之下。 “我们只要东西,不伤性命,”破t恤在距离三人四五米处站定,颇有道义地表明立场,“旅行包放下,人走。” 范佩阳、唐凛、郑落竹,人手一个旅行袋,还都塞得满满。 老头衫和胖乎乎,盯着那几个包眼睛都放光了。 “不可能。”范佩阳的拒绝没留任何余地。 老板言简意赅,郑落竹不行,必须义正言辞:“你们哪冒出来的三头烂蒜,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还学人打劫?” 也不知道哪个词扎了心,三人一瞬间变了脸。 破t恤冷笑:“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他给了胖乎乎一个眼色,“老三,弄他们!” 胖乎乎得令,立刻集中精神,紧紧盯着他们。 郑落竹心里一凛,不好,这是要用文具! 可已经来不及了,脚下的地面极速生出荆棘丛,将他们的脚踝牢牢锁住,稍微一动,荆棘刺就扎得肉疼。 旁边的唐凛直接蹲下去了。 郑落竹以为他是疼的,一转头,却发现第二次见到文具的唐总,正蹲那儿低头认真观察呢,满眼学术研究的专注。 紧接着,自家老板也蹲下去了,单人研究立刻变成双人小组。 “这个文具好像没有张权在电梯里用的那个强,”唐凛沉吟着,“好解决吗……” 范佩阳伸手捏了捏荆棘滕:“用刀应该就可以割断。” 唐凛:“割断了会再生?” 范佩阳:“会。想一劳永逸,只能解决文具使用者。” 唐凛:“你说过,可以用攻击让使用者分散注意力,不能再持续操控文具。” 范佩阳:“或者直接让他受伤,精神力一旦薄弱,也会失去对文具的驾驭。” 唐凛:“门道还挺多。” 范佩阳:“慢慢摸索就好了。” 郑落竹:“……” 胖乎乎:“……” 老头衫:“……” “靠,你俩现场教学呢?!”破t恤要疯,“老二,把他们手也给我弄住!” 老头衫一个激灵,总算从文具使用小课堂回神,屏息凝气,浓眉一锁。 凌空就飞来一根黑绳,将三人手腕牢牢绑到一起。 郑落竹快憋屈死了,如果不是文具盒被清空,他们何至于这么被动挨打。 而且以前闯关的时候,对方对你使用了什么文具,耳内是会有提示的,但到了地下城,这种提示就消失了,他连对方用在他们身上的究竟是什么文具都不清楚,遑论反击。 见他们脚下、手上都被制住,抢劫犯三人组终于上前。 破t恤就看范佩阳不顺眼,硬生生将旅行袋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剩下老头衫抢唐凛,胖乎乎抢郑落竹,眨眼功夫,三个旅行袋就易主。 破t恤得意地掂一掂:“嚯,还挺沉。” “记住,下回别那么嚣张。”随意地拍拍范佩阳大衣,破t恤拎着旅行包,转身逍遥离去,t恤随着他走路来回晃荡,不时露出腰间匕首。 范佩阳不动声色,紧盯着那匕首。 刚刚被攻击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管是老头衫还是胖乎乎,使用文具的时候都没有点手臂的动作,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直接用意念发动文具。 如果他们可以,自己肯定也可以。 破t恤已经走出很远,但腰间的匕首纹丝不动。 范佩阳额角开始出汗,他果断改变目标,去盯破t恤手中的旅行袋。 很快,旅行袋的拉链头,有了轻微晃动。 范佩阳再接再厉,几乎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里。 拉链头开始移动,慢慢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开了旅行袋的拉链。 老头衫和胖乎乎要保持荆棘和黑绳的文具效果,只能正对着范佩阳他们,一点点后退,速度自然就慢。 破t恤走出很远,才想到要停下等等小弟,无意中低头,却发现旅行袋的拉链半开着。 他有些纳闷儿,没记得刚才抢包的时候拉链是开着的啊。 正疑惑,一个绿皮罐头忽然顺着打开的拉链飞出,直冲破t恤而来。 破t恤根本来不及躲,但罐头也没砸到他,而是顺着他脸边飞了出去。 两三秒后,罐头又飞回来,这次终于呼上了破t恤的脑门儿。 那沉甸甸的罐头跟小钢炮似的,呼脑袋上就是挨板砖的效果。 破t恤懵逼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捂着额头向后转。 范佩阳定定看着他,神情沉静。 破t恤咬牙切齿:“低估你了,文具树操作得挺熟练啊……” 随着他的尾音,半空中忽然浮现出无数利器,有匕首,有短剑,刃尖全部对准范佩阳三人。 郑落竹呼吸一滞,想去点手臂,可手被捆着呢。急得要发狂时,脑中忽然浮现出自己文具树上唯一的永久性文具[铁板一块]。 郑落竹怔住,再联想破t恤三人从无点手臂的动作,一下子明了。 半空中的利器开始微微颤动。 郑落竹屏息凝神,集中一切注意力! 利刃齐发,如剑雨般俯冲而下。 一块铁板及时出现,挡在了三人头顶。 “当啷——当啷——当啷——” “扑扑扑扑扑扑——” 刀剑蜂拥而下,但扎着铁板的是少数,大部分都偏到了十万八千里,戳到了地上。 饶是如此,铁板还是被扎出一些凹坑,还有一把匕首,直接将铁板扎透了,露出一点刃尖。 郑落竹抬头看着铁板,目光凝重。不够,作为一个防御性文具,这样的效果远远不够。但并不全是文具的问题,更多的是操控力的问题,就算[铁板一块]并不是多强大的防御性文具,他也依然没能发挥出其100%的威力,他能明显感觉到意念操控的生涩和力不从心,这个恐怕需要练。 范佩阳没给对方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就在郑落竹思索的时候,他已经眼底一沉,先前那个罐头再度飞起,速度和力道比之前都强了一点,绕着破t恤、老头衫和胖乎乎,就是一阵无差别攻击,不过精准度还是很低,撞十下,能中两三下,但足够撞得他们脑袋嗡嗡了。 三人想去抓罐头,根本抓不住,被这么接二连三地砸,没多久,就彻底蒙圈了。 他们一蒙圈,再驾驭不住文具,“荆棘”、“刀剑”、“黑绳”接连消失。 罐头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三人抱头躲闪,哀嚎此起彼伏。 “大哥,你是大哥——” “我们不要包了还不行吗——” “你他妈这是什么文具啊啊啊啊——” “老板……”劫匪叫得太惨,郑落竹有点不忍心。 范佩阳停了文具操控,轻舒口气。 唐凛看见了他鼻尖的汗,微微一怔,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问:“操纵文具树很难?” 范佩阳低声道:“比普通文具难控制,想发挥出百分百效果,还得练。” 终于从罐头噩梦里解脱出来,三人坐地上喘粗气。 郑落竹迅速把自家旅行袋都收回来。 唐凛来到破t恤面前:“为什么抢东西?” 破t恤捂着脑袋站起来,发现还矮人一截,郁闷至极:“饿啊!都他妈两天没东西吃了,要不是饿疯了,谁干这个!” 唐凛:“我看你们干得挺熟练。” 破t恤:“我们、我们那是提前彩排,准备充分!” 唐凛:“是挺充分,杀人抢劫一条龙。” 破t恤冤死:“谁想杀你们了,刚才那些刀啊剑的,就是吓唬吓唬,没看都戳地上了吗!” 唐凛:“有几个扎着铁板了。” 破t恤欲哭无泪:“你试试饿了两天再用文具,你扎你也偏。” 唐凛沉吟片刻:“吃的,我们可以分你们一点。” “你说真的?”破t恤不可置信地瞪大小眼睛,第一次认真看唐凛,发现这人才是三人里最帅的,既不会像那个用罐头的冷峻得让人有压迫感,又不会像那个用钢板的带着痞气,就是云淡风轻的舒服,温柔优雅的好看。 “真的。”唐凛点头,“你们住哪里?” 破t恤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唐凛没急着解释,反而先回头去看范佩阳。 范佩阳一直在看他,视线直接对上。唐凛的目光里带着询问,范佩阳会意,朝他点了一下头。 郑落竹慢一拍,但也懂了,立刻加入,点头如捣蒜。 唐凛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脸上不明显,但笑意清晰从眼底划过。 郑落竹愣愣地眨下眼,忽然觉得唐凛应该多笑,不是病房里曾见过的那种和煦温柔的笑容,而是这种有点淡,有点凉,但真心的笑。 很漂亮。 “你们住哪里?”重新看向破t恤,唐凛又问了一遍。 破t恤犹豫不言。 唐凛循循善诱:“吃东西,当然要找个舒服的地方。” 破t恤忙摇头:“不用不用,在这里给我们吃的就行。” 唐凛有些为难,声音莫名柔和下来:“可是这里没有开罐头的东西。” “……”破t恤发誓,他被威胁了。 “就这么说定了。”唐凛拍一下他的肩膀,“我们管你们饱,你们管我们住。” 范佩阳把他的手,从破t恤肩上拿下来,转头朝傻了的胖乎乎和老头衫道:“带路。” 机器的轰鸣声停了下来,这意味着地下城的时间,也到了晚上。 纳新失败的白组和步步高升两拨人,还在原地,远远观战了全程,直至目送六人身影,消失在窄巷深处。 “我怎么觉得那仨劫匪,更像被打劫了。”鲨鱼揉揉耳朵,总好像还能听见罐头下的哀嚎。 吕爵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脸上再不复先前的热情:“如果他们执意单干,恐怕会成为很难缠的对手。” 鲨鱼斜眼瞥他:“你们不是又要来那套吧,得不到就毁掉?” 吕爵推了推眼镜,微笑:“幼苗不拔,长成树,砍起来就费力了。” 鲨鱼搓着粗壮花臂,一阵恶寒:“你们白组果然都是坏蛋。” 9、地下井 幽暗的管道冰凉潮湿,爬到尽头,一块金属网挡住了路。 破t恤上前鼓捣一番,金属网像门一样侧开,几个人爬出管道,落进了劫匪三人组的“家”。 郑落竹站在浑浊暗淡的灯光底下,莫名心酸:“你们还能混得再惨点不,都沦落到地下城了,还要住地下井?” 这是地下城的地下排水系统,三个方向的排水道在此交汇,形成的一个可栖身的空间,纵向约三米高,横向有七八米宽,由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石砖砌成,管道嵌在每一面砖墙里。三块生锈的金属网分别挡住了三个管道的截口,将这里封成了一个简陋却不失安全的地方。 一张折叠的单人床,一把木头椅,就是这里唯二的家具。日用杂物都堆在一边墙根,另一边墙下则铺着几卷铺盖。乱是乱了点,但不太脏,见不到生活垃圾,看得出有打扫痕迹。 “这喷的什么啊。”郑落竹来到放杂物的那面墙,弧形砖壁上喷了一块涂鸦,乱七八糟,但色彩缤纷。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有。”破t恤让胖乎乎和老头衫把地上的铺盖卷起来,清理出更大的地面空间。 虽然看不懂,但郑落竹还是欣赏了半天。在这灰突突的地下道里,终于能看点彩色,还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意思是你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人住过这里了?”唐凛在清理干净的地面上坐下来,打开旅行袋,拿出几个罐头。 “肯定啊,上面找不到房子,就得往这里钻呗。”回答他的是老头衫,话是和唐凛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罐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没出息。”破t恤拍了小弟脑袋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到唐凛对面,乖巧等待。 唐凛没吊他们胃口,直接把罐头分了。 三人狼吞虎咽,知道的是饿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报刚刚的一罐之仇。 范佩阳在“屋”里查看了一圈,才脱了大衣,坐到唐凛旁边。 唐凛终于找到机会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真正闯关?” 范佩阳淡淡摇头:“还不清楚。” 里的最后一条信息,依然是刚进入地下城时的“文具树已生成……”,那之后,再没任何新提示。 这一关的任务是什么?要怎么才算通关?所有信息都是空白。 当然,获得信息的渠道除了小抄纸,还有别的,比如眼前的劫匪三人组。 范佩阳才把视线放到对面三人身上,还没开口,倒让听见他和唐凛说话的破t恤,抢了先。 “你们就别想着闯关了,关卡的开放时间没个准儿,上次开都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 范佩阳怔住,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两个月前?” “对。”破t恤说,“不是天天都能闯关的,必须得是闯关口开启了,才能进去。” “开放时间没有规律?” “完全随机。可能隔两个月,可能隔三个月,还可能就隔一个礼拜。不过……” “嗯?” “每回闯关口要开启的时候,都会提前七天给提示。” 范佩阳静默片刻,问:“闯关口在哪里?” 破t恤刚塞进嘴里一大口罐头肉,含混不清道:“城中心的地铁口。” 不知哪里来的风,顺着管道吹过来,吹得金属网轻晃作响。 郑落竹倚着墙,一颗心往下沉。难道他们也要在这里等两个月?不,看路边那些闯关者,还有眼前这三个人的状态,或许还不止两个月…… “在这里,多久能回一次现实?”范佩阳再度开口。 破t恤正埋头苦吃,胖乎乎就替大哥答了:“回?梦里回吧。” 老头衫也抬起头:“我在这里待一年了,都他妈没回去。” 范佩阳盯住他俩:“说具体点。” 胖乎乎叹口气:“具体点就是只要进了这里,就不可能回去了,既来之,则死心之吧。” “话也不是这么绝对,”老头衫追加补充,“据说闯到上面,就有机会回去了,不过也都是说,反正我没见过。” “上面?”范佩阳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第一次是在假张权嘴里。 “就是下一关。”老头衫说,“闯过这关,才能到上面去闯下一关。” “你们也别想着回了,想想怎么在这里活下来,才是正经的。”胖乎乎彻底吃完,舒坦地摸着肚子:“每天发的食物基本都被各个帮派瓜分了,你们如果不加入帮派,要么虎口夺食,要么坐地等死。” 每天,食物,帮派。 范佩阳很快圈出重点,指尖在膝盖上轻叩:“每天食物谁发?发放数量和发放方式?各帮派养那么多人,目的是什么?” 胖乎乎只听清了第一个问题,然后就跟不上思路了,而范佩阳等待的目光,又让他莫名羞愧,总觉得答不上这些问题,白拿了一份工资……呃,等一下,这又不是公司例会,他心虚什么? “地下城东北角,有一个上面通下来的巨大管道,”破t恤也吃完了,总算能愉快聊天,“每天固定一次,有食物从管道里滑下来。别问我谁给的,从哪里给的,没人知道,反正就是上面,也别想着进管子往上爬,这么干的都死了……” “客观说呢,食物给的不少,面包、牛奶 、香肠、水果都有,时不时还会给一些蔬菜和肉,但对于地下城这么多人,就供不应求了,所以各帮派都会派人在管道那里守着,食物一下来,就先被他们分了……” 破t恤歇口气:“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帮派了吧。” 【基本住宿,食物配给,日常应用,简单医疗,这些都是白组能给到的保障。】 唐凛想起吕爵的话,结合破t恤给的信息,前因后果就完整了。 帮派形成规模,才能占有资源,而资源又成为继续扩大规模的砝码。 不过既然有水果,就意味着有果核、果籽…… “为什么不试试种地?”唐凛出声询问,单纯好奇。 “当然种了,你所有能想到的都有人试过了。”破t恤一脸生无可恋,“不管种什么,不管种地里,种水里,有土栽,无土栽,怎么种都没用,根本不长。” 管道深处有水流过,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屋”里安静下来,范佩阳从刚刚就陷入沉思,郑落竹靠着涂鸦墙,神情严峻。 上面究竟是什么?谁给的食物?这些疑问都要往后排。单是不能回现实和食物短缺,就够要命的。 唐凛也知道情况不妙,却还是按捺不住探索的心。 这个世界的死亡危险,让他恐惧,这个世界的未知,又让他好奇。 趁着没人说话,他俯身悄悄凑近破t恤三人,低声问:“之前打架,你们用的什么文具?” 吃人嘴短,三人如实相告。 胖乎乎:“[荆棘丛生]。” 老头衫:“[束手就擒]。” “[刀剑无眼]。”破t恤说完又补充,“不过都是文具树,我们哪有一次性文具。” 荆棘,黑绳,刀剑雨。 唐凛回忆起战斗过程,一一对上了。 “你的文具树是什么?”破t恤也好奇起来,毕竟这位一直没出手,实在神秘。 唐凛想起自己尚未解锁的文具树,沉默。 他也想知道。 破t恤没等来唐凛回答,倒看见范佩阳瞥过来了,立刻抓住新目标:“你那罐头是什么文具招式?” 范佩阳看他,一直看他。 破t恤:“……嗯,我不问了。” 有人退缩,有人执着。 唐凛一眨不眨地望范佩阳,眼神里写满了好奇好奇好奇。 无声对视良久,范佩阳沉着脸挽起衬衫袖,点开文具盒,将手臂递过去。 唐凛立刻低头查看。 范总文具树的树根处,解锁的永久性文具是——[懒人的福音]。 “……”唐凛默默帮他把袖子放下来,又拍了拍,抚平褶皱。 郑落竹好奇死了,也没敢偷看,愈发心酸。 别人怎么问都藏着掖着,唐凛一个眼神,老板就递胳膊,大型双标现场啊。 吃饱喝足,破t恤他们就哈欠连天,要睡觉了。 他们一打哈欠,传染得唐凛也困倦起来。屋里就一张床,破t恤非要让给唐凛。唐凛知道这一觉睡下去,又是几个罐头,还在考虑划不划算,范佩阳就替他拍了板。 唐凛很想和范佩阳说,别总拿他当病人,可对上那双藏了太多情绪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躺下没多久,唐凛就睡着了。 先喊困的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还在弄地铺,不声不响的他倒安然入眠。 范佩阳把黑色大衣盖到他身上,拉过椅子坐到床边,静静望着那张脸。 被卷入闯关世界之前,他曾在唐凛的病房里,度过许多这样的夜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守着,看着,一晃神,一夜就过去了。 那时的唐凛总带着笑,医生护士都说他心态好,只有范佩阳知道,这个人会在睡着之后皱眉,抱紧被子,露出所有的不安和害怕。 唐凛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足够了,范佩阳想,一个健康的唐凛,足够了。 那些危险的,致命的,他来挡。 那些缺失的,遗忘的,他去找。 …… “叮——” 六个提示音在地下道里一起响,效果堪比魔鬼闹钟。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唯一没睡的范佩阳,则直接查看手臂—— :1/10闯关口将在七天后开启,请闯关者做好准备。 10、良心铺子 很快,所有人都查看完提示信息,不过反应却分成两种。 范佩阳、唐凛、郑落竹均是精神一震,毕竟几小时前还以为要熬过漫长等待,如今只需要七天。 破t恤三人则没什么大反应,淡定得就像在看广告短信。 “两个月了,也该开了……”破t恤伸个懒腰。 唐凛歪头看了一会儿他们仨的状态:“你们是不想闯吗?” 破t恤哼一声:“我们是不想死。” 唐凛:“关卡很难?” “难。”破t恤毫不犹豫,“但更难对付的,是闯关的人。” 范佩阳拍一下唐凛:“你和竹子留在这里,我去外面看看环境,顺便搜集一下情报。” 唐凛也想出去,但考虑到自己那只散叶不结果的文具树,容易拉低范佩阳战斗力,还是放弃:“行。” 范佩阳又去看郑落竹。 后者似乎在想什么,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和范佩阳的视线对上,连忙点头:“放心吧,我守着唐总。” “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破t恤心累,“我见过太多你们这样的了,初来乍到,以为自己厉害得不行,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范佩阳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然后起身去开金属网。 破t恤无语:“记得天黑前回来。” 范佩阳回头:“地下城有天黑?”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只有灯光,没有天。 破t恤:“只要你听不见那个轰隆轰隆的声了,就是天黑了。” 他说的是一直萦绕在地下城的机器轰鸣。 范佩阳:“天黑又怎样?” 破t恤:“夜游怪会出来。” …… 地下城某条偏僻的小巷尽头,一个井盖被顶起移到旁边,而后钻出一个伟岸身影。 但因为这样的出场方式,伟岸感就打了折。 所幸没人看见。 范佩阳把井盖挪回去,不动声色拍拍衬衫,又是一个体面的老板。 走出小巷,街道熙熙攘攘起来,除了潦倒者和赶路者,又多了不少在街面上晃荡的人,三五成群,寒暄攀谈。闯关口即将开启的消息,似乎激活了这座地下城。 范佩阳避开人群,先去了城东北角。 果然如破t恤所言,有一个巨大的管道从上面通下来。眼下管道并没有传送食物,但周围还是有几伙人牢牢把守,从站位和风格气质上,大致能分出来七八个阵营。 其中有穿白衬衫的,不过站位并不算好,如果站位等于帮派地位,那白组恐怕还算不上地下城的第一梯队。 没停留太久,范佩阳又根据给的坐标,找到了地铁口。 地铁口建在城中心的圆形广场上,范佩阳一路走来,这是唯一的开阔地。广场直径五十米左右,分散摆着许多看不出用途的机械装置,地铁口就在广场正中心,旁边立着一座高大的钟表。 表盘上许多齿轮,错落复杂,但都在咬合运转,外围刻着一圈代表时间的罗马数字。 此时,古铜色的表针指向——7:18。 为了战斗方便,范佩阳进入关卡从不带手表,而他的手机上,显示北京时间7:18。 手机在这个世界里不能联网,但只要有电量,时钟都会根据代码运算,尽职尽责地走,基本不会出错。 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同步的? 范佩阳压下疑问,走近地铁口,又观察了一会儿。过来研究地铁口的人不少,他站在其中,也不突兀。 地铁口被一扇金属门严格密封,无数铆钉在门上组成一个大大的“1/10”。 1/10,全部十关的第一关。 离开广场,范佩阳想去地下城的西面看看,刚走两步,就见吕爵正从对面走来。 他不想再和对方打交道,趁吕爵发现之前,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暗巷。 不料刚拐进小巷,就见到两个人在打架,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在打另外一个人。 打人者五大三粗,被打者瘦小羸弱,都没用文具树,估计打人者觉得没必要,被打者已经没力气用了。 “你他妈的,早这么老实不就完了。”五大三粗没看见范佩阳,骑在被打者身上,一边呼哧呼哧喘粗气,一边在他身上乱摸,没一会儿就摸出个面包。 面包很小,已经在打斗中皱皱巴巴了。 五大三粗刚要起来,手腕忽然又被身下人扯住:“你……还我……” “操!”五大三粗一把扯出手,站起来抬脚就要往他脑袋上踹。 这一脚踹下去,人就悬了。 一个罐头突然凌空飞来,“咣——”一声,狠狠砸上五大三粗的脑门。 五大三粗猛地一晃,踹出去的脚踩偏,蹬到了地上。 “你他妈谁!”五大三粗看见了范佩阳,恼羞成怒地吼。 范佩阳没搭理,盯住落在地上的罐头,屏息凝神,而后猛地一抬眼。 罐头随之而起,又“咣——”地砸到了五大三粗的后脑勺上。 两次操控,两次都击中了,虽然位置不是百分百精准,但范佩阳已经比较满意。 之前趁着所有人睡觉的时候,他一直在悄悄练习,主要用罐头,还试了破t恤他们堆在墙边的一些杂物,现在已基本能做到大方向准确。不过熟练度、速度、力量,都还差得远,能操控的也只是一些小物体,罐头、手机这样的就是极限了,而利器还是完全操控不了,哪怕是比罐头还轻的匕首。 “砰——” 被打倒在地的瘦弱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起来了,趁着五大三粗被罐头分神,用身体当炮弹直接狠狠撞了过去。 五大三粗没防备,踉跄着失去平衡,撞到巷子墙上。 瘦弱青年一把抢回面包,又迅速捡起地上的罐头,撒丫子就跑,疯兔似的。 五大三粗吐了一口唾沫,给范佩阳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拔腿就追。他跑起来没声,就像脚下有气流在托着,速度也比一般人快许多。 范佩阳扬起眉毛,看明白了。 这就是对方一直不用文具反击的理由,因为他的文具树是速度加成这种辅助型的,打架没用。 不过相比这个,范佩阳更在意另外一件事——自己刚用顺手的武器,好像被人绑架了。 死巷,废墟,污水横流。 羸弱青年缩在墙根底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吞咽罐头,不时噎着。 三五秒的风卷残云,罐头就见了底,他伸手指进去抠剩下的罐头渣,头顶忽然暗下来。 青年怔怔抬起头,整个人已完全笼在阴影里。 范佩阳居高临下看着他,逆光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吃饱了?” 青年飞快挖出最后的肉渣放嘴里,然后特别恭敬地双手把空罐头盒举过头顶:“哥,还你。” 空罐头盒被吃干净得像刷过一样,怎么看都回天乏术了。 “你自己留着吧。”范总第一次开始认真反省,武器的选择可能太草率了。 见对方没生气,青年胆子大起来,咕哝道:“你的文具树是隔空移物?那你用石头啊,用罐头你那不叫打架,叫勾引。” 范佩阳:“……” “哎,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青年像发现了新大陆。 范佩阳挑眉不语。 青年嘿嘿一乐,被揍的眼睛已经肿起来了,也不耽误他那点小自豪:“你不承认也没用。不是我吹,这个地下城里,有多少人,有多少组织,哪个房子谁住,哪个铺子最黑,我门儿清,你别看我……” “铺子?”范佩阳忽然打断他。 青年:“就做买卖的铺子啊。” “什么买卖?” “但凡能倒买倒卖的都有人做,吃的,用的,武器,文具……” “带我去。” 范佩阳随着青年穿过一条又一条的暗巷,七拐八拐,拐得要迷了路,终于见到了那位被青年誉为“地下城的良心”的中间商。 良心不生产食物、文具,他只是这些东西的搬运工,顺带赚个差价。 领完路,青年就拿着良心给的介绍费——俩小面包——撤了。 良心关好门窗,又把范佩阳引到阁楼上,才开门见山问:“你准备怎么付款?” 范佩阳觉得有趣:“你连我想买什么都不知道。” “请坐。”良心在一张方桌旁边坐下来,示意范佩阳坐到对面。 范佩阳从善如流,和他隔桌对视。 良心微胖,面相憨厚,眼里却闪着精明:“你想买文具。” 范佩阳不意外。 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人,这点眼力该有的。 “付款方式,直接决定你的购买力。”良心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文具目录。拿武器换,你只能在前一半里面选,拿食物换,这所有文具你都可以选,不过也要看武器、食物的数量和质量。” 武器,食物,地下城的硬通货,不过因为文具的存在,武器其实没那么重要,购买力自然要比食物低。 但是—— 库存:充足 库存:1 库存:2 库存:1 “一共四款文具,其实不用列目录。”范佩阳真心道。 良心叹口气,语重心长:“你现在还年轻,待久了就知道了,在这里,文具是最稀少的宝贝,有的人不多,肯卖的更少,我是费了顶天力气,才收来这些。” 范佩阳:“还都是防御性文具。” 良心胖乎乎的肉手往目录上一拍,面露不悦:“这么挑肥拣瘦,可不像诚心买。” 范佩阳气定神闲。 来这里的路上,他看到了自动提款机。其他关卡里也曾出现过,他还使用过几次,就和在现实中使用一样,银行卡收支都会实时变动,这几乎是这个闯关世界唯一能和现实连接的点了。 “武器和食物我都没有,”他看向良心,“钱行吗?” 良心陡然坐直,容光焕发,连声音都悠扬了:“您要聊这个,我可来精神了。” 你变成了您。 范老板正式升级贵宾待遇。 11、范老板 称呼升级只是前奏,真正的贵宾享受还在后面—— 【贵宾待遇1:商品信息全透明】 “这个‘我看透你了’,其实就是一款查看性文具,用在任一闯关者身上,对方的智力、体力、攻击力、防御力、综合危险等级这些,就一目了然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用得快,一个文具只能查看一次。” “快乐一刻漂浮术,多用于高速坠落时的缓冲,可以让人短暂悬浮在半空,文具效果大约能持续15秒。我知道这很短,但是没办法,地下城只是第一关,很多文具效果都是初级的。” “金钟罩就不用我多说了,基本的物理性防御,效果持续5分钟左右。一般的利器攻击都能挡掉,但对于威力特别大的攻击,或者非常规攻击,很难防御。” “五里雾中,极短时间内制造出小范围的浓雾,干扰环境视线。它本身并不具备防御力,不过战斗中能干扰到对手,也算一种防御了。另外友情提示,逃跑时很好用。” 【贵宾待遇2:购买组合随心搭】 “老板,您要是常规战斗,就选‘我看透你了’和‘金钟罩’;要是想出奇制胜,我推荐‘漂浮术’和‘五里雾’;当然单选也没问题,主要还是结合您现有的文具和战斗习惯……” 【贵宾待遇3:优厚赠品带回家】 “前两个文具,买一个,我送您墨镜一副;买两个,我送您手持高频小风扇一台。后两个文具,买一个,我送您多功能小刀一把加小面包三个;买两个,我送您多功能小刀一把加小面包五个再加牛奶一罐。” 良心说得口干舌燥,自己都想惠顾自己了,却发现对面的人,好像没什么波动。 他把待客的水杯往范佩阳面前推了推:“老板?” 范佩阳双手搭在桌面,指尖微微交叉:“你的文具就这些?” 良心笑了:“您不先问问价格?” 范佩阳看着目录纸:“说来听听。” 良心不再卖关子:“我看透你了,五千;快乐一刻漂浮术,一万五;金钟罩,三万,五里雾中,三万……”他顿了顿,又追加一句,“良心买卖,谢绝还价。” 范佩阳不言语,若有所思。 良心叹口气:“老板,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一个文具几万块,用一下就没了,烧钱速度都没这么快。但您换个角度想,关键时刻,一个防具就是一条命,您还觉得我卖得贵吗?” 范佩阳抬起眼,终于开口:“你的文具就这些?” 良心:“……” “唰啦——” 又一页纸被送到范老板面前,上面龙飞凤舞就写着一个文具——。 范佩阳眼底一闪,视线锁定在那四个字上,不动了。 良心前所未有的诚恳:“老板,这就是我压箱底儿的宝贝了。我不诓你,在这里防具最好得,其次是武具,最难获得的就是幻具,而治疗幻具,又是所有幻具里最稀少的,可遇不可求……” “这个都不是我收上来的,是我那天倒霉碰上夜游怪,逃命的时候打出来的。你别嫌它初级,觉得光止疼不疗伤,真受伤的时候您就知道了,疼也能要人命的。我把话放这儿,您今天错过了,明天再想买,就是拿座金山,您都买不到了……” “开个价吧。”范佩阳淡淡打断。 良心眼睛一亮:“您要这个了?” 范佩阳把两张纸放到一起递给他:“全要。” x 11个 x 3000 = 33000 x 1个 x 15000 = 15000 x 2个 x 30000 = 60000 x 1个 x 30000 = 30000 x 1个 x 70000 = 70000 总计:20.8万元 以上,是范总的购物清单。 随着自动提款机内部的读卡声响,货款悉数转入良心账户。 等待转账间隙,范佩阳突然生出一丝好奇,便问良心:“给家里人?” 地下城用不到钱,良心却很愿意收钱,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良心盯着提款机屏幕,苦涩一笑:“人已经回不去了,至少赚点钱给他们。” 范佩阳:“他们不知道你在哪里,却一直收到钱,会更担心。” “不会,”谈起家人,良心的声音少了市侩,多了柔软,“就说我在国外打工呗。” 范佩阳淡淡看他:“谁去说?” “上面的人有机会回去的,隔段时间,我就会让他们帮我去家里看看,替我报个平安。” “上面的闯关者?” “对。” 转账结束,良心帮范佩阳按了退卡,而后将银行卡还给金主:“您是不是还想问我和上面的人怎么联系?” 范佩阳没急着将银行卡放回口袋:“要付情报费?” “……” 良心真希望全世界都是这样的老板。 “行了,知道您不差钱了,不过为了咱们的长期合作,今天我情报大放送……” “闯到上面的关卡,不仅有机会回现实,还有机会再下来到这里,当然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再重闯这一关,更像是短时旅行吧,时间一到就自动返回上面,所以一般都是帮派要传递消息的时候,才会派人下来……” 范佩阳沉吟:“就是说,一个有规模的帮派,通常每一关都有人。” 良心:“而且越往上,越是精英。” “最后一个问题,”范佩阳又想起地铁口旁边的钟,“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一样吗?” 良心静默片刻,才缓缓摇头:“这里一年,现实半年。” 重新回到阁楼,良心点击手臂图标,在半空中投射出的界面里,打开文具盒,选择[赠予]。 范佩阳同样点开自己的开文具盒,选择[接受赠予]。 半空中,两个原本并不能互相看见的界面,慢慢贴到一起,变成两个人都能看见的共享界面。 良心的确就这些文具,做完范佩阳这笔买卖,直接清仓。 不过范佩阳更想知道在此之前,他怎么保证商品安全的:“带着这么多文具,不怕被打劫?” “怕啊,”良心大方承认,“所以我月月交保护费,好几个帮派护着我呢。” 范佩阳微微挑眉,地下城这条生态链,还挺完整。 “话说回来,”换良心好奇了,“您还没拿到文具,直接先给我转账了,就不怕我反悔?” 范佩阳无所谓道:“损失点钱而已,小问题。” “……”良心决定还是不聊天了,专心转移文具。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也落进范佩阳的文具格。 银货两讫,皆大欢喜。 “这是赠品,您拿好。”良心将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递给范老板。 范佩阳接过,并不查看,只道:“七天之内,再收到新的文具,联系我,如果是治愈性文具,我会在你的定价基础上给双倍。” 他相信良心总有办法找到他,只要他还在地下城里。 良心对这要求不意外,刚刚拿出的时候,他就发现范佩阳对治愈幻具的在意了。 他从不打探客户的需求原因,只关心客户的需求条件:“治愈性文具也有很多种,如果您有重点关注的方向,可以和我说,我会专门去找。” 范佩阳欣赏他的贴心:“最好是和记忆有关的,能找回失去的记忆最好。修复也可以,修复记忆,或者修复上一次文具造成的不良效果,但绝对不能将上一次文具的治愈效果清除,这个必须保证。” 良心静静凝望客户。 范佩阳平静里透着无辜:“嗯?” 良心:“老板,这是文具,不是私人订制……” 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离开良心铺子,地下城的机器轰鸣声似乎有些减弱。 范佩阳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17:40,算是傍晚了。 拎着手提袋,范佩阳正想回忆一下来时的路,旁边忽然凑过来一个人。 “老板,我这里有更好的文具,看一看?” 这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颊凹陷得像没吃过一顿饱饭。 但他显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至少,他知道自己刚和良心做完交易。 通常这种像卖盗版盘一样的兜售方式,要么真是盗版盘,要么就是绝世秘籍。 范佩阳不介意一观:“可以看看。” 蓬头垢面点开黑黢黢手臂,文具格里就一格有东西,但数量喜人。 x 5 …… 地下井,18:00 唐凛不时看一下时间,范佩阳还没回来。 破t恤和两个兄弟分食一罐八宝粥,现在正拿水填肚子里剩下的空虚。 “都说了晚上会有夜游怪……”他正想数落,对上唐凛淡淡瞥来的目光,闭嘴了。 郑落竹递一盒饼干给唐凛:“吃点东西吧。” 唐凛接过饼干,但没动,反而转向破t恤,问:“夜游怪真的那么难对付?” “真的,”破t恤抱着水瓶,恨不能给他们放段科普录像,“它们每七天夜游一次,但是在收到闯关口开放提示的这天,一定会出来。就像我早上和你们说的,它不是实体,而是一团黑雾,飘来飘去鬼似的,你怎么打?而且它们还喜欢成群结队出来,一打就是群攻……” “可是你也说过,如果能成功伤到它们,不仅会获得经验值,还有机会获得文具。”唐凛提醒。 经验值,就是文具树上他们一直没弄明白的那些数字。 比如[?/100/1关],就表示解锁这个永久性文具,需要100经验值,以及过第一关。 早上讲到夜游怪,他们才从破t恤处得知这些,而打夜游怪,就是获得经验值的途径之一。 唐凛:“如果像你说的,夜游怪完全没有实体,就是一团雾,要怎么伤到它们?” 破t恤无奈:“是,它们的确会在特定情况下变成实体,那就是它们攻击的时候!” 唐凛安静下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饼干外包装,发出轻微声响。 郑落竹有些担忧地望着涂鸦墙。 只有攻击的时候才会变成实体,那就意味着,一旦遭遇夜游怪,要么跑,要么就得硬着头皮迎下它的攻击,才有还手机会。 “其实天黑以后的危险不光是夜游怪,”胖乎乎小心翼翼地出声,“还有很多奇怪的动物,有大有小,牛不牛羊不羊猫不猫狗不狗的,全都特诡异,特凶……” “嘶——” 胖乎乎回头鄙视郑落竹:“我还没讲到真正可怕的地方呢,你现在就倒吸冷气了,等会儿咋办?” 郑落竹比六月飞雪还冤:“我什么时候倒吸冷气了。” “嘶——” 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 郑落竹:“……” 唐凛猛地站起来,看向正前方的金属网外,一片光滑幽暗,仿佛没有尽头地向前延伸。 “嘶——嘶——” 若隐若现的水流声里,诡异嘶叫越来越近。 12、夜游怪(上) 地下井中的五人,肩并肩凑到一起,紧盯着正传来声响的金属网,防御性地往后退。 直至退到墙边。 网外的管道里,不速之客终于露出真身。 一条碗口粗的怪蛇,通体紫色鳞片,吐着信子,慢慢沿着管道,向金属网逼近。 “你们不是说这里绝对安全吗?”郑落竹就知道劫匪不可信。 破t恤心塞:“我发誓,我住地下井这么久了,别说蛇,连只老鼠都没见过……” 怪蛇的头已经抵达金属网前,一双蛇眼像黑夜里的黄宝石,瞳孔收缩成幽暗竖线。 “它应该……过不来吧……”郑落竹看着明显比蛇身直径小的金属网眼,不太有底气地问。 “应、应该……”破t恤比他更没底气。 “嘶——” 蛇头抵上金属网眼,吐着信子的嘴巴慢慢穿过,到了头中部,卡住了。 郑落竹刚要松口气,却发现怪蛇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往前蹭。 金属网眼在它前进的力道下,开始慢慢变形,延展。 五人眼睁睁看着它整个头穿过来,然后是身体…… “啪!” 网眼处的金属丝竟被它的鳞片刮得生生断裂。 唐凛冷着脸,抬手摸上后腰,那里别着范佩阳留给他的,用来防身的匕首。 “哎,死就死吧——”破t恤突然一声大叫,像是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 转瞬,金属网上方的半空中,出现无数短刀短剑。 是破t恤的[刀剑无眼]。 怪蛇沿着墙壁往下爬,只剩一点点尾巴还在金属网外了。 破t恤死盯着它,全神贯注。 刀剑凌厉而下,有三分之二被坚韧的鳞片挡住了,但还有三分之一,或浅或深地扎进了怪蛇身体。 怪蛇疯狂扭动,尾巴将金属网带得“噼啪”作响。 郑落竹迅速使用[铁板一块],挡在大家面前,然而他目前的操控力,只能弄出三人宽的铁板。 铁板后的众人往一起靠得更紧,破t恤调整呼吸,再次用意念驱动文具。 第二场刀剑雨呼啸而下,比前次数量更多,力道更猛。 怪蛇被彻底扎成刺猬,有几把刀直接扎透它身体,刀尖嵌进了砖墙,便也将怪蛇牢牢钉在了墙上。 怪蛇的扭动渐渐微弱,终于,不动了。 破t恤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被汗水湿透。 老头衫和胖乎乎立刻围过去,欢欣雀跃得像闯过了关卡—— “大哥,你太厉害了!” “大哥,我就知道你行!” “大哥,回头你再教教我怎么操控呗,我弄荆棘的时候,那藤啊蔓的一多,肯定就乱……” 郑落竹解除铁板效果,走过去扒拉开彩虹屁二人组,没好气地蹲到破t恤面前:“你怎么不早点出手?” 不是他吹毛求疵。前面破t恤吓那样,他还以为这位根本没辙呢,谁知道后面就显英雄本色了,那一开始是什么节奏?欲扬先抑?自己给自己铺垫气氛呢? “我也得琢磨琢磨啊,”破t恤擦把汗,“我又没打过这种蛇,谁知道它能力深浅,万一文具杀不死,回头遭殃的就是我。” 郑落竹想一白眼给他翻天上去:“你不出手,它就能放过你了?” “不是,”破t恤盘起腿,无力叹口气,真想给这些新手写一本《地下城入门指南》,“这些动物和夜游怪一样,没受伤的时候,逮着谁攻击谁,一旦受伤,那就不管别人了,只对伤它的人疯狂打击报复,懂了吧?” “哦——”郑落竹拖长尾音,歉意地拍拍破t恤肩膀。 难怪破t恤出手时,慷慨得跟英勇就义似的。 破t恤热血回落,才觉出后怕来,如果[刀剑无眼]真治不住那条蛇,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郑落竹拍完他肩膀,不经意间,就看见唐凛已经站在金属网前了,正近距离观察蛇尸。他一个激灵,刚想出声让人离远点,唐凛已经先一步退回安全距离,转过头来问破t恤:“你说这里从来没出现过蛇?” “不是蛇,”破t恤强调,“是一切危险生物都没出现过。” 老头衫和胖乎乎猛点头。 “这里绝对安全。” “要不我们也不能住这么久。” 唐凛回过身,重新去看蛇尸:“可是我们一住进来,就不安全了。” 郑落竹听出了话外音:“唐总,你怀疑……” 破t恤也不傻,秒懂,但不信:“你们是不是想多了,也许偏偏就是凑巧,你们一来,就有蛇误入下水井……” 老头衫后知后觉,也跟着附和:“对啊,你们才来地下城多久,连文具树都没用熟练呢,谁会故意害你们。” 五个人都对着蛇尸的方向在说话,谁也没注意到,涂鸦墙这边的金属网,最底层网格,正悄无声息溜进来袅袅黑雾。 黑雾顺墙而下,飘到地面上,路径和刚刚的怪蛇很像,只不过金属网之于它,等同无物。 短短几秒,黑雾已完全落地,薄薄一层贴着地面,不仔细看,几乎和地砖颜色融为一体。它如鬼魅般徐徐前行,很快找上了距离最近的胖乎乎。 胖乎乎正在着急插不上话参与讨论,忽然一股凉意从脚下窜起。他本能低头,就见双脚已隐没在黑雾之中。 胖乎乎“嗷——”一嗓子,圆润身躯窜起三尺高,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灵活。 黑雾也在这一刹那凝聚成实体,缥缈的雾变成了黑影,猛地窜起朝胖乎乎扑去。 狼。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黑雾凝成的影子,是一头狼。 “操!是夜游怪——” 破t恤和老头衫同时变了脸色。 胖乎乎被黑影咬住右脚脚踝,摔倒在地,疼痛嚎叫和落地闷响交织成一片惨烈。 “老三——” [刀剑无眼]和[束手就擒]同时发动,全冲狼影而去。 狼影一霎散成黑雾。 刀剑刺空落地,黑绳失去目标。 但至少胖乎乎得救了。 趁着夜游怪还没重新聚起,破t恤飞快冲过去开金属网:“我现在信你们了,背后肯定有人在玩儿阴的!” 胖乎乎的右脚,裤口已经被咬烂了,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脚踝,狼牙造成的伤口极深。 老头衫过去扶自家兄弟,唐凛迅速从床单上撕下来一条,给他包扎止血。 郑落竹用铁板挡在他们身前。 散开的黑雾重新聚拢,像一团松散的、缥缈的云。 唐凛头也不抬,只最大限度加快手上的包扎速度。 郑落竹、胖乎乎、老头衫则严阵以待,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黑雾飘摇而至,闪电般幻化成狼影,扑向四人! 郑落竹操控铁板迎面抵挡。 “砰——” 狼影重重撞在铁板上,直接将铁板撞出一个狼型凹陷,同时巨大的冲击力将铁板后的郑落竹、唐凛、胖乎乎、老头衫,一起推飞。 所幸唐凛在被撞前的最后一秒,包扎完毕。 而那边,破t恤终于打开金属网:“快点过来——” 他第一个钻进管道,郑落竹和老头衫架起胖乎乎,帮他第二个进去,然后是老头衫,唐凛,郑落竹殿后。 黑洞洞的管道狭窄潮湿,五人以最快速度往前爬。 郑落竹一边频繁地观察身后,一边焦急地问:“还有多久到地面?” “地面?”前方传来破t恤的声音,“地面上夜游怪更多!” 郑落竹:“那我们这是要去哪?” 破t恤:“没有终点,就在这地下道里钻吧,什么时候甩开夜游怪,什么时候算完。” 郑落竹:“……” 这他妈根本一点看不到胜利曙光。 前面又到了一个管道与管道衔接的空间,五人一个接一个从管道口跳下去,空间比他们住的地方小一些,连接的也只有两方管道。 总算能直直腰,舒展舒展四肢。 但谁不敢耽搁,破t恤几乎是一跳下去,就走到了另外一个管道口前,开始往里爬。 老头衫正想帮胖乎乎上去,破t恤突然又退回来。 “怎么了?”唐凛直觉不好。 破t恤根本来不及说话,那个他刚退出的管道内,传来野兽嚎叫,虽然还有些距离,但绝对是朝着这里来的。 “不是吧……”老头衫和胖乎乎,两脸绝望。 前有怪兽,后有夜游,这是真不打算让他们活了。 嚎叫声还在逼近,而黑雾,已从他们刚来的管道里,慢慢飘出。 郑落竹迅速唤出铁板,挡在众人身前。 唐凛从后腰拿出匕首握紧。 黑雾从管道内彻底飘出。 不过这次它们没再聚拢成一团,而是成一条雾带,缓缓绕在四人周围,悠悠地浮着。 唐凛屏住呼吸,目光一刻不离地锁定雾带,判断着它究竟会选择从哪个方向聚成实体攻击。 飘飘摇摇的雾带突然停住。 唐凛眼底一闪。 雾带霎时聚成狼影。 唐凛没等它扑,而是比它更快地刺出匕首。 狼影倏地散开,又成黑雾。 唐凛一颗心往下沉,的确像破t恤说的,根本没法打,他们的文具树伤不到夜游怪,他们也没有更好的一次性文具去战斗。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另一端管道内的野兽嚎叫,在慢慢逼近。 不对。 不是攻击者不对,是“仨战友”安静得过分了,明明先前还各种聒噪。 唐凛不动声色,只用余光。 破t恤在偷偷摸摸瞄手臂,似乎犹豫着什么。 胖乎乎和老头衫没那么懂得伪装,投射到自家老大手臂上的目光,就差写着“老大还有后手”了。 “如果有杀手锏,就赶紧用,”唐凛凉凉提醒,“别等到尸骨无存,再跑到阎王殿去哭。” 破t恤一惊,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但对于“尸骨无存”“阎王殿”什么的,真的扛不住:“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你最多还有十秒考虑时间。”唐凛望着流动越来越缓慢的黑色雾带,思绪飞快运转,“如果是珍稀文具,舍不得用,卖我,价格随你开,食物、钱都可以。” 破t恤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他一度想豁出去,可临到关头就退缩,反反复复快把他折磨疯了。 的确是珍稀文具,但性命攸关,珍不珍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文具我根本不确定效果,万一伤了夜游怪,又收不住它,之后直接冲我来,我就真必死无疑了!” “给我,我来。”唐凛眼里透着坚定。 13、夜游怪(中) “叮——” :接受赠予。 破t恤赠予来的文具,点亮了唐凛空荡文具盒的第一格。 黑色雾带几乎在提示音响起的同时,彻底停住。 唐凛果断点击文具,图标一霎消失。一股巨大的难以描绘的力量冲进他的大脑,冲击着他的视线和思绪,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见,听不清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文具在他脑内炸开的那团星云。 就在这一刻,雾带“咻”地在唐凛背后凝聚,狼影一跃窜起,如闪电般扑来。 “小心——” 郑落竹眼疾手快,带着铁板一个转身,挡在唐凛身后。 “砰——” 狼影重重扑上铁板,竟直接将郑落竹连人带板扑倒了,锋利的前爪甚至将铁板穿透。 铁板带倒了唐凛,郑落竹则和破t恤三人成了多米诺骨牌,一并倒塌。胖乎乎被压在最底下,转头就朝旁边的唐凛怒喊:“你到底在干嘛——” 文具已经用了,效果呢?! 狼影从铁板中拔出爪子,舔了舔,居高临夏俯视五人,下一秒忽然散成雾,又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再度聚成狼影。这一散一聚的电光石火间,它已到唐凛身边! 唐凛一动未动地望着它,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见了狼的眼。 世界霎时清明。 他感觉到了的脉动,感觉到了自己和文具之间奇异的羁绊,那样若即若离,又那样亲密无间。 狼影张开獠牙。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摔倒在地的姿势,无法反击,避无可避。 然而的手心突然出现一道闪电,毫不留情击中狼影,就像驯兽师的鞭子。 地下井一刹那亮如白昼。 狼影攻击骤停,颓然倒地,发出第一声嚎叫:“嗷呜——” 回音未散,狼影已散。 唐凛迅速起身,锐利的目光却寸步不离地锁定黑雾。 其余人也一股脑爬起。 破t恤:“我去,还以为死定了——” 老头衫:“这文具太牛逼了吧!” 胖乎乎:“特殊文具,你以为开玩笑的?” 郑落竹没出声,气喘吁吁擦了一把额头,想召唤出新的铁板,但试了几次,力不从心。 他看一眼唐凛,后者除了脸色更白,看不出其他,可他清楚,第一次使用文具的唐凛,心力的消耗一定更大。 黑雾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而且就围着唐凛,被伤害的黑暗野兽牢牢记住了仇人的味道。 唐凛的目光随着它动,脑中的意念重新积聚,这几乎耗光了他全部精神,心脏狂跳得濒临失控。 闪电再次从他的手心发出,但这次不是一道,而是数道。 唐凛屏住呼吸,用尽全力。 数道闪电交织成一张网,网住黑雾。 黑雾拼命想要散得更开,却反而被闪电网束缚着一点点收拢,最终,居然重又聚成狼影! “嗷呜——” 狼影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哀嚎,重重摔落在地,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开闪电枷锁。 唐凛果断蹲下,右手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出…… “嗷呜呜——” 嚎叫,变成了呜咽。 狼影似乎预感到了死亡,不再挣扎,只瑟缩着,微微发抖。 唐凛动作一顿,没来由地怔住。 脑中突如其来地掠过一些影像碎片,像失落在海底的宝藏,突然被暗流卷起。 在那些碎片里,有一只大狗,那身形逆着光也跟狼似的,可一开口,就“嗷呜呜”地怂得不行。 它在草地里跑,扑蝴蝶,扑蜜蜂,假装自己天真烂漫。 它在家里疯,拆沙发,拆壁纸,还以为自己是个乖宝宝。 它爱往人身上拱,爱在人腿边蹭,求亲亲,求抱抱,求举高高…… 唐凛想看更多,却再也抓不住剩下的碎片了。 因为心底最深处,忽然涌出难以承受的酸楚和苦涩,压得他喘不过气,逼得他眼底发热。 “嗷呜呜……” 狼影呜咽得更可怜。 那声音竟像极了碎片里的。 唐凛恍惚起来,情不自禁伸出左手,想去摸狼影的头。 “你等什么呢,捅啊——” 手指刚碰到耳朵尖,那边就传来胖乎乎的大喊。 唐凛猛地清醒,过电似的收回手。 然而毛茸茸的柔软触感,却留在了指尖。 闪电的“驯服”效果开始明显减弱,文具的时效要到了! 一旁的郑落竹和破t恤已经冲过来了,人手一把刀,毫不留情往狼影身上刺。 却还是晚了一步。 闪电悄然消失,狼影一下子散成漫天黑雾。 “当当”两声,刀尖全戳到了地面上。 黑雾没理会他们,直奔唐凛而去,转瞬就将他紧紧包围,浓密而幽黑的雾气裹得唐凛几乎不见踪影。 唐凛只觉得眼前一黑,世界瞬间暗下来。 他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进入防备状态,心里却突然一暖,似乎流进来了某种善意的、友好的东西。这和刚刚同文具建立联系的感觉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此时流进他心田的那种感应,更微妙,更小心翼翼,带着渴望,又带着试探。 “唐总——” 郑落竹呼吸一滞,想伸手去黑雾里面找唐凛,耳边却突然爆发出一声野兽的怒吼。 不是狼嚎,是兽叫。 他猛地转头,先前在另一端管道里只闻其声的怪兽,就在刚刚,已经跳下了管道口。 破t恤三人快疯了。 “操操操——” “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像是两头鬣狗,但又不只是鬣狗,个头更大,兽毛更长,头上生着牛的角,兽眼猩红,锋利的齿间,流出涎液。 它们朝着破t恤三人逼近。 三人节节后退,脸上豆大的汗珠,代表他们正拼命集中精神,想召唤文具树。 裹着唐凛的黑雾突然聚成狼影,扑向其中一只怪物。 怪物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让狼影狠狠咬住脖子。 另外一只怪物见状,没支援同伴,转头就跳上管道,逃之夭夭。 被咬住的那只则往死里挣扎,却难逃狼口。 终于,它一蹬腿,不动了。 破t恤瞠目结舌:“什、什么情况……” 胖乎乎挠头:“它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老头衫:“人为财死,兽为食亡,它们为了咱们争得你死我活,也正常。” 破t恤、胖乎乎:“……想当食物你自己当!” 狼影吐掉尸体,又成黑雾,扑向唐凛。但这次它没再把唐凛包围,而是在抵达唐凛面前后,重新聚回狼影,贴着唐凛脚边一个劲儿蹭。 嗯,蹭。 “……”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彻底傻了。 郑落竹盯着判若两狼的夜游怪,分析:“可能是不杀之恩,以身相许……” 唐凛让狼影蹭得痒痒的,神情不自觉放松,蹲下来抬手就摸上了它的耳朵,果然,毛茸茸软乎乎的。 撸狼也是会上瘾的,唐凛顺着耳朵就摸到了脑袋,后背,肚子,爪爪。 狼影似乎被摸得很舒服,趴唐凛脚上就不动了,偶尔发出销魂的“嗷呜呜”,一听就是舒坦得不行。 郑落竹、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 太谄媚了,你夜游怪的尊严呢! 唐凛摸得正开心,手臂的猫头鹰图案忽地闪了一下。 他想起破t恤说的,伤到夜游怪是有经验值的,幸运的还可能获得文具,连忙点开查看。 文具盒:空。 经验值:0。 文具树: [?] [?/100/1关] [?/500/2关]…… 连别人都有技能的树根,也依旧没解锁。 唐凛退出文具盒,又定定看了手臂一会儿。 图标不再闪了。 之前那一下,就像错觉。 …… 暗巷里。 机器轰鸣声彻底停了。范佩阳靠在一处废弃屋的墙下,甄别着刚刚接收的信息,同时审视着眼前的“卖家”。 的确衣衫褴褛,但身形却并不孱弱,黝黑的手臂,肌肉形状清晰。 的确脸颊凹陷,蓬头垢面,但不像饿的,更像风餐露宿,风吹日晒,风尘苦旅,折腾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坚韧,刚毅。 这不是一个穷困潦倒者,相反,这是个战士。 “你确定没有夸大文具效果?”范佩阳终于开口,语气很轻,让人听不出态度。 黑黢黢笑,露出白牙:“当然。” 范佩阳:“空口无凭。” 黑黢黢摊手:“那没办法了,你只能选择信或者不信。信呢,双赢,不信呢,我们也别浪费彼此时间。” 范佩阳倒挺欣赏他的痛快:“我都要了,开价吧。” 黑黢黢伸出三个指头:“三十万。” 范佩阳点头:“可以。” “别急,”黑黢黢的三个指头放下俩,“三十万,一个。” 范佩阳淡淡抬眼:“我知道。” 黑黢黢:“……” 自动提款机的读卡声再次响起,又再次结束。 范佩阳将退出的卡放回口袋。 黑黢黢现在看着他的动作,都觉得带着英姿飒爽的风。 五个悉数落入范佩阳文具格,交易完成。 “老板,回见。” 朝范佩阳挥挥手,黑黢黢转身离开,走没多远,一拐,就消失在了街角。 范佩阳要回的是反方向。 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到了破t恤说的夜游怪出没时刻。 微微皱眉,范佩阳加快脚步,刚走到一个路口,就见前面飘来一大团黑雾,黑雾后面影影绰绰还有几个人,看不清模样,却听得清声音: “前面那个,不想死就赶快闪开——” 14、夜游怪(下) 空无一人的街道,席卷而来的黑雾,不时响起的打斗声。 这样的环境,就是对方不喊,范佩阳也会自动自觉让出舞台。 拎好赠品,他从善如流走进旁边的一个巷口,从巷口可以看到街面全貌,又不必担心被战火波及,俨然暗中观察的最佳站位。 破t恤说过,夜游怪出没之日,总有些不要命的疯子上街游猎,以获得经验和可能掉落的文具。 范佩阳对夜游怪和疯子,同样好奇。 他这边刚进巷口,黑雾就已经过来了,不过追着它的游猎者只有一人,是个穿着连帽卫衣的青年,卫衣胸前印着个卡通熊。 范佩阳疑惑,之前他的确看见了几个人影。 “嘿,我在这儿呢——”连帽卫衣身手敏捷,竟一下子绕到了黑雾之前,故意挑衅。 这声音范佩阳太熟了,就是先前让他闪开那位。 黑雾一瞬聚成黑影,扑向连帽卫衣,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黑影形状。 但连帽卫衣不闪不躲,在被黑影扑上的一刹那,竟像烟一样散了。 幻像文具? 范佩阳眯起眼睛,这才看清黑影的轮廓,是狼。 “老王,柴也——”距离黑影还有一段距离的某条巷口转角,传出呼喊。 范佩阳循声而望,发现真正的连帽卫衣潜伏在那里。 狼影因为扑空而迟疑,听见呼喊,又本能抬头,去找声源,这一迟疑一找,就分了神,完全没注意,斜后方巷子里出来两个人。 幻像,呼喊,连帽卫衣轻而易举对夜游怪实施了连续牵制。 范佩阳目光转移到偷袭者身上。 两人一个一身黑,一个穿着中规中矩的蓝色户外运动服,都拿着刀,悄无声息从背后靠近夜游怪。 一身黑的速度比蓝衣服更快,眼看就到偷袭距离,狼影敏锐察觉,猛然转过身来。 一身黑出刀。 狼影散成黑雾。 刀没刺中要害,但还是划伤了夜游怪,因为狼影变成黑雾的一刹,发出嚎叫,而一身黑的手臂,也传来“叮”一声提示。 是经验值。 “靠,这都能失手?”连帽卫衣跑过来,他没看蓝衣服,集中火力喷一身黑。 显然伤到夜游怪,远没达到他们的战斗目的。 一身黑抬起眼皮,声音和气质一样冷酷到底:“因为某些人的牵制力实在不堪一击。” “哎哟我去,”连帽卫衣转头找蓝衣服,“老王,你来说,是我不行还是他不行。” 蓝衣服一脸无奈,语气宽厚:“你俩都行,我不行好吧。” 牵制,偷袭,一气呵成。 不是疯子,而是三个真正有战术有实力的闯关者。 范佩阳抬手点掉一个。 正想试验新文具,就来了志愿者,他很满意。 锁定看起来攻击力最强的一身黑,范佩阳集中精神,没几秒,脑中就浮现出对方的等级数据—— 智力:a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果然不低。 范佩阳这边查看数据,那边的三人已经重新散开。 “柴也,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我身边,桃子,你去那边潜伏,随时准备策应——”蓝衣服指挥连帽卫衣潜进巷口,自己则和一身黑背靠背,留在街面,抬头看着飘在上空的黑雾。 黑雾突然急速聚拢,狼影如利剑一样扑向一身黑。 范佩阳恍然,一身黑伤了夜游怪,夜游怪势必锁定他。蓝衣服让一身黑别离开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咔——” 一块类似钢化玻璃的透明板出现在蓝衣服抬起的手臂上,就像一块玻璃盾牌,扑来的狼影结结实实撞到上面,直接将透明板撞出了裂纹。 和范佩阳想的一样,蓝衣服负责防御。 连帽卫衣=牵制迷惑 蓝衣服=防御 一身黑=攻击 ——范佩阳对这支游猎小队的配置,有了基本评估。 狼影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撞倒了蓝衣服,一身黑却一个侧身,敏捷闪开,趁着狼还踩在透明板上,回手就是一刀。 狼影“咻”地散成雾,在一身黑收刀之际,忽地又聚成狼,照着一身黑持刀的手腕狠狠咬下去! 一身黑身体一僵,却愣是忍住了没出声。 “柴也——” 蓝衣服解除透明板,一刀就刺了过去。 另一个方向,连帽卫衣也到了,同样带着刀。 范佩阳惊讶于连帽卫衣的速度,他根本都没注意到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两把刀一起下去,狼影松开嘴敏捷跳开,突然仰天长啸:“嗷呜——” 而后化作黑雾,将三人完全包围。 同一时间,范佩阳发现不远处正飘来一团新的黑雾,速度很快,就像黑色疾风。 然而被原本夜游怪包围着的三人,视线受阻,根本没发现。 刚刚狼影的仰天长啸,是在召唤同伴! 意识到这点的范佩阳,从口袋里摸出新的罐头…… 防身武器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当然不会只带一个出门。 新的黑雾已到三人背后,一霎聚成狼影,凶狠朝前扑。 包围着三人的黑雾一下散开,三人敏锐察觉到背后有风,极快回身,但狼影的利爪已到眼前…… “砰——” 一个奇怪的罐头凌空飞来,狠狠击中狼爪。 狼影“嗷呜”一声,爪子被打得偏了方向,抓了空。 三人同时反应过来,回手就是一人一刀。 新的狼影被划伤,“咻”地散成雾。 三人这才看见巷口阴影里的男人。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宽肩,长腿,衬衫板正有型,目光深沉不可测。 八目相对,三人开口。 连帽卫衣:“你还没走?你刚才用的什么文具?哎我没在地下城见过你?” 范佩阳:“不客气。” 蓝衣服:“多谢帮忙。” 连帽卫衣:“……” 蓝衣服:“……” 总觉得对话顺序,哪里怪怪的。 一身黑扯下衣袖对手腕进行简单包扎。 连帽卫衣皱眉看一眼他的伤口:“用个文具给你治治?” “没必要,”一身黑咬住袖子一端,扯紧打结,“留着闯关用。” 街面上毫无预警起了风,三人左右一看,两边远处都有大量黑雾在往这里飘。 “啧,附近的夜游怪全过来了。”连帽卫衣说着左右各揽住蓝衣服和一身黑肩膀,往范佩阳的巷子里推,眼神还不忘顾着范佩阳,“还看什么,撤吧——” 窄巷,狂奔,致命黑雾。 范佩阳在队尾,罐头则在他身后来回飞舞,极速,高频。他不时回头,用意念加深对罐头的操控,以一己之力,构建出一道最牢靠的保护屏障。 黑雾的速度追他们绰绰有余,但每次追上变成狼影,要么被罐头击中,要么难得运气好躲开了罐头,又被其杀个回马枪。 罐头不能像刀一样真正伤到狼影,但也打得它们很难进行有效攻击。 “夜游怪越聚越多,这么下去不行,”蓝衣服判断着局势,“得找个地方暂避——” 范佩阳发现这街道越来越熟悉,虽然离破t恤住的地方还有一定距离,但离潜入地下道的井口,可不远了。 “加快速度,”他当机立断,“先和夜游怪拉开距离。” 三人没多问,直接提速。 范佩阳带着三人拐进前面一条新巷子,果然见到了熟悉的井盖,他立刻打开:“进这里——” 四人悉数跳入,范佩阳挪回井盖,一身黑捡了落进来的罐头,研究得很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面慢慢没了动静,夜游怪应该已经飘远了。 “互相认识一下,”蓝衣服伸出友善的手,“王争鸣。” 范佩阳礼貌回握:“范佩阳。” 连帽卫衣随意些,直接道:“陶文雨。” 一身黑仍旧没感情:“柴也。” 范佩阳看着蓝色户外敦厚的眉眼,再看看连帽卫衣胸前头顶恶魔角手拿小钢叉的卡通熊,最后上下打量一身黑,用特征对应法,轻而易举就把人记住了。 王争鸣,老实人。 陶文雨,魔鬼熊。 柴也,一黑党。 “你是新来的?”陶文雨直截了当地问。 范佩阳对自己顶着一张新人脸的事,已经坦然了:“昨天刚到。” “看操控文具可不像,”陶文雨挑眉,“你刚刚那个罐头飞的,有够快,而且是越来越快。” 范佩阳回忆一下先前的操控感觉,实话实说:“熟练度在上升。” 陶文雨:“熟练度上升,但体力也在消耗。” 范佩阳:“还可以。” 陶文雨:“哟,体力这么好?” 范佩阳:“你没必要知道。” 陶文雨:“……” 他怀疑对方在炫耀,但他没证据。 “朋友,要不要加入夜影?”王争鸣真心发出邀请,“我们不弄那些乱七八糟,就是专注闯关。” “你别一看我们还在1/10,就觉得夜影不行,”陶文雨抬胳膊搭上王争鸣肩膀,加入游说行列,“我们是为了组到更优秀的伙伴,组不到,那就等,宁缺毋滥。” 范佩阳看了他俩片刻,问:“你们这次要闯关?” “阵容齐整了,当然要闯……哎,不对,”陶文雨顿住,“听这意思,你也要闯?” 范佩阳默认。 陶文雨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简直操碎了心:“哥们儿,你醒一醒,昨天才来,一个礼拜之后就要闯关,你是不是嫌命太长?就算你加入夜影,都不可能让你立即闯关。” 柴也研究完了罐头,单手奉还。 范佩阳接过,放回口袋。 陶文雨翻个白眼,对王争鸣摇头:“没救了,这是个疯子。” 王争鸣看向范佩阳:“所以,加入夜影也没戏?” 范佩阳想了下,真诚许诺:“如果闯关的时候遇见夜影,我会手下留情。” “……”陶文雨现在就想赶紧顶开井盖走远远,否则容易把这位当夜游怪打。 柴也倒颇有兴趣地看过来。 王争鸣乐了:“行,那我先代表夜影谢谢了。” 这不是个会听劝的人,更不是个甘心居于人下的人。 陶文雨掀开井盖,第一个跳出去,而后是柴也,王争鸣。 “你不上来?”见范佩阳迟迟不动,三人奇怪。 范佩阳淡淡摇头:“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想点事情。” 三人不解,但也没多问。 从相遇开始,这就是个谜一样的男人。文具树是迷,用罐头是迷,体力是迷,连一直拎在手里不放的鼓鼓囊囊的手提袋,都是个迷。 不想深交,那就不必了解。 “闯关口见。”王争鸣留下最后一句话,合上井盖。 范佩阳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渐行渐远,重新挽了挽袖子,俯身爬进回家的管道。 二十分钟后,透着光的金属网出现在前方。 范佩阳心里一紧,金属网上明显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一路都压着担心,不断告诉自己,破t恤说过,地下井是安全的,他们住这么久了,经验不会出错。可还是不时会有狼影窜进他脑海,窜进那个有唐凛待着的“房间”。 不要狼影。 不要狼影。 范佩阳不断默念着这四个字,从看见金属网到抵达网前这短短十几秒,他的心越悬越高…… 金属网内的情景终于清晰。 范佩阳呆愣在网后。 狼影还是出现了,但乖巧地趴在唐凛腿边,一屋子其乐融融。 15、闯关口 唐凛是第一个听见金属网动静的,他几乎是瞬间抬头,就看见范佩阳平安归来的身影。 他长舒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刚想说话,腿边忽然一凉。 狼影散了。 黑雾飘向另一边金属网——怪蛇的尸体已被清理,网下墙壁还残留着血迹——沿着网孔飘出,很快,消失在黑暗的管道尽头。 破t恤看见范佩阳,立刻起来帮他开金属网:“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还以为你遇上夜游怪了。” “是遇上了,不过有惊无险。”范佩阳从管道里跳下来,很自然把手提袋递给破t恤。 破t恤更自然地接过来,然后站在那儿就有点懵逼,他为什么要帮这位提重物? “老板,”郑落竹站起来,第一时间汇报情况,“我们也遇上夜游怪了。” 范佩阳看向坐在床边的唐凛,微微皱眉:“就是刚才紧贴着你的那个?” 唐凛眨一下眼:“是你一回来,就吓跑的那个。” 范佩阳眉头展开,变成淡淡疑惑:“你好像……心情不错。” 唐凛没急着答,而是拍拍床边:“过来。” 范佩阳走过去,很配合地坐下。 唐凛和他说:“就在刚才,我第一次用文具,还是一个特殊文具,我现在能理解你说的,操控文具那种感觉了……” 郑落竹心安理得坐回椅子,显然,老板不再需要他的情况汇报了。 破t恤拎着手提袋坐回铺盖卷,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向唐凛抗议,你一晚上说的话还不如现在和范佩阳一分钟说的多;又或者提醒范佩阳,刚才唐凛让夜游怪趴到脚边,也是这么一拍,说,过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地下井里只有唐凛和范佩阳的交谈声。 一个不再高冷甚至有些活泼的唐凛,和一个耐心聆听不时给些反馈意见的范佩阳。 头顶昏黄的光像一个罩子,将他们同外界隔开来,地下井的潮湿、阴暗,被这光悉数驱散。 郑落竹静静望着涂鸦墙,像在想些什么。 胖乎乎和老头衫,悄悄凑到破t恤身边,盯着手提袋问:“老大,这里面是什么啊?” 破t恤光注意那边两个人说话了,让小弟一问,也好奇起来,索性打开手提袋一睹为快。 他这边刚打开,就听见范佩阳在那边和唐凛说:“我给你买了东西。” 三人更好奇了,立刻低头往手提袋里看—— 六副墨镜。 三台手持高频小风扇。 两把多功能小刀。 八个小面包。 一罐牛奶。 破t恤、老头衫、胖乎乎:“……” 买的会不会太杂了! “叮——” “叮——” “叮——” 接二连三的提示音在唐凛手臂响起。 x 4 x 1 x 2 x 1 x 1 唐凛诧异:“都给我?” 他以为范佩阳所谓的赠予,就是把买的文具分他几个,结果可好,接收起来没完了。 “没都给你。”范佩阳给自己和郑落竹各留了三个,至于,效果待验证。 唐凛低头看自己陡然富裕的文具盒,除了“镇痛止疼”,一水的防具,静默半晌,道:“好吧,闯关的时候我会保护你们的。” 范佩阳陪他一起看了会儿文具盒,伸手指了指“金钟罩”和“五里雾中”:“这两个还我。” 保护人这件事,范总还是想亲自来。 “大哥……”破t恤其实不太想打扰那两位融洽的气氛,但实在是太好奇了,“你买的东西是文具?” 范佩阳看过来,目光似在问“有问题?” 破t恤茫然地举起一个手持高频小风扇:“那这些……是啥?” 范佩阳:“哦,赠品。” 破t恤:“……” 虽然墨镜、小风扇什么的都是废品,但小面包和牛奶实打实的地下城高档货,这得是花了多少钱,卖家才能把食物当赠品啊。 “对了,”范佩阳想起什么似的,“你那个特殊文具,开个价。” 破t恤无语,这是买文具买顺手了,还是钱多的没处花,客观讲刚才那种情况,唐凛用,其实是拿自己冒险救了他们所有人,虽然一个特殊文具的确价值连城,但他怎么好意思…… 范佩阳:“嗯?” 破t恤:“小面包和牛奶都给我吧。” 临睡之前,范佩阳才想起说时间流速的情况。 “这里一天外面半天?”唐凛想了下,“那还好。” 他最怕的是像古代神话故事那样,这里一天,外面百年。 不过一说时间,倒提醒他了:“公司怎么办?” 范佩阳淡定道:“放心,之前闯关的时候我就总不在公司,单云松知道怎么做。” 唐凛感慨:“单特助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范佩阳瞥他:“是我们。” 唐凛怔了怔,别开范佩阳的目光,换了话题,聊自己的怀疑——破t恤三人住地下井这么久都没事,结果他们一来,蛇也好,夜游怪也好,就扎堆来了。 “你有怀疑对象吗?”范佩阳问。 唐凛慵懒地撑着头,淡淡道:“从昨天到现在,我们一共才遇见几个人。” 范佩阳抬眼,地下井满铺的石砖,在他眸子里映出一片暗色:“要么鲨鱼,要么吕爵。” 是谁其实不重要,他们还没有能和一个组织对抗的硬实力。眼下最重要的是闯关,知道有人在背后暗算,打醒十二分精神就对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唐凛浅浅勾起嘴角,“他们这么做,说明我们的实力让他们忌惮了。” 范佩阳起身把挂在床头的大衣丢给他:“才成功用了一个文具,别骄傲自满。” 唐凛以衣当被,盖得心安理得:“晚安,范总。” 翌日起床,破t恤三人还啃小面包呢,郑落竹就过来和范佩阳请假,说是想出去一趟,顺便还打听了良心铺子。 范佩阳直接把良心位置给了他,才问:“你要买文具?” “嗯,”郑落竹答得顺溜,“一个夜游怪就差点灭了我,谁知道关卡里还有多少凶险,我那铁板一块实在不太可靠。” 范佩阳提醒:“他的文具都让我收了。” 郑落竹愣了下,又恢复灿烂笑脸:“那就问问情报。” 范佩阳若有所思地看他。 郑落竹摸摸自己寸头,大大方方让老板看。 “去吧,”范佩阳没多说什么,“注意安全。” 郑落竹当即立正:“谢谢老板。” 啃小面包三人组围观全程,满腹狐疑,但没敢打听,毕竟是人家内部事务。 郑落竹动作矫健,钻进管道没多久,身影就融入黑暗。 一直到下午,郑落竹还没回来。 范佩阳对郑落竹的应变能力有信心,倒不怎么担忧,结果一抬眼,就发现唐凛坐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看他。 不过唐凛这个椅子坐得很不老实,身体向后,直接让椅子前面翘起,晃啊晃地维持在一个微妙平衡。 范佩阳二话不说走过去,刚要伸手按,唐凛自己把椅子落地了,仰头问他:“竹子为什么要继续闯关?” 范佩阳有一说一:“他说想继续跟着我这个老板。” 唐凛仔细回忆了一下范佩阳在公司的风范,如果他这部分记忆没出错的话。走路自带低压,看人自带威慑,说话永远冰碴…… 末了,他一声叹息:“这真是我听过的最不走心的谎话。” 同一时间,良心铺子的阁楼。 郑落竹坐在不久前范佩阳坐过的地方,神情沉静,再不见吊儿郎当。 “地下城消息最灵通的几个人,都在这了,”良心把一张写了若干姓名和地址的便条递给郑落竹,“如果他们都不知道,那就没办法了。” 郑落竹接过便条,感激道:“谢谢。” 良心摇头:“别这么说,我都没帮上忙。” “这个,”郑落竹扬一下便条,“已经帮我大忙了。”将便条纸小心翼翼收好,顺带取出银行卡,“多少钱?” 良心苦笑:“没卖东西,不收钱。” 郑落竹定定看他。 良心起身越过桌面拍拍他肩膀,似祝福,似叹息:“希望你能得到好消息。” 那天郑落竹傍晚才回,范佩阳和唐凛都没多问。 之后的五天,三人基本都在地下井里练习文具操控,范佩阳和郑落竹练习文具树,唐凛不能拿范佩阳好不容易买来的文具练,大多数时候就是观摩学习。 其间范佩阳只出去过一次,带着破t恤三人,一是采购食物,二是看看地下城的情况。 随着闯关时间的临近,地下城的气氛明显有了变化。最直观的就是各帮派在街面上走动得频繁了,彼此间虽还像往日那样寒暄,但已暗流涌动。 闯关当日,早上7:00。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休整完毕,轻装上阵。 由于昨天收到新的提示,闯关不允许携带背包、旅行袋一类,三人只随身带了一些小物件,剩下的都留在了破t恤这里。 “打劫你们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破t恤看着墙角的一堆食物,又看看即将离开的三人,明明开着玩笑,却嗓子眼发酸,“千万小心,不行就撤。” 范佩阳和唐凛点头。 郑落竹简洁应了一声:“嗯。” 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目送三人离去,很久之后,还站在那儿发愣。 真不行的时候,其实没人撤得回来。 可这话劝得了懦夫,却吓不住坚定者。他们眼里有光,有前方,那是这座地下城里最可贵的东西。 …… 唐凛一路都在想破t恤提供的信息—— 【闯关口会在00:00开启,时间以地铁口旁边那个钟为准,不过白天就会有很多人在那里占位了,你们必须得早点过去……】 【为什么占位?不是说闯关口一开,就谁都能进去的,进入闯关口的人是有数量限制的,就200个名额,先进先得,数量一到,闯关口自动关闭……】 【通关人数当然也有限制,200个进去闯,通关名额就20个,也是拼速度……】 【记得我和你们说过的吗,闯关时最危险的的不是关卡,而是闯关的人……200个人抢20个名额,不是每个都想和你公平竞争的,甚至有些人会无所不用其极……】 【关卡内容没那么复杂,就是闯地铁车厢,但具体怎么闯,每次的设置都在变……】 不知不觉,三人已到地铁口所在的广场。 唐凛预估过这里的严峻形势,等到真看见,还是觉得乐观了。 整个广场已经基本被占满,到处都有闯关者,小规模的就三五成群,多在广场外围,大规模的就浩浩荡荡,全盘踞在广场里面,而地铁口周边,更是被“重兵把守”,目测至少五、六派人,将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守得铜墙铁壁。 地铁口门上的1/10仍然醒目,但更醒目的是地铁口上方亮起的0/200。 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6小时。 16、五大势力 三人刚一靠近广场外围,甚至还没踩上广场的石子地面,就被聚在附近的小团伙驱赶。挥手斥一句“走开”算客气的,大多数都是硬邦邦来句“滚蛋”、“一边儿去”,还有个别觉得他们面生的,直接鄙视一句“哪来的愣头青”。 三人绕着广场外围走了一整个圆圈,愣是没有能进去的缝隙,最后只能爬到广场旁一处废宅的屋顶,至少落个“坐得高看得远”,眺望过去整个广场一览无余。 破落屋顶长满杂草,郑落竹憋了一肚子气,坐那儿还是不甘心,一根根揪旁边的无辜小草:“老板,你刚才就应该让我动手……” 虽说胜负难料,但至少气势出来了。现在倒好,让人挥挥手就走,斥一句就撤,简直不能更窝囊。 小草都快薅秃了,还没等来回应,郑落竹一抬头,好么,老板压根没听,正望着广场那边,目光审视,思考专注。 郑落竹捂胸口,一腔热血付东流。 唐凛把他的心酸尽收眼底,蓦地就想起公司刚成立那会儿,手下也是一个个这样,每回和范佩阳交流完,都跟被扎心了似的,周身流动着“老子立刻就辞职”的气场,弄得他只好换上笑脸,温暖每一个凉透的灵魂。 唐凛清楚,郑落竹能给范佩阳打工这么久,肯定已经具备了某种自我调节能力,但遇到这情形,他还是条件反射地解释一句:“广场的情况还不明朗,贸然引起注意,没必要。” 郑落竹没料到唐凛会解释,更没料到还是语气这么和缓,态度这么温柔,当下就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粗鲁了,简直应该扣奖金。 “嗯,对对,冲动是魔鬼。”他忙不迭点头,立刻松开揪着小草的手,还安抚地摸了仅剩的几根独苗两下。 唐凛不再说话,也开始观察人头攒动的广场。 郑落竹看着他的侧脸,发现刚才的温柔感已经淡了,安静下来的唐凛又恢复了冷清。可即便是冷清,也只是淡淡的距离感,完全不会像自家老板那样,让人分分钟恨不能掀桌起义。 打夜游怪的时候,唐总问破t恤要文具那个语气,也绝对是不差钱的主,不知道唐总要不要手下……郑落竹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闷热的风吹过屋顶,浮动了某位员工跳槽的心。 唐凛望了半天广场,基本看清了形势。 广场中心,也就是围守在地铁口附近的,应该是五方势力,从位置看彼此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分,一股脑全堵在地铁口。 广场中心到广场外围之间,算第二势力圈,大大小小的团队能分出来十几个,吕爵和鲨鱼都在,不过没凑到一起,从人数和站位上,也能看出白组还是比步步高升的实力要更胜一筹。 似乎察觉到了不太友善的视线,吕爵忽然抬头看过来。 唐凛不躲不闪,甚至故意迎上他的目光。 这是一个有些微妙的对视,距离远到不必升起防备,又近到足够看清彼此。 吕爵一怔,有微微的惊讶,虽然他很快掩饰,但还是没逃过唐凛的眼睛。 引夜游怪到地下井的是吕爵还是鲨鱼? 答案水落石出。 唐凛扬起嘴角,朝对方轻轻颔首。 一个客套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可吕爵只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凉意,像一层化不开的霜雪,寒风凛冽。 唐凛先敛下眸子,断了对视。 吕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夜游怪的事情暴露了?不,这个都不重要了,就算暴露,他们还能以三人之力挑战整个白组?除非活腻了。 真正让吕爵在意的是唐凛的变化。 在电梯口招新人时,他就看出了他们的潜力,但那时候的唐凛,只是冷,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危险性。 才七天,他们远比他想的,还要成长神速。 唐凛压根没把吕爵的插曲放心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最重要的是闯关,如果闯过去了,那还在这一层的吕爵,更不值得他费心了。 偏过头,见范佩阳在看手臂上的文具盒,陷入思索。 唐凛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又在琢磨那五个。这个文具范佩阳简单给他讲了讲,他的想法和范佩阳一样,如果效果真和卖家说的一样,那这钱花的绝对值。然而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效,他们又不能贸然浪费一个去试。这不像,打夜游怪就有大概率出,用了也不心疼。 范佩阳关掉文具盒,抬头想放空一下,目光却忽然定在某个方向,不动了。 唐凛好奇地问:“看什么呢?” 范佩阳轻抬下巴:“那三个,就是夜影。” 唐凛来了兴趣,立刻在那个大方向的人群里搜寻。 郑落竹听见“夜影”两个字,也凑过来,和唐凛一起找。 遇见夜游怪有惊无险的事,范佩阳简单给他们讲了,当然也就提到了夜影的三个人,不过就范佩阳那种极简性叙事法,夜影三人在唐凛和郑落竹脑海里的形象,就是三个简笔画火柴人,这回总算能看看正主了。 “哪三个?”人海茫茫,唐凛实在锁定不准。 “就那里,”范佩阳用目光引领,外带特征描述,“魔鬼熊,一黑党,老实人。” 唐凛点点头:“哦,他们仨。” 郑落竹:“……” 不是,这么抽象的特征也能秒速对上号? “哟,你还真来啦——”陶文雨眼尖,第一个发现屋顶上的熟人,挥着胳膊就穿过人山人海,硬是横跨半个小广场,挤到废屋底下,“我去,等得我快无聊死了,幸亏看见你!” 唐凛和郑落竹一起看向范佩阳。这位……很有聊? 当事人范总,面上仍然沉稳,但眼底也透出对这份热情的茫然。 “我说你怎么不来夜影,原来自己有队伍啊。”陶文雨不用人请,直接翻身屋顶,自来熟地坐到郑落竹身边,和他,和唐凛,挨个打招呼,“叫我桃子就行。” 郑落竹立刻礼尚往来:“叫我竹子就行。” 两个“子”很真挚地握了握手。 聊没两句,唐凛就看明白了,这人还真就是过来和他们聊天的,估计挤在广场里憋半天了,同伴又都不能很好地达到他的对聊标准,这才热情洋溢扑他们来了,并且一发现范佩阳不好聊之后,果断转向郑落竹。 再看一眼广场那边。 一黑党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似乎已经屏蔽了周遭一切纷扰。 老实人在四下观察,紧锁的眉宇间都是认真,显然正倾尽所能分析着各方竞争对手。 的确没一个能像自己家竹子这样,交谈热络,宾主尽欢—— 竹子:“真的假的?” 桃子:“我骗你干嘛。五大势力,随便你加入哪个,就等于拿了半张通关票。” 竹子:“剩下半张呢?” 桃子:“当然就要看我们这些精英愿不愿意让了。” 竹子:“你们就三个人,这么自信?” 桃子:“不是自信,是实力。” 竹子:“我欣赏你,咱们理念一样。” 桃子:“喂,我们仨和你们仨,实力不一样吧……” 竹子:“你别谦虚,虽然我老板一个顶六个,但你们毕竟比我们有经验。” 桃子:“……” 竹子:“嗯?” 桃子:“我给你讲讲这五大势力吧……” 竹子:“嗯!” 唐凛同情地看陶文雨,优哉游哉地当个听众,眼底漫上笑意。 半生不熟就这点不好,再心塞,也得继续客气。 范佩阳原本对夜影和陶文雨都无感,但在看见唐凛听得兴味盎然之后,在心里把这一组织从“潜在对手但可以手下留情”调整成了“潜在对手但要手下留情”。 陶文雨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帮组织在范总那里提升了位置,还认真给郑落竹讲课呢—— “看见没,就离地铁口最近那一堆人,坐得最整齐那一块就是‘铁血营’……” “他左边是‘孔明灯’,右边是‘十社’……” “挨着十社那一撮看着不起眼的,是‘还乡团’,你可别小瞧他们……” 唐凛依次看过去,的确每个帮派都有自己的气质。 铁血营最明显,坐得整整齐齐像行军方阵,为首的那个正襟危坐,抱臂环胸,目视前方,神情严肃。 孔明灯和十社,与之相比,就显得悠闲多了,一左一右,随意或坐或躺,都像来团建度假。 还乡团的确特征不明显,比铁血营少了几分硬朗,但又比孔明灯和十社多了几分认真,如果不说他们是五大势力之一,看起来就和外围普通的闯关者没区别。 “铁血营,孔明灯,十社,还乡团……”郑落竹疑惑看陶文雨,“不是五大势力吗,还差一个呢?” “他们人少,我这一眼没瞄到,就不见了。”陶文雨伸长脖子眺望,还是没找到“活体标本”。 郑落竹:“叫什么名总知道吧?” 五个差一个,要急死他。 “名字的话……”陶文雨谨慎搜索记忆,生怕出错,“等我想想口味……” 郑落竹愣住:“口味?” “啊对,”陶文雨终于确认了,“草莓甜甜圈。” 郑落竹:“……” 唐凛:“……” 范佩阳:“……” “我光记住甜甜圈了,”陶文雨还认真解释呢,“这玩意儿口味太多。” 这是口味的问题吗! 郑落竹:“你不觉得这个画风和前面四个差太多?” “那你得问他们去啊,”陶文雨摊手,“又不是我们叫柠檬草莓夜之影。” 郑落竹:“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在你心里盘旋很久了……” “桃子。”唐凛忽然出声。 陶文雨看着他那张白净、淡然的脸,不自觉就放轻了声音:“嗯?” 唐凛指指那边,提醒的意思。 陶文雨看过去,原来是王争鸣站起来了,正往广场中心挤。 “没事,”陶文雨给了唐凛一个安心微笑,“老王就长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自带隐形功能,往哪儿挤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查探消息?”唐凛大概猜到了王争鸣的意图。 “嗯,”陶文雨说,“估计等下就能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闯关了。” 这满坑满谷的人,目测快一千了,除了闯关的,肯定也有各组织来陪同壮声势的,摸清真正的闯关者数量,至少可以对等下的竞争局面有所预估。 这边聊得融洽,那边气氛微妙。 郑落竹是直接皱眉,和自己聊就张牙舞爪,和唐总聊就软言细语,什么意思! 范佩阳云淡风轻,只是在心里把刚提升完的夜影定位,恢复出厂设置。 “聊这么半天差点儿忘了,你们叫什么啊?”陶文雨兴致勃勃地问。 唐凛还真被问住了。 陶文雨见他不答,还以为没听懂,又解释一下:“有伙伴就要有名号,有名号才有凝聚力,要没有就赶紧起一个。” “其实我们有。”郑落竹看范佩阳一眼。 范佩阳点头。 得到老板授权,郑落竹立刻继续:“我叫五黑……” “vip,”唐凛及时打断,实在不想刚闯第一关,就树立古惑仔的队伍形象,情急之下想起了那个特殊文具,“叫‘vip’。” 陶文雨愣愣地眨下眼:“这个名字特别哎。” 唐凛淡淡扬眉:“要不要加入我们vip?” 陶文雨:“……” 明知道对方不是认真挖角,却仍然有一种拒绝了会损失很多福利的遗憾。这队名起的……太心机了! 陶文雨在屋顶上待了一个多小时,实在聊没话题了,依依不舍挥别,一头扎回广场,去找新的乐子。 三人无事可做,索性躺平在屋顶,闭目小憩。 一白天就这么过去,广场里发生了几次小摩擦,但引起的骚动都不大。 其间王争鸣过来一次,共享了打探来的信息,算是还范佩阳的罐头人情——广场大概一千人,真正要闯关的在六百,而这六百人里,五大势力占了近四百,还有两百人是其他小社团,像vip和夜影这样,只有三个人组队闯关的,算极少数,一两个人的就更少了。 王争鸣的到来证明两件事:一,闯关口的通过率在三分之一,不算太惨烈,但被抱团垄断的可能性很大;二,vip这队名算是坐实了。 地铁口旁的时钟又到了一个整点。 21:00,距离关卡开启,还剩3小时。 机器轰鸣声早在傍晚就停了,随着夜深疲乏,广场里的说话声也慢慢小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偶尔有那么一瞬,甚至能听见时钟秒针的声响。 唐凛半睡半醒,隐隐约约好像要梦见甜甜圈,突然被一阵巨大的骚动吵醒。 “操,我是不是眼花了——” “哎哟我去,有生之年啊!” “真假的,我竟然能在地下城里看见美女?!” “妈呀,这不能是关卡新增的考验吧……” “神啊,如果这是梦,千万别让我醒,可怜可怜单身狗吧——” 唐凛迷迷糊糊坐起来,好半天,视野才清晰,然后,就看见了正朝广场走来的那抹身影。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身材高挑,目测在一米七七左右,长发乌黑如瀑,走路带风,利落飒爽,烈火一样明艳漂亮。 17、斯芬克斯 闯关世界里有姑娘? 唐凛狐疑地看范佩阳:“你不是说这里没女人吗?” 范佩阳皱眉:“以我的闯关经验来讲,的确没有。” “那这是……npc?”唐凛转头再去看,漂亮姑娘没往广场里面挤,而是在外围附近的一个机械装置旁边坐下来。装置用铁片和齿轮构成,造型类似一台机车,女人背靠装置,就像枪炮与玫瑰。 郑落竹转过半个身子,正对着女人方向,盘腿观察:“npc的话应该一来就发布任务吧,坐那儿不动几个意思?” 其实人家漂亮姑娘没不动,至少坐下之后还抬胳膊查看过一次。 唐凛眯起眼:“npc,手臂上也有猫头鹰吗?” 范佩阳和郑落竹一同沉默。 没有。 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是闯关者最基本的标志,也是唯一烙印。 广场的骚动没有任何平息趋势,反而愈来愈烈。 每个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被女人吸引。“有女人”这件事本身,就像大晴天打闪电,暴雨夜出月光,太稀奇了。何况她还身材婀娜,美丽漂亮。 有像唐凛三人这样观察思索的,有交谈讨论的,也有隔空撩妹调戏的。说话声,玩笑声,口哨声,一片闹哄哄。 女人倒淡定。 应该早就预见了广场的反应,做过心里准备,故而神情一片坦然。她不时抬头看地铁口旁边的钟,偶尔也扫视广场,像每一个等待零点的闯关者一样。 可她的眼里又没有其他闯关者的忐忑或者期待,或者说,她把它们藏得太深了,藏在风平浪静后,藏在潋滟秋水里。 广场上的人们,诧异归诧异,好奇归好奇,即便撩妹吹口哨的,最后也一个没动,老老实实坐在原地。 道理很简单,美女是全场焦点,谁在这时候过去,一举一动都受全民关注,没必要。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随着时钟来到22:00,女人身上的注意力渐渐淡了,大家的焦点又纷纷转回闯关口,毕竟这才是接下来生死存亡的战场。 广场又恢复了适度的吵闹,并开始有外围的人想往里挤,三五不时就有小伙人打成一团。 就在这时,两个男人鬼鬼祟祟靠近了女人所在的装置。 郑落竹整整一个小时都在纠结“女人”这件事,视线就没从女人那边挪开——他怀疑自己有强迫症,五大势力只知道四个名字,不行,女人突然出现原因不明,闹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操!”他一个激灵直接从房顶上站起来,大声吼,“你们耍流氓啊——” 这声音还没传到那边,就被广场上空的嘈杂吞没了。 但唐凛和范佩阳可被震得耳膜嗡嗡的。 抬眼望过去,只见女人被不知道什么文具给束缚住了,靠在装置那里动弹不得,两个男人,一个压着她肩膀防止挣脱,另一个正要去抓她的手臂…… 等等,好像不是耍流氓。 郑落竹歪头又看两秒,眼里火苗快窜出来了:“妈的,他们在抢文具!” 他是最先发现的,却是最慢反应过来的。 唐凛和范佩阳看第一眼,就明白了。 一个女人能单枪匹马来到这里,手上必然有大量的文具加持,否则她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这会是广场里许多男人想当然的心理。而在这些人中,出一两个歪门邪道、动手打劫的,太可能了。 “不行,老板,我得过去,”郑落竹忍不了了,“有能耐抢老爷们儿,抢女人算什么本事!” “竹子,”唐凛冷静道,“再看看。” 郑落竹着急:“都这样了还看什么啊。” 范佩阳气定神闲:“她比你沉稳多了。” 郑落竹领会半天,才弄懂这个“她”是谁。再看过去,还真是,女人虽然被文具困住,但没剧烈挣扎,此刻袖子已经被粗鲁地推上去了,仍不见她反抗。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死心认命,要么…… 女人忽然抬起眼,目光和她的人一样,炽烈如火。 明明隔着很远,明明女人看的不是他,郑落竹还是被这气势震住了。 “能闯到地下城的女人,可不是娇花。” 这是郑落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来自唐凛,声音清凉凉的。 在那之后,远处的女人深吸口气,开始尖叫。 持久的,极具杀伤力的,令人崩溃的尖叫。 像铁勺划玻璃。 像指甲刮黑板。 像刚被拔出土的曼德拉草。 尖叫持续了二十几秒。 俩劫匪不说了,早狼狈而逃,就连原本坐在附近的人群都鸟兽散,生生以齿轮铁片装置为圆心,清出一块方圆十米的空地。 女人收声,将搭在肩前的头发撩到后面,活动一下颈椎,就像刚刚做完瑜伽。 整个广场一片安静。 有些人开始默默揉纸团,塞进耳朵,以防再被伤害。 郑落竹离得远,虽不用捂耳朵,但也身心受创:“不会再喊了吧?” 唐凛莞尔:“应该不会了。” 郑落竹心情复杂:“她这是文具还是天生技能啊……” 如果每个女人尖叫起来都有这种毁灭性,他真心觉得闯关这种事还是男伙伴们一起玩吧。 “文具。”开口的是范佩阳,没有“应该、可能、或许”,语气笃定。 唐凛同意:“普通的尖叫可以吓人一跳,但绝不会让两个打定主意抢劫的人落荒而逃。” 他们逃,是因为精神上承受不住,换句话说,尖叫对他们有攻击性。 郑落竹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个攻击性文具,或者,很可能就是女人的文具树。 经过这个插曲,没人再敢过去招惹。女人那边清净了,广场这边也消停下来,所有人都开始最后的等待。 23:15,距离闯关还剩45分钟。 越临近零点,时间好像越慢,广场依旧安静,可这安静底下,是渐渐汹涌的暗流。就像拔河比赛时,两方都拿起绳子准备,裁判还没吹哨开始,理论上两边都不应该用力,可绳子已握在手中,便不可避免地被蓄力的双方绷直。 没人再假寐。 大家都坐起来,或看时钟,或看地铁口,或彼此望着,好像不经意,其实都暗藏心思。盘算势力,盘算竞争者,盘算等下的抢位…… 毫无预警,唐凛的手臂的猫头鹰又闪了。 他飞快点开,然而也好,也好,都没任何变化。 范佩阳发现他的异样:“怎么?” 唐凛愣愣盯着手臂:“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范佩阳不明所以。 唐凛说:“就是夜游怪进地下井那天,这个猫头鹰图案也闪了,但我点开,什么都没有。” 范佩阳:“刚才又闪了?” 唐凛:“嗯。” 范佩阳:“确定?” 唐凛:“上次我以为是错觉,但总不会错觉两次。” 范佩阳陷入沉思,良久,道:“或许和你一直没解锁的文具树有……” 话没说完,突然停了。 唐凛奇怪抬头,发现范佩阳眉头紧锁,神色不对。 他刚想问,旁边原本躺着的郑落竹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表情像见了鬼神似的,喃喃自语:“什么玩意儿……” 紧接着广场里陆续有人站起来,要么四下看,要么和郑落竹一样,嘴里嘟嘟囔囔。 平静一霎被打破,广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人开始不安稳。 “到底怎么回事?”唐凛抓住范佩阳手腕。 后者回过神,沉下声音:“什么动物,早晨四条腿走路,中午两条腿走路,晚上三条腿走路,腿最多的时候最无能?” “人。”唐凛想都不用想。 这是“斯芬克斯之谜”,很多人都知道的典故,范佩阳不可能还要问他答案。而且突然问这个也太奇怪了。 “唐总,你听不见吗?”郑落竹没头没脑地问。 唐凛愣了:“听见什么?” 郑落竹语气急促:“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问的就是老板刚说的那个问题,要求两分钟之内讲出答案,答不出来或者答错,就会被斯芬克斯吃掉。” 唐凛看看郑落竹,再看看范佩阳,终于相信,没人和他开玩笑。 斯芬克斯,希腊神话中的邪恶之物,代表神的惩罚。它会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拦住过路的人出一道谜语:“什么动物,早晨四条腿……腿最多的时候最无能?”答不上的人会被他吃掉。 最终,俄狄浦斯猜中谜底——人。婴儿时只会爬,所以四条腿,成年后走路,两条腿,老年要拄拐杖,三条腿。斯芬克斯因此羞愧,跳崖而死。 这道谜语,就被称为“斯芬克斯之谜”。 “人。”虽然不可理喻,可范佩阳还是低声说出答案。 郑落竹连忙照做:“人。” 唐凛听不见,事实上那道声音在提出问题之后,便开始在他俩的心中倒计时。尽管“被吃掉”听起来很荒诞,郑落竹也不想冒险。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配合。 两分钟到。 广场上接二连三爆发哀嚎,随后就是“扑通”“扑通”的身体倒地声。 一瞬间,广场风云突变。 那些听见问题并且答对的人错愕呆愣,而那些没听见问题的人,轰一下就乱起来,有人抱着倒地伙伴摇晃,有人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人怒不可遏大叫着“到底是谁”、“快滚出来”。 遭遇攻击了。 唐凛刹那间了然。距离闯关只剩半个多小时,有人提前下手清理竞争者了。 废屋底下也有人遭殃。 唐凛迅速跳下去查看,倒地的人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没有任何呼吸和意识,身体冰凉僵硬,就像已经死了很久。 他不可置信地怔在那儿。 究竟是什么文具,竟然能造成这样大范围的杀伤,还是以答题这样特殊的形式…… 唐凛起身,想和屋顶交流,一抬头,却发现范佩阳和郑落竹都神情凝重,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唐凛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去看广场。 果然,先前答题的那部分人,此时的状态,都和屋顶二人一样。 答题还没完。 并且每个人听见的问题,开始变得不同了,允许回答的时间也缩短。 范佩阳听见的是—— 【把唐凛带进这里,你后悔吗?请在一分钟内说出答案,答不出或者答错,会被斯芬克斯吃掉。】 郑落竹听见的是—— 【你恨你的父母吗?请在一分钟内说出答案,答不出或者答错,会被斯芬克斯吃掉。】 “呵,这他妈也有标准答案么……”郑落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不想那声音竟然回应了—— 【有的。答案就在你心里,我也在你心里,所以我知道,但你就不一定了。倒计时继续,49,48,47……】 18、合作 你恨你的父母吗? 郑落竹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清楚,一旦开始想,就停不下来了,这个问题会像永不见底的沼泽,将他的人连同整个灵魂,一并吞没。 【10,9,8,7……】 倒计时所剩无几。 视野开始模糊,心跳骤然加速,郑落竹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气音,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唐凛站在屋下,看见郑落竹口型,确认他说了一个单音节,但具体说的是什么,无从分辨。 旁边范佩阳的回答,倒低沉清晰—— “不后悔。” 唐凛不知道新的问题是什么,只能密切观察,几秒后,见郑落竹和范佩阳都安然无恙,才短暂松口气。 可是更大的疑惑随之而来。 斯芬克斯只是序幕,真正的致命问答才刚刚开始,而第二道题,很明显郑落竹和范佩阳都答对了。但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他俩一个说了单音节,一个说了三个字,而且他能确认竹子说的绝对不是闭口音,那怎么可能是同一答案? 不同答案却都正确,只有一种解释——每个人听见的问题,开始变得不同了。 广场上又陆续有闯关者倒下,那些还在答题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而那些没听见问题的,无一例外,都神情严峻,如临大敌。 混乱仍在继续,但茫然和懵逼已经没了,再迟钝的人都明白过来,一场极度凶残的攻击正在降临,现在没中招,不代表以后不会。 【如果你手边有一个按钮,按下去,你的父母就会死而复生。他们或许还和从前一样,又或许会哭着求你原谅,一切都是未知数,而求证这个未知的机会,在你手上,你按吗…… 请在55秒内说出答案,答不出或者答错,会被斯芬克斯吃掉。】 呵,这见鬼的问题。 郑落竹抬头望着地下城的天花板,忽然突发奇想,如果就这么一头撞上去,是不是能破开个大洞,直接窜到第二关。 不答题就会死,答题了则要面对更要命的下一题,真他妈的。 “……竹子……”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郑落竹茫然四顾,好半天,才和屋下的唐凛对上视线。 “嗯?”他给了个含糊的鼻音,甚至不确定唐凛有没有叫过他。 “什么样的问题?”唐凛不浪费时间,直接问重点,实在是范佩阳那边根本叫不动,专注答题的状态根本屏蔽了外界一切,至少竹子这边神情恍惚,看着还有突破口。 什么样的问题? 郑落竹苦笑:“就是你最不想面对、更不想回答的那种。” “明白了,”唐凛简短道,“你只管答题,剩下交给我。” 郑落竹一怔:“你要做什么?” “想办法让文具使用者停下,”唐凛环顾广场,渐渐沉下的眼底,风雪欲来,“如果它真是文具的话。” 直面内心的隐秘和恐惧——这场攻击所依托的就在此。 人往往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很多时候连心都有选择性的伪装和遗忘,只有潜意识,才忠于那些最真实的情感和念头。 但又有多少人能准确捕捉,坚定判断? 不能抱任何幻想,一旦开始答题,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答错丧命,要么精神崩溃。 这文具几乎是无敌的。 但真有这样的文具吗?能准确窥探人的隐秘情感,并提取出来做标准答案?而且还一次性攻击这么多不同的人? 短短十几秒,唐凛却已经把所有能分析的都考虑过一遍了。 如果不是文具,所有努力都徒劳。 如果是,哪怕只有极小的概率是,都要想办法阻止。 然而攻击者无从找起,因为广场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平静的,斯芬克斯的提问就像一张精密计算过的网,均匀罩住了这里三分之一的人。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某种方法,迫使对方停下攻击。 方法…… 唐凛垂下眼,飞快思考。 一个不需要知道特定目标,也可以阻止攻击的方法…… “有能耐你出来,别躲在背后放冷箭——” 一声吼从旁边的人群中炸开,有脾气火爆压不住的了,直接用了群体性攻击文具。 霎时间,废屋附近飞沙走石。 唐凛背过风向,以免眯眼,却在转过身的一刹那,醍醐灌顶。 沙尘暴很快过去。 怒吼的壮汉气喘吁吁,看起来短时间内,酝酿不出第二场了。 这样小范围的风沙并没有干扰到背后黑手。 屋顶上的范佩阳和郑落竹,还在被迫集中精神,全力答题。 唐凛立刻动身,以极快的速度从外围绕了广场小半圈,而后径直走向齿轮铁片装置。 女人站在装置前,显然是没遭遇斯芬克斯的那三分之二,看着他走近,出声提醒:“如果你也想听一场尖叫音乐会,就继续往前。” 她浅浅一笑,似有若无的妩媚,声音婉转悦耳,和尖叫的曼德拉草简直像两个灵魂发出的,真真正正一霎天堂,一念地狱。 唐凛开门见山:“帮个忙。” 女人好奇:“帮什么?” “如果尖叫是你的永久性文具,”唐凛说,“帮忙阻止这场攻击。” 女人意外:“你觉得我可以?” 唐凛:“你的尖叫可以对文具操控者的‘精神集中力’造成毁灭性干扰。” 女人:“你希望用我的尖叫,打断幕后攻击者对文具的操控?” 唐凛点头。 女人不觉得乐观:“你连他躲在哪里都不知道,而我的尖叫没办法摧毁全广场。” 唐凛早想过这个问题:“这里只有一千多人,分区域,分方位,经过尖叫考核的站定不动,用不了几个批次,就能把所有人过完。” 女人将信将疑:“你真认为这个方法有效?也许这根本不是文具攻击,而是进关卡前的最后筛选。”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要试。”唐凛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女人不解:“你又没被攻击。” 唐凛定定看她:“我还有朋友。”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可那薄薄的冰面下,是岩浆。 女人敏感地察觉到了,却还是不轻易松口:“‘你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去救?” 不料唐凛直接摇头:“没有理由,你完全可以拒绝,但请快点给我答复,时间有限,我还要去找第二方案。” 女人无语,好半天,才头疼地叹息:“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哄女人。” 唐凛:“谢谢,唐凛。” 女人:“不客气,南歌。” …… 广场中心,地铁口,时间23:30。 “还是不行?”代晓亮问刚跑过来的手下。 手下苦着脸:“试了好几个文具,没用。” 代晓亮重重叹口气,方正的国字脸上满是忧心忡忡。 他是[还乡团-地下城分部]的负责人,今天的任务就是带领团员闯过第一关,这可好,关卡还没开,已经损兵折将。 “不知道攻击者的具体位置,用什么文具都白搭。”周云徽蹲在一旁搭腔,看似吊儿郎当,身边却恭恭敬敬站着好几个人。 他是五大势力之一,孔明灯在地下城的组长。 铁血营的何律也在,笔直站在地铁口前,魁梧而挺拔,像大漠里的胡杨树。 他不苟言笑,说起话来也是严肃认真:“这样的杀伤范围,不像文具。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冷静,最大限度避免减员。” “保持冷静?”十社的负责人崔战,倚着地铁口的铜门抽烟,闻言掸一下烟灰,似笑非笑道,“那换你过来答题试试。” 戏谑的调侃并不需要回应,或者说,他也没时间等何律回应,又吸一口烟,他敛下眸子,对刚听到的新问题,呢喃奉上回答:“想过。” 井水不犯河水的五大势力之四,因为这场攻击,负责人们被迫聚到一起,组成“临时应急委员会”。 没敌人的时候是竞争者,有外敌了,当然强强联手最佳。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哪里都适用。 “还没找到甜甜圈吗?”何律问周云徽,后者的手下负责联络第五势力。 周云徽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张古板的脸:“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不萌了。” “如果还没找到,他的嫌疑就大了。”代晓亮脸色渐沉。 “我觉得不像。”周云徽歪脑袋往上看两位“友团”负责人,“他们一贯神出鬼没,要在这个时候现身,那倒真可疑了。” “哎,你们俩干什么的——” 不远处传来小骚动。 周云徽站起来,和另外三个组长一起往那边看,只见一男一女正简单粗暴挤开人群,往地铁口这边靠近,眼下已到了四大势力的范围,自然遭遇组员不满。 见这边注意到了动静,那女人直接隔空喊话:“我们有办法阻止攻击——”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让四位组长想起先前被曼德拉草式尖叫支配的恐惧。 彼此交换个眼神,四人达成一致。 “让他们过来。”何律代其他组长开了口。 组员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令执行,很快就闪开一条康庄大道。 一男一女来到四人面前,女人不用说,就是广场唯一那位,男人则是生面孔,身材颀长,皮肤偏白,俊逸的眼眉透着淡淡冷清。 崔战才看清来人样貌,就不得不投入新的答题,而新问题简直让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控制不住地狠踹一脚地铁口铜门。 唐凛走过来听见的第一声,就是这个。 来这里之前,他先去找了夜影,把四大势力的负责人对上了号,此刻踹门这位,就是王争鸣口中,地下城的最强战斗力。 问答进行到现在,还能分神看他这个不速之客,还有炽盛的怒火踢门,这个最强战斗力,唐凛又信几分。 “我们有办法阻止攻击。”面对面,唐凛再次正式讲了一遍。 周云徽不屑一顾地哼了声。 代晓亮和何律,则审慎地打量他。 “百分之百把握?”何律问。 “万分之一。”唐凛说。 何律刚要皱眉,又听对面道:“但如果这是人为的文具攻击,我的方法就是百分之百成功率。” 周云徽眼底兴味渐浓:“说来听听。” “不好意思,没时间了,”唐凛冷淡道,“你要是实在好奇,我可以先从你们孔明灯开始。” 一直安静着的南歌,终于在此刻得到些许安慰。 唐凛不是不会哄女人,而是压根不屑于哄任何人类,硬核的性别平等,很难得的品质了。 19、尖叫女王 23:35,距离关卡开启还剩25分钟。 孔明灯一百六十人,现在只剩一百四,甭管是不是还在答题中,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南歌,就像年轮蛋糕。从圆心南歌,到最外围一层孔明灯组员,基本就是南歌的文具树[曼德拉的尖叫],现在所能覆盖的极限了——先前那次尖叫,为了震慑两个劫匪和其他蠢蠢欲动者,她耗费了大量体力。 周云徽站在“年轮”最外围,先给手下们安抚眼神,然后向南歌打了信号。 深吸口气,尖叫女王登场。 斯芬克斯的问题时限,已经缩短到40秒。 南歌的尖叫,持续10秒,杀伤力控制在一定程度内,不至于真的让人精神崩溃,但想集中注意力是绝对没可能了。 时间到,尖叫停,整个孔明灯,愁云惨雾。 周云徽询问性的眼神投向一个骨干,后者摇头。 斯芬克斯,还在继续。 唐凛毫不意外。他从四大势力开始,不是因为他们中更有可能藏匿黑手,而是因为他们人数众人,且有极高的组织纪律性。 “所有孔明灯的都站在原地不要动,答题音量降低,自己能听见就行——”几个骨干大声布置着组长要求。 一百多号人,还真就不动了,保持着年轮蛋糕队形,还是一块安静的年轮蛋糕,仔细听,才能隐约听见一点低语声。 23:39,距离关卡开启还剩21分钟。 铁血营近一百五十号人,围着南歌列成矩形年轮,有棱有角,整整齐齐,精神风貌和懒散的孔明灯大相径庭。 不过在经历了10秒的尖叫地狱后,他们的眼神流露出和孔明灯一样的疲惫。 23:42,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8分钟,还乡团尖叫之旅结束。 23:44,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6分钟,十社结束。 23:45,就在周云徽、何律、代晓亮,想要联手去找草莓甜甜圈们的时候,斯芬克斯的致命问答,戛然而止。 “真停了?”周云徽又确认一遍。 崔战最有发言权:“要不你来我心里听听?” 周云徽呵呵他一脸。 南歌低声问唐凛:“十社还是甜甜圈?” 既然尖叫真的见效了,就说明还是文具,而操控者,理所当然就在刚刚经历过尖叫的十社,或者害怕被尖叫测试的甜甜圈里。 唐凛却摇头,说了句:“可能两个都不是。” 南歌正要喝水润嗓子,闻言一愣:“都不是?” “你看看那边,”唐凛抬眼眺望,“真正吓住它的不是你的尖叫,而是这个场面。” 南歌随着他的目光,环顾整个广场,心下一震。 先前的她只顾着尖叫,竟然没发现,广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了,并且很多地方都变得阵营分明。人多的组织也好,人少的队伍也罢,开始陆续学习四大势力那样,自己抱团,站定不动。 如果斯芬克斯的攻击没消失,南歌毫不怀疑,他们会主动过来邀请尖叫测试。 一千人而已,四大势力已经占掉一多半,听过尖叫的全都站定不动,剩下的再一拨拨筛,除非始作俑者能隐身,否则迟早筛到他所在的地方。 越早放弃,他才越容易隐匿。 所以不是十社,也未必是甜甜圈……南歌打量着剩下的闯关者,斯芬克斯就在他们之中。 “多谢。”何律向唐凛伸手。 唐凛没握:“互相帮忙,谈不上谢。”他侧过身,把南歌让出来,“真要谢,就谢她吧。” 南歌握上何律的手,受之无愧:“不客气。” 她孤家寡人,没伙伴没朋友,救人的确是日行一善。 代晓亮站在何律旁边,后者已经代他们四大势力道了谢,他就只能说点实在的:“闯关名额都是有数的,我们很感谢你们,但也没办法让。” 唐凛耸耸肩。 南歌撩一下头发。 “不必,我们自己抢。” “不用,老娘自己来。” 话一出口,两人四目相对。 唐凛嘴角上弯:“祝成功。” 南歌眨下眼,风情万种:“祝好运。” 唐凛回废屋,南歌回装置,代晓亮回还乡团,何律重整铁血营方阵型。 周云徽和崔战,原地没动,目送唐凛、南歌穿越人群,回到外围以外。 “他们为什么还要出去。”周云徽搞不懂,就地占个近位不好吗? “那家伙有队友。”崔战懒洋洋打个哈欠。 “美女可是落单的。”周云徽抬眼想再看看南歌,可惜全让广场里的人挡住了。 崔战瞥他:“你这种眼神,可能就是她非走不可的理由。” 周云徽:“……闯关的时候,你最好祈祷别遇见我。” 崔战乐了,轻佻地扬起眉毛:“你这么说,我更期待了。” 唐凛远远看见范佩阳和郑落竹依然挺拔的身影,一颗心终于落回。 待到废屋底下,范佩阳的手便从上面伸下来。 唐凛很自然握住,脚下一蹬,借着范佩阳的拉力轻巧上了房顶。 “你听不见问题,没必要冒险。”范佩阳严肃道,语气流露一丝责备。 “嗯,然后你俩阵亡,我自己闯关。”唐凛庆幸,斯芬克斯未对范佩阳造成太大伤害,这样他嘲讽起来,就没压力了。 相比范佩阳,郑落竹要狼狈许多,出了不少汗,呼吸也有点不稳。 “竹子。”唐凛不放心地唤一声。 郑落竹摆摆手,扯出个无所谓的笑:“没事,都他妈陈芝麻烂谷子,太考验我记忆力了。” 唐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郑落竹还想再贫两句活络气氛,脸上表情忽然僵住,眼睛咻地瞪大,死死盯着广场。 唐凛回头,也呆住了。 广场上那些因为斯芬克斯而死的人,尸体正一个接一个飘浮而起,周身笼罩着紫色的光。 他们平躺在紫色光晕里,越飘越高,最后竟无声无息穿过地下城顶棚,消失不见。 这画面实在太诡异了,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广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以四大势力为首,无数闯关者站定不动,他们仰起头,对飘浮远去的尸体行注目礼,气氛安静而庄严,就像在护送伙伴最后一程。 那一双双幸存者的眼睛里,有沉重,有悲痛,有愤怒,有不甘,独独没有惊讶错愕,仿佛这样的死亡归宿,他们已见过太过次。 “难道所有死了的人都会这样……”唐凛轻声低语。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而且在地下城待这些天,他从没见过处理或者堆积尸体的地方,这对于随时可能会死人的环境来说,未免蹊跷。 郑落竹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一个个飘浮的尸体上挪开,仍觉得脊背发凉:“可是电梯里的时候,葛沙平和李展没飘走啊。” 范佩阳纠正他:“准确讲,是直到电梯门关上,我们没看见尸体飘走。” 至于电梯门关上之后,尸体飘没飘走,谁也说不清。 郑落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这些人……到底死没死……” 范佩阳沉默。 唐凛也不知道。 以正常认知去判断,那些尸体肯定死得透透的了,可在这个闯关世界里,最不可靠的就是正常认知。 最后一具尸体消失在顶棚,广场忽然响起悠扬舒缓的音乐,一个机械声随之传出,在动听音符的衬托下,都显得不那么冰冷了—— 【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分钟,倒计时开始。59,58,57……】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心里皆是一紧,被飘浮的尸体占据了太多注意力,竟然疏忽了时间。 广场的地面,毫无预警波动起来,不算剧烈,但很明显,石子地仿佛成了一汪池塘,随着微风泛起轻波。 废屋在这波动中,同样开始不安稳,三人顺势滑落到地面。 郑落竹踩着波浪起伏的石子地,急促地问:“这是倒计时的正常现象,还是又有人用文具了?” 唐凛说:“我只知道我们再不冲,就真抢不上了。” 广场早已乱成一团,外围的人像潮水一样往里面挤,闯关口的人,则层层包围,严阵以待。 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广场中央,没人注意,有一个身影悄悄从外围溜走,没入空荡的暗巷。 “啧,总算安静了,那边实在太吵。”暗巷深处,阴影笼罩了一切,不见人,只有声。 那声音清晰圆润,带着明显的嫌弃,又藏着隐隐的兴奋。 “你又去闯关口了?”阴影里响起第二个声音,沉静微凉,并且自带些许空旷回音,就像从另外一个地方传过来的。 “先帮你筛选一下嘛,”清晰圆润的声音忽然压低,神秘兮兮道,“我和你说,这次有个很有趣的家伙哟。” 沉静微凉的声音,毫无起伏:“你每次说有趣,最后都无聊得要死。” 地铁在没有尽头的隧道里飞驰,一扇又一扇车窗,在黑暗中连成一条明亮光线。 所有窗内都是空空荡荡的,除了首节车厢。 一个男人侧身坐在那里,曲起一条腿,目视前方。 实时沟通的影像,投射在半空,另一端的人不知找的什么地方,黑漆漆的连脸都看不清。 “到时间了,不说了。” 男人单方面结束沟通,影像随之消失。 地铁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男人看向窗外。 车厢里的灯光,勾勒出他完美而富有力量的身体流线,和刀刻斧凿的脸庞轮廓,那是一种古典的英俊,宁静而肃穆。 20、我是VIP 舒缓的轻音乐,冰冷的机械音,疯狂拥挤的闯关者,冲突声,打斗声,叫骂声……短短六十秒,整个广场已成一锅沸水。 唐凛三人趁乱挤进广场,冒着被踩踏的危险,靠着郑落竹的[铁板一块]护体,愣是挤到了距离地铁口十米左右的地方,但之后,再难前行。 四大势力联手,从地铁口周边半径十米处,就开始围人墙,还不是一圈,而是像配合南歌尖叫时的阵型一样,以层层递进的“年轮”形式将地铁口围在最里面。 “太无耻了,人海战术啊!” 郑落竹拿铁板用力往前顶,边顶边骂。 和他较劲对峙的几个还乡团小弟,同样防具护体,寸步不让:“就凭你们这些仨瓜俩枣,还想和我们斗,赶紧洗洗睡吧。” 郑落竹咬牙切齿,恨不能拿门火炮直接把地铁口轰了。 和他一样想法的闯关者,很多已经付诸实践了,他们从各个方向朝人墙发起冲击,手段一次比一次升级,局部战况越来越激烈,“年轮”不时被冲开缺口。 【5,4,3,2,1——】 倒计时结束,bgm和机械音戛然而止,地铁口的古铜色金属门缓缓开启,离得最近的四大势力组长和少数骨干,第一时间进入。 地铁口上方的数字立刻有了相应变化。 5/200……9/200……14/200……20/200…… 眨眼功夫名额已被占去10%! “我操,欺人太甚——” “弟兄们,咱们今天就算是不闯关了,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进啊——” “都给我往前冲——” 气红了眼的开始煽动,众人情绪被撩拨到最高点,管你以前认不认识,打没打过架,反正不是几大势力,就是兄弟。 广场彻底失控。 唐凛三人明显感觉到身后人潮大力压上,四大势力的人墙被迫往里压缩,郑落竹被挤得和那几个还乡团小弟都快脸贴脸了。 “妈的,你离我远点!”还乡团小弟一脸恶心。 “你让开不就得了!”郑落竹才觉得自己吃亏。 地铁口上方的数字还在实时变化,目前是87/200,但增长速度明显减缓。外部的冲击让人墙再难保持完整,那些来不及第一时间进入地铁口的几大势力组员,不得不和冲进来的其他闯关者们纠缠。 唐凛三人所处的位置,斜对着地铁口,不算交锋最激烈的地带,而且他们也做不到为了闯关,就真的拿文具伤人性命,所以更多的时候都在僵持。 唐凛当机立断,回头和护在他身后的范佩阳道:“不能再等了。” 范佩阳点头,明白他的用意。 唐凛几不可闻叹息:“可惜了,还以为能全部留到下一关。” 范佩阳不以为然:“买了就是用的。” 唐凛:“就怕这样的文具可遇不可求,后面再想买买不到了。” 范佩阳:“真这么稀有,他不会只卖三十万。” 唐凛想一想:“也对。”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正对着地铁口的人墙直接被炸出一大块缺口。众人见状,全往那里冲,唐凛这边一下子松快了。 郑落竹连忙和还乡团小弟拉开能够让彼此自由呼吸的距离,一声女人尖叫就穿透了耳膜。 气息长久,撕心裂肺。 郑落竹铁板都持不稳了,艰难转头,找了半天,才寻着那抹窈窕身影。 什么叫尖叫queen,就是在七八米开外,能生生造成近在耳畔的惊悚音效。 不过尖叫固然要命,但想突破层层防具的人墙,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女王已经抓狂了。 “你们怎么不过去?”还乡小弟和郑落竹也算“挤”成熟人了,见他们仨还站在自己这儿,没随大流跑,又嘴欠起来。 郑落竹恨得牙痒痒:“我还就和你死磕了。” 说完,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屏气凝神,重新加固铁板,准备拿这玩意儿当芭蕉扇,就是胳膊抡折了也要扇出一条血路。 不料刚运一口气,铁板就被唐凛轻轻拍了一下。 “竹子,收了。” 郑落竹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问,唐凛已经大声朝那边召唤:“南歌,过来——” 郑落竹脑袋一转,顿悟。当即收了“铁板一块”,优哉游哉抱起胳膊。 还乡团小弟幸灾乐祸:“怎么着,终于认清形势死心了?” “nonono,”郑落竹竖起食指晃两下,“是我们老板终于决定放弃平民路线,恢复霸总风了。” 还乡团小弟莫名其妙看他,怀疑刚才的对峙把人逼疯了。 南歌的尖叫穿不透人墙,但横向挤到人群略松散的这里,还是可以的,没一会儿,就到了三人身边,但紊乱的呼吸,起伏的胸脯,紧皱的娥眉,无一不透露着她的烦躁和狼狈。 “人太多了,我们赶的时机不好,”她懊恼道,“但凡早一次或者晚一次,都不会这样激烈。” 唐凛挑眉:“怎么讲?” 南歌:“这次五大势力的地下城组长都要闯关,带的人少得了么。” 唐凛:“为什么都选这次?” “各大势力在上面都缺人手了?”南歌不负责任猜想,“出了什么大事也说不定。” 上面的事距离他们太远,唐凛只关心现在:“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南歌不假思索,“只要200人没进满,我就还有机会。” 她的眼里有火,那不仅仅是决心,还有更灼热的焦急。 唐凛静静看她,忽然问:“为什么非这次不可?” 南歌愣住,下意识想遮掩,可等和唐凛的视线对上,就放弃了。 那是一双太过通透的眼睛,能直直看进人心。 “我等了六年,不想再等了。”她实话实说,没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带上一丝涩。 唐凛眼中掠过讶异。 范佩阳疑惑拧眉,郑落竹则直接错愕。 最终,唐凛什么都没问,而是和南歌说:“不想等,那就不等了。” 范佩阳抬手点上早就投射在半空的文具盒界面:“接收。” 唐凛、郑落竹一起抬臂,点开自己的文具盒。 见南歌茫然愣在原地,郑落竹催她:“接文具啊。” 南歌懵里懵懂选择“接受赠予”,很快,三声“叮”分别从她、唐凛、郑落竹手臂响起。 同时她的文具盒里多了一个。 “什么意思?”南歌看不懂局面,看不懂唐凛意思,现在连文具都看不懂了。 唐凛没答,郑落竹则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递给她。 南歌:“这又是什么?” 郑落竹:“赠品。” “……”南歌开始心慌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个奇怪而危险的组织。 还乡团小弟看着眼前三男一女,又分文具,又分墨镜,一脑门子问号:“你们想干吗?” 唐凛淡淡瞥他:“我们要进去了。” 还乡团小弟嗤之以鼻:“你说进就进,关卡你们家开的?” “关卡不是我们开的,”唐凛难得好心情地给了对方一个微笑,“但我们是vip。” 三位男士同时带上墨镜,点击文具。 什么情况?莫名有点拉风是怎么回事……南歌大脑完全空白,但气氛烘到这儿了,也就鬼使神差跟着学了,戴墨镜,点文具,潇洒一条龙。 先前倒计时的机械音再度响起,不同的是,bgm换成了烟花礼炮,喜气洋洋—— 【接下来是vip进入关卡的专属时间,请非vip自觉让行哟~~】 一束刺目强光从上方打下,完完全全笼罩住唐凛四人,就像最绚丽的聚光灯,霎时将他们映照成舞台焦点,旁边的一切,连地铁口都黯然失色。 然而聚光灯仍未停,恍若一泻银河,从四人身上又流淌到地上,流淌向闯关口。 随这道银河流淌的,还有一条透明通道。 所有正在那里激战的、拥挤的、纠缠不休的闯关者,都不得不为这条通道让路,就像摩西分海,人群被迫向两边分开。任凭他们如何冲击,都撼动不了这透明通道一分一毫。 炫目银光一直延伸到闯关口,才停住,宽度正好和闯关口的宽度一致,仿佛从四人脚下,铺开一条直通闯关口的银色地毯。 而透明通道和闯关口是无缝对接的,除了通道内的四位vip外,其余人就算离闯关口再近,也别想这时候进入关卡。 专属时间,名副其实。 广场上的空气,因为这诡异变故,彻底凝结。 “这是什么骚操作……” “文具吗……” “太犯规了吧!” “大长腿了不起啊——” 通道外群情激奋,通道内闲庭信步,完全两个世界。 郑落竹快要幸福得冒泡了,一边挥手和还乡团小弟道别,一边谄媚地凑到范佩阳身边:“老板,这种神器你都能收来,太厉害了,这得多少钱啊?” “三十万,”范佩阳顿了下,想起黑黢黢的补充,“一个。” 郑落竹:“……” 幸福太短暂,现在只剩心疼的流血。 南歌也被这挥金如土的气派震住了:“我可没钱还。” “不用,”唐凛说,“算还你的人情。” 四次尖叫,三十万,带她进关卡,这人情还得可够大。 南歌想说谢,可这时候,谢反而太轻了。 深吸口气,她将所有感激埋进心里。 21、站台 1/10,地铁站里。 已经好几分钟没进来新的闯关者了。 周云徽、何律、代晓亮、崔战,各领着自家兄弟,守在地铁站台,遥望扶梯上的地铁口,却只有一片奇怪的银光。 扶梯也好,楼梯也罢,都只可以下,不可以上,进来的人除了眼巴巴往上看,别无他法。 “什么情况?”周云徽摸下巴,喃喃自语。 隔壁还乡团的代晓亮组长以为他在问自己,礼貌接茬:“是不是谁用了文具,把闯关口堵死了。” 另一边的何律不参与这种没意义的讨论,和身后整齐站队的手下,沉默而立。 崔战带着一帮十社的兄弟席地而坐,没看地铁口,倒兴味盎然地盯着距离五六米外,聚在楼梯底下那帮人。 草莓甜甜圈。 人数不多,六个,组长是看起来最弱鸡的娘娘腔,名字也像小姑娘——关岚。个子小小,脸蛋更小,一张脸粉雕玉琢,眼睛也大,睫毛也长,嘴唇因为正在吃棒棒糖,水润润的。 崔战看得毫不掩饰,很快就被对方发现。 关岚侧身靠着墙,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打招呼似的晃:“给你三个选择。” 崔战来劲儿了:“听听。” 关岚:“a.你看上我了;b.你也想吃棒棒糖;c.你觉得我能当上甜甜圈组长,一定有过人之处,想和我玩一玩。” 崔战眼睛亮了:“c,玩一下?” 关岚遗憾摇头:“我不想杀人。” 崔战:“……” “关组长,别拒绝他啊,我还挺想看他横尸街头的。”周云徽看热闹不嫌事大,隔着两个组织,也没耽误他给崔战拆台。 关岚被逗乐了,朝他甜甜一笑。 周云徽蹲下来,单手托腮欣赏了一会儿,是挺好看,比崔战那厮看着顺眼多了。 地下城的五大势力,就属草莓甜甜圈最神秘,组员基本不露面,关岚也只现身过几回,和他们四方的交流都很少,更别提动手。 关岚的文具树到底是什么,周云徽的好奇不亚于崔战。 安静多时的闯关口,终于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封闭的地铁站里,听着很清晰。 大约三四个人,步履悠哉,听起来完全没有通常闯关者的拼命与急切,更像在走观光通道。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孔明灯、铁血营、还乡团、十社,站台上的几十号人,连同四位组长,皆不约而同正色起来。 草莓甜甜圈那六位仍懒散着,但目光都投向了银光流泻的闯关口。 四个潇洒身影悠然而入,男的挺拔,英姿勃发,女的高挑,窈窕飒爽。他们一字排开,从楼梯走下来,全员墨镜遮脸,仿佛走的不是地铁口楼梯,而是米兰时装周的天桥。 “是他们。”何律沉声开口。 唐凛带着南歌,用尖叫把四大组织都洗礼了一遍,想忘都难。 代晓亮苦笑:“看来人家根本不用我们给名额。” “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重点?”周云徽真想给这两位敲黑板,“墨镜,重点是他们竟然戴着墨镜,这是挑衅了吧?” 崔战斜过来一眼:“重点不应该是他们怎么进来的吗……” 草莓甜甜圈就在楼梯最下方,唐凛四人之于他们,就等于迎面走下来。 关岚旁边一个蹲那儿咔哧咔哧嚼饼干的光头,含混不清道:“我说,咱们这个位置有点尴尬吧,跟特意迎他们似的。” “你能不能吃东西的时候闭嘴。”另外一个同样蹲着的小哥,烦躁地扑棱自己忧郁的中分微卷发,以抖落上面的饼干渣。 关岚倒挺喜欢这个位置,可以第一时间看清新对手,并致以阳光灿烂的笑:“欢迎——” 四人在倒数第五级楼梯停下来,和底下六位隔空相望。 唐凛率先摘下墨镜,视线绕了站台那边的四大势力一圈,才落回下面那张软萌软萌的正太脸,福至心灵:“草莓甜甜圈?” 关岚从兜里摸出一根新棒棒糖,丢过去。 唐凛接住,询问似的挑眉。 关岚欣然道:“答对奖励。” 相比组长的好心情,甜甜圈组员们就微妙了。或狂塞饼干,或仰头沉思,或坐地抠脚,或忧郁点烟,还有一个已经昏昏欲睡彻底放空了,五个人用从身体到灵魂的抗拒,来真实演绎,一个不负责任的组名会对团体士气造成多大伤害。 “多谢。”唐凛把棒棒糖细心放进口袋,收前还特意看一眼,菠萝味的。 “三个问题,”关岚直截了当发问,“a.你们怎么进来的。b.你们组的名字。c.……”关岚拿棒棒糖一指范佩阳,“他的身高。” 郑落竹、南歌:“……” 最后一个问题认真的? 他俩默默看向范佩阳,后者黑大衣、黑墨镜,傲然而立,对于突然涉及到自己的问题,无动于衷。 唐凛淡淡问关岚:“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 关岚说:“你收了我的棒棒糖。” 唐凛说:“如果我没记错,那是说对你们组名的奖励。” 关岚愣了下:“对哦。” 你认可的会不会太快了! 站台同样好奇前两个问题答案的四大势力,彻底无语。 不料唐凛话锋一转:“一个棒棒糖换一个问题。” 关岚眼都不眨,就从口袋里又摸出三个棒棒糖,丢过去。 芒果味。柠檬味。桃子味。 唐凛把战利品分给三个伙伴,满意了:“a.我是vip。b.vip。c.192。” 没等关岚说话,拿到柠檬口味的范总先开口了:“193。” 唐凛转头,蹙起眉毛:“192,我亲自给你量的。” 范佩阳也摘下墨镜,和棒棒糖一起放回大衣口袋:“这两年又长了一厘米。” 唐凛:“……” 在他生病的时候,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南歌悄悄问郑落竹:“唐凛为什么会给你老板量身高?” “这就是男人间的友谊,”郑落竹揣好自己的芒果味,感慨道,“你们女人不懂。” vip组员交流时,甜甜圈组员也没闲着。 忧郁中分凑近资历最老的光头,当然后者进组也才三个月:“组长为什么要问那家伙身高?” 光头把空了的饼干袋揉得沙沙响,以掩盖音量:“组长痛恨所有超过190的人。” 忧郁中分偷瞄关岚:“用190吗……171就比他高了吧……” 关岚回头看过来。 光头一个激灵,急中生智看见了手里的空饼干袋,立刻腾地窜起:“我去找垃圾桶——” 中分咽了下口水,低头,让微卷的秀发挡住忧郁的脸。 “我是vip,什么玩意儿?” 孔明灯、十社、还乡团里,都有兄弟在小声嘀咕。 铁血营纪律严明,没人敢窃窃私语,但不代表不疑惑。 代晓亮回过头,和组员解释:“那是后面关卡才有机会获得的特殊文具,可以让使用者直接进入闯关口。” 还乡团组员瞪大眼睛:“那让上面领导也给咱们弄几个啊,何必争名额争得这么辛苦。” 代晓亮坦诚解释:“这个文具数量不多,一般都留在上面用,我们在地下城的势力足够进入闯关口,再用这个太奢侈了。” 还乡团组员遥望vip们:“可他们一下用了四个……” 代晓亮沉默。 何律更严肃了,周云徽和崔战则收起了全部悠闲,目光紧盯唐凛四人不放。 组员能获取的信息有限,但作为组长,他们都清楚的情报。能在地下城使用上面才有的文具,还一下子用四个这么多,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在上面有人,说不定,还根基很深。 vip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某种神秘背景,和甜甜圈组长交流完,他们便到了站台,在四大势力旁边寻个空位,等待下来。 唐凛和南歌,同四大组长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之后,他们就开始观察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地铁站,楼梯,扶梯,大理石地面,墙壁广告,垃圾桶,该有的一个不缺。 单看这里,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明明只隔了一个闯关口,却再难和外面蒸汽朋克风的地下城联系起来。 楼梯下来正对着的是站台末段,因为关卡内容是从地铁最后一节车厢往前闯,进站地铁也只有最后一节车厢的五个门开。所以闯关者都会尽量聚集在这五个上车点,一如眼下的四大势力和他们。 地铁口最后一丝银光消散,重又喧闹起来,很快便有新的闯关者涌入,地铁站里也开始嘈杂。 甜甜圈们这才动身,懒洋洋踱步到了站台。 没多久,夜影三人出现。 陶文雨直接坐扶梯扶手滑下来,直奔唐凛四人:“你们那个文具太拉仇恨了——” 唐凛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以三人之力,能抢在一百左右进来,实力不容小觑。 正思忖着,郑落竹已经和陶文雨“寒暄”上了:“还有更拉仇恨的,要听吗?” 陶文雨:“什么?” 郑落竹:“三十万,一个。” 陶文雨:“……短时间内我不想再和你们说话。” 随着时间流逝,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四大势力又陆续进来不少人。 00:33,最后五人抵达,带队的竟然是吕爵。 依然是一水的白衬衫。 唐凛看着他们坐扶梯下来,看着他们融入人群,明明是最后几位,却神情自若。 闯关口彻底关闭。 200位闯关者,明确分出七大阵营——孔明灯(36人)、铁血营(37人)、十社(29人)、还乡团(41人)、草莓甜甜圈(6人)、vip(4人)、其他闯关者(47人)。 原本唐凛他们四个,也应该属于“其他闯关者”,毕竟五大势力是公认的,而其他闯关者里,三五个人组一队的很多,比如夜影,奈何vip们进闯关口的姿态过于潇洒,已经和其他闯关者们格格不入了。 【地铁即将进站——】 站台里响起播报音,随之,隧道深处就吹来一阵凉风。 最后一节车厢的五个上车点,四大势力各占一个,唐凛他们和甜甜圈占了第五个,后面进来的夜影站在他们身后,更后面进来的闯关者,则哪里人少去哪里,基本是均匀分布在了五个上车点后方。 虽说一节五门车厢容纳200人绰绰有余,但郑落竹看着满站台的人,还是头疼:“刚抢完票,又早高峰了。” 南歌直视前方,拉伸手臂和关节,认真做着热身:“第一次就能进关卡,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郑落竹蓦地想起她先前说的“等了六年”。 唐凛走过来,和他俩低语一番。 这是早就定好的计划,郑落竹了然于胸:“懂。” 南歌是第一次听,没料到他们还针对可能发生的意外,制定了“挤地铁”的应急方案,随后点点头:“明白了。” 唐凛这才放心。 虽然从破t恤还有其他渠道得来的情报都显示,只要进了关卡,上地铁就不成问题,但凡事都有意外。 万一有人下黑手,想在这里就制造混乱,减少竞争者,他们也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回到范佩阳身边,唐凛又和他确认了一遍计划,末了道:“只要发现有上不去地铁的风险,就行动。” 范佩阳对应急预案的执行不担忧,担忧的是:“一旦使用文具,我就顾不上你了,自己小心。” “你才是,”唐凛故意道,“挤不上来,我不会下去找你的。” 范佩阳毫无压力:“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唐凛:“……” 论自信,唐总和范总都能傲视群雄。但前者的自信往往源自缜密的分析和冷静的控场,后者的自信——没有理由,就这么自信。 地铁进站了。 车头先出现,然后飞快驶过末端站台,带着车厢继续向前,直到速度越来越慢,最终,末节车厢停在二百人面前。 人群轻微骚动,但大体安静,都在等着地铁门开启的一刻。 然而足足一分钟过去了,地铁门连个缝都没开。 “叮——” 二百个提示音一起响,提神醒脑。 二百人一起抬臂查看,颇为壮观。 :[密码格] 没有任何额外提示,投射在半空中的界面,就更新了这么一个东西。 唐凛抬手,继续点击[密码格]。 界面变成了一张“10x10”的方格,每一格里都有一种动物,象狮虎豹狼猫狗有,蛇虫鼠蚁蝶蛾鱼有,麒麟飞龙独角兽这样的传说动物竟然也有,虽然才一百种,但天上、地下、水里、神话里,全涉猎了,简直海纳百川。 就在众人对着自己的界面懵逼之际,站台墙壁上的某块广告屏,广告突然消失,变成一只圆头圆脑的猫头鹰,欢快地左右歪头,还挺有节奏—— 【各位闯关者,你们好哟~~】 22、拼图 所有人对于突然出现的猫头鹰,都很意外。 无论是“组织前辈的经验”, 还是“有偿获得的情报”, 都没有提过, 进入地铁车厢前, 还要来这么一个前奏。 而刚经历过死亡电梯没多久的唐凛四人,再看见同样的小猫头鹰, 意外之余,更有一层复杂阴影。 小猫头鹰才不关心闯关者情感,仍自顾自聒噪—— 【是不是都在等着地铁开门?其实开门密码就在密码格中哟~~提示:密码是五种动物,顺序不限,全部选对,地铁门就会为他单独开启。郑重警告:选中五种动物, 算一次密码输入,连续三次密码输入错误, 即失去继续闯关资格……】 【输入密码的时间只有一小时,进入地铁车厢的名额只有100个, 无论哪个条件先达成,地铁都会开走,所以大家要加快速度哟~~】 【最后,再送你们几点建议。第一,多看广告屏;第二, 分工要明确;第三,好好运用文具树,这棵树, 就是你的世界哟~~】 “咕咕”两声,小猫头骨碌碌滚到屏幕边缘,消失不见。 它是走了,留二百人站在原地,集体蒙圈。 200人进来,只有100人能上地铁,而且连续三次密码输入错误,即失去“继续”闯关资格,所以是第一关已经开始了? 行,站台就开始闯关没问题,但“密码是五种动物”这算哪门子提示?整整一百格里全是不重样的动物,还只有三次机会,鬼知道要怎么选! 听来听去,就最后给那几点建议还算有点靠谱方向…… 消化完全部信息量的人们,开始纷纷把目光投向广告屏。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地铁站里就五块广告屏,全集中在地铁站末段,也就是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刚刚出现猫头鹰的是中间那块屏幕。 而现在,五块矩形广告屏上的图案,都变成了一半空白框,一半堆叠着杂乱碎片,细看,每一块碎片都是拼图形状。 “难道是让我们拼图?”人群里不知道谁嚷了一句。 紧接着就有人说:“五幅拼图,五个动物,肯定就是了——” “这拼图块儿小的,一副得有两三千块儿吧,一个小时上哪拼完去!” “所以它才建议我们要分工明确啊——” “其实不用拼完,拼个大概就能看出来是什么动物……” “那还等什么,赶紧拼吧!” 思路一明朗,大家就有劲头了,立刻有几个人扑到相中的屏幕面前,伸手随便点住一块碎片,往空白框里拖,碎片果然就跟着动了。 但拖了两三块,他们就意识到不行。 两三千块碎片,这么没章法地乱拼,别说一小时,一天都没戏。 胡乱冲动的大部分是自由闯关者,但凡有组织的都没动,要么凝望广告屏思索,要么盯着密码格琢磨,亦或小声和同伴讨论。 盲目永远是低效的,只有吃透规则,看明白局势,才能拿出最有效率的办法。 南歌在广告屏的拼图碎片和密码格的动物图案间,看了好几个来回,疑惑地和三个伙伴小声咕哝:“密码格里的动物,就没有五颜六色的,可你们看那些拼图碎片,什么颜色都有,根本分不出主色系,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不只是密码格里的一百种,这世界上的大部分动物,都有主色彩,这是为了适应它们生存的环境。大象、狮子、熊这些色彩单一的就不用说了,哪怕是艳丽如孔雀,其实也是蓝绿主色,灿烂如金刚鹦鹉,跟颜料板似的,但这些色彩打碎到一起,就能看出都是极为醒目的“明亮色”。 可广告屏上的那五堆碎片,都长得差不多,全是什么颜色都有,又什么颜色都不突出。 “不奇怪,”唐凛盯着广告屏,冷静道,“密码格里只有动物,但拼图不是,很有可能故意加了特别繁复的背景。” 南歌被一语惊醒:“甚至拼图和密码格可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图案。” “对,”唐凛说,“比如都是马,密码格里是只白马,拼图里完全可以是黑马,根本不影响提示效果。” 郑落竹本来还想投机取巧,用肉眼扫描碎片碰运气呢,闻言直接绝望:“那怎么办?真要去拼拼图?” 唐凛轻轻摇头,总觉得不应该这样,可应该哪样,又没头绪。 范佩阳既没看广告屏,也没看密码格,反而微微抬头,望着虚无处若有所思。 郑落竹识相安静,不再打扰老总们思考。 南歌则被旁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五大势力已经开始动了。 最先发声的是铁血营组长何律:“我们五个组织一共149人,由各组长带队,平均分成五组,各负责一个拼图,这样效率最高。” 显然比对碎片和密码格这样的事情,他们也考虑过了,在一一否定了各种可能性后,他们才不得不选择最直接却也最费力的方法。 “同意,”代晓亮首先响应,“猫头鹰建议分工明确,咱们就来个五头并进。” 周云徽不太赞同:“拼拼图可以,但最好集中力量先拼一个,说不定一个拼出来,另外四个都有线索了。” “怎么集中力量,一百多只手同时在一个屏幕上划拉?”崔战揶揄完周云徽,又朝何律扬起眉毛,“喂,名额只有一百个,如果真拼完了,多出的49人怎么办?” 何律毫不犹豫:“按各组人数占比,均摊。” 周云徽本来等着反击崔战呢,听完这话,倒先看了关岚:“你们赚了,就出六个人,白捡二十多个劳动力。” 关岚眨巴下眼睛,好像才听见似的:“啊?我没说吗,我们不参与。” 何律拧眉看过来,气势威严:“什么意思?” 光头摆摆手:“意思是不用算我们甜……”妈的,太难启齿,“咳,不用算我们六个,你们自己拼吧。” 何律的脸色彻底阴云密布,倒不是缺六个人不行,而是在这种时候往后缩,实在让他看不惯。 铁血营兄弟们大气不敢出,心说这就是外人,自家组长不好直接批评,换成铁血营组员,能被教育得亲妈都不认。 “人各有志,”代晓亮没何律的硬脾气,更圆融,也更务实,“时间紧张,咱们赶紧分组。” 既已决定,便不再犹豫,四大势力很快分成五队,奔赴广告屏。 见他们来了,那些抓耳挠腮的“先驱者们”立刻退开,还不忘传授经验:“先找边缘的拼图,那个形状特别,有一边是直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等把框拼完了,再拼里面……” 大部分人都聚到了广告屏那边忙活,站台这里反倒冷清了,只剩唐凛四人、甜甜圈六人、夜影三人,还有其他零零散散十几个闯关者。 五个地铁门上方都亮起了倒计时和乘客计数,目前显示为—— 55:21 0/100 郑落竹想不出密码格的奥秘,倒莫名替四大势力操心起来:“如果他们真拼出了拼图,其他人坐享其成就行了,那他们不等于为别人做嫁衣?” 南歌摇头:“破译密码只是第一步,破译完了还要能登上地铁才行。” 郑落竹:“不是说只对密码输入正确的人开门吗?” 南歌:“但没说其他人不可以阻止他上地铁。” 郑落竹:“……” 【好好运用文具树,这棵树,就是你的世界哟~~】 郑落竹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恶意。 拼图那里已被四大势力和围观者堵得水泄不通,根本连广告屏都看不见了,站台这边有人闲极无聊,索性点开[密码格],跃跃欲试起来。 三次机会,很容易让人生出“试一次没关系”、“万一蒙中了呢”的心理。 一个人手痒,就有两个,三个,到后面好几个零散的闯关者,对着半空的界面,手指比比划划,装模作势要点。 外人看不见他们的界面,但能看见他们的动作,还真有几个点下去了。 结果如何,也很直观——要么“啧”一声,要么“唉”一声,要么一脸懊恼后悔,无一例外输入错误,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郑落竹围观得很是无语。人啊,要对自己有正确认知,有“一百选五还能一把中”这样运气的人,绝对不会衰到被扯进这个见鬼的世界。 “扑通——” 重物落地的闷响划破站台平稳的空气。 一个闯关者毫无预警倒下了。 临近的人吓一跳,立刻上前检查,半晌,抬起脸,对周围摇摇头。 “死了?”有人不可置信地出声。 旁边另外一个人说:“他刚才好像一直在点密码格……” 不是好像,是的确。 郑落竹看得清楚,他一直都没放下在半空中点来点去的手。 觉得自己能蒙对?就算失去资格,大不了下次再来闯? 死亡者的心路历程已无从得知,他也不会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空气开始变得凝重,连围在广告屏那里的人,都有片刻呆怔。 所谓“密码输入三次错误即失去继续闯关资格”,原来是这样的“失去”。 尸体在紫光中飘浮而起,渐渐上升,最终没入地铁站的天花板,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组织有纪律性的何组长,已经在心里给关组长画上了“一点木有集体观念”的叉叉…… ps.第二更会在下午5点,第三更在晚上8点哟~~ 23、高手 倒计时41:09 登地铁者0/100 广告屏那边虽然被人挡了好几层,看不见图案, 但从他们的背影状态看, 拼图者也好, 围观者也好, 显然都找到了合适的节奏,一切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竹子, ”唐凛轻拍郑落竹,“去看看进度。” “收到!”郑落竹正闲的发慌呢,立刻来了干劲,大步流星就朝广告屏那边去了。 “我也去。”南歌主动请缨,直接快步追上郑落竹。 五个广告屏,要一个个往人堆里扎, 往前挤,才看得见情况,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速度。 同一时间,旁边夜影的柴也和陶文雨, 也动身前往广告屏,显然大家都想到一起了。 唐凛再次点开[密码格],投射在眼前的10x10动物格,果然又有了变化——动物还是那一百种,但每种动物在密码格里的位置, 每次点开都会有随机变动。 思索片刻,他忽然问范佩阳:“你的密码格,现在第一行第一个是什么?” 范佩阳点击手臂, 而后抬头看半空中的界面,确认:“狮子。” 唐凛说:“我的是独角兽。” 范佩阳早有预料:“防止定位记忆。” 唐凛点头:“嗯。” 闯关者之间虽看不见对方的密码格界面,但从动作上,还是可以推断他选中的五个位置,而每个人的图案排序都不一样,每次点开还会有随机变化,这两点就从根本上杜绝了“一旦有人正确输入密码,其他人立刻定位模仿”的可能。 不过知道这些都没用,五个动物没线索,根本进行不到“防偷窥”、“上地铁”这些后续步骤。 不经意间,唐凛偏过头,又看向甜甜圈。 自倒计时开始,他们就不再守着地铁门,而是在两三米外寻了个空地,或站或坐,聚成一团。 他们是所有队伍里,表现最反常的。 拒绝了何律的提议,也不上前查看拼图情况,从始至终,就原地冥想。 确切地说,是一人坐在中间冥想,剩下五人悠闲惬意,关岚已经拿手机在打游戏了。 其他组怎么分工的不清楚,但甜甜圈这里,分工还真是很明确。 冥想者是个挺洋气的小青年,短发随意得像狗啃,愣是让他那张脸扛住了,要是光影打得好,分分钟能拍个不羁写真。 但现在小青年肯定没心情,双眉紧缩,嘴唇默念不停,撑着头的手不时抓两下狗啃的毛。考场上遇见不会做的题,学子们全这状态——怀疑老师,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想出来没,”旁边还有光头在催,“你到底行不行啊。” 小青年横眉冷对:“你行你来!” “别别别,”光头推得倒干脆,“我可没你这脑袋。” 小青年从牙缝里往外蹦字:“那就闭嘴。” 知识分子不好惹,尤其陷入瓶颈的。 光头认怂,默默凑到关岚身边,也拿出手机打开同款游戏,假装在和组长联机。 剩下三人,一个忧郁中分,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青年,还一个瘦削男人。 小麦色青年躺在冥想伙伴旁边,单手撑头,时不时打个哈欠。 忧郁中分自己吐着烟圈,又给瘦削男人分了一根。 瘦削男人借他的火点燃,衔着烟抬起头,就和唐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个瘦削苍白的男人,乌沉沉的眼,烟雾迷茫了他的神情,冷肃的气质像极了暗夜中的杀手。 两人对视很久,唐凛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但目光仍旧直视,没半分闪躲。 男人将香烟从嘴边拿下,另外一只手举起,以手为枪,朝唐凛摆出了射击姿势。 范佩阳立刻要动。 唐凛按住他肩膀。 男人眯起眼,就像真的在用枪口瞄准。 唐凛定定站着,纹丝不动。 男人指尖微动,同时用口型发出轻轻“砰”。 一道凉意从唐凛颊边掠过,带着利器划破空气特有的细微音。 与此同时,大理石地面传出清脆撞击声,像射偏的利器落到了地上。 然而地上什么都没有。 男人将射击的手插回口袋,另一只手夹着香烟,又送回嘴边。 烟雾再次迷茫了他的脸,就像一切都未发生。 唐凛这才把按在范佩阳肩膀上的手拿下来:“是文具树。” 范佩阳根本不在乎对方用的什么玩意儿:“再有一次,你拦我也没用。” 唐凛知道范佩阳生气了,故意打趣道:“送他罐头?” 范佩阳声音里没一丝温度:“送他上路。” 夜影只剩王争鸣留在站台,刚刚那身清脆撞击,让他本能抬头,没寻到发生了什么,倒看见范佩阳、唐凛这边也就俩人,索性凑过来聊天:“你们觉得真能拼出来吗?” 范佩阳收敛戾气,抬眼审视广告屏那边气氛趋于平和稳定的人群背影,给出判断:“应该可以。” “就人海战术这么简单?”王争鸣保留意见。 唐凛终于把最后一丝目光,从甜甜圈那边收回来。 都被警告了,也不好再得寸进尺。 不过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一百选五,可以有七千五百二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种组合,可他们完全不在拼图上费力气,只让洋气青年自己想,要么青年天赋异禀,能把密码格移到脑中,用穷举法挨个试还不用担心被“取消”闯关资格,要么,就是他们发现了一些旁人所忽视的东西,而青年,正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努力…… “破译密码,绝对不只拼图一条路。”唐凛笃定道。 倒计时38:14,广告屏。 南歌和郑落竹兵分两路,一个从左往右,一个从右往左。 郑落竹很快就把一、二块广告屏的情况看完了,正前往第三块屏,也就是中间那块。 不是他看得不仔细,实在是每个广告屏的进度都大同小异——边缘框基本拼完,拼图碎片也按照颜色被分拣成了许多小堆,但每一堆是什么,该拼到哪个位置,全然迷茫,所以接下来就是分成若干小组,一组负责一个颜色堆,先把这些碎片尽可能拼成局部小图,再把这些局部小图拼成一幅大图。 步骤很清晰了,但“先把这些碎片尽可能拼成局部小图”就是一个极繁琐浩大的工程,1、2号屏都卡在这里,进度极其缓慢,反正郑落竹是一个正经小图都没看到。 南歌正相反,她从第五块屏幕开始,一挤进人群,就惊呆了。 图已经拼出了好几个局部小块,零零散散加一起,面积近整幅图的四分之一! 虽然这些局部都不挨着,也很难说究竟是什么——比如最大的三片,一个是黄绿相间的圆球,一个是一片阴郁的蓝灰色,一个是一块边缘形状很奇怪的灰黑色——但至少是有图案了,说不定下一个局部,就能成为联系它们的关键。 这块屏幕也是动手人数最少的,基本就一个锅盖头的青年在主力拼,他的动作不快,但流畅,往往在碎片堆里拨弄几下,就能找到下一块需要的拼图。 这块屏幕是孔明灯的周云徽负责,他就站在青年身边,莫名自豪,与有荣焉。 “我们组的天才——” 锅盖头一边拼图,一边还要谦虚回应组长给与的彩虹吹捧:“也没什么啦,只要认准碎片边缘的形状,就好拼。” 周云徽:“你的意思是不用看图?” 锅盖头摇头:“不用,我拼‘纯白地狱’的时候,每一块拼图片都是白色,根本没图。” 周云徽:“没图拼什么?” 锅盖头:“就纯白啊。” 周云徽:“拼完了呢,一块白板?” 锅盖头:“不不,拼完你就知道了,每一块拼图片都完美契合,同时又保持着自己优美的边缘线,整体纯白中流淌着千变万化的线条,曼妙至极。” 周云徽:“……” 隔行如隔山。 南歌悄悄拿出手机,把广告屏的情况拍下来。她看不出图案,说不定唐凛他们可以。 刚拍完,那边的锅盖头忽然动作一顿,而后放下正拖拽碎片的手,和周云徽耳语了几句。 南歌听见周云徽问:“真的?” 锅盖头斩钉截铁:“组长,你相信我。” 周云徽沉思片刻,忽然双手到广告屏上去乱扑棱,没几下,就把好不容易拼出的那些局部图弄了个一塌糊涂。 第五块屏所有碎片,重归无序,就像它最原始的模样。 “你疯了?!”围观者激动起来。 周云徽耸耸肩,一脸无辜:“我们拼的,我们毁,有问题吗?” 围观者语塞。 周云徽很客气地让出广告屏:“想拼自己来。” 唐凛、范佩阳、王争鸣,没等来探情况的队友,倒先等来了周云徽。 他带着几十个手下,驱赶等在五个上车点的零散闯关者,而后自己把守,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有不愿意离开的闯关者,和他们起了冲突。 甜甜圈倒乖巧离开,又回了楼梯下面的老位置。 密码还没有头绪,不值当在这时候和孔明灯起冲突。唐凛、范佩阳、王争鸣也挪开,找了一个偏僻的清静处。 “奇怪,”王争鸣远远看着周云徽,疑惑不解,“他为什么忽然不拼了?” 陶文雨和柴也匆匆赶回,见王争鸣和唐凛、范佩阳在一起,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他们可能知道是什么动物了。” 王争鸣错愕:“全部?” “一个,”陶文雨说着又看一眼广告屏,“但剩下的也快。” 柴也补充:“孔明灯里有个拼图高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啦。第三更在晚上8点哟~~ 24、五里雾中 多厉害的高手能在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拼完没有参考图的几千块残片? 王争鸣不可思议:“这不会是文具树吧……” “不是, 就是业余爱好, ”陶文雨有点不甘心, “而且他根本没拼完, 拼了不到四分之一,就看出来了。” 王争鸣立刻关切:“是什么?” 陶文雨头疼:“我哪知道, 东一块西一块,根本搭不上。” 唐凛飞快整理情报:“意思是五块屏幕,四大势力已经破译一块,现在那个高手在帮着拼其他,对吗?” 柴也点头。 唐凛又问:“破译的那块,就是拼不到四分之一那个, 拼出来的部分都是什么样的?” 柴也仔细回忆:“一块灰蓝色,一块灰黑色, 一个黄绿球。” 唐凛:“……” 范佩阳:“……” 王争鸣扶额,有点汗颜地去找语言表达能力更强的伙伴:“桃子, 你说。” 陶文雨想了想:“一个灰蓝色,一个灰黑色,一个球,黄绿相间的。” 王争鸣:“……谢谢。” 唐凛再好的分析能力,对这描述水平也徒劳:“有照片吗?” 陶文雨、柴也:“……” 唐凛不在意道:“没关系, 我过去看看。” 柴也拦住他:“毁了。” “周云徽那狐狸,自己破译完就把桌掀了,一点线索没留。”陶文雨愤愤不平。 “照片我拍了。”南歌的声音由远而近, 一同回来的还有郑落竹。 “论细心,还得我姐。”有夜影在场呢,郑落竹必须给自己人打鼓助阵。 七人围成一圈。 南歌将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递给大家看。 唐凛、范佩阳、王争鸣、陶文雨、柴也:“……” 连郑落竹都没法再助阵了:“姐,你这个手机真是……怀旧啊。” 翻盖,彩屏,感人的屏幕尺寸,和更感人的照片像素。 谁过来看一眼,都肯定能勾起十年前的青春记忆。 “让你看照片,不是看手机。”南歌语调微妙上扬,山雨欲来。 郑落竹低头,闭嘴,看照片。 陶文雨和柴也真是一点没撒谎,能描述的就这么三块,忧郁蓝灰,灰黑色,黄绿球,虽然照片的渣像素已经让这些蒙上一层颗粒面纱。 “这是……棒棒糖?”郑落竹也就能在黄绿球上做点猜想,“香蕉奇异果口味?” 陶文雨:“你这味道还真是随心搭。” “是龙,”尽管已是足够偏的角落,唐凛还是把声音压得极低,“西方龙。” “你看出来了?!”王争鸣努力克制,却还是泄露一丝激动。 唐凛让大家聚得更紧密些,将手机挡得密不透风,才伸手轻点那三块局部图:“这个黄绿球形图案,你们仔细看,边缘是有一点灰蓝色的,这个灰黑色图案,边缘一样有灰蓝色,而这块灰蓝色,就只有灰蓝,再没有其他颜色,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其他人还在想,范佩阳已然淡淡接口:“灰蓝色是某种大范围的背景。” 唐凛继续:“而这个灰蓝色,是有层次的,看起来就像在流动,这样最有可能的要么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要么是暗流涌动的海面……” 郑落竹:“那这个香蕉奇异果球是……” 范佩阳:“热气球,所以这幅拼图的背景是天空。” 郑落竹仰望范总裁:“老板,这是你想的,还是唐总偷偷告诉你的。” 范佩阳不理解他的问题:“一说龙,不就都联系上了么。” 郑落竹:“……” 夜影三人:“……” 南歌感慨一叹。这两位的友谊她还没理解,但默契她已经见识到了。 最后那块形状奇怪的灰黑色,不用唐凛解释,大家也明白了,是西方龙才有的翅膀,一个巨大的、弧形边缘的翅膀局部。 其实谜底揭开之后,推理就不难了。孔明灯那位高手敢断定谜底,必然这些局部图里有关键信息,看来看去,自然是那块形状奇怪的灰黑色最可疑。剩下只要能认出灰蓝色是乌云,黄绿色是热气球,确定了这个动物是在天上飞,答案基本就出来了。 密码格的一百种动物里,会飞的不少,但没羽毛的就只有蝴蝶、飞蛾这样的昆虫,和西方龙,再结合局部图推断这个动物的大小,就一目了然了。 南歌把手机收起来。 王争鸣小声道:“既然这个是龙,剩下四个会不会都是传说动物?” 要真这样,就容易了,一百种动物里,幻想神兽屈指可数。 唐凛摇头:“孔明灯肯定已经试过了,他们继续选择让那个高手继续拼图,就没这么简单。” 【哎呀,有人输入了正确密码,门要开了哟~~】 地铁站里突然响起猫头鹰的声音,它没再在广告屏现身,但声音就像在每个闯关者耳边。 随着它的话音,末节车厢的五扇门,真的一起打开了! 守在门口的孔明灯兄弟面面相觑,周云徽也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然而输对密码的人可没耐心等他们反应,以关岚为首,甜甜圈六人已极速来到地铁门前。 周云徽这才想要阻拦,小麦肤色的青年比他更快出手,一推,竟把他弹飞了。 周云徽紧急使用防具护体,才没摔个粉碎性骨折,但依然重重落地上,疼得要命。 而几个随后反应过来想追上去的,一只脚刚跨进地铁门,就全身过电似的抽搐,非得拼命退回站台,可怕的电流感才消失。 【都说了,地铁门只为密码输入正确的人单独开启,你不乖哟~~】 【大家继续努力~~咕咕~~】 送走胜利者,奚落失败者,小猫头鹰又销声匿迹。 甜甜圈六人包场末节车厢,每人占一横排座椅,优哉游哉朝外面挥手。 郑落竹看得咬牙切齿:“太他妈欠揍了……” 陶文雨呵呵:“你们进闯关口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甜甜圈的上车,让整个局势有了巨大变化。 四大势力的大部分组员直接撤回来,开始重兵把守五个地铁门,只留锅盖头带几个人继续攻克拼图。 周云徽一改吊儿郎当,面色阴郁。 崔战隔着车门和甜甜圈们对视,神情变幻莫测。 代晓亮和何律在低声讨论。 倒计时27:34 登地铁者6/100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不用拼图,就能获得密码。 人群又压到站台,vip和夜影们所处的位置,范围是最边缘地带了。 坏处是离地铁门太远。 好处是,够清净。 “和你说的一样,”王争鸣不得不信了,“拼图不是唯一的路。” 唐凛垂着眼睛,凝望大理石地面的细纹:“重点是我们到底忽略了什么……” 从头到尾,关卡根本没给他们提供任何线索,唯一仅有的信息,就是猫头鹰说的那些话。而甜甜圈在一开始就选择“冥想解谜”,必然是从那些话里听出了玄机。 唐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重新回顾猫头鹰的话—— 【开门密码就在密码格中哟~~提示:密码是五种动物……】 【输入密码的时间只有一小时,进入地铁车厢的名额只有100个……】 【最后,再送你们几点建议……】 唐凛倏地抬眼,几点建议。 【第一,多看广告屏;第二,分工要明确;第三,好好运用文具树,这棵树,就是你的世界哟~~】 是有点奇怪的感觉,可是怪在哪里…… “我一直在想,”范佩阳开口,像是经过了长久的深思熟虑,“到现在还是觉得,那句话很别扭。” 唐凛立刻看他:“哪一句?” 范佩阳说:“文具树。如果它是希望我们用文具树阻止正确输入密码的人登上地铁,完全可以有更明晰流畅的表达。” 这棵树,就是你的世界? 不好意思,在范总这里,这样模糊性的表述会被发回秘书处重写。 “如果它就是故意的呢。”唐凛眉心舒展,眼底终于乌云尽散。 倒计时22:09 登地铁者6/100 vip四人,夜影三人,重新围聚成密不透风小团体。 唐凛公布答案:“密码是鹰、鹿、龙、蛇、松鼠。” 六脸茫然,包括范总。“察觉那句话别扭”和“破解出密码”之间,差了一百个秘书处。 “为什么?”终于有人替大家发出灵魂追问。 “来不及细说了,”唐凛抬眼,“你们看那边。” 众人回头,只见锅盖头从广告屏那边一溜小跑回来,悄悄和周云徽咬耳朵。 周云徽先是听得认真,而后脊背挺直,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 郑落竹:“这是第二幅图也拼出来了?” “恐怕在甜甜圈进去之后,他们组就有人猜出来了,”唐凛几乎可以断定,“等第二幅图的答案,只是为了最后的印证。” 果然,唐凛话才说完,那边的孔明灯组员已开始交头接耳,但不是讨论,更像在内部传递答案。 唐凛看向范佩阳:“该挤地铁了。” 范佩阳淡淡点头:“小心。” 唐凛又看向郑落竹和南歌,只说四个字:“应急预案。” 二人心领神会:“明白。” “不是,什么预案?”陶文雨代表夜影,小眼神无辜而茫然。 唐凛摇头:“不重要,你们就记住一件事,输入完密码,就往地铁上跑。” 孔明灯的组员们已经陆续点开密码格了,虽然他们做得很低调,但架不住人多,实在显眼。 铁血营、还乡团、十社都察觉了。 唐凛立刻道:“就是现在,输密码。” 七人同时点开自己的密码格,选中鹰、鹿、龙、蛇、松鼠,动作几乎和孔明灯那边同步。 【哎呀,有人输入了正确密码,门要开了哟~~】 活泼的小猫头鹰又来了。 说不清是谁第一个输入完成的,但这次的开门,可要迎接大量乘客了。 孔明灯的大部分组员,几乎就站在地铁门口,门一开,便如潮水往里涌。 但另外三大势力也守着门呢,立刻全力阻拦。 不是不能进,但扔下其他三家,吃独食,就不讲究了。 战斗一触即发,场面顿时混乱。 “就是现在。”唐凛果断道。 早已准备就绪的范佩阳,瞬间点击。 整个地铁站,霎时大雾弥漫! “操,哪来的雾——” “哎谁踩我——” “我去,别挤了,这门有电——” 起初只是人们混乱碰撞的声音,但很快,就有“嗖——”“嗖——”的怪异声响。 “什么玩意儿在飞?!”男人害怕起来,声音也变调。 “妈的打我脸了,巨疼——” “石头吗——” “到底是谁——” 没人回答。 倒计时17:44 浓雾散尽,登地铁者32/100。 其中,草莓甜甜圈6人,孔明灯19人,vip 4人,夜影3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肯定有小伙伴已经猜到谜底啦,对不对~ 25、世界树 地铁门再一次合上,容纳32人的车厢顿时热闹起来。 唐凛四人和夜影三人找了两条空长椅, 相对而坐, 孔明灯的组员则大多仍聚在门口, 等待组长发话。 周云徽为了尽可能多的掩护自家组员, 是最后一拨上来的,这会儿正双手扶着膝盖喘息, 但头抬着,目光牢牢锁定坐在稍远处的vip和夜影。 陶文雨给对面的vip们使了个眼色,小声说:“看着吧,等会儿肯定过来和咱们谈心。” 不用“等会儿”,下一秒周云徽就直起身体,简单和组员交代两句, 然后就毫不客气过来了。 孔明灯的组员们就近找了位置坐,但不约而同都避开了甜甜圈, 即便不得不坐一张长椅,也至少要拉开两三个位置。 周云徽一走近社交范围, 陶文雨立刻换上洋溢笑脸:“嗨。” “别装了,”他不客气的视线扫过两边七人,“你们够沉得住气啊,猜出来了愣是不动,就等着借我们东风呢, 是吧。” 这事儿一想就全通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我们猜出了, 你正好也猜出,于是我们鹬蚌相争,你们渔翁得利。 陶文雨欲言又止好半天,最后谨慎地问:“我要说真是凑巧,你会不会想打人?” 周云徽一字一句:“你,说,呢。” 陶文雨撇撇嘴,收声。 占了人便宜,就别卖乖了。 周云徽靠着竖向金属立柱,呼吸渐平稳,吊儿郎当的劲儿又回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又不能赶你们下去,那就谈谈赔偿吧,总不能白搭我们的顺风车。” 王争鸣皱起眉头:“周组长……” “赔偿可以。”唐凛不紧不慢地打断。 王争鸣诧异看他。 唐凛继续说完:“但赔偿的前提是,索赔理由成立。” 周云徽扬起眉毛:“我的理由有问题?” “有很大问题。”唐凛语速平缓,条理清晰,“第一,我们只需要一个混乱的机会,至于混乱由谁创造,我们无法控制,所以不是我们选择了孔明灯,是孔明灯选择了我们。第二,你我的组织体量,决定了孔明灯只能硬闯,而我们必须取巧,这是不可抗力,即便你提前预知,也无法改变事情的发展。第三,如果我们不制造大雾,孔明灯将要面对整个站台的联合围剿,最终登地铁的人数将远远低于……” 简单环顾一圈。 “19人。”唐凛礼貌客气地给出结论,“综上,这是一个必然发生且互惠互利的事情,索赔理由驳回。” 周云徽:“……” 无言的不止周组长,还有彻底听懵的郑落竹、南歌、陶文雨、王争鸣、柴也。 好像哪里不对,可还没等琢磨,又被唐凛带走了,到后面就只剩一个感觉——好有道理。 周组长铩羽而归。 孤单单的背影,让人看着莫名有点心疼。 待其走远,范佩阳淡淡评价:“诡辩。” 唐凛勾起嘴角:“有用就行。” 南歌看愣了。 坐在旁边的郑落竹见她发呆,问:“看什么呢?” 南歌小声道:“原来他会笑啊。” 郑落竹:“谁?” 南歌:“唐凛。” 郑落竹懂了,不用看都一清二楚:“是不是还笑得特温柔?” 南歌:“而且迷人。” 郑落竹:“且看且珍惜,那是范总特供。” 随着周云徽归队,孔明灯那边彻底稳当下来,车厢也渐渐安静。 王争鸣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看向对面的唐凛:“现在可以给我们讲讲了,为什么密码是那五种动物?” 一句话挑起所有人好奇。 这么重要的事,差点让周云徽搅和忘了。 唐凛点点头:“其实这个还要谢谢甜甜圈,是他们登上地铁,确认了拼图之外还有其他提示。而我们获得的全部信息,就只有猫头鹰说过的话……” “一旦把怀疑聚焦到这里,就会发现,‘好好运用文具树,这棵树,就是你的世界’,是一句表述非常奇怪的话。不管是它希望我们用文具保护自己,还是希望我们用文具阻止他人登上地铁,‘世界’两个字都显得很牵强……” “可是反过来想,如果它是故意把话说得这么别扭,如果这就是提示呢?问题就简单多了。树,世界,这两者放在一起,最先想到的就是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 “在《埃达》中,这棵树擎天撑地,将世界划分出天、地和下三界……” “等、等一下,”陶文雨举手,不懂就问,“《埃达》是什么?” 唐凛:“一部关于北欧神话的手抄本,创作时间大概在9-13世纪,诗歌体,可以算是北欧神话的源头之一。不过13世纪初,又有人创作了一部散文体的‘埃达’,来诠释这本诗歌体的‘埃达’,所以现在前者叫《老埃达》,后者叫《新埃达》。” 陶文雨艰难咽了下口水,现在满脑袋都是“埃达”:“你是恰好看过,还是知识体系本来就这么过硬……” “前一阵住院,无事可做,看了不少闲书。”唐凛坦然道。 陶文雨:“然后你还都记住了?” 唐凛:“住院,比较容易静下心。” 陶文雨:“……” 郑落竹、南歌、王争鸣、柴也:“……” 这是住院还是脱产进修? 范佩阳是最淡定的一个,只在心里默默点头,挺好,杂七杂八都记住了。 唐凛言归正传,说回密码:“《埃达》里有关世界树的段落,恰恰提到了几种动物。松鼠在树间来回跑,给上面的鹰和下面的龙传口信,有四头小公鹿在啃树叶,另外,还有许多蟒蛇在树根蛰眠,要腐烂它的躯干……” “松鼠、鹰、龙、鹿、蛇,正好五种。不过那本书的翻译者在前言里有写,关于树顶上是鹰还是公鸡,北欧神话在这个部分是有模糊的,”他说到这里,轻呼口气,“但是很幸运,我们的密码格里没有公鸡。” 解释完毕,听众们陷入久久沉默。 信息量太多,需要消化。 郑落竹则连消化都放弃了,只崇拜地看着唐凛。差生不需要难为自己,仰望学习委员就行了。 “你还真是总能带来惊喜。”前方突然传来调侃的声音,让七人皆是一怔。 关岚带着自家五个组员,就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铁门口。 问题是竟然没人察觉他们过来,也不知道是他们厉害到了这种程度,还是刚刚接收的知识强度太大,冲垮了大家的警惕。 没等这边开口,关岚又不满意地瞥旁边队友一眼:“看看人家,一是一,二是二,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被批评的自然是苦思冥想到秃头,才终于找出那五个动物的洋气小青年。 现在他不洋气了,垂头丧脸,但无处安放的小嘴还是蚊子嗡嗡地咕哝一句:“你行你来啊……” 关岚气鼓鼓地敲了他的脑袋。 旁边的光头心情顺溜了。在站台时,那家伙苦思冥想无果,他只催了两句,就被“你行你来”怼得没了声。现在发现组长同样会被怼,他很欣慰。 唐凛不觉得甜甜圈会特意过来和他们寒暄,转头一看窗外站台,果然。 代晓亮、何律、崔战,三大组长正聚在一起密谈。看情形,主要是何律和代晓亮在谈,崔战只负责听,还听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典型的“学渣式”生无可恋。 剩下的三大势力也破译密码了。 这才是草莓甜甜圈站车门观望的真正原因。 至于他们是“关心竞争对手”还是“单纯看看热闹”,就不好说了。 过了好半天,外头的三位组长还没结束交谈,草莓甜甜圈们就有点无聊起来。队形也散了,人也懒了,有靠金属立柱的,有抬手帮车门擦玻璃的,关组长则又从口袋里摸出个棒棒糖,撕掉包装塞进嘴里。 这里面最低气压的还是那个瘦削男人。 他是唯一没动的,仍站在那儿静静看着玻璃外的站台,侧脸冷漠萧索。 “关组长。”唐凛忽然叫关岚。 关岚愣愣看过来:“嗯?” “你们为什么叫草莓甜甜圈?”闲着也是闲着,唐凛索性把一直好奇的问了。 这问题可问到郑落竹、南歌还有夜影他们心坎里了,视线立刻聚过来。 不料关岚遗憾摇头:“这得问上面的元老。” 唐凛意外,他还以为风格这么契合的关岚,知道内情呢。 “我要知道谁起的这个名字,一定和他好好聊聊。”关岚嫌弃地撇撇嘴。 唐凛:“你不喜欢?” 关岚:“嗯,我不喜欢草莓味。” 唐凛:“了解了。” 郑落竹、南歌、夜影三人:“……” 甜甜圈就没问题了?! 草莓甜甜圈组员五人,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们加入甜甜圈,看中的是实力,又不是名字。简而言之——佛系吧,还能退圈咋的? “白组那只老鼠还真是挺能钻营的……”小麦肤色环抱双臂,似笑非笑道。 “又搞小动作了?”光头好奇地凑过去看。 唐凛和范佩阳交换个眼神,不约而同转头望窗外,很快就锁定了藏在垃圾桶附近的吕爵。 也不能算藏,那个位置本来就不起眼,他只是低调站着,没做什么,但目光一直盯着远处交谈中的三大组长。 可是以他和何律三人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偷听。 唐凛正疑惑,忽然看见何律的脚跟后方地面上有个小黑点,再仔细看,竟然是一只老鼠! 何律的脚将它完全挡住,以至于交谈中的三人谁也没发现。 又过了半分钟,那老鼠悄悄撤离,沿着墙根一路回到吕爵脚下。 再过一会儿,老鼠咻地消失,吕爵脸上浮出得意的喜色。 用老鼠偷听,还真是别具一格的文具树。 唐凛终于明白为什么甜甜圈管他叫“老鼠”了,一语,双关。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有好多小伙伴猜出谜底啦~~那个,五种动物没有顺序,输对就行~~ 26、弹弹球 距离一小时的登车时限,只剩十分钟了。广告屏的拼图已无人问津——三大势力不拼了, 零散闯关者更是直接放弃。 倒计时09:59, 三位组长结束交谈, 各自将组员聚拢。 倒计时09:00, 三大势力终于有了动作。 近2/3组员,同时抬手在半空中点击自己的密码格, 剩下1/3一动未动,但神情戒备。 唐凛看到这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代晓亮、何律、崔战交谈那么久,不只是共享世界树的谜底,还要为接下来上地铁的各组人数,谈好配额。 目前, 已登上地铁的人数是32,留给三大势力的席位只剩68个, 而十社、铁血营、还乡团,三家现在的组员合起来有一百多号, 真要凭实力拼,必然打得头破血流,还保不齐让外人渔翁得利。事先谈好各家上地铁的人数,就像进闯关口时那样,既避免内耗, 又能一致对外。 然而,事情往往并不会百分百按照预想走。 唐凛冷冷看向某个不起眼角落。吕爵,带着几个白组成员, 也在悄悄点击[密码格]。 【哎呀,有人输入了正确密码,门要开了哟~~】 活泼的机械音里,门扇徐徐开启。 草莓甜甜圈六人稍往两边站了站,贴心地让出门口,又不影响他们近距离围观。 站台上,崔战、代晓亮、何律,正带着各自组员往门前来,其他零散闯关者想阻止,但看着那留守的1/3组员,又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三大组长陆续登入地铁后,站台上忽然窜来一群老鼠,不去别处,转往准备上地铁的人脚面上爬。 那些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上车的组员,让这些乱窜的家伙吓了一跳,上车的节奏被中断。就在这个瞬间,吕爵带着几个白衬衫从侧面猛冲过来,他冲在最前头,竟一下子挤进地铁,而跟在他后面的几个白衬衫,被率先反应过来的十社组员拦住,再无机会。 变故从开始到结束,只短短一刹。 但吕爵成功了。 他看也没看身后被拦住的组员,第一时间挤到车厢中部,人少的地方,才长舒口气,隔空对着另一扇门附近的三大组长致以歉意:“对不住啊,团小人少,只能投机取巧了。” 何律、代晓亮、崔战自然不爽,但也不屑于和他多说什么。 吕爵没得到回应,倒也不以为意,寻了个空座坐下,眼底一片轻松。 唐凛四人坐在不远处,离吕爵有些距离,但他和三大组长说的客气话,可一字不漏都进他们耳朵了。 郑落竹哼一声:“现在成团小人少了,当初想拉我们入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吹的。” 唐凛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高能高得上去,低能低得下来,也是一种本事。” 郑落竹继续哼哼:“就是欺软怕硬呗。还以为他多强呢,弄半天,就一个[过街老鼠]的破文具。” “那个文具叫[过街老鼠]?”唐凛问,“除了放老鼠出来偷听和捣乱,还有其他作用吗?” 郑落竹:“不知道啊,我随便瞎起的。” 唐凛:“……” “名字起得不错。”一直安静着的范总裁,给予了属下肯定。 南歌不知道三人和吕爵的事,问郑落竹:“你们认识他?” “何止认识。”郑落竹脸上再无笑意,“托他的福,我们差点折在地下井里。” 怀疑吕爵引夜游怪到地下井这件事,唐凛和范佩阳讨论完,就给郑落竹讲了。现在,他开始绘声绘色把那晚的生死一劫讲给美女,顺带在自己的表现上加工一层“英勇滤镜”。 这段时间,站台上的局势已经风云突变。被三大势力拦住的白组几个人,竟然公布了[密码格]答案,这让剩下那几十个原本已不抱希望的零散闯关者,立刻热血飙升,输完密码就冲过来和三大势力打成一团。 人数上,三大势力固然占有优势,可文具的效果一乱飞,胜负就不好说了。 最后几分钟,站台的冲突局面已到白热化,流血有之,死亡亦有之,而成功登入地铁的人却越来越少,每当有人靠近地铁门,就会被其他人拼死阻拦,整个站台陷入了“我不登地铁,你也别想上”的恶性循环。 倒计时00:00 【哎呀,时间到,关门了哟~~】 地铁门这一次,彻底关闭。 登入地铁的总人数,定格在68/100。 [孔明灯]19人 [还乡团]11人 [铁血营]11人 [十社]9人 [草莓甜甜圈]6人 [vip]4人 [夜影]3人 [其他闯关者]5人 站台上的纷争戛然而止,一片狼藉。 三大组长带人落座,最后座位都坐满,只有十几个人站着。 足以容纳两百多人的车厢,仍显得有些空。 地铁持续而轻微地震动起来。 要发车了。 唐凛将目光从惨烈的站台收回来,就见南歌盯着他看。 “嗯?”唐凛不明所以。 南歌点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说:“你这里好像脏了。” 唐凛低头去看,果然,就在右肩膀的位置,衣服上一块淡淡的黑色晕染痕迹,就像浅衣服和深衣服一起洗,不小心染了色似的。 他抬手拍了两下,没什么用,便也不在意道:“可能是登地铁的时候蹭的。” 南歌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当时一片浓雾,沾上什么都不稀奇。 两人正说着话,车窗外忽然发生爆炸,巨大的冲击波让地铁都晃了晃,爆炸声更是震得所有人耳鸣。 唐凛缓了好几秒,才艰难转头去看窗。 而三大势力已经全体起立,不可置信地扑到窗前。 站台一片硝烟,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爆炸后的死寂。 唐凛心里一沉。 规则里只说输对密码才可以登上地铁,却没说滞留在站台上会如何。这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心理盲区。 那些进不了闯关口的,下次再来就行了,理所当然会让人觉得,那些登不上地铁的,也下次再来就行了。 何律、崔战、代晓亮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共享谜底,商讨配额。 【恭喜大家成功登上地铁~~咕咕~~】 车门上方显示站点线路的长条屏幕,一如既往滚出个圆乎乎的小猫头鹰。 【那些没登上地铁的闯关者,已经被集中处理了,现在大家可以继续专心闯关哟~~】 何律、代晓亮、崔战,站在那里,不发一语。 猫头鹰的发话,打掉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那么多兄弟的命,就一句轻飘飘的“集中处理”,像对待垃圾一样。 地铁开始前行,站台很快消失在窗外,仿佛一个虚幻的噩梦。 【打起精神来嘛~~】 小猫头鹰像是能感知到车厢内的沉重,滚来滚去活跃气氛。 【现在公布通往下一节车厢的规则,认真听,才有机会活命哟~~首先,请坐在下一节车厢门附近的闯关者自动离开,要保持门前两米的安全区哟~~】 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其实就是末节车厢的最前端。正常地铁到了那里,应该是车厢连接处,而在这里,变成了一扇纯白色的金属门。 没人再去挑战猫头鹰的权威,提前聚在那里的孔明灯周云徽,带着自家组员,讪讪向后挪。 随着他们退到两米开外,门前地面映出安全区的红色范围划线,纯白色门板正中间则渐渐浮现一个淡紫色的钥匙形凹槽。 小猫头鹰扑棱一下翅膀—— 【规则很简单,拿到钥匙,才可以进入安全区,而成功将钥匙放入凹槽的闯关者,即可以进入下一节车厢。其他规则:无。祝你们好运哟~~】 显示屏咻地一闪,再稳定,又恢复路线站点图像。 六十八个人,寂静无声。 拿钥匙,进安全区,放钥匙,进下一节车厢——可以。钥匙呢? “叮——” 六十八个叮一起来,上课铃似的。 :钥匙即将发放,请闯关者注意。 唐凛抿紧嘴唇,一时吃不准提示的意思。 孔明灯的周云徽和甜甜圈的关岚,则在看完的第一时间,环顾车厢。 “咔哒哒。” 类似吊桥铰链的声响,从车厢中部的天花板上传来。 坐在那下面的正是唐凛四人和夜影三人,还有几个还乡团的组员。 他们一起抬头。 车厢内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这里。 只见天花板上缓缓露出一个方形的小暗格,也就半个巴掌大,而后,一个东西从里面落下来,落到地上,弹,弹,弹…… 一个装着钥匙的透明弹弹球。 地铁车厢静得要命,连车辆前行的机械音都几乎不见了,只剩下那一个球,在快乐地弹。 大概十几下后,弹弹球终于落地,骨碌碌滚到夜影三人脚下。 王争鸣咽了口唾沫,和左右两边的陶文雨、柴也一起,正襟危坐,纹丝不动。 六十八个人,一把钥匙,这时候谁动,谁就是靶子。 然而总是有铤而走险者。 就在王争鸣考虑要不要把弹弹球踢走保平安的时候,车厢地面忽然变成一片泥潭。所有人不管坐着还是站着,双脚都深深没入淤泥,任你如何用力也拔不出,非常直观的“泥足深陷”。 下一秒,一个身影飞快冲过来,捡起弹弹球就往安全区跑,困住别人的“泥潭”,之于他,如履平地。 终于有反应过来的,不再和“泥潭”较劲,立刻启用文具。 但事发突然,对方速度又太快,等和文具建立好操控联系,人家早进安全…… “咻——”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思绪。 接着就是一声轻微的“扑”,像是利器没入肉体。 再多两步就要跑入安全区狂奔者,惨叫倒地,捂着右后肩翻滚哀嚎。 疼痛让他再不能操控文具,地上的“泥潭”一霎消失。 有血从他捂着肩膀的指缝里渗出来,但不见凶器。 空气狙击。 唐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草莓甜甜圈。 瘦削男人就站在那里,伸直的手臂仍对狂奔者方向做狙击状,并不急着收回,似乎想等那人爬起,再补一枪。 但唐凛清楚,他不会再补一枪了,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不只是在阻拦这一个人,他是代表草莓甜甜圈,在恐吓整个车厢。 作者有话要说:  花名册来啦~~ [vip]翻糖夫夫,尖叫女王,竹子~ [夜影]王争鸣,陶文雨,柴也 [草莓甜甜圈]关岚,光头,忧郁中分小卷发,空气狙击者,小麦肤色青年,顶着狗啃发型依然洋气的学习委员 [孔明灯]周云徽 [铁血营]何律 [还乡团]代晓亮 [十社]崔战 [白组]吕爵 27、混战 “叮——” 提示音再次响起。 还没从空气狙击中缓过神的大部分人,有一瞬的茫然。 范佩阳和唐凛是极少数立刻抬起手臂查看的。 :钥匙即将发放, 请闯关者注意。 一模一样的提示, 要不是之前那条还罗列在上面, 绝对会让人以为第二声提示音是幻听。 同样查看迅速的郑落竹和南歌, 看完对视一眼,交换疑惑——这是, 又要发钥匙了? 后反应过来的众人才开始低头查看,范佩阳则已经放下手,把唐凛拉近自己,简短而迅速道:“局面一定会乱。只要一乱,你就用[金钟罩]去安全区旁边等着,什么都不用管。” 唐凛立刻明白了, 范佩阳不要他参与战斗,只要他最大限度保护好自己, 然后等着他送来钥匙。 这并不是范佩阳看不起他,而是基于“他没有文具树”这一情况, 所做的最合理安排。 如果角色互换,他也会部署同样方案。 一个没有文具树的人,在这样的局面里不只不会起到作用,还很可能会让同伴为了保护他而分心——唐凛冷静而清楚,只是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 心里还是很不甘。 天花板上又传来“咔哒哒”声响,新的暗格缓缓打开,这次不再是一个, 而是六个,从车厢前方的天花板一直均匀分布到车厢尾端。 六个弹弹球同时落下。 没人知道一共有多少把钥匙,没人知道弹弹球会不会再次发放,但同样,没人敢赌。每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机会,都有可能是最后机会,见识过站台爆炸后,谁都不想沦为“集中处理”。 整个车厢的闯关者一哄而上! “就是现在——”范佩阳不容置疑的断喝,在空前混乱的车厢里,竟被掩盖掉了大部分。 但足够唐凛听清了。 他压下心里翻滚的所有情绪、杂念,果断点掉。 顷刻,一股温暖的力量充盈进身体,他闭目凝神,和文具建立联系,渐渐地感觉到那温暖传递至四肢百骸,仿佛给全身镀了一层坚固护甲。 再睁开眼,范佩阳、郑落竹、南歌早离开了座位,投入到混战里。 唐凛没徒劳去寻他们,按照范佩阳说的,什么都不管,一门心思往前挤。 “先让组长拿钥匙——”有四大势力的组员在混乱中喊。 但立刻就有另外的声音咒骂:“滚你妈的!” 在“非生即死”面前,除非信仰极其坚定,否则人都是利己的。 加入组织,是因为有吃有喝有靠山,自愿在站台留下,是以为失败了可以退回地铁城,可站台的爆炸,把这一切都颠覆了。 不继续闯关=死亡 从这条公式成立的那一刻起,四大势力的内部,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唐凛不抢钥匙,不发动攻击,对于那些抢钥匙的人来说,更像一个移动的“障碍物”,故而前行之路虽然艰难,不时被推搡,还让各种文具造成的攻击效果波及到几次,幸而都被[金钟罩]防住了,总算有惊无险,抵达安全区附近。 那里已经站了几个人,基本都是等着“捡漏”的。 一旦弹弹球在混战中,滚到这里,他们捡完一脚就能迈进安全区,省时省力。 除了一个人例外。 那个草莓甜甜圈里,顶着狗啃短发依然洋气不羁,愣是凭空冥想出密码谜底的小青年。 别人都恨不能眼睛不眨地盯着混战人群,就怕错过捡漏机会,只有他,随意靠着侧面的车厢壁,东看看,西看看,不时还抬头望望天花板上的暗格,似乎全然不担心能否拿到钥匙的问题,反而对于关卡构造更感兴趣。 因为之前的空气狙击,成功建立了“草莓甜甜圈=极度危险分子”的恐吓效果,没人愿意离他太近,以至于虽然几个人都站在安全区周边,但明显一边“拥挤”,一边“冷清”。 唐凛选择“冷清”。 一是站着比较舒服,二是站这里他只需要防备小青年一个人,而不用担心那边一群人,朝自己背后捅刀。 小青年似没料到有人会选择靠近自己,探寻暗格的目光,落到唐凛脸上,打量两秒,认出来了:“vip。” 第一次听见组名被其他人这样念出来,唐凛品味一下,很满意。 “你破译的密码。”小青年又追加回忆。 对于先登地铁的草莓甜甜圈来说,后面站台上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比你慢了很多。”唐凛客观陈述。 小青年立刻翻个白眼,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要不是和尚一直在我耳边青蛙叫,我的记忆检索速度还能快上3.5倍。” 和尚,想必就是那位光头伙伴了,唐凛清楚记得当时情形,但:“青蛙叫?” 小青年向上吹一下狗啃刘海:“他说的所有话在我听来都是呱呱呱。” 唐凛:“所有?” 小青年毫不留情:“对,一句有用的都没。” 很别致的伙伴情谊。 “我叫探花,”小青年似乎聊出兴致了,“你叫什么?” “唐凛。” “没有外号什么的?” 唐凛想了想:“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唐总。” 探花一点没犹豫:“我介意。” “探花……”唐凛重复这个别样外号,“聪明,成绩好?” 探花郎微笑:“全中。” 唐凛:“那为什么不是状元或者榜眼?” 探花:“听起来不够帅。” 唐凛点头,没疑问了。 只说话的工夫,关岚带着空气狙击者过来了,见探花身边还一个唐凛,有点意外,但也没管,直接问探花:“你是想再聊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过去。” 探花立刻表态:“现在,”生怕关岚改主意似的,又赶紧补充,“过去一样可以聊嘛,我觉得他命挺长。” 关岚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摸出个弹弹球,丢给探花。 没人预料到,他掏弹弹球随意得像掏棒棒糖,结果就是探花拿住球一闪,人便进了安全区。 但他没急着开门,反而转身就把弹弹球往外扔。 安全线在同一时间升起半透明光墙,弹弹球砸到墙,“砰”一下弹回到探花脸上。 探花捂着左眼,艰难捡起困在安全区内的弹弹球,冲关岚遗憾摇头:“组长,作弊失败,不能带你飞了。” 关岚张开小手,五个指头葱白一样:“给你五秒,消失在我眼前。” 探花二话不说,转身就“咚”地把弹弹球扣到凹槽上。 淡紫色的光芒一瞬将弹弹球包围,裹着钥匙的透明部分像果冻一样融化掉,钥匙进入凹槽,严丝合缝。 【恭喜进入下一节车厢~】 小猫头鹰又窜到了这扇门的上方屏幕。 门扇应声而开,探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待他进入,门扇又很快关闭,钥匙消失,凹槽重新空下来。 关组长显然很满意,等在把目光转向唐凛这边时,已多云转晴,阳光灿烂:“等那个大个子?” 唐凛严谨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穿着黑大衣挺拔英俊的,是。” 关岚:“你的文具树也是非战斗向?” 唐凛:“可以选择不答么?” 关岚嘴角上扬,带着空气狙击转身,重回战局:“下次我会记得给你选项——” 唐凛知道自己回答与否并不重要。像他看见探花站在这里,立刻便能想到“对方的文具树不适合战斗”一样,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关岚对此心照不宣,所以才不介意用“也是非战斗向”这样的描述,间接承认探花的文具树属性。 同理,关岚自然会认为站在这里以逸待劳的自己,也是“非战斗向文具树”。 估计没人像自己一样,是被中途拉进这个世界的,唐凛想,所以关岚永远也不会猜到,他的文具树压根没开花结果,哪怕是一个“非战斗向”。 车厢一团乱,唐凛努力去分辨那一堆堆纠缠的人影,想找到自己人,可后面的人大多被前面的人挡着,根本看不清。 他忽然意识到,范佩阳可能把抢钥匙这件事想简单了。 尽管[懒汉的福音]可以隔空移物,但第一,它未必能移属于关卡道具的“弹弹球”,第二,就算可以移动,这么多人也不会任由一个弹弹球在空中飞,早群起而扑之了,所以范佩阳想帮他抢钥匙,最后恐怕还是要和刚才甜甜圈的关岚一样,将钥匙亲自送过来。 不。唐凛顿住,蓦地想起了范佩阳说的话。 他没用惯有的自信说“你等着接钥匙就行”,甚至都没说“交给我”,他说的是——你什么都不用管。 不用管战局,不用管伤亡,可能还有……不用管范佩阳的死活。 唐凛握紧手心,太用力,有些疼。 是他自己想简单了,而范佩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难度。 “呼啦——” 一个不大的火团忽然落到安全区附近,就像从天而降一朵燃烧的花。 “我靠!”几个零散闯关者敏捷躲开。 火焰很快熄灭,地面留出一小块焦黑。 “我喜欢你的文具树。”前方混乱里,一个小麦肤色的青年,对着孔明灯组长周云徽调侃。 周云徽冷笑,抬起的手心里生出又一簇火焰:“还有更刺激的,要不要试试?” 唐凛认得他,甜甜圈的人,在孔明灯试图阻止甜甜圈登地铁时,一把将周云徽推飞的,也是这位。 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有人从小麦肤色身后偷袭,然而手刚碰到他,整个人就好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猛然踉跄着向后退,撞到后面其他闯关者身上,才好不容易重新站稳。 这和当时周云徽被弹开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周云徽是被小麦肤色推开的,直接飞到半空再落下,要不是周云徽反应快,怕得丢掉半条命,而这个偷袭者并没有被小麦肤色直接攻击,被推开的程度也远低于周云徽。 周云徽的文具树与“火”相关,这个很明显。 但小麦肤色的文具是什么?伤害反弹?还是其他的特殊防御?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其他闯关者也试图偷袭小麦肤色,那周云徽拦住他就不是私人恩怨,而是这人已经拿到了大家都想要的——钥匙。 “啊——” 熟悉的尖叫传来,显示着发声者良好的健康状态,和充沛战斗力。 唐凛第一次觉得这声音亲切悦耳。 抬起头,南歌就在不远处,骑到了一个壮汉的脖子上,上半身极柔韧地弯下去,强迫人家听“天籁之音”。 壮汉被叫得有点懵,估计现在满世界都是金色星星。 一旁的郑落竹不失时机窜过来,抢了壮汉手里的弹弹球。 唐凛颇为意外,没想到他俩配合得还挺默契。 结果郑落竹那边乐极生悲,弹弹球在手里还没攥热乎呢,就被人左右夹击,抢走了。 南歌一脸懊恼,刚要从壮汉脖子上下来,忽然隔空和唐凛对上视线,立刻大声道:“再等一会儿,我们肯定成——” 唐凛猝不及防,彻底愣住了。 他知道范佩阳在不顾一切帮他抢钥匙,却从没想过,郑落竹和南歌也会为他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会努力固定在晚上八点更新,监督我╰_ ╯ 28、抢夺 一阵沙尘暴席卷车厢,有人用了沙尘效果的文具。 唐凛集中精神操控[金钟罩], 沙尘没能近他的身, 但视野里一片灰蒙蒙, 他站在原地没有乱动。 大约十几秒, 沙尘过去,一些没有及时躲避的人被吹了一脸一嘴的沙子, 而关岚和空气狙击已趁这时到了安全区附近。 他们很明显用了防具,浑身上下没一点沙土。而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又抢到了钥匙。 两个人手里都没有东西,但唐凛一瞥关岚的衣服,就知道他和上次一样,把弹弹球放到了口袋里。 唐凛没自不量力上去抢, 仍靠着侧面车厢壁,给从正面而来的甜甜圈组长留出一条坦途。 其他“捡漏者”眼神蠢蠢欲动, 身体却很诚实,一步都没敢靠近。 空气狙击停在安全区外, 关岚则继续往前,可就在他马上要踏入安全区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了,然后便收回腿,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口袋。 唐凛好奇地随他视线去看。 下一刻, 心跳快了起来。 放在关岚口袋里的弹弹球,正一点点往外滚。如果关岚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弹弹球就会像是随着惯性滑出口袋,可现在关岚停住了,那还在微妙移动的弹弹球就很……难以忽视。 隔空移物未必是范佩阳的专利,或许别人也有这样的一次性文具,但莫名地,唐凛就知道是范佩阳。 他没贸然往混战那边看,脸上仍神情自若,心里却已经开始多方考量。 以他的站位,范佩阳如果让弹弹球忽然加速,送到他手中,他足够在关岚和空气狙击动手之前,进入安全区,放入钥匙。 但是接下来呢? 他进入下一节车厢了,范佩阳怎么办? 就算关岚看不见谁用的文具树,只要确定他是“受益人”,怀疑对象就可以直接圈定在“vip”。 关岚会怎么做,唐凛还吃不准,但惹上草莓甜甜圈,绝对是个麻烦。 他不希望范佩阳陷入麻烦,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范佩阳现在就收手。 然而这些考量和心情都只能在脑海里打转,根本没办法传递出去。 “这就有趣了。”关岚没急着拿回弹弹球,反而回头看向仍在混战的车厢人群,一张小脸上满是期待,“是谁,快点出来让我看看……” 周围的“捡漏者”也好奇地往那边围观。 唐凛这才偏过头,状似和他们一起围观,实则极快地在混战里寻找那抹熟悉身影。 还没等他找见,弹弹球“啪”地落到地上,又滚回关岚脚边。 操控者收手了。 “没意思。”关岚弯腰把它捡起来,遗憾地走进安全区,将弹弹球扣到凹槽时,还不忘回头和空气狙击讨论,“你说他隔那么远,怎么能保证钥匙安全飞到手里?” 空气狙击只贡献耳朵,不贡献陪聊。 关岚也没真要和他讨论,灿烂一笑,自问自答:“a.操控者就在安全区周围。b.他给别人抢。” 【恭喜进入下一节车厢~~】 甜甜圈组长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空气狙击淡淡扫过安全线附近众人,转身回了混战区。 唐凛不着痕迹松口气。被猜到无所谓,只要没真的抢,这仇就不算结下,范佩阳也避开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只一点…… 范佩阳为什么忽然又放弃了? 唐凛微微抬头,继续在混战中找对方的身影。 他可不觉得范佩阳是忽然和他心意相通了,以范佩阳的性格,哪怕是他面对面把这些担心提出来,范总也肯定只有一个回答:哦,你先过去再说吧。 可刚才,对于弹弹球的操控的确是半路中断了。 如果不是范佩阳放弃,难道是……出了什么让他没办法再操控文具的意外? 突来的担忧刚袭上唐凛心头,混战里就连滚带爬钻出个人,赫然是吕爵,手里还攥着一个弹弹球。 他脸上带着伤,眼镜早不知飞哪里去了,衣服也被划烂了几条口子。但此刻他根本顾不得这些,卯足劲往安全区里冲,脚边跟着几只老鼠和两条蛇。 而他身后则有好几个追击者,追得最紧的是……竹子? 唐凛一怔。 “捡漏者们”不敢拦甜甜圈,对吕爵可没太多忌惮,立刻聚到安全线前筑起人墙,准备围抢。 吕爵速度不减,跟着他的两条蛇则竖起上半身,大有帮主人迎战的架势。 就在这时,车厢里忽然响起能让灵魂升天的尖叫,尖叫者似乎根本不考虑后面的战斗了,完全是倾尽全力,杀伤效果比每一次都强,再有密闭空间的加成,就像一万个小魔鬼拿钢叉戳你耳膜。 吕爵死忍着没捂耳朵,但脚下还是踉跄半步。 就这半步,郑落竹便追上来了,并且超出一个身位,扛着铁板就挡在了吕爵身前。 吕爵来不及刹车,“咣当”一声撞了个七荤八素,隔着铁板和郑落竹倒在一起,可他握着弹弹球的手愣是半点没松。 唐凛想上去帮竹子,但清楚自己一动,会打乱所有计划,让伙伴们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捡漏者们”见两人一起跌倒,立刻扑过来想要压上抢夺。 但一个缠了好几圈粗铁丝的罐头,比他们更快,“咻”地凌空飞来,狠狠击打在吕爵手背。 吕爵疼得叫出声,手劲一松,弹弹球一下飞出,像被某种不可抗力牵引,径直奔向唐凛。 唐凛早做好了准备,看准时机一抬手,牢牢接住弹弹球,转身就进了安全区,往凹槽里一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他现在知道范佩阳为什么放弃关岚了,因为有了更好的目标——麻烦少,还能顺带报仇,这样的买卖才划算。 【恭喜进入下一节车厢~~】 唐凛回头。 他看见郑落竹正努力从叠罗汉的捡漏者们身底下往出爬,明明被压得龇牙咧嘴,还朝他抛了个“快表扬我”的求关爱眼神。 他看见南歌站在车厢中部的空位上,胸脯剧烈起伏,但望着他的眼睛,神采奕奕。 他还终于看见范佩阳。 那人就在混战区里,离他一直都很近。 许是他放松太过,范总皱眉了。 唐凛立刻转身,乖乖进门,并思忖着,等下范佩阳过来之后,一定要问对方“如何在混战中保持大衣笔挺”的秘诀。 如果过不来呢? 唐凛心里没有这个“如果”。 门扇缓缓关闭。 吕爵趴在地上,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 一门之隔,两重天地。 新车厢的构造与地铁车厢截然不同,反而更像是火车的餐车,雅座柔软舒适,桌布干净整洁。每一张桌台都摆满了美食,香烤的鸡腿,嫩煎的牛排,清炒的蔬菜,新鲜的水果,还有面包,蛋糕,曲奇,清水,果汁,咖啡,红酒…… 能开个party了。 关岚和探花正吃得欢快,见进来的是他,毫不掩饰的意外。 “你怎么进来的,连发型都没乱,”探花歪头打量他,“真捡到漏了?” 唐凛顺水推舟:“运气好。” 关岚拿起一块小蛋糕,摘掉上面的草莓,扔到空盘里,这才愉快开吃。 唐凛见他不说话,故意问:“不给我选项了?” 关岚眼里刚见到唐凛出现时的意外,已被了然取代:“明摆着的,还选什么。” 【a.操控者就在安全区周围。b.他给别人抢。】 关岚进门前的话,言犹在耳,他就进来了。 前后一联系,因果不难猜。 唐凛要的就是心照不宣。简单,直接,潜在风险可预期。 探花看看自家组长,又看看唐凛,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什么了…… 之后的十五分钟,门扇又陆续开了四次。 前三次都是草莓甜甜圈的人,分别是忧郁中分、空气狙击者和小麦肤色青年,无一例外都对美食表达了惊喜,虽然空气狙击者只是挑了半边眉。 第四次,是铁血营的组长,何律。 已经进来五人的草莓甜甜圈,原本还很惬意,直到看见第七个进来的是何律,腾一下全员站起。 唐凛清楚他们的情绪。 一共七个弹弹球,被他占一个,被何律占一个,草莓甜甜圈流落在外那名组员,再没机会进来。 但这情绪,当第五个人进来的时候,就在他心底剧烈翻滚了。 草莓甜甜圈只差一个人,他差了三个! “别担心,”何律站在刚进来的位置,忽然开口,“外面又发了一次钥匙。” 唐凛心底震动,极度克制才没跟着站起来。 何律一点没兜圈子,直接给了他们最想知道的:“这次又发十把。” 草莓甜甜圈明显松弛下来。 松弛之后,就有人搓火了,是小麦肤色,阴阳怪气地问:“到底有多少钥匙?别回头死的死,伤的伤,结果发现根本不用抢,那可有意思了。” 何律还是一脸正色:“钥匙的数量谁也说不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次闯关和以前不一样,很多经验都不适用了。” 小麦肤色单纯只是发泄一下,并不是真要和铁血营的组长深聊,况且也没什么可聊的,大家掌握的信息都一样。 见没人再提问,何律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沉默地拿过清水喝。 等水杯再放下,对面已多了一个人。 何律微微颔首:“有事?” 唐凛开门见山:“我的同伴还在外面。” 何律稍作回忆,一一对号:“铁板,尖叫,罐头。” “他们怎么样?”话几乎是压着何律的尾音出口的,哪怕语气再自然,声音再冷清,担心和急切根本藏不住。 何律斟酌片刻,找了个客观而精准的词:“生龙活虎。” 唐凛:“……” 他不应该怀疑伙伴的战斗力,他道歉。 压在心头的担忧稍稍减轻,唐凛便冷静下来。 虽然他只跟何律打过一次交道,就是广场上“斯芬克斯”出现时,他带着南歌去四大组织尖叫。可无论是当时何律的反应,还是站台上何律组织另外三家一起分工拼图,都清晰表明这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负责,认真,或许不够变通,但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就像刚刚,他完全没义务透露那边的情况和进展,但他认为应该说,就做了。 思及此,唐凛客气地问:“你刚刚说,这次闯关和以前不一样,很多经验都不适用了,具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总表示,打仗帮不上,那就搞搞情报吧~~ 29、全员集合 何律没急着回答唐凛,而是先问:“你们来地下城多久了?” 唐凛据实相告:“八天。” 何律料到时间不长,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短, 刚毅的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不该这么仓促闯关。” “我们低估了关卡难度。”唐凛承认。 何律静默半晌, 重重呼出一口气:“我其实没资格说你。我以为自己准备充分, 结果搭上了几十条兄弟的命。” 铁血营的组员或许已经不拿何律当组长了,但这个组长, 似乎从未动摇。 唐凛给他杯里又倒了些水,问:“以前根本没有‘集中处理’,对吗?” “没有。”何律不是问一句答一句的挤牙膏性格,和盘托出,“正常来说,进入闯关口后, 应该直接上地铁,然后一节节车厢往前闯, 哪怕中途失败,滞留在某节车厢, 但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坚持到有人通关,或者可能通关的人全部死亡,关卡会自动关闭,送他们回地下城。” 唐凛:“可是我有朋友, 宁愿永远待在地下城,也不来闯关。” 何律:“因为‘保护好自己’这件事,并不容易, 即便不继续往前闯,关卡仍会给你的生存送来一波又一波的威胁,能活下来的,都是九死一生。”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太大起伏,可唐凛看见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拳。 所有决心闯关的人,都做好了搏命的准备,那是因为他们深信,再凶险,也有一线生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闯不过去,就要死。 关卡难度变了,为什么? …… 末节车厢。 新来的十把钥匙,让战局重又陷入疯狂。安全区附近再没有心存侥幸的“捡漏者”,所有人都涌向混战区。 四大势力分崩离析,反倒是原本人就少的小队依然稳固。 夜影三人从始至终在一起,防护、攻击、牵制,分工明确。但这样也有弊端,就是当他们拿到一把钥匙,往往不敢先进,担心一旦留下另外两人,战斗力的配合就会严重缺一角,使得剩下的人再难抢到钥匙。 因为这样的迟疑,他们两次到手的钥匙,都被别人重新抢了去。 有他们这样想太多的,也有完全不管不顾抢红了眼的,攻击根本不留余地。 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文具洗礼,末节车厢早不复刚上车时的崭新。地面血迹斑斑,座椅片片焦黑。 范佩阳却在这时挤出混战区,找郑落竹和南歌到车尾角落汇合。 郑落竹不明所以,虽然听话过来了,还是不时回头往混战区里看,急得要命:“老板,再不抢就让别人进去了!” “抢不是问题,”范佩阳冷静道,“问题是怎么能保证我们三个都进去。” 郑落竹:“哪有时间想这个啊,抢一个就先往里冲一个,能不能全进去就看命了!” 范佩阳审视他两秒:“你是想把命交给你的运气,还是交给我。” 郑落竹瞬间清醒了,就像远洋看见了灯塔,浮萍找到了归处:“……您。” 范佩阳满意:“拿到三把钥匙,一起进。” 南歌从头到尾没异议。她能感觉到唐凛是这个人的唯一顾虑,而现在顾虑消失,这位怕是要气场全开了。 混战区里,周云徽再次拿到弹弹球,转身腹部就挨了一拳。他文具盒里有防具,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操控文具树了,根本没办法再操控防御文具。 打他的不是别人,是还乡团组长,代晓亮。 周云徽被揍得差点吐酸水,看清对方,又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道谢了。代晓亮的文具树是[钢铁之拳],这一拳要真下死手,他不死也得吐血。 “对不住啊,兄弟……”即便留了手,代晓亮还是一边抢弹弹球,一边道歉。 周云徽咬咬牙,神不知鬼不觉地熄了代晓亮衣服下摆的火星。 他的文具树是[星星之火],虽然尚不能燎原,烧伤个把人还是可以的。但对着代晓亮这老实巴交的,他就…… “扑!” 周云徽的内心吐槽,戛然而止。 代晓亮浑身僵住,动也不动,脸上尽是茫然。 站在代晓亮背后的吕爵,把刀拔出,带出的血珠溅了半脸,擦也不擦,只迅速抢走他手中的弹弹球。 “组长——” 有人喊了一声,奋力朝这边挤。 吕爵趁周围还没反应过来,用力把代晓亮推开,就往安全区那边冲。 代晓亮向前倒下,周云徽急忙接住,抱着他后背的手,摸到一片湿漉漉。 那是代晓亮的血,还带着烫人的热度。 吕爵这一刀,从背后正中心脏,根本没给代晓亮留任何生路。 周云徽血往脑袋里冲,放下代晓亮,起身望过去,这么多人,这么混乱的车厢,他却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背影。 岩浆一样的愤怒在周云徽眼里堆积。 吕爵丝毫没察觉,他的目光只盯着安全区,他距离那里只有几步之遥了! “呼啦——” 吕爵的白衬衫领口,忽然燃烧起来,火苗燎到了他的下巴。 他先是愣神,而后在灼烧的疼痛中反应过来,立刻猛拍领口,可那火苗像有助燃剂似的,根本拍不灭,转瞬,火苗已蔓延到他的衬衫前襟。 皮肉烧焦的糊味出来了。 吕爵顾不上解扣子,直接撕开衬衫,整个脱掉,带着胸膛一片烧伤,踉跄着冲进安全区。 【恭喜进入下一节车厢~~】 差点大烧活人,加上钥匙又少一把,让混战中的闯关者,有刹那的分神。 但是站在车厢尾部的范佩阳、郑落竹、南歌,没有。 他们要重返战场,契机就是现在! “咻——” 一个滚到座位底下的弹弹球猛地飞起,以极快速度贴着车厢天花板飞向车尾。 混战都集中在靠近安全区的车厢前部和中部,后部几乎就没人了,谁也没想到弹弹球会往后面去,等反应过来想拦,已经错过了。 弹弹球落进范佩阳手中。 他递给南歌:“一个。”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目光刷地集中到车尾,就在这时,车厢中部上空突然飞下来一个罐头,趁众人被转移视线之际,在闯关者之间疯狂乱撞。 “啊!” “靠!” “我去——” 急促的痛呼接连响起,无差别攻击下,有几个刚抢到弹弹球的闯关者被击中,旁边的人立刻趁机去抢他的钥匙,场面再度混乱,三四个弹弹球在争抢中落地。 范佩阳看准时机,暂停罐头,又操控两个弹弹球极速浮空,贴着天花板飞到车尾,落入掌心。 “抢完了。”范佩阳把一个递给郑落竹,另一个放进自己口袋。 郑落竹猛点头,他现在相信老板那句“抢不是问题”了。 离车尾最近的中部闯关者,再次把目光投过来。 郑落竹全神贯注,操控[铁板一块],挡在三人身前。 范佩阳沉静开口:“按计划,冲。” 话音未落,三人已急速向前,推着钢板狂奔就像一台压路机。 还是一个自带尖叫bgm的。 顷刻,三人冲入混战区。 其他人哪能让他们如愿,立刻扑上阻拦,想一下进三个,简直不可饶恕。 郑落竹不管不顾,就拿铁板死扛,他能感觉到铁板遭遇的阻力,但咬紧牙关,就是向前。 然而铁板只能开路,不能护住左右和后方,他甚至已经看见了一个人正打算从侧面偷袭。 “砰——” 一个绕满铁丝的罐头狠狠打上他的脑门。 偷袭者“啊”一声,捂着额头惨叫。 还没等他叫完,南歌那边也有偷袭者“挨揍”了。 可是不对,明明罐头还在这边啊? 郑落竹懵逼地转头去看,南歌那边竟然也有一个“罐头”护体。 老板已经能同时操控两个罐头了?!这和操控两个弹弹球水平移动可不一样。 郑落竹心下震动,空中的两个罐头却已经围着他们极速绕起了圈。 南歌见识过范佩阳操控罐头,却没见过这阵势,她以为范佩阳顶多就是用罐头搞搞偷袭,然而现在围着他们绕圈的罐头,就像给他们仨和铁板又加了一层“高速炮弹”保护膜。 范佩阳无暇去想其他,无论是郑落竹、南歌的心情,还是周围闯关者的反应,他现在的视野里,只有前方,只有安全区。 他甚至都不去看罐头,只凭精神力操控它们速度更快些,力量更强些,哪怕这让他呼吸急促,心跳紊乱,浑身像要被某种力量炸裂似的鼓噪,疼痛。 “操,我抓到了——” 有人用身体挡住了罐头,像抓飞鸟一样将它两手握住。 郑落竹无语,有这毅力你他妈去抓另外的钥匙啊! 只剩一个罐头的“保护膜”露出破绽,那些还在他们身边,尚未放弃的闯关者,立刻想要见缝插针。 不料被捕获的罐头竟奋力从那人手中挣脱,高速旋转着又回来了。 能挣脱一个大汉的双手紧握,这是什么力道? 郑落竹心情复杂。 他的铁板和刚进地下城的时候,效果几无区别,老板却已经从速度到数量再到力量全面升级了,这差距也太让人抬不起头了。 深吸口气,郑落竹“啊——”地大吼,蛮牛出闸。 挡着的人直接被铁板顶飞了。 三人就这样一鼓作气冲进安全区,郑落竹在惯性的作用下,带着铁板“咣”一声重重撞到门上。 南歌及时止步,靠门扇喘息,胸脯剧烈起伏。 范佩阳低头缓了片刻,调匀呼吸,这才抬起头,整理整理大衣,扣上了弹弹球。 【恭喜进入下一节车厢~~】 新的提示,让美食车厢里的八个人同时抬头——唐凛,何律,草莓甜甜圈五个,还有正在往烧伤处淋冷水的吕爵。 门扇才开一半,众人刚识别出个身形轮廓,唐凛已经站了起来。 范佩阳进入车厢,谁也不看,只望向唐凛:“我说过的,没问题。” 唐凛定定看他:“你说的是,我什么都不用管。” 范佩阳没糊弄过去,淡淡心虚,却因为唐凛记得这么清楚,那心虚里,又生出一点雀跃。 探花一边往嘴里塞曲奇,一边咕哝:“一个发型不乱,一个大衣没褶,都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间,郑落竹、南歌也跟着就进来了。 谁都没想到会一连进来三个。 唐凛眼角眉梢都是惊喜:“竹子,南歌!” 作者有话要说:  气场全开的范总,战斗力升华了~~ 30、十四人 vip竟然是第一个全员集合的队伍,这是谁都始料不及的。 草莓甜甜圈前面虽然快, 最后那位外号“和尚”的光头, 迟迟没到, 拖累了整体速度。铁血营和白组更不用说, 只有带队的何律和吕爵进来的,后者还落得大片烧伤。 相比之下, 阵容齐整且精神风貌良好的vip,完全是人如其名——vip待遇。 探花撩一下狗啃的发型,也不在意大衣有没有褶的问题了,直接和关岚建议:“组长,咱要不要也改个名儿,我发现组名对运势很重要啊……” 关岚冷淡瞥他:“我提议写联名信给上面要求改名的时候, 没一个响应的,现在知道重要了?” 探花把头“咚”地埋进桌面, 生无可恋。 忧郁中分小卷发无比同情队友:“组长,把‘草莓甜甜圈’改成‘巧克力甜甜圈’并不解决根本问题。” 空气狙击和小麦肤色没参与讨论, 一个优雅切牛排,一个往嘴里塞面包。 另一边,唐凛把三队友迎过来,四人坐在了何律旁边的空桌。 “你们怎么过来的?”一落座,唐凛就问。 南歌还没见过这样的唐凛, 冷淡一扫而空,整个人因为喜悦而生动。 “说了你肯定不信,我们是先拿到三把钥匙, 再一口气冲过来的……”郑落竹突出重围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呢,连说带比划地给唐凛讲,生怕他不能身临其境。 唐凛耐心听完,懂了:“总结起来一句话,跟着老板走。” 郑落竹狂点头,一字一句,发自肺腑:“真的,老板帅呆了……” 唐凛单手托腮,看向坐在身旁的范佩阳,准备亲自瞧瞧有多帅呆。 不想范佩阳就在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两个人视线直接撞上。 范佩阳微微挑眉。总算想起他了,嗯,还不太晚。 唐凛莞尔,范佩阳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其实范佩阳不明白,他把竹子、南歌当朋友,朋友替他两肋插刀,他会感动,朋友安全抵达,他会开心。 但范佩阳不一样。 范佩阳在他这里是高于朋友的,是那种自己可以将所有好的坏的、讲理的不讲理的一面,都毫无保留展现出来的人。 可是这些,不是范佩阳想要的。 范佩阳现在看着的唐凛,不是他。那是一个拥有那段记忆,知道范佩阳在吃醋,就会给与温柔,给与回应的唐凛。 自己很想做到。 但做不到。 他可以把命给范佩阳,对方却只想要那个唐凛的爱。 “请问……”旁边桌的何律,客气出声。 唐凛思绪回笼,立即明白了何律的意思,忙问范佩阳:“外面铁血营的情况怎么样?” 何律告诉了他那么多信息,也该礼尚往来。 范佩阳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个问题,心情一言难尽:“不怎么样,估计很难再有人进来。” 唐凛看向何律,目光带上安慰。 何律淡淡摇头,表示没关系。 唐凛这才低声,将从何律那里得来的关卡变化信息,悉数讲给三人。 听完,郑落竹眉头都打结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非得对咱们赶尽杀绝啊……” 这事不是困在地铁里就能讨论出来的,而门又开启了。 车厢内的十二个人,全都望过去。 进来的是十社的崔战,嘴角破了,衣服扣子被扯烂,但没有大伤。 甜甜圈失望。 何律、吕爵则没有太多反应。 崔战也不理任何人,就近找了空桌,直接坐下。 过了不到两分钟,门又开了。 进来的是周云徽,脸上挂了彩,但目光如火,直视着众人,最终,锁定在吕爵身上。 吕爵不知何时到了车厢最深处,打着赤膊,前胸的烧伤被冷水淋得湿漉漉。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气氛不对。 吕爵更是,勉强堆着笑,试图解释:“周组长,我也没伤你孔明灯的人,再说,不进来就是死,我想活命有错吗……” “没错。”周云徽不和他作口舌之争,“但我就是要你死。” 话音刚落,吕爵所在的座椅靠背就“呼啦”烧起一角。 吕爵飞快窜出来,远离火苗,脸上又惊又怒,眼底杀机渐起…… 【不可以打架哟~~】 座椅的火焰毫无预警熄灭,只留下一小团焦黑。 吕爵背后,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扇上方,凸起的猫头鹰图案,像壁灯似的一闪一闪,同时传出戏谑的机械音。 【这是休息车厢,用来去除疲惫,恢复体力,再有人动武,会被惩罚的哟~~】 这倒意外了,大家以为等抢钥匙的人都到了之后,就会说明这节车厢的规则,没想到这节根本不是闯关车厢? 机械音消失,吕爵如释重负,这提示音简直是他的救命符。 胸口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再抬头看周云徽,藏住眼底的仇恨,默默坐回座椅。 周云徽站在那里,看得出他极力克制着情绪,才没再动手。 过了很久,他才沉默地走到旁边空桌坐下。 崔战就在他的隔壁桌,斜眼看了他一会儿,末了,打了个哈欠,抱着胳膊躺下补眠。 凝结的空气缓和,再度流动起来。 唐凛询问地看向范佩阳。 “吕爵杀了代晓亮,”范佩阳说,“趁他和周云徽抢钥匙,背后偷袭。” 唐凛愣了愣,他原本以为是吕爵抢了周云徽的钥匙,或者伤了孔明灯的人。 “代晓亮本来有机会杀周云徽的,手下留情了。”范佩阳当时已和郑落竹、南歌部署完毕,在车尾静待时机,恰好看见了全过程。 唐凛点点头,不必问更多,很清楚了。 有时善恶只在一念,但更多的时候,善恶从骨子里就定了。 过了几分钟,门第十四次开启。 每个看过去的人,都带着不同的期待,这次进来的是草莓甜甜圈的光头。 草莓甜甜圈那边马上热闹了—— 忧郁中分小卷发朝伙伴挥手:“哟,你还进的来呀。” 探花看手表:“还行,才三十分钟。” 小麦肤色提前告知:“牛排我可没给你留。” 光头耷拉着脑袋归队。 “全组最后一个进来”是原罪,他虚心接受队友嘲讽,但有件事还是得传达一下:“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这话一出,不只甜甜圈感到意外,其他人也看过来。 尤其唐凛四人,他们本来算着钥匙,进来十四人,剩三把,夜影还有机会…… 光头扯掉割破的袖子,绑手臂上的刀口,头也不抬:“最后两分钟出的提示音和倒计时,他妈抢钥匙也是有时限的,就半个小时,时间一到,抢了钥匙也没用。” 范佩阳没忍住,问:“现在车厢里的人呢?” “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是最后十五秒。”光头活动一下包扎好的手臂,挺满意,这才看向范佩阳,“反正我没听见爆炸。” 然而没爆炸,不等于安全,“集中处理”的方法多得是。 范佩阳沉默下来。 唐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落竹和南歌也不好受,虽说交情不深,毕竟也是在站台一起说说笑笑过的。 生命,在关卡面前太脆弱了。 【恭喜十四位闯关者~~】 门扇上方的猫头鹰灯光又开始闪烁,配合着机械音的节奏—— 【接下来的30分钟,你们可以尽情享受美食,30分钟后,全员前往下一节车厢,继续闯关哟~~】 猫头鹰图案中间,浮现30分钟倒计时。 草莓甜甜圈是最无负担的,立刻继续吃吃喝喝。光头这才看清桌上都有什么,先前听小麦肤色说没给他留牛排,还以为是开玩笑。 “靠,能吃这么一顿,死都值了!”地下城里根本没什么像样食物,即便抢到食材了,也是简单煮熟了就吃,光头现在连鸡鸭鱼肉应该什么味,都快忘了。 甜甜圈这边一闹腾,便将车厢里的凝重冲淡不少。 其他人也抓紧时间补充能量。 关卡还在继续,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只能努力走到最后。 倒计时00:21:43 抢闯关口、抢上地铁、抢钥匙的时候,时间咻咻咻地过,真等让放松了,反而觉得时间慢了。 郑落竹滴水未进,粒米不沾,只幽幽望着倒计时。 南歌发现他没动食物,问:“怎么了?” 郑落竹叹口气:“怎么办,我现在一看见倒计时,就紧张。” 南歌能理解,拿了个杯子蛋糕给他,难得温柔:“吃点甜的,可以让情绪放松。” 郑落竹低头看着小巧的蛋糕,迟疑着不接:“会不会有毒?” 南歌:“……你还是紧张着吧。” 隔了好几米的草莓甜甜圈,没听见前文,光听见了“有毒”二字。 六人默默看着满桌“光盘”:“……” 探花举手发问:“为什么咱们没想到可能有毒?” 忧郁中分小卷发嘬一口红酒:“是啊,警惕性太低。” 和尚:“反正都中毒了,全麦,你把前面那桌的烤鸡给我。” 小麦肤色:“你确定让我拿?” 和尚:“算了,我自己来,等你递给我全剩鸡骨头了。” 空气狙击默默看关岚。 关岚歪头,眨巴眼睛:“a.退组。b.忍着。c.组员不是我挑的。” 空气狙击开口,声音清冽:“c也是选项?” 关岚笑靥如花:“不,我只是帮自己撇清一下。” 倒计时00:00:00 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准时打开。 众人原本还担心出变故,比如突然冒出提示音,告诉他们又要互相厮杀了什么的。 但没有。 十四人——vip四人,草莓甜甜圈六人、崔战、何律、周云徽、吕爵——依次进入下一节车厢。 随着吕爵的最后进入,门扇在众人身后关闭。 新车厢里一片富丽堂皇。如果说刚才的餐车,还有那么一点点“车厢”的感觉,这里则全然没有了。 没有车窗,没有座椅,只有光彩夺目的水晶吊灯,花纹精美的羊毛地毯,造型优雅的落地烛台,还有分列两边的油画和雕塑,置身其中,就像走在中世纪宫殿的长廊。 长廊尽头,仍是一扇门,但门前放置着一个雕塑,就像特意守在那里。 雕塑的造型,是一个威严的男人端坐在王座里,肩膀上停着两只乌鸦,脚边伏着两头恶狼。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立flag两天就被打脸,我真是……_(:3∠)_ 如果有明天考试的小伙伴,凉凉在这里给你加buff,一定会考出好成绩哒,现在赶紧给我睡觉去! 31、火焰 十四人走着走着,步调就开始放缓, 等走到车厢中部, 再没人往前了。 按照一路闯下来的经验, 此时该有猫头鹰或者登场, 告诉他们本节车厢的规则,可等了片刻, 什么动静也没有。 通常这样的情况,最稳妥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 大部分人都开始四下环顾,看看能不能瞧出一些端倪。 车厢内的陈设其实一目了然。 除了守门的雕塑外,车厢左右两侧,还陈列着其他艺术品。 左侧,是三幅大尺寸油画, 从进门开始,每隔一段距离, 挂一副,均匀分布在整节车厢的左侧墙壁。 右侧, 则是一座树型雕塑,一个金黄色的柜子,一座众多人像的雕塑,同样隔一段距离摆一个,位置同另一侧的三幅油画, 一一对应。 唐凛抿紧嘴唇思索,这么华丽繁复的车厢,这么刻意的艺术品摆放, 是让他们自己去找开门的钥匙? 十四人里,有和他一样若有所思的,有依旧茫然满头雾水的,也有心思压根就不在车厢上的。 比如孔明灯组长周云徽。 他从踏入这节车厢,就在酝酿文具树,这会儿终于可以站定,向后转了。大家都在动来动去,观察左右,他的动作,丝毫不显突兀。 可是站在队尾的吕爵,一眼就捕捉到了。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敢让自己的视线真正离开周云徽。 餐车里不允许攻击,进了新车厢,怕就是截然相反的规则了。吕爵心里清楚,所以才走在十四人的最后,一直提防着。 然而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周云徽竟然冲过来了。 在新车厢一切都还没明朗的时候,这人居然敢不顾一切动手。 就这么半秒错愕,吕爵便失去了闪躲机会,直接被周云徽扑倒,随后就看见对方手里寒光一闪。 吕爵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你干什么?!” 吼是为了吸引其他人,而他自己则疯狂集中注意力,去召唤文具树。 周云徽在力量上是完全压倒吕爵的,这也是他选择近战的原因,所以根本没在意那一点抵抗,即便被抓住,依然将刀一点点往下压。 “喂喂,别在这里打——”甜甜圈的小麦肤色不满意地嚷嚷。 周云徽置若罔闻,刀尖马上就要扎上吕爵了,他忽然感到小腿一阵针扎的疼。 吕爵趁机推开他,连滚带爬往墙壁那边跑。 周云徽起身就要追,不料刚刚疼过的小腿直接麻痹了,刚迈出一步,就“扑通”一声单膝跪下。 他这时才低头去看,裤腿上两个不明显的牙眼,而一条蛇正飞速往吕爵那边“归队”。 周云徽咬牙试了几次,麻痹的腿怎么都动不起来。 吕爵已逃到距离下一节车厢门最近的油画那里,见状终于松口气,然而到这份儿上,就等于直接撕破脸了,他也不再假客气:“我知道你没死心,但我也告诉你,我的蛇都是有毒的,只有我能解,没我,你就等着当残废吧!” 周云徽不发一语,索性坐地上了,就那么望着吕爵。 下一秒,吕爵的裤脚,燃起火光。 吕爵脸色煞白,立刻弯腰,啪啪两下拍灭,抬头再吼,声音都变调了:“你疯了,在这里点火?!” 他万没料到周云徽是真要死磕到底,哪怕毁了整节车厢,这认知让他极度恐惧。 “哎哎,差不多行了,”甜甜圈外号“和尚”的光头过来,不客气地拍一下周云徽,“你要么用冷兵器,要么收手,敢把车厢点了,我们和你没完。” 周云徽放下手,簇在掌心的火焰熄灭。 吕爵勾起嘴角,眼里闪过得意。 他一个人是打不过周云徽,但这一车厢的人,绝不可能让周云徽乱搞。要怪,就怪周云徽的文具树,火这东西,最麻烦。 周云徽垂头丧气,泄了劲。 和尚看他那样怪可怜,想伸手捞一把帮他站起来,却发现他的手摸进了裤子口袋。 不好。 和尚心里暗叫,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周云徽摸出一个小巧的玻璃扁瓶,朝吕爵就扔了过去。 吕爵敏捷一躲,扁瓶砸到油画框上,“啪”地碎裂,一霎酒气漫天。 那是餐车里的烈性酒! “呼啦——” 一点火星,足够引燃酒精。整幅油画熊熊燃烧,火焰将站在油画旁的吕爵,一并席卷。 “啊啊啊——”吕爵惨叫着倒地,拼命翻滚想熄灭全身火焰。 然而周云徽定定望着他,火光映在他眼里,愈来愈炽烈。 人在燃烧,油画也在燃烧,人在叫,油画的木制框架也在噼啪作响。 渐渐地,吕爵没了声音。 一切发生太快,其他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淡紫色的光将吕爵缓缓托起时,火焰才尽数熄灭。 那副油画成了灰,只剩焚烧过的画框残骸。 尸体被天花板缓缓吞没,唐凛四人抬头看着,心情复杂。 良久,众人目光落回周云徽身上。 周云徽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了,站不起来,索性坐着,脸上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我们不管,”关岚秀气小巧的脸上一派天真无害,指指那边提醒,“但你把画烧了。” 周云徽噗嗤一乐:“所以呢,你想给油画报仇?” 关岚歪头,看周云徽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待切的肉。 周云徽蓦地一寒,清晰感觉到了危险。 关岚小小白白的可爱模样,总让人无意识忘了,他是草莓甜甜圈的组长,驾驭这么一支刺头队伍,靠的绝对不是棒棒糖。 “那副画是奥丁和弗丽嘉,”赶在关岚动手前的最后一刻,唐凛淡淡出声,“大部分细节我都记住了,如果开门的提示在这幅画上,我应该回忆得起来。” 关岚转头,皱起小脸:“如果那副画不是提示,而是关键道具呢?” 唐凛朝周云徽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关岚愉快地重新看周云徽:“他同意我弄死你了。” 周云徽:“……那也得等真需要那副画当道具再说吧!” 仇报完了,求生欲也上线了,周云徽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关岚终究没动。 反而是十社的崔战走过去了,大咧咧朝周云徽那条被咬的腿踢了两脚:“真残废了?” 周云徽连忙用手把那条腿搬回来,护着宝贝似的,一脸警惕:“你想干嘛?别动我腿啊,我告诉你,就是残废了,我也要保持外观完整。” 崔战无语地翻个白眼,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抬手臂点了两下。 顷刻,一团温暖的淡金色光芒笼罩周云徽。 周云徽错愕,其他人也很意外。 是个用过文具的就知道,这是治愈性幻具特有的光。 在地下城里,这玩意儿比食物都珍贵,闯关的时候,一个治愈性幻具很可能就是一条命。 孔明灯和十社的交情,好到这种地步了? “操,你哪来的幻具?”周云徽总算找回声音。 崔战抱起手臂看他:“你现在不是应该磕头抱大腿,感激涕零吗?” 周云徽扯动嘴角:“你能不能提一个不变态的要求?” 崔战挑眉,一高一低:“我救了你,你感恩戴德,正常发展啊。” 麻痹感还没全退,周云徽很艰难才站起来:“正常发展是我当瘸子,你尽情嘲笑。” 崔战闲闲站在一旁观望,没任何搭把手的意思。 就在周云徽以为对话就此结束的时候,忽然听见对方轻嘲地哼了一声:“代晓亮那家伙对谁都心软。” 周云徽诧异地看对方。 崔战却转身回了大部队。 代晓亮对谁都心软,所以,也对崔战手下留情了……周云徽想,原来要报仇的不止他一个。 众人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甜甜圈的忧郁中分小卷发,一脸失望地看着走回来的崔战:“没劲,还以为你想泡他呢。” 崔战上下打量忧郁中分:“他不是我的菜。” 忧郁中分:“呃,说话就说话,你能不能别这么扫描我。” 崔战从善如流,把目光定到他脸上,目不转睛的:“你叫什么?” “……”忧郁中分默默退到自家队长背后。 关岚嫌弃地回头:“五五分,你太高了,我挡不住你。” “各位,”何律严肃提醒,“虽然还没有迹象表明,这节车厢有时间限制,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动起来了?” “这个也是奥丁——”车厢尽头,传来声音。 何律抬眼,这才发现草莓甜甜圈的探花已经在守门的雕塑那了。 探花:“雕塑挪不动,想开门,需要解开机关——” 众人一起走过去,围到了下一节车厢门前,近距离观察这座威严雕塑。 不等大家问,探花已经开始解释了:“奥丁是北欧神话里的主神,在传说中,他的肩膀上就停着两只乌鸦,这两只乌鸦会飞遍九大世界,然后返回向他报告,而他的脚边会跟着两头凶狠的狼,随时准备保护他……顺便说一下,两只乌鸦叫福金和雾尼,是‘思想’和‘记忆’的意思,两头狼叫基利和库力奇,是‘贪吃’和‘暴食’的意思。” 崔战:“这是开门密码?” 探花桀骜不羁地撩一把狗啃短发:“不是,主要为显示我的知识量。” 崔战:“……” 和尚替本队表明立场:“崔组长,你揍他吧,我们甜甜圈不管。” 郑落竹听得迷迷糊糊,就听明白了一件事:“又是北欧神话?” 唐凛点头:“对,和站台的世界树一样。”说完,他又指一下靠近上一节车厢门的方向,说,“那个应该就是世界树。” 郑落竹和南歌一起回头,那是进来后右手边的第一个雕塑,一棵硕大繁茂的树,树底盘踞着蟒蛇和龙,树枝上是鹿和松鼠,树顶站着一只雄鹰。树也好,动物也好,都塑造得栩栩如生。 周云徽上来推了推雕塑,这才信了唐凛和探花说的,挪不动。 “机关在哪里,现在有方向吗?”何律问。 探花一拍奥丁的右手:“这里缺东西,找到应该就能开门了。” 奥丁端坐在王座上,左手扶膝,右手抬起呈握拳状,但又没握实,中间留着空隙。 何律:“他应该握着武器?” 探花:“冈格尼尔,又名永恒之枪。” 郑落竹:“就是长矛呗。” 探花:“……” 意境都没了。 唐凛是所有人里,唯一没看奥丁雕塑的,在大家过来之后,他反而转身,一直盯着左边墙上被周云徽烧掉的画。 “知道找什么就好说了,”小麦肤色肤色比划一下雕塑的高度,“这么长的武器,也没几个地方能藏吧。” 关岚没出声,静静看着唐凛,直到对方回过身,才问:“你有不同想法?” 他这一声,引得大家都看唐凛。 唐凛则望向奥丁雕塑,沉吟道:“缺的东西不是一样,是三样。”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小天使端午安康~~ 32、黄金柜子 关岚问:“还缺什么?” 唐凛说:“鹰冠,金环。” 探花围着奥丁雕塑看了几圈, 再没发现像“拳心空隙”那样明显缺东西的地方, 一听唐凛说这两样, 皱起了眉头:“按你这样讲, 那缺的东西就多了。” 众人闻言,又去看这位草莓甜甜圈的头脑担当。 探花先肯定了唐凛说的两样东西:“的确, 奥丁在北欧神话里的形象,大多是头戴鹰冠,手戴德罗普尼尔金环,”然后话锋一转,“但他同时也披金甲,骑一匹叫斯莱普尼斯的八足马, 要都算上,可不止三样了。” “但在那幅画里, 他没披金甲,也没骑战马。”唐凛说。 探花一愣:“那幅烧掉的画?” 唐凛点头, 回忆道:“那副画是奥丁和弗丽嘉在神殿里,奥丁周身只有这三样东西,而弗丽嘉腰间挂着钥匙,所以我想,这应该就是提示。当我们让奥丁找回鹰冠、永恒之枪和金环, 就能获得钥匙。” 郑落竹:“唐总,我能先问一嘴,弗丽嘉是谁吗?” 唐凛:“奥丁的妻子, 北欧神话中的天后。” 郑落竹:“好的,您继续。” 探花:“你怎么就能确定,提示一定在烧掉的那幅画里?” 唐凛环顾两侧艺术品:“如果你觉得剩下的物品里有像钥匙线索的,欢迎讨论。” 大家是谁说话,就看哪边,但跟着转来转去的脑袋里,其实已经放弃思考了。脑力担当也是需要天赋的,何况还涉及到一幅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的画,他们只适合随波逐流等待结果。 唯一苦思的只有探花。 左侧剩下的两幅油画,一个是蓝色巨汉,一个是宏大的战争场面,没有钥匙,右边的两个雕塑和黄金柜子,也暂时看不出和钥匙相关,如果烧掉的那幅画,内容和唐凛说的一样,那么的确就是最有可能的提示。 但问题就是,他没办法断定唐凛说的是真是假。 探花嘴角绷紧,眉头深锁,苦思冥想的状态和操控文具树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等…… 不会就在用文具树吧? 除了草莓甜甜圈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冒出这想法。因为大家对使用文具树这件事太熟悉也太敏感了,熟悉是自己有,敏感是别人一这么搞,十次有九次就是为了发动攻击,所以对于文具树,闯关者几乎有条件反射般的感应。 唐凛早在上一节车厢,看见探花也在安全区等自家队友送钥匙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文具不是战斗型,此刻则进一步确认,应该是“记忆”有关,所谓的思考,更像在“记忆检索”。 “到底怎么样,他说得对不对。”急性子的和尚又催了,和站台上催对方想世界树之谜时一样。 探花这次没怼“你行你上”,反而有些歉意地看自家组长。 关岚一直等着,这会儿四目相对,大概明白了:“没记住?” 探花可怜巴巴沉默。 和尚无语:“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住啊。” 探花也心塞:“我的文具树是[过目不忘],但你得让我‘过’啊,那时候人都烧成火球了,谁还有心思去看画!” 和尚:“……” 关岚、忧郁中分、全麦、空气狙击:“……” 何律、崔战、周云徽:“……” 十六道沉默的目光,汇聚到唐凛身上。 唐凛坦然:“我看了,也记住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找这三样东西了?” 甜甜圈也好,何律、崔战、周云徽也好,都面露迟疑。 只有唐凛记清了画的细节,那就表示他怎么说都行,是真是假,别人根本没有分辨能力。 空气安静数秒。 一直沉默的范佩阳开口,声音里透着不悦,冷漠得毫无感情:“你们要么选择相信他,要么把毁掉线索的始作俑者杀了泄愤。” 周云徽头皮一麻,“啧”了一声:“找,我带头找,赎罪行了吧。” 鉴于彼此薄弱的信任,十三人没选择高效率的分头行动,而是聚在一起,把整个车厢里的东西查了个遍。 进门左手边第一幅油画——魁梧高大的冰蓝色巨汉,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他肌肉贲张,面目狰狞,占据了大面积画幅,像一座能冻结万物的冰山。 画框下方,还雕刻着一行小字:暴风雪能吹散一切虚妄。 基于整节车厢看着都像北欧神话主题,探花基本可以判断了:“冰霜巨人,北欧神话里巨人族的一种。” 何律:“能再具体些吗?” 探花:“巨人族是北欧神话里最古老的种族,连奥丁在内,所有的神祗都流淌着他们的血脉,不过巨人族同时也是神祗永恒的敌人。” 周云徽:“关系也太复杂了。” 探花:“神的世界,你不懂。” 周云徽:“……” 第二幅画不同于第一幅,没有绝对的主角,而是一场惨烈战争——油画下方尸横遍野,烈焰灼烧,而在尸山和烈焰之上,是两方势力的正面厮杀,左边是巨人族、怪物等组成的大军,右边是拿着武器带着军队的众神,滔天战火映得天幕都像在燃烧。 探花:“这就是北欧神话最著名的‘诸神的黄昏’,是巨人族和众神最后的决战。” 崔战:“谁赢了?” 探花:“那是末日之战,撑着宇宙的世界树在战火中崩倒了,所以宇宙毁灭了。” 崔战:“……” 第三幅画——只剩框架,略过。 与“冰霜巨人”对着的雕塑,是世界树,这个是目前大家掌握最牢固的知识点。 与被焚烧的框架对着的雕塑,是一群美丽纤细的精灵,围绕着花草嬉笑,无忧无虑。据探花科普,这应该是北欧神话里的光明精灵,生而美丽,热爱光亮,喜欢照料花草。 而在这两座雕塑中间,与“诸神的黄昏”油画相对应的,是一只黄金柜子。一米宽,半人高,华贵精美,柜门紧紧闭合。 两幅油画和两座雕塑,都不难辨认,但没找到任何线索,就“冰霜巨人”油画下有一句“暴风雪会驱散虚妄”,还不解其意。 倒是这个柜子,虽然说不出具体典故,可怎么看怎么像藏宝贝的。 十三人聚在柜前观望半天,崔战耐不住了,一拍柜门:“直接撬开,说不定三样东西都在里面。” 周云徽叹口气:“我是真羡慕你的乐观。” 话音还没落,黄金柜子忽然震动起来,刚被崔战拍过的柜门上现出密密麻麻的浮雕数字—— 6180339887 4989_84820 4586834365 6381177203 0917_80576 2862135448 6227052_04 6281890244 9707207204 189391_374 一行十个数字,一共十行,应该是100个数字,但在第15、45、68、97四个位置,各空了一个数字,留下四个方形凹格。 浮雕数字刚刚稳定,柜子上面又打开一个暗格,浮出一个黄金圆盘,盘子里盛着数十个金块,每一个金块上都刻着一个数字,从0到9都有。 “叮——” 久违的提示音。 所有人查看:请从圆盘里,选择四枚金块放入柜门,数字正确,柜门即开。四枚金块算一次,共三次机会,全部失败,即闯关失败。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闯关失败会怎么样……” 南歌退出界面,说:“你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崔战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碰到机关了,朝众人一挑眉:“怎么样?” 周云徽:“碰好了是机关,碰不好就是陷阱,你下次动手之前能不能慎重?” 崔战:“你一个把画烧了的,提醒我慎重?” 周云徽:“就因为把画烧了,所以更有过来人的经验。” 崔战:“……” 两位组长对掐的时候,唐凛和探花已经走到了柜前,一个观察数字,一个数金块。 “一共四十个金块,0-9,每个数字四块,”探花把金块放回圆盘,“也就是说四个数字可以重复,那就意味着有一万种组合。” 而他们,只有三次机会。 “关键是这些数字毫无意义啊,”探花蹲到唐凛身边,和他一起观望柜门,“没顺序,没规律,根本是随机的。” “不一定。”唐凛抬手摸上前三位,“6-1-8,你能想到什么?” 探花迟疑:“购物节?” 唐凛:“黄金,618——黄金分割点,0.618。” 探花:“……” 其他人就好奇一件事,唐凛是怎么能做到心平气和给探花解释的。 “所以这是黄金分割点的小数点后一百位!”探花终于融会贯通了,口中念念有词,“黄金分割点的公式是(√5-1)/2,小数点后第十五位是……” 唐凛蹙眉:“很麻烦,需要一位一位算。” 没成想探花一跃站起,骄傲地向众人一拍脑袋:“不用算,都在这里呢,给我点时间……” “他现在又行了,”和尚和旁边的忧郁中分小卷发咕哝,“别人要不说,他还以为是北欧神话购物节。” 忧郁中分小卷发:“唉,科普一路,不抵别人一句。” 全麦凑近关岚,非常中肯地建议:“要不要把唐凛挖过来?” 关岚还没说话,全麦先感受到一阵凉意,左右看看,又没发现,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范佩阳不动声色敛下眸子。 探花操控着[过目不忘],完全屏蔽了外界干扰,世界由此宁静,只剩下不断往回追溯的记忆画面。 黄金分割点是念书时候学的,太久远了,他得拼命往回找。不过他确定当时看过这个数值的小数点后一百位,还有圆周率的小数点后一百位,都是一起看的,好像那个时候对这样的特定数值很感兴趣…… 有了! 0.618033…… 第十五位……4…… 第四十四位……9…… 第六十九位……6…… 探花霍地张开眼睛:“4961!” 崔战:“真假的,这么快?” 之前的科普还可以算知识积累,这检索出来小数点后一百位,绝对是文具树的硬实力了。 “对不对,试一下就知道了。”唐凛不耽搁时间,直接在圆盘中挑出刻着相应数字的金块,准备放入凹格。 “我来,”范佩阳俯身从唐凛手中拿过金块,不容置疑,“你退后。” 柜子里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危险。 唐凛乖乖起身,退回到郑落竹和南歌身边。 范佩阳将金块一一放入凹格。 随着最后一枚放入,门上的一百个数字浮雕同时亮起紫光,恍若某种古老符咒。 柜门徐徐而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金环,一张羊皮纸。 “德罗普尼尔金环!”探花兴奋。 范佩阳把金环和羊皮纸一并取出。 璀璨的水晶灯下,所有人都看清了羊皮纸上的字:当芬布尔之冬结束,诸神的黄昏就会来临。 郑落竹要跪了:“芬布尔之冬又是什么!” 范佩阳起身:“末日前兆,是诸神的黄昏来临之前的三个连续、漫长的冬季,冬天接着冬天,冰雪不停,战乱杀戮不断。” 郑落竹错愕:“老板?” 一直走财力+武力的自家老板忽然启动知识库,让人好慌。 “放心,他就知道这一段。”唐凛也不适应知识化的范总,无情戳破,“我那本书看到这里的时候,他正好来探病。” 南歌:“然后你俩就一起看了?” 这是什么学习精神。 唐凛忽然顿住,神色微妙。 范佩阳替他坦白:“不是一起看,是绘声绘色给我讲了一遍,听众没有选择权。”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结束啦,辛苦的小天使们可以开启美美哒暑假啦~~ 33、永恒之枪 当芬布尔之冬结束,诸神的黄昏就会来临。 唐凛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羊皮纸上的字, 正思索着, 忽然感到一阵寒风, 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怎么会有风? 穿着半袖的全麦, 摸摸自己微微发凉的小麦色胳膊:“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变冷了……” 十三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寒意, 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冷气源”。 那幅冰霜巨人的油画,四周画框正闪着冰蓝色的荧光,而画内的巨人,竟然动起来了,正在朝画外呼气, 每呼一下,就是一道冷风。 刚打开黄金柜子的时候, 体感温度还是春日,此刻已入深秋。 “得, 油画变空调了。”和尚摸摸凉飕飕的光头,用掌心摩擦点热乎气。 忧郁中分小卷发:“就怕不是空调,是冰箱。” 何律:“暴风雪会吹散一切虚妄,虚妄……指的是我们?” 崔战:“这点小风离暴风雪还远吧。” 关岚:“这么吹下去,可就不远了。” 和尚:“所以现在是要怎么办, 在它毁灭我们之前,先把它毁了?” 周云徽:“一把火烧了吗,这个我有经验。” “恐怕没那么简单, ”唐凛看向油画,冷静分析,“当芬布尔之冬结束,诸神的黄昏就会来临。这句话可以作两种解读,一,我们强行毁掉油画,寒冬结束,我们的末日来临;二,即便我们不毁掉油画,冰霜巨人也会自行停止,到那时,就是我们的末日。” 草莓甜甜圈:“……” 何律、周云徽、崔战:“……” 郑落竹默默地看南歌:“你有没有觉得听来听去,我们好像都活不成了……” 南歌系紧风衣腰带,抬起眼,凌厉而决绝:“死就死吧,死得美就成。” 郑落竹:“……” 他不懂女人。 “唐凛。”范佩阳忽然出声。 唐凛立刻回头:“怎么?” 范佩阳举起金环:“你最好先考虑一下这个。” 开柜时还金闪闪的手环,如今已覆上一层冰霜,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金环就得成冰环。 但是人还没冷得受不了呢,金环就先冻上了,这结冰的速度很明显有问题…… “叮——” :德罗普尼尔金环将在10秒后被寒冰摧毁。倒计时10,9,8…… 每个人都看见了提示。 “什么意思?”郑落竹茫然,“这个不是开门道具吗?” “意思是我们在拿到金环的第一时间就应该给奥丁戴上。”唐凛抬眼,语气急促。 范佩阳脚下已动,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了,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有人更快挡到了他的身前:“给我。” 是崔战。说完不等范佩阳回应,直接拿下他的金环就往门前雕塑那里跑。 他的速度极快,至少比正常人的狂奔快了一倍,几乎是眨眼就到了奥丁面前。 “当啷——” 金环挂到了奥丁手腕,覆盖其上的冰霜瞬间消融,再度金光闪闪。 的倒计时还足足剩下4秒。 崔战的文具树是“速度”相关? 唐凛在上一节车厢等钥匙的时候,只注意了自家队友,没注意崔战,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用能力。 还没来得及深想,奥丁肩膀上忽然传来“嘎嘎——” 两只乌鸦活了! 它们张开漆黑翅膀,猛地朝崔战扑过去,尖锐的喙直冲他的眼。 崔战本能用手臂一挡,鸟喙啄到了他胳膊上,立刻刺破衣服,啄出一个血口。 啄完胳膊,两只乌鸦又去啄他的手背,崔战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就是掏出刀的工夫,手背已被啄得鲜血淋漓。 更恼人的是,有了刀用处也不大,乌鸦的闪躲极其灵活,跟成了精似的…… “咻——” 看不见的“箭”划破空气,刺入一只乌鸦身体。 同一时间,崔战的刀扎透了另一只乌鸦的翅膀。 两只乌鸦怪叫着,飞回奥丁肩膀,重新变成雕像。 崔战回头。 后方最远处,空气狙击放下手臂:“不客气。” 后方次远处,是何律和vip们,一看就是准备过来支援他,刚走一半,发现不用了。 至于距离自己仅剩一步之遥的周云徽,脸上的郁闷简直了:“谁让你动作这么快的,就不能等我来解决另外一只?” 崔战朝周云徽晃晃伤痕交错的手背:“都这样了,等你?” “既然都这样了,不差多咬几口,”周云徽说,“等我把鸟解决了,咱俩正好两清。” “我救你一条腿,你还我一只鸟?”崔战随意把挂满血珠的手背往衣服上一蹭,感觉不到疼似的,“欠着吧。” 周云徽郁闷至极。 就在这时,油画中的冰霜巨人,突然朝天花板吹出急速寒风。 天花板一霎结霜,水晶灯直接爆了。 “哗啦”一声,水晶碎片纷纷落下。 何律和vip们正站在水晶灯底下,唐凛迅速低头,以免碎片伤到眼睛,却不料下一刻,整个人被范佩阳揽进了怀里。 范佩阳用大衣裹着他,护得严严实实。 唐凛猝不及防陷入黑暗,还有范佩阳身体的温暖。 世界忽然安静了。 唐凛在这黑暗的寂静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也听见了范佩阳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平稳。 范佩阳的心跳很有力。 郑落竹及时撑起[一块铁板],挡住了大部分碎片。 没了水晶灯的车厢,只剩一盏落地烛台,摇曳着微弱的光。 然而冰霜巨人没停,又转向离他最近的草莓甜甜圈们,吹出凛冽寒风。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风里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甜甜圈六人没动,负责防御的和尚反应很快,在看见冰霜巨人转向他们的时候,已经启动了文具树[遮风挡雨琉璃屋]。 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屋将他们罩在其中,凶狠的暴风雪悉数吹到了琉璃屋外壁上。 “这文具树和本人的风格也差太多了吧……”远离暴风雪地带的郑落竹,没忍住,咕哝着发表意见。 可是很快,众人便察觉到和尚的神情不对。 冰霜巨人还在呼气,持续不断的风雪席卷琉璃屋。 “咔。” 琉璃屋出现第一道裂缝。 “不行,”和尚转头向关岚客观汇报,“冰冻效果太强了,琉璃屋坚持不了多久。” 暴风雪对文具树的攻击,只有文具操控者感觉得最清楚。别人只能用眼睛看,和尚却是实实在在承受着风雪的威力。 关岚问:“以你的判断,被风雪直接打在身上,会怎么样?” 风雪的寒意已经透过文具树,传递到了和尚的四肢百骸,他努力克制,牙齿却还是开始打颤:“扛不住,不死也是重度冻伤。” 关岚了然,看向屋外的vip和三大组长:“听见了吧。a.负隅顽抗。b.自求多福——” “福”的尾音还没完,琉璃屋“哗啦”碎裂。 草莓甜甜圈果断选择b,六人一下散开。 暴风雪吹到地毯,被吹处立刻冰冻。 冰霜巨人缓缓抬头,正式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 一时间,整个车厢暴风雪肆虐,空气温度急剧下降,十三人冻得瑟瑟发抖,拖着渐渐僵硬的手脚狼狈逃窜,连说话都带上一串串白气。 和尚:“连防具都防不住的攻击,根本是bug!” 何律:“这还怎么找另外两件东西?” 郑落竹:“什么时候你还想着找东西,先保命好吧——” 周云徽:“他要这么一直吹下去,我们不冻死也得累死!” 忧郁中分小卷发:“探花,你到底想出来没,怎么解决这波攻击!” 何律:“或者想一下另外两件物品在哪里,尽快离开这节车厢。” 探花:“你们就不能自己动脑吗,总靠别人给答案,人生路会越走越窄的——” 周云徽:“我早说过,让我一把火烧了得了,他还能从画里跳出来……操,别说还真有可能……” 崔战:“你有时间自己吓自己,能不能弄点火让温度升上来。” 周云徽:“你瞪大眼睛看看地毯!” 流落在各处的暴风雪受害者们,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地毯。 只见无数个烧焦的小黑洞,快把地毯弄成网纹袜了。 一个黑洞,就是一次心酸的尝试,一簇簇小火苗就这样在暴风雪中,悄无声息湮灭了。 唐凛躲在世界树后面,正对着冰霜巨人的油画,不经意间,再次看见了油画下的字,心念一动,重复出声:“暴风雪会吹散一切虚妄。” 探花躲在黄金柜子后面,冷得直打摆:“不用再重复了,我们这些虚妄已经快散了!” 唐凛看向他:“如果虚妄指的是覆盖在那些‘真正线索’上的伪装呢?” 探花愣住。 冰霜巨人的暴风雪,又一次吹到世界树上。 唐凛没像之前那样,迅速换地方躲避,仍直视着探花:“任何关卡都不可能设计成死局。” “应该被暴风雪吹的不是我们,而是这节车厢!”探花的眼睛彻底亮了,大声道,“所有人从现在开始,躲避暴风雪的同时,还要尽量引暴风雪去吹这里的物品,雕塑,油画,烛台,地毯,都算,吹的时间越长越好,线索肯定就在这些东西里——” 忧郁中分小卷发与和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什么时候能赶在人家vip组长说话之前,自己醍醐灌顶!” 唐凛:“……” vip组长,他“被升职”了。 郑落竹悄悄看老板,担心刚组建的队伍就此分裂,虽然“组长”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地位象征,而自家老板又是从来不居人下的…… 对不起,他多虑了。 自家老板正凝望着唐凛,脸上没表情,但目光可温柔可骄傲了,也不知道心情好个什么劲儿。 暴风雪一直在吹世界树。 唐凛躲树后,忍着凛冽的寒意一动没动。 世界树帮他挡掉了大部分,这会儿树上的动物已彻底结冰,树杈也挂上冰凌,但雕塑却没有像水晶灯那样碎掉。 范佩阳在被烧毁的油画那里,和唐凛是最远的斜对角,过不去,心里担心,语气就急了:“时间够长了,换地方——” 唐凛手脚已经木了,不得已,迅速离开世界树。 冰霜巨人没了目标,就转头去吹站在“诸神的黄昏”附近的南歌。 南歌按照唐凛和探花的方案,直接整个人趴到油画上。 虽然两幅油画在一条水平线上,但冰霜巨人的暴风雪还是刮得到这里。 南歌看准时机,在暴风雪来临前的最后一刻,猛然逃开。 暴风雪席卷“诸神的黄昏”,画框结冰,画布也一层霜雪,但没出现什么像线索的东西。 因南歌没像唐凛那样,一直躲在物品背后,所以这次冰霜巨人的攻击很短暂,一击不中,飞快换了方向,去吹关岚。 关岚灵巧一闪,躲到光明精灵雕塑背后。他个子小,雕塑又是几个人的群雕,完美帮他挡住了全部冰雪。 关岚优哉游哉地等着,等雕塑吐露线索,或者冰霜巨人放弃攻击。 最终,他等来了前者。 先是一声细微的“咔”,和琉璃屋被冻裂很像,接着就是连续的“咔咔”,冻裂的纹路爬满了整个光明精灵雕塑。 关岚不再停留,敏捷跑出雕塑背后。 就在他跑出来的一瞬间,整座雕塑破碎剥落,露出内里真容——永恒之枪,和一座新的雕塑。 光明精灵的雕塑里,竟还藏着一座造型古典的巨船雕塑。 “当啷!” 永恒之枪落到碎片废墟里。 唐凛回过神:“先把永恒之枪给奥丁。” 他可不想再重来一遍十秒倒计时。 离得最近的关岚走过去,捡起长丨枪,很快到了奥丁雕塑面前。 唐凛刚想提醒,上次是乌鸦复活,这次很可能就是恶狼,可甜甜圈组长已经将永恒之枪放进了奥丁的手中。 “嗷呜——” 两声嚎叫,凶狼果然复活,关岚去放永恒之枪的左手甚至没来得及收回,两头野兽已经扑了上来。 关岚连躲都没躲,右手迎着恶狼就是一巴掌,掌心先呼到一头恶狼嘴上,再刮到另外一条恶狼眼睛上,一巴掌扇俩,行云流水。 而被他扇过的恶狼,一个糊了一嘴奶油,一个胡了满眼蛋糕渣,看起来就像关岚拿一块奶油蛋糕招呼了它俩似的。 “嗷呜——嗷呜——” 恶狼哀嚎着放弃攻击,痛苦得满地打滚,过了几秒,灰溜溜回到奥丁身旁,重成雕塑。 除了草莓甜甜圈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关岚用能力,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郑落竹:“这是……魔术?空手糊蛋糕?” 南歌:“不是空手,在他扇过去的一瞬间,手上就有蛋糕了。” 周云徽:“所以这是什么神奇的文具树?” 崔战:“蛋糕有毒?” 周云徽:“你能不能想点帅气的名字?” 关岚:“崔组长猜中了。” 周云徽:“……” 随着永恒之枪的到位,冰霜巨人终于停止肆虐,然而冷气未散,众人依然处于“芬布尔之冬”,顶多就是从“极地”返回“严寒”。 “这里缺一块船板。”就在其他人在意关岚文具树的时候,唐凛已经到船型雕塑那里了,踩在旧雕塑的碎片上,仔细观察着船身。 船身背面,接近底部的位置,缺了很明显的一块。 郑落竹五体投地:“唐总,我现在已经跟不上你的速度了,你就告诉我,该去哪里找船板?” 唐凛也没头绪,看看雕塑,又看看四周,思绪冷静而迅速地运转着。 现在还没派上用场的物品,只剩下油画“诸神的黄昏”,雕塑“世界树”,烛台,地毯。 地毯已经被周云徽烧得差不多了,别说当船板,当船帆都吃力。 烛台和油画,也暂时看不出用途。 难道是世界树? 唐凛的目光飘到那座还挂着冰凌的雕塑上,考量着折下来一截石膏树枝,镶到船板位置的可行性…… 不对。 不应该先想船板,而是要想在北欧神话里,有什么和船相关,也许这里才是线索…… “你在这发呆干吗,”和尚拍了下探花肩膀,“过去和他一起想啊。” 探花已经认清了现实:“我只适合科普,不适合攻坚。” 和尚义正言辞:“不能这样,总靠别人给答案,人生路会越走越窄的!” 探花:“……” 真是感人的队友情。 那边的唐凛终于想到了,抬起头:“是‘纳吉尔法’船。” 探花豁然开朗,条件反射启动北欧神话小课堂:“纳吉尔法,北欧神话里的一艘巨船,用死人指甲建成,当这艘船完成的时候,也就是巨人和诸神最后大决战的时候,当‘诸神的黄昏’来临,这艘大船就会载满诸神的敌人们,抵达战场。” 行,船的典故知道了,所以—— 周云徽:“船板在哪儿?” 探花面色不大好看:“如果严格按照神话来,我们要找的就不是船板,而是死人的指甲。” 空气突然安静。 众人的神情凝重下来,有些压抑。 空气狙击:“要杀掉一个人拔指甲吗?” 众人:“……” 探花:“你就不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 “也许不用,”唐凛将目光投往某个方向,“那里已经有很多死人了。” 大家随着他看过去,是那幅惨烈的“诸神的黄昏”,油画下方,尸横遍野。 拿画框当船板? 还是把油画下半部分切割下来,糊到纳吉尔法船上? 亦或单纯就在画里找死人的指甲…… 众人刚捋出几条思路,还没细想,唐凛已走到画前,拿出防身匕首,刀尖点到了一具尸体的指甲上。 那是整幅油画中,视角最近,画家描绘得最完整的尸体。虽然在宏大的战争场面里,在激烈交锋的天神、巨人脚下,显得毫不起眼,但当把视线都集中到那里,便可以清晰看见,尸体的手是金色的。 细节没有纤毫毕现到能分清手指和指甲,但整个手都是金色的,在尸横遍野里,就成了一个突兀的金色小点儿,仿佛画家不下心在烈焰里多点了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粗长的凉凉,范总同款骄傲脸! 34、卢恩文字 众人走过去,和唐凛一起站在“诸神的黄昏”面前, 犹豫着该怎么对这一发现下手。 忧郁中分小卷发:“船板是死人指甲的话……那就把颜料刮下来, 洒到缺船板的位置?” 崔战:“这点颜料, 还不够当鸟食。” 探花:“也许颜料后面藏着其他线索。” 和尚:“也可能一刀下去, 再来个比冰霜巨人更难对付的妖魔鬼怪……” 你一言我一语,短时间内根本达不成统一。 唐凛的刀已经落下去了。 “沙沙——” 刀刃擦刮金色颜料, 发出酥酥麻麻的声响。 这下不用讨论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被刮的那只“金手”上。 反复刮擦几下,金色颜料纹丝不动,倒是有一刀刮得大了,牵连到正常肤色的手腕,肤色颜料落下一些碎屑。 可是手腕颜料脱落后, 露出的不是底下画布,而是点点金色, 看起来就像手腕被撒上了金粉。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反应过来——不是画家在手上多加了一笔金色颜料, 而是画家忘记把手涂成正常肤色,所以露出了被覆盖在下面的真正图案! “还愣着干什么,”范佩阳率先拿出刀,扫了众人一眼,“帮忙。” 草莓甜甜圈、何律、周云徽、崔战:“……” “老板, 我来了!”郑落竹一下子扑到油画上,开始大刀阔斧地刮其他部分的颜料。 ——当范总下令时,该给什么样的反应, 由资深狗腿郑落竹亲自示范。 虽然对范佩阳的态度不爽,但大家还是纷纷上手,没一会儿,就合力将整幅“诸神的黄昏”刮了个干净。 果然,画幅底下还有画。 一个非常熟悉的金色柜子,摆在非常熟悉的位置,和非常熟悉的地毯上。 当然,此刻的地毯经过周云徽的“点缀”,已和画中雍容典雅的气质截然不同。 “什么意思?船板在柜子里?” 大家不约而同回头,黄金柜子还保持着打开的状态,然而里面的金环和羊皮纸都被取出了,现在空空如也。 关岚思索片刻,道:“三选一。a.柜中有柜;b.卸个柜门当船板;c.地毯底下有暗格。” “我选a。” “我选b。” “我选c。” 十三人对视一眼。 那就上吧。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选项领域努力,没两分钟,柜子就被查了底朝天,一无所获,柜门任凭怎么摧残,都没脱落,地毯则被彻底割开掀到一旁,露出底下的大理石地面。 范佩阳拿刀柄敲击地面,“空空”两声。 众人精神一振,不用多言,彼此都明白了,立刻蹲下合力去撬大理石板。 “咣当——” 大理石板被掀开,露出底下的暗格,和静静躺在其中的白色船板。 船板契合到雕塑上,纳吉尔法船终于完整,船下浪花忽然涌动,送来一顶金光闪闪的鹰冠。 “我操,可算到头了!”全麦一嗓子充满了学渣交卷的解脱。 何律伸手把鹰冠拿过来,征求大家意见:“我放上去了?” 好几个人一起开口:“赶紧吧。” 连语气和表情都如出一辙,全是闹心,不想再多看那玩意一眼。 何律走过去,把鹰冠小心谨慎放到奥丁头上。 头冠戴好的一瞬间,奥丁周身散发出神圣金光,开始一点点向左移动,直至将下一节车厢门完全让出。 雕塑停下了,门却没开。 众人正疑惑,白色门板上徐徐浮现一行字:带着你们的智慧再来吧。 十三人:“……” 谜题难解也就算了,临“交卷”,还要对他们进行公然嘲讽。 “等一下,”探花忽然来了灵感,看一眼门上的字,再看一眼已经闪开的奥丁,“智慧……是智慧之泉!” 第一次自主破译,让探花兴奋不已,连科普都抑扬顿挫,热情起来:“在世界之树的一条树根之下,有蕴含一切智慧的神秘泉水,奥丁想喝一口泉水,把‘智慧’带回诸神的世界,但守着泉水的巨人弥米尔不肯给水,除非奥丁付出相应的代价……” 和尚等不及地问:“代价是什么?” 探花说:“一只右眼。” 崔战拧起眉毛:“十三只眼睛,这开门的代价有点大吧。” 探花:“……你想太多了,人家要的是奥丁的右眼,不是我们的。” 语毕,他走到旁边的奥丁雕塑面前。 端坐在王座上的奥丁,头戴鹰冠,腕戴金环,手里握着永恒之枪,一双眼睛犀利有神。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哪里不对,”探花念叨着,朝奥丁雕塑伸出手,“现在知道了,就是眼睛。在北欧神话里,奥丁的形象应该是独眼……” 手指摸上奥丁的右眼,用力一按。 眼睛“咔哒”下陷。 “哎,你小子终于行一回。”光头喜出望外地胡撸他脑袋一把。 本来还有点不羁的狗啃短发,直接成爱因斯坦了。 门板上的字迹一点点消失。 众人屏息等待。 四个新的框框,又浮了出来。 “叮——” :胜利在望,请写入正确密码。 “……”所有人都想暴力破门了。 周云徽身心俱疲地蹲下去:“还有完没完了,一个密码接一个密码,这他妈是关卡还是银行底下金库啊。” 草莓甜甜圈的希望,都放在探花身上。 和尚:“胜利在望了。” 全麦:“好好想想,什么密码?” 犹豫中分小卷发:“就和刚才一样,发散思维,快。” 目光一个比一个炯炯,期待一个比一个热切。 关岚和空气狙击没说话,但无声胜有声。 探花双手抓头,脑里已经信息爆炸了,但门上的密码根本没有任何提示,连是数字还是文字都不清楚,他根本不知道该和哪条数据连……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探花回头。 唐凛淡淡瞥向远处,从始至终没有真正发挥过什么作用的世界树雕塑。 探花眼睛蓦地一亮,感觉世界都光明了:“就是它!” 一切从世界树开始,一切从世界树终结。 探花再克制不住:“我知道自己吊在树上,整整九个昼夜真漫长……我从树上凝神往下望,但见卢恩文字在闪光……” “喂,”和尚在队友眼前晃晃手,“你神神道道念什么呢?” “《埃达》里奥丁的自述,”探花激动看向同伴,“他拥有了智慧,还想要文字,所以他倒吊在世界树上,以自己献祭,九天九夜,不吃不喝,终于得到了卢恩文字,密码绝对就是卢恩文字!” 和尚回头给全麦、忧郁中分一个眼神。 后两者已经不想说话了。 自家头脑担当能力触发的必要条件:唐凛的提醒。 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吗? “至于怎么才能得到密码……”探花凝望世界树,“如果我没猜错,找个人倒吊上去,就能看见。” vip:“……” 三大组长:“……” 草莓甜甜圈:“……” 谁去做这位献祭的“奥丁”,这是个因吹斯听的问题。 两分钟后。 “选好了就往外抽,剩下那根归我。”崔战握着一把香烟,共十三支,烟身握在掌心里,只留过滤嘴在外,看起来每一支都一样。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里面有一支半截的,被命名为“永恒之枪”,谁抽着,谁就是奥丁,很有情趣。 “别人闯关带刀带药带工具,你带烟,服了。”周云徽先上,挑了个顺眼的,往外一抽,完完整整一根香烟。 闯关不让带包,无论是武器、食物还是医疗用品,你想带,就只能放到贴身口袋。如此情况下,崔战组长竟还随身带着两包烟,也不知道是什么执着。 唐凛第二个上来,同样是完整一支烟。 范佩阳同上。 南歌同上。 郑落竹…… 好的,后面都不用抽了。 郑落竹握着那半截烟,定定看了看,挥起手臂“吧唧”将之摔到地上。 十三选一都能中,好事儿的时候他怎么没这命啊! 周云徽拍拍他肩膀:“去吧,奥丁。” 草莓甜甜圈用愉悦的目光给他送行。 南歌解下风衣腰带,递到他手中:“记得还我。” 郑落竹心酸,连队友都这么无情。 像是看出他的哀怨,南歌酝酿片刻,抬起秋水眼眸:“帅哥,记得还我。” 郑落竹:“……嗯!” 一步步走到世界树下,郑落竹爬上雕塑,把腰带的这端绑到自己脚踝,那端在最高的树杈上绑紧。 担心雕塑不够坚固,他纠结半天,还是放弃了潇洒的纵身一跃,改成先抱住树枝,再松手让上半身落下。 就在身体和地面垂直的一刹那,世界树雕塑的根部缓缓打开一道巴掌宽的缝。 郑落竹随着雕塑的移动左右摇晃,却还是在颠倒的世界里,看清了缝隙中的东西:“是笔和密码——” 等在世界树周围的众人立刻上前,将东西取了出来。 一支笔尖蘸满金粉的芦苇笔,一张画着四个古老字符的羊皮纸。 十三人再度回到门前。 郑落竹活动活动脚踝,以便尽快恢复灵活,应对门那边可能出现的新凶险。 其余人也不再说话,空气里有一种熟悉的紧张。 探花朝自家组长看看。 关岚点头。 探花握住芦苇笔,将四个卢恩文字,一笔一划描到了门板的密码框里。 最后一笔落成。 四个古老文字闪出光芒,门扇终于开启! 所有人长舒口气,经历了一轮大考似的,精疲力竭。 但他们又不能真的放松。 呈现在眼前的新车厢,就是普通的地铁车厢,然而一眼望过去,仿佛没有尽头。 “叮——” :请往前走。 众人不明所以,谨慎前行,穿过一个又一个空车厢。 vip走在队伍后面,从进入新车厢开始,范佩阳就一路沉默,若有所思。 唐凛让郑落竹和南歌走在前面,自己来到范佩阳身边,问:“怎么了?” 范佩阳低声道:“有点奇怪。” 唐凛:“哪里?” 范佩阳说:“整个关卡。站台和第一节车厢,都是让我们互相战斗,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筛选。但是刚刚那节车厢,没有任何筛选规则,也没有通往下一节车厢的人员限制,很明显在引导‘合作’。同一个关卡,出现截然相反的两个导向,这不合理。” 唐凛一直专注在解谜,还真没像范佩阳这样,从整体上去考虑这一关。 “不过,”范佩阳将声音压得更低,“如果这是人才培养,就合理了。” 唐凛脚下一顿。 既要筛掉庸才,留下优秀者,又要促进优秀者之间的默契,以便组成团队——完全符合人才培养的规律。 他这一停,前面的大部队也停了。 但前方的停步和他俩的讨论毫无关系。 尽头到了。 这是整辆地铁的首节车厢,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古典美男子来了~~ 35、铁板一块 见他们抵达,男人徐徐站起, 漫不经心打量他们。他的眼睛湖一样清澈, 脸庞英俊, 身形矫健而优雅, 整个人的轮廓,完美得像艺术品。 “得摩斯说这次有个有趣的家伙, 我还以为可以期待一下,怎么到我这里的人数,反而比从前都少。” 男人的声音也好听,淡淡的微凉,像山林间的薄雾。 但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失望,就没那么美了。 十三人站定未动, 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周云徽悄无声息地在手中酝酿火星:“你们说,这是上面派下来的闯关者, 还是专门守这一关的npc……” 何律提醒:“咱们一路闯过来,你见过npc吗?” 没有。 一切的规则都是通过猫头鹰和传达的, 一切关卡内容也都是自动触发的。 郑落竹:“所以是闯关者?” 南歌:“我不觉得闯关者里有这么帅的。” 唐凛眯起眼。他说“怎么到我这里的人数,反而比从前都少”,很明显这不是男人第一次守在这一关尽头了,甚至很可能他就是这一关的固定boss。 但为什么搜集情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提过他? 无论是范佩阳在外面找来的情报,还是破t恤他们提供的情报, 里面都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只言片语。 就算是他们都错过了,难道几大组织也不知道关卡尽头的情况吗? 唐凛向前走几步,从队伍末尾进入队伍中间, 不着痕迹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几乎每双眼睛里,都或多或少有惊讶,和面对未知时的本能警惕。 “得摩斯……”探花忽然低声重复男人说过的名字,“那是希腊神话中的恐惧之神……” 和尚皱眉:“怎么又跑出个希腊神话,咱们这一路不都是北欧神话吗?” 是的,一路都是北欧神话,绝对没有遇见过能和“得摩斯”扯上关系的人或事。 然而男人说,得摩斯告诉他,这里有个有趣的人? 得摩斯是谁? 有趣的人又是谁? 唐凛以为走到地铁尽头,会是豁然开朗,不想却是更浓的迷雾。 慢着。 唐凛敛下眸子,飞快回忆。 不是一点希腊神话没遇见的,在广场上,那个突如其来的“斯芬克斯之谜”,就是希腊神话里的故事……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男人再一次开口了:“规则我只讲一遍,你们最好听清楚……”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淡淡的蔑视与不耐。 车厢的灯光很冷。 他的目光更冷。 “我是1/10的最终审查者,你们可以叫我提尔。接下来你们会按顺序和我一对一交手,不可以用一次性文具,只能用你们自己的文具树。能否通关,判定权都在我这里。至于判定标准……”他朝十三人走近,最终停在队伍最前端的何律面前,“就是我。” 他和范佩阳身高相仿,但目光带来的居高临下感,远比实际的身高差还要强烈。 “我觉得谁可以,那就过,我觉得谁不可以,那就死。” 空气彻底冻结,车厢寂静得像坟墓。 忽然,站在何律斜后方的关岚举手,乖巧得像课堂上的学生,天真无邪的:“如果一对一的时候,我们把你杀了呢?” 提尔静静看了他两秒,露出了漫漫长夜的一个笑。那笑意将他眼底的凉雾吹散了,一霎美得惊人:“看来得摩斯说得对,或许今晚没我想的无聊。” “想杀我,欢迎,没有惩罚,还有奖励。”提尔指一下两边空位,“现在,随便找地方坐。” 强敌情况未明,谁也不会贸然破坏规则。 十三人就近落座,甜甜圈六人坐在一侧,三大组长和vip四人,坐在另一侧。十三人隔空相对,中间站着提尔。 提尔微微抬手,半空中就出现一个界面,上面是十三人的照片,全是先前闯关中的抓拍。 关岚在吃棒棒糖,探花在苦思冥想,南歌在尖叫,唐凛在刮“诸神的黄昏”,郑落竹在倒吊…… 郑落竹:“……” 游乐场过山车的抓拍都比这好看。 提尔轻轻敲击投屏,屏幕上的十三张照片立即翻过去,背面都是一样花纹,扑克牌似的,在经过一番眼花缭乱的无序移动后,这些照片按照“4-4-4-1”排列成了四行。 现在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在哪儿了。 显然,提尔也不清楚,因为他眼里闪烁着的兴味,就像即将进行一次未知的抽奖。 “第一个出场的,让我想想……” 提尔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番,似乎挑选照片带来的乐趣,比对战都大。 “选你好了。”他点开的是最后一行,那张孤零零的。 照片翻开:郑落竹 十二人望向他。 中奖者很淡然:“习惯了。” 屏幕上同时列出他的数据—— 智力b 体力a 攻击力c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b+ 文具树:[铁板一块] 郑落竹讶异。他清楚记得在电梯里时,自己的防御力是a,现在变成a+了。 提尔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不耐烦道:“等我请你起立吗。” 郑落竹回过神,立刻站起来,身体肌肉渐渐绷紧,蓄力:“怎么来?” 半空中的投屏消失。 提尔道:“我说过了,没规则。” 话音未落,男人已欺身上前,速度极快。 他的手里明明没拿武器,郑落竹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杀意,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躲,避开正面攻击,同时召唤出[铁板一块]。 一米见方的铁板瞬间挡在郑落竹身前,在郑落竹身后,就是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南歌。 郑落竹起先还担心和提尔的交手伤到其他人,往旁边闪躲的时候才发现,后背抵着看不见的“透明墙”。 从他被选中开始,其他还坐着的人,就被隔到战场之外了。 “咣——” 因为郑落竹的闪躲,提尔的出拳只打到铁板边缘,但就这一下,直接将铁板边缘打得凹陷变形。 防具受到的伤害,郑落竹也是实实在在有感觉的,他可以清晰判断,如果提尔照着同样位置再来一下,赤手空拳就能把他的铁板砸破! “这就是a+的防御力?”提尔收回拳头,嗤之以鼻,“看来评级标准要改改了。” 郑落竹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他的挑衅,凝神静气将铁板重新加固。 提尔转转手腕,说:“这一次,我要打你的心脏了,你最好护得住。” 郑落竹越过铁板上沿,去望对方的眼睛。 那里一片蔑然冷漠,没波动,没感情,看他就像在看一只蚂蚁。 郑落竹忽然懂了。 提尔那么快的速度,那么敏捷的身手,可以轻而易举绕过钢板,从侧面袭击,却非要和钢板硬碰硬。 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把他和他的防具放在眼里。 男人再度袭来,还是一个拳头,连套路都不屑于变。 郑落竹咬牙站在原地没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钢板上,让钢板达到他所能达到的坚固极限。 巨大的冲击里打到钢板上,郑落竹被打得踉跄后退,脊背“咣当”撞到透明墙上。 疼痛从脊椎传递到全身。 然而攻击者的拳头却没收,就在他撞上透明墙的一瞬间,那拳头直接将钢板打透了! “咔——” 提尔的拳头突破钢板,打到郑落竹的胸口。 郑落竹疼得几乎窒息,连声都发不出了。 幸好钢板还承住了拳头的一部分力量,如果这一拳直接打到他胸口,钢板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废物。” 提尔将拳头从铁板里收回来,再懒得多说,电光石火间,又冲着钢板破洞冲出第二拳。 透明墙外的所有人都呼吸一紧,哪怕郑落竹在这生死一瞬重新弥补铁板破洞,也无非是重复上一次的结果,提尔的拳头会突破铁板,再次打到他胸口的同样位置,而已经挨过一下的胸口绝对挨不过第二下,郑落竹必死无疑。 郑落竹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不,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已经看见死神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压倒性的力量,在这样的力量面前,连恐惧都显得渺小。 “缩小钢板!”背后传来范佩阳的厉喝。 郑落竹对老板的指令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脑子还没转,已经一下子将钢板缩小得只有巴掌大。 钢板小了,提尔的拳头也到了。 郑落竹在这生死一瞬,终于领悟了范佩阳的意思,倾尽全力将钢板护在心脏位置。 人的精神力是有限的,而防具的效果却有很多方面,“防御面积”是一个,“防御坚固度”又是一个,你把精神力投入到了面积上,坚固度自然会被削弱。 反之亦然。 郑落竹将原本支撑大面积钢板的所有精神力,都投注到了“坚固度”上,小钢板的厚度霎时增加几倍。 提尔这一拳不偏不倚,正打在钢板上,“咣”一声,震得人心颤。 郑落竹已背靠透明墙,再无可退,硬生生接下这一拳,心跳甚至停了几拍。 但这次,钢板没碎,挡不了疼,却护住了他脆弱的心脏。 提尔收回手,轻轻朝拳背吹气:“算你过关。下次记得,操控文具树要用脑,不带脑子的通常死很惨。” 透明墙消失,郑落竹直接瘫到地上。 他这就算……过关了? 提尔懒得看他,反而抬眼,瞥向范佩阳:“我好像没说过,允许观战者多嘴。” 范佩阳向后靠进椅背,右腿搭上左腿,闲适得像坐着自己的老板椅:“你也没说过禁止。” 提尔点头:“那么,现在禁止了。” 范佩阳也点头:“可以。” 半空的界面再次出现。 提尔抬起手,忽然又看一眼范佩阳:“最好能选到你。” “加油。”范佩阳的鼓励一点不走心。 郑落竹蹒跚着坐回长椅,心口还在一抽一抽的疼。但他顾不上缓,第一时间提醒范佩阳、唐凛和南歌:“他真的很强,等下你们千万千万要小心。”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更是连用两个千万,因为真的稍有疏忽,就是丧命。 “明白。”南歌目不转睛盯着提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唐凛给了郑落竹一个“放心”的眼神,算是代范佩阳一起回应了。 但他心里清楚,范佩阳肯定能过,自己却…… 只能用文具树,还需要打吗,他乖乖让提尔拿人头就行了。 手忽然被握住。 是范佩阳。 唐凛转过头。 范佩阳没看他,和南歌一样盯着提尔和空中投屏,手上的力道却极大,攥得他生疼。 第二张照片翻开:何律 智力a 体力a 攻击力b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墨守成规] 作为组长,何律的综合等级是a,这很正常,甚至都不算高,但他的文具树,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连还算熟悉的周云徽和崔战,都看得一头雾水。 细细想来,从站台到车厢,再走到这里,好像谁都没见过何律用文具树。 唐凛记得车厢抢钥匙混战时,看见何律用了防具,他当时以为那就是何律的文具树,现在想来,应该是一次性防具。 而且从周云徽和崔战的表情看,何律在闯关之前,也没轻易露过自己的能力。 越低调,越神秘。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何组长的能力是什么~~ 36、陆续过关 投屏消失。 提尔转过身来。 何律没等着对方催,主动站起, 走到他的面前, 神情刚毅, 坦然迎战。 反倒是提尔不急着动手了, 不紧不慢道:“我觉得你有必要先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文具树。” 观战的十二人:“……” 敢情关底boss也不是全知视角。 不过这话问得就傻了,生死决战, 谁会告诉你自己的能力…… 何律:“其实从我的攻击力和防御力等级上就能看出来,我的文具树偏向防御。” 他告诉了。 观战者们已经不想替何组长操心了,你就走自己的路吧。 “哦,”提尔眉宇了然舒展,“墨守成规,给别人定规矩。” 他基本猜到了, 但细节不对。 “不是别人,”何律更正, “是文具范围内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多大范围?” “以我为中心, 半径两米。” “什么规矩都可以定?” “不,规矩越具体,越容易成功,越宽泛,越容易被文具拒绝, 没有明确限制,只能凭经验摸索。” 提尔的好奇得到满足,后退两步, 拉开与何律的距离,语调轻微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我要攻击了,定个规矩看看。” 何律深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整个人沉静下来,进入一种高度的专注。 接着,全场都听清了他的规矩—— “禁止攻击。” 探花脱口而出:“这还不够宽泛?” 仅仅四个字,却意味着在他的文具范围内,彻底杜绝了“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进行攻击”的可能,虽说他自己也不能动手,但只论防御力,这根本是无敌了。 其他人没给他回应,因为目光都集中在提尔身上。 何律的文具树威力究竟如何,马上就见分晓了。 此时的提尔距离何律顶多一米,听完规矩,他几乎是立刻抬起拳头,分明就是要攻击。 何律不闪不躲,镇定自若。 提尔神色一顿,感受到了某种外部力量,那力量勾连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从四肢百骸,到心脏大脑,无一不在发出“停止攻击”的信号。 接下来的几秒钟,他就保持着即将出拳的姿势,微微侧头,细细品味。 透明墙外,几脸懵逼。 崔战:“这他妈是有效果还是没效果?” 周云徽:“有吧,你没看提尔都出不了拳么。” 和尚:“但那表情可不像在和文具抗争。” 忧郁中分小卷发:“是的,相当享受。” 只有范佩阳、唐凛、关岚、空气狙击,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郑落竹悄悄问:“老板,什么情况?” 范佩阳语气平淡:“提尔想破这个,玩儿似的。” 郑落竹:“那他现在是……” 范佩阳:“第一次遇见这款文具树,比较新鲜。” 高手的变态他不懂…… 但带着老板的视角再看战场,郑落竹还真有了新发现。 何律并不轻松。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但额角有汗。从宣布规矩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用自己的精神力,支持文具效果的延续。 相反,提尔虽被阻止了攻击,却丝毫看不出狼狈。 “挺不错的文具树。”他放下手,看起来好像彻底打消了攻击念头。 然而下一秒,他速度奇快地退到两米开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 郑落竹呼吸一滞。 他被“禁止攻击”迷惑了,这个规矩保证的不是何律周身两米内的绝对安全,他只是禁止了任何人在这个范围内进行攻击。 那么离开这个范围,规矩就没用了,提尔完全可以对何律用远程攻击! 提尔也是这样做的。 短剑被用力掷出,速度极快,在空中划出一道杀意白线。 “更换——所有武器自动缴械!” 何律高声大喝。 新规矩即刻取代了旧规矩,短剑骤停。 剑尖已经到他眼前了,再晚0.1秒,他的眼睛直接报废。 “当啷——” 短剑落到地上。 下一秒,提尔已到跟前了,完全没给何律喘息时间,一拳就揍上了他的下巴。 新规矩防武器,不防肉搏。 但提尔根本没用应变时间,直接就欺身上前了,仿佛早料到了何律会改什么规矩。 碾压性的强大,让人不寒而栗。 何律整个人向后飞出去,重重落到地上,血顺着他嘴角流下来。 提尔一脸冷漠,转瞬又到跟前。 何律气息不稳,声音却仍坚定:“更换——攻击者会遭受相同攻击!” 透明墙外的人快急死了。 光头:“直接伤害转移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先挨一下,再让别人也挨一下啊!” 周云徽:“要是我,第一条规矩就定‘所有攻击我的人都去死’。” 崔战:“这是文具,不是许愿盒。” 忧郁中分小卷发:“他不是说了么,他自己也要遵守规矩,所以规矩不能有特定对象吧?” 探花刚才还懵逼,现在却有点看出门道了:“规矩的限制,恐怕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 何律不傻。 他自己的文具树,什么规矩能产生最大化的效果,他绝对研究摸索过的。外人能想到的,文具树持有者只会想得更多,更远。 不设那样的规矩,只可能两个原因——文具不允许,或者能力达不到。 提尔的第二拳打在何律腹部,狠狠一下。 何律想抓他手腕,没抓住,最终只能捂着被打的地方,急促喘息。 众人第一时间去看提尔。 他打了何律,按照规矩,要遭受同样攻击。 提尔收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目光波澜不惊。 那里的衣服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压上去了,但要说是挨了和何律同等力量的一拳,绝对不可能。 巨大的压迫感,在车厢里蔓延。 规矩对提尔起效了,只是那效果,打折再打折,轻得像羽毛。 提尔起身,毫不在意甩甩手:“身体素质还行,适合挨打。” 何律是文具的直接操控者,他的感受比任何人都更直观更清楚。[墨守成规]的防御力,在提尔面前连层纸都不如。 可他挣扎着站起,眼里没任何动摇,仍是全力迎敌的架势:“更换——” “别换了。”提尔不耐烦地打断他,“记住,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拿着这么有趣的文具树,别总定那些无聊的规矩。” 何律愣了愣,回过味来。 他的第一条规矩“禁止攻击”和第二条规矩“一切武器缴械”都是纯防御,直到第三条“攻击者遭受相同攻击”才带了一点反击性质。 难道说,提尔原本的目的就是想逼出他的“攻击”? “下一个。”提尔已经重新调出投屏了。 何律知道自己通过了,却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根本定不了带攻击性的规矩呢?” 提尔专心挑选第三张照片:“那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他说的是真的,何律毫不怀疑。 制定不了带攻击性的规矩,不是文具树不行,而是操控者无能。 “差点忘了,”提尔的手停在选定的照片上,没点,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刚回到座位的何律道,“以后别问你什么都答,那不叫坦荡,叫愚蠢。” 第三张照片翻开:狗啃短发,悠闲时就不羁青年、抓狂就爱因斯坦的“探花” 智力a+ 体力b 攻击力d 防御力d 综合危险等级c+ 文具树:[过目不忘] vip、三大组长:“……” 偏科王来了。 草莓甜甜圈对自家队友的“成分”相当清楚,离最近的和尚一拍他肩膀,风萧萧兮的悲壮:“自求多福。” 探花腾一下站起,求人不如靠自己:“提尔,如你所见,我的文具树根本不是战斗型,你不能拿刚才的套路考验我,那对我不公平,你要真想测试我操控文具树的能力,就拿本书让我记,字典也行。” 提尔瞥他:“废话说完了吗。” 探花想一下:“暂时没有补充。” 提尔敲了下投屏。 屏幕上的图像忽然换成一张全景照片。 纵横交错的暗巷,高矮不一的破屋,阴郁的光线,匆匆的行人,巨大的食物传输管从照片右上角延伸下来,管子前一群打破脑袋的人。 是地下城。 提尔敲了第二下。 全景照片消失,又变回之前的界面。 他不紧不慢看向探花,问:“刚才的照片里有多少人?” 操,还真测试了,那你倒先给个预备铃啊! 探花无语,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细看。 他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将刚才看过的那两眼,逐帧逐帧在脑海里回放。 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四遍…… 食物管道那里……一、二、三……六十七个。 街面上、巷子里……二十一个。 有几间破屋的窗口,能看见屋里的人……四个。 六十七,二十一,四,一共九十二人。 答案在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探花却还是没松口。 提尔绝对不是能让你补考的那种和蔼人设。 机会只有一次,答错了,就是死。 再来一遍。 探花仍闭着眼,默默深呼吸,这次将整个画面过得更细,恨不能半帧半帧…… 食物管道,六十七。 破屋窗口,四。 街面上巷子里……不,不是二十一,是二十二个,他妈的有个地下井盖被顶起来几公分,里面还一双眼睛! 探花一后背冷汗。 这要刚才答了,他做鬼也不放过地下井那王八蛋。 “九十三。”睁开眼,探花给出答案。 提尔不语,眉间微皱。 探花心里一凉:“不对?” “对,”提尔说,“但我不明白这个文具树有什么意义。” “意义大了,”探花可以允许别人侮辱他的战斗力,但绝不能质疑知识的力量,“站台上,要是记不住世界树上的五种动物,地铁都进不来。上一节车厢,要不是记得北欧神话,鬼知道怎么开门。记忆是什么?记忆就是知识储备。知识储备是什么,那是……唔……” 提尔一拳。 探花直接消声,捂着肚子,疼得大脑一片空白,满头冷汗。 “你就是不堪一击,”提尔眼里毫无感情,“最好早点认清现实。” 探花咬着牙,断断续续道:“存在……即合理……这个、这个能力要是没用……你们他妈……他妈的别给我啊……” 这话在理。 文具树是这个闯关世界给的,提尔是守着关卡的人,同出一宗,质疑文具树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提尔显然没打算和探花就文具树的意义来场灵魂对话。 他又看了看那数据里的两个“d”,淡淡的嘲讽:“给你个忠告,跟好同伴,别掉队。” 来建议了,那就是过关了? 探花忽然觉得挨这一拳太值了! 至于提尔的忠告……还用他说,自己这辈子就挂甜甜圈上了。 提尔去选第四个对决者。 其实这都不算对决了,就是测试。唐凛抿紧嘴唇,提尔是这一关卡的最后筛选者,虽然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蝼蚁,虽然从里到外透着不耐烦,可他的测试依然是遵循一定原则的。 这个原则就是“文具树的运用”。 竹子在范佩阳的提醒下,领会了“缩小防御面积,专注防御强度”,过关。 何律在第三次定规矩时,终于体现了文具树的“攻击性”,过关。 探花的文具树毫无战斗力,很明显提尔根本不认可,可探花运用得没毛病,过关。 唐凛垂下眼睛,目光落到手臂的猫头鹰图案上。 第四张照片翻开:和尚 智力b 体力a+ 攻击力b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遮风挡雨琉璃屋] 第五张照片:全麦 智力b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别碰我] 第六张照片:崔战 智力b+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b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健步如飞] 接下来的三人,两个甜甜圈组员,一个十社组长,综合危险等级都是a,连和提尔交手的过程都很相似——艰难。 和尚的琉璃屋碎了三次又重组三次,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直到第四次弄出了类似水晶棺材大小的“一人屋”,才过关。 提尔的评价毫不留情:“论文具树,你这个防御力无论在范围还是防御强度上,都远高于[铁板一块],但论脑子,你俩半斤八两。” 郑落竹好端端观战,也能中一枪。 全麦的战况比他好些。也是三人里唯一攻守均衡的。他的文具树[别碰我],就是何律想定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伤害反弹。 任何人,只要带着攻击意图接近他,一碰人,立刻被反弹。 在站台,甜甜圈上地铁时,周云徽企图阻止全麦,手刚碰到对方,整个人就被弹飞了,而且是飞出了相当优美的空中弧线,要没防具护体,不死也残。 然而操控着这样攻守兼备的文具树,全麦还是让提尔打趴下了,他的反弹和何律定的规矩一样,作用到提尔身上时,效果就打了折。全麦唯一做到的,就是让这一折扣,从最初的0.5折,提升到了最后的一折。 “不要以为文具树的效果只和操控者挂钩。”提尔这话是说给所有人的,只不过恰好选在了揍完全麦之后,所以躺在地上的全麦,又被顺脚踢了两下。 崔战的战况比前面两个更惨烈,但这和提尔无关,完全是崔组长本人的追求。 第一次把人揍趴下,提尔就难得点了下头:“你把速度最大限度用于攻击,不浪费在无用的防御上,这点很好。” 结果崔组长踉跄着站起来,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发狠一笑:“再来,我绝对要打到你。” 不是打倒,是打到,崔战的追求很明白,打到提尔一下,就行。 提尔不置可否。 崔战再攻击,再趴下,再爬起来,再攻击,循环往复。 到最后,草莓甜甜圈都看不下去了,问何律和周云徽:“他是不是有毛病?” 何律说:“捍卫自己的尊严,值得敬重。” 周云徽翻个白眼,说:“麻烦你关闭铁血滤镜,仔细看看他表情好吗。” 经孔明灯组长提醒,所有人才注意到,哪有什么尊严悲壮,崔战的眼睛里都是兴奋的光,这他妈就是个战斗疯子。 “再来——”最后一次,崔战遍体鳞伤,擦一把脸上的血,语气里挑衅不减。 提尔笑了,没嘲讽,没轻蔑,语气难得沉静:“我喜欢你的战斗欲。” 然后他一脚把人踹飞。 崔组长晕在车厢角落,苏醒已经是好几个人之后的事了。 一对一打完六个,六个都或多或少带了伤,提尔衣袖飘飘,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第七张照片翻开:南歌 智力a-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b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曼德拉的尖叫] 照片翻过来的一刹那,提尔眼里闪过意外,很明显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注意十三人里还有这样一位。 或者说,十三人都算上,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样,实在没有分辨的必要。 但这个确实不同。 提尔的目光落到南歌身上,毫不掩饰的感兴趣:“伪娘?” 南歌站起来,嫣然一笑:“很抱歉没能满足你的重口味。” 提尔更意外了:“女人?” 南歌拢一下头发:“货真价实,但我不准备邀请你来验明正身。” 提尔看南歌的眼神和之前看其他人的截然不同,但又不是男人看女人那种热切,更像是看见新奇东西的不可思议,和兴味盎然:“地下城竟然还有女人,我以为……” 以为什么? 提尔没继续往下说。 除南歌和还晕着的崔组长外,其他人都好奇死了。 说话说半截是不道德的! “是的,还有女人,所以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南歌可没闲心在这里和他讨论地下城的性别比例问题。 提尔收回思绪:“过关。” 南歌猝不及防:“为什么?” 提尔:“我不打女人。” 南歌:“以前也不打?所有女人闯到关底,你都放行?” “你的问题太多了。”提尔的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南歌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提尔:“不能。” 南歌:“既然你决定不打女人,那我打你,你会还手吗?” 提尔:“……” 哪还有什么小心翼翼,提问者脸上的期待,早藏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歌小姐姐表示,不用boss配合,她单方面揍人蛮好的~~ 37、狙击少女心 挑衅boss的结果,就是被发配到隔壁空长椅, 独享一人单间玻璃房, 比之前和尚弄出那水晶棺都坚固。 南歌不轻不重踢一脚透明壁, 轻哼:“小心眼。” 提尔就当没听见, 平心静气回到投屏前。 还剩六张照片。 关岚,周云徽, 空气狙击,忧郁中分小卷发,唐凛,范佩阳。 1/6的概率,谁都可能下一个中奖。 郑落竹有些担心唐凛,提尔摆明就是测文具树, 唐总什么都没有,该怎么办? 他又不敢担心得太明显, 怕给唐凛增加负担,只能用余光偷偷看。 唐总脸上很平静, 眉心微凝,目光清醒。 郑落竹被那一抹“清醒”震动了。 谁都会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谁都会喊人定胜天,因为无论是佛系的顺其自然,还是热血的勇往直前, 都或多或少带着某种“麻痹”效果,麻痹你对“最坏结果”的恐惧,从而给你坦然或者勇气。 真正难的反而是清醒。 清醒地面对恐惧, 清醒地认识到敌人的强大,清醒地明白,有些结果不是靠好心态或者单纯的不管不顾往前冲,就能改变的。 基于这种清醒之上的冷静和勇气,才最珍贵。 第八张照片翻开:周云徽 郑落竹下意识松口气,这才去看这位孔明灯组长的数据—— 智力b+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b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星星之火] 又是a。 这好像是有资格通关的平均等级。崔战、何律、甜甜圈的光头、全麦都是a,南歌a-,也算a,自己b+,一只脚已经踩上a的门槛了,探花c+……呃,这个不算,浑水摸鱼的。 周云徽早坐不住了,一看翻开的是自己,鲤鱼打挺跳起来,但不往前凑,而是反方向跑到离提尔八丈远:“说吧,想被烧哪儿?” 态度跟饭店服务员让人点单似的。 提尔静静看着他,下一秒忽然一闪,人竟到了周云徽跟前,一记左勾拳雷霆万钧。 谁都没看清他怎么移动的,速度就像崔战用了十倍百倍的[健步如飞]。 周云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飞出去的,元神归位时,人已经砸崔战身上了。 就这崔战都没醒,周云徽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肉垫,捂着麻木的腮帮子,缓脑袋的嗡嗡嗡。 提尔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还想烧吗?” 想,而且光烧人都不行,周云徽现在还想给他烧纸。 “呼啦。” 一簇小火苗在提尔衣摆绽放。 提尔淡然拍灭,轻巧得就像掸灰尘,然后狠狠踢始作俑者一脚。 这一脚直接踢到周云徽腰上,疼得周云徽杀人的心都有了:“我操……” 提尔又抬第二脚,还提前预告:“这下就是心脏了。” 话音刚落,没等他出脚,周云徽先扑上来了。 提尔敏捷向后一躲,周云徽扑了个空。先前摔的疼,被踢腰的疼,让他动一下都想龇牙咧嘴,可他愣是忍住了,一声没再吭,扑空了再继续扑。 提尔一连退几步,被他弄翻了,索性一个飞速闪身,绕到周云徽身侧,举拳就往他太阳穴上砸。 观战众人心里瞬间一紧。 太阳穴可不比脸,这一拳下去,绝对脑内出血,凶多吉少! 不想周云徽忽然弯腰,猛地抱住提尔,双臂紧紧箍着对方,下一刻他双臂的衣料熊熊燃烧,霎时就将提尔身上的衣服也引燃。 这可不再是什么小火苗,上来就是要命的烈焰。 “咣当——” 周云徽被再一次踢飞出去,地上滚几圈,才停下,顺带着也滚灭了手臂的火。 袖子都烧干净了,皮肤一片红,不过看着没烧伤,顶多烫了烫,显然他对火焰还是有控制的。 提尔看着清爽多了,衣服上只两小块淡淡的印记,就是被周云徽胳膊箍得最紧的地方。要不是亲眼看着他俩分开,观战众人绝对会以为周云徽压根没近人家的身。 “怎么可能,”周云徽不意外提尔能摆脱自己,意外的是文具效果,“我刚刚明明把你烧着了……” 提尔朝仍处于昏迷的崔战那边轻抬下巴:“他拼到最后都没能碰我一下,你觉得你为什么可以抱住我烧?” 周云徽错愕,短短几秒,眼里划过无数复杂情绪。 他还真以为自己偷袭得手了,殊不知,人家逗着他玩儿呢。 “不过你开窍还算快,”提尔的语调毫无起伏,就像在完成既定任务,“不要以为能远距离攻击就一劳永逸了,记住,没有人会傻站在那里等你点火的,想烧,就要自己找机会。” 周云徽完全感觉不到对方在“点拨闯关者”上的热情,但对方给的意见,又都是很有针对性很到位的。 “还有,同归于尽这种招数,只能用一次,最好留到你真不想活的时候。”提尔转身走回原本的位置,再度调出半空投屏。 周云徽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他是真的差一点就不管不顾了,想着就是死,也得抱着提尔来个玉石俱焚,让他知道知道,装逼遭雷劈。提尔踢飞他的时候,正好是他准备放弃对火焰的控制,让烈火自己嗨的时候,要真那样,现在就不是两条胳膊被烫红的事儿了。 提尔是看准时机踢的,这个认知让周云徽感受到了更深的恐惧——对方了如指掌的的不只是战局,还有他们的战斗心理。 第九、十张照片接连翻开—— 忧郁中分小卷发,外号“五五分”,空气狙击,外号…… “没外号?”郑落竹一直好奇空气狙击的名字,因为整个闯关过程,他听过“和尚”、“全麦”、“五五分”、“探花”,唯独没听过空气狙击的外号,“那总有名字吧?” 探花替甜甜圈表态了:“除了组长,其他人不能用名字。” 郑落竹:“那就起外号啊。” 不让用名字又不起外号,永远当“哎”“喂”“那谁”? “他自己起不出来,我们给起了他又不满意。”一提这事儿,甜甜圈组员都关注过来了,显然腹诽已久。 探花:“我起的‘神枪手’,他嫌土。” 和尚:“我起的‘暗杀者’,他嫌俗。” 五五分:“我的‘百步穿杨’,他说不像人名像文具。” 全麦:“我看他那么事儿,干脆没起。” 郑落竹看向关组长:“你没帮忙?” 关岚:“糖糖。” 郑落竹:“当我没问。” 彼时空气狙击已经进入战场,和提尔面对面了,但从冷峻的侧颜看,他好像仇视整个车厢。 被迫在隔壁一个人孤单的南歌,忽然出声:“莱昂。” 郑落竹和草莓甜甜圈一起看他:“?” “《这个杀手不太冷》,没看过?”南歌抬起手,模仿空气狙击,朝他的背影开了一枪,“砰,狙击少女心。” 草莓甜甜圈无语。 郑落竹一言难尽。空气狙击那是狙击少女心吗,那是一枪要你命。 空气狙击停住脚步,缓缓回头,望向南歌。他的脸部线条冷硬萧索,有种夜色迷离的淡漠:“他是怎么狙击少女心的?” 南歌歪头:“一个职业杀手,救了一个小萝莉,教她用枪,和她一起生活,最后又为了保护这个少女,牺牲了自己。你别听我讲的干巴巴,电影真的超酷超浪漫,莱昂迷人得要命,既冷酷又童真……” “通过。”空气狙击干脆利落,当下通知组长及队友,“就莱昂了。” 郑落竹、草莓甜甜圈:“……” 谁他妈能想到人家要走的是浪漫派! 五五分的数据如下: 智力a 体力b 攻击力a 防御力b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给我刀] 莱昂的数据如下: 智力a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初级狙击者] 虽然两人之间只差了一个减号,虽然两个人都是绝对的攻击性文具树,但对战过程截然不同。 五五分的文具树,是可以随时随地弄来一把刀到手里。近战的时候,这个简直太实用,不怕被敌人缴械,因为自带兵器库。但问题也很明显,一,他每次只能弄出一把刀,三刀流之类拉风的造型,想都不要想;二,他的近战技术,还有待提升。这不像周云徽的[星星之火],想怎么烧怎么烧,想用刀伤人,就得有相应的战斗技巧。 不过能进甜甜圈,五五分也不是泛泛之辈,在被提尔单方面暴揍到吐血之际,终于成功改变“刀”的外形,召唤来的再不是匕首或者短刀,而是一把带着弧度的半长砍刀。 砍刀救了他的命。过关。 相比之下,莱昂借着新名号的势头,一路顺风顺水。 他的[初级狙击者],严格意义上讲其实不算“狙击”,因为只能射出“空气箭”,这也是每次他出手,产生的都是冷兵器划空气的声音,而非子弹或者其他。 不过他的能力实在太全面了,攻防兼备,从数据就能看出来——aaaaa,五a景区。他的防御力不是来自文具,而是来自他自己的身手,一招一式都看得出来,是练过的,格斗、搏击、擒拿好像都有,但交战过程太短,看不出更多。 提尔给他的建议就一条:“别被学过的东西框死了,有时候自由发挥,会有更多惊喜。”说完他瞥了角落里的崔战一眼,又补半句,“但也别太疯。” 有人疯起来带劲儿,有人疯了就疯了,显然莱昂同学还是适合点到为止。 崔战就在这后半句中醒来的,耳朵只捕捉到一个“疯”字,就知道说自己呢,晕乎乎地抗议:“别他妈拿我举例。” 围观众人没好意思告诉他,趁你晕菜,都举两回了。 至此,十人通关,还剩三人。 关岚,唐凛,范佩阳。 提尔又一次回到投屏前,却迟迟没再翻照片,似在想什么。 很快,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通关率好像有点高啊……” 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十三人太少,可这稍不留神,十个人过去了,通关率100%。 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他转过身来,眼底渐沉,就像湖水笼上夜色:“我好像心太软了……” 提尔的声音很轻,却让人莫名寒意。 这不是故意说给他们听,或者变相恐吓什么的,他是真的在反省。 “算了,我可没力气再来一遍。” 反省归反省,放弃也快。 “已经过关的算你们运气好,”他的目光准确找到唐凛、范佩阳和关岚,轻飘淡漠,又冰冷异常,“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第十一张照片翻开:唐凛 智力? 体力? 攻击力? 防御力? 综合危险等级? 文具树:? 一连六个问号,看得提尔也只剩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总终于要华丽登场啦~~ 38、守护者 搞不清楚状况的不止提尔,确切地说, 除了范佩阳和郑落竹, 在场其他人都很错愕。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 在某些设定里, 如果遭遇的boss过于强大,它的数据在玩家这里就是“???”, 意为深不可测,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再上。 但唐凛再强,也不可能强大到连这个闯关世界都无法参破他的数据,何况整个闯关过程,唐凛也只贡献了智慧,论战斗力, 他和探花基本持平。 这样一个人,数据是问号, 根本说不通。 其他人是彻底的一头雾水,提尔却在最初的诧异过后, 慢慢看向唐凛,带着探究和打量。 唐凛站起来,和前面的每一个闯关者一样,该应战了。 手上忽然一疼,握着他的人不仅没松, 反而加重力道。 唐凛挣了两下,没挣开,脸色微微不悦。 范佩阳攥着他的手, 起身,如刀的眉峰下,目光不容置疑:“我替你。” 唐凛眯起眼,清淡的眉心紧蹙,是真的不高兴了:“你替我,谁替你?” “喂,”提尔抱着胳膊,眼里满是讥诮,看笑话似的,“我好像没说过可以代替。” 空气一瞬间冷下来。 范佩阳缓缓看他,声音像最极寒之地的冰:“他连文具树都没有,怎么和你打。” 提尔毫无责任心地耸耸肩:“那是他自己的问题。” “范佩阳。”唐凛叫了他的名字。 只是淡淡的三个字,带着薄霜一样的微凉,却不可思议地让本就变冷的空气,又急剧降温了好几度。 范佩阳和他对上视线。 唐凛举起被死死握着的手:“我去,最多死一个,你非拉着我,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一起死,你要不要再算算这笔账。” 范佩阳不算账,他只知道:“我拉你进来的。” 拉人进来,就是负责到底。 唐凛忽地笑了:“你拉我进来没经过我同意,所以现在也不用尊重我的意见了,是吗?” 如果范佩阳的冷是利剑,唐凛的冷就是风,利剑只会划破皮肉,风却能深入骨髓。 所有人都没见过唐凛这一面。 他把最温柔和最锋利的,都给了范佩阳。 范佩阳却有一霎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 这些年两人为公司忙碌,唐凛逢人带笑,八面玲珑,让他几乎快忘了,当初的唐凛也是肆意锋芒的。 那个唐凛永远只忠于自己。他想做的事,再艰难再委屈,他也义无反顾;他不想做的事,谁逼都没用。 就像现在。 禁锢着他的力道松了。 唐凛抽出手,走进战场。 透明墙围起。 范佩阳没坐,就站在原地,紧贴着透明墙,眼神骇人的压迫。 这种情景提尔见得多了,每次守关都要收获几道仇视,之于他,不痛不痒。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总觉得不太舒服,像被最野的暗夜生物盯上,随时提防他扑过来咬一口。 皱眉之际,唐凛已到面前。 提尔不急着打,看着投屏上的迷之数据,又看看唐凛:“解释一下?” 唐凛知道他肯定会问,不过在回答之前:“我想先知道综合危险等级和文具树都是怎么来的。” 两个问题都是大家关心的,透明墙外竖起一双双耳朵。 “这么简单的事,我以为你们早就应该想到了。”提尔全无迟疑,显然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机密,“文具树,是根据你们在前面关卡中用到的所有文具数据,汇总而成。哪类文具操控得最熟练,文具效果发挥得最好,文具树自然就会分化成哪个方向。而综合危险等级,则是文具树和当前自身素质,两者结合评定出来的。” 和他想得一样。 唐凛再无疑问,坦然道:“我没闯过前面的关卡。” 没关卡,自然也就没数据,真相其实很无趣。 观战众人有听没懂,不闯关怎么到这里的?上头有人?破格空降? 提尔微微挑眉,等着进一步说明。 唐凛直来直去:“我是被人许愿带进来的。” 许愿屋。 这一环节,全场包括提尔在内,都清楚。 再结合之前范佩阳那句奇怪的“我拉你进来的”……谁干的明摆着了。 不明真相的围观众人,一言难尽地看范佩阳。 “操,多大仇多大怨啊……” 郑落竹一一瞪回去:“你们懂个屁,我老板……” “闭嘴。”范佩阳的声音极沉,山雨欲来。 郑落竹一惊,下意识看“战区”。 提尔还在原地没动,但明澈的眼里,杀意淡然而清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过这一关的,只是你混得过一关,也混不过下一关,不如早死早解脱。” 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像即将碾死一只蚂蚁。 “这里不需要废物,要怪就怪带你进来的人吧。” 轻哼一样的尾音还在空气里,提尔已到跟前,速度快如闪电。 然而唐凛更快,不是速度快,而是启动早,在提尔最后一句话说一半时,他已开始往旁边躲。 提尔的拳头擦着他腰侧过去,挥了空。 唐凛脚下未停,趁提尔意外的刹那,将彼此的距离重新拉到两米远。 提尔转过身,面对他:“你躲得倒早。” “是你话太多,”唐凛说,“反派总是话多。” 提尔勾起嘴角,身形一闪,再度欺到唐凛面前。 唐凛同样早一步启动,又和提尔错开一个身位。 可下一秒,提尔竟然水平瞬移,又和唐凛面对面了。这次唐凛再没得跑,提尔一拳直接把他打到了透明墙上。 唐凛沿着透明墙滑落下来,疼得咳嗽,肩膀不住地抖。 提尔怜悯地走近他:“何必挣扎呢,我越轻松,你死得越痛快,大家都省事。” 挣扎的确没意义。 提尔的优越感和蔑视都是有道理的,他只拿出十分之一能力,甚至可能十分之一都不到,就能将拥有文具树的闯关者踩在脚底。何况他这样连文具树都没有的。 可唐凛不想等死了。 他在病床上等死了两年,这辈子所有的佛系,都在医院里耗尽了。就是死,那最后一点火星,也要他自己来烧。 猛地跃起,唐凛直接扑到了提尔身上,抬臂就是勒颈,一点余地没留。 提尔万没料到他看着冷漠淡然,疯起来比崔战都野。 可惜没文具树…… 提尔难得起了惋惜,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动作,抓住胆敢勒他脖颈的胳膊,用力一扯,直接把唐凛整个人扯飞了。 “咣当——” 唐凛重重摔到地上,那声音观战者听着都疼。 冷汗布满唐凛额头。 他浑身疼得要命,想再起来,至少得缓个一分钟。 可提尔没这个耐心。 寒光一闪,提尔手里多了把漂亮的短刀。 前面十个人,除了何律,他都是赤手空拳,可即便对待何律,那刀也不过随便一扔,只为破他的“规矩”。 不是他们不如唐凛,不值得动刀,而是一旦动刀,就没余地了。 所有人都明白。 这不是刀,是留与不留的分水岭,是决绝的杀意。 唐凛还没缓过疼,已被提尔逆着光的身影笼罩。 世界暗下来。 提尔一刀下去,直奔唐凛白皙的后脖颈。 可以预见的血光和惨烈。 “嗷——” 一声莫名狼嚎,打破了窒息空气。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郑落竹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 只见唐凛后肩像污渍的一块黑,忽然窜起来成了一团黑雾,带着寒风呼啸一样的嚎叫,缠住提尔落刀的手腕。 刀尖几乎已经贴上唐凛皮肤了,但就是迟迟落不下去。 那黑雾的后半部渐渐落地,前半部还缠着提尔,然后两者一起清晰,赫然一头黑色狼影。落地的是狼身,缠着提尔的是狼头,獠牙尖利的嘴正狠狠咬住提尔手腕! “夜游怪?!” 这一声不仅是观战者的惊呼,更是提尔的不可置信。 极度的讶异让他忘了防御。 獠牙成功刺破皮肤。 尖锐的疼痛让他本能攻击,没被咬住的手直接一拳打过来。 夜游怪咻地散成黑雾。 提尔也穷追猛打,按着微微渗血的手腕后退两步。 黑雾重新凝聚成狼影,挡在唐凛身前,卫士一样:“嗷——” 观战者彻底看傻了。 这是什么操作?便携式夜游怪? 提尔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夜游怪不可怕,这对于他,顶多算个资质还不错的闯关者,可夜游怪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够离奇,还护着一个没文具树的闯关者,更是前所未闻。 “你怎么把它带进来的?”提尔需要静静。 唐凛也一万个没想到。刚才的瞬间,他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甚至开始想,死后应该也像那些人一样,笼罩着紫光飘,就是不知道会飘到哪里。 然后这狼影就出来了。 他只和一只夜游怪打过交道,不知道其他狼影长什么模样,但他莫名就能确定,这是他的那一只。 因为狼影现在威吓着提尔呢,还不忘拿尾巴蹭他裤脚,见缝插针地谄媚。 唐凛挣扎着站起来,忍着疼调整呼吸:“不是我把它带进来的,是它偷偷跟进来的。” 唐凛没看见狼影怎么出来的,但透明墙外的南歌一直指自己后肩呢,前后一联系,唐凛就知道大概了。 “不可能,”这个解释,提尔半点不信,“夜游怪从来没进过关卡。” “它现在进了。”唐凛耸肩,结果得意忘形牵动痛处,倒吸一口气。 提尔看着眼前的狼影,就像在看一个假冒伪劣品:“攻击闯关者是它的天性。” 怎么可能不攻击还保护?而且是偷偷跟进来保护? 唐凛伸出一只手,不敢太弯腰,怕疼。 狼影直接站起来,那头往上顶到他掌心,自己蹭。 “你看见了。”唐凛真不想炫耀,都是被逼的。 观战者眼睛都亮了。 这他妈什么驯兽天赋,太酷炫了。 提尔心绪起伏,解决唐凛和夜游怪简单,但弄不明白个中缘由,让他烦躁:“你用了‘暗夜驯兽师’?” 唐凛也怀疑是这个的售后效果,故而如实回答:“用了,七天前。” 提尔:“不可能,文具时效早过了。” 唐凛无奈看他:“每一个‘不可能’,都可能被打脸,你确定不再多想想?” 提尔:“……” 关底boss被搅和乱了,唐凛却没有。 如果不是,那就只剩一种可能,狼影记得他的手下留情,一直惦记着报恩呢。 攻击闯关者是它的天性? 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唐总来晚了,我自pia!明天继续酷炫~~ 39、文具树 夜游怪的出现,让战场出现了对峙局面, 可这对峙源于“意外”, 而不是“实力”。 再说明白一点, 只和提尔自己的情绪波动有关。 而现在, 他眼中的烦躁正在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平静, 和轻蔑。 “我不喜欢投机取巧的人。不管你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又用了什么手段让它听话,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显得与众不同,让我给你通过,恐怕要失望了。” 唐凛无辜地看他:“我从没说过自己与众不同,你非要强调一遍, 看来是真有点打动你了。” “……”无言对视两秒,提尔反倒坦然了, “是有点特别,但还不够。” 短短九个字, 一人一狼就被判了死刑。 唐凛不再多费口舌。 身上的疼又卷土重来,他在意的却是绑在小腿的短刀,那是范佩阳让他用来防身的。 隔着长裤看不到,但每次动腿,都知道它还在那儿。 和提尔硬碰硬毫无胜算, 所以这刀只能出鞘一次。出鞘,就要通过。 狼影感觉到提尔的杀意,弓起背, 拉出凶狠长嚎:“嗷——” 狼嚎在车厢里久久回荡。 提尔眨眼功夫就到狼影面前,抬腿就是一脚。 狼影散成黑雾,让这一脚提空,而后又迅速凝聚,猛地咬上敌人刚收回的右腿。 提尔嘴角冷冷一勾,对这撕咬毫不在意:“还没有夜游怪敢在我身上留牙印,你走运留了一处,应该见好就收的。” 语毕,他左腿已照着狼影狠狠踢去。 “嗷呜——” 狼影痛叫着,被踢飞到车厢尽头。 唐凛心里一疼。 你倒是松口啊。不松口就不能变回黑雾,必然挨这一下,挨完了你不乐意松口也得松,亏不亏,傻不傻。 然而心疼没影响他的攻击速度。 这是狼影用自己给他换来的机会,错过就没了。 趁着提尔还没把目光从狼影那边收回来,唐凛拔出短刀,一记横切,目标就是提尔最脆弱的脖颈。 两次下手,都是脖颈,都是杀招,因为对待强大的敌人,不遗余力才可能活命,手软,就等于送自己下地狱。 观战者在唐凛出刀的一刻,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提尔还保持着偏头姿势,这一刀绝对躲不过! 可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了,这世上没有“绝对”。 提尔看也不看,居然抬手稳稳抓住唐凛横切过来的小臂,用力一折! “咔——” 所有人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唐凛的脸色刹那间白得像纸,可他皱紧了眉头一声未吭。 刀从手中滑落。 提尔用另一只手接住了,轻声道别:“再见。” 没半点迟疑,刀尖冲着唐凛心口扎下去。 忽然,一抹黑色狼影凌空而来,生生替唐凛挡了这一刀。 整个刀刃刺入狼影腹部。 “嗷——” 嚎叫声没有疼痛的凄厉,竟然还在威吓敌人。 提尔眼里毫无波澜,手上未停,一刀划到底。 只是一团黑影,狼的轮廓罢了,然而所有观战者都好像看见,一头骁勇的狼,正被开膛破肚。 还是用唐凛的刀。 狼嚎声渐渐弱下去,最终没了动静。 提尔将挂在短刀上的狼影甩下去,就像在甩一张兽皮。 唐凛红了眼,仿佛忘了自己刚折断手臂,弓起背,蓄满全身力量,用同归于尽的凶狠扑向提尔,也像一头疯狼! 提尔持刀的手微微握紧,不介意再开膛一个。 就在这时,被甩到地上的狼影,散成黑雾,细看,扩散开来的黑雾里,有零星的颗粒在闪紫光。 提尔怔住。 死去的夜游怪散成雾,彻底消失,这不奇怪,但怎么会有紫光…… “咻——” 原本扩散着的黑雾突然汇聚,一刹那就凝成了一条细细的黑色雾带,夹着奇怪的紫光,直奔唐凛而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无论是唐凛,还是提尔。 那雾带已经像条蛇一样,钻进了唐凛手臂。 就是骨折的手臂。 也是猫头鹰图案的手臂。 雾带消失得无影无踪,猫头鹰图案却开始疯狂闪烁。 唐凛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席卷全身,下一刻,脑中忽然浮现一棵文具树。 他抬不起骨折的手臂,却可以用意念清晰看见这棵文具树,和树根处的永久性文具—— [狼影幢幢] 唐凛全神贯注,动心起念。 透明墙内忽然被一块块黑色雾影席卷,它们流动而密集,就像无数个狼影簇拥着,重叠着,充斥了整个战场。 观战者看不见战况,提尔也被剥夺了视野。 唯有唐凛,在这密不透风的黑雾里,看得竟愈发清晰,犹如秋日望平川。 不给提尔任何适应机会,他抬起没受伤的手,一把抓住提尔手腕,不夺刀,直接扭转方向,让他自己刺自己。 提尔猝不及防。 他全部心神都在这突发的变故上。对战区是绝对不可能用一次性文具的,这不是他的规矩,而是首节车厢的设置,所以唐凛用的只可能是文具树。但在几分钟之前,他还根本没有文具树! 一连串的思索让提尔更加混乱,什么防御、感知都迟钝了,等回过神,刀已碰到脖颈。 提尔别无选择,只能抬另外的手臂去挡。 刀刃划过小臂。 挡这一下,足够提尔反击了,他手腕用力,直接挣开唐凛钳制。 唐凛被震开的手疼得近乎麻木,和另外一条骨折的手臂一样,都接近废了,可提尔连伤都没伤到,只被划破了袖子。 再没机会了。 唐凛比谁都清楚。 悬殊的敌我差距,让提尔根本不必视野清楚,依然能轻易夺取他性命。 提尔也清楚。 可他不想做了。 “通过。” 观战者们还对着一片黑雾懵逼,就听见雾里传出简单明了两个字。 然后,声音又没了。 提尔不说话,唐凛也不说话,黑雾还在。 静默数秒后,又是提尔的声音,只是比刚才高高在上的“通过”,多了一丝不情愿:“不管你用的什么,收了。” “谁先说话谁就输”的较量,提尔,败。 黑色雾影消失,但没散,而是聚成一个狼影,围着唐凛脚边一个劲儿的蹭,讨奖励似的。 唐凛想给它个笑,可眼底漫起的却是水汽。 文具是他操控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只是一个影子,摸不到,碰不着,真真正正的一片雾。 轻轻呼出一口气,唐凛压下眼里的灼热,重回冷然。 文具效果解除。 黑影散成细雾,钻回唐凛手臂,猫头鹰图案随之一闪。 所有人都看懵了。 刚刚夜游怪明明就死了,怎么一个眨眼就死而复生?还复生到唐凛身体里了?后来的漫天黑雾又是怎么回事,一只夜游怪可绝对搞不出这么大的“黑幕”。 相比之下,提尔被割破了袖子,反倒不算惊奇了。 提尔同样有疑问,可他不用自己想,直接上前捞起唐凛骨折的手臂,点开。 唐凛疼得呼吸一滞,额头立刻冒出汗珠。 但下一刻,他和提尔一样愣了。 里,文具树的树根处的确解锁了第一个永久性文具[狼影幢幢],但却不是他原本的那棵文具树,而是在旁边又长出来一棵新的,解锁出文具的是这第二棵新文具树。 至于原本那棵,仍顽固地坚持着只散叶,不结果。 唐凛抬头,疑惑地望提尔,等一个解释。 结果提尔抬头,同样的眼神望他。 “不要告诉我你也不懂。”唐凛淡漠的眼里,一片嘲讽。 提尔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和透明墙外那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凑到一起了。一个重压迫,一个轻嘲讽,两个极端,却殊途同归,都是轻易就能让人很不爽。 “夜游怪,本质上是一种能量体,所以它才能以实体和雾的两种形态存活。但实际上,能量的存在形式绝对不止两种,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让它认准你,但很显然,它现在就在你的身体里,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活。” 提尔说得清晰笃定,其实只有“夜游怪是能量体”是确定的,其余都是他的推测。但被一个闯关者嘲讽,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必须拿出权威…… 唐凛:“你也是半猜半蒙。” 权威坍塌。 唐凛低头看向那个文具,声音里蓦地掠过一霎温柔:“但应该接近事实。” 狼影还陪着他,这次不用沾他衣服上了,直接就在他的身体里。 从今以后,去到哪里,都带着你。 “我原本的文具树还会开吗?”唐凛抬起头,直视提尔。 原本的? 观战者们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我也想知道,”提尔这话没作假,“关卡开放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拥有两棵文具树的闯关者。” 唐凛:“‘关卡’是单指这一关,还是上面都算上。” “都算上,所以……”提尔放轻声音,一字一句,像祝福,更像威胁,“你,千万别给我死。” 说完,他抬手在半空中点了几下。 应该是有投屏的,可这一次,只有他自己知道投了什么界面,观战者们只能看见他点击空气。 随之,一道淡金色光芒笼罩唐凛。 观战者彻底惊呆了,治愈性文具?这售后服务也差太多了吧! 唐凛毫无防备,舒服的温暖感已流遍全身,所有伤痛被悉数带走。 光芒散尽,唐凛就像在清晨苏醒,日光明媚,神清气爽。 透明墙消失。 观战者们一下子活了。 五五分:“真有两个文具树?” 和尚:“快让我看看……” 周云徽:“你藏得够深啊,夜游怪都带进来了。” 探花:“能不能透露点方法,也让我复制一下成功经验。” 崔战:“你他妈打架怎么比我还疯,不过我喜欢……” 唐凛没理好奇宝宝们,直接走到范佩阳面前。 范佩阳已经坐下了,脸上没任何表情,也不看唐凛,好像刚刚站在那里,几乎要用眼神把透明墙烧穿的人不是他。 可就在他站过的位置,地上一滴不起眼的红。 那是顺着他右手滴下来的,砸到地上,一朵细小血花。 唐凛去抓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右手。 范佩阳一闪,不是躲,是拒绝,眼里结了寒冰,周身气压低得能伤人。 唐凛知道,他生气了。 换位思考,自己也会气,那种明明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能把人逼疯,他懂。 但重来一次,他选择不变。 抬手臂点了两下。 同样的淡金色光芒,笼罩范佩阳。 手上的疼痛顷刻消失。 是。 范佩阳不可置信抬头,发誓唐凛绝对在挑战他的怒气极限:“你对我用幻具?” 一点小伤,唐凛竟然把唯一的治愈性幻具就这么用了。 唐凛挑眉:“你的质问有点模糊,是给‘你’用不对,还是给你用‘幻具’不对?” 范佩阳:“……都不对。” 没有咬牙切齿,已经是范总最大的修养。 唐凛浅笑,声音像鱼儿跃出水面,不安分的顽皮:“我已经用完了,你该早点说的。” 范佩阳:“……” 趁着范总搜肠刮肚找反击,唐凛出其不意伸手,成功将对方藏在口袋里的手逮捕归案。 果然,掌心破了,这得是拳头攥得多紧。 可以麻痹痛觉,却没法真正疗伤,不过这点小伤,也的确不用处理,伤口已经自己凝住了。 范佩阳压着心里濒临喷发的火山,等待唐凛自己反省。 唐凛放下他的手,抬起眼,认真严肃:“你浪费了我一个幻具,不把提尔打趴下,是不是说不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范总真是被吃的死死的啊…有小伙伴说,想象不到唐总这么强势,当初范总怎么伤的唐总。你们要知道,当初唐总带着感情嘛,人一有感情就有了软肋,哪像现在,唐总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2333 40、蛋糕有毒 范佩阳能不能把提尔打趴下,围观者们不知道, 但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你为我流血我给你治疗的, 可全落进他们眼睛里、耳朵里了。 不想听不想看都不行, 简直是硬塞,塞得众人心绪难平。被提尔虐也就算了, 还被别个闯关者虐钱虐感情,这上哪说理去? 周云徽问何律:“一个治疗幻具,现在市价多少了?” 何律想了想:“治愈性的十万起吧,这种不愈合伤口单纯止疼的,至少也七八万。” “……”周云徽刚才是心疼,现在是扎心。 那么个小伤口, 想止疼吹口气都管用,为什么要浪费七八万的文具, 壕无人性啊! 草莓甜甜圈们对钱不在意,他们更念情。 五五分撩一下自己的小卷发, 忧郁一叹:“幻具说用就给组员用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组长真没见过。” 和尚托着个鹅蛋脑袋,伤春悲秋的:“是啊,组长就应该我行我素爱谁谁, 偶尔出个选择题敷衍一下队友情,足够了。” 全麦凑过去,刚要加入, 旁边传来关岚悠悠的声音:“那组长以后多请你们吃蛋糕,好不好?” 全麦一个腰部用力,生生把上半身又移了回去,正襟危坐:“你们别暗搓搓指桑骂槐,咱们组长差哪儿?要武力有武力要颜值有颜值要海拔……咳,有颜值。” 探花抬头望天花板,假装冥想。 莱昂闭目养神,整个世界与他无关。 唐凛坐回范佩阳身边,脸上仍淡淡的,实则心情明朗。 关卡通过了,文具树开了,还把范佩阳治住了,超有成就感。 和范佩阳相处是一门学问,刚创业那会儿他还没精通,天天被这位范总气得半死,后来磨合磨合,才找准范佩阳的脉,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顺毛摸,什么时候顶风上,摸得透透的。 不过越是这样,越让唐凛想不通,那个和范佩阳谈恋爱的他,怎么做到恋爱多年只留一张偷拍照的。 失败。 隔着记忆的鸿沟,唐凛毫不客气给另一个自己下了评语。 提尔似乎对于自己被割破的袖子很介意,皱眉看了又看,还是伸出手指勾往下一勾。 “嘶拉——” 清脆的布料扯断声,半截袖子落下,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 提尔这才转向投屏,在仅剩的两张照片里,难得好心情地挑选了片刻,最终点了左边一张。 照片翻开:关岚 智力:s 体力:a 攻击力:a+ 防御力:b+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蛋糕有毒] 大家料到关岚不会低了,否则也当不上这个甜甜圈组长,但数据出来,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谁能想到关岚的智力竟然是“s”。智力可不只是知识,他还包括一个人的反应速度、应变能力等等。 一个“s”,一个“综合a+”,绝对的目前全场最高。 其实也不用“目前”,一共十三个人,现在就剩范佩阳了,三大组长也好,草莓甜甜圈们也罢,承认他不弱,但数据超过关岚?几乎没可能。 “攻击力a+……”提尔显然更重视战斗性数据,徐徐抬眼,瞥向关岚,“还真看不出来。” 关岚含着棒棒糖,眨了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长,轻轻一眨,像蝴蝶扇翅膀。 组长一扇翅膀,组员就知道飓风要来了。 光头、五五分、全麦、探花,一起咽了下口水。 关岚最恨两件事,一,说他个子矮,二,质疑他战斗力不行。提尔上来就戳中之一…… 提尔:“你的体力a也很让我意外,是矮子比较灵活吗?” 草莓甜甜圈组员:“……” 很好,仇恨100%。 关岚咬碎了棒棒糖,丢掉纸卷棒,起身走进战区,和提尔隔着一米半左右,正面相对。 他只到提尔胸口,整个人白净净,粉扑扑,像个漂亮的娃娃。 提尔不由得多看两眼,不是觉得好看,而是感慨于文具树的精准。闯关者们也许不懂,但他们清楚,文具树,或多或少代表了持有者的气质。比如勇猛者,文具树也多是孔武有力型;保守者,文具树便多是防御。而眼前这个,长得就像一块可口糕点,文具树[蛋糕有毒],单看“蛋糕”二字,简直是量身定做。 至于如何“有毒”,提尔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今天晚上好几个文具树都是第一次见,极大增加了他的乐趣。 “对战开始之前,先讲讲你的文具树。”提尔说着,环顾四周,建起透明墙。 “啪嗒。” 一块黑森林蛋糕落到提尔的脑袋上,透明墙才建起3/4。 提尔茫然一秒,然后重重皱起眉头,伸手在头顶一抹,软乎乎,湿叽叽,让人真的一点都不想拿下来看。 “手感如何?”关岚眼巴巴望着他,“a.云朵;b.沙滩;c.羽毛。选一个?” 提尔:“……” 观战者们:“……” 就那巧克力蛋糕坯加巧克力酱加巧克力奶油加巧克力碎屑的融合手感,给那三个美好选项亏心不亏心。 这还没算上“视觉”呢,那丝滑的黑褐色…… 提尔还是把手拿下来了,于是触感+视觉,体验全方位。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他能清晰感觉到,一阵麻痹从沾了蛋糕的手心,渗入皮肤,透进血管,随着血液正在往手臂上面去…… 先讲讲你的文具树? 关岚直接演示了。 深吸口气,提尔凝住心神,慢慢减缓血流速度,将毒素禁锢在小臂的范围内,同时提高代谢率,加快毒素的分解速度。 围观众人以为关岚只是砸了个蛋糕当开场,从形式上给提尔一个下马威,直到提尔一动不动,专心凝神,关岚优哉游哉隔岸观火,大家才后知后觉,靠,蛋、糕、有、毒。 不是非要像对待奥丁的凶狼那样,进了眼睛或者嘴巴才行,通过皮肤就能渗透,这根本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 两三分钟,提尔才完全把毒素代谢掉,抬起眼对上关岚,一片阴云:“我还没说开始。” 何止没开始,连透明墙都还没围好。 最后一点糖渣,在关岚的舌尖融化,丝丝的甜:“你给了我组员这么多中肯建议,我也给你一个。不是什么都会按照你的节奏来的,世界很残酷,你要学会适应。” 提尔:“……” 鉴于关底boss的脸色太难看,甜甜圈组长主动收了文具。最好的时机已经用完,没能伤到对方,后面都是白搭。 随着文具树的解除,提尔手上和头上的“蛋糕泥”立刻消失,清清爽爽,一点痕迹都没留,就像它们从未出现过。 “这是你目前能操控的最大毒性?”提尔一边问,一边皱眉,总觉得还能闻到该死的巧克力味。 “是,”关岚大方承认,“可惜还是杀不掉你。” 提尔嘲笑似的轻哼:“想杀我,等你能活着闯到后面,也许可以试试。” 关岚对这个答案不意外。 他用的是全身麻痹,如果中毒的是闯关者,不死,人也废了,除非治愈性文具,否则没救,哪怕他解除文具效果,也改变不了已经进入人体的毒素。可提尔直接把毒素化解了,整个过程更是短到惊人的两三分钟,实力差距不言自明。 但是—— 后面? 不止关岚,每个人都在心里特殊标记了这两个字。 后面是多后面,那时的他们真的可以达到提尔的程度,甚至比他更强? 提尔没耐心再多说,巧克力味熏得他头疼。 关岚的文具树在攻击上的潜力绝对不止“a+”,加上他的剑走偏锋——虽然提尔更愿意称之为狡猾刁钻——未来绝对会更难缠。 这恰恰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提尔:“通……” 关岚:“别急,你问了我问题,我还没问你呢。” 提尔:“文具树要你自己摸索,上面有什么关卡我更不可能告……” 关岚:“巧克力那么好吃,你为什么讨厌?” 提尔:“……” 关底boss封闭听觉,深呼吸。 世界清静了。 “通过。”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多看这位,一秒都不想。 关岚带着些许遗憾,弯了眉眼,像新月:“多谢。” 透明墙还没来得及完整,便消失。 关岚从口袋里又掏出个棒棒糖,撕开糖纸,快乐舔舔舔。 他也有这个资本。 纵观全部十二人,除了南歌和探花,因性别属性和文具属性,跳过了和提尔直接交手的环节,其余哪一个不是经历摸爬滚打,才艰难过关。狼狈的如郑落竹、崔战、和尚等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遍布内外伤;好一点的像莱昂,和提尔没过几招,也多少挨了两下。 只有关岚。 没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攻击得出其不意,通过得干脆利落,从始至终站位都没动,和提尔更是连个衣角都没碰。 组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这回连探花和莱昂都加入了。 要不人家是组长呢——每一个甜甜圈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同样感慨。 提尔对着最后一张照片,迟迟没点。 十三人,通过十二个了,要是接下来这个还通过,他真不用干了。别人不会管你遇见的闯关者多优秀或者多奇葩,正常思维,通关率都不可能100%,你百了,就很难讲清楚。 “照片底下是我,还有什么悬念吗,值得你想这么久?” 没有等人习惯的范佩阳,已经站起来了,脱掉大衣交给郑落竹,剪裁合体的衬衫,尽显他挺拔的肩背,倒三角的身材隐约可见,又透出一丝优雅。 他解开袖扣,不紧不慢将袖口挽上去,手臂漂亮的线条竟和提尔旗鼓相当。 明明没做什么,空气却一霎充满了压迫感。 探花在抢钥匙车厢离开得早,对范佩阳的战斗毫无印象,偷偷问和尚:“他很厉害?” 和尚也说不好,因为没直接交手,只能依稀回忆:“反正气势挺唬人。” 这个探花相信。 因为现在的范佩阳,已经带上了生人勿进的气场,每动一下,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危险,而且动作越轻缓,那种危险性越强烈。 全麦可不觉得范佩阳只是虚张声势,气势这种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他们vip到底谁是组长?” 五五分纠结半天,还是不行:“我现在也说不准了。” 一路战斗过来,不可能不点击手臂图案的,这位现在解袖口,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进入这个车厢后,确定暂时无战,人家又把解开的袖口重新系上了。 这种不通关就是死的节点,还这么讲究细节和体面,得是多逆天的心理素质。 “照片底下是你,没悬念,同样——”提尔转头看范佩阳,“你的结果,也没悬念。” 范佩阳微微挑眉:“我以为到了第十三个,你会省略说狠话的无意义环节。” “不是狠话,是通知。”提尔平静,平静得近乎冰冷,“不管你实力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过,所以你放弃抵抗,会走得舒服点。” 范佩阳倒感兴趣了:“理由。” 提尔:“淘汰率可以低,不能为零。” 范佩阳:“关卡的潜规则?” 提尔:“你可以这么理解。” 范佩阳:“不通过就死?” 提尔:“你运气不好。” 范佩阳点点头,抚平最后一丝褶皱,袖口彻底平整。 “知道了,翻照片吧。” 提尔意外:“你还要打?” 范佩阳:“有人让我把你打趴下,你运气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啾一口=w= 41、懒人的福音(上) 有人就想死得凄惨,提尔不介意满足。 最后一张照片翻开:范佩阳 智力:a 体力:s 攻击力:a+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文具树:[懒人的福音] 数据刷出的一刻, 提尔微怔。 还真把潜力顶尖的家伙留到了最后, 他今晚的运气, 说不定也被斯芬克斯诅咒了。 观战者们受到的冲击则远比提尔大得多。 谁强谁弱在提尔眼里只是相对而论的, 真严格起来,战斗力都是渣, 所以别说范佩阳的综合等级和关岚一样是a+,就是真到了s,也顶多让他稍稍意外地“哦”一下。 可围观众人不同。 关岚是甜甜圈的组长,范佩阳只是一个地下城新人,什么“vip”听都没听过,数据竟然高过关岚? 别提什么综合危险等级一样, 看单项从高到低排,关岚是“s、a+、a、b+”, 范佩阳是“s、a+、a、a”,一目了然了。 五五分:“果然是有装逼的资本。” 和尚:“攻守兼备, 啧,我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战斗了。” 全麦:“攻击力都a+了,防御还能到a?” 探花:“咱们莱昂五a呢。” 全麦:“莱昂是练过的,格斗擒拿都是专业级,他有这素质?” 五五分:“文具树强呗, 说不定就是个全能文具树。” 探花:“你、确、定?” “……”全麦、五五分、和尚一起看向那“懒人的福音”五个字,沉默了。 郑落竹也在沉默。 他终于明白老板为什么对文具树的名字严防死守了。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会不会被灭口…… “哎, ”对面的周云徽叫他,“你们组到底谁是组长?” 灭口危机还没解,又来一道送命题。 郑落竹一个下滑,摊平在椅子上:“反正我是组员。” 关岚从头到尾没作声,单手托腮望着战场,大眼睛透着兴致勃勃。被压数据他不在乎,战斗这种事,越是有挑战才越刺激,他都想和范佩阳打一场了,于是愈发期待接下来的对决。 不过要说数据能改变他对范佩阳既定的负面印象,也不现实。 身高超过190,甜甜圈组长的黑名单。 体力s,黑名单里的黑名单。 同样专注望着战场的还有唐凛,但不是关岚的看热闹,他是把整个心神都扑在上面了。 范佩阳的数据比在电梯里时有了很大提升,攻击力a变成a+,防御力b变成a,但这些在提尔面前,微不足道。 更致命的是,提尔真的想杀他,不是开玩笑。 从唐凛的角度只能看见范佩阳的背影,宽阔的肩膀,漂亮的腰线,笔直的长腿。 “范佩阳。”唐凛忽然出声。 提尔已经关掉投屏,要开战了,范佩阳却视若无睹,潇洒回头:“说。” 唐凛:“你,千万别给我死。” 这是提尔对唐凛说过的,范佩阳很不满意:“别拿别人的话敷衍我。” 提尔:“……” 唐凛静静看着他,声音轻缓,冷然:“活着。” 范佩阳一刻不放地把人盯住:“你的要求太低。” 唐凛嘴角向上:“赢他。” 范佩阳收回目光,只留给他一个坚定背影:“好。” 全体十一人:“……” 这是什么神仙战友情。 “废话说完了?”提尔轻蔑一笑,四周升起透明墙。 冷白色的灯光像雪,吞没了一切声音。 两人相对而立,距离约三米,一个轻松,一个冷静,不同的情绪气质,同样的英俊强势。 范佩阳没理他的嘲讽,看似不屑理,实则心里极快分析着敌人的战斗力组成。 气势可以助阵,但能制敌的永远是硬实力,这一点范佩阳很清醒。 提尔的硬实力主要分三个方面:速度,防御,攻击。 纵观提尔对战,这位关底boss在速度和防御上,都是碾压极的超越。速度最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也许距离上受限,但在车厢这样的战场上,足够了。防御则可以化解周云徽的火焰和关岚的毒素,唯一被夜游怪咬伤手腕,是夜游怪的出现让他分了神。 相比之下,攻击就没有那么绝对强大。目前为止,他只用过两次刀,剩下都是拳脚。两次刀,一次是破何律的规矩,投掷了飞刀,一次是抢了唐凛的刀。很明显,刀只是他的辅助,真正让他用得顺手的,就是拳脚。 他的拳头比普通人的威力大很多,如果按照文具树的逻辑,他依赖的攻击应该就倾向于“身体强化”。 综上,和提尔打,不要拼速度,尽最大可能避免被击中要害,找机会让他分神破防御。 做到前两点,不会死。 都做到,就可能赢。 “好好表现,死归死,至少给我留个深刻印象。”提尔说完,一瞬抵达范佩阳面前,身形未定,拳头已来,攻击的速度明显提升了。 众人一惊,这种速度根本来不及躲。 然而范佩阳压根没躲,竟也同样挥出一拳,打在了提尔拳头的侧面。 提尔没料到敢有人和他硬杠,拳头在惯性下无法改路线,被范佩阳狠狠打歪,直接擦着范佩阳的面门偏出去了。 疼倒不太疼,但很让提尔不爽,他已经提了速,就是准备一拳解决战斗,竟让范佩阳找到了脱身机会…… 等等。 提尔察觉不对,打偏了他拳头的范佩阳没趁机逃到一边,竟然又挥左拳。 右拳防守,左拳攻击,这人一开始就奔着打他来的! 提尔敏捷向后一闪,轻巧避过范佩阳的拳头。 范佩阳攻击不中,没恋战,这时才一跃向后,和提尔拉开距离。 “我操,这是真打算死磕了……” 观战者们现在是彻底相信范佩阳的战斗意志了。刚才那第二拳虽然没打中,但作为交手的第一个回合,不投机,不讨巧,就拿拳头对拳头,这战旗立得够狂,够硬。 “为什么不用文具树?”提尔朝被打到的拳头轻轻吹气,像是脏了吹吹灰。 范佩阳没说话。 提尔忽然听见空气中有“咻”地一声,防御的本能让他立即偏过头。 不明飞行物从他的脸颊旁疾驰而过,在空中绕一圈,回到范佩阳肩膀旁边,像行星守着恒星。 一个罐头。 提尔认出那物品,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先被一块蛋糕砸,再险些被罐头打到脸,这真是个多彩多姿的夜晚。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摧毁自己最后一点通关机会。”提尔的眼底沉下来,湖水成了深潭,杀机遍布。 罐头绕着范佩阳高速旋转,形成防护墙。 “我以为通关几率一开始就是零,原来你现在才下决心,那是我高估你了。” 范佩阳从不考虑通过不通过,他只要赢。 “这就是你的攻守兼备?”提尔扯下嘴角,“不堪一击。” 语毕,他以更快速度欺身上前,那高速绕圈的罐头在闯关者眼里或许看不清,但在他眼里,罐头的路径却从始至终都很清晰。 脚下定,手已抬,直奔罐头而去。 范佩阳微微皱眉,罐头突然变速,躲开了提尔的手。 提尔抓了个空,但神色不变,抓空的手顺势握拳。 “他是虚晃一招。”惜字如金的莱昂,低声道。 大部分人在提尔抓空握拳的一刹,便明白过来了,他根本不是为了抓罐头,目的就是让范佩阳去操控罐头改变路线,而这一操控必然占据范佩阳的注意力,哪怕只一霎,也足够提尔攻击了。 “要挨揍了。”五五分叹口气,莫名有点不愿意继续往下看。 虽然他和提尔、范佩阳都没交情,但提尔揍得他现在还疼呢,是真希望范佩阳能扬眉吐气。但现在看,恐怕悬了。 果然,范佩阳操控罐头躲开提尔的手,就趁这一瞬,提尔握拳冲着他心口狠狠揍去。 范佩阳回过神,立刻去躲,但已经晚了,只来得及避开几寸,让挨揍的位置从“心口”变成“胸口”。 一拳下去,砸在血肉之躯上的闷响,像旱地惊雷。 多疼? 不知道,只知道一听,就比前面提尔挥出去的所有拳头都重。 可范佩阳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皱,就在提尔揍到他胸口的同时,他也抓住了对方手腕,时机掐得极准,就好像他早料到提尔会揍过来这一拳。 提尔皱眉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冷冷扯了嘴角:“怎么,一拳不够,还想挨……” “咣!” 提尔有一瞬的茫然。 观战者们却看得清楚,那个被范佩阳改变了路线的罐头,趁着提尔被范佩阳抓住手腕,直接定向攻击,狠狠击中了提尔的太阳穴。 观战者们心中一叹,让你话多,一逼逼就忘了还有罐头吧。 范佩阳松开提尔,后退两步,罐头又回到他身边。 “一下。”他语速适中,声音平和,像运动比赛裁判计分。 提尔:“……” 观战者们:“……” 原来第一回合那个拳头打拳头还不算,这个才是人家心目中的第一击。 从罐头绕身开始,到提尔假意抓空真正出拳,再到胸口挨揍反我手腕,罐头攻击。 一切都在他的规划内。 这哪是提尔虚晃一招,是他妈范佩阳虚晃一堆招! 提尔不是第一次挨打,在前面他被火烧过,被疯狼咬过,还被蛋糕砸过,但都没有这一下,来得有冲击。 别人能打到他,要么文具树自身属性,要么钻了他分神的空子。 只有范佩阳这一下,是自己争取来的。 “一下。”他用手掌揉了揉太阳穴,歪头看范佩阳,“你的目标是几下?” 范佩阳忽然启动,直冲过来,用拳头代替回答。 “咻——” 同时飞来的还有罐头。 “没人和你说过吗,一样的招数不要连着用两遍。”提尔眼中锐利一闪,一手轻松挡住范佩阳挥过来的拳头,一手稳准狠地抓住飞驰过来的罐头,用力一捏。 “砰——” 缠着铁丝的罐头直接被捏爆了,铁丝断裂,铁罐凹瘪,罐头渣纷飞。 “咣!” 又一下,击中提尔太阳穴。 范佩阳趁机脱身,后跃到安全距离,新的罐头“咻”地飞回,绕着他的肩头起舞。 “没人和你说过吗,一样的招数可以用两遍,罐头数量够就行。”范佩阳拍拍衬衫上溅到的罐头渣,缓缓抬眼,“两下。” 战场内外,一片寂静。 观战者们算是看出来了,范佩阳的攻击点相当专一,就打关底boss的头。 那么问题来了—— 众人上下打量他笔挺的衬衫,优雅的长裤,从头到脚,线条流畅。 他到底把罐头藏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范总表示,他不能死,死了别人就会抢他的媳妇,占他的公司,还穿他的大衣╰_ ╯ 42、懒人的福音(下) 提尔缓缓抬头,直视范佩阳, 眼底的最后一丝情绪, 随着第二击, 消失殆尽。 优越感、蔑视感没了, 生气、烦躁也没了,甚至连冰冷都不见了, 现在的那双眼睛,清澈而漠然,像某种无机质,映着范佩阳的影子。 这是一个很细微的变化,却让所有人毛孔骤缩,凉意入侵。 身处战场的范佩阳也感觉到了, 甚至更直观,更强烈, 可还没等他细想,提尔忽然一晃, 竟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后面——”场外有心急的观战者脱口而出。 提尔不是消失了,是用比之前更快更难以置信的速度绕到了他的后面! 前面对阵十二人,提尔都没展示过这样的速度。 范佩阳没回头,而是当机立断,直接往旁边闪。 可提尔的攻击更快, 一拳重重打在他的左肩胛骨上,打得范佩阳踉跄向前。 还没等范佩阳站稳,提尔又打出第二拳, 他的攻击速度和他的移动速度一样,根本是飞跃性提升。 这一下范佩阳再没机会躲,被狠狠打到了对应心脏的后背位置,他从踉跄变成大跨步向前扑。 所有人都心脏一紧,尤其郑落竹,他是被打过的,正面挨那一下心脏几乎骤停,现在老板背后挨一下,理论上痛楚会打折,但提尔增加了攻击力啊。那一拳到肉的声音,绝对比揍他的时候狠多了,他都不敢想范佩阳得有多疼。 何律紧盯范佩阳,剑眉紧锁,凝重而压抑:“提尔认真了。” 提尔只是太阳穴微微泛红,范佩阳却是一路踉跄。 “啧,这样还没倒,身体素质是牛逼。”崔战眯眼看着范佩阳脚下渐稳,有点来劲了。观战这种生死相搏就跟喝酒似的,上头。 “没倒顶什么用,”全麦插嘴过来,丝毫不抱希望,“提尔已经认真了,实力太悬殊,根本没机会。” 像是印证他的话,那边范佩阳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呢,背后的提尔一下子又逼近,抬手就是第三拳。 “砰!” 凌空飞来的罐头和提尔的拳头撞了个正着,罐头轰然爆裂,提尔的拳头在撞击里减了速,路线却没偏,还是直指范佩阳心脏。 可就这撞击的一霎,范佩阳已抓住机会,倏地转身,速度之快根本不像一个刚被铁拳捶过心脏的人。 他一把擒住提尔挥拳手腕,一手握拳还以颜色,还是打提尔的头。 只这么一擒一反击,莱昂就能确定了:“他也练过。” 虽不是自己这样的系统训练,但一招一式也绝不业余。 “练过有什么用,”探花抓乱一头狗啃毛,比全麦还悲观,“人家boss加了速度、力量、防御全方位buff,根本无解。” 果然,范佩阳这一拳明明够快够狠,却还是被提尔轻松躲开,同时手腕一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脱开了范佩阳的钳制。 眨眼,攻守转换。 提尔根本不后退,挣开的同时手腕一转,带着杀意的拳头就出去了。 他出拳速度已疯狂提升,这一下根本避不开。 但是范佩阳要真接下这一拳,心口都能被打穿! 奇迹没发生。 拳头还是击中了范佩阳,极速,凶狠,不留生机。 范佩阳身体一僵,鼻尖瞬间渗出了汗,可下一秒,他竟然双手握住了提尔的拳头,死死握住,就像怕人跑了。 观战者们瞠目结舌。 没被打穿就算了,还他妈有力气抓住提尔,这身体素质是魔鬼吗。 可是抓住提尔有什么用,你又打不中人家,俩罐头也都被毁了…… “咻——” 熟悉的不明物体飞行声,打断了众人紧张的思绪。 但这次不是罐头,而是一块长条布料,从对战区的最边缘角落,破风而来“啪”就蒙上了提尔眼睛。 猝不及防天就黑了,提尔有一刹那的懵逼。 范佩阳可没懵,一拳狠狠挥出,重重揍上提尔的脑袋。 提尔的头被一下子打偏,太阳穴从微红变成通红。 范佩阳手上没停,又是一连两拳,拳拳生风。 三下,四下,五下。 范佩阳不数,观战者们却在心里替他数着呢,再不是罐头,再不是文具树,就他妈实实在在的拳头,爽。 他们同时也看清了,捂住提尔眼睛的恰恰是提尔对战前扯掉的半截袖子。 范佩阳的文具树能隔空移罐头,操控这种更轻的布料自然不在话下。但这究竟是范佩阳的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 “我现在知道他把罐头藏哪儿了……”周云徽忽然出声。 众人随着他视线望去,就在袖子刚刚飞过来的那个方向,同样的角落,静静躺着一个罐头。 显然在袖子没飞起来之前,它是被藏在袖子下面的,目测袖子的长度,正正好好可以盖住三个罐头。 现在两个爆了,一个还没动。 临时起意or早有谋划? 没疑问了。 提尔扯下袖子随手一扔,绝对扔不了那么远,那根本是压着透明墙的尽头线。这也是范佩阳用了两个罐头,他们还没注意到“出处”的原因,远远藏在主视觉区之外,突然凌空飞来,高速摄像机都未必能捕捉到轨迹。 罐头之谜解了,观战者们却没声了。 将袖子挪到战区边缘——这要求对即将升起的透明墙位置有准确预估。 将罐头藏到袖子底下——这要求对隔空移物的操控必须极其精细。 更重要的是,这些操控就发生在他们眼前,而他们却无从察觉,包括提尔。 他们是粗心。 提尔是轻敌。 而这些,全在范佩阳的可利用条件之内。 如果和范佩阳对战的不是提尔,而是自己? 每个人都在心底提出同样假设,答案竟也奇异地相同——除非万不得已,还是别挑这么难缠的对手,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预判,操控,时机的选择,漏洞的利用……范佩阳的智力或许是a,但战商,绝对s往上。 唐凛是观战者中唯一没分心的。 他不在意范佩阳的战术,策略,他只在意战局,在意范佩阳可能挨的每一下。 此刻的战场内,提尔已经反应过来,扯掉袖子用力撕碎。 其间范佩阳又打了一拳,第六下。 但接下来的拳头,就被提尔紧紧抓住,用力一扭。 唐凛呼吸一滞。 这和当时折断他胳膊的手法一样。 范佩阳也皱了眉,这是对战以来,他第一次皱眉。 唐凛知道他疼了。 可担心的骨折声没出现,范佩阳硬是顶住了,下一秒角落的罐头飞过来,像枚炮弹直直轰向提尔头侧。 提尔看也不看,一手抓着范佩阳,一手伸出去狠狠一拍。 袭来的罐头直接被拍飞,“咣”地撞到透明墙上,轰然爆裂。 “靠,这是最后一个罐头!”和尚懊恼出声,真情实感替范佩阳焦急。 没了罐头就等于缴械,这还怎么打? 五五分拍拍他肩膀:“能坚持到现在不错了,谁让抽到最后一个。”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也复杂。范佩阳绝对是靠硬实力拼到现在的,提尔对他可没留手,尤其后半段,就是奔着“处理”去的,换个人早躺平紫光飞升了。 “谁告诉你们懒人只有罐头?”关岚淡淡开口,带着玩味和惬意。 二人一愣,还没等把目光重新投回战场,就听见一声撞击的“砰”,但这一声和之前的罐头撞击都不一样,好像还夹着一点玻璃碎裂音? 他俩走了神,其他人可没有,从头到尾看完全程,一个细节都没漏。 就在提尔拍飞罐头的同时,范佩阳的手机从长裤口袋里飞驰而出,跟个板砖成精似的,“咻”地就砸上了提尔脑侧,但不是拍,而是用其中一个尖角死死撞。 众人随之恍然,那第三个罐头是障眼法,他真正要用的就是手机。 范佩阳最多只能同时操控两个物品,打到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了,但架不住人家花样翻新啊。 手机屏当时就粉粉碎,撞击那角屏幕碎片直接就飞了,肉眼都能分辨出来,这一波攻击的力道比之前的所有罐头都大。 对决已持续多时,范佩阳的操控不仅没弱,竟然还他妈的上升了。 体力s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众人惊诧,提尔更是没防备,毕竟满场飞罐头,谁能想到还有新武器。 心里一意外,防御就分神,这几乎是连锁反应。 范佩阳鏖战全场等的就是这一刻。 先前的攻击都只是量的积累,胜败在此一举。 手机废了,拳头接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又是太阳穴。 但这次他直接一拳到底,调动了全部体力,用了对战以来的最大力量,把提尔脑袋狠狠揍到了透明墙上。 “咣当——” 史无前例的撞击巨响,几乎让人以为透明墙要裂。前面提尔揍飞那么多人,都没有他自己撞这一下重。 时间刹那凝固。 范佩阳用拳头把提尔顶在透明墙上,像是短短一瞬,又像漫长经年。 终于,范佩阳收回拳头,关节淡淡血丝:“第八下。” 提尔听不见了。 他贴着透明墙滑下来,软软倒在地上,太阳穴淤青红肿,裂开一道细小口子,往外渗着血珠。 关底boss失去意识,透明墙随之消失。 观战者们半晌说不出话,太缺乏真实感了,他们根本没想到范佩阳会赢,更别提还是这样姿态的胜利。 与其让他们发表感想,他们更想听范佩阳说什么。 胜利者拭去手背血丝,展平衬衫褶皱,又掸掸裤子上的灰尘,之后才转向唐凛:“趴下了。” 观战者:“……” 就汇报三个字要不要搞得这么精致讲究! 唐凛举起手中的小喷雾瓶:“没幻具了,凑合用云南白药吧。” “不用。”范佩阳走过去,朝郑落竹伸手。 后者立刻递上大衣。 唐凛的后背已被汗浸透了,丝丝的凉,可他就是克制不住嘴角往上。 黑色大衣罩下,范总落座,体面凯旋。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表示,观战是很爽,但是现在关底boss晕菜了,他们有点方…… 第43章 通关 地铁还在运行,boss昏迷不醒,这就有点尴尬了。 何律起身,上前探了探提尔鼻息,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众人虽然都觉得提尔应该没大碍,但看何律这么谨慎,也不自觉关切起来。 “没死吧?”周云徽问。 何律稳稳当当将人放到地上,安顿成比较舒服的平躺:“没有,应该就是晕过去了。” “现在怎么办?”周云徽看看窗外漆黑隧道,“他不醒,车不停啊。” 崔战:“泼凉水?” 和尚:“你那么暴力呢,这时候应该掐人中。” 五五分:“……” 他没更好的方法,但依然觉得上面两种,是在被苏醒boss踢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探花:“要不等他自然醒?” 全麦:“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万一他植物人了呢,我们这辈子就困在地铁里了?” 聊天走到尽头,一道道复杂的目光都汇聚到范佩阳身上。 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范佩阳垂着眼睛,对众怒毫无所觉。 视线下方,是唐凛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手背有轻微的擦伤,应该是和提尔战斗时,剐蹭到的。 刚才那几拳还是打轻了,范佩阳很认真地想。 “喂喂,你干嘛——” 郑落竹突然冒出的动静,吸引了整个车厢的注意力。 原来是关岚不声不响到了提尔身边,这会儿已经蹲下了,手里捧着块红丝绒蛋糕。整块蛋糕都是浓郁的酒红色,只中间夹层铺了细细奶油,红里映白,很是漂亮。 郑落竹想起了动物界的理论,越漂亮的毒性越强,蓦地替提尔捏把汗:“你不会是想趁机毒死他吧……” 关岚给了他一个无害的甜甜微笑,指尖勾了点蛋糕,送进了提尔嘴里。 郑落竹:“……” 其他人:“……” 天使笑容,魔鬼行动。 [蛋糕有毒]的效果立竿见影,关岚刚回到座位,解除文具效果,让手里的蛋糕和提尔嘴边的碎屑一同消失,提尔就皱了皱眉,缓缓苏醒,一边艰难坐起,一边咳嗽了几声,像是嗓子极不舒服。 大家默默看向关岚……真下毒了? 关岚轻轻摇头,大眼睛十分无辜。 但这个否认实在没说服力,[蛋糕有毒],这名字就不像能生产健康食品的。而且要真健康,提尔能苏醒得这么快,这么……让人心疼? 探花凑近关岚,小声问:“组长,你真没下毒?” 关岚:“真没有。” 探花用力点头:“组长,我信你。” 关岚:“乖。” 他就是下了一点“变态辣”。 提尔咳了半天,依然觉得嘴里火烧一样,但他不想深究到底是被什么方法唤醒的了,怕究完头更疼。 深吸口气,他沉默站起,闭目集中精神,调整身体机能。 这个方法可以缓解一部分疼痛,但也只是缓解,等关卡结束,他还要去找专门的治疗者。 被一个闯关者打趴下,估计地铁停下,这事儿就要传遍每一层了。 丢人吗,丢大人了。 范佩阳是他见过战斗头脑最清醒的闯关者,看得懂敌我的优劣势,定得出最务实的战斗策略,更重要的是,还能百分百精准实行。 刚刚那场对决,从头到尾,范佩阳没浪费一分体力,一次攻击。他的每一下、每一拳,都实现了战斗效用最大化。其间明明还有攻击机会,但只要不能打到他想打的位置,统统视而不见,因为他要保证足够的体力,留给自己这个守关者唯一可能出现的防御上的分神。 他等来了,也抓住了。 这需要定力,更需要耐力。 傲人的身体素质,提尔见太多了,不稀奇。真正让范佩阳赢下这场对决的,就是他对既定目标的执行力。 百分百就百分百吧。 提尔睁开眼,寻到范佩阳,声音沉静清晰:“通过。” 众人看关底boss酝酿半天,差点以为对方又被揍又被毒的要大开杀戒,现下一听,紧绷了整晚的神经才真真正正松弛下来。 半空中投屏重现,谁也没看清提尔点了什么,十三人的手臂就同时响起提示音。 “叮——” 唐凛低头查看。 <小抄纸>:恭喜1/10通关,获得经验值250。 数字还挺吉利。 “小抄纸里只有你们自己的经验值,想看别人的,在这里。”提尔“贴心”提醒。 大家抬起眼,只见投屏从上到下依次列出每个人的照片——还是一对一翻牌子用的那张——后面跟着他/她所获得的经验值。 顺序按照经验值,由高到底排列: no.1——唐凛:250 no.1——范佩阳:250 no.3——探花:200 no.4——关岚:180 mo.5——周云徽:135 mo.6——何律:135 mo.7——崔战:135 mo.8——莱昂:135 mo.9——和尚:120 mo.10——五五分:120 mo.11——全麦:120 mo.12——南歌115 mo.13——郑落竹:105 探花上下看两遍:“加起来正好2000?” 和尚挠头:“你这一看数字就想加减乘除的毛病是文具副作用吗?” 周云徽盯着自己的135不太顺眼:“就没人对经验差值有异议?” 郑落竹生无可恋:“相当有。我要求公示评分标准……” “你们应该感谢今天的通关人少。”提尔的语气像在教育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迷途少年,“每一个关卡的通关总经验值都是固定的,当关卡结束,经验值便会被通关者瓜分,至于每个人能分到多少,是关卡自行判定的,取决于你们在闯关时候的表现。” 周云徽:“包括揍你……咳,那个,和你对战时候的表现?” &n-->> bsp;提尔不语,静静看他,一直看。 周云徽露出僵硬而不失礼貌的笑:“我没异议了。” 进闯关口、抢钥匙,大家各显神通,但在北欧神话那节车厢里,唐凛和探花的作用,有目共睹,对战时唐凛还破天荒激活了第二棵技能树,范佩阳更不用说,差点把关底boss打飞,这三个人占据前三甲,的确应该。 “地下城关卡的总经验值2000,通关人数上限20,”提尔收回压迫着周云徽的视线,环顾全场,“你们只有13人,占便宜了。” “你确定?”崔战晃晃手臂,那上面正亮着他的文具树,“这点经验值,解锁一个永久性文具就没了。” 树根往上,第二个永久性文具(1/100)——第一关通关,100经验值。 “嗯,是这样。”提尔淡淡点头,投屏随之消失。 同一时间,众人收到第二声“叮——” 十三个<小抄纸>,滚动出同样的新消息:扣除经验100,解锁永久性文具[xxxx]。 全体:“……” 扣款前是不是要问问当事人啊! 提尔:“刚刚忘了说,只要满足解锁文具树条件,新的永久性文具就会自动解锁。” 明白了,强制play。 车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文具树上的新果实,这关系到他们以后的路能走多长,命能挺多久。 文具树不同于可以公示的经验值,所以没人张扬,都是各自信任的人聚到一起,低调研究。 vip四人没多说话,只是把各自的新文具树亮了出来。 唐凛:[狼影独行] 范佩阳:[懒人的福音ii] 郑落竹:[铁板一圈] 南歌:[曼德拉的尖叫ii] 很明显,文具树是沿着固有方向升级的,但具体到每个人,还是有细微不同。 范佩阳、南歌的好理解,应该是文具威力上有所提升。 唐凛如果和郑落竹是一类,那参考郑落竹的“一块”变“一圈”,[狼影独行]肯定也是文具形式上的改变,只是具体变成了什么效果,单从字面上不能确定,要找地方试验。 正思考着,地铁忽然慢下来。 所有人抬头,没等问,地铁已经停住了。 车门缓缓打开,外面不是站台,是一条幽蓝色的透明通道,上方成圆拱形,无数鱼儿在通道外游来游去。 那幽幽的蓝,是水色。 众人面面相觑,水族馆? 提尔原地未动,只淡淡抬眼,望着外面的悠长通道:“走到尽头就是第二关的酒店,关卡开启前,你们都可以住在酒店里,住宿费用经验值支付,如果付不起,也没关系,关卡会将你们送到新的居住地,不过条件会艰苦一些,也没有商店。” 郑落竹:“商店?” 提尔:“是的。酒店大堂有购物区,提供包括衣食住行在内的各种物品和服务,当然也是用经验值付款,具体有什么,你们可以自己逛。” 郑落竹:“……” 解锁完文具树,他就剩经验5,怎么逛?心酸。 科普得差不多,提尔坦然收工:“要是没有其他问题,你们就可以走了。” 范佩阳:“只能用经验值付款吗?” 提尔:“大部分也可以用钱,除了个别特殊商品。” 范佩阳:“好。” 提尔:“……” 是他多心了么,总觉得这回应意味深长。 无论如何,今晚的工作算结束了,提尔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再…… “boss,”五五分客客气气举手,“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提尔看他还算顺眼:“说。” 五五分:“你是人吗?” “咣——” 十三人被悉数轰出车厢,车门利落关闭,地铁即刻启动,带走了boss,也带走了答案。 关岚失望地看自家队友:“你的提问不对。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让答题者自由发挥,要给他们选项。” 五五分:“比如?” 关岚:“你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还是数据npc?” 草莓甜甜圈全体:“……” 总觉得只是被提尔踹一脚还是两脚的区别。 周云徽、何律、崔战走在队伍最前面,相比甜甜圈热络的氛围,他们三个显得有些沉默。 唐凛望着三人背影,心里也渐渐沉下去。 通关了,终于能洗个澡睡个好觉了,对于从地下城上来的人,都是梦寐以求的。可在通往这里的路上,有人失去了兄弟,有人失去了朋友。 通关的喜悦是一层浮土,底下藏着厚厚的伤痕。 厚重的大门被崔战推开,十三人鱼贯而入,走进酒店大堂。 通道门在身后关闭。 十三人站在门前,久久不能回神。 气质典雅的石柱,造型优美的圆雕、浅浮雕,灯光在它们身上折出了曼妙的虚实变化和光影效果,恍若一座古希腊宫殿。 更令人惊叹的是大堂的左右两端,环绕的石柱外就是深蓝色的世界,偶尔有黑影游过,被大堂内的灯光,映出模糊轮廓。 “叮——” <小抄纸>:欢迎来到水世界,请去前台办理入住。 “水世界?”何律沉吟着,“什么意思?” “意思是整个第二关都在海底。”前方走过来一个身影,跟何律差不多高,步伐矫健,身姿挺拔,“包括这个酒店。” 那人径直停在何律面前:“只有你一个?” 何律说:“是的。” 那人点点头,没再多问,只道:“我带你去办入住。” 何律用目光和其他人道别,便跟上了那人的脚步。 等众人反应过来,人家俩都在前台办完了,双双消失在酒店深处。 周云徽:“不愧是铁血营的,这效率。” 刚羡慕完别人,孔明灯的接应者也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十社和草莓甜甜圈。 vip们你看我我看你,考虑着要不要花钱雇两个闯关者充门面。 第44章 购物区 十社和孔明灯的接应者,欢迎词和先前的铁血营如出一辙:“只有你一个?” 这种如同伤口撒盐的话,何律能忍,周云徽和崔战可没这么好素质。 周云徽和自家接应者说:“你要不满意,我现在就打道回府。” 崔战则直接黑了脸:“哪那么多废话,带路。” 接应者能一眼认出自己要接的人,必定是和自家分部组长在地下城里就见过,他们虽早一步来到2/10,却并不一定比地下城组长的职位高,此刻见人面色不善,知道有内情,也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多问了,直接带他们去办入住。 不过临走之前,两个接应者都有意无意打量了南歌两眼。 郑落竹看着别扭,本想说两句,但对方没太过分,很快就转身,带人去了前台。 唯一看得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兴味盎然的,只有草莓甜甜圈的接应者。 郑落竹冒火,挡到南歌身前,对着那人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对方大大方方承认:“在这儿真没见过。” 郑落竹:“……” 他问得草率了。 “回魂了,”和尚打个哈欠,一拍那人肩膀,“等我们入住完,你爱怎么看怎么看,要微信号我们都不管。” 那人耸耸肩,恋恋不舍地带着草莓甜甜圈五人往前台走,一步三回头。 走远了,还能听见甜甜圈们七嘴八舌—— 五五分:“和尚,我估计要微信号这事儿悬。” 和尚:“嗯,她脾气是有点火爆。” 探花:“不是脾气的问题。” 全麦:“是手机的问题。” 和尚:“啊?” 莱昂:“她在站台上拍拼图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过,是翻盖的。” 和尚:“连你都看见了?!” “别灰心,和尚,你又不走智力流。”关岚一边安慰组员,一边贴心给接应人撩妹建议,“以这种手机款式,a.短信;b.qq;c.电话,三选一或者全选都行。” 接应人:“……你们还真是为我操碎了心。” 仍站在原地的vip们,目送一个个甜甜圈渐行渐远。 郑落竹不放心地叮嘱南歌:“有陌生号码骚扰,一律拉黑。” 南歌笑盈盈的,很温柔:“回拨过去,尖叫完,再拉黑,怎么样?” 郑落竹想了想:“可以。” 唐凛听得有趣,连带着看四周的深蓝色水世界,都没那么忧郁了。 四人正打算也往前台去,一个穿着夏威夷花衬衫的男人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颇有牌面,气势汹汹。 “你们谁啊,怎么不见我们还乡团的人——”花衬衫还没到跟前,嚷嚷的声音先过来了。 其实这酒店大堂乍看空旷,但柱子后面、浮雕角落等,都晃着影子,唐凛一进来就发现了。这很容易解释,谁都不知道1/10战况如何,各组织自然都要派人过来接应,只是一看没自家组员,无关接应者便也不冒头了。 已走到跟前的花衬衫,是唯一的例外,组织规模大,自然有肆无忌惮的资本。 还乡团,代晓亮。 唐凛想起那个一脸朴实的地下城还乡团组长,记忆不深,但印象不坏。如果花衬衫客客气气,他不介意讲讲战况,可惜没这个如果。 范佩阳压根连这些心理活动都没有,看都懒得看花衬衫,直接绕过对方三人,走向办理入住的前台。 每到这时候,唐凛就很欣赏范总的冷漠孤傲。 干净利落绕过三人,唐凛走的和范佩阳一样的路线。 花衬衫一愣,范佩阳和唐凛的动作太快了,人走过去了他才反应过来,脸上就有点挂不住,刚想回头,就被郑落竹叫住。 “别看了。”老板可以潇洒,郑落竹不能,教别人做人是每一个闯关者应尽的义务。他走到花衬衫面前,语重心长,“首先,我们是vip。其次,下回记住,想问事情态度好点儿。” 说完,他也不给花衬衫张嘴的机会,直接带着南歌快走两步,追上唐凛。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两个小弟忿忿不平。前头那俩人不说话就走,已经很不给面子,后面说话这个,根本就是挑衅了。 花衬衫回头望着那四人身影,冷笑:“急什么。” 唐凛四人到前台的时候,甜甜圈们刚办完离开。前台没有人,只有冷冰冰的浅色大理石台面,和台面上方悬在半空中的投屏。 “欢迎来到水世界~~” 像是感应到新人抵达,投屏上突然“游”出来一只小猫头鹰。和之前的都不同,这是一只“水世界特供版”,圆滚滚的身子上套了个更圆的小救生圈,沿着投屏上方,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请入住者举起手臂,图案对准屏幕哟~~” 唐凛先举起了手,不是他积极,实在是范佩阳的大衣+衬衫+袖口的步骤太多。 “叮!” 一道紫色光线刹那生成,仿佛桥梁连接在屏幕和手臂图案之间,又转瞬消失。 “识别完成,请选择房型、天数,并及时付款哟~~” 房型和价格列表,在泳圈小猫头鹰的下方清晰呈现: [一人间]——经验值3/天 [双人间]——经验值5/天 [三人间]——经验值7/天 -->> [亚特兰蒂斯套房]——经验值50/天 vip四人:“……” 便宜和贵的,名字质感真是天差地别。 “唐总,”郑落竹举起贫穷的小手,弱弱提醒,“咱们得经验值不易,也别太浪费……” “嗯,”唐凛点头,“我先看看。” 啪。 唐总选择了[亚特兰蒂斯套房]。 房型照片和基本介绍一下子都出来了—— 适用:6-8人 等级:豪华 其他:可用货币结算;1经验值=100元 唐凛就记得提尔说过大部分可以用钱解决,这会儿确认了,方才满意,回头轻快道:“竹子,能用钱。” “……”郑落竹觉得唐凛的状态像“不用钱”。 既然能花钱,唐凛就没太多顾虑了,转头刚想和范佩阳沟通,范总直接抬手帮他定了。 [亚特兰蒂斯套房],七天,刷卡支付。 支付方式一敲定,投屏上便出现了银行卡大小的光亮区域,提示将银行卡放到此处。 经验值的支付必须是本人,货币却没有要求。 范佩阳走过去,将银行卡贴到区域内。 紫光一闪。 投屏提示刷卡完毕,请需要入住的闯关者将手臂图案对准投屏,逐一扫描。 郑落竹刚才还想,这么一间房虽然名义上是6-8人,但既然是豪华套房,空间必然宽敞,肯定有组织往里面多塞人,现在才发现,和关卡比,自己太单纯了。 他走到投屏前,和范佩阳、唐凛一起扫描。 南歌站在那里没动。 唐凛回头看她。 南歌笑笑,摇头:“真不用。欠你们一个vip,还没机会还呢。” 唐凛见她分得这样清,便点点头,既是明白,也是尊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自己背负的东西,和自己前进的目标。人和人能否走近,需要缘分,也需要时间。 “叮——” 扫描结束。 三人的<小抄纸>同时收到提示:亚特兰蒂斯套房0007,入住七天,办理完毕。如需延长时间,请至前台办理续住。 三万五,眨眼就没了。 不是自己的,郑落竹心也滴血,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闯关世界是非法牟利组织。 最终,南歌用自己的经验值先定了两天单人间。 四人办理完毕,没有急着去房间,而是去了大堂西北角的购物区。 那是一个半封闭的独立空间,里面亮着一圈投屏,目测三四十块,都是相似的界面。 购物区里没人,空荡荡的,显得投屏愈发亮。 四人来到同一侧,相邻的四个投屏,用各自手臂图案激活,可挑选的购物项缓缓浮现。 一共四大类—— [食品] [物品] [场地] [经验值区] 唐凛先点开[食品],里面琳琅满目,从西餐到中餐再到东南亚、俄罗斯等等,各种风情的食物任君选择,正餐之外还有甜点、零食、酒水饮料,以及各种适合携带保存的方便食品。价格都不贵,1经验值可以选择50项。存储在已购清单里,随时需要,随时通过客房投屏,就可以领取食用。 [物品]中的东西就包罗万象了,价格有高有低。小到衣物、日用品,大到家具、充气城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卖不了,但是有个热销物品榜,基本反映了闯关者的购物倾向。排在前三名的分别是:水世界必备、轻武器、衣服。 衣服好理解,尤其从地下城上来的,想必第一件事都是换套新衣服。 轻武器,则是短刀、匕首、冰锥一类的小型冷兵器。至于枪、□□等□□,唐凛翻了半天也没见到,恐怕是购物区里唯一不卖的品类。 但是“水世界必备”…… 唐凛疑惑点开,待看清详细解释,懂了。 [水世界必备]:可让人在水下自由呼吸、保持身体恒温,是闯关2/10的必备物品,离开2/10即失效。 排行榜第一毋庸置疑。 而且这也侧面印证了来接何律的那个人说过的话,这一整个关卡,都在水下。恐怕这座酒店,是2/10为数不多可以不沾水的地方。 不过只是“呼吸”和“恒温”?深海的话,不用考虑压力? 唐凛一边思忖着,一边点开[场地],原来这一项是向闯关者提供的特殊空间。 [训练场]、[游戏厅]、[练歌房]、[spa浴场]…… 还真是想刻苦刻苦,想度假度假。 食品、物品、场地三大类,都可以使用货币支付,同样是1:100。 唐凛把目光投向第四大类[经验值区]。 这里,应该就是提尔说过的,少数不可以用钱解决的…… “买东西啊。” 有些刺耳的公鸭嗓,打断了唐凛的浏览,也让范佩阳、郑落竹、南歌皱眉。 四人一起转头,花衬衫带着俩小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走到另一侧的投屏前,回眸一笑,倒是客客气气了:“我们也买东西,不妨碍吧?” 第45章 深海体验 一个购物区,两组背对背,要说妨碍,的确不算,毕竟谁也没背后长眼睛,看不见心不烦;可要说一点影响没有,那也不现实,主要是花衬衫太聒噪了,一会儿和这个小弟聊聊,一会儿和那个小弟侃侃,代购直播似的。 郑落竹知道对方故意的,但看范佩阳和唐凛都没理,也就忍了,谁知道花衬衫得寸进尺,干脆连装都不装了,直接向后转,背对着自己投屏,大大方方看他们的界面:“哎,你们到底买不买啊,这么半天怎么没看一件东西出来。” 范佩阳正在食品区浏览,刚翻到水果类,闻言放下了手。 郑落竹一看就知道老板不爽了,再没顾忌,转过身来和花衬衫正式面对面:“找不到存在感,你不舒服是吧。” “这话怎么讲?”花衬衫抬起眉毛,想做无辜状,奈何硬件有限,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 郑落竹懒得和他兜圈子:“你们还乡团和孔明灯、十社、铁血营都有联系,想知道地下城发生了什么,那三家随便问一家就成,非等人走完了过来问我们,不就是看我们人少面生,好显得你们团大气粗么。” 花衬衫被这一针见血的直白说怔了。 南歌也意外。她以为郑落竹就是拿钱办事的打手,偶尔再为奖金对老板进行一下惨无人道的谄媚,没想到认真起来也挺犀利的。 花衬衫这种人郑落竹见太多了,主要是跟了一个到哪里都要做霸总的老板,树敌频率巨高,这种小鱼小虾他闭眼睛都门儿清。 说白了,花衬衫就是想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一下,估计平日在还乡团里也没什么机会,不成想他们没给面子,于是就恼羞成怒了。 基于人道主义精神,郑落竹还是决定先提醒:“这么说吧,别挑战我们的实力,尤其在需要花钱的购物区,否则你会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花衬衫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不影响他的下一步操作:“我也和你说吧,上一个敢在我面前不自量力的,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说完,他给了旁边小弟一个眼色。 小弟立刻点击自己的投屏。 郑落竹本能皱眉,可还没等细想,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急速坠入黑暗,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吸着,风驰电掣往黑暗深处去。 下坠的速度很快,时间却很短,只一刹那,失重感就停了。 郑落竹觉得自己像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有一种温和的力量承托着他,身体好像轻飘飘了,可同样,眼耳口鼻也好像被捂住了…… 郑落竹猛地睁开眼睛,五感回笼。 去他妈的怀抱,他现在根本整个人都在水里! 无法呼吸,不知方向,脚踩不到底,抬头看不到水面,触目所及只有一片幽暗。 他慌了,极度的慌,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挣扎,可徒劳的挣扎又让他的闭气出现纰漏,喝了几大口水,肺里难受得要命。 濒临绝望之际,他猛然看见不远处有光。 像是水里的一盏灯,或者一个什么发光体,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些许黑暗,将四周的水映出几丝幽蓝。 郑落竹的眼睛被水刺得生疼,视野愈发模糊,那光虚幻得似错觉。 可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奋力往光源游去,没几下就“咚”地撞到了什么,整个身体贴到了“阻碍物”上,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睛。 他撞到的是海底酒店的透明玻璃墙,光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玻璃之内正是他刚刚所在的购物区! 唐凛在看见花衬衫给小弟递眼风的时候,就直觉对方要使坏,可这念头才一闪,身边就掠过疾风,再转头,郑落竹早没了影。 他一个箭步过去,揪住花衬衫衣领,将人拽到面前,动作快到两个还乡团小弟都没来得及反应。 “你把他怎么了?”唐凛声音压的极低,又狠,又冷。 花衬衫任由唐凛揪着,一脸惬意轻松,不反抗,甚至还挺配合。 购物区上方响起刺耳的提示音—— “注意,注意,酒店内不可攻击闯关者,违者视情节轻重扣除相应经验值……注意,注意……” 提示循环播放,好像没有停的意思。 花衬衫朝唐凛微笑,灿烂得像他的夏威夷衬衫:“松开吧,你不松,警告不停,警告播放得遍数越多,扣的经验越多。” “啪啪啪——” 购物区尽头的玻璃墙,忽然传来拍打声。 唐凛、范佩阳、南歌一起循声望,玻璃墙外赫然贴着郑落竹憋着气的脸。 “啪啪啪——” 他奋力拍打玻璃,一刻不停,带着求生的决绝,近乎挣扎。 唐凛抓着花衬衫的手,因为极怒而微微颤抖。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死神逼近的绝望。 花衬衫吊儿郎当地笑:“30秒深海体验而已,死不了人。” 那边的南歌闻言,立即冲到玻璃墙前,抬起双手往下压,不断示意郑落竹平静,平静。 但和她的动作相反,她的声音可破云霄:“别给我拍了!憋好气!再坚持几秒就结束了——” 一个“了”的尾音,让她生生拖出了午夜尖叫的效果。 两个还乡团小弟忍着耳膜疼痛默默抬头,总觉得灯光都在这尖叫里瑟瑟发抖。 濒临溺水的郑落竹根本看不懂南歌的动作,但—— 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玻璃,什么深海,声音能在气体、固体、液体里传播,曼德拉的尖叫能在“这些体”里闪电跑。 拍玻璃戛然而止。 郑落竹听话,屏住呼吸,全身放松。 一平静下来,倒是轻飘飘的,水的沉重感减弱许多,可身体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胸腔快要憋炸了…… “咚!” 又是那股吸力,下一秒,郑落竹就落回了投屏前的地上,浑身湿透,哇地吐出两口水,手扶地面大口大口急促的呼吸。 南歌快步过去,蹲下来帮他顺背:“没事吧?” 郑落竹呸呸又吐两口水,发表了劫后余生第一感想:“太他妈咸了!” “唐凛。”范佩阳低沉出声。 唐凛没回头,仍盯着花衬衫的眼睛,但手上慢慢松开。 循环的提示音停止,手臂的提示音出现—— “叮!” 花衬衫歪头,好整以暇和唐凛对视:“看看‘小抄纸’吧,我还挺好奇会扣你多少经验值。” 唐凛没说话,也没看,转过身往回走,与之相对,范佩阳则往花衬衫这边来,两人擦肩,唐凛回到自己原本的投屏前,范佩阳来到花衬衫面前,完成了位置交接。 花衬衫看不懂他俩在玩什么,只知道眼前换了人,压迫感一霎剧增。 范佩阳比花衬衫高大半个头,垂着眼睛看对方,俾睨天下似的。 花衬衫倔强昂着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 范佩阳抬手,抓住了花衬衫的领子,就在唐凛刚才抓的地方,一寸不差。 花衬衫烦躁了,他妈的就是五彩缤纷不显皱,也不能谁来都抓吧,他本来只想给对方一个小教训,要是这么不知好歹,他可就是…… “我叫范佩阳,我们组叫vip。”一字一句,缓而淡漠。 花衬衫看神经病似的:“啊?” 范佩阳居高临下看他:“怕你不知道找谁算账。” “注意,注意……” 警告的提示音又来。 但这次花衬衫再没机会气定神闲地嘲讽,他甚至都没听清第二个“注意”,就被范佩阳一下子拖回到了自己的投屏前,投屏还停在水果区,红的苹果、黄的香蕉、绿的杨桃,跳跃的色彩倒和花衬衫的衬衫相得益彰。 他们的隔壁,就是唐凛。 随着范佩阳把人拉过来,唐凛毫不犹豫点击投屏。 还乡团两个小弟这时才看清唐凛的投屏界面,急得一起扑过来:“大哥——” 没用。 范佩阳早带着花衬衫,到了玻璃墙外的深海。 唐凛看着自己的已购界面,关于深海体验的说明很清晰—— [30秒深海体验] 价格:经验值1 适用范围:可给购物区1-36任一位置购买,还原深海真实体验(压力除外),即买即生效,时间30秒,体验期间,[水世界必备]失效。 人数限制:1-2人 其他:不可连续购买;每人每天只可体验一次;所购位置处无体验者,或体验者当日体验达一次,不生效,经验值不退。 为了让购买者明确位置,还特意配了购物区平面图,将36块购物投屏依次标号,每一块投屏前的位置,即体验区。 30秒,不可连续购买,也不可以让一个人连续体验。这些限定条件,对于习惯了战斗的闯关者来说,基本杜绝了生命危险的可能。 但这依然是个恶意满满的体验设置。 不过,要是和关卡内的厮杀比,这个就真的只是小打小闹了。 “咚——” 沉闷的撞击声。 唐凛转头。 范佩阳的速度比郑落竹快很多,这才一眨眼功夫,已经拖着花衬衫游到玻璃墙这里了,左手还揪着花衬衫衣领,那气派,比在陆地上又多了一分飘逸,俨然水下的流氓大亨。 花衬衫憋着呼吸,奋力挣扎,又是蹬腿又是上手。 范佩阳不为所动,右手握紧,一拳招呼过去。 水下的动作会变慢,但花衬衫还是被打得偏了头,嘴里冒出一串串泡泡。 郑落竹下意识捂自己的脸,和南歌咕哝:“肯定特别疼。” 南歌问:“这就是你的观后感?” 郑落竹:“不,这是我的场面话。” 南歌:“内心呢?” 郑落竹:“再多来几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衬衫也还了两下手,但根本约等于无,自己则彻底成了范佩阳的沙包,随着拳头在水底飘来荡去,像一根孤苦无依的水草。 两个小弟先是扑空,没挽救到“坠海”的大哥,后又看傻,直到过了快二十秒才回过神,立刻爬起来,一个想往唐凛这边扑,一个想回去找投屏,也不知道是准备给自己买个体验去救大哥,还是给唐凛他们买个体验,打击报复。 但对于唐凛,都一样。 “你俩最好别动,我刚从地下城上来,经验值过剩,正愁没地方扣。” 唐凛的目光和声音都冷得骇人,生生将两个小弟定住了。 “30秒深海体验而已,”他重复着花衬衫说过的话,“死不了人。” 两个还乡团小弟眼里都带着不忿,可玻璃墙外的大哥已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再傻也看明白了,这帮人不是善茬。 “唐总……”郑落竹在时间流逝里,稍稍升起一丝担忧。 老板体力再好,毕竟是水下,这么揍人也是非常消耗氧气的,别回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放心,他有潜水执照,”唐凛望着玻璃墙外,那个揍人揍得很嗨的范总,眼里冰消雪融,“你老板全能着呢。” 郑落竹:“……” 他现在明白两位老总为什么交换位置了。 揍人,范总是专业的。 海里揍人,更是。 30秒时间到。 范佩阳和花衬衫一起落回购物区。花衬衫趴地上动弹不得,范佩阳则站在那里,调整呼吸。 海水把他整个人打透,大衣看着不明显,依然挺括,只是下摆滴着水,头发却都湿透了,脸上也全是水珠。 两个还乡团小弟把花衬衫扶起来,往购物区外面溜。 临出门的时候,花衬衫回头看了一眼,带着绝不善罢甘休的阴沉。 唐凛看在眼里,但不在乎。 这是竹子没事,如果竹子有事,那就不是30秒这么简单了。花衬衫该庆幸自己没出格。 “卡还在吗?”这是唐凛问范佩阳的第一句话。 郑落竹、南歌:“……” 过于现实,让人流泪。 范佩阳从口袋里摸出没被海水冲走的银行卡,递给唐凛,屏息太久的声音有点哑:“不保证还能刷。” 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 唐凛果断点开物品区,买了一条浴巾。 银行卡放入光区,钱到位,叠得整整齐齐的淡蓝色浴巾翩然而至,悬在投屏前。 唐凛伸手取下,递给范佩阳。 范佩阳看了看浴巾,没接,忽然垂下头,把湿漉漉的脑袋送到唐凛面前。 唐凛:“……” 竹子、南歌都看着呢,他要一把推飞,是不是有点驳范总面子? 郑落竹、南歌:“……”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范总像大型犬一样求擦毛。 自我说服了十秒钟,唐凛无奈抖落开浴巾,盖上了范佩阳的头,本想敷衍两下就算了,可范佩阳乖得都不像他了,唐凛蓦地心软,手上动作就认真起来。 浴巾挡住了范佩阳的脸。 唐凛想象着那个冷峻的男人,此刻会有什么表情,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认识的范佩阳,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 郑落竹默默起身,走开,老板有浴巾擦,他自然风干就好了。 南歌默默走到另一边,但时不时会偷看两下。 唐凛擦得仔细又温柔,范佩阳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大衣滴下的水,在地面上汇成小小一汪水,映着两个人的倒影,那么近。 这是兄弟情? 南歌觉得自己可能和社会脱节了,现在的男人,实在看不懂。 终于将范佩阳的头发擦干,唐凛拿下浴巾:“你把大衣脱了吧。” 大衣吸了水,会很沉。 范佩阳说:“不用,回家再换。” 唐凛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家?” 范佩阳点头:“我刚看了经验值区,可以回现实。” 郑落竹和南歌一怔,立刻点开就近投屏的经验值区。 唐凛也转身去浏览自己的,要不是花衬衫打岔,他刚刚就点进去了。 进入[经验值区],商品列表只有四条—— [返回现实]:经验值40/天,75/两天,100/三天,最多不超过三天,本关卡限购一次。 [返回1/10]:经验值20/天,最多不超过一天,本关卡限购三次。 [治愈]:经验值5/初级治愈,经验值30/中级治愈,经验值180/高级治愈,经验值900/终极治愈。 [打工]:闯关者可在此领取任务,完成并获得相应经验值奖励。 前三条都是可以直接购买的,最后一条点开则是一个任务发布板,目前里面就两条任务—— [1/10电梯筛选]:奖励经验值200 [2/10海底扫除]:奖励经验值10 奖励相差悬殊,并且第一条任务处于[不可领取]状态,能做的只剩海底扫除。 电梯筛选…… 唐凛被勾起了不太好的回忆。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李展,葛沙平,两条命原来只值200经验值。 不可领取,应该是还没有新人来或者新人还没凑够。唐凛希望永远凑不够。 “你……没事吧……”郑落竹有些忐忑的声音,拉回了唐凛注意力。 望过去,竹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南歌。 后者盯着投屏,眼圈红得厉害,压抑着水汽。 “不是,我经验值就剩5,不也坚强活着嘛,你还剩15呢,难过什么……”郑落竹着急忙慌地劝。 傻竹子。 就不是经验值高低的事儿。 唐凛在心里叹口气。南歌说过的那句话,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我等了六年,不想再等了。】 经验值不能代付款,南歌只剩15,还买不了回现实一天。 但唐凛不认为她会因此难过。 一个忍耐六年还能闯过关卡的姑娘,只会为终于看见曙光而激动。 第46章 南歌 “老板,你是现在就回吗?”郑落竹一听范佩阳要回家再换衣服,基本就明白老板的态度了,再多问这么一句,主要是想侧面提醒,钱都花了,真的不用先去亚特兰蒂斯套房感受一下? “回三天,”范佩阳点开返回现实的购买界面,“这期间你自己注意安全。” 范总对套房有多豪华真的没兴趣。 “嗯,”郑落竹正色点头,“明白。” 虐了花衬衫,就等于惹了还乡团,老板不在,他就撑着个[铁板一圈],低调为上。 等一下,什么叫“你自己”…… “老板,唐总也回?”郑落竹理解老板要回去处理公司事务,但唐总一直住院,公司那边应该用不上吧,这可是100经验值。 范佩阳没说话,只给了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郑落竹体会出来了,老板在说,你问的什么蠢问题? 其实还是没懂,但是老板态度太理所当然了,就让人莫名觉得好有说服力…… 郑落竹前脚刚从老板不容置疑的气场里挣脱出来,后脚就让唐凛叫到了一边,离范佩阳和南歌的站位都有些远,快到购物区门口了。 唐凛没说太多,只简单交代了几句。 郑落竹一边点头,一边往南歌这边看了看,南歌仍怔怔望着投屏,还没彻底从情绪中平复。 最终,每个人的购物清单如下—— 唐凛:一条浴巾(刷卡)、深海体验(-1)、初级治愈(-5)、返回现实三天(-100),加上意图攻击花衬衫(-7),150经验值还剩37。 范佩阳:中级治愈(-30)、返回现实三天(-100),加上意图攻击花衬衫(-5),150经验值还剩15。 郑落竹:衣食住行老板刷卡,身体伤痛靠意志力痊愈,5经验值还剩5。 南歌:食品(-1),住宿(-6),15经验值还剩8。 随着[返回现实]购买成功,范佩阳和唐凛脚下出现同样的紫色漩涡,像从现实进入关卡时一样,漩涡将两人强制卷入,而后消失。 过程很短,眨眼地面就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痕迹。 购物区只剩郑落竹和南歌。 南歌冲他笑笑,眼睛还有点红,但已平静许多:“好好休息。” 说完,她先一步离开。 擦身而过的时候,郑落竹想叫住她,但犹豫了一下,就错过了。 单人间和亚特兰蒂斯套房要走两部不同电梯,分别在酒店大堂的两个方向,于是郑落竹再没机会追上南歌。 当然,他也不急,范总和唐总要回现实三天,按照2:1的时间流速,就是关卡世界的六天,他知道南歌的房间号码,真想找人,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 难的是怎么完成唐总交代的任务。 其实唐总就说了两句话。 “竹子,我觉得南歌可以信任。” “你有时间找她聊聊。” 但这就和范总的眼神一样,你得自行领会。 后面的关卡越来越难,他们只有三个人,肯定不够,这就需要更多同伴。遇上南歌是误打误撞,可是一路闯过来,南歌的人品、大家并肩作战的契合度,他们心里都清楚。南歌如果愿意加入vip,绝对是靠得住的战友。 郑落竹清楚任务目标,但这个“聊聊”……领导们下达指令的时候就不能附带个“执行攻略”吗,他在和女孩儿聊天这件事上的经验值还不够换一次深海体验啊! 水世界酒店一共14层,1-6层单人间,7-9层双人间,10-12层三人间,13-14层亚特兰蒂斯套房。 倍感压力的郑落竹,一路从大堂郁结到13层的套房门前,蔫头耷脑地刷了手臂图标。 复古华丽的套房门应声而开,温馨甜美的提示音如海风拂面。 “欢迎来到亚特兰蒂斯套房,祝您在这里度过愉快的时光。” 豁然开朗的视野,让郑落竹眼前一亮,压力也没了,郁结也飞了,头也抬起来了,心情立刻化身小美人鱼在海里徜徉。 两层挑高的复式,既豪华又古典,既漂亮又浪漫,还有可以直观深海世界的落地玻璃窗,偶尔有鱼游过,比大堂的玻璃墙看得还要清楚。 看完客厅,他又蹬蹬蹬跑去看卧室,比客厅多了几分温馨和安静,同样一大片落地窗,外面就是深海,真·海景房。 郑落竹挑了个离门口近的卧室给自己,先洗了个澡,然后扑到大床里,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他飘了,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房间一天五千,简直良心价。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挂着事儿,明明闯一晚上关累得要死,明明大床超级舒服,他竟然完全不困。 来回翻滚了十几分钟,他猛地坐起来,换上刷老板卡买的新衣服,决定先把唐总交代的事情办了。 未必一下子就办成,至少先探探风。 几分钟后,郑落竹站在了南歌的单人间门前。 到了人家门口了,他才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他是不困,人家南歌未必不困啊,别是已经休息了吧。要是休息,又被打扰,会不会有起床气?不,就算没起床气,这个时机貌似也不太好,万一就因为时机不对,谈崩了,唐总肯定不高兴,唐总不高兴,老板就不高兴,老板不高兴,他就…… 门从里面打开,南歌站在门口,无奈看他:“你到底敲不敲门?” “……”郑落竹尴尬地咽了下口水,真诚道,“你要是觉得有必要,我就敲两下?” 南歌哭笑不得,侧身让出门口:“进来吧。” 郑落竹走进房间,还有点懵逼:“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南歌关上门,指指内侧门板,那上面镶着一颗幽蓝色的猫眼石:“有人站在门前超过五分钟,它就报警。” 郑落竹:“……” 单人间布置简洁明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小沙发,一间浴室。不过同样有一面墙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深海,使得有限的空间得到了视野上更开阔的延展。 “说吧,不好好休息,跑我门前晃悠什么。”南歌坐到书桌前的椅子里,把旁边的沙发让给郑落竹。 郑落竹乖乖坐进小沙发,开始搜肠刮肚组织语言,酝酿开场白。 怎么才能毫无痕迹切入话题而不显得突兀?先寒暄?再铺垫?寻找对方感兴趣的…… 南歌:“郑落竹?” 沙发里的人抬起头:“你要不要加入vip?” 酝酿不适合他,还是直接来吧。 这记直球太突然,倒把南歌问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南歌先乐了:“就这样?” 万事开头难,这头一开,郑落竹聪明的智商就重新占领高地了:“咱们的目标都是闯关,对手除了关卡,还有那些大组织的闯关者,与其各自单打独斗,不如联手,而且咱们从地下城走到这里,不说有过命的交情,也是并肩战斗过的了……” “再一个,你也看见了,我们不差钱,不差实力,我老板,人间凶兽,唐总,文曲星下凡,珠联璧合,文武双全,无敌啊。” “你在门口徘徊是不是就背这些词儿呢。”南歌头一次见到这么吹自己老板的,关键还特真情实感。 “真不是,”郑落竹说,“我在门口想的是要不要越权向你承诺工资。” 南歌单手托腮,侧着脸看他:“你到底是拉我入伙,还是给我介绍工作?” 郑落竹来者不拒:“你同意入伙,咱们就是战友,你想打工,咱们就是同事,我都行啊。” 南歌笑,但是眼神里的东西,要复杂得多。 屋子一下安静。 鹅黄色的落地灯,温暖,恬淡。 “南歌,”郑落竹静静看着她,再度开口,“我不知道其他组织要人入伙,是不是得查祖宗八代,但我们vip不用。你不必告诉我们你是谁,来自哪里,过去曾经历了什么,我们只要知道你是值得信任的,能一起往前就行。” 南歌眉宇间划过惊讶。 她一直当郑落竹没心没肺,原来也有沉稳通透的一面。 “我的确害怕,但不是害怕被你们知道过去,”南歌整个身体转过来,神情认真,目光悲伤,“是怕再经历一次过去。” 郑落竹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情绪:“你在地下城待了六年……” 所以六年前的南歌,曾经是有伙伴的? “不是六年,”南歌惨淡一笑,“是十年,而且不是地下城时间,是现实时间。” 郑落竹错愕,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是说,你十年前就被卷进了这里?” 如果是现实时间,那地下城时间就不止十年了,可南歌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七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南歌说,“我也解释不来,但这里的衰老速度的确和时间流速不一样,反而和现实时间同步,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用现实时间的原因。” 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郑落竹想,现实时间,是被困在地下城里的人所能找到的,和现实唯一的连接点了。 “十年……”南歌微微仰头,深呼吸,“莫名其妙就被卷进来了,那时候我才十八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同批进来的人组了队,三个月不到,就闯到了地下城……” “速度真挺快的。”郑落竹实话实说。 “快有什么用,”南歌苦笑,“一进地下城,什么都不一样了,别说闯关,连生存都很难,我们用了半年时间适应,之后才开始闯关,可是根本连闯关口都进不去……” “后来队伍就散了,有人加入了其他组织,有人……死在了关卡里……最后只剩我和另外一个姑娘……” 又一个姑娘? 郑落竹大胆猜测:“那个时候地下城里是有女人的?” 南歌:“不止地下城,至少我经历过的前面关卡里,都是有女人的,和我同时被卷进来的人,也是有男有女,可是没多久之后,再进来的新人就都是男的了,我也不懂。” 郑落竹点点头,不再多问。 南歌继续道:“我们两个一直搭档,每次关卡开启,都必然要去,有时候能进关卡,但进去之后也闯不了多远。直到六年前……” 南歌望着窗外深海,目光飘得很远。 “那是我们离关卡终点最近的一次,结果我替她挡了一下,受了重伤,她为了救我出来,放弃了通关。” 等了六年。 郑落竹不敢深想这句话。屡闯不过,不叫等,只有连闯的资格都没有,才会在机会终于到来时,一刻都不愿多等,哪怕竞争难度前所未有,哪怕五大组织虎视眈眈。 “你怎么不问我受了什么伤?”南歌半玩笑半认真。 郑落竹不知道该怎么答。 南歌没真想为难他:“全身瘫痪,文具树弄的。”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一场感冒,一次跌倒。 “从那天起,她就一直照顾我,买不到也买不起能治愈我的幻具,她就去打夜游怪,希望能打到治疗文具……” 她说的是那个姑娘。 那是南歌的战友,南歌却连名字都不敢提,因为提不了,郑落竹知道,一提这话就讲不下去了,那些极力压抑的悲伤能把南歌吞噬。 “后来地下城里几乎见不到女人了,她就也把自己打扮成男人,”说到这里,南歌忽然笑一下,很淡,却很美,“其实都不用,她本来就跟假小子似的。” “再后来,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南歌的目光从深海落回郑落竹这里,“她打到了幻具,治好了我。” 郑落竹沉默一下,还是问了:“她呢?” 南歌:“死了,就是给我打到幻具那晚,被夜游怪伤的。” 郑落竹不想看南歌的眼睛了,太难受。 “傻不傻,拿着终极治愈的幻具,不给自己,非硬撑着回来给我,”南歌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我只替她挡了一下,她还了我六年,和一条命。” “竹子,”她和唐凛、范佩阳一样叫他,“我不想再要伙伴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 第47章 郑落竹 寂静像深海,连落地灯都染上了沉郁的蓝。 南歌趴到书桌上,侧着头,微微向上看,虚无的半空像一块幕布,地下城的岁月在那上面无声放映,只有她能看见,是黑白色的默片。 郑落竹长久的沉默。 他无法想象南歌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更没想过南歌会将这些告诉他。 伤口揭开是会疼的,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终于,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像在纾解压在心里的复杂,又像下了某种决定:“南歌,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许愿屋里,我和老板是有机会彻底离开的……” 南歌过了好几秒,才懂他的意思,一下子直起身体,满眼都是不信:“不可能。我也在许愿屋里许愿离开了,可它说我的愿望不符合限定条件。” “不是正常许愿,”郑落竹解释,“是利用bug弄出隐藏选项,然后就可以选择‘彻底离开’。” 南歌:“bug?” 郑落竹:“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是我老板花大价钱买的情报,卖情报的人当年就是靠这招提前离开的。” 南歌微微发怔。 郑落竹这才意识到什么,忙又宽慰:“你别多想,你进许愿屋那时候说不定还没bug呢,不算错过。” 和自由擦肩而过,比永远被困还要痛苦,郑落竹真服了自己,深思熟虑,虑了个最差的开头。 “是你多想了吧,”南歌笑着摇头,“我没那么脆弱。你也说了,情报是你老板花大价钱买的,我没买情报的钱,这个机会离得再近,也不属于我。” 她的眼睛很美,淡淡的落地灯光映进去,像秋天吹落一地黄叶,有萧索,亦有平静接受命运的坦然。 “后来呢,”她问郑落竹,“既然有机会离开,为什么不走?” “走了就不能许愿了,”郑落竹故作轻松,玩笑似的说,“我俩都舍不得那一个愿望。” 南歌想起对战提尔时,唐凛曾说过,他是被人许愿带进来的。 难不成…… “范佩阳的愿望就是带唐凛进来?”直觉告诉南歌,她猜对了,可理智又在一旁说,这简直太荒谬。 以范佩阳对唐凛的紧张程度,他护着唐凛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放弃离开的机会,反而把人拉进这个鬼地方? 直到郑落竹坦坦荡荡点了头。 “但这是老板的私事,”模范员工·郑先一步表明立场,“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无可奉告。” “……”南歌想送他一首安魂曲。 不过她不相信郑落竹说这些,只为吊她胃口。 四目相对,无言半晌。 郑落竹忍不住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 南歌叹口气:“你铺垫这么久,一共就铺垫出来两个愿望,你老板的还无可奉告……” 郑落竹抬手,委婉示意后面不用说了。 他现在就切入正题行了吧。 “我许的愿望是找人。”他答得利落,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语速带着不同寻常的快。 越是在意的,越想装得不在意。 南歌低声问:“找谁?” “一个朋友。”郑落竹向后仰,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你要是不困,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儿……” 南歌微怔,看他晦暗不明的侧脸,又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天花板。 什么都没有。 那是只属于郑落竹的幕布,放着只有他能看见的过往。 “我小时候吧,一直以为自己是捡来的,虽然我爸妈一口咬定我是亲生,但我不信,”他说着,自己都乐了,“那时候傻,觉得亲爸亲妈哪能对我那样呢……” “你别看我现在身强体壮的,小时候就是根儿豆芽菜,总吃不饱啊,还见天儿挨打,身上没一块好肉,夏天都不敢穿短袖,一穿老师就要问,一问就找家长,一找完家长回去我还挨打……” “可不是小孩儿调皮爹妈打两下,”自言自语里,带着苦涩的调侃,“是能上社会新闻,被追问道德扭曲还是人性沦丧那种……” 挨饿,挨打。 南歌的童年离这些太远,无法想象。 “其实我爸妈挺般配的,一个好赌,一个酗酒,运气还都奇差,我爸是逢赌必输,我妈是做什么买卖都赔本儿,又不乐意给人打工……” “他俩活得郁闷,还找不到别人撒气,就全往我身上招呼,我爸输钱了揍我,我妈喝多了揍我,他俩要是吵架,得,混合双打……” “有次我爸一脚给我踹骨折了,我嚎得全楼道都能听见,后来是邻居一直敲门,他们才带我去医院,我怕再挨揍,就骗邻居和医生,说是我自己摔的……” “南歌,”郑落竹轻轻唤了一声,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一双眼睛完全藏进了阴影里,“都说小孩儿记性浅,我觉得不是,记不住是因为他们没那么疼过。” 南歌心里止不住地颤。 她没办法将这些和郑落竹联系到一起,此刻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小孩儿的影子,瘦弱,无助,拼命往前跑,却还是被追赶的黑暗吞噬。 她被困在地下城,尚能看见生机。 可一个孩子能依靠的只有父母,太绝望了。 她不想往下听了,除非接下来的故事里有神转折,有救世主,否则她承受不…… 等一下。 【找谁?】 【一个朋友。】 “你别误会,我说这些不是和你卖惨,”郑落竹忽然看过来,换了轻快语气,“还是铺垫,我好像总是铺垫得比较长……” 南歌隐隐有预感,接下来就是那个朋友了。 “总而言之,他俩除了揍我,基本不管我,我饿不行了就去邻居家蹭饭,算是吃别人家饭长大的。然后呢,邻居家也有个小孩儿,和我同岁,我俩算发小儿,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 “我家这情况,小孩儿不知道,大人都门儿清,都不让自己孩子和我玩儿,就他,呆得不行,幼儿园就跟我屁股后面,小学就知道从家里拿吃的给我,初中更要命,自己拿了零花钱不花,攒着留给我,让我买文具买吃的,我不要他就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你到底是吐槽还是显摆,”南歌心里堵着的那块,竟在这连珠炮的“控诉”里,渐渐消失了,“别以为就你有发小。” 郑落竹很认真地问:“你们闺蜜也这样?” “呃,哭着喊着非送钱的,我没遇见过,”南歌想了想,又严谨地补一句,“可能我魅力不够。” “反正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郑落竹扯扯嘴角,“但我也不是白眼狼,人家那么对你,你也得有点表示吧?” 南歌好奇了:“怎么表示?” “罩着他啊,”聊到光辉岁月了,郑落竹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腰板,“我初一就开始蹿个儿,加上实战经验丰富,打架横扫全校。那时候我爸妈都不敢碰我了,他们敢打,我就敢拿菜刀,再狠的也怕不要命的……” 南歌重新单手托腮,整个人放松下来。 或许连郑落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聊到他的朋友,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生机勃勃,小老虎似的。 那个朋友像一束光,从过去照到现在,替年幼的郑落竹驱散黑暗,又支撑着现在的郑落竹不惧旧伤。 &nb-->> sp;“我刚才说过他呆吧,初中更是,标准的书呆子,只知道学习,谁过来都能捏两下,我一天没看住,他就能让人欺负了,不是上学路上被揍,就是放学路上被堵,也不知道他对不良少年们咋那么有吸引力……” 南歌看着眼前初中就敢拿菜刀的“前不良少年”,决定还是不说破了。 “不怕你笑话,我初中没念完。”郑落竹苦笑,声音低下来,“初三时候我妈重病,我爸找亲戚借了一圈钱,最后拿着钱跑了,我妈死在医院,火化还是亲戚们凑的钱,给我家当亲戚也是倒了霉了……” “后来你就不念了?” “没钱啊,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念。”郑落竹幽幽看向落地窗外,静谧深海,没有尽头,“我从那时候开始混社会,幸好亲戚们没赶尽杀绝,把那个小破房子留给了我,我就这么一天天瞎混……” 南歌:“你那个朋友呢?” 郑落竹:“继续读书啊,他那脑子干别的不行,学习可灵,回回年级第一,各个老师拿他当宝贝,我还念的时候,班主任三番五次找他谈心,希望他能远离我这个坏朋友……” 恐怕不只老师拿他当宝贝,南歌看着他那个嘚瑟劲儿,想。 “你不念了,不怕他再被欺负?” “不能,离校之前我把那些蠢蠢欲动的挨个单独教育了一下,后来都挺乖。” “……”怎么教育的南歌就不细问了。 一条深海鱼游到落地窗前,奇形怪状的,莫名有点丑萌。 郑落竹淡淡看着,声音放缓:“后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念高中,我混着,他读大学,我还混着,他家倒是一直没搬,高中的时候我们还能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学就只有寒暑假能见几次……” “他主动和你疏远了?”南歌不信,至少在郑落竹的描述里,她见到的是一个真诚得近乎可爱的人。 “别人不说,你自己不得有点自知之明吗,”郑落竹瞥过来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那么幼稚,“高中有高中的朋友,大学有大学的朋友,你不能自己原地踏步,就非要别人总回头看你,没劲,还耽误人。” 郑落竹说得通透洒脱,南歌却听得伤感。 那个人会在高中、大学里认识新的朋友,这是必然,他的人生路在往前走,随时随地都有新的风景。 可对于在原地的郑落竹来说,他或许永远只有这一个朋友,却因为担心绊住对方脚步,将人生生推开。 “但是我现在后悔了,”郑落竹转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南歌,我特别后悔。” 南歌这才想起,郑落竹许的那个“找人”的愿望,一时全连上了:“他失踪了?” “嗯,就在大四那年,”郑落竹垂下眼睛,肩膀跟着耷下来,“寒假的时候还来找我,让我去他家过年,我没去,后来他开学回校,五月份学校来消息,说人失踪了。” 南歌:“被卷进这里了?” “我那个时候哪知道,”郑落竹笑一下,眼里却是涩的,“我就想着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什么痕迹都不留,我就偷偷跟着他爸妈去了他学校,他爸妈在明面,我在暗地里,连软带硬,所有能找的能问的人都问了,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一无所获,真就是人间蒸发……” “那他爸妈……”南歌想问他爸妈后来怎么样,可问到一半,就哽住了。 那对好心给郑落竹一口热饭的邻居夫妻,平白失去了儿子。 她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的父母过得怎么样…… “找了三年,后来就不找了,”郑落竹说,“他爸妈是老来得子,现在已经六十多了,不是不想找,是找不动了,也经不起一次次失望,一次次伤心了。” 偌大的世界,那么多的城市,每天都有人失踪。 他们的消失对于茫茫人海,微小得像粒尘埃,可对于那些爱着他们的人,却是末日坍塌。 南歌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湮灭:“鸮不是能篡改人的记忆吗,我闯前面关卡的时候,有一次在我认识的人面前被吸进来,再出去,她都没印象。” “可能只有亲眼看见我们被紫色漩涡卷进去的人,才会被改记忆?或者鸮觉得有暴露风险了,才启动修复?”郑落竹无奈地耸耸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这个闯关世界,太多谜团了。 南歌压下苦涩,努力让思绪回到原本的话题:“你那个朋友,他在这里。” 她已经可以确定了,因为她从郑落竹的眼里,看见了光。 郑落竹点头:“从我被卷进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他在这里。” 南歌愣愣地眨下眼,这算什么,男人的第六感? “没那么玄乎,”郑落竹料到南歌的想法,解释道,“我当年去他学校问的时候,他同学都说在三四月份,他就不怎么出现在学校了,一问就说在外面旅游,他那时候已经保送研究生了,既不需要找工作,也不需要打工实习,所以同学也没多想……” “他那个时候就在闯关了。”南歌懂了。前面的关卡不像地下城,进去了就出不来,而是每天固定零点到凌晨五点之间开放,时间一到人就可以回到现实,只是每一关的位置不一样,需要各个省份跑。 “从失踪到现在,五年,”郑落竹笑了,一直从嘴角到眼底,“我还是把人找到了……呃,至少知道大范围了。” 南歌关心地问:“他在哪一关?” 郑落竹说:“不知道。” 南歌诧异:“不知道?” 郑落竹摊手:“在后十关里,活着——许愿屋给我的全部答案。” 南歌:“……” 这个闯关世界连人的记忆都能篡改,多给点线索会死吗! “但是应该不在地下城。”郑落竹说,“我几乎把地下城所有的商铺、情报点问遍了,都没见过他。” 现实五年,地下城十年,闯关者换了不知几拨,他那个朋友,极有可能早就去了更后面的关卡。 南歌在心里叹口气。 自己倒是地下城“老人”,可郑落竹朋友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瘫痪了,对外面的情况一片空白,恐怕知道的信息还没郑落竹多。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有他照片吗?” 郑落竹愣了下,几乎是飞快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她面前。 不是合影,就是那个男生的独照,大学正门前拍的,青春洋溢,笑起来一个梨涡,又暖又甜。 哪里呆,南歌心想,看着就比郑落竹聪明得多。 不等郑落竹问,南歌已经轻轻摇头。 的确没见过。 郑落竹不意外,他算过时间,那时候南歌已经受伤了,肯定对地下城的人员流动不再熟悉。 收起手机,他信心满满:“只要在这里,我就能把人找出来,这一关找不到,就去下一关找。” 南歌真心希望他能找到,刚想说些祝愿的话,却听见郑落竹叫了自己的名字。 “南歌,”他眼里带着自嘲的笑,“那年寒假他来找我的时候,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我说咱俩根本不是一路人,做不了朋友,别来找我了。” 南歌抿紧嘴唇,替郑落竹难受。 他怕被抛弃,所以先把对方推开了。 “但是现在,我知道我有多蠢了,”郑落竹定定望着她,“害怕失去,你就要好好抓着,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就要握得更紧。” 第48章 两位老总 紫色漩涡的终点,是范佩阳的办公室。 八天前他们从这里出发,如今又回来了这里。 不对。 唐凛看着摆在范总办公桌上的自动日历。地下城里八天,现实刚过四天。 “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浑身湿透的范佩阳走进办公室里间。 唐凛还沉浸在水世界酒店和现实无缝切换的不真实感中,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里间是范佩阳的休息间,单人床、备用衣柜一应俱全。对于效率高于一切的范总来说,在办公室过夜是家常便饭。 唐凛记得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他还和范佩阳因为加班的问题争论过。他认为老板这样会给员工带来压力,有时候员工明明已经完成工作了,因为老板不下班,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陪。但范佩阳认为,公司刚上轨道,事情没有做完的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为什么要把有限的时间浪费下无意义的上下班路上。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唐凛不干涉范佩阳的“地狱作息”,范佩阳则在“不提倡无效加班”的公司内部通知上签字。 至此,他们公司就形成了总裁996员工955的和谐局面。 “加班狂魔。”唐凛看着虚掩的里间门,低声调侃一句。 自身体痊愈,唐凛没来由地喜欢回忆过去,他怀疑是生病的时候压抑得太狠——那时候的他几乎不敢回忆过往,怕走的时候太不舍——于是现在,触底反弹。 明明记得过去,也记得和范佩阳之间的一些事,为什么关于“感情”会遗忘呢,就算真是文具的副作用,也得有个因果或者作用机制吧? “选择性遗忘”这件事,唐凛其实很在意,但和范佩阳强烈的“失去感”不同,他单纯就是因为想不通,越想不通,越让他好奇。 窗外,旭日初升。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六点半,城市刚刚苏醒。 范佩阳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新的灰色大衣质地更轻更薄,清晨日光的照耀,让它的颜色显得浅了些,冲淡了范佩阳身上的压迫感,多了几分亲切的英俊。 “我先送你回家。”他说。 “不用。”唐凛直接拒绝,“只有三天时间,你抓紧处理公司的事。” 范佩阳微微挑眉。 唐凛分析道:“[返回现实]在2/10关卡里只能买一次,下次再有机会回来,可能是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以年计,这么长时间的失联,单云松撑不住,你要找一个真正能决策的运营者。” 范佩阳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陈鸿怎么样?” 唐凛一怔,这可不是瞬时能给出的人选:“你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的?” 范佩阳脱掉大衣,挂到旁边,回到办公桌后面:“从闯关的第一天。” 唐凛不意外,如果范佩阳没有这个能力,他当初也不会与他合伙。 “陈鸿可以,”唐凛对这位副总很认可,“但是另外几个高层未必服气。” 这可不是简单的人事变动,唐凛很清楚,提拔一个“决策者”,实际上变动的是整个高层权力结构。 “这些交给我考虑,”范佩阳把抽屉里的车钥匙扔给唐凛,“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唐凛莞尔:“你好像没手机了。” 范佩阳顿了下,才想起报废在关卡boss脑袋上了:“打办公室座机。” 唐凛拿着范佩阳的车钥匙,没去地下停车场,更没回家,而是去了楼下的财务部。 七点不到,财务部一个人都没有,办公区紧锁,他在门口的访客区等了十五六分钟,拿手机给范佩阳办公室拨了个电话,非常真诚地说:“到家了。” 范佩阳丝毫没注意空旷的背景音,主要是他的别墅也很空旷:“休息吧,别的事情不用想。” “嗯。”唐凛简单应完,挂了电话,继续和访客区墙壁上的钟表大眼瞪小眼。 等到八点,终于等来整个财务部最早的一位员工——财务总监。 这是唐凛住院前,钦点的接任者,也是当年唐凛最得力的手下。 大清早的,财务总监风尘仆仆刚到门口,就被唐凛震着了,一脸惊诧:“唐总?!” “你那是什么表情,”唐凛站起来,带着笑意调侃,“我上次突然袭击的时候,看你挺淡定啊。” 面对昔日员工,唐凛不自觉就切换到了从前的“温和模式”。 您上次是白天探班,慰问老下属,不是大清早的堵门啊! 新财务总监只敢在心里呐喊,作为唐凛心腹,他可不会像下面的小员工,真拿唐总当暖男。 唐凛跟着人进了总监办公室,之后就坐到沙发里不走了。 财务总监也不知道唐总想干啥,也不敢问,硬着头皮工作了半小时,接到了单特助打来的电话。 “好的,我这就过去。”财务总监放下电话,如获大赦,“唐总,范总叫所有高层开会……” 唐凛翻着金融杂志,头也不抬,淡淡道:“去吧。” 财务总监心花怒放就去开会了。 唐凛起身走到财务总监的办公桌前,将桌上的小落钟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坐回沙发,继续翻杂志。 &n-->> bsp;一小时过去了。 财务总监还没回来。 唐凛合上杂志,走出总监办公室,职业性的温和从脸上退去,恢复了他本来的疏离,冷淡。 财务部的员工早上一来,就听进去找总监签字的人说,唐总过来了,但见到的人毕竟是少数。这会儿看人走出来,都抬起头看,有一些老员工想和唐凛打招呼,可动了动嘴,最终没敢出声。 唐凛直接去了会议室层。 才到走廊外,隔着门,就听见会议室内的交谈声,不算争吵,但暗流涌动。 “叩叩。” 唐凛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不等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空气瞬间安静,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据说得了重病、两年都没在公司冒头的前财务总监,亦是公司合伙人。 范佩阳心中惊讶,可面上却极自然地朝唐凛点点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单云松立刻起立,将范佩阳身边的位置空出来,恭敬道:“唐总,您来了。” 唐凛落座。 宽阔的会议桌,两边都是公司高层,上位则是两个公司老总。 “大家继续,”唐凛摆出笑脸,“我只是过来旁听。” 众高层沉默,面色各异。 人都坐到范佩阳身边了,什么立场一目了然。 单云松站在一旁,心里清楚,这场整个公司高层权力变动的硬仗,估计不用扯到明天了。 范总自然震得住这些人,但两个老总和一个老总的威慑力,还是不一样的。唐凛虽然近两年都不在公司,可他做财务总监时的手腕,公司的每一个高层都清楚。如果范佩阳是霸气威慑,唐凛就是釜底抽薪,一个让你跪,一个让你跪完了都没钱买纸巾擦眼泪。 晚上十点半,这场会议终于有了成果。 陈鸿上位,其他副总的权力和职责范围也有了相应的调整,而这些内部共识,明天就会落成文件,公告到公司上下。 唐凛终于到了地下停车场,在拿到范总车钥匙的十五个小时后。 范佩阳坐进驾驶位。 唐凛自动坐进副驾驶。 汽车发动,范佩阳才说了散会后的第一句话:“反正你也不想回家,那就别回了。” 唐凛:“……” 早上不想回家,不代表月黑风高还想在外面溜达。 车开出停车场,驶进月色下的街道。 唐凛看向窗外,很好,范总说到做到,完全不是回家的路:“你到底带我去哪?” 十字路口,红灯。 范佩阳停住车,转头:“看电影。” 唐凛瞥一眼时间,挑眉:“午夜场?” 范佩阳重新看回车前方:“嗯。” 月光和路灯融合成一种很美的颜色,打在他的侧脸轮廓上。 唐凛淡淡看着。 绿灯。 范佩阳开车驶过路口,街上的车比白天少了一些,但还远没到八排道任走的空旷,这个城市总是拥挤而喧嚣的。 “你记得提尔说过,夜游怪是一种能量吗……” 思绪刚要飘远,就被唐凛拉回了现实。 跨度太大的话题,让范佩阳消化了一下,才点头:“嗯,怎么。” 唐凛:“你说,有没有可能,文具树、文具这些,也是能量?” 范佩阳认真起来:“继续。” 唐凛:“我之前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力量,能拉我们到那个空间,治愈我的病,甚至能阻止我们和外人说关卡的秘密,但如果这些都是能量造成的呢?” 范佩阳目视前方:“同一种能量?” 唐凛:“对,它就像一个标志,在你们被选中的时候,这种能量就打在身体内了,它锁定你们,在固定时间拉你们进去闯关,让你们可以使用文具,同时在想要对外说出秘密时,产生干扰。” 范佩阳思索着,问:“除了提尔那句话,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唐凛沉吟半晌,说:“我驯服夜游怪那个晚上,手臂的图案闪了一下,后来在广场,南歌发现我肩膀上附着的夜游怪时,又闪了一下,到最后夜游怪成为我的文具树,图案闪烁得最强烈……” 范佩阳试着理解:“你认为猫头鹰图案是我们体内的能量标志?” “嗯,”唐凛说,“这样就可以解释图案的闪烁了,前两次是有外部能量靠近,后一次是能量直接注入,三次其实都是同一类的能量感应。” 范佩阳陷入思索。 唐凛也不再说话。 手臂的猫头鹰图案,在他们回到现实后,就消失了。 一切都只是猜测,哪怕真的猜对了,对于迷雾一样的闯关世界,也只是冰山一角。 唐凛偏过头看窗外。 茫茫夜色,近处因为路灯,尚能看清,远处一片黑暗,似乎连月光都照不到。 第49章 午夜场 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停车位,熄火。 范佩阳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唐凛,后者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出神。 “到了。”低沉的嗓音在封闭的车内,格外有存在感。 唐凛这才意识到车已经停了,低头去解自己的安全带。 范佩阳已经开门下车。 午夜的商场,各楼层店铺已经打烊,扶梯也都停运,只留几部直梯送人到顶层影院。 或许是半夜看电影的人少,电梯里只有唐凛和范佩阳。 不锈钢轿厢壁像镜子,清晰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气氛太安静了,唐凛看着变换中的楼层数字,故意和范佩阳打趣:“等下开门,外面会不会是水世界?” 范佩阳缓缓看他,眉宇间淡淡不快:“从现在开始,禁止关卡话题。” 难得范总有看电影的好心情,唐凛完全配合:“好,等下我们看什么电影?” 范佩阳说:“到了就知道了。” 唐凛点点头,基本可以确定了,范佩阳根本不知道什么电影在上映,来看午夜场纯属临时起意。 电梯停在顶楼,轿厢门缓缓而开。 嘈杂扑面而来,影院门口人头攒动,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地下城的闯关口。 范佩阳:“……” 唐凛:“……” 先前说午夜影院冷清的话收回。 走出电梯,迎面就是某大片的宣传立牌,上映日期是明天,显然今晚零点是它的首映。 “我们运气不错。”唐凛现在对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比较期待了。 两人去柜台买票,零点场,两个厅,上座率都近80%,一眼望过去全是不可购买的飘红,剩下的位置尽是边边角角。 “换个影院?”习惯包场的范总后悔心血来潮了。 “不用。”唐凛觉得麻烦,也没必要,这个时间买,除非去特别偏的影院,否则都很难有好位置了。 开场前十分钟,两人随着大部队入场。 来看午夜场的多是年轻人,有情侣,也有朋友结伴,说说笑笑很热闹。 唐凛和范佩阳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1、2号,右手边就是过道。 范佩阳让唐凛坐里面,自己坐旁边。 放映厅的顶灯还亮着,落座后范佩阳才注意到,很多人还拿着饮料和爆米花。 他想了一下,起身。 唐凛一愣:“怎么了?” 范佩阳:“给你买点吃的。” 他说得太自然,以至于掩盖了这句话微妙的傻气。 可唐凛看出来了,但莫名觉得还有点可爱。 不过爆米花他真不用:“乖乖坐着吧。” 范佩阳静默坐下,对于这一晚上的发展都不太满意。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次,错误的气氛,唐凛还拒绝吃爆米花。 这和他在许愿屋许愿时,规划的唐凛痊愈后的午夜场,没一条设相匹配。 广告结束,灯光暗下来,影厅内也逐渐安静。 唐凛聚精会神看着大荧幕,荧幕的光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漂亮的轮廓。 借着黑暗,范佩阳光明正大看他。 唐凛的睫毛很长,眨一下眼,睫毛就会跟着轻颤,很诱人。 电影开演,荧幕光影变幻,音响效果全场环绕,立体又逼真。 唐凛看了快半小时,才突然想起手机还没静音,虽然不觉得有人会在深夜找他,还是打算设置一下。 这一动,就发现范佩阳在看他。 电影正演到一个极明亮的场景,整个放映厅霎时如白昼。 唐凛被那目光里的温度,烫着了。 他不知道范佩阳看了他多久,只知道那眼神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 电影音效还在轰炸,唐凛却听见了心跳,不知谁的。 …… 四年前。 唐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手表,23:00。 无奈叹息,他拿座机拨了个号码,那边很快接通,言简意赅:“说。” 唐凛几乎能想象范佩阳现在的样子,肯定一手电话,一手文件,头也不抬。 “你的财务总监要求下班。”他半认真半调侃地提诉求。 范佩阳倒是利落:“可以,开车注意安全。” 然后电话就挂了。 唐凛听着“嘟嘟”的忙音,心里堵了一下。 再过一小时,就到明天,他的合伙人还在加班。 再过一小时,就到他的生日,他男朋友还在加班。 去年的生日他被爽约,退了提前三个月订的餐厅,今年损失小一点,只是两张电影票。 怎么才能让范总在百忙之中抽出两小时陪他看电影,唐凛设计了几套游说方案,现在才发现疏忽了,他最该做的是一个预警方案,让范总知道,哪天是另一半的生日。 第一次给范佩阳生日惊喜的时候,唐凛就被寿星当面通知——不喜欢,没必要,以后可以省了。 唐凛尊重范佩阳的庆生习惯,但从来没说过自己的生日可以省。 显然范总没意识到。 开车回家,开到半路,唐凛忽然一个调头,改去影院方向。 自己的生日,男朋友不给过,凭什么就不过了? 手机扫码,两张影票。 今天是一个文艺片的零点首映,预告里的镜头特别有味道,唐凛上网时无意中看到,就心动了。 &-->> nbsp;影厅很冷清,他想把另一张票送人,都没送出去。 检票进场,只有唐凛和另外一对情侣。 唐凛买的座位是正中间,观影效果最好的位置,情侣买的是最后一排的角落。 这场电影真正的观众,唐凛怀疑只有自己。 电影开映。 正片比预告片更有味道,更迷幻,更动人。 唐凛看得入神,直到片尾出现字幕,才发现自己湿了眼眶。 走出影厅,唐凛拿出调成静音的手机,想把模式调回来,却发现一条一小时前的信息:到家了吗? 一小时前的他没回。 一小时后的他也没收到第二条新信息,或者一个电话。 走出商场,唐凛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瓶纯净水,拧开举起来,朝月亮敬了敬。 今天是个满月,圆圆满满的。 “生日快乐。” 唐凛从不吝啬给自己祝福。 翌日,唐凛还是准时准点到了公司,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就响了,是范佩阳。 他和范佩阳的关系,在公司、社交圈,都没公开。 范佩阳从不在意别人眼光,只是嫌麻烦,唐凛也嫌麻烦,但还没有范佩阳那么高效率,在确认关系的第二天早晨,就把这个问题拎出来了,并迅速促成共识。 所以自恋爱之后,他俩之间就有了个不成文的默契——公事打座机,私事打手机,人不在公司的时候除外。 唐凛很少在上班时间,接到范佩阳打进手机的电话,微微挑眉,接起来:“喂?” “你昨天没回我信息。”范佩阳的口吻不像爱人抱怨,像领导批评。 “看电影呢,静音了。”唐凛实话实说。 这答案显然在范佩阳的预料之外:“电影院?” 唐凛:“嗯,零点场。” “我以为你不想加班是想回家休息。”范佩阳的语气里倒没有不满,只是意外。 “偶尔也要劳逸结合。”唐凛避重就轻,眼睛不眨。 范佩阳对此无意深究,回到原本的目的:“今晚来我家?” 唐凛故意问:“不加班了?” 范佩阳听出调侃,语气反而有了一丝轻松:“你刚说过,劳逸结合。” 唐凛:“……” 自己是范总的“逸”,定位很清晰了。 唐凛很少拒绝邀约,但今天例外:“晚上看电影吧。” 范佩阳:“你不是刚看过?” 唐凛:“很棒的电影,值得二刷。” 范佩阳:“可以,你订票。” 唐凛:“好,我看看还有没有零点场。” 范佩阳不是太理解他对午夜场的执着,但也不介意:“行。” 通话结束。 唐凛浏览订票软件,首映过了,没有新电影上映,影院基本不可能安排零点场,翻了半天,才翻到一家最晚场次在23:00。 订票的时候,他想,如果他频繁地在范佩阳面前刷“零点场”三个字,范佩阳还意识不到昨天错过了什么,他就打算在范佩阳的家里上演暴力美学了。 唐凛想得很完善,结果范总连第一步都没配合。 晚上七点,在办公室等了近两小时的唐凛,拨通了范佩阳的手机,结果是单云松接的。不必他问,单云松直接汇报:“唐总,范总在给华北大区开视频会……” 唐凛半晌没说话。 单云松:“唐总?”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随意地问:“会议什么时候开始的?” 单云松不疑有他,据实道:“五点半。” 唐凛:“你预计会开到什么时候?” 单云松苦笑:“唐总,您是知道范总的,这可不好说……” 唐凛知道。 范佩阳做事只要效率,他认定的事,一刻都不会拖,同样,如果事情没达到他的满意,他也从不将就。一个会,开好了,一小时也是他,开不好,一夜也是他。 “好的,知道了。”挂了电话,唐凛将座椅靠背调大角度,后仰着半躺在上面。 五点半开始的。 从五点下班,到会议开始,范佩阳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通知他。 但范总肯定没想过。 “陪他看电影”和“工作”两件事,根本不值得放到一个天平上称。 夕阳从窗口洒进来,暖暖的。 唐凛闭上眼睛,好看的眼眉在落日的余晖里,安静,恬淡。 真正的午夜场,唐凛在半个月之后才等来。 一部进口大片,轻松娱乐。 有了前车之鉴,唐凛先探了外围,范总今天没访客,没会议,也没加班趋势。 五点刚到,他的信息准时发过去:晚上看午夜场? 那边秒回,从速度也看得出清闲了:你确定要把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虚构故事上? 用反问回复提问,就是拒绝了。 范佩阳从不委屈自己,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偶尔会因为愧疚违心一次,但真的很偶尔。 唐凛忽然意识到,上一次的“可以,你订票”,很可能是他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最终,唐凛还是自己去看了这场电影,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他把两张票丢进卧室五斗橱的最下层。 一张检过的,一张没检过的,飘飘摇摇落进去。 那里已经有了几张票。 未来还会有更多张。 第50章 故事 电影散场,唐凛意犹未尽,直到走出商场,仍处于酣畅淋漓的愉悦感中。 天上一轮满月,夜风微拂,云影在动。 车停在商场对面,两人走过马路,来到黑色宾利旁边,唐凛绕到里侧,刚要开副驾驶的门,忽然听见范佩阳问:“怎么样?” 虽然问得有点滞后,唐凛还是毫不犹豫点了头:“值回票价。” 范佩阳站在驾驶门旁,视线越过车顶,和唐凛对上:“就这样?” 路灯在他眼里映出一点黯淡。 夜风吹过,有些凉。 “我以为是你想看电影……”唐凛一直将自己定位在“陪同者”,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范佩阳没让他纠结太久:“我是想陪你看午夜场。” 商场出来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街上静得只有风声。 唐凛清醒了。 这个瞬间,所有弥漫在这一夜的微妙感,都有了解释。 范佩阳问的“怎么样”,不是在问电影,而是在问他。 可自己除了“电影很棒”之外,给不出任何惊喜回答。 “上车吧。”范佩阳打开车门,先坐了进去。 唐凛多吹了几秒风,才坐进副驾驶,范佩阳已经发动了引擎,显然刚才的谈话已结束。 可唐凛不想。 为什么范佩阳会觉得自己喜欢看午夜场?为什么“陪自己看午夜场”这件事,重要到值得占用宝贵的回现实时间……一连串的问号在他心里你拥我挤,最后胜出的却是一句: “我们以前总来看午夜场吗?” 话一出口,范佩阳的动作就停住了。 这是自唐凛出院那晚过后,对方第一次问起“以前”。 良久,他才淡淡摇头:“你没生病的时候,总嚷嚷来,我嫌浪费时间,一次都没陪过。” 理智上,唐凛知道那是自己的记忆,情感上,他却体会不到一丝经历过的真实:“生病之后呢?” “陪了,”范佩阳说,“但每次一进影厅,就到零点,我被卷入关卡,你的记忆则被修改。” 唐凛:“你那时候已经开始闯关了?” 范佩阳:“嗯。” 唐凛想不通:“既然知道零点必须闯关,为什么不看白天场?” “这就要问你了。”范佩阳将车开出停车位,同时提醒唐凛,“系安全带。” 两句话衔接得太无缝,等唐凛反应过来系好安全带,车已驶入主干道。 唐凛忽地明白了。 范佩阳不需要自己的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答不上。 后半夜的街道,车明显少了,一盏盏路灯拉长了树的影子。 唐凛看了一会儿窗外,还是问了:“为什么非要看午夜场,我没说过原因吗?” 范佩阳看着前路:“没有。” 唐凛:“你也没问过?” 范佩阳沉默。 唐凛扯了扯嘴角:“真不知道该说我俩谁惨了。” 这场难得关于“从前”的对话,兵荒马乱开始,平静如水结束。 唐凛单手撑头,目光不经意扫过范佩阳侧脸。 没有来时路上的起伏,没有要给他买爆米花的可爱,也再没有黑暗影厅里的灼热。 …… 接下来的两天,范佩阳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公司后续事务处,并让助理给他买了部新手机,补了电话卡。唐凛则专心看了两本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书籍。 关卡是“水世界”,套房是“亚特兰蒂斯”,很难不让人有联想。虽然1/10用了北欧神话,不代表2/10的关卡还会用神话,但闲着也是闲着,多读书总没错。 保险起见,回去的背包里,他把书也带上了,准备回到关卡里,再巩固一下知识点。 三天期满,还是清晨六点半,他和范佩阳回到了水世界,视野尚未清明,就听见了郑落竹热情的呼唤:“老板,唐总——” 混沌的紫光退去,四周清晰。 和离开时一样,是水世界的购物区,而算好时间在这里迎接他们的,除了阳光灿烂的竹子,还有浅笑盈盈的南歌。 “唐总,南歌同意加入vip了!”邀功这件事,郑落竹向来分秒必争。 唐凛惊讶,他只是让竹子和南歌聊聊,还真没想到三天,不,六天就把人争取过来了。 范佩阳微微抬眉,什么时候郑落竹可以不通过他,跟唐凛单线交接任务了? 四人先回到了亚特兰蒂斯套房,范佩阳和唐凛脱了外套,坐到沙发里,郑落竹和南歌则坐在他们侧对面。 水晶灯洒下一室璀璨。 郑落竹用目光征求了南歌意见,而后清了清嗓子:“老板,唐总,你们都知道,南歌说她等了六年,其实这是一个不止六年的故事……” 坦诚是信任的基础,既然决定做伙伴,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是南歌和郑落竹达成的共识。 所以关于南歌在地下城的事,当事人全权委托郑落竹,代讲。 南歌的事跨度时间很长,可真讲起来,不过寥寥数语。 很多惨烈都被郑落竹轻轻掠过了,然而唐凛和范佩阳还是听得出,那些难捱的苦。 “……大概就是这样。”郑落竹讲完,如释重负。 唐凛听得心疼,更佩服南歌的坚强,但还是好奇:“竹子,你是怎么说服她入伙的?” 离开水世界的时候,南歌分明连一间房都要彼此分清。 郑落竹顿了顿,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咕咚咚喝光,而后“啪”地将空杯放下:“唐总,这是第二个故事了,您和老板要不忙,就再听听……” 唐凛、范佩阳:“……” 时间无声流逝,水世界迎来了它的清晨苏醒。 落地窗外流动着的幽蓝世界,自看不见的遥远上方,透下来几缕明亮,像旭日的微光,照耀进了深海。 郑落竹的故事和南歌不一样。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南歌被卷进这里,遭遇苦难,那是天灾,是人生的意外,郑落竹经历的,却恰恰就是他的人生。 范佩阳听得震动。 他和郑落竹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雇佣关系,他付钱,郑落竹替他卖命。许愿屋的时候他就知道郑落竹对他有所隐瞒,但无所谓,他对员工的过往不感兴趣。 可现在郑落竹把这些摊开来,做法让他意外,坦诚的事情更让他意外,他没想到郑落竹有这么沉重的背负。 唐凛除了震动,还有动容。 竹子没说服南歌的义务,更没为了说服南歌,剖开自己伤口的义务,可他都做了,毫无保留。 郑落竹一对上唐凛目光,就扛不住了,连忙收尾:“我讲这些没别的意思,那个,是南歌说的,以后都是生死战,咱们并肩战斗,连后背都敢亮给彼此,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对,”唐凛眉心舒展,“没什么不能说的。” 语毕,他转头看范佩阳。 四目相对,范佩阳无所谓地耸耸肩。 郑落竹有点懵,不懂什么意思。 南歌也没猜透。 得到另一位当事人的同意,唐凛这才重新看向两个伙伴:“你们要是有时间,也听听我和他的事……” 郑落竹、南歌:“……”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故事接龙。 唐凛的故事因为他的“记忆缺失”和范佩阳的“视角受限”,其实不长,简单来说就两年部分:一,交往,生病,范佩阳被卷入关卡;二,范佩阳拉他进许愿屋,用了<[幻]完好如初>,然后,绝症治好了,关系悲剧了。 交往甜不甜?范佩阳觉得可以,唐凛怀疑不行。 为什么失忆?暂时不详。 虽然故事不复杂,但郑落竹和南歌还是需要缓缓。 郑落竹从来没怀疑过老板和唐总的兄弟情,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b给高了。 南歌则把前面闯关时所有遇见过的“令人费解的男人友谊”细节串联上了,决定以后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还好么?”唐凛看着进入恍惚状态的两位队友,有点后悔没分阶段分步骤地渗透,总觉得刚下水的vip战舰要翻。 郑落竹:“……” 南歌:“……” 空气安静了很久。 郑落竹弱弱举手:“老板,唐总,要不要到训练场试试你们新升级的文具树?” 范佩阳皱眉瞥过来:“这和刚才的话题有关?” 郑落竹老老实实:“没有,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直接回车进入下个场景。” 唐凛没忍住,乐出了声,直接站起来:“走,去买训练场。” 酒店大堂比范佩阳和唐凛刚回来的时候热闹了不少,有人来来往往,亦有人凑到廊柱附近寒暄交谈。 购物区里也有几个人,见唐凛他们进来,纷纷抬头,发现不认识,有的立刻低头忙自己的,也有的好奇,多看了两眼。 点击投屏进入场地购买项,选择[训练场],vip们发现共有四个等级: [1-4人训练场]——经验值2/天 [5-10人训练场]——经验值5/天 [10-20人训练场]——经验值10/天 [20人以上训练场]——经验值30/天 范佩阳刷了卡,200元租一天四人训练场,良心价。 郑落竹最欣赏老板刷卡的姿态,巨潇洒,但越是这样,越让他担心财务安全:“老板,你可得把银行卡收好,丢了、折了、消磁了,在这儿都麻烦。” 范佩阳把小卡片放回灰色大衣口袋:“没关系,有备用卡。” 郑落竹:“……” 他跟着的不是老板,是安全感。 第51章 潜力 vip们离开购物区,回到酒店大堂。 在大堂柜台正对方向的尽头,是三扇大门,最左边一扇灰蓝色,是他们1/10通关后,进入酒店的大门,最右边一扇海蓝色,中间那扇最高最漂亮,是大理石白。 “返回地下城就走左边门,剩下所有在水世界的活动都走右边门,”郑落竹带着唐凛、范佩阳来到右边的海蓝色门前,才一指隔壁的白色大门,“这个只有闯关才开。” 唐凛问:“门就是闯关口吗?” “还不能确定,”郑落竹懊恼道,“他们戒备心都可强了,只要聊天超过五分钟,就不乐意多说了。” 唐凛听得有趣:“你都哪得来的这些情报。” “大堂啊,”郑落竹说,“唐总,你是不知道,这里条件虽然比地下城好,但其实住着更闷,一天到晚有人在大堂晃悠,搞社交,我估计再憋几年,这儿就得有广场舞。” 说话间,四人手臂一起响了提示音。 <小抄纸>:[训练场-008]已开启,沿隧道前往。 海蓝色大门徐徐打开,圆拱形的隧道,和他们离开地铁后进入的那条一样。 但更长,更通透。 离开地铁时,唐凛只顾着前路,而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欣赏。 抬头仰望,正好有鱼群游过,掠下一地斑驳。 “真美。”耳边传来南歌的叹息。 唐凛调侃她:“我还以为你和竹子这几天总去训练场,已经看腻了。” 南歌笑:“盯了那么多年天花板,现在看什么都看不腻。” 她说这话时,依旧仰着头,海水映进眼眸里,一片忧郁的蓝。 唐凛安静下来,不再打扰她。 前方,范佩阳步伐矫健,身后跟着一溜小跑的郑落竹。 范佩阳走着走着觉出不对,一回头,已经把唐凛和南歌落下一大截了。 郑落竹见状赶紧递话:“老板,又不急这一分钟两分钟的,你也应该适当放松放松,就当这是海洋馆,走走看看多惬意。” “我们惬意的时候,别人可能在抓紧训练。你今天不差一分钟,明天不差一分钟,到了关卡里差的就是生死。”范佩阳停下来,转过身等唐凛。 郑落竹:“……” 老板你是怎么做到说一套做一套的。 隧道的尽头,是一座半圆形建筑,像古罗马的斗兽场。 四人推门而入,迎接他们的是一条环形走廊,头上是高耸的透明穹顶,广阔的深海像夜幕苍穹。 训练室沿着走廊分布,门上写着编号,所有门都关着,听不见声响,但很可能里面就在进行激烈的训练。 有几个人一看就是刚训练完的人,正往门口这边走。 四人沿着另外一边,找到了训练室008。 身份识别确认,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直径30米的圆形场地,左1/3半圆摆着各种锻炼器械,健身房似的,右2/3半圆则是空地。 “这边是锻炼身体的,”郑落竹伸手介绍,动作娴熟似房东,“这边空地是练习文具树的。” “不过我觉得器械有点鸡肋,”郑落竹一脸嫌弃,“再好的体格打架效果还能比上文具树?” 范佩阳望着器械区:“锻炼身体强度不是为了直接战斗,是为了身体能承受住不断升级的文具树。” 郑落竹懵逼,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范佩阳看他,满眼写着“明摆着的事”。 对视几秒,郑落竹感慨:“老板,你绝对是为战斗而生的男人。” “欢迎来到训练场~~” 门在四人身后关闭,门板上忽然亮起一块手掌型的屏幕,一个小猫头鹰在屏幕上,左右歪着脑袋。 唐凛看着屏幕,沉默。 他真的不是太想见到这一位。 “别担心,”南歌怕唐凛和范佩阳多想,快速道,“就是个检测仪。” 检测仪? 唐凛和范佩阳对视一眼,还没等进一步问,小猫头鹰已经开启话痨模式。 “如果是第一次训练,建议先进行潜力识别哟~~” “检测方法,将手掌平贴屏幕,听到检测完毕提示,放下手掌,屏幕内即会出现您的潜力关键字~~”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潜力,潜力会影响未来的文具树分化方向,认清自己的潜力,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事半功倍哟~~” 提示音结束,小猫头鹰乖巧地站在屏幕里,瞪着大眼睛。 “还能测潜力?”有点意思了,唐凛好奇地问南歌和郑落竹,“你们的潜力都是什么?” 南歌叹口气:“不知道。” 唐凛:“不知道?” 南歌无奈摊手:“我要测,他不让,说一定要等老板和唐总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测。” 唐凛:“……” 郑落竹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那老板,唐总,我先上了!” “啪”地把手贴到屏幕上。 小猫头鹰被捂在手掌底下,还不忘互动:“你想要什么潜力哟~~” 这可问到郑落竹心坎儿了:“攻击,攻击,攻击,”重要的心愿说三遍,“我就不是保守型!” “攻击哦……”指缝底下还能依稀看见小猫头鹰在转圈圈,“让我看看……” 南歌问唐凛和范佩阳:“你们说竹子的潜力能是攻击吗?” 范总和唐总一起沉默了。 然后南歌也沉默了。 “检测完毕,快把你的爪子拿开!”小猫头鹰飞快地扑棱翅膀。 关键字在人家手上呢,郑落竹赶紧照做。 屏幕重见天日,小猫头鹰慢慢变淡,取而代之,两个字慢慢清晰——防御。 “潜力关键字是‘防御’哟~~”小猫头鹰隐形不隐声。 郑落竹生无可恋回头,看向三人:“我觉得这玩意儿不准。” 南歌语气委婉:“我们觉得吧……” 唐凛、范佩阳:“很准。” 老总们一贯冷酷。 郑落竹垂头丧气地和南歌交换了位置,心里还惦记着逆天改命。 “接下来是谁哟~~”关键字消失,小猫头鹰重新出现。 南歌把手放上去。 小猫头鹰在被挡住的屏幕上滚来滚去。 郑落竹重新把注意力聚到南歌身上,小声咕哝:“肯定是‘声音’,我看出来了,这个就是和文具树挂钩,还故弄玄虚说什么影响未来文具树分化,文具树属性早就定了……” “检测完毕!” 南歌放下手,屏息等待。 身后三人也等着。 关键字浮现——安魂。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老板,我有点冷……” 范佩阳更在意关键字的真正含义:“是攻击还是防御?” “安魂,让灵魂得到安慰,”唐凛试着从字面分析,“会不会是精神镇定?” 范佩阳摇头:“先要让对手变成灵魂,才有魂可安,我倾向攻击。” 两位老总的差异很明显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时候绝对不能站队。 郑落竹:“防御,肯定是防御,我俩一看就是一路人!” 南歌明明思路还挺清晰,觉得大概能想出一些,可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就让仨队友联手搅和乱了。 第三个上前的是范佩阳。 他的手掌刚刚好,将屏幕挡得严丝合缝。 唐凛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关节漂亮。 “唐总?”郑落竹的声音。 唐凛回过神:“嗯?” “你觉得老板能是什么关键字?”其实他刚才已经问过了一遍,但唐凛好像在想事情,根本没听。 “我猜是‘懒’。”南歌半正经半调侃。 郑落竹绝对认真:“我说是‘凶’。” 唐凛歪头:“为什么都是一个字?” 郑落竹、南歌:“比较符合他的霸气。” 唐凛:“……” “检测完毕!” 三人一起抬头,全神贯注。 范佩阳放下手,倒是比观众轻松多了,他自己想走的路自己清楚,潜力顶多算个参考标识。 关键字浮出水面——摧毁。 空气一度安静。 郑落竹仰望老板背影,以前觉得伟岸潇洒,现在是伟岸潇洒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南歌低声和郑落竹道:“我理解你说的安全感了。” 郑落竹无语:“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是钱……” 范佩阳的视线不经意扫过。 南歌:“钱?” 郑落竹:“钱……前……前进的方向特别明确,意志特别坚定,对,我说的是老板身上的这两点,让我有安全感。” 南歌:“……” 莫名有一丝生硬是错觉么? 摧毁,唐凛在心里想,还挺符合范佩阳的,他在公司就是这个属性,但凡跟得住他的高层们,没一个不是被摧毁了信心再重建,个别的建立完了还会被摧毁。 范佩阳回到唐凛身边,不明白为什么后者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还有人吗~~”小猫头鹰又寂寞难耐了。 唐凛最后一个上去,手轻轻贴到屏幕上。 还有一点范佩阳掌心的余温。 自己会是什么潜力,唐凛还挺期待的。 郑落竹:“驯兽吧,毕竟唐总的文具树是夜游怪。” 南歌:“也可能是召唤?” 范佩阳没说话,静静看着唐凛的手,手背很白,在用力抓着什么的时候,会微微泛粉。 “会是什么潜力呢~~”小猫头鹰在指缝底下扑哒哒,“让我看看……” 这一看,两分钟就过去了。 小猫头鹰毫无动静。 之前三个人平均不超过半分钟。 范佩阳轻微眯了下眼。 南歌困惑凝眉。 郑落竹:“……死机了?” 又过了一分钟。 “检测完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猫头鹰的声音都好像如释重负。 唐凛放下胳膊,等待结果。 范佩阳、郑落竹、南歌一样关心。 关键字终于浮现,但这次是四个字。 第52章 二级文具树 因为小猫头鹰卡在那里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真的听见“检测完毕”,大家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没底,包括唐凛自己。 放下手的时候,唐凛还在想,不会又出来问号吧。 结果小猫头鹰还真变淡了,与之相对,关键字的轮廓有了浅浅印记。 最初还看不出是什么内容,只能隐约识别是四个字,于是郑落竹、南歌、范佩阳,都在心中闪过了自己的第一反应。 郑落竹条件反射想到的是——动物园长。 南歌想到的是——暗夜精灵。 范佩阳直觉认定——双树双栖,符合唐凛拥有两棵文具树的潜力,但立刻又否定,树是错别字,正确写法是“双宿双栖”,于是把自己寓意美好的答案推翻。 别问只有一两秒,范总怎么想了这么多,问就是正常思考速度。 可惜没一个人猜对。 真正出来的关键字,既和唐凛已有的[狼影]文具树无关,也和他异于常人的两棵文具树无关—— 完好如初。 当这四个字终于清晰时,气氛凝固了。 郑落竹和南歌偷偷互看一眼,默契地不做声。 这是唐凛进入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个文具,带给了他新生,也拿走了相应的代价。 半小时前他们刚知道范佩阳和唐凛的事,好不容易靠郑落竹的机智转到了训练场。 现在好了,一秒回档。 不过转念想想,一个“摧毁”,一个“完好如初”,这根本是情侣款关键字吧…… 范佩阳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在寂静彻底蔓延到整个训练室之前,他打破了沉默,问唐凛:“你怎么想?” 唐凛的想法很清晰:“要么还是老问题,我来这里的时间太短,没有足够的数据供它测评,只能拿第一个用在我身上的文具充数;要么就是这的确是我的潜力,至于为什么也是完好如初,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和它是第一个被用在我身上的文具有关。” 思路敏捷,因为并没有被那四个字触动,心无杂念。 范佩阳知道会这样,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试。 “竹子,”范佩阳把目光从唐凛身上移开,换回了先前的话题,“亮你的新文具树看看。” 唐凛在他转头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丝落寞,这才后知后觉,范佩阳在意的根本不是他的潜力。 说不心疼范佩阳是假的。 但唐凛无能为力。 如果他对毫无感受的东西假装重视和纠结,那才是真的在伤范佩阳。 “老板,唐总,我开始了——”被点名的郑落竹已一溜烟跑到训练室的空地中央,自然站直,不放松,但也不过度紧绷。 唐凛、范佩阳、南歌站在场边。 郑落竹闭上眼,调整呼吸,集中注意力。 很快,他的前后左右各出现一块铁板,每一块铁板大概两米高,半米宽,四块铁板恰好围成一圈,将他护在其中。 郑落竹的二级文具树是[铁板一圈],实物与名字完全相符。 “这还不是最大范围——”铁板里传来郑落竹的现场直播,“我现在要增加单个铁板的面积了——” 话音落下,四块铁板高度不变,但宽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伸,最终单个铁板的面积停在两米高,两米五宽,围成的空间,塞十几个人不成问题。 郑落竹额头渗出薄汗,维持文具的极限状态,体力的消耗速度极快。他看不见外面情况,只能大声问:“可以了吗,可以我就解除了——” 其实这时候三人已来到铁板跟前。 范佩阳抬手轻叩铁板,发出两声清脆的“锵锵”。无论是叩击手感,还是声音反馈,都让他皱眉:“太薄,实战防御力不够,缩小铁板范围,增加厚度。” 郑落竹立刻照做。 铁板的宽度从两米缩到一米七,又从一米七缩到一米五。 “不能再窄了,”郑落竹像跑步一样保持着呼吸节奏,“再窄的话就不够四个人位置了。” 硬塞也不是不行,但是真正战斗起来,他们不可能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铁板里肯定还要留出一点活动空间。 “嗯,现在的厚度作为基础防御够用了,”范佩阳说,“竹子,你记住这个宽度,如果实战中我们四人不分散,这个宽度应该就是你会常用到的数值。” “明白。”郑落竹懂,操控文具树其实也有肌肉记忆,练得越熟,文具起效越快,越准。 而且他不光要记住常用值,还得吃透铁板面积和厚度之间的关系,如果遇上强力攻击,肯定还要继续牺牲面积来增强厚度,像提尔打他的时候那样,只保留致命位置的防护,其他的都转换成厚度…… 等等。 郑落竹精神一振,他怎么感觉自己一跟老板交流,这战斗智商就哗哗地往上涨,都会举一反三自我拓展了。 老板,一个被赚钱耽误的战斗导师。 十五分钟后,郑落竹才收了[铁板一圈],一头圆寸浸透了汗水,亮晶晶的。 南歌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扔过去。 他接住朝头上一搭,随意地胡撸脑袋,还没擦完,就听见范佩阳问:“[铁板一圈]只能护住前后左右,护不了头顶,你试过同时操控[铁板一块]弥补这一点吗?” 这还真问着了。 郑落竹拿下毛巾:“试过,可以,但最多只能坚持十秒。” 头顶是[铁板一圈]最先暴露的问题,他第一天来训练场就试了。 范佩阳点点头:“再练,-->> 用器械练体力,用操控练精神力,时间肯定可以延长。” “嗯。”郑落竹已经在心里建立了一个训练小本本,封面名字都想好了——《老板教你打打打》。 唐凛从头到尾没插上话,站在旁边清闲围观,看着郑落竹点头如捣蒜,不觉莞尔。 专注起来的范佩阳有一种魅力,会让你莫名其妙就跟随了他的节奏,不过自己对此天生免疫,所以刚合伙的时候总让范佩阳很暴躁。 南歌在郑落竹之后上场,她没去空地中央,而是去了训练室的边缘,贴着墙。 她的二级文具树是[曼德拉的尖叫ii],和郑落竹不一样,她的文具没改变形态,只增强了威力。 “等一下——”眼看南歌要运气,郑落竹赶紧喊停,然后给唐凛和范佩阳发事先准备好的耳塞,“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一看就是有血与泪的教训。 三人戴上耳塞,退到南歌斜对角线的训练室边缘,彼此拉开训练室允许的最大距离,约三十米。 郑落竹又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高脚杯,倒入半杯纯净水,然后将杯子放到三人眼前的地面,视线稍微向下就能看到的位置。 范佩阳和唐凛看到这里,有点明白了。 做完这些,郑落竹才朝南歌点点头。 南歌敛下眼眸,长吸一口气。 “啊——” 曼德拉升级版来了。 比初代版更凄厉、更恐怖、更让人头皮炸裂。 唐凛戴着耳塞,依然耳膜发疼,脑中嗡鸣,与南歌隔着的三十米仿佛不存在,尖叫声就像在耳边响的。心中不断涌出想逃离这间屋子的念头,他要极力忍耐,才能原地站定不动。 饶是这种情况,他还是没忘去看地上的高脚杯。 薄如蝉翼的杯子里,纯净水面不断有波纹,是水在震,也是杯壁在震。 声波引发了共振。 随着尖叫的持续,高脚杯的震动越来越强,终于“啪——”地一声,碎裂。 因为杯子摆放的够低,高脚杯的体积也小,碎片最远也只是飞到他们脚边。 南歌的尖叫持续了半分钟,方才结束。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汲取空气。 唐凛三人拿下耳塞,朝南歌走过去。 郑落竹歪头揉着发疼的耳朵,心有戚戚焉:“幸亏她是队友了,要是对手,我围着铁板上去绝对是送人头。” 南歌的额头和脖颈间出了薄汗,她摘下套在手腕的皮筋把头发扎起,也往三人这边来:“目前就是这样,持续时间大概多了五秒,杀伤力和范围也都比之前有所增强,而且越是密闭空间,效果越好,至于共振效果,暂时只能碎玻璃杯,而且不能太厚。” 四人在场地中央汇合。 这个文具树没太多说道,就是攻击,简单直接,所以范佩阳只给了一条建议:“多练肺活量。” 南歌望向器械区的动感单车、跑步机,心情和声音一起灰暗:“嗯……” 如果说郑落竹和南歌算展示,范佩阳和唐凛就要探索了,他们还没用过自己的二级文具树。 范佩阳先上。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看着“一个战斗狂魔的自我修养”。 只见范佩阳先将带来的背包放到地上,又抬头望了半晌器械区,末了站定,凝住心神。 先是背包拉链动了,像在地下城被破t恤他们打劫时一样,自己拉开了,不过速度更快,声音更轻。 然后一个罐头从背包里出来,无声落到地面,就像有股力量托着它轻拿轻放。 罐头之后,背包口闪过一点寒光。 唐凛知道背包里有三把刀,一把短刀,一把突击刀,一把长砍刀,都是从现实带进来的,虽然购物区也能买,但范佩阳做事总喜欢提前准备好。 背包里还有一些更重的东西,那是范佩阳准备测试文具能移动的最大重量而携带的。 他没想到范佩阳一上来就试验利器。 在地下城,[懒人的福音]可是连最轻的小刀都无法移动。 就在唐凛想这些的时候,离开刀鞘的短刀已经从背包里露出了三分之二,刀身雪亮。 可也就是在这里,原本缓慢但持续的移动,顿住了。 像滑轮遇到了卡点。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到范佩阳身上。 唐凛不动声色,目光清冷却笃定。 郑落竹和南歌则把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有一点紧张,有一点期待,还有一点恨不能替范佩阳加把力的焦灼。 范佩阳垂着眼,没什么表情,但慢慢皱起的眉间,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轻松。 时间渐渐流逝。 他像在和那把不听话的刀进行沉默而持久的拉锯战。 没人说话,整个训练室静得连呼吸都好像听不见了。 范佩阳忽然抬起眼,目光径直射向背包口的短刀,恍若利剑。 僵局瞬破。 短刀“咻”地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极速而笔直的线,狠狠扎上尽头训练室的墙壁。 “当啷”一声。 短刀落地。 能承受住所有二级文具树的训练室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坑。 郑落竹摸摸拔凉的后脖颈。 这要是扎人,必须透了。 第53章 约架 短刀之后,范佩阳又尝试移动了突击刀和长砍刀,但都未果,他也没再坚持。 一个东西能否被文具树操控,文具树本身其实会传递来最真实的信息,短刀存在“可能”,他就去突破瓶颈,但那些斩钉截铁反馈来“没可能”的东西,他不会浪费时间。 范佩阳对[懒人的福音ii]的测试,在利器之后,就进入了有条不紊的状态。 从可移动物体的数量、体积、重量,三个维度去测试。 因为器械区有哑铃、杠铃片和拉力器,所以重量测试的数据,相对精准。 最终,范佩阳的二级文具树效果如下—— 可同时操控物体数量:2,和地下城时一样。 可操控的最大重量:能自由操控的,单个物体10kg,同时操控两个,每个最多5kg。除此之外,范佩阳还试探了能挪动的重量极限,轻微离地一毫米也算,那么单个物体大概在60kg左右,不过这种对于战斗毫无意义。 可操控的最大体积:与重量成反比,重量越轻,体积越大,但不能超过重量上限。 其他:1.杀伤性武器,目前只能操控短刀或者更轻更小的利器;2.文具对活物无效。 所有维度测试完毕,范佩阳回到场边,脱掉大衣,让身体散热:“重量上很难再突破,速度上应该还有空间。” 他这话不是说给围观三人的,更像自我提醒,语气口吻和之前给郑落竹、南歌定未来的训练方向时完全一样。 唐凛已经能脑补他未来魔鬼自我训练的场景了。 范佩阳是一个定了目标就必须达成的男人,留一点瑕疵都不行,有时候唐凛觉得自己挺自律了,再看范佩阳,行吧,他懒散他快乐。 “换我。”没太多废话,唐凛走入训练场中央。 范佩阳站在场边看他,沾染汗水的眉峰之下,目光沉静专注。 唐凛闭上眼,不理外界,集中注意力。操控文具树有两种途径,最直接的是点击手臂,无需消耗精神力,但实战中,这样无疑会降低反应速度,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靠意念控制。 随着心神凝聚,很快,他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文具盒>的界面。 [狼影幢幢] [狼影独行] 两个文具分别挂在文具树的树根和上方稍高一点的树干。 启动[狼影独行]。 实战经验的积累,让唐凛和文具树建立联系的速度有了飞跃,几乎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狼影独行]的气息和跃动。 但是任凭他再怎么用精神力召唤,这个文具树就是不出来,明明蓄势待发,就差临门一步。 忽然间,他睁开眼,看向场边:“竹子,铁板。” “啊?”被点名的郑落竹一头雾水,但懵逼不耽误他贴心提问,“一块还是一圈啊?” 唐凛:“一块。” 郑落竹立即调动文具树,转瞬,一块铁板挡在他的身前。 “我要攻击你了,”唐凛认真道,“注意防御。” 郑落竹正色起来,酝酿几秒,朝唐凛一点头。 唐凛紧盯着铁板,眼睛极快地微眯一下,闪过危险的光。 顷刻间,一道黑色影子从他背后闪电般窜出。 郑落竹只觉得眼前黑光一闪,铁板就遭受了巨大的撞击力,发出“咣当”一声。 他咬紧牙关,才顶住了没后退半步,可那黑影太快了,出击得快,消失得更快,要不是知道文具名是“狼影”,打死他也辨认不出来。 范佩阳和南歌好一点。 他们不需要分神支撑防具,只负责围观,至少还捕捉到一双尖尖的耳朵轮廓。 “你让攻击减速。”范佩阳出声。迅捷的攻击适合实战,但在摸索练习阶段,反而不利于自我分析。 不料唐凛摇头:“它不听我的。” 范佩阳愣了:“什么意思?” “知道我刚刚为什么叫竹子弄出铁板吗,”唐凛无奈摊手,“因为如果不选定攻击目标,它就不出来。” 范佩阳:“出来之后速度也不可控?” 唐凛:“完全不行,它只需要你给一个‘攻击谁’的指令,剩下它来。” 范佩阳:“一击不中就消失?” 唐凛:“目前看是这样。” 范佩阳:“……” 郑落竹看着老板不甚满意的侧脸,敢百分百确定,如果[狼影]是员工,这会儿已经被人力资源部约谈劝退了。 “额外得到的,任性点可以理解。”唐凛倒是想得开,又转向竹子,“再试几次,看看速度和攻击力有没有变化。” 郑落竹得令,重新加固铁板。 唐凛站在原地,保持距离、位置等所有攻击条件不变,又一连发动了三次[狼影独行]。 &nbs-->> p;速度和攻击力基本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不过还是随着唐凛精神力体力的消耗,呈极轻微的下降趋势。 “行了,竹子。”唐凛让郑落竹收了铁板,心里有一丝失落。 其实每一次他都在尝试让黑影减速,倒不是像范佩阳那样想要更深入的分析和利用,他只是单纯想再看一眼那个擅自报恩又擅自进了他身体的家伙,不用和他互动,看着它全须全尾的就好。 可即便体能持续消耗,狼影的速度依然快到看不清。 “单纯的攻击型文具,”没泄露心情,唐凛客观总结,“选定目标,即刻攻击即刻消失,目前还不能连击。” 说完,他隔着半个训练场看范佩阳。 视线相撞,范佩阳疑惑挑眉。 唐凛淡淡提醒:“建议。” 郑落竹、南歌都有训练建议,到他这里就没了,不行。 范佩阳难得被索取,立刻满足对方:“去器械区把体力消耗到极限,狼影必然减速,之后你就可以抓住它,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让它听话。” 唐凛:“……” 南歌:“……” 郑落竹:“……” 关爱小动物协会应该派人把范总收走。 临近中午,四人才从训练室出来,沿着环形走廊往出口走,不成想路过005训练室的时候,门忽然打开,里面也出来三个和他们一样训练完、准备回酒店的人。 撞个正着,两拨人很自然互相看,然后气氛就急转直下了。 三人中有一个是熟脸,并且还穿着更熟悉的夏威夷风情花衬衫。 花衬衫第一时间认出他们,立刻想起了那天被范佩阳在海里胖揍的屈辱,眼神登时凶狠。 冤家路窄,真好。 “越哥,他们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帮傻逼。”他看着vip的眼里透出冷笑,和身旁男人说话的声音却很恭敬。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一七五左右,小平头,看着很敦实。 郑落竹:“你他妈说谁傻逼呢!” 花衬衫想叫板,被胖子越哥拦住,后者似笑非笑地哼:“vip?”毫不掩饰的轻蔑,“谁是组长?” vip四人:“……” 这是一个灵魂问题。 郑落竹挺身而出:“你管我们谁是呢,有话快放。” 越哥上下看他,摇摇圆咕隆咚的脑袋:“你废话这么多,不是。” 又去看南歌:“女人?真新鲜了。” 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唐凛和范佩阳身上,露出个阴阳怪气的笑:“听说你们上次很给我们还乡团面子,我们得回礼啊。” 唐凛悠闲地抱起胳膊:“你想怎么回?” 越哥没到唐凛这么配合,他以为对方会兜圈子拖延时间,再想方设法开溜呢。 上赶着找死,真让人省心。 “你们挑个人,和我一对一打一场。”他不再废话,“你们输了,在酒店大堂给我们还乡团下跪道歉,我们输了,还乡团以后绝不找vip麻烦。” 唐凛对这个要求不意外。 还乡团在地下城关卡里全军覆没,这事儿肯定已经传开了,还乡团脸上无光,必然急着找机会重新立威,他们只是正好撞上,被拿来开刀罢了。 不过—— 唐凛:“我们不同意。” 越哥乐了,完全意料之中:“害怕了也可以现在就去酒店大堂下跪道歉,我或许发发善心,就不动手了。” “害怕?”唐凛云淡风轻地摇头,“你想太多了,我们拒绝,是因为你开的条件——还乡团不再找vip麻烦——毫无诱惑力。” 越哥的笑在脸上变硬,一字一顿:“那你开一个。” 唐凛:“我们赢了,你们就在酒店大堂当众宣布,还乡团以后只要遇见vip,一律躲开绕着走。” “都在酒店大堂,很公平。”范佩阳淡淡出声,给整个赌局拍板。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讨价还价就难看了。 越哥冷笑,扯动脸上的一坨肉:“三天后,训练室。” 唐凛点头:“可以。” 赌注定了,下场的人可还悬着。 越哥审视的目光在唐凛身扫:“你来?” 唐凛刚要说话,余光就收到了范佩阳的警告视线。 他立刻低调,乖乖后退一步。 郑落竹和南歌面面相觑,默契地共同后撤。 vip四人组立刻呈现出范总一枝独秀的局面。 越哥仰头,费劲地看着高他快二十公分的男人,假模假式地同情:“他们把你推出来了。” 范佩阳心情愉悦,不,是阳光灿烂:“我的荣幸。” 第54章 郁飞 地下城时间,七天前,1/10闯关口刚刚开启。 广场成为一锅沸水,所有人都在往地铁口里冲。 郁飞却在这时悄悄离开,尾随一个身影,进入暗巷。 那是一个披黑斗篷的男人,脸深深藏在斗篷帽里,没了广场灯光,他几乎和黑暗巷子融为一体。 这身打扮要是扔现实里,分分钟引人围观,可地下城里穿什么的都有,越是暗色系,越不起眼,何况今天还是闯关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地铁口。 郁飞不闯关,他的任务就是跟住这个男人。 对方在暗巷尽头停住,微微抬头,看着虚无的半空。 郁飞躲在转角后,巷子很静,所有对话一字不落传进耳朵。 “你又去闯关口了?” “先帮你筛选一下嘛,我和你说,这次有个很有趣的家伙哟。” “你每次说有趣,最后都无聊得要死……到时间了,不说了……” 对话很短,并且是那边先结束了沟通。 郁飞看得和清楚,从头到尾,巷底只有斗篷男一个人。 所以半空应该有一个自己看不见的投屏?就像手臂图案弹出的界面那样? 但是闯关者的手臂图案里,可不具备通讯设施。 而且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很奇怪,什么筛选,什么时间到了? 郁飞思绪飞快,可转来转去都是疑问,等察觉不对,整个人已被阴影笼罩。 郁飞抬起头,斗篷男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抓到一只小老鼠。”斗篷男微笑宣布。 郁飞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五官深邃,皮肤冷白,就像夜色下的吸血鬼。 【跟住他,看他去哪里,但是如果被发现,立刻跑,跑不掉也要跑,绝对不要和他动手!】 郁飞记得组织的提醒。 脚下却像生了根。 “你是谁?”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斗篷男微微歪头,一缕发丝滑落到额前。 郁飞一愣,淡金色的。 “得摩斯。”斗篷男轻轻吐出三个字,温柔如水。 郁飞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 下一秒忽然心脏抽痛。 得摩斯看着一霎捂住心口的郁飞,笑容更俊美了,仿佛眼前痛苦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些探索者的,不过要有意思的人才行。”得摩斯抓着郁飞的衣领,轻而易举将人提起,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缓缓贴近,“你这种无趣的,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听话,好吗。” 话音轻轻落下,郁飞心口针扎一样的疼痛骤然加剧。 那不是单纯的疼,而是掺杂了恐惧、胆怯、退缩、想逃却又逃不掉的,心理性的疼。他的身体还能忍,精神上却已濒临崩溃。 越来越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了李展的身影。 他知道那是幻觉,可这幻觉却惊醒了他痛到麻痹的神经。 “唰——” 凛冽刀光迎面而来,带着必死一击的决心。 得摩斯没料到他还能攻击,偏头躲过,下一秒将人用力甩飞,就像甩一件垃圾。 郁飞不受控制地飞出去,但心脏难忍的疼却在得摩斯甩开他的一瞬间,消失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启动了自己的文具树…… 得摩斯看着他在远处落下,身影没入其他街巷,却没听见预期中摔得粉身碎骨的闷响。 皱了皱眉,他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然而耳内一直传来恼人的催促—— 【得摩斯,你已偏离责任区域,请立即修正……得摩斯,你已偏离责任区域……】 “烦。”任性地咕哝一句,得摩斯扯了扯斗篷帽,将脸重新遮进阴影,而后慢慢走回巷底。 那是一条死巷。 但他就是在尽头消失了。 地下城的另一端,郁飞一瘸一拐回到住所。 他的伤不重,但满脸都是细小擦伤,看着很狼狈。 这是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屋所,进门就一张老旧餐桌几把破椅子,黑口罩坐在桌旁,手边一个盛着消毒药水和纱布的浅铁盘。 郁飞在他对面坐下,先坦白:“我没听你的。” 黑口罩将铁盘推过去:“料到了。” 郁飞没动药品,眼带挑衅:“那你料到我能活着回来吗?” 黑口罩摇头,语气平和:“这不值得骄傲。你能活着回来一次,未必还能有第二次。” 郁飞知道自己在迁怒,但控制不住,身上的关节每痛一下,斗篷男那张轻蔑的脸就会在脑海里闪过一次,鼓动着他的暴躁。 “真不知道你的好脾气哪儿来的。”郁飞有时候都怀疑,桌对面带着口罩的男人,文具树就是“心平气和”。 黑口罩叹口气,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又无辜又无奈:“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磨的。” “他到底是谁?”郁飞紧盯黑口罩的眼睛,“你为什么让我跟踪他?” 他和黑口罩原本只是去广场看看闯关口的情况,无意中发现了斗篷男,黑口罩当场就让他跟踪,时间太紧,他根本来不及问原因。 跟踪的时候他只当黑口罩是闯关者,可在听见他和“另一边”的沟通后,巨大的疑问就把先前的想法都推翻了,更别说斗篷男那可怕的战斗力。 黑口罩:“你先说你发现了什么?” 郁飞:“他溜到巷子里和另外一个人联系,我看不见投屏,但感觉上像视频通讯那种,那边的人吐槽他又去闯关口,他说帮对方提前筛选,还说这次闯关者里有个很有趣的人。” “哦对,”郁飞抬起头,“他叫得摩斯。” 黑口罩随意地点点头。 郁飞忽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 黑口罩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们跟踪过他几次,其中有一次也是听见他和其他人隔空通话,对方喊了他名字。” 郁飞现在知道为什么在广场,黑口罩一眼就认出了黑斗篷,原来不是黑黑相吸:“那前几次你们都跟踪出什么了?” 黑口罩摇头:“我们只知道他是‘关卡人’,喜欢在每次闯关口开启时,到广场附近转悠,有时候搞搞破坏。” “关卡人?”郁飞一时没懂这个神奇分类。 黑口罩解释:“就是出现在这个闯关世界里,为关卡服务,但又不是闯关者的人。” 郁飞:“npc?” “不,”黑口罩说,“通常意义上的npc,应该是前面关卡里那种,即便被闯关者消灭了,下一次还会在关卡里出现,他不会记得谁闯过关,只会在每次遇见闯关者时,重复一样的记忆和行为,就像一堆设定好的的数据体,或者人工智能。” “得摩斯不是。”这一点郁飞可以肯定,“他和那边通话的时候,说的是‘这次有个有趣的家伙’,说明他有正常连续的记忆,而且他知道有探索者的存在。” 郁飞加入的组织叫“发现”,黑口罩是这一组织在地下城的骨干,据黑口罩说,类似的组织还有。 探索者,便是他们这种企图探明关卡世界真相的人或组织的统称。 “等等,”郁飞反应过来,此刻才真的震惊,“你是说,这个闯关世界里还有第二类人,真人,他们不闯关,而是代替了npc,专门替关卡服务?!” “是的,”黑口罩郑重点头,“更重要的一点,他们肯定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 郁飞沉默半晌,忽然自言自语:“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些探索者的,不过太愚蠢的,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听话,好吗……” 黑口罩担心看他:“怎么了?” “这是得摩斯说过的话,”郁飞现在懂了,“我们在笼子里,他们在笼子外。” 两个人在旧餐桌对坐一夜。 地下城没有天亮,只有永远昏黄浑浊的光。 到黑口罩劝他去睡的时候,郁飞又问了那个问题:“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黑口罩像每一次那样耐心地答:“让我们一起把真相找出来。” …… 2/10水世界,距离“一对一之战”,还剩一天。 训练室里终于只剩下范佩阳一个。 起初是唐凛先撤的,在自己的狼影被一个5kg哑铃误撞了之后。 接着是南歌,以“不制造噪音污染”为由,另开了个训练室,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跑跑步机。 到最后,坚强如郑落竹也扛不住了。 他好端端骑着动感单车,一个杠铃片就贴他头皮飞过,轰到了后背的训练室壁上。 感情上说“不能让魔鬼训练的老板没人陪”,理智上说“他是魔鬼,你给我快他妈跑”。 郑落竹跑了。 还一口气跑回了酒店,准备买点小酒小零食,到海景套房里去寻找失落的安全感。 没成想在购物区里遇见了熟人——孔明灯地下城分部组长,周云徽。 “听说你们和还乡团约架了?”周云徽趿拉着人字拖过来,背心,短裤,一身海岛休闲风,笑眯眯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 地下铁一别,他们再没见过,可这会儿却没有半点生疏。 郑落竹同样。 一起闯过关,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一面,又没互相死磕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还真有点微妙的阶级感情。 “嗯,一个叫越哥的胖子。”二人走出购物区,在大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郑落竹把刚买的啤酒分他一罐。 周云徽直接打开,舒爽地喝一大口:“那可是还乡团在2/10的重点培养对象,你们小心点儿。” 郑落竹嗅出情报味,立刻追问:“怎么个重点法?” “还乡团的水世界分部有四级结构,”周云徽说,“组长——队长——小队长——底层组员。组长就一个,队长三个,小队长六个平均分在三个队长下面,底层组员就是小队长在带。” 郑落竹:“那胖子是?” 周云徽:“三个队长之一,如果这一次组长闯关,下一任水世界分部的组长,就会从三个队长里产生,换句话说,你们约架的是下任组长候选人。” 郑落竹得捋捋。 如果胖子越哥是组长下面的三个队长之一,那花衬衫就是越哥手下的两个小队长之一。 嗯,关系清楚了。 “对了,不是一对一么,你们谁上?”周云徽最好奇这个。 郑落竹:“我们老板。” “我想也是。”周云徽对1/10关底对战提尔时的范佩阳,记忆犹新。 “唉——”郑落竹忽然重重叹口气。 周云徽拿啤酒罐碰碰他:“担心你老板了?” 郑落竹抬起头,满脸人道主义的真挚:“我替花衬衫担心他越哥。” 第55章 一对一 一对一当天,上午9:00。 vip们踩着约定时间的最后一秒,踏入购物区。 今天的范佩阳穿了黑衬衫,扣子一直扣到领口,在冷然而肃杀的气质之外,还有一丝禁欲和一丝性感,明明矛盾,却完美融合。 越哥已经带着花衬衫还有两个小弟等在那里了,他眼里有不耐烦,但还沉得住气,倒是花衬衫,一见四人进来,立刻冷笑着上前。 “还以为你们临阵跑了呢。”他斜眼扫过他们四个,竖起大拇指往自己胸口一点,“我们还乡团不仗势欺人,你们四个,我们今天也四个,场上场下都公平。” 郑落竹也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潇洒地夹出银行卡——老板的——下巴一昂:“别说废话了,买多大训练场?” 花衬衫直接走到投屏旁,开始操作:“你们那点儿钱留着输惨以后买治愈吧。” 郑落竹跟过去,赶在他点击购买“5-10人训练场”之前,伸手挡住。 花衬衫横眉瞪他:“干吗?” “别误会,你想花钱我不拦着,”郑落竹直接上手点击投屏,取消[5-10人训练场],选中[20人以上训练场],“买这个。” 花衬衫莫名其妙:“我们只有八个人。” 就算嫌小,换个[10-20人训练场]足够了,用得着换最大的? “太天真了,”郑落竹同情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你对我老板的战斗力一无所知。” 花衬衫:“……” 尽管不以为然,但还乡团也不差那点儿钱,买就买。 郑落竹满意地看着[20人以上训练场]购买完毕,和花衬衫说:“等会儿打起来,你就知道感谢我了。” 水世界时间9:20,八人一同抵达训练场。 不愧是面积最大的训练室,能踢个小型足球赛了,要是两个人分别站在圆形场地直径的两端,说话绝对要用喊的。 范佩阳和越哥同时走入训练场中央。 花衬衫带着两个小弟站在离他们六、七米的外围,一回头,仨vip已经退到遥远的墙边了,这还不算,身前还他妈竖了一块横向铁板,盾牌似的。 “你们有病吧——”花衬衫实在忍不了了,从买最大训练场的时候就想暴走。 郑落竹代表vip观战组,回应他:“防误伤——” 花衬衫呵呵:“你他妈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们大哥手下有准儿——” 郑落竹、唐凛、南歌:“……” 他们范总没有。 场边花絮没干扰场上的两人。 “一对一的规矩就一条,不允许用一次性文具,”越哥似笑非笑,“其他,随意。” 用文具树还是用武器,随意。 最后是伤还是死,随意。 范佩阳点点头:“如果你没有规则外的开场白环节,那我就开始攻击了。” 身高,腿长,脸好,还他妈有上位者的气势——越哥真是从头到脚看范佩阳不爽,很不爽。 “开场白?那是装逼犯用的。”胖子不屑地笑,“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话是这样说,但越哥没单纯到认为一句话就能激得范佩阳用文具树。一对一的规矩是不能用一次性文具,只能用文具树,所以说到底,就是文具树的较量,先出手等于先露了底牌,没人会这么傻…… “咻——” 一块杠铃片就这么从器械区飞过来了。 越哥本能向后一躲,眼睁睁看着5kg的杠铃片贴着面门过去,蹭到了一点圆鼻头,微热。 灵活的胖子躲过去了,杠铃片也没停,沿着惯性方向继续飞,直奔花衬衫三人而来。 花衬衫一个下蹲,俩小弟直接猫腰抱头,杠铃片从他们头顶飞过,最后“咣当——”撞在了后方训练室壁。 vip三人没在这条直线上,躲过一劫。 花衬衫带着俩小弟默默退到训练室墙根,身前张开一张一米五见方的“防护网”,也不知道是文具树还是一次性防具。 战场上,越哥还处于诧异里,不是诧异范佩阳的“隔空移物”,是诧异他这么轻而易举就把文具树露了:“你是自信过头,还是真傻?” 范佩阳淡淡看他。 又一块杠铃片飞过来,速度比刚才更快。 但越哥有了经验,这次反而躲得更从容,微微偏头,杠铃片就过去了,这次连鼻子都没擦到。 他朝范佩阳叹息地摇摇头:“我要是你……” “砰!” 话头戛然而止。 新来的杠铃片横着打在他的啤酒肚上,将他肚子上的肥肉顶得陷进去。 越哥弓着后背低头看击中自己的杠铃片。 远处的郑落竹感觉自己肚子都疼,不过:“越胖子肉厚,老板这是故意打肚子没打脑袋,手下留情了。” 横向隔着五六米的花衬衫看过来,一脸看好戏的惬意。 唐凛直觉不对,冷着脸,紧盯战场。 “当啷——” 杠铃片从越哥肚子滑下来,落到地上。 “隔空移物攻击,一次两个……”越哥缓缓抬起头,拍了两下肚皮,声音中气十足,脸色一片如常,“应该是数量上限了吧。” 范佩阳眼底一闪。 观战的郑落竹直接愣了:“什么情况?他的文具树是‘钢筋铁骨’?” 这一下可不轻,就算没内伤,也绝不会这么快直起腰,除非越胖子忍耐力惊人,演技狂飙。 可下个瞬间越胖子就打破了“演技论”。 他以不可思议的矫健速度一下子欺身到范佩阳跟前,出手就是一拳。 这可不是伤者的速度。 范佩阳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腕子,制住攻击,回手也是一拳,直冲对方右半边脸。 然而就在他马上揍到对方脸上时,拳速突然慢了,是肉眼可见的慢,至少减速一半,就像从正常播放的视频一下切到了0.5倍速。 “老板干吗呢?!”郑落竹急了。 唐凛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的文具树不是‘钢筋铁骨’,是‘减速’。” 南歌:“那他刚才挨那一下什么事都没有……” “是许愿屋,他在里面要了身体强化。”唐凛想起了那个假冒“张权”在电梯里筛选他们的人,那人的文具树是“藤蔓”,而无坚不摧的“手指”,就是在许愿屋里的愿望。 趁着范佩阳“被减速”,越哥一把甩脱钳制,轻松躲开范佩阳的攻击,同时反手也抡过来一拳。 以范佩阳现在的速度根本躲不开。 不过他也根本没有躲的意思。 一柄短刀凌空而来,速度比先前的杠铃片更快,直奔越哥。 听见声音的胖子猛地转头,粗眉一皱。 利刃骤然慢下,同样是减速一半。 郑落竹和南歌同时心里一紧,越胖子的文具树不只能让人减速,还能让物品减速。比范佩阳那个“不能移动活物”的限制,简直不要好用太多! 这边短刀一减速,范佩阳的速度就恢复了,他向后一跃。 同一时间,胖子也迅速后撤,躲过了飞驰的短刀。 短刀“当”一声撞在训练室壁上,落下。 尽管被减了一半速度,它依然不算慢。 越哥先是惊讶,随即了然:“东西越轻速度越快是吧。” 范佩阳不置可否。 “你不承认也没用,我已经把你的底牌摸透了,”越哥耸耸肩,“隔空移物,数量有限,而且只能用现场有的,不能凭空制造,啧,真是又麻烦又不好用的文具树。” 场上局势倾斜明显。 场下气氛自然相随。 “劝你们赶紧认输吧,”同靠着训练室壁的花衬衫横向望过来,对着vip三人眉毛跳舞,“还没看明白吗,那家伙的攻击对我大哥根本就是挠痒痒,而且也是你们倒霉,文具树居然是隔空移物哈哈……这不正往越哥怀里撞吗——” 这话不假。 vip三人心里清楚。 范佩阳攻击靠的就是“攻击物速度”,速度越快,冲力越大,碰上越胖子的“减速”,真是被克得死死的。更重要的是,越哥还能让人“减速”。这意味着,“文具树”和“近身肉搏”两条路,范佩阳都走不通。 可是一对一,根本没第三条路。 花衬衫这么一通嘚瑟,倒让战场上的越哥省事儿了:“听见了吧?聪明的现在就认输,不然等我再过去……”他故意缓慢地活动手腕,像在蓄力,“你就难看了。” 隔着三米。 范佩阳直直站在那里。 他现在不能动,一动就是0.5倍速——对手又悄无声息地把文具树,套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像丝线一样,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密密缠着,裹着,阻碍着他的每一下动作。 越哥优哉游哉地看他,像在欣赏粘入蛛网的小昆虫。 “开打之前你那句挺帅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越哥套用了同样句式,“如果你没有沉默之外的求饶认输环节,那我就开始攻击了。” “减速50%,”范佩阳忽然开口,这是真正开打之后,他第一次出声,声音稳得可怕,“范围不限,但一次只能减速一个对象,我对你文具树的总结,有遗漏吗?” 越哥怔了下,目光倏地一暗,没言语。 范佩阳说:“如果有遗漏,欢迎补充,如果没有,这场一对一就该结束了。” 越哥乐了,又无奈又好笑:“你除了放大话耍帅,还有别的本事……” 第二次,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和第一次不同,这回,他白了脸色。 观战的vip和还乡团都看清了他的变化,却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话头忽然就断了? 为什么表情忽然变了? 为什么身体忽然僵硬? 训练室通透的穹顶上,一头巨大的鲸鱼懒散游来,投射下来的阴影掠过战场中央。 就在这短短一瞬,所有观战者都捕捉到了阴影中的一点锐光。 那是停在越胖子右眼前的一根针。 再推进一毫米,他的眼睛就废了。 针定定悬在半空。 说明范佩阳的操控还没停,他想继续,随时可以。 而这么近的距离,胖子就是再补上文具树,给针减速,也来不及了。 “我相信你的身体强化包括眼睛,”范佩阳遗憾地摇头,“但是很可惜,底子太脆弱的东西,强化多少倍,也是致命弱点。” 对峙良久。 越哥扯出一个不甘的苦笑:“你准备齐全,我大意轻敌,这波被偷袭,输得不冤。” 范佩阳淡淡摇头:“别急着认输。” 解除文具树。 悬在越哥眼睛前的针落到地上,没有声响。 越哥警惕看他:“你什么意思?” 范佩阳说:“和高手才用偷袭,和你不用。” 语毕,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硬纸板,夹在指间,亮给越哥看。 五根细细的针,整齐别在上面,像给黑色纸板划了几道金属线。 “这里还剩五根针,一根针算一次攻击,你有五次机会,”范佩阳不紧不慢道,“五次里你能躲开一次,我就算你赢。” 越哥:“……” 这已经不是看不起他了,根本是把他踩在脚底碾压。 脸上的肉不受控制颤动,越哥咬着牙根道:“我提醒你,刚才你能得手,是因为你偷袭突然,我还没来得及用文具树,你别以为是你真的厉害。” “试试就知道了,”范佩阳微笑,“第一次,来了。” 话音刚落,黑纸板上的一根针“咻”地飞出,一点花里胡哨都没有,就是径直扎向越哥的眼睛。 越哥不闪不躲,集中注意力,在针刚飞起的一瞬间就锁定目标,套上文具树! 然而等到他想躲的时候,针已在眼前停下。 还是右眼,还是那个致命的一毫米距离,一切都完美复制上次,恍若时光倒流。 “怎么可能……”越哥喃喃自语,无法接受。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他的文具树锁定了,起效了,可是针为什么没减速? “没关系,”范佩阳善解人意,晃晃还剩四根针的黑色纸卡,“你还有机会。” “第二次。”随着范佩阳宣布,又一根针从纸卡里飞出。 越哥浑身绷紧,几乎集中了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 不仅仅是他,连观战的花衬衫和两个小弟,都不由自主握拳,隔空给老大使力。 没用。 第二根针还是一瞬就停在了越哥眼前,别说闪躲,连个眨眼机会都没有。 第三次。 第四次。 纸卡里还剩最后一根针,而越哥已汗流浃背。 急速消耗的体力,是他一刻都没放松操控文具树的证明。 可四次攻击,四根针无一减速,又让他对文具树是否起效产生了巨大怀疑。 可他想不出失效的理由。 “最后一次。”范佩阳平和而舒缓地吐出这四个字,不像最后通牒,倒像礼貌通知。 “等等!”越哥抬起手,阻止他。 范佩阳挑眉。 越哥深吸口气,也不要脸面了:“我的文具树对你的攻击无效,来几次都一样,但我要知道原因,你得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范佩阳看了他一会儿,没点头,也没拒绝。 越哥心急,还要说话,却看见最后一根针,从黑色纸卡里出来了。 但没攻击,而是悬在范佩阳的肩膀旁边。 “用你的文具树。”范佩阳的指令毫无预警。 越哥不解,却还是集中最后一丝体力和精神力,操控文具树,锁定细针。 这是唯一一次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他给针套上了文具树,如果说前面四次他都不敢肯定,那这次绝对没有疑问,只要针动起来,就必然被降速50%! 针动了,攻击路线照旧。 越哥眉头紧锁,浑身因为用力而紧绷,而颤抖。 针的速度在减慢——这是文具树清清楚楚反馈回来的信息。 可是针的速度又没减慢——这是他眼睛实实在在看到的。 在这第五根针停在眼前的一刹那,越哥悟了。 不是他的文具树没起效,而是减速了50%的针,依然快到让他来不及闪躲。 【我相信你的身体强化包括眼睛,但是很可惜,底子太脆弱的东西,强化多少倍,也是致命弱点。】 这是对手刚刚说过的话。 反过来,落到对手的针上,同样适用——初始速度太快的攻击,减速多少倍,还是快。 毫无胜算。 越哥终于认清了一个残酷现实,这场战斗,本质上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所有细针,一根根回到黑色卡纸,依旧整齐,依旧乖巧。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针?”越哥想不通,脑袋快想炸了也想不通,明明能一秒解决的战斗,为什么非要和他耗这么久。 范佩阳将黑色卡纸放回口袋:“我想看看你的文具树。” “然后呢?你觉得……”意识到自己在讲什么的越哥猛地闭嘴,靠,他竟然在意眼前这家伙对自己文具树的看法,他一定是疯了。 “我觉得?”范佩阳欣赏他的上进心,还真想了一下,“减速50%,范围不限,远程可以防御,近战可以辅助攻击,全面性高于平均文具树水平,还不错。” 越哥:“……” 妈的,被肯定了好开心。 他上次这么开心还是没进关卡的时候,被最后一家任职公司下来视察的大老板拍了肩膀,说小伙子干得挺好,继续加油。 第56章 赌约 场上胜负已分,场下空气安静。 郑落竹和南歌猜到了结果,却完全没猜中过程。 花衬衫和俩小弟是猜到了过程,却被结果当头棒喝。 他们看了一场你来我往的对战,直到最后一刻才被告知,不好意思,这场一对一毫无悬念,之所以拖这么久,主要是范总想感受一下别人的文具树。 唐凛算是受冲击最小的,因为在看见第一根针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再想到自己之前竟然真情实感地替范佩阳担心,唐凛就想揍人。 训练场中央,越胖子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肩膀,认输的话不用说两次,他输得多惨,全场有目共睹。 “还愣着干什么,”他没好气地叫那边的花衬衫,同时转身往训练室出口去,“走。” 花衬衫和俩小弟回过神,立刻拔腿就走,速度快得可疑。 “喂——”郑落竹一个箭步,窜到他们仨跟前挡住,“这就完了?我们可是有赌约的。” 花衬衫的脸色很难看。 他当然记得,他们输了,就要在酒店大堂当众宣布,还乡团以后只要遇见vip,一律绕开躲着走。 但问题是这话根本不能喊。 “vip的,”远处走到一半的越哥回过头来,目光直视郑落竹,“我丛越答应过的事情,不会食言。” 郑落竹还没表态,花衬衫先急了:“越哥!” 丛越让花衬衫的一脸怂样,弄得心烦:“出了事儿我兜着!” 花衬衫不管不顾了,隔着大半个训练场扯嗓子喊:“你兜?你怎么兜?约架这事儿组长根本不知道,赢了还好说,现在输了,就这么回去咱俩已经铁定被罚了,再当众让还乡团丢脸,你觉得你兜得住——?!” 身后的俩小弟被花衬衫的突然爆发吓到了,但眼里复杂的神色,泄露了他们和花衬衫同样的担忧和恐惧。 挡在他们仨身前的郑落竹,突然觉得好尴尬。他是继续吵架啊,还是开始劝架啊! 越胖子的脸已经黑了,让花衬衫气的,他极力克制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压得缓而沉:“愿赌就要服输,别在这里丢人。” 花衬衫根本听不进去:“组长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你不想活,别他妈拖弟兄们下水——” 花衬衫已经彻底失控了。 连郑落竹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支配着花衬衫的那股无形的“恐惧”。 丛越是还乡团的三个队长之一,在权力结构处于第二级,那花衬衫口中的“组长”,应该就是还乡团水世界分部的最高领导。 亦是他和身后两个小弟的恐怖之源。 不对,恐惧的不止是他们三个。 郑落竹重新去看越胖子,他的神情和眼里,明明也带着恐惧的底色,只是被愿赌服输的坚持,勉强盖住了。 “够了。”丛越不想再这么难看下去,直接和花衬衫道,“今天的事情就当你们全不知情,你们现在就回酒店房间,之后再发生什么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花衬衫一怔,发热的脑袋有些许冷却。 身后的小弟咕咕哝哝:“没有不透风的墙,约架这事儿不少人已经知道了……” 花衬衫动摇,眼看又要陷入纠结,丛越一咬牙,快刀斩乱麻:“架是我一个人约的,输是我一个人输的,等会儿到酒店大堂,也是我一个人让还乡团丢脸,你们拦过,没拦住,知情不报,是被我威胁,听懂了?” 花衬衫和俩小弟懂没懂,不好说,郑落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 这番说辞就等于越胖子把所有错揽了,花衬衫和俩小弟顶多就是个“被胁迫所以没敢说”,情有可原,楚楚可怜。 但苍天大地都看着呢,花衬衫才是“万恶之源”吧。要没他当初在购物区挑事儿,要没他被打脸不服气搬出越胖子,能有今天这事儿? 郑落竹不可思议地瞪着越胖子,觉得对方现在头上顶着光环儿,环儿内俩大字——圣父。 “越队长,”一直安静的唐凛忽然出声,音量不高,但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封闭的训练室听得很清楚,“你能代表你们整个还乡团吗?” 越胖子还处于对花衬衫的失望和羞耻中,冷不丁听见唐凛问,脑袋有点不转:“什么?” 唐凛倚靠着训练室壁,悠闲道:“我说,你的表态能约束整个还乡团吗?你能保证你在大堂宣布完,还乡团以后就真的绕着vip走了?” 丛越语塞,嘴唇动了又动,半晌,才发出一点干涩的声音:“我不能保证。” 他可以履行赌约,但他只能保证自己和自己手下的人……不,只能保证自己以后遇见vip会绕着走。 经此一事,他能不能继续在还乡团混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既然如此,”唐凛淡淡抬眼,“你在不在酒店大堂表态有什么意义呢?” 丛越哑口无言。 郑落竹有点同情他,甚至私心希望唐凛别太刻薄了。人都已经让老板打脸了,也很有骨气地准备去酒店大堂履行赌约了,何必再…… 一直站在训练场中央,仿佛所有后续事件都同他无关的范总,忽然迈开脚步,朝丛越走过去。 郑落竹的思绪和目光都被老板带走了。 他不知道老板要对丛越做什么,但怎么想都比被唐总刻薄两句的杀伤力大。 老板走过去了。 老板走到越胖子面前了。 老板绕开越胖子……继续往前走了? 老板打开门离开训练室了??? 还没等郑落竹反应过来,唐凛也越过他身边,越过越胖子,离开了训练室。 两位老总走得片叶不沾身,留一屋子花花草草风中凌乱。 郑落竹只剩南歌,看她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亲人。 南歌忍着笑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还没看明白队长的意思么,撤吧。” 郑落竹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点明白了,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想对越胖子网开一面。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咱们vip定组长了吗?” “反正不是他就是他,”南歌佛系地摊手,“现在俩都走了,我估计这就是队长的意思。” 郑落竹:“……” 不用估计,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领导们的路线离去,郑落竹是vip最后一个跨出训练室门的,临从外面关门的时候,他忽然又探头进来,对着仍懵逼的丛越大声道:“以后收小弟好好把关,挑个西瓜还得拍两下听声呢,别什么歪瓜裂枣都要——” 刚松口气的花衬衫,眼里重新冒火。 丛越却是嘴唇颤了又颤,像有许多话想说,可终究没能说出来。 郑落竹和南歌进入回酒店的幽蓝隧道,连唐凛和范佩阳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这走得也太快了吧。”郑落竹挠头,想追上领导们的节奏太难了。 南歌调侃:“谁让你都走出训练室了,还非回去给一句临别赠言。” “我那不是看不过去么,”郑落竹想起来花衬衫就恶心,“我要不提醒,他迟早还得被那个破玩意儿坑第二回。” 南歌同感,顺带问:“那个破玩意儿叫什么?” 郑落竹:“不知道,我就叫他花衬衫。” 南歌:“还是破玩意儿好听。” 郑落竹:“嗯。” 又走了一段路,郑落竹后知后觉地问:“我现在一想起越胖子回去可能受罚,就特同情,我这个心理是不是不太对啊?” 南歌摇头,客观分析:“谁和范佩阳打,都能收割一波同情,这是自然规律。” 郑落竹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还真是,提尔晕倒的时候我也有点心疼。” 想了想,他又道:“不过我也不全是同情,我就是觉得胖子人不坏,他和咱们约架,单纯就是想给小弟出头,我以前……” “以前”两个字一出口,郑落竹就卡住了。 在坦白往事之前,他从不曾谈过去。 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敞开一次心扉,那锁就锁不上了,不经意就往外秃噜。 “以前什么?”南歌故意问,“以前你也这么帮小弟出头,然后被对手教育重新做人?” “怎么可能,”郑落竹可以被怀疑智商,不能被怀疑战斗力,“我每次都打得他们跪下来喊爸爸,你知道我当时外号叫什么,街爸!” 南歌:“……” 这到底有什么可骄傲的!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回了酒店套房。 自正式加入vip,南歌也搬到了这里,一共八间卧室的豪华套房,住他们四个,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唐凛换了宽松的居家服,走回客厅,正好看见南歌和郑落竹进来。 “怎么才回来?”唐凛随口一问。 郑落竹巨冤:“唐总,是你和老板走太快。” 话一说完,他才发现没看见范佩阳:“老板呢?” “洗澡。”唐凛坐进沙发里,横过身体,把腿拿上来,背靠沙发一端,惬意舒展。 像配合他回答似的,范佩阳的卧室方向立刻传出些许水声。 “你们中午想吃什么?”那边的南歌已打开冰箱,里面存着一些他们购买的速食食品,“要是不想吃罐头,我就取库存。” 食品买一次,就是50种,但除了速食食品,其他热腾腾的饭菜都只能先存在酒店系统里,随吃随取。 临近中午,是该吃饭了,但—— 郑落竹看看冰箱前的南歌,又看看沙发里的唐凛,再想想浴室里正洗去一身战斗尘埃的老板,心里莫名蒙上一丝罪恶感:“那个,咱们要不要做做战斗总结什么的,这么轻松休闲是不是不太好啊……” 一上午都老板出力了,他们什么也没干,现在还只惦记吃饭…… “竹子,”唐凛稍稍坐起,看向他,“你当初为什么要给范总打工?” 郑落竹站在沙发旁边,对于突然抛来的问题猝不及防:“就……当时我在闯关,正好遇到老板,他说他在招人,我想反正都要闯关,赚点钱也不错,就跟着了。但我真没想到,我这是抱上一条粗大腿啊我——” 一说到这个,郑落竹就兴奋了,啪地坐到另一个沙发里,开始给唐凛讲五黑党在前面关卡大杀四方的辉煌战绩。 讲到最后,南歌都关了冰箱,趴在不远处的吧台,喝着饮料听着“评书”。 郑落竹一口气讲了十来分钟,后来发现不行,讲不完,喘口气,自动总结:“呼——反正套路都差不多,就是一路碾压。” 唐凛问:“如果让你用一个字,形容跟着范总的日子,钱,战斗,都算上。” 郑落竹根本不用想:“爽啊!啊不算。” 唐凛再绷不住,绽开满脸笑意:“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和范佩阳合伙吗?” 郑落竹被问住了,下意识看南歌,想求助场外观众。 南歌服了他的脑子不转弯:“和你一样——” 郑落竹迟钝两秒:“爽?” 唐凛的回答是,躺进沙发里,标准的总裁瘫。 郑落竹再没问题了,也没负罪感了。 人生下来都是有使命的,范总负责让队友爽,他们负责爽。 唐凛舒服地躺在沙发里,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散。 逗郑落竹的话,让他想起了从前创业的日子。其实一开始是不爽的,创业都苦,他和范佩阳也不例外,加上两个人都是不愿妥协的性子,有好几次唐凛都想散伙了。 但终究没散,公司也发展壮大走到了今天。 什么事情都是到了很久之后,回过头看,才会觉得,苦也是甜。 唐凛在回忆里陷了很久,等思绪归拢,觉得周围静得蹊跷。 他想坐起,可还没动,头顶忽然一暗。 范佩阳不知何时来到了沙发这端,静静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光,只留下了自己霸道的影子,笼罩着他。 “跟着我比较爽?”范佩阳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四目相对,一滴未擦干的水,从他发梢落下来,落到唐凛的脸颊上。 唐凛把所有想说的都忘了。 “那个,我忽然困了,我去睡个午觉——”噼里啪啦跑掉的是郑落竹。 “你们聊。”脚步轻盈而快速的是南歌。 唐凛本来不确定客厅里有几个人,现在知道了。 头顶上,范总还居高临下看着。 唐凛用拇指轻轻抹掉脸上的水滴,望着他说:“我渴了。” 空气安静两秒。 范佩阳转身,去餐桌那边拿瓶装水。 唐凛趁机坐起来。 范佩阳拿着水返回,就发现唐凛已经起身,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 “笑什么?”范佩阳把水递过去,莫名其妙。 唐凛接过水,说:“我观察好久了,你在平时真的一点都不用文具树。像刚刚我让你拿水,你完全可以直接让瓶子自己飞过来。” 范佩阳还是理解不到要点:“有区别么?” “当然有,”唐凛一本正经,“懒人的福音,你只在战斗时候用,太辜负它了。” 范佩阳绕到沙发前面,唐凛很自然把腿挪开,给他腾出一些位置。 “那你觉得该怎么用?”范佩阳坐下。 唐凛在知道范佩阳文具树的第一天,就畅想过,简直不要太美好:“我要是你,闲着的时候就在沙发里躺着,什么都不用你自己动手,想要什么自动飞到面前。” 范佩阳摇头:“没追求。” 唐凛叹息他的不懂:“这是幸福的终极含义。” 范佩阳忽然想到了什么,很认真地问:“你当初要做财务总监,是不是就想偷懒?” 唐凛好端端聊着文具,天降一口巨锅:“范总,下次再回现实你去财务部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你看看财务部同仁会不会拿落成山的财务报表灭了你。” 范佩阳乐了,笑声闷在胸口,低低的:“能灭掉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唐凛半眯起眼睛:“你知不知道你自信的样子很欠揍。” 范佩阳带着笑意望他:“你知不知道你说我欠揍的样子,很可口。” 唐凛怔在那里。 他的表情太无辜了,无辜得让范佩阳不想慢慢来了,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人重新染上自己的颜色。 唐凛看着范佩阳越靠越近,忽然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向后躲。 范佩阳停住了。 短短几秒,他的眼里闪过太多情绪。 唐凛来不及读懂。 最终,范佩阳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次,唐凛没躲。 第57章 受罚 正午时分,水世界酒店大堂最热闹的时间段,训练的归来午休,晚起的也差不多出来晃悠,人来人往的大堂就像一个中央火车站。 但今天的人似乎格外多,尤其购物区附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有真正想买东西的,挤半天挤不进去,暴躁了:“都干嘛呢,不想买东西就闪开。” 旁边好几个人一起回他:“都是来买东西的,谢谢。” 那人傻了:“什么情况?里面干吗呢?” “鬼知道干吗呢,”周围等着买东西的人,同样心情很差,“说是还乡团借用购物区场地半小时。” “借用场地?购物区有什么可包场的,东西永远都有,又不是别人买完他们就买不到了。” “一个组织一个风格,没准他们还乡团就有集中采购的习惯呢。” “太霸道了吧?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还乡团?” “不怕,但没必要,还是留着精力对付关卡吧。” “他们借用多长时间来着?” “半小时,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哦。” 只需要等待十五分钟,的确不是值得大动干戈的事。 但还乡团究竟在里面干什么,还是很让人好奇。 闯关者们伸长了脖子看,也只能看到一群高大的还乡团组员站在那儿,把里面的情况挡了个结结实实。 购物区内。 还乡团水世界分部组长——祁桦,站在中央,他身后是两个二级队长,他脚边则跪着花衬衫和他的两个小弟。 在他身前,什么人都没有,视野一片空旷,直达购物区尽头落地窗。 窗外是幽蓝深海,还有徒劳挣扎的胖子。 这是丛越在短短十几分钟内,第六次[30秒深海体验]了。 酒店里不可以攻击闯关者,所以祁桦想出了这个法子,来惩戒犯了错的组员。 体验30秒,回来2分钟,再换一个弟兄给他买体验,继续30秒……循环往复。 起初丛越还能咬牙坚持,可随着体验次数越来越多,他逐渐力不从心,那短短2分钟的间隔,在他的感受里就像2秒,只有恐怖的深海地狱,永无止境。 又一次时间到。 丛越“咣”地一声,落在祁桦身旁的投屏前,湿透的身上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他顾不得其他,双手扶住地面本能地大口呼吸,因为太急,残留在嘴里的水呛进了气管,他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像要把肺咳出来。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六次的深海体验,祁桦却是第一次开口。 丛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不该……擅自和vip约架……还、还以还乡团的名义……和他们打赌……” “很好。”祁桦点头,“犯错就要立正挨打,不然不长记性。” 丛越垂着头,紧握双拳,指甲陷进手心里:“全听组长的……” 他身上的水在地上聚成一小滩,缓缓往前淌。 祁桦嫌恶地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免得鞋底沾了水。 “从今天开始,丛越降级为小队长,空出的队长位置由谁来补,稍后再定。” 丛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个处理已经算轻了。 忽然间,他在地上汇聚的水里,看见了自己肉滚滚的脸。 狼狈不堪,却感恩戴德。 他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没进关卡前的社畜生活,每天早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是这样的脸,又可笑,又可怜。 “你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头顶又响起恶魔的声音。 丛越错愕抬头:“组长?” 祁桦微笑着摇头:“惩罚要深刻,才有效果,六次不够。”他想了想,说,“凑个整吧,十次。” 他的口吻轻快得就像在说下午茶喝什么。 丛越浑身僵应,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海水的冰冷和窒息已经快把他逼疯,他死也不想再回到那里。 可他跑不掉,哪怕他跑出体验区,一样会有人把他架回来,无非是强迫他的人被扣一些经验值罢了,还乡团有的是经验值。 祁桦没理会他惨白的脸色,和身后的两个队长下达最新指令:“还剩四次,加快速度,我没时间再耗在这里,这回每次间隔半分钟……” 丛越心脏骤然缩紧。 世界忽然安静了,安静到只剩祁桦的声音,像针,刺入他的耳膜—— “开始。” 一霎失重,刺骨的海水再次把丛越包围,淹没他的眼耳口鼻,仿佛一层塑料保鲜膜,紧紧裹着他。 他奋力挣扎,疯子一样拍打透着光的玻璃。 里面,祁桦来到窗前,隔着玻璃,不带感情地看着他,像在看一条狗。 或许是寒冷和缺氧让他产生了幻觉,他竟然看见祁桦的脸,和记忆中那个最讨厌的上司的脸,重叠了。 那个上司只是一个小中层,无数次把文件甩到他的脸上,台词永远是“你不会干活就滚蛋”。 原来关卡世界和现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丛越放弃挣扎,随着海水飘荡。 一对一输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放他一马的是vip,收拾他的是还乡团。 …… 亚特兰蒂斯套房。 唐凛枕着一个枕头,又抱着一个枕头,睡得安稳,直到被一声“叮——”吵醒。 他带着些许起床气睁开眼,皱眉看着床边的表,下午两点,明明还是午睡的黄金时间段。 关掉落地灯,打开顶灯,一室通透明亮,恍若午后阳光。 他抬起手,看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下一秒,所有困倦慵懒散了个干净。 <小抄纸>:2/10闯关口将在七天后开启,请闯关者做好准备。 好快。 这是唐凛的第一个感觉。 按照水世界时间算,距离他们1/10通关,才过去九天。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只有南歌在沙发里,手里捧着《对话录》。那是唐凛从现实带进这里的两本书之一,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关于亚特兰蒂斯最早的描述,就出现在这本书里。 “提示把你吵醒了?”南歌合上书,一猜就中。 唐凛闷闷不乐地点点头,去冰箱里拿果汁。 南歌托腮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和地下城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唐凛冷得不行,想借她的文具树去找斯芬克斯,但从头到尾连句软话都没说。 虽然现在的他面对外人依旧冷冽,但四下vip内部相处的时候,就会偶尔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任性,一点孩子气。 唐凛对信任的人,很柔软。 “他们俩呢?”唐凛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 客厅没见到人,他可不觉得范佩阳和郑落竹是能踏实下来睡午觉的性格。 南歌:“出去搜集情报了。” 果然。 唐凛拿着橙汁走回沙发,坐下来,想了下,摇头:“估计找不到太多有价值的。” 南歌:“我也这么想。” 大势力就那么几个,他们在地下城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剩下重要的就是关卡内容,但这里和地下城不一样,能住酒店的要么有钱,要么有经验,而且大多有自己的组织,这样的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为一点钱出卖情报。毕竟外人多得一点情报,他们自己的组员闯关就少了一分竞争力。 “不过我听竹子说,也不光为找情报,”南歌又道,“范总还想收文具,尤其是治疗幻具,咱们vip有攻击有防御,就是没治疗的文具树……” 唐凛正在喝果汁的手微微一顿。 南歌后知后觉,噤声了。 她百分百是被竹子传染了迟钝。为闯关收治疗幻具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绝对是为了让唐凛恢复记忆。 治疗性幻具留的坑,治疗性幻具来填,这是很自然的逻辑。 “话说回来——”为了尽快翻过这个微妙话题,南歌绞尽脑汁,“我在地下城的头几年,好像还没见过谁是治疗性文具树呢,但现在发展成什么样了,也不好说。” 唐凛歪头想了想,说:“恐怕还是少。如果哪个组织有这样的人,必然是重点保护的,但你看这次1/10最终通关的人里,一个治疗性文具树都没有。” 南歌同意。 “七天后关卡就要开了,”唐凛说,“比我想象得快。” “是太快了。”南歌正想说这个,“我在地下城的时候,最短也要间隔半个月,长的半年都有。” 唐凛沉吟:“要么2/10以后的关卡都快,要么和关卡难度突然提升一样,关卡开启的节奏也已经改变了。” 唐凛的推测在范佩阳和郑落竹回来之后,得到了证实。 “都变了,”郑落竹说,“提示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大堂,周围人表情都很意外,还有几个嘀咕,说现在闯关跟催命似的。” 说完这个,郑落竹就开始抱怨他和老板一无所获的情报搜集之旅。 “问了好几个都不卖,拽得二五八万的,后来碰到一个好聊的,他才说,关卡外的情报可能是人家不想卖,但关卡里的情报是不能卖。” 唐凛困惑地看范佩阳:“不能卖?” 范佩阳点头:“通关者不可以对非通关者透露任何关卡信息,进入过关卡但没通关的人,也不可以对没进入关卡的人透露任何关卡信息,这两条是后十关的强制规定,不过地下城只执行第一条,2/10之后才两条并行。” 唐凛蹙眉思索。 南歌还是不懂:“我们没收到什么规定啊。” “我们是没收到,”郑落竹给她解释,“但你如果现在回地下城,去和任何一个人说提尔的事,都保证你头痛欲裂,根本说不出口。” 南歌:“和在现实里想透露这里的事时一样?” 郑落竹:“对。” 南歌有点明白了:“难怪地下城的时候,那些组长也只知道要闯地铁车厢,但没一个知道最后要面对提尔。” 郑落竹耸耸肩:“所以这次的关卡,我们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唐凛看看他,又看看范佩阳。 虽什么情报都没弄来,但两个人都不见颓丧。郑落竹抱怨归抱怨,精神头依然十足,范佩阳更不用说,沉静坐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弄来了攻略,胸有成竹。 难道,情报没收来,收来文具了? 唐凛思忖着,索性直接问了:“文具有收获吗?” “没有。”范佩阳答得干脆。 唐凛:“……” 果然是他想多了。 情报空白,文具没有,唯一能努力的只剩提高自己的战斗力。 于是整个下午,vip们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除了个人对二级文具树的操控,还有组内一对一和二对二,以便为关卡内可能遇见的群战打基础。 晚上九点,四人就各自回房休息,好为明天的训练养足精神。 临睡之前唐凛还在想,如果他和范佩阳一对一,他的狼影怎么才能胜过范佩阳的夺命针。 结果第二天一早,夺命针就带着铁板失踪了。 第58章 失踪 南歌今天醒得比平时都早,可能是昨天收到了闯关口开启的信息,心里放了事情,就睡不踏实了。 简单洗漱完毕,她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想喝点东西看点书,打发时间。 她还特意放轻了脚步,怕把其他房间的队友吵醒,没想到一进客厅,看见的就是坐在餐桌旁的唐凛。 他单手搭在餐桌上,指尖来回描摹着一张放在桌面的便笺,神色淡淡的,但周身的寒意,隔着几米外都能冻着人。 南歌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她轻声问,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是个温柔的小姐姐。 唐凛指尖一顿,依旧沉默。 南歌索性走到桌旁,低头去看那张便笺。 上面是郑落竹的字,一笔一划都很有性格—— 【唐总,南歌,看你们都没醒,我和老板先去弄个海底扫除当晨练。】 南歌下意识看看时间,服了:“现在才六点,他俩到底几点起来的,不会刚走吧?” “不会。”唐凛终于出声,气压低得厉害,“他俩想走得万无一失,必须挑一个我们绝对不会醒的时间。” 南歌听这话怪怪的。 什么叫“想走得万无一失”?一个海底扫除而已,又不是去做贼。 虽然擅自行动有点一言难尽,但人家也说了,起早了嘛,珍惜时间也是优良品质。 思及此,南歌便帮着打圆场:“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耽误训练,而且海底扫除还能赚10个经验值呢。” 唐凛用“你太天真”了的眼神看她:“范佩阳会为了10个经验值,去海底清除藻类植物?” 南歌:“……” 根、本、不、会。 她真是信了郑落竹的邪。 擅自行动+欺骗,南歌现在理解唐凛的低气压了。 那么问题来了—— 南歌:“他们能去哪里?为什么要说谎?” “说谎是怕我拦着,去哪里我不知道,但……”唐凛起身,把攥破了的便笺纸扔进垃圾桶,“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水世界酒店,3层,某单人间门口。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半开的门扇里,越胖子只露了小半张脸,防贼似的。 怎么找过来的? 抓个还乡团小弟逼问呗。 南歌是真见识到唐凛生气什么样了,什么警告什么扣经验值一概不管,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小弟摆平了。别说生无可恋的小弟,她一个看着的都有心理阴影,以后绝对不能惹唐凛。 “他俩去哪了?”唐凛压根不答丛越的问题,直接开门见山。 越胖子佯装茫然:“啊?谁俩啊?” 那不忍直视的演技,南歌都替他着急。 唐凛一脚踹到门上。 越胖子猝不及防,门板就脱了手,“咣当”磕到墙上。 门扇大开。 越胖子从头到脚,无所遁形,但依然梗着脖子,强硬道:“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 “可以,”唐凛直接点头,甚至带了点邀请,“你不客气一个我看看。” 越胖子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凌晨四点,范佩阳和郑落竹就过来虐了他一顿,问什么必须答,不答就连恐吓带威胁,还搞囚禁play,虽然身体上受的苦比昨天深海体验小多了,但精神上扛不住啊。 这倒好,千难万险送走一波,又来第二波。 他就约个架,还输了,用不用这么惨! “我再问一遍,”唐凛的声音冷得厉害,逆着光站在门口,像地狱阎罗,“他俩去哪了?” 越胖子豁出去了:“你别逼我了,老板不让说!” 南歌以为听错了:“老板?” “啊,咳,”越胖子迅速绷着脸,昂着头,语带不屑,“我又不知道他叫啥,听那个圆寸这么喊,就随口一叫……” 其实不是,是老板在折磨完他之后,又给他转账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靠,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太卑鄙了,弄得他心情忽忽悠悠,爱恨交加的。 南歌不知道个中曲折,但有一点清楚了。 范总,行走的员工收割机。 现在南歌不得不佩服唐凛犀利的洞察力。 在逮还乡团小弟的路上,她才来得及问:“你怎么就敢肯定丛越知道他俩去哪儿了呢?” 唐凛直接给过来三条理由:“一,昨天他俩什么情报什么文具都没带回来,竹子一点不丧,有问题。二,问了几个人都不卖情报,然后遇见一个好聊的,才知道后面那些交流关卡信息的限制,这个‘好聊的’是谁?如果是地下城和我们一起闯关的,直接说名字就行了。三,丛越对上范佩阳,一定会问什么答什么,不问的都能友情奉送。” 南歌当时对最后一条的理解,仅限于丛越感激他们昨天放他一马。 但现在明白了,不只是感激,越胖子说起范总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眼里分明闪着迷弟的光! 现在迷弟有点扛不住了。 范总固然伟岸,唐总也很有压迫感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越胖子一个劲儿蹭胳膊,总觉得冷飕飕的。 “啪——” 唐凛用力拍了一下门板,声音巨大。 越胖子一个激灵,精神防线坍塌:“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告诉你,是因为昨天你们挺……挺够意思的,但是你回去别说是我说的啊……” 打完预防针,丛越和盘托出。 “他就是问我哪能买到文具,我说酒店里肯定不行,都给自家闯关者留着的,想要文具得去海底洞穴群。” 他就知道是为了文具。 唐凛放在门板上的手用力,门后顶着墙,他关节泛白,却无声无响。 南歌连忙问:“什么洞穴群?” 越胖子:“就是水世界另外一个居住点,付不起酒店房费的全被发配到那边了,那边没购物区,但可以免费参加海底扫除,想回来的就用这个赚经验,不想回来的就在那里混了,和地下城一样,那边也定时定点给吃的,也有类似夜游怪的水下生物,打了就有概率得文具……” 南歌想起来了。 提尔送他们进水世界酒店之前,也说过,如果付不起房费,就会被送到另外一个地方,条件艰苦,也没有商店。 “怎么才能去哪里?”唐凛紧追不舍地问。 越胖子有点为难:“理论上讲,必须得是经验值扣光了,才会被强制送过去,但凡还有经验值,哪怕你不续住房间,酒店也会自动扣除相应经验,帮你续。” “别说理论,”唐凛向前一步,盯住了他,“说你给出的馊主意。” 越胖子后退一步,吞咽口水,声音如蚊:“就……就可以趁海底扫除的时候……让扫除艇偏离路线,私自去洞穴群……” 他说得含糊笼统,唐凛却沉默了很久,久到南歌都觉得奇怪,才听见他问:“有危险吗?” 语气不重,甚至比不上先前质问气势的百分之一。 可南歌和丛越,都听得心里一颤。 这一刻,南歌才真正明白唐凛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擅自行动,不是因为说慌遮掩,真正让他难以冷静的,是那两个人可能遭遇的危险。 丛越没南歌想那么多,他颤,完全是本能感觉到了,这他妈是一道送命题。 有危险吗? 当然有。要是没有,老板哪能瞒着队友,他更不会落到眼下这个悲惨境地。 可在看见唐凛眼底弥漫开来的锋利寒意后,他又开始怀疑,范总瞒着队友也未必是怕队友担心,很可能就是单纯的怕队友…… 呜,一个比一个恐怖,vip到底是个什么黑暗组织! …… 问完所有想知道的,南歌以为唐凛会立刻去找范佩阳和郑落竹,没想到他却回了亚特兰蒂斯套房。 明明是上午,只开落地灯的客厅,却还是笼罩一层夜的蓝。 唐凛坐进沙发里,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坐着。 南歌有点着急。 越胖子的话一直在她脑袋里循环播放—— “海底扫除艇偏离路线,会被警告,如果三次警告后还不归位,酒店会派出追击艇直接击沉,唯一的机会就是赶在被追击艇击沉之前,进入洞穴群,然后弃艇,追击艇只追扫除艇,不追人……” 客厅里寂静得骇人。 南歌不懂,唐凛明明就是担心,为什么不行动。 “真的不用去看看吗?”犹豫再三,她还是走到唐凛身边,问了一句。 虽然她也知道茫茫深海,想去找两个早不知偏离扫除区多远的小艇,概率太微乎其微,但……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唐凛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南歌却从那里听出了毫不动摇的信任。 是啊,虽然竹子傻头傻脑,但还有范总嘛,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南歌刚说服自己把悬着的心放下,就看见了唐凛眼中的冰天雪地。 南歌:“……” 希望范总回来的时候,能多带一些防具。 …… 三小时前,海底扫除区附近。 虽是深夜,仍有不少夜猫子型闯关者,在进行海底扫除作业。 他们驾驶着只能容纳一人的小艇,穿梭在大面积的海藻地带。 这些小艇上半部艇身圆弧透明,里面的驾驶情况一目了然,下半部艇身涂着醒目的荧光橘色,即便在黯淡深海,也是最靓的小橘点儿。 忽然,其中两艘小艇,一前一后,冲出扫除区,以最快速度朝某个特定方向而去。 “287号扫除艇,你已偏离清扫路线,这是第一次警告,请迅速归位——” “288号扫除艇,你已偏离清扫路线,这是第一次警告,请迅速归位——” 两艘艇内同时听见警告。 扫除艇编号是按照每天的“出艇”顺序排的,所以他俩是1、2号很好理解——凌晨三点来海底扫除,真没人和他们抢。 287号艇在前,里面是范佩阳。响彻耳边的警告声,对他丝毫没造成干扰,他的目光锁定在探测屏幕上。探测屏显示,在他们正前方很远的地方,一大片密集小点,那就是聚居着大量闯关者的,海底洞穴群。 第二次警告来袭。 范佩阳扶稳操纵杆,让潜艇速度一直保持在最高。 288号艇在后,里面是郑落竹。他直视前方,脸上再没有平日的嘻嘻哈哈,取而代之的是专注和沉静。 “288号扫除艇,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已偏离清扫路线,迅速归位,迅速归位——” “警告无效,追击艇已出动,追击艇已出动——” 事态一步步升级。 郑落竹不为所动,只让潜艇全速前进。 去洞穴群,既不是范佩阳拉着他,也不是他上赶着要陪范佩阳。 从决定冒这个险开始,他们就只对自己负责—— 范佩阳要找文具。 他要找人。 第59章 营救 唐凛说等,就真的在客厅沙发里等了整整一天。 其间南歌去了两次酒店大堂。 一次是刚从越胖子那边回来没多久。她实在做不到唐凛那么淡定,想来想去,还是溜到大堂转悠了几圈。 果然,就有人在谈论半夜的海底扫除—— “你是不知道,我在那儿迷迷瞪瞪扫着呢,俩扫除艇‘滋溜’就从我眼前窜出去了,一下给我吓清醒了。” “酒驾啊?” “你别说,还真挺像,玩儿命地飙,一溜烟就没了。” “不是不让偏离扫除区吗?” “所以紧接着追击艇就出来了,狂追。” “后来呢?” “我哪知道。人家就是前后脚在我的世界路过一下,我总不能为了看热闹,也跟着冲出扫除区作死吧。” 南歌没把这些有的没的原样传达,只简单和唐凛说,有同样扫除的人看见他们驾艇跑了,酒店也出了追击艇,但后面就不清楚了。 第二次去大堂是晚上七点多钟,也是那里比较热闹的时候。 经过一天的发酵,原本只是个别人知道的“扫除艇脱逃事件”,变成了大部分人的谈资,毕竟酒店生活单调乏味,难得出点新鲜八卦—— “听说是去海底洞穴群了。” “真假的,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但一起扫除的有人看见了,说他们就是奔着那个方向去的。” “不是,图什么啊?真想去,等经验值扣光了你不去也得去啊。” “等不及了呗,闯关口不是快开了吗。” “意思是……他们去找文具?” “肯定啊,那边也就这点作用了。” “那我也觉得犯不上,追击艇可不是吃素的。” “飘了呗,闯完1/10就觉得自己能耐了。” “是刚从地下城上来的人?” “嗯,好像叫什么vip。” “vip?这组名太骚包了吧……” “再骚也没用,就是侥幸到了洞穴群,他们想进去也得弃艇,只要扫除艇停下,分分钟就被追击艇轰了。” “我记得那边也可以[海底扫除],他们再来一次,不就能换个新艇回来了。” “那边的艇偏离路线,一样要被追击的,你觉得他们的运气能好到两次都侥幸逃脱?没准现在就已经葬身大海了。” “也是……” 无关者八卦得热闹,南歌却听得烦心,最后回了套房,传达给唐凛的更简洁了——没有新消息。 唐凛随意地点点头,仿佛对这件事已经完全不关心了,看起来比楼下热聊的闲人们还置身事外。 他仍坐在沙发里,但已经翻起了书,一页一页,专心致志。 南歌看不懂他了。 范佩阳和郑落竹迟迟未归,她上午好不容易建立的乐观信心,已被漫长的等待压垮,现在时间每流逝一分钟,她的坐立难安就增加一分。 然而唐凛正相反。明明从越胖子那里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低压,可是越等,越平静,到现在看着已经云淡风轻了。 南歌问:“你真的一点不担心?” 范佩阳和竹子虽然有战斗力,但这毕竟是玩儿命的事,稍有不慎就回不来了。 唐凛淡淡抬起头,声音波澜不惊:“他们现在可能到洞穴群了,可能在深海里迷路了,也可能已经被追击艇击沉了,不管我们在这里多担心,也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话是有道理的。 也是冷冰冰的。 南歌不知该说他冷静,还是无情:“我做不到你这么淡定,真的。” 唐凛朝她笑一下:“去休息吧,说不定明天一早,他们就回来了。” 南歌直直看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出哪怕一丁点的担心,慌张,或者在意。 没有。 那个会踹越胖子门,会把周围三尺内的人都冻着的唐凛不见了,经过一天的等待,他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好像散了。 对着这样的唐凛,她也说不出更多,只能勉强应了句:“嗯,肯定会回来的。” 南歌最终听了唐凛的话,回房休息,却一夜未眠。 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别担心了,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凌晨五点多,才迷迷糊糊过去,可六点一过,她又醒了。 门外很静。 范佩阳和郑落竹还没回来。 南歌一颗心沉到谷底。她不再和自己较劲,直接起床洗漱,并决定哪怕唐凛还等得住,她也不等了,至少要坐上扫除艇到海底看看。 收拾完毕,走出卧室,南歌就愣住了。 斜对面的门开着,里面没人。 那是唐凛的卧室。 她快步走到客厅,客厅里也没人。 餐桌上有一张新的便笺,比郑落竹的字好看多了—— 【别担心,我在酒店大堂,没失踪。】 南歌莞尔。 知道她会担心,先安抚了,再说去向,最后还内涵了一下跑掉那俩家伙。 别的不说,单单写便笺的水平,唐凛就能秒掉一百个范佩阳加郑落竹。 不到三分钟,南歌就坐上了下行电梯。 看着楼层数字不断变换时,她还在想,让你嘴硬,还不是和我一样,担心得早早就醒了。 电梯在一层停住,轿厢门一打开,闹哄哄的嘈杂就扑面而来。 她诧异地走出电梯厅,进入大堂,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乌泱泱的全是人。 别说这是早上六点,就是人最多的中午和晚上,也没同时见过这么多人。 她第一反应是去找唐凛,但很快就发现不行,简直是大海捞针。 第二反应才是去看到底什么事让这么多人莫名聚集,仔细观察后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面朝着一个方向伸长脖子看,那个方向是大堂一侧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深海,不过里三层外三层站着太多人了,从她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附近和她一样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急得直跳脚,一个劲儿地大声问前面:“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前面离落地窗近的闯关者们,各个全神贯注,谁理他。 “你怎么在这里?”背后忽然传来惊讶声。 南歌一回头,是孔明灯的周云徽和十社的崔战,正从电梯间里出来。 和她说话的是周云徽,打着哈欠,头发蓬乱,一看就是刚被搅了清梦。 旁边的崔战叼着烟卷,慵慵懒懒,但目光清醒。 这俩人怎么撞一起了她不关心,她更在意那句:“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里’,我不应该在这儿吗?” “那倒不是,”周云徽往落地玻璃方向瞥一眼,“我就是看你们vip三个都出去了,以为你也在外面呢。” 南歌被突来的信息冲击到了,脱口而出:“唐凛也跑了?!” “跑?”周云徽还没醒透,迷迷糊糊的,“他不是出去支援了么,怎么让你说的跟携款潜逃了似的。” 和周云徽的对话效率实在太低了,南歌直接转向崔战:“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 崔战没周云徽那么多废话:“范佩阳和郑落竹从洞穴群回来了,但被新的追击艇围捕,唐凛买了个[海底扫除],用扫除艇过去支援了。” 南歌:“什么时候的事?” 崔战:“二十分钟前。” 南歌:“现在怎么样?” 崔战:“我们也是刚下来。” 言外之意,以上信息都是喊他们看热闹的人给的,他们还没来得及挤到落地玻璃前,看最新战况呢。 “你也别太担心,”周云徽不甘寂寞,又插话过来,“唐凛在这守了一夜,营救方案肯定在脑袋里演习无数次了。” 南歌一时忘了所有,只愣愣重复:“守了一夜?” “你怎么知道的还没我多。”周云徽无语,“我们组夜训的人说的,晚上去训练场的时候看见他在大堂,早上回来还在,就落地玻璃前站着,都没挪地儿,要不他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俩回来了,过去支援么。” 南歌忽然发现自己好傻,她昨天居然相信了唐凛的“淡定”。 唐凛比她更傻,被骗了,被先斩后奏了,气得要死,然后自己偷偷跑来守了一夜。 无数情绪在心里翻滚,南歌却没空再理会。 之于别人,这可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作大死,必须围观。 但之于她,是一场争分夺秒的营救战。 “你干什么去?”眼见南歌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周云徽纳闷。 南歌脚步不停:“海底扫除。” 周云徽现在已经醒差不多了,脑子也在线了,前后一联系就知道外面违反规则的三个人,没准备拉南歌下水,但现在,南歌很明显要自己跳了。 他记得在地下城广场,唐凛带南歌过来给他们几个组织破解斯芬克斯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很生疏的关系,到后面一起进了关卡,组了队,总觉得也是临时搭档的成分多。 周云徽本来还存了点替自家孔明灯挖角的心思,毕竟南歌的声音攻击很特别,未来的升级效果更是留有巨大的期待空间。 可是眼下再看南歌的反应,绝对不是拿唐凛他们当临时搭档了。 思及此,周云徽望向那个窈窕背影,意有所指地问:“你现在彻底是vip了?” 南歌头也不回地朝他挥了挥手:“我一直都是vip——” …… 二十分钟前,水世界酒店附近,海底区域。 两艘灰银色的小艇在海底飞驰前进,眨眼,就进入了水世界酒店的海底扫除区。 那里有星星点点的橘色潜艇在劳作,看见两个颜色截然不同的闯入者,扫除的闯关者们都有一刻的懵逼。 只有个别人认出来了,那是洞穴群那边的海底扫除艇。 然而两位不速之客没做任何停留,直接朝着水世界酒店的方向继续前进。它们的速度太快,破开的水流在灰银色的艇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漩涡水线。 警告声突兀响起,是从未出现过的广域警告,急促严厉的警告音,整个水世界酒店附近的海底区域,都听得到—— “051号扫除艇,052号扫除艇,你们已进入水世界酒店区域,请马上离开,否则水世界酒店将视你们为闯入者!” 不再是出逃时的分艇通知,因为酒店只识别扫除艇,出逃的时候他们是酒店住客,而现在,他们就是从洞穴群过来的偷渡者。 051号艇内。 范佩阳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他和郑落竹几乎走遍了整个海底洞穴群,把所有能买的文具都过了一遍,所有能找、能打听的人都筛了一轮。 闯关口还要六天才开。 他和郑落竹完全可以在洞穴群休息片刻,至少养养精神,再闯过来。 可他一分钟都不想等。 他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唐凛,要把所有找来的文具,都在那人身上试一遍。 至于这么长的失踪,谎言肯定已被戳穿等等,都不范佩阳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敢先斩后奏,就不怕唐凛生气。 水世界酒店已在前方,明亮灯光从里面透出来,给周围的海水染上一层温暖。 范佩阳紧紧盯着酒店一层侧面的一道小门。 那是酒店扫除艇的进出口,也是他们回酒店的唯一生路。 “启动防御,001、002、003、004追击艇出动——” 没有三次警告,遍布海底的提示音,直接下了围剿令。 范佩阳回头看一眼。 郑落竹的052号艇紧跟着他。 两艘小艇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的驾驶舱。 范佩阳举起手,示意“三,二——” 郑落竹立刻集中注意力,严阵以待。 范佩阳的“一”落下,酒店扫除艇的进出口就开了。 分秒不差。 郑落竹已无暇去狗腿老板精准的战机预测力,就在那扇小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和范佩阳同步操控各自扫除艇,直直朝着那扇敞开的小门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进出口也开始陆续冲出酒店的追击艇。 001号,002号,003号…… 无人驾驶的黑色追击艇排成一竖线,像利箭,由下往上,迎着范佩阳和郑落竹而去。 范佩阳没减速,半眯起的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追击艇分队。 追击艇也没减速,因为它就是靠撞击来歼灭出逃者和闯入者的,无坚不摧的艇身就是它最好的武器。 眼看范佩阳的051就要和追击艇001相撞,051忽然一个轻微变向,竟错开001的艇头,贴着它艇身过去了。 身后的052亦然。 四艘追击艇来不及减速变向,只能眼睁睁看着051、052驶向那扇小门。 可就在错身的一刹那,范佩阳察觉不对,警告里触动的是001-004,可刚刚他错开的那一竖排,只有三艘艇。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转瞬就冲到了出入口的051,迎面撞上了刚从小门里出来的追击艇004。 它不是姗姗来迟,它是故意等在那里,等着想偷渡的人们撞进它的怀里! 范佩阳只来得及把扫除艇偏转30°,让最脆弱的艇头避开撞击。 可扫除艇还是在巨大的冲撞里,彻底偏离方向,飞出了二十几米,才在海水的阻力下停住,艇身凹进去一大块,有轻微的裂纹。 郑落竹跟在范佩阳身后,只听见一声巨大闷响,然后震动的水流就破坏了他潜艇的行进方向,更要命的是,视野里的海水变浑浊了,能见度急剧下降。 郑落竹只能凭感觉,选了个方向,操控潜艇冲出浑浊区。 几秒钟后,视野稍稍清晰,郑落竹立刻四下环顾,想去确认范佩阳的位置。 可还没等他锁定范佩阳的扫除艇,先看见了追击艇002,正朝他的052极速冲来,彼此间距离只剩几米,他甚至看得清对方空无一物的驾驶舱,根本连躲都来不及了! 郑落竹浑身绷紧,咬着牙关等待冲撞降临。 就在这时,一抹明亮的荧光橘,侵入了郑落竹的视野。 在002艇头就要贴上052的时候,在郑落竹已经绝望认命的时候,那艘小艇从天而降,用艇身“砰——”地撞飞了黑色的追击艇。 明明一切只发生在瞬间,明明海水霎时就浑浊,郑落竹还是看清了,驾驶舱里是唐凛。 幽蓝的深海,他和他的小艇一样耀眼。 第60章 开门 水世界酒店。 此时此刻的落地玻璃前,是整个大堂的“贵宾观赏区”,视野完整,战况清晰,放到运动会上就是主席台,放到演唱会上就是内场第一排。 占着这个位置的,有些是早起正好撞见。 比如草莓甜甜圈作息最健康规律的莱昂——不必闹钟,每天五点自然醒。 比如被莱昂拖着下来晨练的关岚——要不是遇见深海艇战这么有趣的事,他的起床气能延续一天。 再比如听见信儿第一时间就飞奔下来奋力挤到前面的越胖子。 也有一些是来得晚,但早有小弟帮着占好了位置。 比如还乡团的祁桦。 丛越之前站在落地玻璃正当中,后来回头看见几个小弟簇拥祁桦从远处过来,立刻溜到了落地玻璃最边上,避开了对方。他现在只是一个三级小队长,苟着就行了。 他刚溜开,“围剿令”就下达了。 严厉刺耳的机械音,不只穿透海底,也回荡在酒店大堂。 “启动防御,001、002、003、004追击艇出动——” 这一声警告让整个大堂哗然。 “操,四打二啊……” “提醒,是四个高防打两个脆皮,简直虐杀。” “我就搞不懂了,好好活着不行么,非要作死。” “可惜了经验值啊……” “什么经验值?” “你不知道吗,听说他们拿了1/10通关经验值的大头,人手一二百呢。” “我去了,不要给我啊!” “不行不行,我不能听这个,浪费得我心口疼……” 几乎没人觉得范佩阳和郑落竹能平安归来。 并且他们乐于看见违反规则的人被强势处理,毕竟大家都灰头土脸地被关卡玩,凭什么你能玩关卡。 丛越听着背后的议论,双手不自觉握拳,眼睛紧紧盯着窗外的两个银灰色小点。 扫除艇出入口打开,几艘黑色追击艇陆续出来,同时两艘银灰色小艇也径直朝那个出入口的方向去。 关岚定定看着玻璃外:“只有追击艇出来的时候,入口才会开,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很难,”莱昂不带一点感情,“被追击艇盯上的扫除艇,还从来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说话间,范佩阳的艇已经和迎面来的001追击艇错开了! 围观者不约而同瞪大眼睛。 这操控潜艇变向的时机实在太准,而且前面就是入口了,难道真要赢? “砰——” 慢了好几拍才出来的追击艇004,和范佩阳的051撞了个正着。 两艘艇一起飞了,不过051飞得远些,004看起来受创不大。 与此同时,冲撞造成入口前的水域一片泛白,瞬间吞没了原本跟在051后面的052身影。 唯一能确定的是,052还在那团浑浊里。 而现在,一艘002正高速往那片浑浊里冲,摆明就是要去撞052! 围观者骚动起来。 “根本没悬念了。” “必死。” “也不一定,051被撞那么狠不也没散架么。” “不一样,051那是反应快,最后关头避开要害了,052现在睁眼瞎,估计还傻傻转圈圈呢。” “哎?哪又冒出来个小橘灯?” 真不是围观者卖萌,那个突然冲入落地玻璃视野的酒店扫除艇,通体的荧光橘在追击艇的扫射灯下各种反光,bulingbuling耀眼夺目。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它要做什么,小橘灯就“砰——”地撞偏了追击艇,把052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大堂空气有片刻的安静。 直到有人弱弱地问:“艇里是谁啊……” 很快得到回答:“也是vip的,刚在购物区买了海底扫除……” 随之就有第三人“啧”一声:“这种自不量力的支援就是送人头。” 不知哪儿的第四个声音附和:“对啊,组团作死,所以这样队友还有没,给我来一打……” 半调侃半认真的尾音,散在重又袭来的寂静里。 肯为自己作死的队友,谁都想有。 可是大部分人,没有。 …… 洞穴群扫除艇051内,驾驶系统持续发出破损提醒。 “艇身破损60%,有轻微渗水现象,请及时返程修复——” 范佩阳置若罔闻,只盯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橘色小艇。 它刚刚救了竹子,然后就不管不顾朝自己冲来,速度方向都是摆明要往自己身上撞。 范佩阳稳定着小艇,完全不躲。 橘色小艇逼近眼前,在距离微乎其微的时候,才一个猛地上行,错开范佩阳的艇头。 若是没看见艇内的人,范佩阳会将之当成示威和挑衅。 但是看见了,范佩阳就懂了。 唐总很生气。 自己原本准备的解释可能需要再润色一下。 唐凛没浪费时间,给完范佩阳态度之后,就驾着小艇恣意游窜。 范佩阳明白他的意图,立刻加速跟上。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一灰银一亮橘的两艘小艇,像胡萝卜一样引着背后两艘黑色的笨驴追。 他们的目的不是干掉追击艇,而是把他们引到自己身后,当然彼此间的距离拉得越大越好。 入口的小门在唐凛出来的那一刻就关闭了。 它只会为酒店艇的出入而开,所以即使现在郑落竹的洞穴艇就在小门附近,依旧束手无策。 而唐凛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酒店艇,给范佩阳和郑落竹当“门卡”。 将所有追击艇引到身后,等于清空了入口的障碍,届时门一开,追击艇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唐凛想得很好,但追击艇也不是吃素的。 紧追着他和范佩阳的只有001、002两艘艇,剩下的一艘003在追郑落竹,还有一艘004在他们乱窜之后原地不动,就守在入口前,显然已识破他们的意图。 更郁闷的是,无论郑落竹怎么带着003绕圈,怎么试图和唐凛、范佩阳汇合,追着他的003都不肯和追着范佩阳、唐凛的001、002成一条直线,更别说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变成随时可以甩开的尾巴。 又一次试图让三艘追击艇汇成一排无果后,郑落竹看见唐凛朝他比了个“分开”的手势。 范佩阳则朝他比了个“撞击”的手势。 一个要周旋,一个要强攻。 郑落竹也不敢轻易站队,最后灵光一闪,决定来个融合。 只见郑落竹的052忽然离开大部队,径直冲向守着小门的追击艇004。 于是跟在他身后的追击艇也追了过去。 004面对郑落竹,根本没躲,显然并不在意这样的以卵击石。 可就在银灰色小艇马上要撞到004时,郑落竹猛然一个急转弯,身后来不及跟着他转的003就撞到了004身上。 两个坚固度相当的追击艇同时飞了出去。 不远处的范佩阳和唐凛,在竹子冲小门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所以一直准备着,就在003、004飞出去的瞬间,他俩便冲到了小门前,一切时机都恰到好处。 郑落竹的小艇一个漂亮转身,又往门口这边来,准备门一开,就跟着唐凛和范佩阳全速冲进去。 追着范佩阳和唐凛的001、002,距离他俩至少有十米,别说阻拦他们了,这个空隙都足够郑落竹横切过来,跟在他们身后进门。 但是,出入口的门没开。 水世界酒店内,几乎所有能看见战况的人,都相信他们要迎来一场“挑衅规则竟全身而退”的戏码了,不料最后一秒,被反转。 此起彼伏的惊诧声响起,全是问一个问题—— “门为什么不开?!” 水世界酒店附近都是扫除区,不存在唐凛偏离扫除区而被警告、甚至剥夺返回权的可能,如果真警告了,负责清除唐凛的新追击艇早出来了。 “应该是酒店的防御程序。”莱昂自言自语。 关岚同意。 追击偏离路线的扫除艇,从来都是一对一,可今天四对二,显然防御已经升级了,那么面对唐凛明显的“支援”行为,酒店防御系统肯定也不会熟视无睹,二十分钟的周旋,足够它们把唐凛同样列为“危险分子”了。 不过关岚没想到莱昂会出声:“难得见你这么在意。” 莱昂的少言是因为他对大部分事情漠不关心,哪怕是甜甜圈的自己人,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逗逗莱昂说话,像这种对不相干的事情发表看法,更是百年难遇。 可从刚刚到现在,他说过两次话了,全是有关战局的。 关岚没等来组员的回答。 因为在vip的三艘艇相继从紧闭的入口前离开、重新陷入和追击艇的周旋后,在所有人都认为vip已经没有任何返回水世界酒店机会之后,入口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 大堂一刹那静音。 所有围观者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扇打开的小门。 什么情况?酒店自己反悔了?决定敞开怀抱爱与和平了? “靠,vip到底有多少人啊,作死的一个接一个——” 视野离小门最近的围观者中,爆发出一声感慨。 然后所有前排围观者都看见了,那扇敞开的小门里,一抹似有若无的荧光橘。 又一艘酒店扫除艇出动了。 但它没真的出来,反而躲在小门里,原地转圈。 傻子也看明白了,这艘新的小艇,在为外面的三个开门。 vip到底有多少人? “听说就四个……”有人回答了。 然后又是微妙的安静。 四个敢作死也敢为队友作死的人,凑在一起的概率有多低? 低到真出现了,怎么看怎么像神经病。 低到真出现了,莫名让人有一丝丝……羡慕。 门开的一瞬间,郑落竹离得最近,他片刻没犹豫,甚至都没看清门内是什么,就一个俯冲进去了。 这边郑落竹安稳着陆,那边唐凛和范佩阳也紧随其后,朝打开的小门冲来。 唐凛在前,范佩阳在后,三艘追击艇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艘从侧面袭来。 侧面的还很远,没威胁,身后的虽然追得紧,可周旋这么久,唐凛清楚它们的速度极限。 唐凛将艇速推到最高,对于自己和范佩阳在被追上之前进门,完全有把握。 然而就在他的荧光橘小艇即将进门的一刹那,他猛然发现侧面袭来的追击艇提速了,而且是那种跨越式的巨大提速! 他的橘色小艇依然安全进门。 可跟在他后面的范佩阳,直接被那艘提速艇狠狠撞击到了侧面。 还是之前被撞过的同一位置。 唐凛回头,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带着水下沉闷感的“砰——”,然后就是范佩阳的051飞出去,并在飞驰的过程中,断成两截。 范佩阳从里面游出来,周身散出“红雾”,那是从伤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染在深海,无声静谧。 唐凛心脏疼得不行,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他调转艇身,擦着南歌的艇又冲了出去,直奔范佩阳。 破坏性的冲撞和海水的冰冷,让范佩阳有些恍惚,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抹橘。 唐凛赶在追击艇到来之前,停在他身下,用艇背托住范佩阳。 范佩阳凭感觉俯身,用力抱住艇背。 一托,一抱,只在瞬间。 唐凛已全力提速,带着范佩阳冲入那扇狭小的门。 酒店大堂内。 所有看得见战局的围观者,鸦雀无声。 后面的人还在紧着问“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 前面的人没办法回答。 最后几秒发生的事情,讲起来可能只是寥寥数语,但听转述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他们受到的冲击。 两人,一艇,深蓝的海水,血染的红雾。 购物区那边传来动静,“扫除”的人,回来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那里。 这一刻,时间变得极慢。 大约一分钟过后,引起整个水世界骚动的vip们终于走了出来。 受伤又落水的那位,不仅购买了治愈,还换了件新风衣。 挑战不可挑战的规则,赢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通常这么牛逼的时刻,必须要一字排开,肩并肩前行,才能将舍我其谁的气焰彻底燃烧到顶峰。 但是vip们没有。 四个人,除了落水那位,其他三个大多围观者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一个眉目清淡的男人,走在最前面,面若寒霜;一个美女和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子跟在后面,面色凝重;落水的高大男人走在最后,眼底盛着复杂的光。 “……”围观众人目送他们进入电梯间,同样心情复杂。 刚才感动水世界的真是这支队伍?怎么感觉回去就要大打出手了…… 第61章 队长 亚特兰蒂斯套房。 郑落竹忐忑地跟在唐凛身后进门,面对追击艇的时候都没怂,现在真心想往后缩。 他和老板的设想中,回来的路再艰难曲折,也绝对没有让唐凛和南歌以身涉险这一项。 现在好了。 留言欺骗+连累队友,罪上加罪。 唐凛打开了客厅的灯,所有灯,亮得刺眼。 他没坐,就站在客厅中央,回过身来,漫不经心打量范佩阳和郑落竹,好像汇合这么久了,才想起来看看两位队友。 范佩阳也看他,但一言不发。 “唐总……”郑落竹觉得应该解释点什么,不然两位老总这么无言对视,压力太大了。 唐凛淡淡摇头,打断他:“竹子,先听我说。” 郑落竹立刻住嘴,忙不迭点头。 唐凛不再看范佩阳,转向他,眼里的冷稍稍收敛:“闯关口马上要开了,再不去洞穴群就没机会了,你们怕我阻拦,也怕耽误时间,所以选择先斩后奏,是吗?” 郑落竹:“……” 全中。分毫不差到让人怀疑,自己和老板密谋的时候,他就躲在哪里监听。 唐凛看着默默低下头的郑落竹,声音趋于平静,仅剩淡淡的凉:“竹子,你想找人,我没资格拦你,也没打算拦你。但你如果还拿我和南歌当队友,下一次再想单独行动,提前说一声。” 郑落竹早做好了被狠狠□□的准备,完全没想到唐凛会这样说。 这就好比你已经洗干净脖子等一刀了,结果对方只是打了你两下手板,还没用力。 他诧异抬头,和唐凛对视半天,才确认对方真的没后续了。 回来的路上他打了一肚子的解释腹稿,此刻既苍白又毫无意义。 他想的一切唐凛都知道,他以为唐凛可能带来的阻拦,从来都是“自以为是”。 “先斩后奏的事,没有下一次。”郑落竹一字一句,说出承诺。 唐凛点头,不再多言。 南歌看竹子蔫头耷脑可怜巴巴的,有点不忍心,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郑落竹倍感温暖。 一温暖,思绪又活络了,没来由想起唐凛刚才说的那句“你如果还拿我和南歌当队友……” 唐总把老板摘出去了。 郑落竹默默瞥范佩阳,心说,老板,你可能不只是挨两下手板的事儿…… 他的预感很快应验。 唐凛的目光重新落到范佩阳脸上,他说:“我们单独聊聊。” 范佩阳从容点头:“可以。” 郑落竹和南歌对视一眼,识相地准备撤,唐凛却先一步转身,走上楼梯。 这间复式套房的二层起居室,他们谁都没住,嫌上下楼麻烦,所以一直空着。 范佩阳也没想到唐凛会上楼,愣了下,才跟上。 郑落竹和南歌目送他们消失在楼梯尽头。 郑落竹:“姐……” 南歌:“嗯?” 郑落竹:“我好像要失业了。” 南歌:“不能,唐凛会给你老板留一口气的。” 套房二楼,最深处的卧室。 吊灯温馨明亮,映在唐凛眼底,却是重新泛起的冰霜。 范佩阳静默站在那儿,似乎没打算先开口。 “你不想说什么?”对视半晌,还是唐凛打破了压抑的空气。 比定力和固执,他大多数时候都输给范佩阳。 “时间紧,担心你拦,我的理由和竹子没有不同。”压着唐凛的尾音,范佩阳迅速给出了回答。 唐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像对待竹子那样,简单告诉你‘下不为例’就完了?” 范佩阳陷入短暂沉默。 显然他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知道过于乐观了。 思考再三,他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你可以对我生气。” 唐凛被他的理所当然折服了,怒气到达最高点,反而笑了:“真是谢谢你的‘可以’。” 范佩阳微微皱眉:“你以前和我生气只会半天不理人,不会嘲讽。” 唐凛毫无印象,但他可以肯定:“把气闷在自己心里,伤身,还便宜罪魁祸首,我不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范佩阳定定看他:“你只是不记得了。” 唐凛无法判断。 他不认为范佩阳会骗他。 但同样也想象不出一个会生闷气的自己。 和谁生气就去找谁,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反正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范佩阳抬起手臂,点开<文具盒>,“你与其和我生气,不如看看我带回来的文具。” 他的话题转换和动作都太流畅,流畅到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告诉你,“文具”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无所谓你生不生气。 唐凛忽然发不出火了。 他在这个刹那,蓦地理解了那个“会冷战”的自己,不是真的想把生气憋在心里,是无力到都不想再多说。 范佩阳自顾自捞起他的手臂,帮他选择“接受赠予”,半空中,两个人的投屏并列到一起。 “叮——” “叮——” “叮——” 五个新文具落进唐凛的文具格,分别是—— <[防]走近科学> <[防]慢跑鞋> <[幻]镇痛止疼> <[幻]元气满满> <[幻]快速愈合> 范佩阳:“这五个你留好,闯关的时候用。” 有防具有幻具,但明显都恢复记忆无关。 唐凛看着眼前的两个投屏,知道给过来的文具只是顺带,范佩阳没给过来的,才是重点。 范佩阳的<文具盒>里,不算地下城带来的“<[防]我看透你了>x3、<[防]金钟罩>x1、<[特]我是vip>”,还剩三个新文具—— <[幻]历历在目> <[幻]记忆犹新> <[幻]孟婆汤> “我想现在就试这三个。”范佩阳一刻都不愿多等,但在看见唐凛眉宇间的阴云后,本能加了个委婉后缀,“……行吗?” 唐凛毫不留情戳破:“我说不行你就不试了?” 范佩阳:“……” “来吧。”唐凛面对着他站直,是妥协,也是看透,“不把这些试完,你根本听不进去我说话。” 从进门到现在,范佩阳的心就没定过。 唐凛满足他。 得到允许,范佩阳二话不说就点掉了<[防]历历在目>,并将防护目标选为唐凛。 唐凛隐隐觉得有一股能量进入他的身体,试图和他的感受建立联系。 下一刻,屋内景象在他的眼里变得纤毫毕现,清晰变成高清,高清变成超清,连地毯图案的每一道纹路,都前所未有的鲜明。 除此之外,从前的事情也在他脑中走马灯似的过。 他的童年,他的大学,他和范佩阳的相识,他们创业时的艰辛和快乐…… 唐凛闭上眼,努力在那一幕幕中去找两个人亲密的瞬间。 没有。 哪怕是拿下第一笔订单的时候,员工们都乐疯了,范总依然不动如山。当时的他看不过眼,非要和范佩阳击掌,手快伸到对方面前了,范佩阳才很勉强地和他碰了一下。 那么久远的事情。 历历在目。 回忆的走马灯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便渐渐消失。 应该是文具时效到了。 唐凛睁开眼,对上范佩阳的目光。 男人等得专注,还有一丝竭力隐藏的紧张和期待。 唐凛缓缓摇头:“没有效果。” 范佩阳唇线绷直,良久,道:“下一个。” “等等,”唐凛喊了暂停,“卖文具给你的人没介绍过文具的效果吗?” 范佩阳:“大概介绍了。” 唐凛:“关于‘历历不忘’,怎么说?” 范佩阳:“文具时效内,视野和记忆会比从前更清楚,过去的记忆,只要在你脑子里,不管多久远的都能想起来,” 唐凛若有所思:“那反过来说,如果没想起来,就证明那些记忆已经不在……” “下一个。”范佩阳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 唐凛蹙起眉头,但最终沉默。 第二个文具,<[幻]记忆犹新>。 这几乎就是“历历在目”的精简专业版。取消了视野增强的功能,取而代之,是更逼真的记忆走马灯。 然而还是没用。 眼看范佩阳就要点第三个<[幻]孟婆汤>,唐凛有点慌:“先别用……” 范佩阳不解地看他。 唐凛提醒:“那个叫‘孟婆汤’,你确定是恢复记忆的?” 没成想范佩阳很干脆地摇头:“是失忆的。但是不用担心,只是短暂失忆,文具时效一分钟,过后恢复。” 唐凛依然觉得很迷:“你到底是想让我记忆,还是失忆?” “只是短暂失忆。”范佩阳强调,就像在给实验对象科普实验安全性。 “行,短暂失忆,”唐凛不和他争这个,“但这对我恢复记忆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也许在一分钟过后,你被文具压制的记忆全部回来的时候,被完好如初抹掉的记忆也会趁机回来;当然,也可能回不来,”范佩阳很坦诚,“我只是觉得如果正面恢复不了,或许可以试试反其道而行,以毒攻毒。” 唐凛:“……” 空气安静下来,落地窗外原本会偶尔游来的鱼,都不见了。 或许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 不算剑拔弩张,不算针锋相对,但就是,有些压抑。 “范佩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唐凛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明应该是冷冷的质问,可真问了出来,却带了更多复杂的、说不清的东西。 范佩阳坦然迎着他的目光:“我只是想把你的记忆找回来。” 唐凛:“所以你就一声不响去了洞穴群?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和南歌,你俩就回不来了!” 让他爆发的不是“孟婆汤”,也不是“先斩后奏”,是藏在这种种之下的,范佩阳的偏执,和随之可能失去这个人的强烈不安。 可是范佩阳很平静。 那种平静,像能吞噬一切的深海:“你的记忆是我弄丢的,我有责任弥补。” “不需要,”唐凛焦躁得厉害,“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找回那段记忆!” 范佩阳的声音极缓,极重:“我在乎。” 唐凛:“我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我记得我们怎么奋斗的,我记得我生病之后你是怎么照顾我的,还不够吗?” 范佩阳:“不够。” “范佩阳,”唐凛深吸口气,缓了声音,目光却更凛冽,“是不是我的记忆比你的命还重要?” 范佩阳毫不犹豫:“是。” “行,”唐凛点头,“那以后vip的队长就是我,你们所有人的行动和安全都由我负责,你想去找文具,可以,和我报备。” 范佩阳没立刻给回答,似在考量斟酌。 但唐凛从来就没打算征求他意见:“从现在开始,你负责我的记忆,我负责你的生命。” …… 以毒攻毒的孟婆汤,最后同样失败了。 它唯一的效果,就是用那空白的一分钟,缓和了唐凛心里的暴力念头,让范佩阳逃过一劫,体体面面回了楼下。 关卡开启当日,23:00。 还有一个小时才开放,可酒店大堂已经热闹起来了,不至于像地下城闯关口挤得那么恐怖,但也人头攒动,声浪喧嚣。 郑落竹先下来探探情况。 作为闯关口的白色大门那里,肯定是挤不到前面了,他只能在大堂中部转悠转悠。全是生面孔,也看不出谁是谁,都什么组织,最后转到购物区附近,才看见草莓甜甜圈的关岚和莱昂。 前者席地而坐,捧着一盒波士顿甜甜圈,嘴里还叼着一个。 后者站在他身旁,黑色圆领针织衫,同色系的休闲长裤。 郑落竹第一次见到能把柔软针织衫穿出杀手效果的男人。 “怎么就你一个?”关岚咬着甜甜圈含混说着,另一只手还不忘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递给郑落竹。 郑落竹连摆手带后退:“不用不用,我刚吃完宵夜。” 他没吃。 他就是怕蛋糕有毒。 关岚撇撇嘴,又把甜甜圈收了回去,然后听见郑落竹说:“我们队长让我先下来看看。” “队长?”出声的是莱昂,声音很低。 “嗯,”终于有龙头大哥了,郑落竹恨不得全世界播报,“唐凛,我们vip的队长!” 关岚意外:“我以为会是范佩阳。” “我老板决定站在我队长背后了。”郑落竹摊手,“你懂的,每一个成功的队长背后,都要有一个不省心的男人。” 关岚、莱昂:“……” 第62章 水世界必备 23:30,距离关卡开启,还有三十分钟。 郑落竹回到亚特兰蒂斯套房,将下面的情况逐一汇报:“看热闹的多,真要闯的少,除了五大势力,其余的组织基本都在观望。” 唐凛:“正常。地下城那么多人进关卡,只有我们十三个通关了,水世界人肯定会更谨慎。” “不过五大势力也很奇怪,”郑落竹又道,“除了还乡团,是水世界的组长祁桦带队,其他四家带队的,还是和我们一起闯地铁那几个。” 孔明灯,周云徽。 十社,崔战。 铁血营,何律。 草莓甜甜圈,关岚。 一连串熟悉的面孔在唐凛脑中闪过,他淡淡摇头:“不奇怪。如果我是上面的,也不会让自己手下两个分部组长在同一次闯关,风险太大,至少得留一个守着水世界的组织运营。” 郑落竹:“那为什么不留地下城组长运营,让水世界组长闯关?” 毕竟水世界组长在2/10待的时间更长,怎么想都更有经验和胜算。 “他们才没那么傻,”倚靠在落地玻璃前的范佩阳出声,整个人笼在身后幽蓝色的背景里,“1/10的折损率摆在那儿,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肯定还要观望一段时间。” 所以就把地下城的组长推出去了? 郑落竹不想这么想,可四大组织都用的地下城的人,唯一水世界组长带队的还乡团,还是因为他们在地下城没上来人,说是巧合,他自己都不信。 郑落竹叹口气,含糊地朝范佩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换平时,他肯定还要和老板继续讨论,但这几天老板的气场都比较沉郁,确切地说,就是从洞穴群返回那天晚上,老板结束了和唐总……不,队长的谈话,从二楼下来之后。 郑落竹不知道两个人怎么聊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老板找回的那些文具都无效。 老板为了这几个文具差点没命,最后却是无用功。 心情可想而知。 唐总和老板“聊聊”之后,唐总就成了队长。 郑落竹估计这个“聊聊”,也不会太快乐。 由此,郑落竹的求生欲就自动进行了推演—— 文具无用+唐凛生气+队长无缘=老板心情灰暗 结论:员工最好苟着 “竹子,”唐凛叫回走神的小伙伴,“2/10能进入闯关口的人数,还是两百人吗?” 郑落竹:“嗯,都说和地下城一样,入口两百人,通关二十人。” 客厅里安静下来。 大概情况都摸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等了。唐凛看一下时间,23:34。 这是他第二次闯关,少了些茫然,多了些从容。 “该下去了。”他说着起身。 郑落竹、南歌刚要响应,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候谁会来? 郑落竹快两步走到玄关,另外三人也跟了过去。 刚把门打开一半,灵活的越胖子就噌地溜进来,火速关门,那模样跟做贼似的。 “时间紧,我就和你们说两句,”越胖子语速飞快,都不换气,“我们这次是祁桦带队,他是个特别记仇而且不择手段的人,一对一你们让还乡团丢面儿了,闯关的时候他绝对会针对你们……” “等等,”郑落竹听着哪里怪怪的,“让还乡团丢面儿的是大兄弟你吧?” “我已经被罚完了,可不就轮到你们了么。”想起都后怕的惩罚被丛越轻巧揭过,他今天来的重点是提醒,“总之,你们千万要小心。” “我们知道了,”唐凛真心道,“多谢。” 郑落竹又品了品越胖子说的那句“我们这次是祁桦带队”,忽然一愣:“越胖子,该不会你这次也闯关吧?” 丛越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 “那你还来告诉我们?”郑落竹抬起眉毛,“就不怕我们把你队长解决了,没人带你通关了?” “通关凭实力,我又没告诉你我组长是什么文具树。”丛越顿了下,又追加一句,“不过他知道你老板的文具树了,当时一对一不只我一个人在场,这事瞒不住。” 郑落竹:“……” 为什么来提醒了,又不好人做到底,说一下祁桦的文具树? 郑落竹现在看丛越,就是一个圆形的谜。 唐凛倒是轻而易举理解了丛越的逻辑。 他来提醒,是不希望vip稀里糊涂就被暗算,这对vip不公平;不告诉他们祁桦的文具树,是因为一旦说了,对祁桦也不公平。 丛越记得vip放他一马。 但同样记得自己是还乡团的人。 唐凛抿抿嘴唇,对于自己那天踹门兼恐吓的行径,忽然有一点点反省。 丛越急匆匆地来,又火急火燎地撤,临走还不忘问他们买没买[水世界必备]。 得到肯定答案后,他终于放心,一溜烟没了影。 vip四人在他离开后又等了一会儿,才下楼。 23:45,距离关卡开启还剩十五分钟。 酒店大堂的气氛热火朝天,随处看一眼,都三五成群聊得兴致勃勃,不像要九死一生的闯关,倒像等待演唱会开场。 只有孔明灯、十社、还乡团、铁血营——四大组织严阵以待,以至于分部在不同位置的他们,就像混在演唱会观众里的保安。 这印证了郑落竹说的情况。 1/10的高伤亡率,吓住了大大小小的组织,不闯关,单纯过来看看热闹,当然轻松。 唐凛的视线在大堂里环顾一圈。 草莓甜甜圈还是那六只,他们也没和周围的人搭话。唐凛不确定甜甜圈这次是压根没派水世界的人,还是水世界另有甜甜圈小队,只不过和地下城小队分开行动。 还乡团就是祁桦带队了,目测有七八十号人,不知道是不是把整个还乡团水世界分部都带上了。 剩下周云徽、崔战、何律,各带了四五十人。 五大势力算下来,就两百多了。 看这个架势,他们显然没有延续地下城的良好合作。 那时候的他们,是会先坐下来研究好二百个闯关名额的分配,之后一致对外,形成垄断。可经过1/10之后,他们应该也明白了,在变数突发的关卡里,非生即死,所谓的合作根本不堪一击,还不如多带点自己人。 唐凛抬头看远处高耸的白色大门。五大势力的两百多人,再加上零散的闯关者,这次的闯关口,恐怕也不容易进。 “叮——” 整个大堂一起“叮”,气势磅礴。 所有人都被吓一跳,毕竟距离关卡开启只剩十分钟了,这时候来哪门子提示? 几百号人一起点击手臂,同时抬头。 <小抄纸>:恭喜各位闯关者,本次2/10闯关口无条件开启,不限制进入人数,请在十分钟内,确认你是否要闯关——是/否? 选项弹出的同时,投屏界面的右下角也开始了倒计时。09:59,09:58…… “这不会是陷阱吧?”难度忽然降低,让郑落竹心里没底。 “未必是好事,”南歌提醒他,“你看看周围。” 随着倒计时的开始,原本单纯看热闹的那些人,神情都开始变得微妙。原本的嘈杂声也低下来,人心的浮动,带来了气氛的变化。 闯关口难度的降低,会不会也意味着关卡难度降低? 退一步讲,就算关卡难度没变,这种不用竞争就能轻松进入关卡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 可反过来再思考,闯关口的条件会无缘无故放宽吗?真的不是一块放在捕鼠夹上的奶酪? 对诱惑的向往。 对陷阱的忌惮。 两种情绪拉扯着大堂里的每一个有心闯关,只是原本没打算在这次闯的人。 相比之下,早早打定主意闯关的反而干脆了。 本就做好了惨烈拼杀的准备,多一个战前插曲,还不至于让他们摇摆不定。 渐渐地,新的“叮——”此起彼伏。 每一声,都代表着一个决定。 <小抄纸>:你已选择闯关,请耐心等待关卡开启。 <小抄纸>:你已放弃闯关,欢迎下次再来。 闯关的依然选“是”。 观望的却不是都选了“否”。 零点前的最后一分钟,大堂彻底静下来,选择“否”的自动让到两边,将通往白色大门的路,留给要上阵的人。 00:00 白色大门缓缓开启,看不清门里的景色,只能看见淡紫色的光。 下一秒,所有选择“是”的人,脚下突然一空,身体极速下坠。 在其余人眼里,就是他们突然被大堂地面吞没了。 眨眼间,大堂就空了一半,地面光洁如新,仿佛刚刚的黑洞是错觉。 留下者面面相觑,茫然懵逼。 以前都是闯关者自己走进大门的,这次不只人数限制变了,连进入方式都更新了? …… 突如其来的坠落和黑暗,让唐凛大脑有一霎的空白。 但很快,他就跌入了一个冰冷又温柔的地方,下坠停止,身体仿佛被某种轻轻的力道托着。 是水。 唐凛努力睁着眼,一片幽暗的深蓝色。 他跌落了深海。 购买的[水世界必备]已启动,他可以呼吸,可以感觉到轻微的水压,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和潜水一样。 唐凛不喜欢潜水,相比海洋,他更喜欢脚踏实地的陆地。 但是范佩阳喜欢。 唐凛一边适应着冰冷的水下环境,一边划动手臂,让身体在水中缓缓转圈,可是周围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一团又一团的幽蓝,压抑,冰冷,忧郁。 他像被困在了一个幽暗的盒子里。 “范佩阳——竹子——南歌——”唐凛在水中大喊,可声音仿佛根本传不出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支离破碎的单音节,还像被水裹着,闷得厉害。 “欢迎来到深海恐惧……”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唐凛浑身一震。 那声音不是机械的提示音,也不是小猫头鹰的戏谑嘲讽,更像人的声音……而且不在远方,不在耳边,就在他的心里! 仿佛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在和自己对话,诡异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是2/10的守关者,你可以叫我得摩斯,也可以叫我……恐惧。” “黑暗深海,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你,你是猛兽的美餐,你是亡灵的慰藉,你的血会指引它们找到你,你的肉会被吃光,你的骨头会葬身海底。留给你逃命的时间,只有一小时……” “向着光亮游吧,游出这片死亡区域,我在神庙里等着你。” 第63章 深海恐惧 诡异的声音,渐渐在内心深处平息,消失。 但唐凛知道它没走。 它只是在人心底找了个缝隙蛰伏下来,随时准备着重新破土。 寂静的深海,黑暗,冰冷。 得摩斯说的光亮,无处可寻。 唐凛每一次眨眼,都能感觉到海水轻微的流动,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像被一块幽蓝的布裹着,封闭了五感…… “咕噜咕噜——” 忽然有奇怪的声响,就在附近。 唐凛停下轻微打着水的腿,仔细听。 “咕噜噜……” 像人在说话。 和他刚才喊队友的声音很像,都是在被层层海水阻隔着,失了真,并伴随水下声音传递独有的闷声感。 闯关者? 唐凛从不觉得自己是胆小的人,可在这幽闭孤独的深海里,他竟然庆幸于捕捉到了这声音。 不过他仍保留着最后一丝警惕,没轻举妄动,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方向。 在右方。 唐凛迅速向右看,终于在一片混沌的幽蓝里,寻到一点暗暗的轮廓,离他可能也就两米,看不清身形。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亮起了一团光,恍若一盏超强探照灯落进了深海,一霎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唐凛周围的幽暗海域,瞬间亮了几度。 他终于看清了两米外的那个身影。 人形的轮廓,布满鳞片的褶皱皮肤,手脚都异常宽大,头和人类大小差不多,却长着近乎占据半张脸的细密利齿和竖起的倒刺。 它一下下张着嘴,“咕噜噜”地吐着水泡。 唐凛毛骨悚然,立刻往相反方向游。 那人形怪物却一瞬间就追上来,张开的利齿眼看就要咬住唐凛的腿。 唐凛猛地集中注意力,召唤文具树! 一道狼影唰地窜出来,狠狠撞到了人形怪物身上。 人形怪物和狼影纠缠起来。 唐凛趁机加快速度往那团光的方向游。 “向着光亮游吧……” 得摩斯的声音又在心底钻出来,一遍遍地重复,像蛊惑,像驱动。 但唐凛已经不确定,这真是得摩斯又出现了,还是他自己的内心声音。 旁边不远处忽然有紫光。 唐凛一怔,保持着向前游的速度,同时转头去看。 一个血肉模糊的闯关者,在紫光中平躺着,徐徐往上浮。 还没等唐凛收回视线,又有四五团紫光,在不同的方向陆续浮起。 后浮起的这些紫色光团离得太远,从唐凛这里看,就像一颗颗遥远的星星。 唐凛多希望那些真的只是星光。 “咚……” 头不轻不重地撞到了什么硬物上,像是一堵墙,挡住了唐凛的路。 借着微弱的灯光,唐凛看见面前是一块巨石,他抬手摸索表面,巨石的面积很大,仿佛没有边沿。 唐凛停下来,用几秒的时间确定人形怪物没追上,周围也暂时没有危险的“咕噜噜”声,这才游动着后退一些距离。 退得越远,视野越开阔,眼前的巨石也越来越清晰。 不是石头,而是石头砌成的古典建筑群,有倾斜的屋宇,有断裂的石壁,有坍塌的柱子……所有的一切,都在海水的侵蚀里,变成了静默的废墟。 沉没海底的国度,唐凛只知道一个。 失落的亚特兰蒂斯。 同一时间,深海的另一处。 郑落竹已经要疯了。 他看得见遥远的光源,可那光源根本照不到这里,周围一片幽暗,随时都有诡异的东西过来咬他一口,可他根本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砰……” 又一个东西撞上了他的铁板。 郑落竹咬紧牙关,忍着手臂的疼,带着盾牌一样的铁板一块,缓慢往光亮的方向游。 不是他想慢,是带着铁板根本游不快,可没了铁板他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绝对是身上没一块好肉。 不远处忽然升起一团紫色光晕。 又是一个逝去的闯关者。 微弱光亮照过来的时候,郑落竹脚踝忽然一疼。 他猛地回头,可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一只亡灵的手在紧抓他不放。 似乎感觉到他回头,那“手”忽然用力,一下子把郑落竹拖了过去。 郑落竹不受控制地后退,“手”的主人则借力向前。 两人并肩挨到了一起。 鼻对鼻,眼对眼,郑落竹终于看清了。 一具惨白的骷髅。 “啊啊啊啊啊——” 他在这一刻头皮炸裂,本能地发出惊恐尖叫,同时用力推、蹬、踹、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骷髅推开,慌不择路地往前奋力游去。 可刚游两下,又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瞪大眼睛,恍惚间又看见一个“骷髅”,比之前的小,颜色也比之前的深,但面容更诡异。 头皮的麻已经蔓延到全身。 郑落竹拿着铁板就朝面前的“骷髅”拍了过去。 “啪……” 海水的阻力让铁板的威力减弱大半。 “骷髅”没反击,也没撤退,而是传出奇怪声音—— “你……妈……咕噜……病……啊……”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光芒刺向他背后,切掉了追过来的惨白骷髅的脑袋。 惨白骷髅的脑袋和身体分家,飘飘摇摇落进深海。 郑落竹也接着白光,看清了眼前帮他击退惨白骷髅的闯关者。 一个肱二头肌贲张的铁汉,一条粗壮胳膊纹了花臂,是骷髅新娘。 郑落竹:“……” 好品味。 随时可能毙命的深海,骷髅新娘铁汉子也没工夫追究为什么自己会被铁板呼脑门,光亮还离得很远,他必须尽快过去…… “啊——” 连海水都挡不住的凄厉尖叫,让人心跳加速,毛孔张开。 骷髅新娘铁汉子立刻警觉,提防。 郑落竹却眼睛一亮,立刻转了方向,飞速游往声音来源。 声源处。 崔战刚摆脱人形怪物,就被长长的发丝糊了一脸。 电光石火间,他把这辈子看过的女鬼电影都在脑袋里放了一遍,拳头已经挥出去了。 但对方躲得很灵巧,同时祭出杀手锏——[曼德拉的尖叫]。 这一叫,崔战反倒停手了。 南歌的尖叫却没停。 崔战一边在水中捂耳朵,一边惊叹对方恐怖的肺活量。 终于,南歌收声。 崔战心里刚松口气,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崔战一个激灵,回身就要攻击,却忽然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喊话—— “南歌……别害怕……是我……” 崔战:“……” 这不是深海能见度低的问题,这是眼瞎的问题! “竹子……”旁边传来女性特有的婉转声音。 搭在崔战肩上的手一顿,然后就听见手的主人傻乎乎地问:“你……谁……啊……” 崔战一把将人薅到自己跟前,脸对脸:“你……爷爷……我……” 郑落竹猛地收手,一脸嫌弃。 南歌游过来,三人离得近了,终于能彼此看清脸。 “队长……范总……”没理崔战,南歌直接问竹子。 郑落竹摇头。 南歌有些犹豫,大声道:“我可以……再尖叫……但是……他们可能……已经快到光亮了……” 如果为了和她汇合特意折返,那就得不偿失了。 崔战听得费劲,也不想参与vip内部事务,直接往光亮方向游。 刚游一下,就觉得身体很重,回头,vip两个家伙,一人抱着他一条腿。 崔战:“……滚……” 郑落竹:“一带二……你可以的……” 崔战:“凭……什么……” 郑落竹:“凭你……能加速……” 崔战:“我……操……你……” 郑落竹:“我有铁板……能防……” 南歌:“我有尖叫……能攻……” 崔战:“抱紧了别脱手……” 崔战全神贯注,双腿开始打水,因被抱着,打水的幅度并不大,但速度却一下子提了起来。 郑落竹手臂伤口流出的血丝,渐渐引来了追击者。 他将铁板一块换成铁板一圈,挡住了大部分,少数由上下潜入,或被南歌的尖叫喝退,或被崔战的速度甩掉。 一攻一防一加速,就这样朝着光亮处极有效率地前进。 离光亮越近,他们的视野越清晰,也看见了沉落在海底的断壁残垣。 三人穿过一座座废墟,终于抵达光亮附近,也终于看清,光亮的中心有一扇敞开的门。 四面八方游过来的闯关者,正陆续往那门里去。 崔战不介意送佛送到西,故而没让抱大腿的俩人撒手,不料两人主动撒手了,就在他刚想往门里游的时候。 下一刻,南歌的尖叫重新响起。 崔战了然。 他们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另外的两人是否已经进门,如果没进,南歌的声音,就可以成为vip的集结号,至少让唐凛和范佩阳知道,南歌已经在光亮这里了。 崔战这次也带了不少十社水世界的组员,但他没办法像南歌那样,再把他们重新聚集。 而且说实话,他们也并不听他这个地下城组长的。 要命的尖叫声里,崔战蓦地有些怀念,地下城的兄弟。 收起这一闪念,崔战准备独自游入大门,身旁却忽然贴过来一个人。 崔战转头。 是唐凛。 vip的组长,一视同仁地冲他们三个摇了摇头。 崔战懵逼。 郑落竹和南歌脸上汇合的喜悦,也变成了茫然疑惑。 唐凛刚要开口解释,心底那诡异的声音忽然又来了—— “各位闯关者,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不止他,所有人都听到了。 四人有一瞬的寒意,毛骨悚然的寒。 “先说好消息吧,深海恐惧还有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再来是坏消息,如果结束的时候你们还没游到光亮处,就只能葬身海底了……” 得摩斯的声音,游戏般轻快。 却像一根根针,随着心脏的血液,流到闯关者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 “还等……什么……”崔战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大门,催促vip三人,“进啊……” 唐凛用力抓住他,不让他动:“没时间……解释了……总之……不是这里……” 崔战听懂了字面意思,但不能理解。 怎么就不是这里了?往光亮游,他们游过来了,一扇敞开的大门等着他们,那么多人都进去了,怎么就不是了? 他看郑落竹和南歌。 后两者显然也没懂,但态度却毫无摇摆,就是跟着队长走。 选光亮大门,还是vip? 一分钟后。 崔战从“一带二”变成“一带三”,重新加速,又游回了远离光亮的那片黑暗。 三五个闯关者同他们隔空擦肩,游进了敞开的大门。 门内,游过一片亮得几乎无法张开眼的水域,就是一个海底洞穴。 密密麻麻的人形怪物,正张开狰狞的利齿,等待着猎物抵达,一拥而上。 这是人形怪物的巢穴。 可那些已经进门的闯关者,却再没机会后悔了。 …… 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七分钟。 得摩斯的声音就像魔鬼的报时,每隔一分钟,就在闯关者们心里响起—— “你可怜的存活时间,又少一分钟……” 崔战带着三个“拖油瓶”,重新扎入沉落在深海的建筑废墟,穿过一座座倾覆屋宇,周围的海水越来越暗,甚至比他们刚刚坠入深海恐惧时还暗。 看不清周遭,辨不明方向。 在唐凛的要求下,崔战和他换了位置,从“牵引者”,变成“跟随者”。 唐凛在前面摸索着断壁残垣,缓缓前进。 崔战、南歌、郑落竹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但渐渐地,崔战就发现不对,他大声和唐凛喊话:“我们……好像……在绕圈……” 他感觉自己和唐凛游了一个很大的圈,然后又回到了起点。 因为刚刚摸过的一些残缺石壁,似曾相识。 但他又不能太确定。 “是在……绕圈……”前方传来唐凛的回答。 崔战:“……” 他怀疑自己掉进了一个名为vip的大坑。 不经意间,他感觉右前方闪了一下。 他定睛去看,一片漆黑幽暗里,是真的有一个极小的亮点在闪,就像在一大块黑绒布上,落下一颗细小碎钻。 “就是那里……”前面的唐凛退了回来,重新将崔战往前推,再次坚定重复,“就去那里……” 黑暗中的一点光,比幽蓝中的一团光,还要醒目。 崔战重新凝聚精神力,带着vip三人,径直朝那一点光而去。 “你可怜的存活时间,又少一分钟……” 得摩斯第十次提醒时,崔战终于抵达“光亮”。 一扇只有半人高的破旧石门。 淡淡的光从门内泻出,即使到了面前,仍浅得似有若无。 崔战不可置信,又不可思议。 得摩斯说向着光亮游吧。 原来不是耀眼光芒,只是这点微光。 “你……先进去吧……”唐凛将崔战轻轻向前推,“这里……应该就是……出口……” 崔战愣住,刚想问你们难道不进,就看见南歌深吸口气…… 崔战的手比脑袋更快做出反应——堵住耳朵。 “啊——” 南歌这次换了一种叫法,不再惨烈,而是婉转绵长,就像……深海女妖。 原谅崔组长想不出更好的比喻。 他们在召唤范佩阳。 崔战在适应尖叫后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vip的用意。 然而南歌刚尖叫了十几秒,周围的水流就发生了异动。 不是尖叫引起的规律震动,而是从远处传来的,混乱而纷杂的异动。 南歌紧急收声。 那嘈杂却越来越近,听着像一大群什么东西。 难道是尖叫引来了怪物群? 四人心中皆是一凛,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下一秒,借着微弱的光,他们看见了汹涌而来的尖齿怪鱼。 郑落竹极速将[铁板一圈]的面积增大。 然而那鱼群却直接绕开他们,仓皇而去。 四脸茫然。 这架势不像攻击他们,倒像鱼群在逃命,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 二三十米外,能见度基本为零的幽暗水域。 范佩阳,草莓甜甜圈的关岚,莱昂,三人误打误撞碰到一起,毫无感情并肩战斗,短短几分钟,就将这片区域“清扫”干净。 “刚才……尖叫……是你们的人……”彼此看不见,关岚只能用声音交流。 “我……过去……”范佩阳在听见南歌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有了决定,鉴于三人目前还是合作关系,有必要知会一声。 知会到了,范总不等回应,直接往声音的方向游。 游着游着,他居然看见了一点光。 这光他在遇见甜甜圈之前见过,但在和怪鱼的搏斗中,又失去了。 离那浅淡的光越来越近,光前的几个人也渐渐显出轮廓。 范佩阳意外。 他以为只是南歌,没想到还有唐凛和郑落竹……呃,以及崔战。 奇怪的组合不只他和甜甜圈一个,范总很欣慰。 “老板……”郑落竹看见范佩阳,立刻惊喜呼唤,但很快就又诧异追加一句,“草莓甜甜圈……” 范佩阳回头,是关岚和莱昂跟过来了。 郑落竹也没时间问他们三个怎么凑到一起,紧张催促:“他们快点过来……刚才……一堆怪鱼疯跑……后面肯定……有可怕的东西……” 范佩阳:“……” 关岚:“……” 莱昂:“……” 唐凛在真正看清范佩阳的这一刻,才彻底松了口气。 距离十五分钟,还剩一分半。 崔战第一个钻进小门,然后是vip四人,甜甜圈两人,鱼贯而入。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七人陆续落到地上,骤然脱离冰冷海水,呼吸到空气,还有点恍惚。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空荡的环形小城,建筑风格和沉落在海底的废墟一样,但是整齐,洁净,没有破损,也没有坍塌。新网址:..:,网址,m..,, 第64章 人心恐惧 “果然是亚特兰蒂斯。”唐凛环顾完毕,第一个起身。 虽然在海里泡了那么久,但每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干爽的,只皮肤上还残留些许海水淡淡的凉意。这是[水世界必备]的作用之一,在使用者身上镀一层看不见的隔水膜。 崔战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对的地方,但见唐凛这样笃定,还是把憋了一路的疑惑问了:“你为什么说那边不对?” 唐凛看向他:“得摩斯说会在神庙里等我们,如果这里是亚特兰蒂斯,那么庙宇和保留地就应该在圆环的最内圈里。” “圆环?”崔战挠头,“你是说亚特兰蒂斯的环形城?”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点就能透的东西,郑落竹看崔战的眼神都变了:“我去,你补课了?” 崔战扯扯嘴角:“在地下城被北欧神话那么一通折磨,死过去又活过来的,到了水世界还不恶补,还裸闯,心得有多大?” “……”郑落竹默默转头,看身旁的闯关者们。 关岚、南歌,两双大眼睛里都写着“对啊,心得多大”。 老板、莱昂,两张冷峻容颜都透露着“我不关心你们在聊什么,谢谢”。 “就是环形城。”唐凛肯定了崔战的猜测,“亚特兰蒂斯的建筑群呈一圈套一圈的同心圆分布,最内圈也就是圆心位置,便是神庙。我们刚才经过的深海废墟,应该只是其中一圈,我当时在黑暗中再三确认了废墟群的蜿蜒弧度,可以肯定那团光芒在弧度外侧,那就意味着,它比深海废墟还要远离圆心,得摩斯不可能在那里。” 思维缜密,阐述清晰,崔战一听即懂。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心情复杂和淡淡后怕。 复杂,是因为都补了亚特兰蒂斯资料,结果一“考试”,他瞬间遗忘,唐凛却能在深海恐惧这样的环境里,保持头脑清晰,心理素质堪称恐怖。 后怕,是因为如果他没“被抱大腿”,没拖上vip这一家,他现在早不知道漂哪儿去了。 这边崔战百转千回,那边的关岚则若有所悟:“原来还藏着这么多门道……” 郑落竹莫名其妙看他:“什么意思?你们不是破译了什么同心圆过来的吗?” 关岚无辜地眨巴眼睛:“不是啊,我们就是觉得那个光亮太醒目,过分明显=刻意=陷阱,所以故意往反方向游,正好遇见你老板,正好又听见美女尖叫。” 郑落竹:“……” 这都是什么锦鲤体质。 环形城镇依旧寂静,可唐凛心里却出现声音—— “恭喜你,第67名闯关者,通过深海恐惧……” 唐凛微微蹙眉。 那边的南歌奇怪地自言自语:“68名?” “你也听见了?”郑落竹看向她,“我是66。” 唐凛望向范佩阳。 后者直接给答案:“69。” “我是第65名。”崔战不用别人问,直接报成绩,至于怎么就排到第65了,他准备躺着等vip给解答,这就是学霸在邻座的好处。 唐凛回忆他们进这里的顺序。 先是崔战(65),然后是竹子(66),他(67),南歌(68),范佩阳(69),如果数字真是按进门顺序排列,那关岚和莱昂就应该是…… “70,71。”唐凛依次看向草莓甜甜圈的二人。 关岚:“完全正确。” 莱昂点头。 “那就很清楚了,”唐凛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六十多人成功进来了。” “啊?在哪里?”郑落竹用5.1的视力也没看见除了他们七个之外的第八个人影。 “两种可能。一,环形城不止一个,他们在其他地方。”唐凛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才把目光,缓缓投向眼前的环形城,“二,他们已经藏在这里了。” 郑落竹一怔,再看眼前的空城,想到那一条条幽深的街巷里,可能就有闯关者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蓦地有些发毛。 得摩斯的声音又来了,像是算准了时机,来给他们圈定正确选项—— “距离深海恐惧结束/第二场考验开始,还剩十秒,我建议你尽快找地方藏好,以免开局就丢掉小命……” vip四人沉默下来。 答案是b。 他们还是不懂为什么要躲起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短短十秒,他们根本来不及找好藏身地。 崔战、关岚和莱昂,则在对“空城”的警惕外,又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庆幸。 这里可能藏着不怀好意的闯关者。 但也可能藏着先到先躲的队友。 “叮——” 数十个提示音,在环形城的不同方位响起,一霎打破“空城”的寂静,之前流动着的诡异气氛,也荡然无存。 七人:“……” 小抄纸没有静音功能,还真是……有点尴尬。 <小抄纸>:深海恐惧结束。请在三十秒内使用<[特]恐惧颈环>,逾时不用则视为闯关失败。 看清了提示内容,众人一头雾水。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文具盒>里多了一个<[特]恐惧颈环>,就像闯关系统擅自给他们发了关卡道具。 用还是不用,这是个问题。 用,这文具的名字听着就不像好事;不用,<小抄纸>不是得摩斯,不会和你玩文字游戏,一语双关之类,逾时视为闯关失败,那就是失败,他们没有第二条命来承担这个后果。 有人犹豫,也有人不假思索。 崔战第一个点掉了文具,一条黑色光带缠绕上他的脖颈,过了几秒,变成一个黑色的金属颈环,约两厘米宽,正正好好扣在他的脖子上,多一分则松,少一分则紧。 三十秒的思考时间,所剩无几。 剩下六人陆续点掉了文具,脖颈间和崔战一样,都多了一个冰冷的黑色金属颈环。 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吹过环形城的上空。 提示音引起的骚动慢慢平复,寂静重新降临。 每个人心底,都听见了只属于自己的得摩斯之音—— “欢迎来到人心恐惧。规则很简单,三小时之内,在保护住自己的‘恐惧颈环’不被别人抢走的情况下,抢到目标闯关者的‘恐惧颈环’,并将之交到神庙入口,即视为通过……” “通过人心恐惧的闯关者,可以进入神庙见到我,未通过的闯关者,如果还活着的话,将进入‘终极恐惧’……” “直面我的闯关者,和进入‘终极恐惧’的闯关者,都有机会通关,但毫无疑问,经我通关的人,会获得更高的经验值。并且,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见到我比见‘终极恐惧’幸福得多……” “所以,全力以赴去赢得这场‘人心恐惧’吧,我在神庙里等着你。” 冷风又来了。 吹不动巨石堆砌的屋宇,却轻而易举吹进了每一个闯关者的心。 人心恐惧。 恐惧不是你要去抢谁,而是谁在暗处潜伏着,准备着,伺机抢你。 而在偷袭与被偷袭的恐惧之外,还有一层更直接的恐惧—— 郑落竹艰难咽了下口水,摸上自己的脖颈:“这玩意儿,要怎么拿下来……” 颈环根本没有卡扣,就是一个通体平整光滑的金属环。他试了扯,拽,抠,脖子都有点火辣辣疼了,那玩意儿纹丝不动。 “简单啊,”崔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脑袋掉下来,它就跟着掉了。” “这么禽兽的答案我自己也会想,还用问你吗!”郑落竹想知道的是爱与和平的抢颈环方法! 崔战给不出来,并陷入了郑落竹究竟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的深沉思考。 “竹子。”唐凛的声音打断了郑落竹的纠结。 郑落竹一抬头,发现唐凛、范佩阳、南歌不知何时,已经聚到一起了。 唐凛:“先躲起来再说。” 郑落竹会意,立刻跟上大部队,四人就近钻入一条巷子。 剩下的草莓甜甜圈和崔战,彼此看一眼。 关岚很是关心地问崔战:“你带好刀了么,头可不好砍。” 崔战牙痒痒地瞪了他半天,苦于肚子里没词儿,最终选择直接转身走人。 关岚望着崔组长潇洒的背影,莞尔:“他下不了手。” 莱昂沉声道:“别人呢?” 关岚脸上的笑意渐淡:“那就不好说了。” 随着关岚和莱昂的离开,整个环形城的明面上,再见不到一个人。 尽管最后散开的这三组,不约而同加快各自脚步,新的“叮——”还是在他们彻底藏好之前,出现了。 <小抄纸>:请查看[神庙]位置。 <小抄纸>:请查看你的[目标]。 互相杀戮的号角,吹响了。 vip四人刚走到巷子中段,唐凛不敢继续暴露,当机立断进入旁边一座圆形石屋。 封闭的空间带来些许安全感。 郑落竹都没顾上查看目标,先迫不及待问唐凛:“队长,怎么抢颈环你有其他想法没?不会真的要……” 唐凛沉吟片刻,问他:“如果我说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真的会把目标斩首?” “怎么可能,”郑落竹想也不想,“别说砍头,就是砍人都不能真砍,我当年辍学之后混社会,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人要用刀背,这是道上的祖训!” 唐凛、南歌、范佩阳:“……” 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遵纪守法。 唐凛暂时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提醒队友:“我们不会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在我想出摘颈环的方法之前,咱们都要加倍小心。” 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打斗声响。 这么快,就有人狭路相逢了。 vip四人却才看清自己投屏上的目标照片—— 唐凛:何律 范佩阳:莱昂 郑落竹: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皮肤很白,眼角微微上挑,带着邪气。 南歌:一个擎天柱似的花臂壮汉,和照片里周围的人身高一对比,目测得有两米,刺青图案是……名侦探柯南人物群像。 目标各异,心境不同。 唐凛、范佩阳对着投屏想的是——熟人,该怎么打。 郑落竹、南歌想的是——哥们儿,你谁啊?我该怎么找你?要不你给我发个定位? 第65章 颈环 从目标照片出现的那一刻起,每个人的<小抄纸>里就开始了三小时倒计时。 目前已过去十秒,倒计时02:59:50。 投屏只有自己可见,郑落竹便把手臂递到另外三人面前,上面显示着和投屏中一样的照片:“这是我的目标,你们有谁见过吗?” 缩小的照片没有投屏上那样超清到每个毛孔,但也足够看得分明。 唐凛摇头。 范佩阳:“没见过。” 唯有南歌,端详得很认真。 郑落竹立刻来了精神:“姐,你认识?” 南歌:“不认识啊。” 郑落竹:“……不认识你看这么投入!” 南歌眼睛依然在那照片上,语气忽然凝重:“竹子。” 郑落竹也跟着正色起来:“嗯?” 南歌说:“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不好惹。” 唐凛和范佩阳闻言,再度看那张照片。 郑落竹更是立刻警戒心上线:“你看出什么了?” 南歌:“单眼皮,眼尾上挑,眼下一点泪痣。谈感情,就是薄情浪荡子,做对手,就是剑走偏锋用邪招。总之,一定难缠,狭路相逢,要么让你伤心,要么让你伤身。” 唐凛、范佩阳:“……” 郑落竹越听越觉得内有乾坤,可队长和老板都不说话,他只好自己问:“姐,你被这样的男人伤过?” 南歌一个眼刀飞过来:“耳朵寂寞了我可以尖叫给你听。” 郑落竹:“……” 他现在知道队长和老板为什么安静如鸡了。 南歌的目标也是陌生人,虽然一条名侦探柯南的花臂,实在顽皮得让人窒息,但也没有太多可讨论的。 剩下就是唐凛的何律,和范佩阳的莱昂。 二者的目标都是熟人,这是郑落竹和南歌没想到的,不过他俩更担心对手的难缠。 南歌:“何律的一级文具树是‘墨守成规’,莱昂是‘初级狙击者’,两个都不好对付。” 郑落竹:“关键是他们和我们一样,现在文具树都升到二级了,肯定在能力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拓展和更新。” “怎么对付是后话,尽快把他们找出来才是当务之急,”唐凛看一眼手臂倒计时,“如果他们赶在被我们找到之前,就得手了自己的目标颈环,交到神庙入口,那我们这场考验也就提前结束……” “你他妈有完没完——” 外面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唐凛的话,也打破了石屋周围的寂静。 四人凑到门口,隐蔽地往外看。 街上没有人。 可很快,就有打斗声从对面的房子背后传过来,原来是隔壁街巷。 听战斗声响,像是一对一,至于双方都是谁,有没有他们想找的人…… “过去看看。”唐凛当机立断。 隔壁街巷。 两个格子衫男人纠缠在一起,蓝格子用刀,灰白格子赤手空拳,两个人都是防御型文具树,于是只能近战,打得难解难分。 灰白格:“妈的,我刚才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得寸进尺是吧?” 蓝格:“你要么乖乖把颈环给我,要么就等着身首异处。” 灰白格:“哈,找死的我见多了,这么逗的你还是第一个。” 唐凛四人悄悄爬上屋顶,将下面的街巷战况尽收眼底时,正好听见灰白格说这句。 显然,蓝格的目标是灰白格,找到了就不松口,并且不介意下杀手,而灰白格则被纠缠得很焦灼,看样子也要起杀心了。 就在这时,刚放完狠话的蓝格子忽然原地跳起,也不知用了什么文具,脚踩弹簧似的一下子弹起两米,直接跳到了灰白格背后,拿刀就捅。 然而灰白格反应也很迅速,在蓝格子越过头顶的一瞬间,就完成了转身,所以刀尖扎过来的时候,他稳准狠地握住了蓝格的手腕。 两人力量相当,一时僵持不下。 底下没有vip们的目标,四人刚想撤,忽然看见第三个人影从巷子那头走过来。 熟人。 皮夹克,马丁靴,嘴边一支烟,从头到脚散发着“离我远点”的嚣张气焰。 不过这些都是假象。 在深海恐惧里享受过对方“一带三”服务的唐凛、郑落竹、南歌都可以作证,十社的地下城组长崔战,抽烟、喝酒、爆粗口,但他是个好男人。 大咧咧走进战场的崔组长,打乱了蓝格和灰白格的节奏,对峙中的二人一同警惕。 崔战立刻举起双手,释放善意:“路过,纯路过,你俩谁都不是我的目标。” 这话灰白格信,因为他是蓝格的目标。 但蓝格心里就有点敲鼓了。 崔战却说到做到,“呲溜”一个滑行,就从他俩身边过去了,速度之快,脚下之顺滑,让人一瞬间生出这里是滑冰场的错觉。 这头蓝、灰错愕。 那头已经滑出去几米的崔战,又好奇地回过头来:“我多问一句,你俩是穿的情侣装,还是不幸撞衫了?” 蓝格、灰白格:“……” 一抹人影路过崔战来时的巷口。 他眼睛倏地一亮,蹭一下又从两个格子身边擦过去了,极速往回跑。 他的初级文具树是[健步如飞],而这会儿的速度已经比地下城的时候快了近一倍,这还是跑起来的,如果用刚才那个“滑行”,估计更快。 屋顶四人的视线追过去,崔战已经拦在了那个路过巷口的人面前。 四人面面相觑,立刻转移阵地,在悄悄爬过几个屋顶后,停在两组人中间,既能看清左边的小蓝和小灰白,也能看见右边的崔战和……花臂? 南歌霍地瞪大眼睛,但很快发现,不对。 被崔战堵住的黑背心男人,没有她的目标那样高大魁梧,露出的花臂也不是柯南平次小兰灰原目暮阿笠黑暗组织等等等等,是佛纹。 两人都没发现斜角屋顶上的偷窥者。 “刚才大意了,差点让你跑掉。”崔战掐灭香烟,再没有刚才调戏格子二人组时的懒散,危险地朝佛纹步步紧逼,“摘吧,别等我动手。” 佛纹警惕皱眉:“你一直跟着我?” 崔战乐了:“刚认完照片,抬头就看见目标了,换你你不跟?” vip们本来以为两人先前已经交过手,一听俩人对话才明白,敢情崔组长撞大运,直接撞上了自己目标,然后一路尾随,随到这附近,随丢了,和两个格子对话几句,目标又自动上门了,这真是运气来了再傻也挡不住。 佛纹退了两步,就站定了,气势渐渐沉稳:“我不知道怎么摘,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摘。” 崔战一边活动筋骨,一边紧盯着一步之遥的目标:“你会后悔让我动手的。” 佛纹也笑了,笃定道:“你对我用不了暴力。” 崔战热身的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不怕告诉你,”佛纹说,“我的二级文具树是‘禅心’,能让所有人放弃攻击,心平气和,到那时候哪怕我打你,你都不会想要还手。” 崔战眯起眼,评估着他话里的真假。 屋顶上的vip们,同样思绪飞转,如果佛纹没撒谎,那么未来vip对上他,也会很麻烦。 禅心。 一个能控制人攻击欲的文具,未来再升级,是否还能控制人的其他情绪? “有趣。”崔战一番琢磨,倒自己把自己的兴致勾起来了,“我这人什么都好,就脾气不好,我还真想体验一把平心静气。” 话音刚落,他一个虎扑,极猛的力道直接把近在咫尺的佛纹扑倒了! 佛纹在失去平衡的一刹那,启动[禅心],凝神静气,操控着文具树丝丝缕缕缠绕上崔战。 “咣当——” 二人一同倒地,崔战率先爬起,居高临下骑在佛纹身上,抬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捶在佛纹胸口。 “咚”一声,不轻,但也不是往死里打那么重。 俩人都愣了。 崔战一脸神奇地看看自己的拳头:“还真能减弱攻击?” 佛纹不可置信地控诉:“你怎么能打我?!” 崔战无语:“我这一拳给你挠痒痒似的,你还得了便宜卖乖?” 佛纹仍在震惊中:“不可能,禅心从来没失败过!” “咚——” 崔战捶下第二拳,然后一脸无辜地通知佛纹:“它又失败了。” “……”佛纹已经说不出话了,被羞辱的不甘,和文具树被破的惊愕,双重打击着他的神经。 屋顶上。 郑落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队长、老板和南歌,用口型问:什么情况?崔战做了什么? 南歌摇头,也用嘴型:崔战什么都没做,只做了他自己。 郑落竹还是没懂。 唐凛只用口型说了两个名字:周云徽,提尔。 郑落竹陷入思索。 能把这两个人连在一起的,只有1/10地铁关卡的最后一节车厢,当时周云徽对提尔用[星星之火],小火苗在提尔衣服上烧半天,都没烧出什么成果,因为文具的效果不只和使用者有关,也和中招者的能力有关,如果中招者足够强大,文具效果就会打折…… 郑落竹猛然抬头,醍醐灌顶。 不是[禅心]没起效,只是崔战的“非禅心”太强大,说好听点是“战斗意志刚硬”,说白了就是“暴力狂”,就是真有一天进了佛门,也绝逼是武僧,天天倒拔垂杨柳大闹野猪林那种。 下方巷子里,震惊和恐惧几乎冲散了佛纹的精神力,他对文具树的操控也一瞬间薄弱到极限,崔战趁机抽出匕首,横到佛纹脖子上,刀刃紧贴他颈环上方的皮肉,一点空隙没留。 刀刃的冰冷击溃了佛纹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他双手慌乱地摸上颈环,连抠带拽:“别别别,别砍头,我把颈环给你——” 崔战等了几秒,吼:“你他妈摘啊!” 佛纹已经在自己脖子上挠出好几道血痕了,声音带上哭腔:“我摘不掉啊!” 崔战:“摘不掉我就砍你头!” 佛纹:“别杀我,我摘!” 崔战:“你倒是摘啊!” 佛纹:“我摘不掉啊……” 崔战:“……” 佛纹:“……” 屋顶上vip四人:“……” 过了几秒。 下方传来佛纹弱弱的询问:“你怎么还不杀我?” “我他妈要能下得去手,还用和你废话这么久吗啊啊啊啊啊——”崔组长狂化了。 vip们面面相觑,实名心疼。 “唔!”巷子那头传来疼痛的闷哼。 是格子二人组。 唐凛他们早把那边忘了,循声而望,发现灰白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的黑色颈环发着微光,频率极快地颤动。 蓝格也吓一跳,蹲下来先探灰白格鼻息:“不能真死了吧,我没用多大……” 话没说完,他就闭嘴松了口气,脸色也轻松了。 目测灰白格应该性命无碍,只是被打昏了过去。 重点是他脖间正在发光震颤的颈环。 连骑在佛纹身上的崔战,和被压住的佛纹,都一个回头,一个竭力抬起一点头,往格子二人组这边望。 蓝格试探性地朝灰白格的颈环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黑色金属,颈环就“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第66章 被跟踪 蓝格子也没想到真能行,但这不妨碍他拿了颈环撒丫子就跑,快乐的背影像一条拆家成功的哈士奇。 让对方失去意识就能拿下颈环? 屋顶上的vip和屋下的崔战,在这一刻想的是同一件事。 可佛纹不是。 鬼门关徘徊的人,想的永远是活命。 所以崔战这边刚想收回视线,佛纹已经集中全身力气猛然起身! 这一下来得出其不备,崔战直接被掀翻。 佛纹爬起来深深看了崔战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跑,速度比拿了颈环的蓝格子还快。 但以围观者角度,他不该看这一眼。 战场上,瞬息之间就可以让局势逆转,崔战的文具树又是“速度”,佛纹多看这没用的一眼,就给了崔战充足的反应时间。 屋上的vip们几乎能脑补崔战以豹的速度跃起,旋风般追过去抓住人再一顿爆捶。 可这些都没发生。 崔战慢悠悠地站起来,淡定地目送佛纹跑没了踪影。 就剩崔组长一个,vip也不怕暴露了。 看得快急死的郑落竹,直接冲下面喊:“你怎么不追啊——” 崔战缓缓抬头,待看清他们几个,脑袋微微一歪,语速温和平缓:“哦?你们也在啊……” 唐凛、范佩阳、南歌:“……” 郑落竹:“哦什么啊,人都跑了!” 崔战淡淡微笑,慢慢摇头:“没关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做人要佛系。” 郑落竹想跳下来摇他肩膀:“你是被附身了还是被夺舍了……醒一醒,阿战,你不是这个风格——” 一阵风吹过,带着深海的凉意。 崔战一个激灵,骂了声“我操”,下一秒就开始沿着佛纹逃跑的方向狂追,速度凌厉,追得又凶又狠,一阵风地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禅心……”范佩阳念着佛纹文具树的名字,神情带了点玩味。 郑落竹转头看老板。 什么意思?崔战突然佛系是因为中了文具树? “不能吧,”他半信半疑,“崔战刚才已经对佛纹动刀了,很明显[禅心]压不住他的暴力基因啊。” 范佩阳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出声的是唐凛,“刚才崔战一心抢颈环,战斗意志在最高峰,[禅心]的效果就很有限,但当他突然被掀翻,精神力一分散,[禅心]趁虚而入,效果就比前一次得到了更大发挥。” 经唐凛一分析,郑落竹把前后都联系起来了:“难怪他跑之前还要特意看崔战一眼……” 佛纹不是真的在看崔战,而是再一次对他用文具树! 郑落竹有些后怕起来。 连崔战那样的狂暴分子,稍不留神,都让[禅心]搞成了和平大使,他们要是对上佛纹…… 余光不经意扫过范佩阳,只见范总还是刚刚沉吟“禅心”两个字时的神情,若有所思中带着玩味,玩味中透着期待。 郑落竹:“……” 怎么办,他觉得老板已经跃跃欲试想让佛纹帮着测一下自己的暴力指数了。 短短几分钟,人去巷空,就剩一个晕菜的灰白格。 周围渐渐安静。 南歌把话题拉回正轨:“这么看,想拿颈环,把人打晕就行?” 唐凛想了想:“未必非得打晕,精神恍惚或者虚弱,说不定也可以。” 南歌和郑落竹同时愣住,又同时豁然开朗。 颈环的极强存在感,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个盲区,那就是下意识将颈环归为了“关卡道具”。可颈环的本质,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明明白白了—— <[特]>恐惧颈环 是文具。 文具的起效需要操控者的精神力支撑,他们没有主动去操控颈环,不代表他们不会被颈环被动地汲取精神力量。这股力量,就是颈环的坚固所在。于是当颈环持有者昏迷时,精神力和颈环间的联系被切断,颈环也就轻易取下了。 如果推论方向正确。 那就像唐凛说的,不是必须昏迷,当佩戴者的精神力恍惚、薄弱到一定程度,颈环同样有机会被拿下。 “咔哒。” 四人身后屋下,忽然传来小石子被踢动的声音。 寂静的空巷里,一点声响都显得很突兀。 有人! vip们立刻警觉,因不想打草惊蛇,便轻手轻脚转身,想悄悄去另一边屋檐查看。 然而屋下人似已意识到暴露,在踢到石子后,仅有短暂一霎的停顿,接着竟“哒哒哒”地跑起来。 他这一跑,vip们也不用顾忌了。 郑落竹立刻大喝:“谁——”同时一跃扑到屋顶边缘,只见一个人已跑出几米远,看背影是个身材匀称的男人,穿一双极为扎眼的红色乔-->> 丹篮球鞋。 郑落竹想跳下去追,可刚一动,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一低头,是带着倒刺的藤蔓,从石头屋顶里窜出来,野蛮生长,已快铺满大半个屋顶。被缠住双脚的不止他,还有唐凛、范佩阳、南歌。 趁vip们被藤蔓分神,男人逃之夭夭。 他一没影,藤蔓也消失了。 “是文具树。”南歌活动一下被藤蔓缠过的脚踝,只轻微刺痛,“他没真正攻击,应该就是想脱身。” “单纯路过?”郑落竹试着脑补,“害怕我们对他不利,先跑为上?” “存在这种可能,”唐凛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但更可能的是,我们四人中有一个,就是他的目标。” 所以才一路尾随,一路潜伏,如果不是踢到了石子,或许他还会继续跟踪,直到最适合拿下目标的时机出现。 人心恐惧。 说白了,就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确认周围再没问题后,四人才轻手轻脚跳下屋顶。 唐凛低声叮嘱:“从现在开始,加倍小心,既要看眼前,也要顾身后。” 南歌点头:“嗯。” “懂。”郑落竹把自身警戒雷达调到最高,然后才想起来刚才缠自己脚踝的藤蔓,依稀似曾相识,“哎?”他看向唐凛和范佩阳,“刚才那家伙的文具树,怎么和胖乎乎的[荆棘丛生]那么像?” “胖乎乎是谁?”南歌有听没懂。 “我们刚到地下城的时候遇见的三个人啦,”郑落竹简单解释,“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文具树分别是[刀剑无眼]、[荆棘丛生]、[束手就擒]。人都挺实诚,带我们住地下井,不过就是胆子小点儿,死活不敢继续闯关……” 南歌严重怀疑这种简单粗暴的昵称,并没有经过当事人同意。 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也弄懂了郑落竹的疑虑,便解释道:“文具树是可以类似甚至重复的,如果你确定刚才那个人不是你说的……呃,胖乎乎,那就是他正好也拥有这样的文具树。” “文具树可以重复?”唐凛先前只是怀疑,没想到在南歌这里得到了确认。 “嗯,”南歌点头,“文具树和文具树可以重复,文具树和一次性文具之间,也可能重复,像竹子的[铁板一块],就是很常见的一次性文具。” 郑落竹:“……” 他早就知道自己拿的是青铜装备,但听别人说出来,怎么还是如此心酸。 唐凛没察觉竹子的苦涩,正全身心投入在“危机意识”里。 如果文具树也像衣服一样,存在“撞衫”,那万一他们遇见了第二个[懒人的福音]怎么办?抛开感情因素不讲,单纯客观评判,唐凛也觉得范佩阳的文具树最难缠。 不知不觉,他的目光就飘到范佩阳身上,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好整以暇看着他了。 “有事?”范佩阳不知道唐凛在想什么,但莫名觉得和自己有关。 唐凛想了想,还是摇头:“没事。” 因为他忽然发现,范佩阳的难缠可能未必来自他的文具树,而是单纯来自他这个人。 哪怕拿着[铁板一块],唐凛都相信,范佩阳能成为整个环形城最难缠的家伙。 “别皱眉。”范佩阳忽然道。 唐凛怔了怔,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然后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 范佩阳的语气,比朋友亲昵,又远没到恋人那样温柔,他一时有些摸不准。 然而范佩阳什么都没再说。 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郑落竹赶忙问:“那个,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范佩阳:“神庙。” 唐凛:“神……” 嘴慢的吃亏。 唐凛眯起眼,瞥向范佩阳。 范佩阳领会片刻,象征性地后退半步,又静默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说。” 郑落竹、南歌:“……” 这一退,一沉默的背后,分明是一个霸道总裁的艰难挣扎。 从说一不二的老板,到以队长令为准的组员,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落差,谁能不心疼? 唐凛能。 并且他坚信,如果郑落竹或者南歌,也和那个固执得让人抓狂的范佩阳吵一顿,就知道“被剥夺组长参选权”,已经是正常人类能给与范总的最大温柔。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守株待兔,”他说,“我估计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神庙附近,应该是闯关者最多的区域。” 定了方向,vip们便朝神庙而去。 唐凛走在最前,范佩阳走在最后。 相比面对面,现在的范佩阳,更喜欢看唐凛的背影。 因为背影不会对他皱眉。 范佩阳想,唐凛应该没察觉,他每次皱眉看自己的时候,都像在看一个大丨麻烦,或者略显沉重的负担。 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范佩阳需要时间去适应。 第67章 非酋 倒计时02:44:00,环形城镇中心,神庙入口附近集市。 草莓甜甜圈的和尚、五五分、全麦、探花,终于在一座石棚底下,寻到了关岚和莱昂。 棚底下坐了半天的关组长,不是很满意:“你们怎么才过来。” 这里唯一有姓名有位置标记的建筑就只有神庙,除非四个组员怀疑他和莱昂没通过“深海恐惧”,否则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在这里等着汇合。” “呃,”和尚摸摸光头,有点为难道,“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耽误了时间。” “遇上打你们主意的人了?”关岚依次扫过四个人的脖子,颈环都在,遂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是解决了。” “……”和尚没接茬。 全麦和探花神情微妙。 五五分叹口气,撩一下中分小卷发:“并没有。” 关岚不喜欢吞吞吐吐,看一眼倒计时,说:“给你们一分钟,把事情讲清楚。” 五五分和光头和尚,整齐划一后退一步,站在他俩中间的全麦和探花,被动成了c位。 只是两个c位的脸色都不太好。 一个疲惫无奈,一个垂头丧气。 “我的目标是他。”全麦一抬手,直指身边的探花。 关岚挑眉。 探花终于抬起头,一张苦瓜脸:“组长,你信吗,七十多个人,我还能成为咱们自己人的目标,我运气也太背了!” 关岚毫无障碍点头:“我信,你运气一直不怎么样。” 探花:“……” 说好的队友爱呢。 关岚又去看全麦:“然后呢?既然他是你的目标,抢就好了。” 全麦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委屈:“我是要抢啊,可他不让,说自己不是战斗型,我打他算欺负人。” “本来就是欺负人!”探花苦逼死了,“你一个[别碰我],我直接飞出环形城了,这么pk哪有公平可言。有能耐你就和我比‘速记’!” 全麦毫不犹豫:“我拒绝。” 事不关己,欣然围观的和尚和五五分,听到这里,退至角落,默默交流了一下看法。 和尚:“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五分:“人情淡薄。” 和尚:“对,就是这个。这事儿要落到其他组织里,哪怕是客气客气,肯定也是一方不肯动手,另一方非要把自己颈环送给队友,多感人。” 五五分:“在甜甜圈你就别想了。” 和尚:“是啊,这是一个多么冷酷的大家庭。” 五五分:“嗯,心寒啊。” 和尚:“话说回来,换你是全麦,你会怎么做?” 五五分:“翻开照片第一时间保密,然后趁探花不备,直接抢了完事。” 和尚:“这才对嘛。” 五五分:“对吧,全麦还是傻。” 和尚:“太傻了。” 一旁的莱昂,安静靠着石柱,假装没听见这个大型双标现场。 但关岚被吵得头疼。 全麦和探花在争,和尚和五五分在嘀咕,关组长要暴走了。 “莱昂,给他们一人一箭,谢谢。” 倚靠石柱的男人,闻言站直,不带感情地环顾四位队友,认真提醒关岚:“我的[中级狙击者]最多三连发,你只能四选三。” 关岚:“……” 全麦、和尚、五五分:“……” 探花:“莱昂哥,组长只是随口一说……” 有一个时刻认真的队友,真是让人慌张。 “文斗武斗都不行,那就猜拳吧,又快又省事。”关岚耐着性子,迅速提出新建议。 组员可以看热闹,他不行,及时处理队内各种问题是组长的义务。 “猜了。”和尚叹口气,“从猜拳到划拳,从剪刀石头布到十五二十,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到七局四胜再到五十局二十六胜……” “谁也不服气,谁也不认输,”五五分满面愁容地接口,“比完这一局,还有下一局,局局局局,无穷匮也。” “……”关岚现在不想处理问题了,想处理组员。深吸口气,他不再废话,“a.用我的方式pk,谁赢谁输都要认;b.我现在就把你俩颈环没收,反正分不出胜负,倒不如一起去终极恐惧,省得孤单。” 全麦、探花、和尚、五五分:“……” 组长开心和暴躁的时候都会给选项,现在,可能,是后者。 50%概率留下,和100%去终极恐惧,当然选a。但无论是全麦还是探花,都不敢轻易吐口,因为关岚还没说“用我的方式pk”到底是指什么方式,这种随你脑补的留白,怎么看都是高风险…… 静默的空气里,求知欲盖过了求生欲的探花,弱弱举手,他想选a,但更好奇b:“组长,你说没收我俩颈环……你找到摘颈环的方法了?”说完他又紧忙补充,“掉脑袋不算啊。” 关岚一句话不想再多说,专心酝酿“他的方式”。 -->> 探花没敢打扰,转而去看莱昂,直觉他也应该知道点什么。 队友都看过来了,莱昂也就简单解释了一下:“不是必须掉脑袋,只要颈环佩戴者的精神力,受到足够大的冲击,就有机会摘下。” 探花:“你们已经摘过别人的了?” 莱昂:“没有。” 探花:“那你说……” 莱昂:“刚刚在这里等你们的时候,有三个拿着目标颈环的人经过,准备去神庙交差。每一个我们都拦下来问过,有两个是直接杀人夺颈环,还有一个是用了精神攻击的文具树,趁对手意识涣散、精神薄弱的时候得的手。” 石棚这里是去往神庙入口的必经之路,至于莱昂是怎么把那三人拦下来,又怎么让他们乖乖交代夺取颈环经过的,甜甜圈队友们就不细思了。 探花有点琢磨明白了,自言自语道:“没错了,应该是这样,颈环也是文具……” “文具”两个字,终于让全麦、和尚、五五分,醍醐灌顶。 全麦:“那还搞什么麻烦的精神攻击,直接把人打晕不是一样?” 莱昂:“理论上讲,应该是。” “等等,”和尚忽然一震,“也就是说,才十几分钟,已经有三人完成考验了?!” 要都是这个速度,那他们可没时间磨蹭了。 “没有。”莱昂简明扼要地打断了和尚的杞人忧天。 和尚迷茫了:“啊?你不是说三个人去了神庙入口……” 莱昂:“在入口又被反抢了。” 和尚、五五分、全麦、探花:“……” 你在抢夺目标的时候,你也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目标。 这就是人心恐惧。 “十万个为什么问完了吗,”关岚朝组员们伸出握着拳的双手,“问完了过来选糖。” 全麦、探花:“糖?” 他俩看着自家组长伸过来的两个小拳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草莓甜甜圈组长,关岚,在1/10通关后,解锁了二级文具树——[糖果有毒]。 “选对了赢,选错了输,输赢都要认。”关岚露出甜甜微笑,“我的方式,你们没意见吧?” 全麦艰难咽了下口水:“能……具体说一下……怎么算选对吗?” 关岚很乐意,愉快地晃动两只小手:“我左右手心里各有一颗糖,一个有毒,一个没毒,你们选其中一颗吃下去,吃完还活蹦乱跳的,就赢了。” 全麦和探花想哭:“能不选么……” 关岚歪头,天真无邪的孩子气:“你们说呢?” 两分钟后。 关组长摊开掌心。 全麦选的左边,天蓝色糖纸包着一颗水果糖。 探花选的右边,彩虹色糖纸包着一颗酒心巧克力。 在组长的殷切目光中,二人视死如归地剥开糖纸,将糖果丢进嘴巴。 围观的和尚和五五分,额头渗出逃过一劫的冷汗。幸亏他俩的目标是陌生人,感谢苍天大地,感谢环形城得摩斯! 糖果的甜丝丝,在舌尖绽开。 “咚。” 探花倒了。 和尚眼疾手快,把人接住,胸口差点被对方撞出回声。 同一时间,探花的颈环开始发光震颤,乍看像有了黑色重影似的。 关岚催促还愣着的全麦:“摘啊。” 胜负已分,他向来公平公正。 “组长,你到底下了什么毒……”全麦摘下探花颈环,仍心有余悸,一想到如果自己选了右边,吃完倒地,就自己这身板,估计连个愿意过来接住自己的人都没有,啧,后怕又心酸。 “短效安眠药而已,”关岚耸耸肩,“死不了人。” “组长,你这个短效是多短?”和尚费劲巴拉地抱着探花,“他可比看着重多了。” “三分钟。”关岚说,然后一点时间都不浪费,问,“和尚,五五分,你俩的目标都是谁,给我看看。” 五五分直接伸胳膊。 和尚把探花交给莱昂,才向组长伸出手臂。 两个人的目标都是生面孔。 “探花说在酒店大堂等闯关口开启时,见过这两个人,”五五分提供信息,“我这个是铁血营的,和尚的是孔明灯的。” 探花说有印象,那就不会错了。 不过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关岚一点不担心自家的甜甜圈们。 “你和莱昂的目标呢?”和尚问。 关岚说:“和你们一样,也是不认识的。” 全麦举手示意:“别算上我,我们不一样。” 关岚、和尚、五五分、莱昂:“……” 所以说探花运气差呢。四个人目标都是陌生人,就全麦目标是熟人,落他这个队友身上了,然后50%概率选糖果,继续失败。 非酋本酋了。 第68章 躺赢 五人结束交谈,等待探花苏醒,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静得连微风都听得清。 关岚忽然皱眉,转头看向左侧不远处的一面石墙。 那墙上刻着看不懂的文字符号,附近空空如也。 但关岚笃定开口:“出来。” 其余四个甜甜圈,立刻随着他的目光,锁定那面墙。 空气很安静,静得让人不禁怀疑,一切都是关岚的神经过敏,墙后根本没人。 耐心耗尽的关组长,回头朝莱昂眨巴一下大眼睛。 莱昂收到,把探花往肩上一扛,而后,抬手,瞄准,射击。 “砰——” 空气箭在石墙上钉出一个极小却极深的洞,粉尘纷飞。 “别、别激动,我没恶意……”石墙后面颤巍巍伸出一条花臂,纹的是威风凛凛的下山虎,但因为手臂纤细得跟小姑娘似的,这下山虎也跟着苗条起来,怎么看都像山上没食儿了,被迫下山营业。 花臂伸出来,就算完事儿了,正主没敢冒头,只让那条可怜巴巴的胳膊,攥着不存在的小白旗,示好地挥啊挥:“我只是不小心路过……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哦,”关岚试着去善解人意,“你不小心路过,然后觉得这墙不错,就在墙后面埋伏了五分钟,的确很合理。” 挥着的苗条花臂僵在半空。 过几秒,墙后慢慢探出一个脑袋,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认命的无可奈何:“你早就发现我了?” 原本还挺期待一战的全麦、和尚、五五分,见到本尊,斗志彻底幻灭了。 不是长相问题。 关岚长得跟乖乖中学生似的,但只要身经百战的闯关者,都能感觉到他的危险。 所以是气场问题。 眼前这位就周身布满了“我很弱,快来欺负我呀”的气场。 甜甜圈们发出锥心三连问—— 全麦:“我说,你这怂样到底怎么进的后十关?” 和尚:“你哪个组织的?” 五五分:“你纹花臂的时候,纹身师傅没劝你再想想?” 清秀下山虎乖乖三连答—— “稀里糊涂就混过来了。” “步步高升。” “劝了,说我的气质不适合老虎,适合孔雀。” 步步高升?全麦、和尚面面相觑,哪个组织来着? 不适合老虎适合孔雀?五五分无语。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纹身师傅,不是应该苦口婆心劝眼前这位纤细白嫩的小哥,你的气质根本不适合纹花臂吗! “你的目标是谁?”关岚不绕弯子,直接问。 一对六,明显的劣势还要硬着头皮在墙后面埋伏,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六人中有一个是对方的目标,想抢也得抢,不想抢也得上。 下山虎没说话,闪烁的目光时不时往关岚身上瞟。 关岚抬手指自己:“我?” 下山虎没出声,算默认。 最初翻开目标照片,看见一个比自己还软萌的正太,他心花怒放,以为自己撞大运了,结果被队友柯南告知,这人是甜甜圈地下城组长。 草莓甜甜圈,位列步步高升内部“危险评估表”榜首的组织。 谁能理解他那一刻的绝望。 但是人生在世,怎么能轻易向命运低头。 所以下山虎拒绝了队友佛纹的“放弃吧,专心准备应对终极恐惧”的提议,寻到了草莓甜甜圈的行踪,并成功尾随隐蔽,然后—— 藏在墙后的他,亲眼目睹关岚用一颗糖果放倒了自己组员。 那一刻,他终于懂了佛纹对自己的战友情。 “目标是我啊,”关岚似有些感慨,“那你运气……” 话刚说一半,挂在莱昂肩头的探花,幽幽转醒,茫然地抬起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嗯?” 草莓甜甜圈的五人,包括关岚,听见动静,都自然而然看向刚苏醒的探花。 下山虎正盘算怎么跑呢,哪能放过这个机会,意念中的投屏早就打开了<文具盒>,趁着甜甜圈走神的一刹那,果断用掉<[防]脚底抹油>! 探花的视野在苏醒中渐渐清晰,先看见的不是自家队友,而是下山虎脚底抹油的落跑背影。 探花从莱昂肩膀滑下来,好心提醒队友:“有个奇怪的家伙跑了。” 话音刚落,关岚已经腾空,脚下踩着一架大型“纸飞机”,像朵祥云似的,托着他就往下山虎跑路的方向追去。 <[防]脚底抹油>vs<[防]纸飞机>。 事实证明,脚还是没交通工具快。 三五秒工夫,关岚就“咻”地追上了狂奔中的下山虎,踩着纸飞机落到对方面前。 下山虎一个急刹车,想改变方向,可其他甜甜圈们已经包抄过-->> 来了,前后左右都没活路。 下山虎想哭:“六个堵我一个,算什么本事……” 关岚心累:“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下山虎愣住,什么话? 其他甜甜圈也茫然,组长说过啥? 关岚想把这些记忆力闪存的家伙全喂黄泉路牌糖果。 “目标是我啊……”他把先前被打断的话,又重复一遍,并补完,“那你运气,不赖。” 不是反话,也不是嘲讽,就是淡淡的陈述。 下山虎懵逼,无意识看其他甜甜圈们。 全麦、和尚、五五分、探花也一头雾水。 只有莱昂,一听就明白关岚要做什么了。 像是印证他的猜想,关岚回头言简意赅道:“帮我拿颈环。” 莱昂点一下头,至于组长的选择,他不予置评。 转瞬,关岚手里就多出一包跳跳糖。他随意撕开,将里面的细碎糖粒倒进嘴里,离得近的下山虎甚至能听见跳跳糖融化的噼里啪啦声。 过几秒,关岚开始笑,微醺的那种笑,甜甜的,傻傻的,同时身体开始轻微摇晃。 四个甜甜:“……” 狠起来连自己都毒,难怪人家是队长。 不过关岚的意图,他们大概明白了。 莱昂上前,依言朝关岚的颈环伸出手,刚碰到,黑色金属自然打开。 莱昂将颈环摘下,丢给下山虎。 下山虎手忙脚乱接住,眼里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怀疑世界还是怀疑人生:“什、什么意思?” 莱昂皱眉,这智商到底怎么进的后十关:“给你了。” 下山虎:“……” 幸福来得太突然。 关岚的失神状态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自己毒自己这种非常规操作,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相互抵消过程。文具树形成的毒素影响自己的精神状态,但自己又在用精神力操控文具树,所以随着毒素加剧,自身对文具树的操控也会越来越弱,当这种操控弱到一定程度,文具树的效果也就解除了。 因迷幻而扭曲的世界,在关岚的眼里重又回归正常,发现下山虎还在,他挑眉:“你怎么还没走?再不走我反悔了。” 到底为什么便宜自己? 下山虎满腹狐疑,想问又不敢问,犹豫来犹豫去,犹豫到关岚撕开一个棒棒糖,下山虎转身就跑。 他对糖果有阴影了。 直到清秀白皙的青年跑出众人视线,和尚才想起来问探花:“步步高升,你有印象没?” 整个甜甜圈地下城组的信息检索系统都在探花这里。 “步步高升……”探花思索片刻,有了,“一个规模中等的组织,组员的统一特征就是人人一条花臂,战斗的时候要求组员必须露胳膊,这样容易分清敌我,不会误伤。” 和尚:“……” 这个组织的人员得是面目多模糊,才需要靠纹身识别。 “那没花臂还想加入怎么办?”五五分好奇。 “听说也可以,但是加入之后必须尽快把纹身补上。”探花说,“不过都是小道消息,我不对信息来源负责啊。” 五五分:“地下城里还有纹身的地儿?” 探花:“没有,应该是等到有机会回现实,再补纹。” 五五分:“……” 他现在同意下山虎的纹身师傅了,纹一只孔雀至少美美哒啊! “有时间替别人纹身操心,不如想想怎么完成考验,”关岚把刚塞到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先指全麦,“你,拿着探花颈环直接去神庙交差,”再一指和尚、五五分和莱昂,“你们三个,去找自己的目标,”最后瞥一眼探花,“你,跟着我。” 探花隐隐有预感,可还是问了句:“去哪儿?” 关岚说:“哪儿也不去,等三小时结束,我陪你进终极恐惧。” 预感成真。 可亲耳听到,探花还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组长,我生是你的人儿,死是你的魂儿!” 关组长实力拒绝:“我不要。” 探花:“……” 和尚拍拍他肩膀,贴心地转移话题:“对了,你目标是谁来着,再给我看看这个幸运儿。” 关岚决定陪探花去终极恐惧,所以将无用的颈环日行一善送给下山虎,同样的逻辑,探花的颈环给了全麦,这场考验注定失败,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去找自己的目标了。 照片翻开,一个胖子,不知道正对着谁乐,笑得跟朵花似的。 同一时间,环形城镇,某条街道。 丛越藏在转角后,偷窥着自己的目标,一个手臂上纹着骷髅新娘的男人。 此时的越胖子,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追击者放弃,在这场人心恐惧里,凭实力先躺赢了50%。 第69章 狭路相逢 有人埋伏五分钟,被目标赠送颈环。 有人什么都不知,即被追击者放弃。 但这些赢在起跑线上的终究是个例,大部分闯关者依然在环形城里瞎溜达,既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目标,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 周云徽就是其中之一。 让他心情糟糕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几分钟前,那些压根不服气他的孔明灯水世界组员,举手表决,免了他的2/10闯关小队长职位,然后原地解散,分头行动。 闯关过程中,组员是否有权利投票推翻组织上层定好的闯关队长,这不重要。那些水世界待久了的人,不相信他这个刚从地下城上来的,更不打算听他的指挥和带领,那么有没有投票仪式,他这个队长都是形同虚设。 周云徽无所谓当不当这个队长,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那帮家伙进入关卡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通关,而是罢免他。这说明“关卡难度已和从前截然不同”这件事,根本没引起他们的足够重视。 闯关最怕的不是战斗力强弱,是轻敌。 然而他再苦口婆心也没用,投票一完,他的话就被当成空气了。 或许自己天生就不是当领导的料? 带着郁闷和反思,周云徽走进两排石屋中间的巷道。 穿过这里,就能抵达神庙附近。随着时间推移,神庙会成为闯关者流动最密集的地方,他现在单枪匹马,满环形城去搜寻目标已经不现实,还不如蹲点神庙,守株待兔。 在巷道里走了没多久,他脚下骤然停住。 迎面有人正在走来。 那人也发现了他,原本悠闲走路的身体一下子僵住,猛地靠向一侧石屋墙壁,瞪着他的眼里全是警戒。 周云徽:“……” 到底谁把谁吓着了啊。 一米多宽的路,两个大男人,相隔七、八米,你打量我,我观察你,不约而同酝酿着文具树,又不敢轻易出手。 周云徽对这氛围太熟悉了。 自倒计时开始,他一路上已经遇见两回其他闯关者,全是此刻这状态。 你提防我,我警戒你,结果到最后,谁也不是谁的目标,纯属萍水相逢,匆匆路过。 有了经验,处理起来便驾轻就熟了。 “咳,”周云徽清清嗓子,开门见山,“我的目标不是你。” 说这话时,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状态,在听见“不是你”三个字的时候,对方身体有一丝本能的放松,虽然他很快又重新绷紧,但周云徽已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的目标也不是你……” 对方的回应,不过是给他的判断再增加一道保险。 “那这样,”周云徽走到另一侧石屋墙壁底下,啪啪拍两下墙,“我贴这边,你贴那边,咱俩各走各路。” 说完,他率先背靠墙壁,横着匀速往前移动。明明有些滑稽的姿态,但因为之前做过两次了,再做第三次,愣是让周云徽走出几分旷达和潇洒。 那边的男人被这熟练动作看愣了,过了好几秒,才依样画葫芦,也背靠墙壁,横着往这边来。 很快,二人来到同一水平点,就跟在狭窄山路里会车一样,你往左,我往右,隔着巷子一米宽的距离,渡劫成功。 交错过去的一刹那,两人同时松口气。 周云徽怀疑“人心恐惧”只是这一场考验的缩写,全称应该是“我看哪个人都像要砍我头的所以甭管遇上谁心里都颤抖恐惧”。 靠,真要被折磨疯了。 有惊无险之后,周云徽加快了脚步,却发现两边石屋离得越来越近,以至于巷道越走越窄,在隐约能看见出口的时候,竟只剩下一人宽,置身其中,有种两边石壁随时可能合起来把你挤成纸片人的压抑感。 并不舒服。 脚下的路也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周云徽稍不注意,就被绊了一下。 低头踉跄的一瞬,他敏锐察觉到前方的光线暗了。 他倏地抬头,一个人正从对面走来,修长身形挡住了窄巷尽头照进来的光。 那人也看见了他,但还优哉游哉地往前走,仿佛自己是透明的。 周云徽:“……” 这得是和多少闯关者偶遇过了,才能练就如此淡定的强大心态。 最终,两个心态都挺超群的男人,在距离两步之遥时,同时停住。 离近了周云徽才看清,这是一个漂亮得近乎邪气的男人,凤眼,眼尾上挑,眼下还有一颗极小的泪痣。 两个人身高身材都相仿,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里,这么近距离彼此看着,破有种狭路相逢寸步不让的紧迫感。 但双方的神情都还算松弛。 如果说先前那个男人,还让周云徽默默和记忆中的目标-->> 照片比对一下才放心,那这第二位都不用比。自己那个不知道还在哪里漂着的目标闯关者,就是美颜十级,也出不来眼前这张脸。 不过他自然垂着但微微向后的掌心里,[星星之火]还是暗暗蓄势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他这边做了小动作,对方却没有,别说攻击意图,就连一点防御性的变化都不存在,好像只是恰巧在巷子里遇上了路人,于是自然停下,等着对方先闪开。 近乎单行道的巷子,总要有人先礼让,如果对方只想要路权,周云徽不介意做个五讲四美的闯关者。 还是先前那一套。 周云徽缓缓侧过身,手背跟着转,遮挡着掌心那簇不起眼的火焰,与此同时,后背贴住一侧石屋外壁,让出窄巷的大半空间:“你先过。” 对方点点头,但人却不动。 周云徽这才想起来还忘了最重要的,于是举起没火苗的那只手,善意说明:“放心,我的目标不是你。” 对方也举起手,伸过来和他清脆击了个掌:“我知道。” 周云徽:“……” 突如其来就“givemefive”是什么顽皮操作。 正懵逼着,对面又遗憾似的补了一句:“但我的目标是你。” “……”猝不及防的答案,让周云徽一霎绷紧神经。 无数念头本能在他脑海里过。 这人是谁?肯定不是十社、铁血营、还乡团的,那三大组织本次的闯关者,他不敢说每一个都认识,但在闯关口前也是重点观察过的,绝对没这样一张脸。甜甜圈更不用说,本次闯关就地下城上来那六个人,根本没水世界的组员。所以只能是其他中小型组织的。 这人是故意把他堵巷子里,还是真的只是凑巧在这里遇见了他?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人的文具树是什么? 陌生意味着未知,在以文具树战斗的体系里,未知的对手才是最危险的。 纷乱的思绪让周云徽的警戒值抵达最高点,掌心的火苗“呼”一下窜起很高。 对面的人忽然皱起了眉,极诚恳道:“你这身太丑了,尤其是扣子。” 没后退,没应战,反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审美评价。 周云徽一怔,下意识低头,还没等看清自己衣服,他就反应过来,扣你个鬼,他今天穿的是怀旧风绿白校服,拉链的! 他猛地抬头,想直接甩出手里的火焰,却在抬头的刹那,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和恍惚。 这冲击让他的大脑瞬间空白。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世界成了白茫茫一片,虚无而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很长时间。 也好像只有短短一晃神。 周云徽的脑海和视野同时清明。 那个奇怪而邪气的男人不见了,夕阳似的光从尽头巷口照进来,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空荡的窄巷里,只有他一个人,和身后长长的影子。 先前发生的种种,狭路相逢,givemefive,我的目标是你……恍若幻觉。 但周云徽知道不是。 风钻进窄巷,吹得他脖子凉飕飕的。 那里原本有个怎么都拿不下的颈环。 现在消失了。 …… 倒计时2:20:37 经过近四十分钟的隐蔽地毯式搜寻,vip们终于在一个小广场附近,发现了唐凛的目标——何律。 剩下范佩阳的莱昂,南歌的柯南全家福花臂兄,郑落竹的凤眼泪痣邪气男,还都没踪影。 何律带着四个铁血营的组员,在一个罗马柱搭成的石门下休息,那里可以直接看到小广场,视野开阔,同时几根相邻的高大罗马柱,又能给予他们自身很好的掩护。 不过vip们一路踩着房顶追踪,居高临下,那点掩护在他们眼里,就跟讲台上的老师看下面低头搞小动作的同学似的,谁说话谁抠手谁给手里插图人物画胡子,一目了然。 “他们自己的颈环都在,应该和我们一样,也在找各自目标。”唐凛伏在屋顶上,望着那五人低声道。 “你想怎么做?”范佩阳问,“四打五,还是等何律落单?” 唐凛一时拿不定主意。四打五动静太大,容易引来其他人,很可能就是新的麻烦,但时间有限,如果何律一直不单独行动,他也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 “再看看吧,看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动。”唐凛给了一个折中,“正好咱们也在这里休息一下。” 郑落竹和南歌举双手同意。 好么,又要地毯式搜索,又不能暴露自己,简直比打架还累。这环形城也没个购物区,想买瓶水都不行。 第70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 唐凛让队友休息,自己绷着的弦却没松,全神贯注盯着何律,就怕一眼照顾不到,好不容易锁定的人跑了。 “你打算怎么对付何律的文具树?”旁边忽然传来询问。 唐凛一个激灵,转头,范佩阳不知何时伏在了他的身边,两个人离得极近,肩膀几乎要叠上了。 唐凛不着痕迹移开一点,才说:“尽量打他个措手不及,不让他有机会启动文具树,否则一旦被[墨守成规]圈住,就很被动。” 范佩阳一针见血:“你最好别寄希望于他来不及启动文具树。” “我知道,”唐凛没那么轻敌,“所以我才说尽量。” “没有尽量,”范佩阳说,“一场战斗在开始前,你要考量的是它的最坏情况,而不是最好。” 唐凛不再说话,看了范佩阳良久,忽然问:“你做到了吗?” 要去想最坏的情况。 他和范佩阳之间,最坏的情况就是他永远想不起丢失的记忆了。如果范佩阳真的想过这一最坏情况,该考量的就是未来,而不是一再徒劳地去寻过去。 范佩阳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坦然承认:“我没做到。” 唐凛愣住,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快低头的范佩阳。 “我公私不分,我一意孤行,所以我不是队长。”范总把话补完。 唐凛:“……” vip该立帮规了,嘲讽队长,揍之。 “哎?”休息中的竹子忽然扒到另一边屋檐,往某个方向看,同时压低声音召唤同伴,“南歌,你快点过来……” 南歌不明所以地挪过去,顺着竹子目光,看见离这里不远的一幢石屋墙根底下,有个人影正在经过。人影侧对着他们,看不全脸,只能看清是个瘦高的身形,左臂的纹身从肩膀到手腕,布满整条胳膊,全是一双双卡通人物忽闪的大眼。 都不用对比照片了。 就是南歌的目标——名侦探柯南全家福花臂兄。 唐凛和范佩阳听见动静回头,也看见了。 时不等人,南歌当机立断:“队长,我得跟上他,你们不用管我,拿到颈环去神庙就行。” 唐凛说:“竹子,你跟她过去。” 四个人四个目标,分开是迟早的事,但眼下只找到两个目标,分两路就够了。 “保证完成任务。”郑落竹一拍胸脯,跟着南歌跳下石屋。 …… 花臂柯南很谨慎,基本都是贴着一座座房屋的墙边在走,不时还警惕地回头看看。 郑落竹和南歌不敢跟得太近,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 跟踪过程中,郑落竹悄悄对柯南用了<[防]我看透你了>。 得来的数据如下: 智力a 体力a 攻击力b+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郑落竹和南歌现在的危险等级,分别是b+和a-,单独拿出来都比对方略逊一筹,但二打一,不吃亏。 对方数据等级最高的是防御力,说明文具树和郑落竹一样,也是偏防御型。 这样的文具树是一把双刃剑。 对于南歌和竹子,好处是偷袭时不用担心被强力反杀,坏处是这么强的防御,他们也很难偷袭得手。 二人就这么跟到了某个多巷交汇处,倒计时2:16:59 南歌听周围没什么声响,想来是个适合偷袭的清净地界,便给郑落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动手?” 郑落竹看一眼地形,摇头:“不行,这里四通八达,容易被他跑掉。” 倒计时2:12:40,二人跟至某偏僻小巷。 南歌:“上?” 郑落竹:“不行,距离太远,咱们再跟近点儿。” 倒计时2:07:35,某更偏僻贫民草棚区附近。 南歌:“这里?” 郑落竹:“不行,最好能先看看他用什么文具树。” 南歌还没怎么样,在前面走着的柯南,忽然一个急刹车向后转,直直看向藏在草棚后探出半个脑袋来不及收回的南歌,哀其不争,苦口婆心的:“姐,你脾气太好了,我要是你,一脚给他卷出环形城。” 南歌:“……” 她不光被目标发现了,还被目标同情了。 郑落竹一惊,理智告诉他,应该质问柯南,你什么时候发现被我们跟踪的,但感情上,他必须先划分阵营:“你别仗着长得帅就挑拨我们队友情!” “……”五官端正的柯南,陷入了骂回去还是谢谢你肯定我颜值的摇摆不定中。 这微妙的局面让南歌有点乱,只能逐个问题去捋:“首先,竹子虽然絮叨一点,磨蹭一点,优柔寡断一点,但他也是为我好,毕竟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深浅……” 郑落竹:“……” 就不能跳过“三个一点”直接说后半句么。 “然后,”南歌朝柯南轻轻抬头,摊牌,“我要你的颈环。” 柯南说:“我知道,不然你们也不会跟了我这么久。” 郑落竹搞不-->> 懂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甩掉我们?” 柯南摊手:“你们跟得那么紧,但凡发现被我察觉,只会提前动手,不可能让我真的甩掉。既然早晚都要动手,我何必多此一举,主动挑事,有那时间再找找我自己的目标好不好。” 这是一个聪明,且心理强大的人。 郑落竹刚下了判断,就听柯南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些许腼腆和娇羞:“而且,我还没被这么好看的姐姐跟踪过。” 郑落竹:“……” 这得是多么荒芜的人生才有这么让人心酸的追求。 南歌意外挑眉,但紧跟着妩媚一笑:“那现在好看的姐姐想要你的颈环,行吗?” 柯南果断摇头:“不行。” 南歌笑容瞬间蒸发:“那就别废话。” 女人翻脸的速度,敲响了正面pk的冲锋号。 郑落竹给了南歌一个“按计划行事”的眼神,而后迅速启动,以百米冲刺速度朝柯南而去。 近战? 攻击型文具树? 柯南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迅速后退,同时集中精神,紧紧盯着来势汹汹的郑落竹。 郑落竹冲刺得正嗨,颇有种风中追风的潇洒,突然眼前的景象开始拐弯。 明明上一秒,柯南还在他正前方,这一秒就已经移到他的右侧,而原本在左侧的石屋,则进入了正前方的视野…… 什么情况?他没拐弯啊? “竹子,他把路的方向改变了——”身后传来南歌的大喊。 郑落竹身在其中,一时混乱,南歌可看得清楚。就在竹子马上要抵达柯南面前时,脚下那条直通柯南的路,突然变成了向左的弯路,沿着路跑的竹子,就被带偏了方向。 郑落竹一个急刹车,在惯性里停下来,发现自己已偏到柯南左侧四、五米。 自己中了文具,这是显而易见了,就是不知道这个通过改变对手脚下路的方向来进行防御的文具,究竟是一次性的防具,还是柯南的文具树。 为了验证,郑落竹调转方向,第二次朝柯南冲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接连几个跨步就到了柯南面前,抬手作势要出拳,其实已经启动了[铁板一块],以防柯南突然攻击。 但柯南还是重复了先前的套路。 郑落竹举起的拳头挥下的同时,脚下的路就向右转,被文具操控的路就像传送带一样,将他的身体也带着右转90°,拳头最终挥向了空气,而柯南已到了他左侧。 一个招数用两次,文具树无疑了。 “南歌——”郑落竹召唤出[铁板一块],猛地往左侧一靠,就用铁板将柯南撞倒,并牢牢压在地上,大声道,“他的文具树就是‘走弯路’——” 言外之意,此人底细已摸清,你可以开始攻击了。 这就是他和南歌的建议配合方案——由防御系的他攻击,南歌先按兵不动,在一旁观察,等到他逼对手用了文具树,再评估[曼德拉的尖叫]能否对付,如果能,南歌直接攻击,如果不能,他们就要采用拖延战术,再想应对方案。 柯南的“走弯路”,显然属于南歌可以直接攻击的低威胁文具树。 “别瞎起名行不行,我这叫‘条条大路通罗马’——”柯南努力抵着铁板,想把压在身上的郑落竹掀翻,奈何人瘦力乏,只能扭动着为自己的文具树正名。 “行行,罗马……”郑落竹敷衍应着,视线还盯着南歌方向。 只见南歌深吸口气,朱唇轻启。 郑落竹用身体压住铁板,原本撑着铁板的双手则唰地捂住耳朵。 柯南不知道南歌要搞什么,但看郑落竹捂,他也跟着捂。 “啊啊啊啊啊啊——” 女王尖叫,天地变色,恶灵退散。 尽管捂住耳朵,柯南还是觉得脑袋嗡一下,原本集中的注意力顷刻涣散,看东西都重影了。 郑落竹比他好点,虽然也头痛欲裂,但至少看得清,对方的颈环在尖叫中开始发光微震了! 果然就像唐凛说的,只要对对方的精神力造成足够冲击,就有机会夺到颈环。 他咬牙松开捂着耳朵的一只手,伸过去就勾住了柯南的颈环。 一扯,没扯掉。 郑落竹愕然,他清楚记得之前灰白格的颈环,是蓝格子伸手过去一碰,就自动弹开了。 再仔细看,好像颈环闪的光也比灰白格当时的微弱。 难道是精神冲击的程度还不够? 意识到这一点,郑落竹马上转头,视线穿过尖叫的音浪,直接和南歌撞上,扯着嗓子大喊:“冲击力不够——” 可铺天盖地的尖叫里,他那点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在南歌看来,就是队友光动嘴不出声,关键是她还不会读唇语。 不过竹子扯了半天没扯下颈环,南歌是看在眼里的,心思一转,就和郑落竹想到一块去了。 她立刻停住[曼德拉的尖叫],缓一口气,准备来个升级版,[曼德拉的尖叫ii]。 尖叫的消失让空气有瞬间的安静。 柯南捂着耳朵的双手忽然松开,下一秒死死按住郑落竹扯着他颈环的手,同时朝南歌的斜后方大喊:“那个穿大红鞋的你他妈别躲了!再不帮我等会儿你也得二打一——” 第71章 清一色 大红鞋? 郑落竹眺望,南歌回头,都去找柯南看的那个方向。 太好找了。 斜后方的石屋,大门敞开着,身体藏在门内侧的阴影里,本来是完美融入黑暗的,但一双红色乔丹篮球鞋出卖了他。 就在郑落竹分神看石屋之际,柯南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压着他的铁板。 “咣——” 铁板被砸出巨大噪音,杀伤力就像在耳边敲锣一样,郑落竹连身体带耳膜都被震得酸爽。 柯南趁机发力,终于将人掀翻,爬起来就跑。 “操!”郑落竹象征性地骂一句,赶忙起来追。 为什么是象征性呢? 因为对方有无数个理由可以用石头呼他脑袋,可最终选择了呼铁板,他这个仇恨值就有点升不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追出去,就见柯南“扑通”一声,自己摔地上了。 “……就你这腿脚还学人闯什么关啊。”郑落竹三步并两步到了柯南身边,这才发现还真冤枉对方了。不是柯南腿脚不济,是地上不知怎么生长出一堆荆棘,把他的双脚缠住了,这才绊倒了他。 等一下,荆棘? 不久前他俩还没和唐凛、范佩阳分散时,就曾被使用[荆棘丛生]文具树的人跟踪,只不过对方跑得快,他们最后也只看见了背影,和一双……红色乔丹鞋! 郑落竹刚把这两个纷乱的线头连上,还没来得及捋清脉络,摔地上的柯南就梗起脖子,朝远处发飙了:“你有病啊,你的目标不是他俩吗,缠我干什么——” 红色乔丹鞋也不躲了,大大方方从石屋里走出来,回怼:“你把我拉出来了,自己想跑,没门——” 一个瘦高,柯南花臂,一个体型匀称,红色篮球鞋。 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都是浓眉大眼朝气蓬勃的。 南歌左右看看这两个人,盘旋在心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 她之前一直没想明白,早就发现被跟踪的柯南,明明一直装傻,为什么被跟到这里了,突然向后转和他俩搭话,主动挑明局势。 如果胜券在握,那没话说,问题还是个战五渣。 现在知道答案了。 柯南应该是走到这里才终于确认,后面还跟着一个以他俩为目标的人,他自觉双方可以联手,那胜算就提高了,此时不挑明,更待何时。 “我想跑?”柯南不忿地坐起来,也不管脚踝荆棘了,非得和乔丹鞋掰扯一下这个道理,“你要早点出来,和我联手二打二,我至于被铁板压?至于被尖叫折磨?至于差点丢了颈环?” 红色乔丹鞋可不接这三宗罪:“我认识你是谁,我就出来和你二打二?” 柯南:“你的目标是不是他俩其中一个?” 乔丹鞋:“是。” 柯南:“是不是迟早要动手抢颈环?” 乔丹鞋:“是。” 柯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用你的大红鞋想,也知道他俩和我动手的时候,你要是主动出来,我肯定站你这边。你救我,我帮你抢颈环,双赢啊弟弟!” 乔丹鞋:“……” “不是,”郑落竹都有点心疼乔丹鞋了,拿脚尖轻踢两下柯南,“你的内心戏会不会太多?” “双赢?”乔丹鞋一点没被柯南绕晕,思路异常清晰,“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在我动手牵制住他俩之后,拔腿就跑?” 柯南怒:“我不是那种人!” 乔丹鞋更怒:“你刚才就是这么干的!” 柯南:“……” 郑落竹:“嗯,你就这么干的。” 南歌:“我也看见了。”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算了,追究前尘往事没有意义,”柯南振臂一挥,“我就问你,现在要不要和我联手?” 乔丹鞋:“你问我?你脚上还缠着我的文具树呢。” 柯南:“那我同意和你联手了。” 乔丹鞋:“……” 郑落竹、南歌:“……” 这是个人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柯南啰嗦了那么多,唯有这句话踩在了点上。 所以当乔丹鞋从石屋里走出来,南歌和郑落竹意识到,自己也在被别人跟踪时,就做好了被前后夹击的准备。 对于乔丹鞋,路只有一条,抢他俩之一的颈环。 对于柯南,路却有两条。逃跑是一条路,但有被再次追到的后患;反过来抢夺他俩的颈环,是第二条路,不论是帮乔丹鞋抢,还是自己抢了转手随便送给谁,都等于给了他俩重创。届时失去自己颈环的他俩,通过考验无望,未必还有心力去追柯南的颈环。 现在情势很明朗了,柯南选择后者。 此时四个人的站位,是柯南、郑落竹在这边,乔丹鞋在那边,南歌则在中间,离柯南竹子不到十米,离乔丹鞋大约三四米。 郑落竹可以现在拿出匕首横到柯南脖子上。 但没用。 柯南的颈环早就不闪了,在[曼德拉的尖叫]停止时,就变回了那块无坚不摧的黑色金属。 这就和崔战先前的困境一样,只要你不敢下手杀人,再发狠也拿不下颈-->> 环。而乔丹鞋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拳拳把柯南打晕。 所以这场二对二,势在必行,只有把两个人都打服了,才有机会稳稳当当摘颈环。 郑落竹后撤几步,和柯南拉开一个适合战斗,又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跑路的距离。 南歌知道自家队友做好开战准备了。 但她还有两件事要弄清楚。 第一件。 “既然要打,总要知道打的是谁,以后去哪家找人算账。”南歌先自报家门,“南歌,竹子,vip的。” 柯南愣住,脱口而出:“那个擅闯海底洞穴又突围四艘追击艇安然返回酒店的vip?!” 郑落竹很受用:“我喜欢你这一长串的定语。” 乔丹鞋对vip的事迹也有耳闻,但因为整个组织都比较清心寡欲,专注自家,没柯南那么大反应,只是好奇地问:“是因为vip,所以可以有女组员,还是因为有女组员,所以叫vip?” 南歌:“……” 为什么这两个因为所以,她都没听出内在逻辑。 “喂喂,跑题了,”郑落竹难得还记得正题,“问你俩叫啥,哪个组的?” 乔丹鞋:“清一色,莲花。” 南歌:“呃,哪个是组名,哪个是你名?” 乔丹鞋:“……我们组,莲花。” 南歌:“ok,清一色。” 柯南:“江户川,步步高升的。” 郑落竹:“步步高升?!” 柯南:“你这个反应我已经习惯了,但通常大家质疑的都是江户川……” 郑落竹压根没听进去他后面的话。 佛纹,柯南,还有在深海恐惧时遇见的纹着骷髅新娘铁汉子……他一拍脑门,这么多条花臂同时出现,早该想到步步高升的。 当时在地下城,鲨鱼就是带着一众步步高升的花臂弟兄,在电梯门口和吕爵带领的白组小弟,争夺他们几个新人。 虽然最后两边都没成功,但步步高升的花臂,还有白组的白衬衫,都在初入地下城的他们脑海中,留下了靓丽风景。 可惜后续闯地下城关卡,步步高升的人一个都没进来地铁口,以至于他们都快把这个组织忘到脑后了。 身份都清楚了,接着就是第二件事。 南歌看向清一色:“我和竹子,谁是你的目标?” 清一色朝郑落竹的方向瞥一眼:“他。” 南歌点头,抬起下巴朝竹子大声道:“他的目标是我,等下打起来注意掩护我——” 郑落竹:“……” 江户川:“……” 南歌:“竹子?” 郑落竹:“哦哦,收到!” 南歌满意,视线重新落回清一色神情微妙的脸上,哼:“和我说谎?再修炼一百年吧。我遇见的渣男随便一个,骗术都碾压你。” 郑落竹、江户川、清一色:“……” 姐,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战前对话结束,四人不知不觉形成一个矩形走位,南歌和郑落竹相对,各占一条长边,江户川和清一色相对,各占一条短边。 空气紧绷得近乎凝固。 四人其实现在都是明牌了——郑落竹的文具树是“铁板”,南歌是“尖叫”,江户川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清一色是“荆棘丛生”。 底牌门儿清的仗要怎么打,就靠各自盘算了。 “竹子,”南歌喊的是自家队友,眼睛却盯着花臂江户川,“速战速决。” 郑落竹集中注意力:“明白。” 速战,因为南歌的尖叫攻击拖得越久,越容易引来其他不必要的人和麻烦。 速决,专盯江户川下手,至于清一色那边,保证最低限度的安全防御就够了。 窸窸窣窣。 脚下的动静让郑落竹浑身一身,他没浪费时间低头,直接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刚冒头的荆棘只来得及缠绕住空气,郑落竹已抵达南歌身后,亮出[铁板一块],正对着清一色防御:“你来来回回就这一招吗?防御性文具树可不能帮你夺颈环。” 清一色:“你不也是防御文具树。” “但我姐能攻击啊。”郑落竹嘚瑟地拿肩膀一碰南歌。 后者早酝酿好气息,可以保证,这次的尖叫比前次更凄厉,更摧毁。 江户川瞪大眼睛,不是瞪南歌,是瞪更远的清一色——你倒是想办法啊! 清一色接收到了临时战友的惊恐,却双手插兜,小红鞋一翘,微笑。 江户川:“……” 这是什么骚包回应。 不容他多想,南歌已经开始喊了。 “啊……” 江户川下意识想捂耳朵,但很快发现不对,根本……没声音嘛。 南歌也愕然停下。 她拼尽全力,喊出的却是气声。除了最开始的“啊”能听见一点点音节,其余都成了空气里的风。 她不可置信地又试了几次,到后面连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她哑了。 第72章 扭转战局 郑落竹背靠南歌,还以为她没喊,催促道:“等什么呢。” 南歌抬手想摸自己的喉咙,却只摸到冷冰冰的颈环。 郑落竹有看着清一色快咧到后脑勺的嘴角,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回头,就见南歌一脸茫然。 “我发不出声音了……”她努力用口型和气声,一遍遍艰难叙述。 尽管极力克制,那茫然之下,还是溜出一丝无措,看得人心疼。 郑落竹终于读懂了她的话,瞬间变了脸色,朝清一色吼:“你对她做什么了!” “放心,暂时的啦,”清一色慢悠悠道,“<[幻]寂静岭>,让人短时间内消音,对话痨和尖叫女王都有效。” “哎哟,你这也太对症下药了。”江户川有点不可思议,这种特殊幻具可不常见,简直就像专门拿来克制南歌的。 “要怪就怪漂亮姐姐太高调,”清一色还挺谦虚,“我们整个莲花都知道地下城上来个vip,vip里有个美女,美女的文具树还是惊声尖叫。以至于我的目标照片一翻出来,我们组所有闯关的都翻文具盒帮我找能克制尖叫的一次性文具,所以这个荣誉不只属于我一个人……” “行了行了,”江户川强烈怀疑,“寂静岭”是莲花同仁预备着想对付自己家话痨的,“赶紧拿颈环。” 清一色收敛玩笑,正色起来,目光紧盯南歌和郑落竹。 趁着二人因为南歌喊不出声而分神之际,他已操控荆棘将他们缠得寸步难行。 荆棘带来的刺痛,化成无数焦灼,从脚踝传到四肢百骸。 郑落知道,自己还是轻敌了。 单论文具树,这场战斗是防+攻vs防+防,他和南歌赢面极大。 他有担心过对方可能会用一次性的攻击文具,但在战斗设想里,他能用铁板防住,南歌继续攻击,不影响大局。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竟然能找来专门克制南歌的文具。 南歌失声,他们就等于失去了唯一的进攻技能,而现在荆棘又限制了他俩的行动,这还怎么打? 虽然占了绝对上风,但清一色还是很小心谨慎,毕竟荆棘只是束缚住了对手的脚,而没限制他们的手。 “我只拿颈环,不伤人,”他一边向两人靠近,一边诱哄,“放轻松……” 郑落竹眯起眼:“你手里的巨石让这话毫无说服力。” “知足吧。”清一色掂掂手里的石头,“要不是跟踪你们,知道昏过去也能摘颈环,我现在手里拿的就是狗头铡。” 郑落竹:“……” 清一色话太多了,多得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能力。 南歌依旧失声,说明<[幻]寂静岭>仍在生效,自己和南歌依然被[荆棘丛生]缠着,说明文具树也没解除,一个能同时操控一次性文具+文具树的人,还能分出第三份精力和他打嘴炮,这种精神力的高度凝聚和持久续航,就不是一般战士。 “咣——” 原本奔着敲昏郑落竹去的石头,砸到了凭空出现的铁板上。 一块一人多高,方方正正的铁板,将郑落竹和南歌挡了个严严实实。 清一色这一下本就没敢使太多劲,怕一不小心把人砸死了,所以砸到铁板上,也只是震得他手掌轻微一麻。 他立刻绕到另一个方向,毕竟铁板只能当一面,他还有三面可攻击。 “咣——” 结果铁板也在郑落竹的操控下迅速换了方向。 一块铁板在攻击时没多大杀伤力,但要被用来负隅顽抗,就难缠了。 想破解,只有两个方法,一,四面八方同时攻击的文具树,二,电锯。 但清一色都没有。 抬头发现江户川还远远看着,清一色更心烦气躁:“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过来帮忙啊!” 四面八方攻击的文具树没有,两人配合前后夹击总行了吧。 江户川其实不想参战,他又不要竹子或者南歌的颈环,这时候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就是趁着两人被牵制,光速跑路。 但他不能。 答应了清一色要联手,一秒钟都不能先跑。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道义和真相。 眼看江户川带着石头过来支援,清一色连忙布置战术:“先敲男的!” 江户川:“我知道——” 南歌已经失声,再没杀伤力,麻烦的就是郑落竹和他的铁板,所以先敲晕他,就等于清除了一切障碍和后患。 江户川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经跑起来了,那架势分明要给郑落竹飞身一拍。 前有清一色,后有江户川,铁板却只有一块。 清一色也举起了手里的石头,他就不信郑落竹还能防住两面! “咣——” “咣——” 前后两块石头同时砸下。 前后左右四块铁板却更早就升起。 撞击的余音,和密不透风的一圈铁板,让郑落竹的声音有点遥远,但情绪饱满:“不好意思,哥什么都缺,就不缺铁板。” &nbs-->> p;清一色:“……” 江户川:“……” 这到底是什么文具树套系,铁板全家桶吗! 郑落竹心里美滋滋,短时间内看,赢是没啥希望了,但也未必输,大家耗着呗,看谁的体力先支撑不住文具树。水世界训练场里的动感单车划船机,他可不是白练的。 正想着,身旁的南歌忽然猛砸一侧铁板,咣咣咣的。 郑落竹吓一跳,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人摔到铁板外地上的一声“咚”,伴随着疼得倒吸冷气。 他立即明白过来,刚刚有人爬上了铁板,企图“翻墙”。 集中注意力,他准备再提升铁板高度,却见南歌拼命作口型。 郑落竹努力辨认,是两个短句。 【撤铁板。】 【揍清一色。】 每个句子他都懂,组合起来却让人费解。铁板撤了,或许能让外面的两个人猝不及防,但顶多抢先机打到清一色一下,就算能把清一色打懵,江户川可看着呢,哪能眼睁睁让你打第二下……还是说,南歌要对付江户川? 郑落竹没等来南歌的解释,只等来南姐的眼刀。 郑落竹当即立正:听你的,撤! 深吸口气,他不着痕迹缩减[铁板一圈]的范围,让铁板内空间越来越窄。 表面上看,范围的缩减像是体力不支。 实则是为了让外面的人更靠近一些,以便他能在脚下不动的情况下,一拳到肉。 感觉差不多了,他朝南歌看一眼。 后者轻轻点头。 郑落竹果断切断文具树。 [铁板一圈]霎时消失。 郑落竹就站在面对清一色的方向,在铁板消失的同时,也看见了对方诧异的脸。 我管你什么心情。 郑落竹猛地揪住对方衣领,抬手照着清一色脸上就是一记重拳。 这一拳绝对结结实实。 清一色连疼都没喊出来,就“唔”了一声,要不是被郑落竹薅着,人就偏出去了。 郑落竹没时间欣赏自己的攻击成果,一拳过后,又举起第二拳。 江户川没挨拳头,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不及捡被他扔到地上的石头了,索性也一拳朝着郑落竹后脑揍过去。 “啪!” 挥到半路的手臂被拦截。 江户川皱眉,看着死死抱住自己胳膊的南歌,在打与不打间犹豫一秒,即有了决定。毕竟这时候心软,就是对清一色的不负责啊。 可就这一秒,足够南歌深吸一口气了。 江户川想暴力甩掉人的动作,僵在半路。 什么情况? 要尖叫了? 不是失声了吗? 那种能把人天灵盖掀开的尖叫他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啊! “啊啊啊啊啊——” 很好,她尖叫了。 江户川只觉得浑身一震,头皮发麻,什么战斗什么颈环都不要了,就想捂住双耳…… 哎? 江户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头皮发麻好像正在退去,也没有出现上一次的脑袋嗡嗡+耳膜疼痛+晕眩恶心,而且尖叫声听起来还有微妙的空旷感…… 还没等他真的捂,抱着他胳膊的女人突然松开,以难以想象的迅捷速度,捡起被江户川丢在地上的石头,回身照着清一色脑袋就是一砸。 清一色本来在江户川准备从后面偷袭郑落竹的时候,已经醒过神了,并成功挡住了郑落竹的第二拳,正准备扯掉郑落竹抓着他衣领的手,进一步脱身,就被突如其来的恐怖尖叫震住了。 一来,南歌的尖叫真的给他留下阴影了。 二来,他明明还能感觉到“寂静岭”在起效,南歌怎么可能尖叫出声? 心理阴影+震惊,迟钝了清一色的反应。 结果就是被漂亮姐姐一石头拍晕。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有血从清一色额角淌下来,他身体一软,“扑通”倒地。 他的晕厥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他自己的颈环开始闪光震动。 他的文具树[荆棘丛生]失效。 他的一次性文具<[幻]寂静岭>也失效。 南歌缓缓转头,看江户川。 江户川想哭。这么近的距离,他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颈环是必定要丢了,唯一还能挣扎一下的,就剩“死法”了:“姐,你尖叫吧,别拍我,我怕疼。” 南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丢掉染了血的石头,她这一次都不用酝酿,被消音了十几分钟,足够她来一次毁天灭地的[曼德拉的尖叫]了。 “啊————” 江户川只觉得世界刹那变色,天地重回混沌,万物湮灭,唯尖叫亘古永存。 第73章 不速之客 凄厉的尖叫声里,江户川的颈环开始闪烁震动,比第一次听见[曼德拉的尖叫]时强烈许多。 “咔哒”。 黑色颈环在碰触下轻松弹开。 南歌迅速将颈环收入囊中,那边的郑落竹也早扯下了清一色的。 清一色视南歌为目标,除非他放弃,否则一定会再找回来,拿他的颈环,就等于手里多了个防御筹码。 该拿的都拿到了,[曼德拉的尖叫ii]随之而停。 江户川压不住胃里翻滚,飞速跑到墙根,扶墙吐得一塌糊涂。 郑落竹也有点头晕恶心,但还没这么严重,不过心里仍惴惴的:“姐,我现在有点不敢想象[曼德拉的尖叫iii]了……” 南歌走到躺地上的清一色身边,蹲下来:“放心吧,到那时候我应该能彻底给无差别攻击的bug打上补丁了。” 郑落竹没懂:“什么意思?” 南歌搬住清一色脑袋,来回查看伤口:“我刚刚好像摸索出‘定向攻击’的门道了。” 定向攻击? 郑落竹琢磨琢磨,有点懂了。 难怪刚刚的尖叫,江户川反应那么强烈,他却觉得杀伤力并不如第一次,还奇怪颈环怎么就痛快弹开了。 原来是南歌用“定向攻击”避开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的杀伤力避开了他。 “竹子,我好像砸得太用力了,他血止不住。”南歌放下清一色的脑袋,语带担忧。 “不能吧……”郑落竹真心不觉得南歌能有多大劲儿,蹲下仔细看江户川的脑袋,得,一个醒目的豁口,直接开瓢了。 这场考验从一开始,设定的规则就是恶意满满。 想抢颈环,你就得打到对方失去意识——这还是那些窥破了摘颈环方法的,没窥破的很可能就直接杀人。 但怎么才能让人失去意识,这个下手的度其实很难把握,轻了没用,重了就像现在这样,双手染血,并受到良心的巨大谴责。 南歌:“怎么办?” 郑落竹:“别问我啊,拿出你拍人的气势。” 南歌:“直接拍死一劳永逸?” 郑落竹:“你敢拍我就敢埋。” 南歌:“……” 郑落竹:“……” 南歌:“我是好人。” 郑落竹:“我也是!” 南歌:“……用那个?” 郑落竹:“用吧,队长给咱们了,处置权就是咱们的。” 南歌:“有点心疼。” 郑落竹:“我更心疼,那都是我老板的钱,四舍五入就是我的潜在奖金啊!” 倒计时1:45:08 清一色幽幽转醒,睁开眼坐起来,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帅气拉风的红色篮球鞋,第二个看见的才是守在旁边的闯关者:“小江?” 江户川:“……” 在晕菜中还能帮他把名字本土化,也是费心了。 “赶紧看看脑袋还疼么,不疼我就撤了。”他陪到现在,也算仁至义尽了。 清一色这才想起来自己怎么晕的,瞬间清醒,抬手摸了脑袋一圈,能摸到被血凝成绺状的头发,却怎么也没找到伤口,不过凭借残留的疼痛感,还是找到了被拍的大概位置。 就在头顶偏右侧的地方,轻轻一按,还是微微的疼,像是外表愈合了,内里还需要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什么情况?”他问江户川。很显然,等着他苏醒的临时队友,应是知情者。 “情况就是他俩良心未泯,看你半死不活的,就用了治愈幻具。”说实话,这个是江户川绝对没想到的。 用石头拍人,尽量控制力道,在这种杀人都不用负责的关卡里,已经算有良心了。 但要让他用珍稀幻具救一个心心念抢自己颈环的人,扪心自问,会犹豫。 郑落竹和南歌用的时候,目测也是心在滴血,但态度上没迟疑,敲定了就用,用完就闪人,干脆利落。 “他俩给我治的伤?”清一色听着跟天方夜谭似的。 可是江户川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幻具名都一清二楚:“<[幻]快速愈合>,我听那话音,像是他们队长分给他俩防身的,结果便宜你小子了……哦不对,也不能说便宜。” 清一色:“什么意思?” 江户川:“他们让我转告你,这个文具是他们老板11万收的,现在原价给你,保证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下次见面,记得还钱。” 清一色:“……” “行了,都是要进终极恐惧的人了,欠点钱算什么。”清一色替他想得开,反正虱子多了不愁,“我就是有一件事越想越奇怪,她第二次尖叫,是怎么办到的?” 美女一共尖叫三次。 第一次是清一色还藏在石屋里的时候,没问题。 第三次是清一色晕厥所有文具失效,也没问题-->> 但这第二次,明明清一色还意识清醒,操控着<[幻]寂静岭>,南歌却还是用出其不意的尖叫,扭转了战局。 “难道是你那时候体力不支,寂静岭提前失效了?”江户川试着分析。 输不丢人,至少要知道怎么输的。 不料清一色果断摇头:“绝对没有。” 江户川:“你确定?” 清一色:“我以麻将之神的丨名义起誓。” 江户川:“……” 他尊重每个人的信仰。 柯南道尔借福尔摩斯的口说过,排除掉一切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离奇荒诞,也是真相。 明明被消音,却还发出的尖叫。 明明很刺耳,却几乎没造成任何杀伤,他没耳鸣,没晕眩,连唯一的头皮麻烦,也很快消失,现在回头再想想,所谓的头皮发麻,更像是他对于尖叫的潜在恐惧,造成了应激反应。 也就是说,第二次尖叫唯一的作用,只是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南歌就是抓住这一空隙,对清一色成功袭击。 “她骗了我们。”江户川沉声道。 清一色错愕:“骗?” 江户川:“所谓的第二次尖叫,根本不是真正的文具树在起效。” 清一色:“可她确实尖叫出声了。” “不,她没有,”江户川斩钉截铁,“她只是通过对口型,造成了她尖叫的假象。” 清一色听迷糊了:“那她到底是怎么发出的声音?” 江户川推了一下鼻梁,仿佛那里有一副空气眼镜,目光炯炯,声音铿锵有力:“真相只有一个,她使用了超高难度的发声技巧——腹语!” 同一时间,早已跑远的二人—— 郑落竹:“录音?!” 南歌:“嗯,训练室里录的。我的武器就是声音,那万一发不出声音怎么办。一直担心这个,索性录一段,以备不时之需。” 郑落竹:“你也太有忧患意识了吧。” 南歌:“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郑落竹:“……不要突然扮柔弱。” 南歌:“但也多亏了这个。” 郑落竹:“啊?这是什么玩意儿?” 南歌:“迷你款超大功率音乐播放机,兼具录音功能,俗称,健步走伴侣。” 郑落竹:“……” 南歌:“音乐一响,整个公园都能听见你的节奏。” 郑落竹:“酒店购物区还卖这个?” 南歌:“[物品]购买页第1243页第5行第6款。” 郑落竹:“……你到底在购物区逛了多久!” 神庙就在前方,金色的庙宇,在夕阳似的光线里,肃穆宁静,熠熠生辉。 只要把江户川的颈环一交,南歌这边就算是完成考验了。 “慢着,”极速赶路的南歌忽然停下来,“如果我交了颈环,直接进神庙了,还怎么回过头来帮你?” “你别考虑我,”郑落竹不假思索道,“咱们现在的原则,就是能通过一个算一个。” 南歌觉得不行:“没了我,你拿那一堆铁板抢谁去?” 郑落竹:“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个表达方式,能不能温柔婉转点……”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上方传来一个凉凉的搭话。 郑落竹和南歌同时一惊,迅速抬头。 就在他们旁边的屋顶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懒洋洋坐着,晃动的食指上勾着个颈环,玩玩具似的,一圈圈地转。 男人身材修长,白衬衫上面的扣子没系,露出一点胸膛,隐约可见漂亮的肌肉线条,简单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有种自然随意的性感。 但郑落竹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去审美。 他觉得自己用前半生倒霉攒下的人品,都在这次相遇里爆发了。 凤眼,眼尾邪气上挑,眼底一颗泪痣。 踏破铁鞋无觅处,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他妈就是他的目标啊! “别害怕,我不打算对你俩做什么,”男人又晃了两圈食指上的黑色颈环,“我的目标已经到手了。” 认出男人的不只郑落竹,还有南歌。 vip们是共享过目标照片的,她想认不出来都难,此刻只能尽量让神情和声音显得自然,又不失戒备:“既然到手,为什么不去神庙?” 男人打个哈欠,停下晃动的食指,“啪”地将颈环握在手心:“赢得太快,无聊,就在这里躺会儿,”说着他忽然停住,像是刚看清南歌的模样,低头凑近屋檐之下,诚恳道,“姑娘,交换个微信?” “抱歉,”南歌说,“我还在用翻盖手机。” 男人沉默两秒,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用心的拒绝。” 南歌:“……” 第74章 白路斜 趁二人说话间隙,郑落竹飞速思考着,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颈环夺过来。 太难了。 就像南歌说的,他只有一堆铁板,可操作空间太受限。总不能一铁板拍过去吧,就能算,那么大的受力面积,早把压力分散了,根本不可能拍晕……等等,或许可以试着缩小面积,增加厚度,把[铁板一块]变成[一块板砖]? 突然打通的思路,让郑落竹整张脸都亮了。 站在屋下,自然是拍不到屋顶人的,高度不够,但如果离得够近,他完全可以把“拍砖”改成“丢砖”,照样砸得他七荤八素。 所以当务之急是快点观察屋顶的情况,以便挑选最好的投掷时机。 思及此,他迅速抬头,出乎意料,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男人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南歌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隐隐觉出不妙。 “这么巧么……”男人轻轻吐出四个字,不像在和郑落竹沟通,更像自言自语的呢喃。 他知道了! 郑落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也许是直觉惊人,也许是自己没掩饰好,总之,他可以确认,自己露馅了。 再没时间瞻前顾后,他召唤出[铁板一块],拼命加强操控,让它在短短几秒内,就缩成一块钢铁板砖。 然后他握紧“铁砖”,猛地朝屋顶上的人一掷! 仓促之下不太可能一击即中,郑落竹只需要屋顶上的人狼狈闪躲,留给他爬房的时间就行。 石砖“咻”地飞过去。 男人果然往一旁闪,不过不怎么狼狈,反而很敏捷。 郑落竹看也不看,手脚并用往房上爬,就怕对方跑了,同时还不忘喊南歌助阵:“曼德拉——” 南歌不用他cue,早准备好了,尖叫声几乎和郑落竹的“曼德拉”三个字同时发出。 “啊——” 然后。 没有然后。 南歌的记忆停留在尖叫那里,等回过神,同[曼德拉的尖叫ii]建立的操控联系早断了。她像一个迷路的闯关者,茫然站在屋檐底下,不知此地何地,不知今夕何夕。 郑落竹的记忆断点,比她延后一些,他至少记得男人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组,白路斜。” 下一秒他的视野清晰,看见的就是茫然的南歌,茫然的自己,空荡的屋顶。 那个叫做白路斜的男人,拿走了他的颈环,南歌的颈环,清一色的颈环,江户川的颈环,然后妖怪一样,凭空消失。 ……抢那么多颈环你是要去摆摊套圈吗! “竹子,”南歌轻轻出声,还带着一点恍惚,“他的文具树……应该是精神攻击,很可能和意识或者记忆有关。” 郑落竹胸闷,憋半天,憋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 能一连攻击南歌和他两个人,基本可以判定不是一次性文具,而是文具树了。除非白路斜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精神攻击幻具,还要舍得为了几个完全没价值的颈环而使用。 但郑落竹是真不愿意承认,对方用的文具树。 因为这玩意儿根本无解。 既不像南歌的尖叫那样有声,也不像其他攻击性文具树那样有形,想防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就算今后遇见再多次,还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你还记得他往哪个方向去吗?”南歌问。 郑落竹一愣:“你想去追?” 南歌:“废话,他拿着我们颈环啊。” 郑落竹:“……” 南歌:“你那是什么表情?” “惭愧。”郑落竹实话实说,“我刚才已经放弃了,压根没想过还要抢回来。” 南歌懂:“他的文具树确实棘手,但我不信有无懈可击的文具树,只要想找,一定有克制的办法。”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认命、服输这种词。 郑落竹听得更脸热了,愈发怀疑自己:“咱们vip,老板有武力,队长有脑力,你有韧性,我……好像什么都没有。” “谁说的!”南歌斩钉截铁打断他,“你萌啊。” 郑落竹:“……” 为什么感觉更扎心了。 倒计时1:33:29 郑落竹连颈环怎么被摘的都毫无印象,更别说白路斜往哪边去。简单商量之后,他和南歌直奔神庙入口。 反正他俩现在一个颈环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到闯关者最密集的神庙入口堵人,堵着了就再打一场,堵不着他俩也认。 本以为不会有多少人像他俩这样大咧咧就往入口走,毕竟越到最后关头,越有功亏一篑的危险,即便是抢到了目标颈环,也应该悄悄地溜着边潜入神庙,低调交差。 不成想神庙入口前分散着十几二十个闯关者,那叫一个热闹。 可惜放眼望去,没有白衬衫。 这十几二十个闯关者中,有一半在激-->> 烈战斗,有一半在看热闹。 战斗者往往一对一,也有个别的是二对一,规模都不超过三个人,各打各的。这些人多半都戴着颈环,看起来应该是抢了颈环的过来交差,却被视自己为目标的闯关者守株待兔。 围观者则无一例外,皆脖颈空空。他们三五成群,有的坐在庙口,有的坐在旁边树下,边看边评头论足,还挺快乐。 他们是最先看见郑落竹和南歌的,十多双眼睛先看二人脖子。 待看清空空如也,立刻放射出“欢迎加入我们这个温暖大家庭”的炽热目光,坐庙口的几个人干脆直接伸手招呼:“过来啊,这边坐——” 南歌:“……” 郑落竹无力吐槽……不,他忍不了,必须槽:“你们自己颈环都没了,还有工夫看人家打呢?” 坐庙口正当中的壮汉撩一把自己的板寸:“颈环随它去,我自拂清风。” 郑落竹翻个白眼:“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是无能为力,强行佛系呗。” 壮汉:“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郑落竹:“我……” “竹子,你看那边。”南歌碰了一下郑落竹的胳膊,打断他和围观者的斗嘴。 郑落竹还以为白路斜现身了,立刻顺着南歌视线去看。 离庙口有点距离的一座高耸石门底下,三个人正打得难解难分。 一个健硕魁梧,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的胳膊像是花臂,但太远了看不清纹的什么。 一个胖得敦实,小平头,五官没什么特色,贵在认识——丛越,还乡团的越胖子。 除了他俩之外,参战的还一个通体雪白的……骷髅架子?! “什么鬼!”郑落竹看得头皮发麻,声音不受控制地轻微变调。 都成骨头架子了还奋战在pk第一线会不会有点太执着! 又强迫自己观战了几秒,郑落竹不太确定道:“骷髅和黑背心是一伙的?” 看来看去,好像都是骷髅架子和黑背心在联手打越胖子。不过骷髅架子的攻击速度有点慢,应该是越胖子把减速文具树用它身上了,自己则主要和黑背心打,并利用纠缠中的走位和晃动,来尽量躲避骷髅攻击。 “应该是文具。”南歌看得也有点瘆得慌,骷髅架子自带视觉冲击buff。 “越胖子有点落下风啊。”郑落竹莫名替那家伙操心起来,“这么下去,他颈环被摘,迟早的事儿。” 南歌想起那天她陪唐凛去找丛越逼问范佩阳和竹子的下落,越胖子可怜巴巴的样,又想起临进关卡前,对方还特意上门提醒,让他们小心祁桦,心里蓦地一软:“要不要过去帮忙?” 郑落竹早这么想了,就是没好意思说,立刻脚下一转:“走!” 丛越真心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在神庙附近蹲点了一个多小时,不仅安然无恙,没撞上视自己为目标的人,反倒真把自己的目标等来了。 一个步步高升的组员,手臂上纹着骷髅新娘,带着夺来的目标颈环,准备进神庙交差。 步步高升这个“进组必须纹花臂”的审美倾向,丛越不评价,但这么明显的特征,确实在“认人”上提供了很大便利。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文具树竟然是[白骨战士]。 身体杀伤力先不提,精神上的摧毁力就是致命性的好吗!眼睁睁看着一个骷髅架子凭空出现,手舞足蹈就朝自己扑过来,谁扛得住,他还以为是对方的纹身成精了! 以至于一开始他简直节节败退。 幸好,他凭借坚强的意志,还是把人缠住了,没让对方找到机会进神庙。 就这么鏖战着,鏖战着,对那副骷髅架子也适应了,再看久一点,还有一丝诡异的萌。 不过悲催的是,精神防御上来了,战斗力下去了,丛越能清晰感觉到体力的流逝,和双拳难敌四手的狼狈。 就在他以为胜利无望时,两个俊男靓女“从天而降”。 郑落竹:“放开那个胖子!” 丛越:“……” 正气凛然的呵斥,让骷髅新娘的动作一顿,精力的分散同时影响了“白骨战士”的操控,原本要攻击丛越的白骨架子,也不动了。 郑落竹用手臂擎着[铁板一块],跟拿着盾牌似的,脚下生风地往战斗中心冲。 骷髅新娘下意识和丛越分开,往旁边闪,躲避来意不明的“人形炮弹”。 这一闪正中郑落竹下怀。 他本也不是真要攻击,而是要掩护,于是顺利冲到丛越旁边,铁板在两人身前一挡,阵型初成:“想抢他颈环,先过我这一关!” 骷髅新娘:“……” 丛越:“……” 南歌绕过僵住不动的白骨架子,从另一侧贴近郑落竹身边:“那个,好像是丛越要抢别人颈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郑落竹看看无奈的南歌,再看看默默点头的丛越,又看看一动不动的白骨架子,最后看向一脸冤屈的骷髅新娘:“你赶紧给我把颈环交出来!” 骷髅新娘:“……” 第75章 拔刀相助 胜利在望,怎么就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骷髅新娘又费解,又气闷:“你们三打一,就不感到羞耻吗!” 郑落竹:“你刚才还二打一呢!” 骷髅新娘:“我那是文具树!” 郑落竹:“我这是给自己报仇!” 骷髅新娘:“我都不认识你!” 郑落竹:“我可记得你,在深海恐惧里就是你装鬼吓我!” 深海恐惧里,他被亡灵拖着快要阵亡了,抬眼就看见一个骷髅新娘,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好,这会儿已经葬身海底了。 “……”骷髅新娘莫名其妙,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仔仔细细看了郑落竹半天,终于把人认出来了,“你是那个拿铁板拍我的神经病?!” 深海恐惧里,他好端端朝光亮游着,一块铁板不由分说就呼过来,要不是他身强体壮,这会儿已经葬身海底了。 初次相遇的孰是孰非,郑落竹也不和他掰扯了,就好奇一件事:“你当时不是朝着那个假亮光游吗,怎么还能来到环形城?” 难道那个不是假亮光,而是环形城第二个入口?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可骷髅新娘的神色却变得微妙。 南歌悄悄凑到郑落竹耳边,说:“好像有难以启齿的内情。” 郑落竹不以为然:“一个深海里找出口,有什么启齿的……” “我跟踪你了。”骷髅新娘心一横,敢作敢当,“你当时一听见奇怪的叫声,就拼命往声源方向游,我一想,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就偷偷跟着你了。” 南歌:“……” 奇怪的叫声?她怎么感觉膝盖中一箭。 郑落竹愕然:“你一直跟着我?那后面崔战带着我们加速游的时候,你怎么跟?” 聊这个,骷髅新娘就一脸骄傲了:“我的骨头背我游。” “……”郑落竹瞄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白骨,持铁板护着丛越和南歌又后退一点,尽量不去脑补一个骨头架子背着一个壮汉在水里遨游的画面。太美,太刺激,他不行。 持续的交谈,让骷髅新娘产生了“或许可以跑掉”的错觉,趁郑落竹细思极恐之际,他转身撒丫子就跑。 神庙就在前方,再多给他几秒就…… 身体突然锈住,铁汉骷髅新娘的速度一下子减慢50%,从狂奔变成了快走,还是在他极力提高速度的情况下。 骷髅新娘知道,这是中了丛越的文具树[慢慢来]。 但他不能停,停了就是三打一,他根本没胜算! “啊————” 尖叫像海啸一样袭来,骷髅新娘根本没防备,直接懵了,快走中的步伐瞬间停住,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慢慢来]只腐蚀了他的身体,这鬼哭神嚎一样的惨叫直接摧毁了他的灵魂。 巨大的精神力冲击,让他的颈环闪烁震颤,也让他再难维持文具树。原本一动不动、但至少还存在的白骨架子,一瞬消失。 南歌能感觉到,这一次她的“定向攻击”精准度又有了新的提高,而且她发现越定向,尖叫的辐射范围越窄,尖叫的杀伤力好像就越强,就像竹子的铁板,面积越小,厚度越大一样。 郑落竹不清楚[曼德拉的尖叫]的变化,他只知道要帮丛越夺颈环,所以在尖叫起来的同时,就收起铁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趁骷髅新娘还被尖叫折磨得浑身僵硬,奋力将之扑倒,迅速摘了颈环,丢给后跟上来的丛越:“赶紧进神庙!” 直到这一刻,越胖子才真相信二人是想帮他,一时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间又不容他多想,最后千言万语汇成干巴巴的两个字:“谢了……” 越胖子飞速跑进神庙,看背影就像个弹弹球骨碌进去了。 南歌这才收了[曼德拉的尖叫ii]。 世界清静了。 骷髅新娘暴走了。 他一把将郑落竹掀起,反扑过去就是一顿铁拳:“我和你们拼了——” 郑落竹理解他痛失颈环的心情,所以擎着铁板抵挡,只守不攻,在“咣咣咣”的砸铁板噪音里,扯着嗓子苦口婆心:“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你就当还人情了——” 骷髅新娘怒急攻心,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我他妈欠你个狗屁情——” 郑落竹不干了:“你刚刚说的,你是跟踪我才找到[深海恐惧]真正的出口,你想翻脸不认账?!” 骷髅新娘的铁拳僵在半空,终于恢复一丝理智,可低头感受一下空空的脖颈,依然愤懑得意难平:“这人情也太贵了!” 郑落竹收了铁板,一把握住他的铁拳,情真意切:“别怕,我和南歌也进终极恐惧,到时候我俩罩你。” 骷髅新娘:“……” 他并没有得到安慰! 那边聚在神庙前的围观者们,拧着脖子欣赏了全盘战斗,这会儿尘埃落定了,立刻振臂召唤:“大家都是没颈环的人,就别互相伤害啦,来,这里还有位置——” 骷髅新娘甩掉郑落竹的手,想让白骨战士过去给那边一人一骨头棒子。 还没来得及动,远处旋风般奔来两个人,边奔边吼:“你俩给我站在那里不许动——” 郑落竹、南歌、骷髅三人一起抬头。 就见一个穿着红色篮球鞋跑起来像踩了风火轮的小青年,和一个纹着花臂但因为跑太快也看不清纹的什么的小青年,正齐头并进往这里百米冲刺。 骷髅新娘看看南歌和郑落竹,提醒:“他们喊的是‘你们两个’。” 郑落竹抬手摸下巴,陷入深深思索:“是啊,我们这里有三个人,‘你们两个’指的是哪两个呢。” 骷髅新娘:“……你俩是一伙的,你说呢?!” 转瞬,清一色和江户川已经冲到三人面前,清一色二话不说先上[荆棘丛生]。 地面立刻冒出一大片荆棘,将三人的脚牢牢缠在地面上。 -->> 骷髅新娘无语:“你缠我干什么!” “定向攻击太麻烦了,”清一色白他一眼,“谁让你非站他俩中间。” 骷髅新娘奋力蹬腿,企图甩掉荆棘,却只换来不间断的刺痛,愈发暴躁:“那是我愿意在这里的吗,是他俩抢我颈环!” 南歌的目标是江户川,这点很清楚,所以清一色和江户川一下子就把目光锁定到郑落竹身上:“你的目标是他?” 郑落竹条件反射:“不是。” 江户川、清一色义愤填膺:“不是你还抢人家?” “……”郑落竹在心里把前因后果捋了一遍,准备先打个腹稿再和二人解释,就这样酝酿了十几秒,放弃,“和你俩有关系吗,问那么多!” 江户川、清一色:“……” 竟然还耐心等着这货酝酿,他俩活该被抢。 南歌原本只想做个安静的姑娘,毕竟一路和江户川、清一色、骷髅新娘打过来,她的嗓子损耗严重,中间还遇见个白路斜,那种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无力沮丧,至今未散。所以再遇见清一色和江户川,她想着交给竹子去应付就行了,反正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现实是,这帮男人半天说不到点儿上,她真想一人送一棵曼德拉。 无声叹口气,她温柔呼唤:“清一色,小江。” 清一色看过来:“啥?” 江户川:“……”自己这大中华风的昵称到底怎么传开的。 “打可以,车轮战我们也不怕,”南歌说,“但在动手之前,你俩能不能仔细找找,颈环在哪儿?” 清一色和江户川眨眨眼,不约而同先看她脖子,看完她之后又看郑落竹,看完郑落竹后,捎带手又看了骷髅新娘。 “你们颈环呢?”二人终于意识到了形势严峻。 南歌摊手:“被抢了。” 江户川和清一色没感觉到“你也有今天”的快乐,只感觉到“池鱼”的不安:“我俩的呢?” 郑落竹:“也被抢了。” 江户川:“被谁抢了?” 郑落竹:“白组,白路斜。” 江户川:“他的目标是谁?” 郑落竹:“不知道。” 江户川:“不知道?” 郑落竹:“我的目标是他,他的目标不清楚,我们相遇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目标颈环。” 清一色怎么听都觉得这逻辑很有问题:“那他抢你俩的颈环有什么意义?行,就算你想抢他,结仇了,他打击报复,拿走你的就行了啊,拿完你的又拿南歌的,拿完南歌的还拿我和小江的,再加上他自己的和抢来的目标的,一共六个颈环,他要干吗,摆摊儿套圈吗!” 郑落竹:“……” 这吐槽怎么莫名熟悉。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南歌说,“颈环全在白路斜手里,你俩找我们已经没用了。” “白路斜长什么样?”清一色喘着粗气问。 “现在在哪儿呢?”江户川补充重点。 “在哪里不知道,我俩也想找呢,至于长相……”郑落竹点击手臂,把目标照片调出来给他俩看,“喏,就长这样。” 清一色:“哟,漂亮。” 江户川:“我去,好丑。” 南歌、郑落竹:“……” 这俩人到现在还没散伙也是不易。 毫无预警,神庙后方上空升起一枚信号弹。 “咻——” 七色烟雾在空中旋转跳跃,划出一道弹簧彩虹。 神庙前的所有人,无论是围观者,还是战斗者,都抬头看那诡异烟雾,一张张脸上全是警惕和疑惑。 唯有清一色,在看清烟雾的一瞬间,掩不住的担忧和揪心,脱口而出:“大四喜!” 说完他就窜了出去,直奔信号弹的方向,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顷刻就消失在了神庙后方。 一阵风吹过,空气安静。 留在原地的南歌、郑落竹、江户川、骷髅新娘面面相觑,四脸茫然。 骷髅新娘:“他……刚刚喊的什么?” 南歌:“好像是大四喜。” 郑落竹:“清一色,大四喜……” 南歌:“情侣号吧。” 江户川:“也不一定,要是还有十三幺,可能就是三角关系。” 南歌:“八成都是莲花的人。” 郑落竹:“莲花?” 南歌:“他们组不是就叫‘莲花’吗?” 郑落竹:“……” 他潜意识里为什么一直记得是“麻将”。 江户川不关心清一色和弹簧彩虹弹到底什么关系,他在意的是……你他妈说跑就跑我怎么办啊,说好要做彼此的柯南和平次呢?! “哎我这脑子,”郑落竹一拍脑袋瓜,“怎么把最重要的事儿忘了!” 南歌不解地问:“什么事?” 郑落竹心如刀割:“清一色欠我们11万啊,我刚才就应该第一时间要账。” “哦,没关系,”南歌不慌不忙地看向江户川,“这不还有一个没跑嘛。” 江户川艰难咽了下口水:“<[幻]快速愈合>是你们给他用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落竹:“你俩不是暂时结盟了吗,你替他写个担保借条……” 江户川:“散了!在他抛弃我的那一秒,我俩就散伙了!” 郑落竹、南歌:“……” 谈钱果然伤感情啊。 第76章 大四喜 倒计时1:16:00 清一色在神庙后面的巷子里狂奔,一路仰着头,紧盯空中的信号弹痕迹,生怕方向出现偏差。 莲花这次闯2/10的有不少人,但和他关系最铁的就是大四喜。尽管不知道关卡内容会是什么,可是为了安全起见,闯关之前,他俩还是在购物区买了一些不同颜色的微型信号弹,以便在关卡内不小心分散的情况下,彼此间还能进行信息沟通。 “绿色信号弹”代表安全,你忙你的。 “黄色信号弹”代表过来,咱俩汇合。 “红色信号弹”代表危险,注意安全。 “七彩信号弹”代表你他妈再不过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大四喜的文具树是[我是你的幸运星],效果是帮别人增强文具树效果,堪称当代活雷锋。但反过来,如果他单枪匹马,那这个文具树就是“无敌buff乘以零”,再无敌,也是零。 饶是如此,清一色从头到尾也没担心过他。因为这位队友人如其文具树,根本是幸运星本星,属锦鲤的。两人在地下城时就认识了,一起进的莲花,一起闯的1/10,清一色亲眼目睹,自家伙伴是怎么凭借自身幸运,次次逢凶化吉的。 所以他坚定地以为,能让大四喜烦恼的人和事,在这天地间根本不存在。 可现在大四喜放了求救信号,他怎么能不火急火燎。 天幕之上,七彩信号弹的最后一丝烟雾,也随风消散。 好在,清一色终于找到了自家队友。 一口石井旁边,穿着明黄色卫衣的大四喜正撑着井沿踉跄着站起,远远看着跟小黄鸭在那儿扑腾似的。 抬眼看见清一色,大四喜皱成一团的脸才稍稍舒展,但依然委屈巴巴:“我就知道你肯定过来……” 清一色跑过来先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一遍,除了脸上带着轻微擦伤,身体其他地方都没见到明显伤口,但颈环没了:“谁干的?” “不认识。”大四喜擦一下脸上的血珠,指肚碰到伤口,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气,“但是再见到,我肯定能认出来。” “你不去追上哪儿能再见到,你还真以为你锦鲤转世啊!”清一色急了,拉着大四喜就跑。 大四喜吓一跳:“哎?去哪儿?” 清一色:“神庙,不管抢你颈环的是谁,他都得去那里交差。在神庙前面截住他,是你唯一的机会——” 自己的颈环丢就丢了,大不了进终极恐惧,杀出一条血路。可大四喜跟个软包子似的,能杀谁?进神庙见个得摩斯,至少是和其他通过[人心恐惧]的闯关者一起面对,进了终极恐惧,万一他们再被分开,大四喜就真的会被虐到渣都不剩。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锦鲤,一次运气好,两次运气好,十次运气好,但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如果大四喜真是无敌幸运星,颈环就根本不会丢。 眼见着大四喜也跟自己跑起来,清一色才松手,然后不管不顾,就以最快速度往神庙冲。 冲到神庙前,发现南歌、郑落竹、江户川、骷髅新娘已经融入了围观者。前三者坐在神庙的罗马柱底下看看天,吹吹风,顺带“安检”每一个进神庙交差的闯关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捉到自己仇人的机会,骷髅新娘则四仰八叉摊在另外一根柱子底下,抢他颈环的胖子已经进神庙了,他现在属于放弃人生状态。 谁也没想到,清一色会折返。 “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户川主动发问,俨然忘了自己十分钟前,刚单方面宣布和对方散伙。 清一色抬手往身后一指:“帮他回来堵抢颈环的家伙。” 竹子、南歌、江户川一起看他身后,眼神从疑惑,慢慢变得有点微妙。 连骷髅新娘都爬起来了,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小红鞋,你身后没人啊……” 清一色愣住,立即回头。 身后空空荡荡,只有不知哪来的冷风。 “咻——” 又一个信号弹划破长空,同样的方位,但这次换了“黄色”。 黄色,表示汇合。 清一色本来以为是自己跑太快,大四喜没跟上,但眼下看这信号弹的位置,大四喜根本就没挪地方。 但问题是大四喜明明跟着他跑过来了,就在快到神庙的时候他回头看,对方还跟着,怎么可能现在又回到原地了? 一头雾水,清一色已经完全懵了,现在唯一能给他解答的只有:“大四喜……” 呢喃着队友名字,他咬牙调转方向,再次往神庙后面跑。 天空中的黄色烟雾还在,清一色已经没了踪影。 南歌、郑落竹、江户川、骷髅新娘:“……” 信号弹,大四喜,往神庙后方跑——怎么感觉清一色陷入了某种循环人生。 几分钟后,清一色回到石井旁。 但这一次没人。 队友的失踪让他着急,巨大的疑惑更是加重了心焦,他直接对着周围大喊:“大四喜——” 与其说是呼唤,更像一种宣泄。 不成想竟然得来了回应—— “井……里……” 微弱但绝对熟悉的声音,让清一色浑身一震,立刻扶住井沿俯身往下看。 井很深,只能看见一片黑洞洞。 “大四喜——”他又朝下面喊了一声。 “在……”底下幽幽飘上来声音。 清一色伸手摸井内壁,又湿又滑,靠自己根本爬不上来,他下去也不过是送人头。 “你等着,我去找绳子——” 又一个折返跑,清一色没找到绳子,找到了“铁棍”。 “摸到了吗——”郑落竹站在井边,将[铁板一块]操控成一条横截面3cm左右的方形长棍,伸到井里,一边下探,一边询问。 井下:“还……没有……” 竹子:“现在呢——” 井下:“没……有……啊,我摸到了……” 竹子:“好,你抓住了,我们把你拉上来——” 清一色、南歌、郑落竹三人一起抓住铁棍,用力往上拉。 铁棍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细。 井下飘来疑惑:“你们拽了吗……我没有动啊……” 清一色:“……” 南歌:“……” 郑落竹:“呃,金属有延展性。” 清一色:“那你就加固一下啊,一直拉丝怎么救人!” 郑落竹:“我已经在加固了啊,但是太细了,加固效果不达标啊!” 井下的人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声音也更清晰:“你们别吵了,让我试试……” 郑落竹刚想问“试什么”,就觉得一股力量沿着棍状的[铁板一块],传递到了自己掌心,温热的,有力的,就像某种能量注入。 “你继续加固——”井下提醒。 郑落竹立刻集中精神,重新将[铁板一块]的稳固性提到他操控得住的最大值,然后联合南歌、清一色,再次往后拉。 很奇怪,之前同样的操控,“铁方棍”在他们的拉扯下不断变细延长,可这次却没有,他们能清楚感觉到一个人的重量,正随着他们的拖拽一点点往上提! 漫长的两分钟后,大四喜终于在井口冒头。 三人一鼓作气,将之拉出了石井。 竹子和南歌总算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莲花组员。 大四喜的明黄色卫衣已经成了泥黄色,满头满脸也都是井里淤泥。 郑落竹对于“铁棍加固”的原因无比好奇,他可以肯定那时候,自己对[铁板一块]的操控增强了,但不知道是对方用了辅助加强型的一次性文具,还是对方自己的文具树就是这一类。可别人刚虎口脱险,他也不好刨根问底。 大四喜一上来就找清一色,这样才能有切实的安全感:“幸亏井水干得差不多了,”他呼吸不稳,劫后余生,“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 现在见到了,清一色也依然揪心:“你怎么跑井里去了?” “祁桦把我丢进来的。”大四喜抹一把脸上的泥,没抹掉多少,倒把自己抹得跟小花猫似的,“我摔晕了,刚刚才醒,立刻又给你发信号弹。” “祁桦?”清一色皱眉,“还乡团水世界的组长?” 郑落竹和南歌互相看一眼。丛越提心他们要小心祁桦,但一路[深海恐惧][人心恐惧]都没撞见这位组长,没想到在这里有了间接交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清一色还是没懂。 大四喜喘口气,才说:“我是他的目标,他把我打得晕晕乎乎的,趁机抢了我的颈环,然后就给我推井里了,应该是想杀人灭口吧。” “等等,你是他的目标?”清一色越听越怪,“你不是说不知道谁抢了你的颈环吗?” 大四喜茫然看他:“我一直困在井里,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话?” “你在说什么?”清一色也开始觉得瘆得慌了,“你发了七彩信号弹,然后我就过来了,你和我说你颈环被抢了,我就带着你去神庙堵人……” “行了,我知道了。”大四喜叹息着打断他,“信号弹是我发的,但我发完没多久,就被祁桦推下井了。” “被祁桦推下井了?”清一色觉得自己像复读机,每一个事实都忍不住反问一遍,“可我跑过来看见的是你啊!” “这就是祁桦杀我灭口的原因。”明明刚死里逃生,大四喜的情绪反而比清一色平静,“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文具树是[画皮]。” 清一色:“……” 南歌、郑落竹:“……” 为什么感觉遇见骷髅新娘和他的[白骨战士]之后,关卡内的画风就开始变得诡异。 大四喜:“其实就是变身,能变成任何人外貌,连声音都一样。” 清一色:“那你直接说变身不就得了,制造什么恐怖气氛!” 第77章 祁桦的目的 “他的文具树就叫[画皮],他自己说的。”大四喜才不背这个制造恐怖气氛的锅,“他能接近我也是因为变成了你的样子,不过后来被我识破了。” 南歌忙问:“怎么识破的?” 大四喜解释:“他虽然能从外貌到声音都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性格还有说话习惯是骗不了人的,哪怕他伪装得再像。我一开始只觉得有点怪,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后来我和他聊只有清一色知道的事情,他一直搪塞敷衍,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识破有什么用,”清一色恨铁不成钢,“你不还是被人投井了。” 大四喜鼓起腮帮子,不吱声了。 清一色也不再伤口撒盐,自顾自捋顺整个过程:“所以……你发了信号弹,又和他纠缠了一会儿,然后我跑过来,那时候他可能刚把你推下去,还来不及跑,就变成你的样子骗我,再趁我跑在前面的时候,偷偷溜走?” 大四喜不清楚祁桦骗清一色的具体过程,但听来听去,大概就是这样没跑了。 郑落竹和南歌没插嘴莲花的内部交谈。 心里却随着交谈的内容而起伏。 祁桦能在最后时刻将自己文具树的名字告诉大四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再也不怕这个人把自己的文具树透露,因为他笃定对方活不了。 他是真的对大四喜下了杀手。 大四喜没死,只能说他运气好。如果井里水深,或者井底没有淤泥让他缓冲,溺毙或者坠亡,他必定二选一。 抢到了颈环,却还要杀人,就因为想保密自己的文具树? 和这样的人一比,[白骨战士]倒真显得坦坦荡荡了。 不过话说回来—— “清一色,”郑落竹小心谨慎地问,“你确定我们面前这个就是真的大四喜吗?” “当然,”清一色早甄别过了,“刚才帮你提升文具树能力,这事儿就只有大四喜能办到。” 郑落竹了然,看来“辅助加强别人的文具树”就是大四喜的文具树了。 真是小天使。 “你要是还不放心……”清一色见郑落竹不说话,以为他不信,立刻开启第二套甄别习题,“大四喜!” 突然被粗犷点名,大四喜吓一激灵:“啊?什么?” 清一色:“你为什么叫大四喜?不许迟疑!不许思考!” 大四喜:“因为我喜欢四喜丸子!” 清一色:“因为你喜欢四喜丸子!” 除了主语,整齐划一。 清一色甩给郑落竹一个骄傲的小眼神:“看见了吧,百分百保真。” 郑落竹:“……” 用不用这么拼。 “算了,人没事儿就行,”清一色也想开了,耽搁这些时间,估摸着祁桦早就伪装成路人进神庙交差了,他只能宽慰队友,“正好我也进终极恐惧,咱俩还能做个伴。” 大四喜这才看见伙伴空荡的脖颈:“你的颈环也丢了?” 清一色眯起眼,缓缓看向抢夺自己颈环的罪魁祸首。 郑落竹插兜看天。 南歌低头夹起自己一绺头发,看发尾有没有干枯分叉。 最终,四人一同回了神庙。 曾经的恩怨都是过往云烟,反正现在他们四个都丢了颈环,不久的将来估计要携手闯终极恐惧,苦命人就别为难苦命人了。 神庙门前,步步高升的两位花臂组员——江户川和骷髅新娘,背靠背坐得跟kappa似的,正在百无聊赖耗时间。 见三人归来,后面还跟了个第四者,就知道救人成功了,多出这位像在泥里打了个滚的大黄鸭,定然是“神秘”的大四喜。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一边好奇地打量大四喜,一边问归来的三人,“不是说跟着跑么,怎么又掉井里了?” “先别管这个,”清一色没工夫解释,急吼吼地问,“在我们离开之后,有几个人进神庙了,都长什么样?” 他带着“伪装成大四喜的祁桦”一路跑回神庙,扭头,人不见了,然后他就看见第二次信号弹,又折回石井。 那么祁桦有机会潜入神庙的时间段,必然是他见到黄色信号弹之后。 但回来路上,他问过南歌和郑落竹,从他第二次见到信号弹跑回石井,到他再折返回神庙搬救兵下井救人,这期间没人进入神庙交差,那么祁桦潜入神庙的时间,就还要往后推,也就是他带着竹子和南歌跑回石井救人之后。 这期间谁进过神庙,就只有还留在庙口的小江和骷髅新娘知道了。 清一色想试着从这些进庙的人里去辨认,究竟有没有祁桦,虽然知道对方还在外面晃荡及机会渺茫,但万一呢…… “没人。”骷髅新娘的回答打断了他的思绪。 清一色诧异抬头:“你说什么?” 骷髅新娘不知道清一色问问题的目的,但他可以拿江户川的脑袋担保:“没人进神庙,不信你可以问小江。” 江户川:“……” 从骷髅新娘得知他有了“小江”的新昵称后,江户川就知道,回天乏术了。他从神探江户川,变成了本土推理选手,小江。 话说到这份了,清一色相信,毕竟骷髅新娘也没必要骗他……慢着,现在和他说话这个真是骷髅新娘吗? 骷髅新娘只觉得眼前一暗,等看清,清一色的脸已经怼到自己面前了:“我头上的伤怎么好的?” 这没头没脑的谁能反应过来,骷髅新娘懵逼地发出一声:“啊?” “祁桦!”清一色一把推开江户川,胳膊一横,勒住骷髅新娘脖子,眼看就要来个铁臂锁喉。 骷髅新娘虽然壮,但也受不了这么爆裂的突然袭击啊,求生欲瞬间上线:“他俩、他俩给你用的‘快速愈合’——” 清一色霍地把人推回给江户川:“是他。” 骷髅新娘靠在江户川怀里,茫然四顾,他是谁,他在哪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份没问题,供词没问题,那这个结果就有问题了——已经抢到目标颈环的祁桦,为什么不来神庙交差? 想不通的不止清一色。 郑落竹看一眼手臂上的倒计时,正好还剩一小时,猜测道:“是不是觉得还有时间,就去帮还乡团的其他人了?” 清一色不太相信:“先不说那家伙有没有这份兄弟情,就算有,他不怕夜长梦多吗,万一在这一小时里,到手的颈环又飞了呢。” “他能变身,”南歌提醒,“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周围人不知道他的文具树,想脱身,都很容易想到办法,想进神庙交差就更容易了。” “也对,”郑落竹忽然有点羡慕了,“变路人,变熟人,搞不好还能变花草树木什么的,想溜太简单。” 清一色无语:“他是[画皮]又不是[拟态],你见过哪个女鬼变大树的……” “竹子。”一直安静的南歌,忽然出声。 “嗯?”郑落竹转头,发现她一脸凝重,“怎么了?” 南歌问:“你还记得进关卡之前,丛越提醒过我们什么吗?” 郑落竹当然记得。 越胖子告诉他们,还乡团这次是祁桦带队,而这个祁组长又是特别记仇和不择手段的人,一对一他们让还乡团丢了面,闯关的时候祁桦绝对会针对他们…… 郑落竹猛然一震:“难道他不来神庙,是为了……” 为了对付vip? 后半句他咽下去了,一是不愿意暴露太多自家和还乡团的私仇,二是怕周围有还乡团的耳目。 “我不敢肯定,”南歌说,“但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祁桦对于[画皮]的自负,让他不急着来神庙,不怕颈环攥在手里夜长梦多,那么想报一对一的仇,想让vip知道他的厉害,[人心恐惧]的大混战局面,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郑落竹心里沉下来:“队长和老板有危险。” 他说着和南歌对视一眼。 目光交汇,无需多言。 “喂喂,你们去哪里啊——” 清一色、大四喜、江户川、骷髅新娘,没一个听懂他俩语焉不详的对话,本想等二人聊完了再问,不想毫无预警,两个人同时转身,飞速离开,跟家里火上房了似的。 四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郑落竹和南歌朝着原本唐凛盯梢何律的方向而去。 他们是在那里离队的,但愿唐凛和范佩阳,还在那片区域。 倒计时00:58:06,远离神庙的环形城边缘,一座坍塌的石屋。 唐凛藏在斜对面的石屋二层,从窗后目睹了何律第二十次帮铁血营组员战斗的全经过。 是的,在此之前,何律已经这样做过十九回。 他跟踪了何律一小时二十分钟,几乎跟遍了大半个环形城。从最初的竹子、南歌脱队,到二十分钟前,范佩阳捕捉到莱昂踪影,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唐凛生生跟踪到就剩自己一个人,依然没对何律出手。 除了何律身边一直有铁血营组员外,也是因为何律全程根本没找自己目标,完全在帮自家组员尽力完成任务。组员少也行,关键是铁血营还人数众多,看着何律一腔赤诚无怨无悔那样,唐凛都不忍心偷袭了。 幸好,铁血营也没有全依赖自家队长,早早的便有一部分脱离大部队,独自行动了,眼前何律帮忙夺到颈环的这第二十位组员,是跟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位,被其催着去神庙之后,何律终于孤家寡人。 唐凛拿着早握在手里的小石子,往斜对面的废墟那边一扔。 “啪嗒!” 石子正好撞击在何律身旁的断壁上。 何律抬头望过来。 唐凛趴在窗口,向他打招呼:“何组长。” 第78章 墨守成规II 何律穿着一件迷彩单衣,前胸和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看见唐凛,有一刹的意外,但这并没有撼动他向来的沉稳。 “你在这里是……”他没随意猜测,反而客气地直接问唐凛。 “等你。”对方不打太极,唐凛也不兜圈子,“我的目标是你。” 这个答案不让何律意外,但唐凛在等他这个情况,让何律有点摸不着头脑:“等我?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唐凛:“……我一直在跟踪你。” 就这直线思考的脑回路,能统领铁血营那么多人,估计全靠爱的奉献。 何律恍然大悟,随后肯定地点点头:“你的跟踪技术很高明,我们那么多人都没发现。” 唐凛努力让自己屏蔽掉这些糖衣炮弹:“你说的话再动听,我也得抢你。” “我是你的目标,你抢我,天经地义。”何律从废墟上跳下来,抬头招呼他,“你也下来吧,咱俩找个开阔的地方打。” 唐凛:“……” 这么融洽的战前交流氛围,真的让人很烦恼。 “放心,我不会趁你下来的时候跑掉的,”何律见唐凛不动,以为他有顾忌,诚恳道,“你明明可以偷袭我,却故意扔石子让我发现你,就是想和我公平的一对一,我懂。你给我公平,我还你坦荡。” 唐凛:“……” 何律的背后有光,是那种能洗涤一切人间阴暗的光芒,唐凛发誓,他看见了。 转身下楼,走出石屋。 唐凛来到何律面前站定,先伸出一根指头:“一,有些事情你懂了就行,可以放在心里,不用说出来,”再伸出一根指头,“二,从现在开始,收起你的正能量,专心战斗。” 何律后撤一步,和唐凛拉来少许距离,然后微微摇头,沉着而笃定:“这战斗打不起来。” 唐凛蹙眉,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作势就要朝他挥拳。 拳头刚抬起,便感觉到一阵巨大的阻力,那力量像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擒住他的拳头。可这阻力的根源却来自他的大脑,是他自己的大脑在不断地发出“停下”、“不要攻击”、“你不可以攻击”的信号! 测试完毕。 唐凛停止脑内的攻击意图,手臂赫然轻松。 他放下拳头,对情况再明白不过了:“你启动了[墨守成规],如果我没猜错,设置的规矩还是你对战提尔时的‘禁止攻击’。” 为人磊落,不等于傻白甜,在他靠近的同时,何律已经做好了防御。 “是‘禁止攻击’,”何律说,“但不是[墨守成规],是[墨守成规ii]。” “哦?”唐凛倒真挺好奇,“比原来有哪些提升?” 以何律的性格,既然主动告诉他是“ii”,那就是没打算隐瞒。 果然,何律和盘托出:“范围从半径两米,扩展到半径四米,定的规矩不需要公布,能定的规矩种类和范畴边界还在摸索,但同样的规矩,制约效果肯定比一级更强。” 唐凛听懂了,何律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没有胜算。 “如果我没记错,”唐凛开始向后退,“[墨守成规]定的规矩,你也要遵守。” 地铁车厢里和提尔的交手,几乎把他们所有人的一级文具树摊开到了明面上。 所以他们这十三个一起从地下城上来的人,恐怕是最了解彼此文具树的。 “的确,我要遵守,”何律看着身体一点点后退,斗志却没半分消减的对手,直白道,“想抢颈环的是你,你攻,我守,我本来也不需要攻击。” “你就那么肯定‘禁止攻击’万无一失?”唐凛终于在距离何律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比[墨守成规ii]的半径,还多了一米。 “看来不用换到开阔场地了。”何律一看唐凛架势,就知道对方准备就地开战了。调息,凝神,他坦然地直视唐凛,“开始吧。” 先礼后兵。 该说的都说了,对手依然要战,何律奉陪。 唐凛眼底闪过一抹光,极快,极亮,[狼影幢幢]随之启动! [墨守成规ii]是不是真的像何律说的那样无敌,打过了才知道。 铺天盖地的黑色狼影,飞速席卷而来,就像一团急速流动的迷雾,一下子将何律吞没。 这些狼影紧贴着何律围绕、流动,早在半径四米之内,虽没杀伤力,但对何律视线和行动带来的干扰,也等同于某种“攻击”了,却没有受到[墨守成规ii]的丝毫限制。 因为操控它们的人,真正带着攻击念头的人,是唐凛,站在半径四米之外。 在1/10的地铁上,提尔就用一对一的实战告诉他们,[墨守成规]的最大弱点,即是远程攻击无效,想防远程,只能“改规矩”。 当时提尔退出[墨守成规]的范围半径,改用短剑投掷,何律立刻将规矩改成“所有武器缴械”,由此防住了飞来的短剑,却失去了“禁止攻击”这一终极保护,由此让趁机欺到面前的提尔,一拳打飞。 唐凛很感谢提尔给他做了破解何律文具树的正确示范。 高速包围着何律的密集狼影,在唐凛依然保持操控的情况下,突然消失。 不是唐凛撤的。 那就只能是何律改了可以清除狼影、扫净视线的规矩。 唐凛等的就是这一刻——[狼影独行]! 一头新的狼影从天而降,它比先前的那些都强壮,都凶狠,甚至单凭影子轮廓就能看见狼爪的锋利。 更重要的,它能攻击。 何律猝不及防,被一把扑倒。 狼影前爪狠狠按在他的肩膀,后抓用力踩着他的肚子,低头就往他的脖颈撕咬! 唐凛小心操控着狼影攻击的尺度,知道这一咬,作势凶猛,实则收敛,恐吓意味远大于真正伤人。毕竟他没想把何律怎么样,只是要对方知道,不可能单凭一个[墨守成规]抱住自己的颈环…… 何律:“哎,哎,行了……别舔了,知道你乖……” 狼影是收敛了,收敛到直接改咬为舔,趴在何律身上拱得那叫一个欢。 唐凛:“……” 这是什么萌宠时刻。 狼影的反常只冲击到了唐凛一霎,他立刻回过神,重新给[狼影独行]下达攻击指令。 指令过去了,狼影在何律肚皮上打了个滚。 一人一狼,其乐融融。 这种局面的形成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当何律更改规矩消除了[狼影幢幢]后,见到[狼影独行]攻击过来,又紧接着改了第二次规矩。 唐凛自认已经让两个文具无缝接档了,[狼影幢幢]就像当初提尔欺身过去的那一拳。 当时的何律毫无还手之力,现在的何律却可以在瞬时反应里,再改规矩。 新规矩可能是“狼影变忠犬”,可能是“小动物都爱我”,无所谓。 何律不再是地下城的何律。 唐凛同样不再是地下城的唐凛。 他脚下猛然一动,径直朝何律冲过去,他倒要看看,只能定一个规矩的何律,是用规矩防他,还是防狼影。 想用一个“禁止攻击”防住他们两个,是没可能的,因为狼影不是人,是文具树,文具树本身没有主观意识,就像提尔当时扔过去的短剑一样,何律不可能让短剑“禁止攻击”,于是只能改成“缴械”。 这是一个何律必须二选一的抉择。 但只要他做出选择,[墨守成规]就破了——继续给狼影定规矩,唐凛会揍他,改成给唐凛定规矩,一直被传送攻击信号的狼影,会瞬间清醒,然后用攻击的本能咬他。 何律抬起头,看着唐凛冲进自己的文具树范围半径,没做任何反应。 唐凛却自己停下了,停在半路,距离何律两米之遥。 攻击性从他的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疑惑,诧异。 自己被“禁止攻击”了,唐凛能清楚感觉到,从他踏入半径四米内,他脑中的攻击意图就开始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打压,抑制。 可如果何律换个新规矩来限制自己,狼影怎么还能这么乖?就算接收不到自己新的攻击信号,至少也能凭借那点攻击信号的惯性余韵,也能先咬他两口。 “你到底定了什么规矩?”唐凛不想问,因为一问,就先在气势上输了大半,但不问又不甘心,因为他真的想不通。 何律一边摸着狼影的头,一边大方相告:“禁止攻击。” “不可能。”唐凛直觉对方在说谎,“你的‘禁止攻击’不是只对主观意图有效?” 何律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但不是被识破的尴尬,而是对于唐凛敏锐洞察力的意外:“的确,‘禁止攻击’只对主观上的攻击意图有效,如果你的文具树不是‘狼影’,而是‘枪林弹雨’或者‘天上下刀子’一类,这个规矩就防不住。” 唐凛不觉得“狼影”和何律说的那些攻击性文具有什么区别。感情上,他把对那个舍命保护自己的小夜游怪的感情,寄托到了“狼影”身上;但理智上,他知道“狼影”只是文具树,听自己的命令行事,和那个对自己会主动撒欢,摇尾巴,对范佩阳则爱答不理的小家伙,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思及此,唐凛缓缓摇头,坚持认为何律没说实话:“[狼影独行]不可能有主动的攻击意图。” 话音刚落,何律还没给反应,原本拿脑袋有一搭没一搭拱着他手掌的狼影,忽然趴到地上,蜷成一团,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两条前腿里。 单看影子轮廓,都能感觉到它的心情低落。 何律万年沉稳的脸上,蓦地松动,流露出一点心疼,看唐凛一眼,带着明显责备:“你对你的文具树很缺乏了解。” 唐凛:“……” 让何律这么一说,唐凛也有点心虚,再看狼影,好像真的不是单纯听指令行动的傀儡,那小动作,小反应,小姿态,几乎和记忆中的夜游怪完全重合…… 过来。 不经意,唐凛就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 原本在何律脚边的狼影,动了动,稍稍抬起一点头,仿佛带着不情不愿。 唐凛蹲下来,这次直接出声:“小狼,过来。” 脑中和文具树建立的联系,忽然传来震动,像是一贯的单向联系,有了对向反馈。 狼影唰地起身,欢蹦乱跳就扑过来了。 唐凛没蹲住,直接被扑到,脸被狼影一顿舔,痒得要命。 “好了好了……”唐凛笑着抱紧它,心里涌动着热流。 那个救他一命的小狼没走,也不是化成什么无意识的能量进入他身体,而是根本全须全尾留下来了。 文具树没有自主意识,“狼影”有。 因为它从来就不是文具树。 “你到底是怎么得到它的?”何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那上面还残留着狼影的触感,再看看现在和唐凛撒欢的狼影,莫名有点小失落。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唐凛起身,一边惬意撸着狼,一边回忆相识的点滴,“那天是夜游怪出来攻击的日子,我当时在地下井……” 不对啊。 唐凛及时打住。 现在好像不是炫耀宠物的时候。 第79章 规矩VS套路 唐凛收了[狼影独行],起身站直,把注意力重新调回“战斗频道”。 随着小狼消失,操控文具树带来的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也缓和下来。 人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是有限的,没谁能一直操控着文具树,唐凛如此,何律也是如此。 “我突破不了[墨守成规],”唐凛大方承认,“但我会一直跟着你。”他抬手看一眼倒计时,“距离这场考验结束还有四十五分钟,如果你的文具树能持续不间断地保护你四十五分钟,我认输。” 何律缓缓站起,不用刻意,腰背自然笔直,他似乎天生有一种挺拔的气质:“我做不到将文具树持续操控那么久,就像你也做不到四十五分钟持续攻击。” 唐凛沉默下来。 他知道,何律抓住了这一持久战策略的漏洞。 果然,何律不在意地笑笑,朗声道:“你可以跟着我,可以随时攻击,而我只需要在你攻击的时候,启动[墨守成规]就行。你放狼影攻击,我用规矩防守,你收了狼影,我收了规矩,本质上,我们两个的体力和精神力消耗就是同步的,如果耗到最后,我支撑不住了,你还能攻击,那就是你赢。” “但我赢不了。”唐凛走上前去,最终停在何律面前,“这种短平快的间断攻击,根本不可能在四十五分钟内,耗光任何一方的体力。” 结果就是他俩都还有体力和精神力的储存,但没时间了,依旧没拿到颈环的他,失败。 “先别这么快下结论,”面对唐凛的判断,何律反而保留意见,“这段时间里,我为了通过考验,也要去搜寻自己的目标,如果我运气好,目标还没进神庙,那么当我找到目标时,你就可以和他联手对付我,他的文具树,或许会成为你致胜的关键。” 唐凛:“……” 如果不是何律脖子上的黑色颈环太扎眼,唐凛真的会认为是<小抄纸>弹出来一个npc给他做战前辅导。 “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唐凛缓了语气,像一个劝恶徒回头是岸的老僧,“我要抢你,你可以摆正自己的位置吗?” 何律不介意:“你要抢我,和你大概率会失败的客观事实并不冲突,即使我提出你小概率获胜的可能性,依然不能扭转胜负概率。” 唐凛几乎湮灭成渣的斗志,终于在余烬里,死灰复燃:“你早这么说话多好。” 坦白里带着自信,自信里透着必胜,必胜就定然激发对手意志,越是不可能,越要挑战不可能,这才是一对一的精髓。 要靠那个还不知道漂泊在哪里的“何律的目标”给胜利机会? 不。 唐凛从来都是自己的机会,自己造。 面对面的近距离,唐凛以根本来不及启动文具树的速度,一拳揍向何律腹部。 出拳之前,他已经暗自用“攻击意念”测试过,“禁止攻击”已经被解除了。 他的拳头没范佩阳那么有力,但他的一招一式可都是跟着范佩阳在拳馆练的,治不了堪比专业选手的范佩阳,但打一个非专业的何律,还是…… “啪!” 如风的拳头竟被何律一个格挡,给挡住了。 唐凛一怔,出拳的右手顺势下压,反格住何律的手,左手紧接着朝何律脸颊招呼过去。 何律一个后仰,稳稳当当闪开,侧身就是一个高扫腿。 唐凛猛地闪开,要不是躲得快,这一腿直接就能扫到他腰眼。 对方竟然也是练过的,而且身手不在范佩阳之下,甚至基本功更扎实! 唐凛气喘吁吁,紧盯着一米开外的何律,再不敢贸然出手。 他疏忽了。在地铁的最后一节车厢里,何律同提尔对战时,也近身打过几招,当时看着毫无威胁,甚至没有什么章法,现在想来,不是何律弱,是提尔太强,完全将他压制住了。 “放弃吧,”何律不想和唐凛纠缠太久,毕竟他还要去找自己的目标,“无论是文具树pk,还是近身肉搏,你都拿我没办法。” 唐凛无话反驳。 自己刚刚那一波攻击,何律在挡下第一拳之后,可以立即启动文具树禁止攻击,但他没有,他坚持近身战,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你换再多门路,也是徒劳。 战局无解。 唐凛感觉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前方就是南墙,他不想回头,拼命地撞,每次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撞破了,揉着撞疼的头仔细一看,连丝裂缝都没有。 [墨守成规]定的“禁止攻击”,能探知到一切主观的攻击意图,然后将之压制得死死的。 想破解,理论上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攻击者从自己的心里抹去“攻击意图”,同时行为上还去攻击。 但这怎么可能。 人的行为是大脑操控的,行为都攻击了,大脑里怎么可能没有“攻击信号”,这个方法就是一个悖论…… 不,或许,可行。 唐凛忽然抬起眼,看向一直在等他做放弃决定的何律,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怎么破你的‘禁止攻击’了。” 何律不信,认定他在故布疑阵:“除非你像提尔一样,自身能力远远高于我,高到可以削弱[墨守成规]的效果。” 唐凛笑着后退,重新和何律拉开超过四米的距离:“我不是提尔,我就是和你一样的、只拥有二级文具树的普通人,但我找到破掉你规矩的方法了。” 语毕,他集中精神,再次启动[狼影幢幢]。 何律的视野一下子混沌,触目所及都是飞速而过的狼影。 但他心里无惧。 这是他第二次被[狼影幢幢]包围了,他知道这些狼影只能干扰,根本做不到攻击。 唐凛唯一的攻击机会,就是在他为了驱散狼影,改变规矩的那一刻,发动[狼影独行]攻击。 上次唐凛用这招的时候,他将规矩迅速改回“禁止攻击”,防住了。 这次他更加从容,根本无视[狼影幢幢],也不费力改规矩驱散这些无意义的黑影,从始至终坚持着“禁止攻击”,不管唐凛何时放出[狼影独行],都只能像先前那样和他撒娇。说实话,他还挺想再摸…… “咣——” 混沌中,一个“重物”狠狠撞到了他的右肩。 何律猝不及防,踉跄一步。 “重物”迅速离开。 何律不可置信摸着肩膀,刚刚那个撞过来的触感,分明是毛茸茸的。 “咣——” 又一下,这次是撞他的后背,力道比先前更狠。 “咣——” 第三下,这次是前胸。 何律反应飞快,用双臂禁锢住“重物”,拿脸一蹭,分明就是狼的皮毛,他刚刚撸了好几分钟,绝对不会错! 可是没道理啊。 他明明还操控着“禁止攻击”,狼影怎么就开始攻击他了呢?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冲击,让何律有一瞬的小心酸,小恍惚。 狼影趁机挣脱他的怀抱,咻地跑走。 然后就是耳边一阵杂乱声响,像是狼影在乱窜,带起“咻咻咻”的空气风。 “砰!” 思绪纷乱间,狼影第五次扑到他的后背上,这次的冲击力比先前的都大,何律直接向前扑倒。 他反应极快地伸出双手,撑住地面,避免了脸着地的悲剧,同时果断将“禁止攻击”的规矩改成“禁止视线干扰”。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新规起效。 [狼影幢幢]一瞬间消失。 何律的视野重新清明,只看见一头狼影神经病似的在他身边乱窜,毫无规律,毫无章法,分分钟就要再撞上自己的节奏。 何律蓦地明白过来,唐凛…… “啪!” 刚被何组长在心里cue到的唐凛,早站在了何律身后,手持一块废墟里捡来的铁板,在“禁止攻击”解除的一瞬间,结结实实拍到了何律的后脑勺上。 何组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眼睛一翻,整个世界与我无关。 倒计时00:20:44 何律在淡淡的晕眩中苏醒,视野昏暗,后脑发疼。 他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草席滑落,四下环顾,是一个狭窄的密闭空间,也就能放下一张草席,一个人。 摸摸脖子,果然,颈环没了。 他想站起来,刚站一半,就“咚”地撞到了头顶。他忍着疼好不容易摸索到小门,推开弯腰钻到外面,这才发现,他身处于一座石屋的二楼。 从窗户往下看,废墟在斜对面,何律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站的窗口,应该就是唐凛刚刚趴窗台和他打招呼的那个。 显然是担心昏迷的他被人撞见,届时任人宰割容易遭遇不测,唐凛不仅把他搬到了二楼,还塞进了储物间,末了又盖上一张草席。 也是尽心费力了。 何律苦笑。 站在唐凛站过的窗口,看着下面人去楼空的战场,他终于能静下来,分析这场战斗的失败。 其实在被拍晕的前一刻,他就识破唐凛的套路了。 可惜,还是有点晚。 他的“禁止攻击”根本没失效,无论是干扰他视线的[狼影幢幢],还是不断撞击他的[狼影独行],执行的都不是“攻击指令”。 [狼影幢幢]不用讲,它本就不是攻击;而[狼影独行],如果何律没猜错,唐凛给的指令是“在狼影幢幢的范围内,最大限度乱窜”。 乱窜,不是攻击,不会被“禁止攻击”限制。 同时,乱窜又必然会撞到他这个处于“狼影幢幢”中心的人,让他误以为一次又一次的冲撞,是主动攻击。 由此,让他产生了动摇和怀疑,这不仅使得他最后撤销了“禁止攻击”的规矩,更让他分神去思索,狼影为什么可以攻击,从而降低了反应速度,给了唐凛拍晕他的机会。 其实从始至终,真正的攻击,只有唐凛最后拿石板拍的那一下。 如今回过头来再想,其实唐凛的战术不精细,但凡他在被狼影冲撞的时候,深入思考一下,都有想明白的可能。 但最终,他还是错过了这些机会。 为什么? 因为唐凛在动手前的那句——我找到破掉你规矩的方法了。 这句战前宣言,才是最强的心理暗示。 他现在当然知道,唐凛根本没找到方法,唐凛只是抓住了他“禁止攻击”的根源性触发先,就是“攻击意念”,由此让狼影的意念从“攻击”变成“自己横冲直撞快乐地玩耍”,规避了限制,却成功造出了攻击假象。 找到他规矩触发的根源点。 不着痕迹布置心理暗示。 长时间同时操控两种文具树,利用混乱造成攻击假象。 预测到他会为了弄清情况,将“禁止攻击”改成能够驱散[狼影幢幢]的规则,从而提前手握石板站在他身后。 以上每一条,单拎出来都不难,但要全部做到,且做到环环相扣,最终“拍板”成功,就是本事。 抬手摸摸后脑肿起的大包,何律不无羡慕地叹口气。 有些人模样清新俊逸,头脑聪明冷静,套路层出不穷,执行准确果断,还有狼。 第80章 选择题 一小时前,倒计时1:27:00,环形城某十字路口。 草莓甜甜圈仅剩的三位——关岚、莱昂、探花,停在路口踌躇。 路有三条,三个方向,关岚组长决定将选择权交给队友:“往前,往左,还是往右?” 探花抱臂思索片刻:“往右吧。” 莱昂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空弹壳,在空中一抛,弹壳清脆落地,弹头一面偏向左边。 男人上前一步捡起弹壳,吹吹灰尘放回口袋:“我建议左边。” “好的,”关岚果断昂首,“向前。” 探花、莱昂:“……” 组员的感情就是用来伤害的。 做了决定,关岚第一个往前走,边走还边碎碎念:“莱昂,你确定还要找下去吗。这都过去一半时间了,你的目标八成早进神庙了……” 探花也帮腔:“可说呢,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地方睡一觉,还节省点体力,醒了直接和我们进终极恐惧。” 莱昂没说话。他如往日一样沉默,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险阻,都不能动摇他既定的道路。 这个男人就像磐石,永远屹立在肃杀的寒风中。 即便同是草莓甜甜圈的伙伴,关岚和探花也不能完全看透他,自然也无从得知,他俩替“磐石”脑补太多了。 走在他俩后面的莱昂,根本没考虑目标的事,他在垂着眼睛看前面二人的脑瓜顶,并发现探花有一个发旋,关岚有两个发旋。莱昂随即想起了不知哪里听来的俗语,说“一个旋的人愣,两个旋的人横”,细细一品,果然俗语都是智慧。 就在这样和谐的同行氛围里,莱昂和关岚忽然停住脚步,同时向左转头。 只见一个拳头大的石块凌空飞来,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砸向他们。 关岚一把按住探花脑袋,带着他向前匍匐倒地。 莱昂则原地不动,只上半身向后仰。 石块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在离莱昂两米远的空中停下,忽然调转方向,再度朝莱昂而来。 操控它的人目标很明确了,就是莱昂。 莱昂这次不再闪躲,直接抬手瞄准飞来的石块,嘴里轻轻吐出气音:“砰。” “咻——砰!” 袭到半路的石块,被[中级狙击者]的“空气箭”射穿中心,碎成无数小石块,在飞扬的尘土粉末里,噼里啪啦落地。 “你这个招呼打得很别致。”莱昂看向后方巷口走出的男人,明明是调侃,语调却毫无起伏。 “不想跟踪了,”范佩阳掸掸衣服上的土,说,“鬼鬼祟祟的太麻烦,你们又一直发现不了,我只好主动出来了。” “这就是灯下黑,”莱昂说,“我们太专注于寻找,反而忽视了周围。” 两个同样高大冷峻的男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你一句,我一句,声音冷漠,聊得倒挺火热,有来有往,谁也不让谁的话掉到地上。 探花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早一步起身的关岚旁边,小声道:“组长,你有没有觉得莱昂一遇见范佩阳,就莫名话多?” 关岚想了想:“可能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遇见一个同类不容易。” 探花:“……” 那边两个“孤独”的男人还在寒暄,其实也可以叫战前预热—— “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莱昂集中精神,加深对于[中级狙击者]的操控,但引而不发。 “你应该想到,”范佩阳眼底渐沉,“只要你没进神庙,就时刻存在风险。” “最后一个问题,”莱昂定定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范佩阳自动理解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这里的”,很自然道:“盯梢别人的时候,你们正好路过,说来,我运气还不错。” “这话应该我说,”莱昂难得露出微笑,“我是最讨厌找东西的,结果不用我找,你自己来了,很好。” 范佩阳脱掉外套,露出适合剧烈运动的有型单衣,摩拳擦掌,给这个愉快的交流画下句号:“那就开始吧。” 莱昂脱掉黑色针织衫,露出内里的黑色短t,身形和范佩阳一样,线条漂亮,有力。 探花:“……”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是什么战斗习惯,宽肩窄腰有胸有腹肌了不起啊! “等一下!”关岚走过来,先捡起地上的黑色针织衫,扔给探花拿着,再回过头来,看看左边的莱昂,又看看右边的范佩阳。 范佩阳不介意:“你们两个、三个都可以一起上。” 甜甜圈帮甜甜圈,天经地义。 关岚摇头:“我不是要帮他对付你,甜甜圈除了探花,其余都是自负盈亏……” 探花:“……” 他老老实实躲这么远,存在感都快为零了,也能膝盖中一箭。 “但在你和莱昂一对一之前,”关岚话锋一转,“有个问题我觉得还是要弄明白。” 范佩阳淡淡看他:“讲。” “……”就这态度,绝对值一颗黄泉路糖果,但为了自家组员,关岚忍,“你怎么知道莱昂的目标是你?” 范佩阳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的目标是我?” 莱昂:“……” 探花:“……” “你不知道?”关岚莫名其妙,“那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范佩阳:“我的目标是他。” 关岚、探花、莱昂:“……” 风吹过十字路口,四个人都需要静静。 七十多名闯关者,你的目标是我,我的目标恰好也是你,这概率有多小?反正经历过“我竟然成为了队友的目标”的探花,严重怀疑,甜甜圈存在某种“小概率事件必然发生”的神秘土壤。 更不可思议的是,莱昂和范佩阳“寒暄”半天,还聊得挺顺畅,谁都没觉出不对,要不是关岚跳出来一针见血,窥破真相,两人就要稀里糊涂开打了。 这令人窒息的社交水平…… “你俩还是‘沉默是金’吧。”探花真心建议。 鉴于刚被打过脸,“范总”和“莱杀手”都保持了默契的深沉。 关岚观望一下,感觉两位闯关者想恢复先前那种“战斗一触即发”的气氛,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整,便趁着空档多问一句:“你们vip的其他人,战况如何?” 他没别的意思,纯属好奇。 不料范佩阳摇头:“还不清楚。” 竹子、南歌去追花臂柯南,唐凛还在盯梢何律,打没打,战斗结果如何,范佩阳一概不知。 关岚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帮完唐凛,再去找自己目标。” 听见“唐凛”的名字,范佩阳瞬间将聊天专注度从“1%”调到“200%”:“为什么?” “因为你看着就很放不下他啊,”关岚语调微微上扬,显而易见的调侃,“他和提尔打的时候,你的表情像要吃人。” 范佩阳微微皱眉,有些怀疑地陷入回忆,他向来对情绪管理很自信,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如果这时候郑落竹在,就会提醒自家老板,很明显,明显到人家唐总打完,还得给你用个治愈性幻具。 关岚万没想到一个随意调侃,对方还挺认真,更觉得有趣了,故意道:“你和唐凛究竟什么关系。a.普通伙伴;b.你喜欢他;c.他暗恋你;d.你俩搞地下恋。” 范佩阳耐心听完了所有选项,静静看关岚:“我想选cd,但正确答案是a。” 关岚:“……” 他只是开个玩笑,真的不用这么严肃配合,真的。 “他跳过了b。”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探花,在莱昂身后小声提醒。 莱昂:“人们总是下意识逃避真相。” 探花:“我也觉得。” 范佩阳没注意探花和莱昂的嘀咕,甚至也没在意面前关岚的反应,因为在给出关岚答案的一刹那,他的潜意识里忽然有种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也被人问过这个问题。 你和唐凛是什么关系? 问这话的是谁,他忘了,只记得应该是在一个酒会上,因为至今回想起来,仿佛还能听见酒杯碰撞的嘈杂。 不记得提问的人,却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合伙人。 记得更清楚的是他说出答案之后,唐凛走过来,和那个面目模糊的提问者,寒暄的笑脸。 那天应该是他和唐凛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吵架,事实上不能算吵架,顶多算不太愉快的商议,议题只有一个——要不要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 范佩阳觉得没必要用自己的私生活,给闲人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他和唐凛还同在公司,公开关系很可能带来一系列的麻烦。范佩阳不怕解决麻烦,但更喜欢提前杜绝麻烦。 唐凛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关系明朗化是迟早的事,差别只在于是你主动公开,还是时间长了被别人看出来,被动公开。既然是二选一,他更愿意选择前者,掌握主动权。 具体争论的过程,范佩阳记不清了,只记得结果,是自己把唐凛说服了。 从那之后,他们在公司依然是正常关系的合伙人。起初,唐凛还会偶尔有疏漏,从眼神或者话语中,透出一些端倪,后来被他提醒了几次之后,就调试得很好了。再后来,发展到两个人独处时,唐凛都会偶尔口误,惯性地流露出“两人是普通朋友”的表达。 范佩阳对此倒无所谓。 他清楚自己和唐凛的关系,表述又不会改变既定事实,况且他有时候还能看出,唐凛是故意那么说给他听的,类似一种变相抗议,表达对于不能公开关系的小小不满。如果范佩阳开口纠正,估计就要再把“公开关系”的议题重新讨论,所以他每次都装听不懂,也就不了了之了。 省时,高效,这是范佩阳一贯的行事风格。 如今想来,人果然不能贪心。 那时候的他,既享受和唐凛的稳定关系,又希望唐凛能心甘情愿认同并执行“两个人对外是朋友”,不要翻来覆去试探自己的态度,寻找推翻或者重新探讨的机会。 现在后者实现了,前者消失了。 唐凛满足了他的愿望,不管对内对外,再没有一点为难,实心踏地拿他当“朋友”。 范佩阳却想和遇见的每一个人说,他和唐凛不是这样。 不远处,三个草莓甜甜圈站在一起,他们距离范佩阳不远,或好奇,或疑惑,或面无表情地看着范佩阳脸上的情绪变化—— 探花:“他好像有点难过。” 莱昂:“嗯。” 探花:“是不是被刚才的选择题勾起什么不开心的了?” 莱昂:“嗯。” 探花:“和唐凛有关吧。” 莱昂:“嗯。” 探花:“组长,我觉得你这样有点不光彩,怎么能用别人的**发动精神攻击呢?” 关岚:“……” 他只是调侃了一道选择题,范佩阳自己在脑内查资料、找数据地搞毕业论文,谁能拦得住啊! 第81章 综合危险等级 倒计时1:22:00,环形城,十字街头。 一个回忆完毕,随时可以开战的范佩阳。 一个早等着扣动扳机的莱昂。 两个爬到较为安全的屋顶,居高临下观战的甜甜圈。 遥远的不知名处的战斗声,飘到这个十字路口,转个圈,散了。 似乎也忌惮这里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探花对战斗实在没什么心得,便问关岚:“你觉得谁会赢?” “单纯论文具树pk,”关岚毫不犹豫,“莱昂。” 探花虚心求教:“怎么讲?” 关岚趴在屋顶,两只小手托着下巴,头顶翘起几根头发,随风摇:“[狙击者]和[懒人的福音]都是远程攻击文具树,这种文具树就看三个方面,一,杀伤力,二,攻击速度和灵活,三,弹药库储备。” “杀伤力上肯定莱昂高,”这一点探花还是看得明白的,“莱昂是空气箭,范佩阳好像一直在用罐头、石头一类的重物。” “对,”关岚点头,“至于攻击速度和灵活度,再快的隔空移物,也比不上射击速度。” “弹药库储备更不用说了,”探花举一反三,“莱昂的‘空气箭’是文具树自带,范佩阳好像每次都要随身携带罐头什么的……” 文具树的三点pk,[懒人的福音]全线溃败,探花忽然有点同情那个穿大衣很有品位的vip了。 不过话说回来—— “组长,你刚刚说单纯论文具树pk,什么意思?”探花没懂,“一对一pk不就是文具树pk吗?” 关岚转头看向自家组员,没说话,先幽幽叹口气。 探花“……组长,你是不是想说,幸亏你的文具树不是战斗型,不然给你个方天画戟,你也能用成耳挖勺。” “意思对,但不用加那么花哨的比喻,”关岚把目光重新放到战场,范佩阳身形已经有动的趋势了,只是暂时还无法判断,他是想攻还是想守,“一对一pk,文具树的属性只是最基本的,弱的文具树,用好了也会无敌,真正决定胜负的是人。一个人对自己文具树的了解,对对手文具树的了解,还有对战局的判断和控制力,才是制胜关键。” 探花听得云里雾里,战斗这门学科太高深玄妙了,他还是问点简单的吧:“那把这些因素都算上,你觉得他俩赢面怎么开?” 关岚:“六五开,莱昂六,范佩阳五。” 探花:“为什么加起来是十一……” “因为莱昂多出的一分胜算,是我们这些场外观众给的。”关岚说着,一跃坐起,朝自家组员挥挥手,“莱昂,你不用顾忌,放开了用‘狙击’,只要给他留口气,我都能用幻具给他救回活蹦乱跳——” 莱昂远远看过来,发出灵魂提问:“那口气要是没留住呢?” 关岚歪头:“那我就省了一个幻具呗。” 探花:“……” 队长是狠人。 既然自己也是莱昂胜算的二分之一,探花也学着关岚,给伙伴摇旗呐喊:“莱昂,他那个‘福音’就是隔空扔扔罐头,不足为惧,你肯定赢——” “咻——” 一柄匕首从范佩阳扔在地上的外套里飞出,如离玄的箭,直奔莱昂。 莱昂的[中级狙击者]早蓄势待发,只见他不闪不躲,在听见匕首破风的第一声,抬手就是一击—— “当!” 空气箭在匕首马上就要抵达莱昂面前时,精准击中刀身。 雪亮匕首被打偏出去,“当啷”落地。 莱昂和范佩阳的目光同时投向落地的匕首。 屋顶上的探花,悄悄趴下,头埋进手臂,只露两只小眼睛观望战局。 【莱昂,他那个‘福音’就是隔空扔扔罐头,不足为惧,你肯定赢——】 这话是谁说的? 探花表示,他不太清楚。 “看来他的二级文具树,可以隔空移动利器攻击了……”关岚沉吟着,突然问探花,“莱昂现在数据多少?” “啊?啊,数据啊,我想想。” 探花赶忙回过神,在脑内检索,因为<[防]我看透你了>在地下城里比较容易获得,他们储备了许多,所以会用定期使用来监测每个人的等级水平,最近一次检测在两天前,他清楚记得莱昂是—— “智力a、体力s、攻击力s、防御力a。攻击力的提升是因为拥有了[中级狙击者]这个二级文具树,体力的提升是他自己进行的魔鬼训练,他现在的综合危险等级是a+。” “看看范佩阳的。”关岚紧接着道。 “好。”这个文具探花用得熟练,都不用抬手臂,直接在脑内点开<文具盒>,使用一个<[防]我看透你了>,目标锁定范佩阳。 很快,一系列数据在探花的眼前浮现—— 智力a 体力s 攻击力s 防御力a 综合危险等级a+ 探花用力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操作失误,把莱昂的数据复制粘贴过来了。 “怎么样?”关岚看不见数据,只能问<[防]我看透你了>的操控者。 探花神情微妙地看向自家组长:“assa,他的数据和莱昂一模一样。” 关岚:“……” 一样的远程攻击型文具树,一样的危险等级,还一样地成为了彼此的目标。 这是这么前世今生的宿命。 “我记得1/10地铁里的时候,他的数据是a、s、a+、a……”探花分析,“两个数据比较的话,他在水世界这段时间,只是把攻击力从a+提升到了s,其他没变化嘛,而且攻击力的提升,多半也不是靠他自身努力,是靠新升级的二级文具树吧……” 数据是最有说服力的,探花原本还高看范佩阳一眼,觉得按综合危险等级看,这也是个高手,可基础再好,不思进取也迟早被人超过。 “基础数据在同一起跑线,莱昂的文具树各方面都比他有优势,自身努力还超过他,”探花怎么看都觉得,“这场莱昂稳赢。” 看过范佩阳的等级数据后,关岚心里也落定了,不过他比探花谨慎得多:“赢是要赢的,至于是不是稳赢……” “咻咻——” 战场上,莱昂用了二连击。有了关岚的治愈幻具托底,他一点没跟范佩阳客气,两发空气箭都奔着范佩阳的膝盖去,要的就是废掉范佩阳的活动能力。 空气箭的优势不仅在于速度,还在于它的无影无形,范佩阳只能通过莱昂的动作,来判断攻击时机。 事实上空气箭的速度,也不容他有一秒的迟疑,在莱昂抬手的一瞬间,他已经一个闪身侧到一旁。如果等莱昂抬起了手,他再闪躲腾移都没用,人毕竟快不过“射击”。 空气箭从他脸侧疾驰而过,他看不见,却感受得到锋利的气流。 就在他心里绷着的弦稍松的一霎,又听见有划破空气的声音而来。 可他能确定,莱昂绝对没有再抬手。 是三连击! 范佩阳瞬间判断出来,莱昂的[中级狙击者]可以三连击,他刚刚射过来的所谓“二连击”,实则是“三连击”,只是他在射击时故意顿开了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的间隔。 这一顿,甚至足以让他微调第三击的方向。 范佩阳猜对了。 莱昂这波三连击,真正要用的,就是最后一箭,前面“二连”不过是逼范佩阳闪躲,他射的是膝盖,范佩阳想躲,只有往左闪和往右闪两个选择,莱昂就赌这50%的概率,左边。 他赌中了。 谁都看不见的空气箭,他看得一清二楚,凌厉的空气流凝聚成一支羽箭的形状,直冲范佩阳的腿部而去,按照范佩阳现在站的位置,箭必然会射中他的右腿。 一个三连击,解决战斗,比莱昂预想得快了些。 “当——” 空气箭像是遇到了什么阻挡,在距离范佩阳腿前十厘米左右的地方骤停,同时撞击出刺耳声响,箭形气流随之消散。 莱昂眼底极快闪过一抹凌厉:“你用了防具?” “<[防]金钟罩>,地下城买的,”范佩阳沉沉舒口气,“幸好闯1/10没用完。” 莱昂:“你同时操控防具和文具树,体力恐怕不够用。” 范佩阳:“没办法,对着你的[中级狙击者],总要穿件防弹衣。不过我体力s,不用担心。” “巧了,”莱昂微微抬眉,“我现在的体力也是s,陪你耗得起。” 范佩阳眯起眼,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体力提出了挑战。 “不过,”莱昂忽然转了话锋,“我想这场一对一不会真的打成消耗战,因为据我所知,<[防]金钟罩>的时效,只有五分钟。” 范佩阳点头:“所以——” 话没说完,他脚下猛然启动。 所以要速战速决?所以要五分钟内结束战斗? 莱昂帮范佩阳补了好几种后续,并做足应战准备,就等着和他短兵相接。 不想对方一个箭步,却不是朝向自己,而是冲进了十字路口旁的一条小巷。 “……”莱昂愣了好几秒,才接受“对手好像要跑路”的现实。 这边慢了几拍的莱昂,紧跟着追进巷子。 那边屋顶上的探花,还在呆怔中。 “什么情况?”范总落跑的背影太高大了,气场和举动形成的违和感,实在让探花恍惚,“他不是要抢莱昂的颈环吗,突然跑掉什么鬼?终于发现打不过莱昂的[中级狙击者]了?” “不是逃跑,”关岚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早看透了真相,“范佩阳是要换战场。” 探花:“换战场?” 关岚:“‘金钟罩’只要一消失,他就是个活靶子,要是还在十字路口这样的宽敞地,不出十分钟,他就得让莱昂打成筛子。想周旋,他就需要掩体……” “他想和莱昂打巷战?”探花有点摸出来门道了,但是,“他凭什么肯定,莱昂就会跟进巷子,陪他转移战场?” 关岚:“因为莱昂也想要抢他的颈环。” 探花:“可他事先并不知道啊?” “所以,巷战绝对不是他一开始的战术,”关岚紧紧盯住二人消失的巷口,“但在得知莱昂的目标也是他之后,就换了对自己更有利的战术。” “这么短的时间换新战术?”探花可以想象,范佩阳原本的战术一定是充分考虑过莱昂的文具树后,才做的计划,如此轻易推翻,然后换个新的仓促执行? “你想想他怎么揍的提尔。”关岚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缺失的社交能力,应该都补到战斗天赋上了,这场一对一,莱昂恐怕不会赢得太轻松。” 第82章 巷战 建筑密集的石屋,构成了交错狭窄的巷道,两个纯攻击型选手,在不断的跑位和不断的交火中,将巷道打得尘土飞扬。 “咻——” “咻——” “砰!” “咣!” “枪林弹雨”声笼罩在巷道上空,偶尔有其他闯关者误入,立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扭头就撤。 关岚和探花当然没撤,他俩不光不撤,为了寻得最佳观战视角,还得一直跟着战场转移,刚换到一个屋顶,还没趴稳,又得继续到下一个屋顶,体力消耗不比底下打架的那俩人少,堪称史上最执着观众了。 不过战斗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底下二位一直没有面对面过,全程隔空交火,距离最近的时候也至少隔了一间石屋。 不是莱昂的问题。 是范佩阳的问题。 莱昂全程都在主动寻求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范佩阳一直在躲。 “砰——” 又一次空气箭射到巷子转角,转角后的人敏捷缩回去,空气箭擦着石壁而过,在石壁转角留下一道缺口。 一丝不耐划过莱昂眉宇,从对战开始就沉默着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和藏在转角后的人喊话:“我知道你想借巷子的掩护,来应对我的狙击,但是你一直这样和我周旋,得不偿失。” 转角之后,范佩阳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一半是跑的,一半是操控文具消耗的。他正酝酿着“再次转移阵地”,不料就听见了莱昂的喊话。 范佩阳有些意外,他以为莱昂是能动手绝不多说一个字的人,故而也很好奇,对方接下来的内容:“怎么讲——” 莱昂还真是没有对战中和对手交流的习惯,实在是倒计时一点点流逝,范佩阳又不正面应战,让他有轻微的不悦:“你一直在不断转移阵地,根本不正面和我打,消耗的不只是我的时间和体力,也是你自己的时间和体力。别忘了,你要做的不是保住自己颈环就成了,你还要抢我的颈环。” “多谢提醒。”范佩阳的语气听起来还挺真诚,“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战术执行上,而不是对手的。” 明显的挑衅让莱昂极快地眯了一下眼:“你的战术执行,就是在无意义的拖延战里消耗掉只有五分钟时效的宝贵防具?” 范佩阳给自己套的<[防]金钟罩>,除了最开始挡住了一次莱昂的攻击,后续完全没发挥任何作用,因为范佩阳一直在跑,莱昂一直在追,接下来的五分钟根本没有正经交过手。 “宝贵防具?”范佩阳不太认可这个评价,“三万而已,谈不上浪费。” 莱昂额角跳一下。 刚跳到临近屋顶的关岚和探花:“……” “组长,”探花小心翼翼出声,“我现在既想下去帮莱昂揍人,又想下去问范佩阳他们vip还缺人不,而且后一个念头好像有点超过前一个,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甜甜圈了?” 满怀愧疚的提问,没得到组长的回答,因为组长在朝范佩阳喊话:“你们vip还缺人吗?会下毒的那种?” 探花:“……” 本以为专注战斗的范佩阳根本不会理会场外提问,没成想男人还很认真地回复了:“缺不缺人,要唐凛说了才算。” 关岚打趣:“他是你们vip的hr?” 范佩阳:“他是我们vip的组长。” “你们定组长了?”关岚意外,更意外定了唐凛,“我还以为你们最终会靠武力值来定,没想到是靠智力值。” 范佩阳:“……” 他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范总这边陷入思索,莱昂那边则回眸一瞥,目光直视关岚,眉头微微收紧。 关岚瞬间抿紧嘴唇,沿唇线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嗯,懂,场外消音,关弹幕”。 排除场外干扰,莱昂忽然悄无声息靠近转角,在距离转角一米左右的时候,忽然一个箭步窜上去,转身就往转角后狙击。 “咻——” 巷子里没人,空气箭射空。 莱昂一怔,忽然觉得脑后有风,他猛地向右偏,锋利匕首贴着他的左臂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莱昂的瞬时反应不是“疼”,而是“思考”,或者说在做出“躲避动作”的那个刹那,他就开始思考了。 这么短的时间,范佩阳不可能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绕他身后,同样,也不可能真的跑出这条长长的巷子,唯二的可能,就是他要么藏在两边的某间石屋里,要么—— 莱昂倏地抬头看两边屋顶,反应之快,几乎是在被匕首划破手臂的同时。 范佩阳就在右边屋顶上,和他只是一个屋上屋下的垂直距离,像是没来得及逃走,又像是压根没打算走。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莱昂抬手,根本没有瞄准这个步骤,举起来就是三连击。 范佩阳一跃向前匍匐,闪躲得极快。 可空气箭更快,几乎是擦着他后背过去的,且三连击都在同一位置。第一支箭划破了他单衣,第二支箭划破皮肉,第三支箭则加深了这道伤口。 对战至今,这是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也由此证明了莱昂对战局的判断——只要他能拉近和范佩阳的距离,[中级狙击者]比较[懒人的福音ii]多出的那些优势,就会显现出来。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剩一个。 一直跑动着不愿意和他正面交锋的范佩阳,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停下来?他完全可以趁着和自己或者和关岚说话的间隙,继续跑远拖延时间。 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没有影响莱昂的攻击速度,在几秒的间歇后,他再次抬手,根本不给屋顶上的范佩阳再起身的时间。 然而这次他的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飞来的石块“啪”地打中。 还不是之前那样拳头大的小石头,而是结结实实一块石砖,目测至少七八斤重! 屋顶上的关岚和探花皆是一惊,他们先前以为范佩阳只能操控罐头,后来知道他的二级文具树已经可以操控匕首,现在又发现,他连操控的重量都和以前有了极大的突破。 范佩阳根本没有一下子拿出他的二级文具树,而是循序渐进,一点点释放。 敢在这样的战斗中这么玩,不仅需要心理稳定,更需要极度的自信。 莱昂整个手被砸得偏了出去,同时射击出去的“空气箭”随着一起偏到十万八千里,手腕更是先木后麻再剧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范佩阳起身,从屋顶上跳回巷子里,站在离莱昂七八米远的地方,平静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友好切磋”的对手。 “咻——” 一个极细微的划破空气的声音,莱昂刚觉出不对,那声音就停了。 莱昂像被什么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顶上探花一头雾水。 可关岚看见了。 一根细针停在莱昂右眼前,再进一点,就能刺破莱昂的眼球。 巷子里静下来,静到连观战的探花轻微不安地动了一下,衣服和屋顶的摩擦声,都显得极响。 终于,莱昂开口,打破死寂。 “你的针好快,我想不管换哪个闯关者在这里,都躲不过。” 他声音坦然,如果不是看这个场面,而是单听声音,谁也不会想到他正处于“生死关头”。 “对于别人,我通常会在这个时候进行情况说明,用作威胁,”范佩阳慢条斯理地陈述,“但对你,我想应该可以省略这个步骤。”说着,范佩阳象征性地朝莱昂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要,“颈环。” “你想让我主动摘?”莱昂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 “我不觉得你还有其他选择。”范佩阳的目光淡淡扫过屋顶上的关岚,又落回莱昂身上,“让人暂时失去意识的蛋糕,你们组长应该有。” “别急着帮我安排后路,”对于近在毫厘的锋利细针,莱昂视若无睹,只看范佩阳,“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范佩阳微微颔首:“说。” 莱昂:“第一个问题,你刚刚操控重石块打我的手腕,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的头?” 范佩阳:“你已经‘狙击’了,打头很可能来不及改变你的‘狙击方向’,那么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我中箭,你昏迷,我带着重伤去摘你的颈环。” 莱昂理解不了他的逻辑:“害怕受伤,所以连胜利都不要了?” 范佩阳也理解不了他的逻辑:“如果可以姿态优雅的获胜,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莱昂:“……” 上面的关岚、探花:“……” 范总win。 “第二个问题,”其实这才是莱昂最想知道的,“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用针?” 能一秒决定的战局,为什么要拖延到现在。 范佩阳静默片刻,道:“你把颈环给我,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莱昂淡淡挑眉。 围观的探花一脸懵逼,小声问自家组长:“都这局面了,什么时候回答有区别吗?” “当然有,”关岚盯着巷内,“因为莱昂不会乖乖交颈环,这场战斗也还远远没结束。” 莱昂不打算交颈环? 难道还有什么绝妙的反击招数? 探花一下子绷紧神经,随着自家组长一起看巷道之内。 同一时间,莱昂拒绝了范佩阳:“那就当我没问。我不会给你颈环,想要,自己过来拿。” 范佩阳定定看他,周身散发出危险的压迫感。 可那根针,依然停在莱昂眼睛前,一动不动。 “你是一个好的战斗者,但不是一个好的杀人者。”莱昂笑了,一字一句道,“你之所以不愿在一开始用这招,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做不到最后下杀手,而且僵持得越久,你的底线越容易暴露。” “也许我会例外一次。”范佩阳说。 “可以。”莱昂欢迎,“你要么让针扎进来,颈环就是你的,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和我徒劳僵持,僵持到最后,我们一起进终极恐惧。” 对峙半晌,范佩阳几不可闻一叹,像抱怨,又像吐槽:“不怕死的人最麻烦。” 莱昂赌赢了。 拿针扎别人眼球这件事,范总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上次靠气势吓唬了越胖子,这次同样的招数,在莱昂这里折戟沉沙。 说明什么? 果然还是丛越识大体,有前途。 第83章 洋葱型战斗者 不论是对战中的莱昂,还是观战中的关岚和探花,都默认眼前的战局之于范佩阳,正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状态,进,他下不去手,退,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通常人在这样的节点上,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想后路,都会选择再僵持一段时间,有的人甚至会一直僵持下去,就像莱昂先前说的,对峙到最后,大家一起进终极恐惧,这样的平局对于一个看起来已经不太可能取胜的战斗来说,也不算太坏的结果。 但范佩阳一分钟多余的僵持都没给。 就在说完“不怕死的人最麻烦”之后,他毫无预警抬眼,悬在莱昂眼前的钢针,骤然向下俯冲,深深刺入莱昂的小臂。 莱昂根本没预料到这变故,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气。 这不单是一根针,更是对手的态度——第一,战斗还没完;第二,谁说我不敢扎你? 莱昂咬牙把针拔掉,扔到空中一个瞄准射击。 “啪!” 细如发丝的针被空气箭钉着嵌进石壁,嵌得极深,别说再被隔空操控,就是想拿工具把它撬下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也就是说,这根针对于范佩阳,算是“废”了。 莱昂抬起头。 相隔数米的范佩阳,半个身影已隐进他身旁石屋的门内。这种以石屋为掩体的架势,看似偏防守,实则恰恰是积极应战的姿态。 不想输,也不要平局,范佩阳就是想赢——莱昂从对手的站位中,清晰读出了这条讯息。 就在他认清范佩阳态度的同时,又一个石块凌空飞来。 “咻——” 莱昂的精神力在这一霎,前所未有高度集中,几乎不用看,只凭借声音的方向,便抬手一射。 “砰——” 石块被击中正中心,立刻在空中四分五裂,成为数个碎石片,零散落下。 “我说过的,拖延战对你不利。”莱昂望着远处只露出半个轮廓的对手,一层层剥开这场战局的残酷真相,“你最大的弱点是不敢下杀手,而你文具树的最大弱点,是不能自行生产‘弹药’。从现在开始,我会用‘狙击’毁掉你所有的弹药,毁到你只能‘就地取材’。不过——”他看看脚下,又环顾四周,“这里好像也没有多少石块能供你取,至于这些石屋,以你现在的文具树,恐怕还不能直接凿壁拆墙。” 范佩阳听得很认真,越听还越投入,石门后仅露出的半张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等莱昂说完,都好像多了一丝生动:“我喜欢你的新战术,那就试试看。” 语毕,一块比之前都大都重的石头,又从同一个方向飞过来,直奔莱昂的脑袋。 “砰——” 莱昂射击,石头碎。 再一块。 “砰——” 莱昂再射击,石头再碎。 再再连着来两块。 “砰——” “砰——” 范佩阳操控下的“飞石”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莱昂的“空气箭”也越来越犀利。一块又一块石头在空中炸开,从起初炸成碎石块,到最后直接被射穿炸裂成碎片,在空中留下一簇又一簇的灰色粉尘。 上方全景视角的关岚和探花:“……” 你俩玩奥运会飞碟射击呢?! 对战形式让人迷惑,源源不断的“弹药”更让人迷惑。 “范佩阳哪来那么多石块?”探花想不通。 关键这一个石块接一个石块的攻击,用的还不是地上随便就能一脚踢飞的那种碎石,而是有一定个头和重量的石块,看着还真挺像哪里石屋被砸塌了的墙。 关岚起身,面向石块纷纷飞来的方向张望,目光很快停在某一点,脸色渐渐凝重。 探花见他神情不对,也跟着起身眺望。 然后他发现,不用眺望,因为关岚看的就是近处,就和他们这里隔了一条街。 好好的一条巷子,不知道被哪些闯关者们的激烈战斗波及了,如今成了一条废墟巷,两侧石屋无一幸免,不是坍塌大半,就是彻底成了废墟,断壁残垣,碎石满地。 简直是范佩阳天然的“弹药库”。 就废墟里那些碎石,莱昂把胳膊累折了也打不完。 但范佩阳是怎么发现那里可以利用的? “他刚才爬到屋顶上的时候看见的?”探花指的是范佩阳偷袭莱昂得逞,但同时也自己背部受伤的那时候,“运气也太好了吧。” 如果他没发现这片废墟,估计这会儿已经“弹尽粮绝”了。 “这可不是运气好。”关岚定定看着那片废墟,在巷内接连不断的石块碎裂声里,问探花,“你还记得莱昂刚才问而他没有答的第二个问题吗?” 第二个问题? 探花紧急检索记忆……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用针?】 他眼睛一亮,再看那片废墟,忽然觉得细思极恐:“难道……” 关岚知道自家组员想明白了:“嗯,这片坍塌的石屋,就是答案。” “不行,你还得让我再捋捋,”探花需要冷静,“意思是范佩阳没有在一开始就用针,是因为他预料到了莱昂根本不会被吓住,并由此推断出他会因为并不敢真正下手,而让战斗错失速战速决的机会,只能进入‘持久战’。那么他想打赢或者至少说在这场持久战里有打赢的资本,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弹药’,所以他在最开始只跑不打,跑到这里才第一次和莱昂面对面,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把战场引到这里?!” 关岚:“没错。” “不可能。”从头捋到尾,反而让探花更加不信,“范佩阳怎么知道这里有废墟?而且他怎么就能断定莱昂肯定不会被针吓退?这需要考虑的点也太多了吧。” “他怎么知道这里有废墟?”关岚歪头,“你别忘了,在跟踪我们之前,他有一个半小时时间在环形城里转悠。我如果是不能自行生产‘弹药’的攻击型文具树,我也会提前踩点‘弹药储备’,然后竭尽所能把战场拉到有利于我的地方。” 探花:“那莱昂不怕死呢?他怎么就能确定?” 关岚:“范佩阳不需要确定,他只需要评估出‘存在这种可能’,就可以在‘立刻用针’和‘到了弹药库附近再用针’之中,选择后者这个更稳妥的方案。” 探花听得头疼:“组长,你真觉得范佩阳想得到这么多吗?提前注意能当做弹药库的废墟,知道自己也是目标后临时改战术,考虑到钢针可能不奏效所以先留一手不用……这么打仗会秃头吧!” “你或许觉得难,”关岚说,“但对于洋葱型战斗者,这是本能。” “洋葱型?”探花发现自家组长这里总有奇妙的新知识点。 关岚视线转回巷道,目光落在石门后若隐若现的修长轮廓上:“就是剥了一层战术,还有一层战术,永远留着后手,永远不会让自己真正陷入绝境。” “……怎么听着这么玄幻,”探花半信半疑,“再多层的洋葱,也有剥完的时候吧?” “嗯,剥完的时候,就是他穷途末路的时候,”关岚说,“看莱昂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巷子里的“飞碟射击”还在继续。 探花看见莱昂的后背湿透了,黑t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他又去看范佩阳。 只有一个轮廓,看不清切实,但像他这样主动攻击,持续操控着石块飞来,体力只会比被动应战的莱昂消耗得更多。 关岚说,要看莱昂有没有本事剥完范佩阳的全部战术。 可探花总觉得,这已经是范佩阳的全部战术了。表面看,是撤了针,换了石块,可战局换汤不换药,还是“僵持”。如果他还有其他战术,何必继续耗在这里? 倒计时1:07:00 距离[人心恐惧]的考验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可范佩阳和莱昂的体力,已在极速消耗中,濒临警戒线。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凌空飞来的石块速度,肉眼可见地减慢,而莱昂的出手精准度和杀伤力,也比最初偏差了不少,虽然还是能每次击中,但却并非能次次击中红心,也不再摧枯拉朽地将石块粉碎,而是裂成两半居多。 这场战斗的结局走向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一方体力先耗尽,一方体力还剩一丝,于是后者赢;或者双方体力同时耗尽,于是肉搏,勇者胜。 是后者还是勇者? 半分钟后,已经屏息观战多时的关岚和探花,终于等来了答案。 凌空飞来的新石块,在被莱昂击碎之前,自己停在半空,然后直线落下,“咣”地掉在了距离莱昂右手边的石屋顶上,又顺着屋檐骨碌碌滚下来,“咣当”落地。 莱昂没敢在第一时间放松,又等了近十秒,再没等来新的石块,终于确认——范佩阳的文具树操控,中断了。 这样的中断有两种可能。 一,范佩阳的体力真的消耗光了,不足以再支撑文具树。 二,范佩阳假装体力耗光,实际有其他的阴谋。 莱昂飞快思索着这两种可能,并倾向第一种。因为他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也所剩无几了。在这样的战斗里,攻击者消耗的总量一定是大于防守者的,也就是说,哪怕范佩阳的s级体力高于他的s级,高出的那部分也都补到多出的攻击消耗里了。 第84章 S级体力 心里的各种念头,没影响莱昂的反应,在确认[懒人的福音]中断后,他立刻抬手冲着石门后就是“咻咻——”两连击。 门后的影子一下子缩回去。 空气箭带出的气流在门前划过。 下一秒,范佩阳猛然窜出,翻身上房,那叫一个敏捷,怎么看都是准备从房顶跑。 然而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狙击”,莱昂这次瞄准的是他的小腿。 “咻——” “扑!” 半个身子已经翻到房顶,就差腿还没收上来的范佩阳,在空气箭刺入皮肉的声音里,身体猛然一僵,右小腿上明显出了一个小的血窟窿,就像中箭又拔掉了之后露出的伤口,汩汩冒血。 但在下个瞬间,范佩阳依然把腿收了上去,就像没感觉到疼似的,上房就跑。 “空气箭”是气流杀伤,它造成的伤害和真的弩丨箭没有区别,甚至因为没有真实的箭在伤口那里堵着,中了“空气箭”之后,伤口的流血情况会更严重。 莱昂是打算用这一箭直接终结范佩阳的“行动力”的,这跟没事人似的继续上房是什么钢铁身躯! 从莱昂的角度看不到范佩阳上了屋顶之后怎么跑的,但从同在屋顶的关岚和探花的角度,却看得清清楚楚。 范佩阳的速度根本没因为小腿受伤而有丝毫减慢,如果不是一路留下的血迹,还有他少了一丝潇洒多了一丝倔强的背影,根本不会想到这人已经受伤。 莱昂也翻身上房,看都不看这边的自家甜甜圈,直接朝范佩阳追过去。 探花激动地起身:“是不是要分胜负了?” 关岚:“文具树都操控不来了,你说呢?” 探花:“那我们现在?” 关岚:“追啊。” 就这样,三个甜甜圈和一个vip,在环形城的屋顶上展开了追逐战。 范佩阳这次的逃跑路线再没什么章法,就是哪个屋顶方便跳,便跳到哪个屋顶,一路狂奔就是了。 关岚和探花追在后面,眼看着那片废墟离自己越来越远,关岚和自家组员道:“看来他是真的没体力了。” “肯定的,”探花说,“他要是还有体力操控文具树,怎么可能放弃‘弹药库’。” “不过——”关岚转了话锋,“再这么追下去,莱昂的精神力和体力估计也要耗尽。” “那就甩开膀子肉搏呗,”探花说到这个来劲了,“莱昂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见鬼的关卡世界如果不用文具树,就让人赤手空拳硬干,莱昂那实力就是一拳超人!” 关岚:“……” 他怎么没发现自己组还有一个莱昂的隐藏迷弟? 倒计时1:02:00,追逐战结束。 因为莱昂射中了范佩阳第二条腿。 高大的男人一个踉跄,险些单膝跪在屋顶,但最终还是把身形稳住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厉害,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下颚,又滴落在石头的屋顶。 莱昂停在他身后,距离三米,气喘吁吁,黑t已经全部贴在身上,并不比他轻松。 “认输吧。”他说。 范佩阳极缓慢地转过身,每动一下,小腿上钻心的疼都要更加剧烈。 可他的脸上,除了锁紧眉头,再无其他表情,声音也依旧沉稳:“想要颈环,自己过来拿。” 这场景仿佛是不久前,范佩阳用针威胁莱昂的重现。 只是角色对调了。 现在是莱昂朝他举着手瞄准:“我不需要过去,再多补几箭,你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休克。” “可以,”范佩阳欣然接受,“补吧。” 莱昂:“……” 范佩阳脱掉上衣,“嘶拉”扯成两段,慢条斯理蹲下来,分别绑在左右腿的伤口上,绑紧,止血。 绑好后,他又缓缓起身,从头到尾,没受到来自莱昂的任何阻止。 “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范佩阳微妙地看了莱昂一眼,“就是你和我的弱点一样。” 莱昂几不可见地轻皱一下眉。 “你一直只射击我的腿,因为你也没办法下杀手,”范佩阳说,“所以你赢不了。” 莱昂微微摇头:“你漏掉一件事,”他回头看一眼正朝这边赶过来的关岚、探花,“我们带着治愈幻具,你休克,我拿颈环,然后你被幻具治愈,我告别心理负担。” 这话近乎把范佩阳逼到了死胡同。 可万没料到范佩阳自己点了头:“你敢下手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毕竟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我这么高的思想境界……” 探花跟着自家组长赶过来,正好听见他俩对话的最后一回合。 莱昂已经把残酷事实摆得很清楚了,可范佩阳话里话外明显要有转折,难道真像自家组长说的,范佩阳还有后手?还能再剥掉一层洋葱? “所以?”莱昂也在等着范佩阳的后话。 “所以,”范佩阳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告诉对方,“我要等你的体力和精神力都耗光,才真正和你面对面。” 莱昂紧紧盯着他:“现在是你耗光了,我还有。” 范佩阳似笑非笑,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你有,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莱昂心里一惊,第一次去看自己瞄准着范佩阳的指尖,是真的在轻微颤抖。 “长时间射击,追逐,再射击,再追逐,你的体力消耗远比你所以为的要大得多。”范佩阳说,“我一开始就是体力s,我太清楚刚到s级的体力是怎样的储备量了,以我的消耗来推断你的消耗,我敢说,你现在的体力百分百已经见底。” “是见底了,”莱昂面色不动,用另一只手握住狙击手腕,颤抖一点点稳定,消失,“但是再给补一箭,足够。” “我说了,”范佩阳语调微微上扬,胜券在握般的挑衅,“你可以试试。” 莱昂集中最后一点精神力,瞄准范佩阳胸膛,避开心脏,气流凝聚指尖。 “咻——” “咻——” 同时响起两个划破空气的声音,可莱昂确定第二个声音才是自己的空气箭! 还没等他细想,就见两块护心镜大小的石板有如神助般飞来,直接拼在一起挡在了他的胸膛前。 空气箭“砰”地射在其中一个石板上。 杀伤力早不如最初的空气箭,只在石板上留下一个小坑。 莱昂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还有体力……” 范佩阳云淡风轻:“你的体力s,是体力只能到s,我的体力s,是最高等级只有s。” 话音未落,悬在他胸前的两块石板骤然调转方向,直接朝莱昂的脑袋拍过去。 不远处的探花瞪大眼睛,都到这个时候了,范佩阳竟然还能把石板操控出这种攻击速度?! 震惊的同时,他更担心莱昂,这要拍上去,晕菜是肯定的。 莱昂躲不开,也根本再狙击不出空气箭,索性双手护住头,生生用手臂扛下了石板的撞击。 两下撞击叠在一起,“咣”一声闷响,听得关岚和探花都心惊肉跳。 下一秒,碎石板落地。 仍旧保持着双手护头姿势的莱昂,突然浑身一震,护着头的一只手不知为什么,放下来去摸脖子上的颈环。 就在他放下手的一瞬间,一个新的石块不失时机飞过来,转朝他露出破绽的脑袋飞速一击。 莱昂晃了又晃,瘦削身影终是倒下。 他的晕眩和昏迷看似因为最后一击,追其本源,却是来自体力和精神力的巨大透支。 范佩阳同样身心俱疲,但他还是撑着最后一分力,忍住腿上的剧痛,缓步来到莱昂面前,弯腰,轻巧扯下对方已闪烁震动的颈环。 这厢范佩阳颈环到手,原地坐下,调整呼吸,回血回蓝是不可能了,等下还能站起来就不错,这会儿主要是缓解些许体力和精神上的疲惫。 那厢关岚、探花第一时间奔到莱昂身边,先去看他的脖子,因为范佩阳的最后一击能成功,就是因为好端端护着脑袋的莱昂,突然伸手去摸脖子。 果然,莱昂的脖子上扎着一根针。 不深,不是要致命或者攻击的架势,只是想让被扎者疼。 莫名其妙疼一下,就拿手去摸,是人的本能,范佩阳计算好的。 “你怎么这么多阴谋诡计!”探花看着关岚把针拔掉,心疼死自家队友。 “兵不厌诈。”对于探花的指责,端坐得跟得道高僧似的范总,一点没愧疚。 关岚开始查看莱昂整体的身体情况,以便选择最适合的治愈性幻具。 探花则在骂完一句后,稍稍冷静下来了,然后觉出不对:“等等,你既然还有体力,之前跑什么?你要不跑,腿上也不会挨两箭。” 范佩阳只想清清静静恢复点体力,被探花吵得脑袋疼,索性和盘托出,用战术买他闭嘴:“我是有体力,可莱昂剩得不多了,如果他先察觉自己体力不够,一定会改变打法,这就是个变数,而在我的战术里,变数是最要避免的。” 探花就看不上他这霸气侧漏的样:“你有什么战术啊,别故弄玄虚。” 范佩阳:“让他耗尽体力和精神力,就是我的战术。而战术执行的关键,是要让他相信,我的体力和精神力耗尽,在他之前。” “为什么?”探花没懂,既然范佩阳有绝对高于莱昂的体力硬实力,为什么还要这么迂回,直接硬杠不就行了? 范佩阳半睁眼,瞥探花一下:“因为莱昂没你这么傻,他但凡意识到自己的体力耗不过我,就会立刻改变战术,我刚说过了,他的改变会影响我的原计划。” “……”傻就傻吧,探花现在就想知道真相,“所以你提前跑,腿上还挨两箭……” 范佩阳:“提前跑,是让他怀疑我体力耗尽,腿上挨空气箭,是把‘怀疑’变成‘确认’。” 探花:“你用不用这么豁得出去,腿不疼吗!” 范佩阳:“还好,一切为营造真实感服务。” 探花:“你也可以靠演技啊!” 范佩阳:“麻烦。” 探花:“……” 这是什么魔鬼战斗逻辑! 探花单是听范佩阳讲这些,就心累,可想而知真正被这些战术套上的莱昂,有多让人心疼:“你所做的一切,都在给莱昂编织一个幻觉,就是他要赢了。” 范佩阳:“人在看见胜利曙光的时候,也是防御意识最弱的时候。” 探花不死心:“假如,我是说假如,莱昂识破了你的诡计呢?” 范佩阳:“那就换新战术。” 探花:“什么新战术?” 范佩阳重新闭上眼,继续凝神调息:“这就说不准了,要依据当时的情况而定。我的体力剩多少,莱昂的体力剩多少,时间剩多少,彼此的受伤情况,周围什么地形,你们当下的观战情绪,以及最后出手帮莱昂攻击我的概率有多少,都在新战术的考量之内。” “……行,我就当你能考虑到这么多,”探花还就不信了,“你能确保新战术一定成功吗?” “当然存在暂时失败的可能,”范佩阳说,“所以我很大概率会将战场带到神庙附近,必要时候,引入其他不明真相的闯关者搅局,乱中再找新战术。” 探花:“……” 他算是看明白了,范佩阳战斗的终场哨声就一种,范总win。没win,你就得继续和我打,打到天长地久,打到海枯石烂。 洋葱型战斗者? 这他妈分明是千层酥! 第85章 窄巷相遇 随着治愈系幻具的光芒笼罩下来,莱昂手臂的划伤迅速愈合,同时人也渐渐苏醒。 关岚点击手臂退出<文具盒>,抬头,发现范佩阳已经起身。 范佩阳的外套在战斗前就脱掉了,内里单衣又撕下来包扎了腿伤,所以此刻穿着一条长裤打赤膊,线条漂亮的肌肉和精壮的腰身,一览无余。 关岚看了几秒,再低头戳两下自己软趴趴的胸膛,生气。 不过作为草莓甜甜圈的一组之长,他还是暂时收起对高大威猛的怨念,喊住了范佩阳:“喂,你这就走了?” 并不算轻的腿伤还是给范佩阳造成了一些困扰,他正考虑要不要进一步处置,就听见了关岚的声音。 “还有事?”他回头,视线扫到刚苏醒的莱昂,懂了,“需要工伤费?开个价吧。” 关岚:“……” 这种开口闭口都是钱,偏偏还特有气场,一点不让人觉得庸俗,甚至打着赤膊也能把空气穿出西装感的奇男子,到底是哪个星球的生物! “我想说的是——”关岚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晰,努力压下满心槽点,以便让笑容显得更灿烂真诚,“你要不要来甜甜圈?” 范佩阳微微偏头,对这个突然的邀约有些意外。 关岚没有口若悬河的游说,只有一针见血的直接:“你值得更强力的团队和伙伴。” 范佩阳摇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我不喜欢被人领导。” 关岚蹙眉:“我再确认一下,vip的组长是唐凛?” 范佩阳:“没错。” 关岚:“你刚说过你不喜欢被领导!” 范佩阳:“哦,唐凛例外。” 关岚:“……” 刚把伙伴扶起来的探花,一下子捂住莱昂耳朵——狗粮不利于伤口恢复。 硬实力不行,关岚就只能换砝码了,垂眼睛看看范佩阳的腿,缠着伤口的单衣已隐约渗出一点红:“为什么不用幻具?” 范佩阳的视线随他往下,落在自己简易包扎的伤口上,沉默没作答。 “不是挥金如土吗,连几个治愈性幻具都没买到?还是……”关岚戏谑地抬眼,“都给唐凛了?” 范佩阳迎着他的调侃,不仅没躲,盯着关岚的目光反而越来越有深意。 “……”关岚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蹙起,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需要太珍稀的,随便一个能初步治疗伤口的幻具就行,”范佩阳大大方方提要求,“开个价吧。” 前后没两分钟,关岚被要求开两次价了:“你的人生里除了钱,就不能谈点别的?” 范佩阳虚心请教:“比如?” 关岚:“比如你加入甜甜圈,我就帮你治伤,不单治这次,以后你受伤都可以得到及时治疗。” 范佩阳敛下眸子,拇指轻轻摩挲下唇,似在认真思索。 关岚小脸一亮,这是动摇了? 范佩阳放下手,抬眼:“我还是喜欢单纯的金钱关系。” 关岚:“……” 那你刚刚想那么久! 不知是看出了关岚的潜台词,还是为以后铺路,范佩阳难得解释说明:“我在想,你敢打这样的包票,手里的幻具一定只多不少,下次如果我收不到满意的幻具,可以来找你聊聊。” 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死乞白赖发送入伙邀请,就没劲了。 “甜甜圈不是商店,甜甜圈也不缺钱,”既然没可能成为自家组员,关岚也就公事公办了,“想要幻具,自己去找。” “不缺钱……”范总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方案,“那我拿文具和你换。” 关岚乐了,想也不想就摇头:“你身上连个治愈幻具都没有,我不觉得还能有什么珍稀文具,值得我一换。” 范佩阳气定神闲:“特殊文具也不值得?” 关岚一愣。 探花和莱昂早已起身,听了半天二人对话了,一直没太当回事,此刻也颇为意外。 特殊文具可比幻具稀缺得多,不仅是文具效果强大,文具的获得更是可遇不可求。 范佩阳没那么多时间等着甜甜圈们消化信息,直截了当:“一个<[特]我是vip>,换你两个治愈幻具,你不亏。” “‘我是vip’?”探花太过惊讶,情不自禁出声。 范佩阳记得甜甜圈当时是先进的地铁口,后来他们进去了也只告诉对方用的是<[特]我是vip>,但并没有讲这个文具的具体效果,比如会有一束追光,会形成水晶一样的封闭走廊等等,思及此,便开口道:“这个文具在使用后会……” “不用过多讲解,”探花打断他,神情复杂,“我们虽然比你们早进了地铁口,但通过你们四个戴着墨镜进来的登场造型,也大概能脑补你们是怎么在外面走红毯拉仇恨的。” 范佩阳立刻收声,落得清闲。 “也就是说,”关岚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当时手里有五个<[特]我是vip>?” 范佩阳点头:“嗯。” 关岚:“谁给你的?” 范佩阳:“地下城收的。” 关岚:“上面下来的闯关者?” 范佩阳:“如果地下城里绝对没可能获得这个文具的话,应该是。” 关岚:“多少钱一个?” 范佩阳:“三十万。” 关岚:“……” 莱昂:“……” 探花:“……” 一个三十万,五个一百五十万,组长你为什么要问! “叮——” 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特]我是vip>落入关岚<文具盒>,与之相对,范佩阳收获<[幻]妙手回春>和<[幻]大病初愈>。 范佩阳解开绑腿的单衣,将后者用到了自己身上。 伤口迅速止血,愈合,但疼痛感依然残留大半,十分准确地维持着“初愈”的状态。 不过这种单纯的疼痛,范佩阳就无所谓了,迈步走到房顶边缘,他利落一跳,稳稳在巷子里着陆,小腿的疼痛感恒定维持在一个水平,没有因此加剧。 “范佩阳,”关岚趴到屋檐边上,他和探花、莱昂的[人心恐惧]考验至此结束,现在无事一身轻,便有了优哉游哉聊天的心情,“你拿一个特殊文具换两个幻具,不觉得可惜吗?幻具常有,特殊文具可不是。” “没什么可惜的。”范佩阳弯下腰,捏起被血浸透而粘在腿上的裤管轻轻抖了两下,松手,裤管又贴到了腿上,皱眉盯了两秒,索性放弃,直起身,“文具是好文具,但只剩一个,就鸡肋了。我能进入的闯关口,就一定可以带唐凛进去,如果我们都进不去,我也不可能放唐凛一个人用文具进去独闯。” 关岚举起小手:“容我提醒一下,你们vip好像还有一个竹子和一个南歌。” 范佩阳:“同理可推。” 关岚:“……” 在意的人就是“唐凛这样唐凛那样”,其他人就是“同理可推”,这差别待遇真实得让人流泪。 屋顶上的三个甜甜圈,吹着小风,惬意目送范佩阳走远。 范总行走如风,一点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样,即使打着赤膊,背影依旧给人一种别样的不羁和潇洒。 “唉,”探花无不羡慕地叹口气,转过脸幽幽看自家队友,“我什么时候能练出来这身材啊……” 莱昂正在脑中“复盘”和范佩阳的对战,以便吸取经验教训,见队友看过来,只得暂时中断,给队友一个礼节性回应:“欢迎加入。” 探花懵逼:“什么?” 莱昂虽专注在“复盘战斗”,也没漏掉队友的话:“不是想要锻炼吗,欢迎加入我每天的‘腹肌撕裂者’训练。” “不、不用了,”队友每天地狱式训练的身影咻咻咻地在探花脑海闪过,他艰难咽了一下口水,“你加油就行,我还是这么凑合活着吧。” 未免莱昂再发邀请,探花赶忙去找关岚转移话题,却见自家组长正警惕地四下望。 他心里一紧:“怎么了?” 关岚眉头皱起:“总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啊?”探花立刻把目光投射到下面的街巷搜寻。 莱昂也警觉起身。 “别找了,”关岚又品了一会儿,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应该是跑了。” “肯定是看出来我们发现了,”探花撇撇嘴,“就是不知道什么人,按理说咱仨的颈环都没了,不应该再有人盯我们啊。” “未必是盯我们,”关岚回忆一下,“在莱昂和范佩阳战斗的时候,我就有两次感觉不对,估计那时候他已经在周围了,说不定还是一路跟着我们转移战场呢。” “这么执着?为谁,范佩阳?”探花说服不了自己,“范佩阳是莱昂的目标啊。” “那就不知道了,”关岚耸一下肩膀,“也许是我神经过敏。” 真有人盯梢也好,神经过敏也罢,反正和现在的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探花重新松弛下来,更在意另外一件事:“组长,你是真想拉范佩阳进甜甜圈?” 关岚安静半晌,心里的可惜和失望,第一次浮现在脸上:“嗯,真想。” 这不是自家组长第一次拉人,在地下城的时候遇见不错的闯关者,关岚也同样发出过邀请。但通常就是说一嘴,爱加入加入,不爱加入拉倒,像对着范佩阳这样又讲道理又拿幻具诱惑的,从前绝对没有过。 更别说被拒绝之后,那溢于言表的失望。 探花还真没见过,谁能让关岚在意成这样:“组长,你是不是有点高看他了。对,他是战胜了莱昂,但也是因为他和莱昂正好都是远程攻击型文具树,所以最后才拼到了体力,如果他遇见的是你,根本轮不到拼体力,分分钟就中毒倒地嘴唇发紫了。” 关岚摇头:“不是看现在,”他望着范佩阳消失的方向,前所未有的严肃,“探花,范佩阳现在的武力值,还远远没到他的极限,未来……等到他的文具树彻底发威的时候,再结合他的战斗天赋,才是真正的恐怖。” 同一时间,环形城某处死胡同。 一个一米九的壮汉,背靠死胡同墙壁,盯着悬在眼前的钢针,欲哭无泪:“大哥,你要钱,我给你钱,要文具,我给你文具,你扒我衣服算怎么回事儿啊……” 赤膊上身的范总,优雅吐出倒计时:“三、二……” “我脱,我脱!”壮汉哭丧着脸脱掉版型利落的夹克,一边脱,一边字字泣血地叮嘱,“这是进关卡之前,我在购物区新买的,你对它好点儿……” 倒计时00:37:00,环形城某隐蔽小巷。 唐凛在狭窄的巷子里抬头,总算能远远看见神庙的一点点庙尖了。 他跟何律战斗的地方在环形城边缘,简直是整个环形城和神庙直线距离最远的几个点之一,于是拿到颈环后,他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避开其他闯关者并尽快抵达神庙”上。 过程大致顺利,就是“尽快”没做到。 现在仍有不少闯关者散落在环形城里,基本都是自己的颈环仍在,但还没拿到目标的颈环,于是只能在环形城里搜寻。 截至目前,唐凛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目标,这就意味着每一个遇见的闯关者,<小抄纸>里翻出的目标照片,都可能是他。 这种情况下赶路,顾忌就多了,远远听见人声,他都要重新绕路,一番折腾下来,才终于顺利抵达这条小巷。 远处神庙露出的一点庙尖,总算让唐凛的漫漫路途,望见一丝曙光。 抬手看一下倒计时,时间还算充足。 就是不知道范佩阳、竹子、南歌都怎么样了。 老话讲,说曹操,曹操到。 唐凛不知道原来在心里想也不行,因为他刚一惦记范佩阳,就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凛。” 匆匆赶路的脚步骤然停住,唐凛回身,看见范佩阳从巷子那头走来。 他上身打着赤膊,只穿一条长裤,小腿处还有破洞,像是被利器穿透过。 第86章 破绽 “你受伤了?”唐凛快步迎过去,走近后第一时间低头看范佩阳的腿,裤管的破洞周围已经被血迹浸透了一片,看得他直蹙眉,“甜甜圈还是其他人?” 范佩阳和他分开,是去跟踪莱昂、探花、关岚的,现在人回来了,上衣失踪,下衣狼狈,还带着伤,三个甜甜圈怎么想都是第一嫌疑人,但毕竟还有个视范佩阳为目标的闯关者在环形城里漂着呢,所以也不能完全排除第三方。 “莱昂的[中级狙击者]。”范佩阳直接点名,但也不忘替甜甜圈说一句,“他们没三个一起上,我和莱昂一对一。” 唐凛挑眉,能主动提这话茬,看来是:“赢了?” 范佩阳从裤子口袋里勾出一条颈环。 唐凛点头,视线重新落回到他的腿:“你把裤脚推上去,我看看伤口。” “没事,已经愈合了,”范佩阳实话实说,“我拿<[特]我是vip>换了关岚两个治愈性幻具。” “换?”以物易物可从来不是范佩阳的首选,唐凛一过脑子,就明白了,“你想直接买,甜甜圈不卖是吧。” 范佩阳轻耸一下肩膀,算默认,然后问:“你这边怎么样?” 唐凛抬手一指自己的脖子。 范佩阳仔细去看,这才发现,他戴着两个颈环,因为堆叠在一起,所以不明显。 “拿到就好,”他沉声道,“我们抓紧时间去神庙。” 环形城的光线,一直维持在一个明亮度尚可,但又好像很快就要步入昏暗的微妙状态里,类似现实世界的黄昏,只是色调没有夕阳那么浓烈。 唐凛和范佩阳在窄巷中疾行,不知是不是唐凛走得太快,范佩阳几次三番落到后面,每回身边一空,唐凛就要停下来回头,不客气地催上两句,似乎非要“并肩而行”才能显出vip的团结和默契。 就这么走走,等一下,再走走,再等一下的赶路中,唐凛忽然想起什么,冷不丁问范佩阳:“你怎么会从这边过来?” 范佩阳脚下一顿,微微挑眉,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没听懂。 “你不是跟踪甜甜圈去了那边吗,”唐凛问得更具体,“怎么又从这边过来了。” 一个在神庙后方,一个在神庙前方,如果把环形城以神庙为中线,分成上下两个半圆,等于范佩阳去了北半球,最后却是在南半球这边出现喊住了他,这路线就神奇了。 “我和莱昂打的巷战,”范佩阳解释道,“如果不是莱昂体力不支,我们的战场应该能在整个环形城流动一遍。” “也就是关岚没动手,”唐凛随口调侃,“他要是帮莱昂,估计你早被毒翻了。” 范佩阳不否认,但坦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唐凛似有若无瞥他一眼,像是不经意,又像意味深长。 范佩阳捕捉到了:“怎么?” 唐凛摇头,视线再度落到他染血的裤腿上:“为什么两条腿上都有伤,还都是差不多的位置?以你的习惯,被狙击中第一次,第二次一定会有防范,就算再被打中,也不该是相似的地方。” “我故意的,”范佩阳说,“两次都是,为了让莱昂信我体力耗尽。” “故意的?”唐凛眉头深深皱起,本能的担心,让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微微提高,“你就没想过可能失血过多休克?没想过万一关岚不同意和你换文具呢?你这种效率优先不顾风险的……”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不是突然遇见了什么外力,就是唐凛自己,忽然打住了。 老老实实听训的范佩阳,被这急刹车闪了一下,转过头看他:“嗯?” “你这么光着,不冷吗?”唐凛忽然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范佩阳低头看自己腹肌一眼,很认真地强调:“还有一条裤子。” 唐凛的好奇心完全没得到满足:“莱昂不是远距离狙击吗,你俩打巷战,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有肢体接触吧,怎么就把衣服打没了?” “外套是战前脱的,不然影响身手灵活性,”范佩阳说,“单衣是后来扯开绑伤口止血了。” “这个解释就比较合理了,”唐凛点点头,“打架之前先把外套脱了,是你的优良传统。” 这话也听不太出是赞许还是揶揄,范佩阳聪明地保持沉默。 “不过我几乎避开了所有闯关者可能出现的路,才选中这么一条小巷,也能被你遇见……”唐凛轻笑着摇头,仿佛是觉得不可思议。 “缘分吧。”范佩阳低声呢喃,不像回答唐凛,更像自言自语。 但唐凛还是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他赶路的脚步毫无预警停住,侧头看范佩阳,眉心微皱,流转的目光里,意味不明。 范佩阳也停下来,没用任何铺垫,直接提了战斗前的那段插曲:“刚才关岚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他给了四个选项,a.普通伙伴;b.我喜欢你;c.你暗恋我;d.我俩搞地下恋。” 唐凛敛着眸子,似乎在下意识躲着范佩阳的视线。 范佩阳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唐凛询问,只得自己接:“我说我想选cd,但正确答案是a。” 唐凛的头更低了,范佩阳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见后颈,在黑色颈环的衬托下,皮肤愈发显得白皙。 范佩阳轻轻抬手,目光温柔,看起来就像情不自禁想去抚摸。 唯一和整个场景画风不太符的是,他手间无声无息多了一把短刀。 温柔的手上朝唐凛后颈落下,速度一瞬间变凌厉,连同刀锋的寒光! “咻——” 凌空飞过来一道黑影。 范佩阳还没看清是什么,整个人就被黑影扑倒,“咣”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他顾不得疼,倒地的一瞬间就本能地拿短刀乱捅。 扑着他的黑影一下子散成黑雾。 范佩阳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真是夜游怪?” 这话听起来就像他知道唐凛会用出什么文具树,但真等自己亲身体验了,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唐凛向后撤一步,同倒地的男人拉开些许距离,而后长长舒口气,真情实感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动手了。” 范佩阳——不,或许应该叫祁桦更合适,利落从地上起身,仍是范佩阳的样子,但眼底的光从唯我独尊的霸气,慢慢变成城府极深的阴险:“你早就发现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飞快回忆赶路的细节,他数次故意落到唐凛后面,可对方每次都会第一时间发现,并回头等他,不是他不想下手,是唐凛根本没给他机会,难道说那个时候已经…… “你的破绽太多了,”唐凛脸上仍挂着调侃的轻松,声音却已经慢慢冷下来,“如果我都说出来,怕打击你对自己文具树的信心。” 他和假范佩阳赶路这么长时间,如果是一次性文具,早应该失效了,可眼前的人依然顶着范佩阳的脸,那就只能是文具树了。 “我倒真挺想听听。”祁桦抱起双臂,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唐凛看着面前依然保持着范佩阳模样的“不明身份者”,目不转睛地看,依然没在外貌上找到任何破绽,以至于他偶尔还会晃一下神,产生正在看着范佩阳的错觉。 就像刚刚赶路,明明知道是冒牌货,可说着说着话,他就不知不觉地把对方当成范佩阳去关心,去担忧,甚至真情实感地生气……这种控制不住的下意识,才是最恐怖的。 好在,每次唐凛刚陷进去,就能被眼前这位“范总”拙劣的演技拉回温暖的阳光里。 都有哪些破绽? 既然对方这么勤学好问,唐凛也不吝啬在线教学:“衣服,说话,眼神,没一个对的,下次你如果再想伪装成谁,最好提前做一下人物小传+性格分析。” 衣服?说话?眼神? 后两个暂且不提,第一个祁桦就不信:“范佩阳和莱昂战斗的时候,我全程都在,如果他不是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会特意搞这么个打赤膊的造型?”他冷笑着哼一声,“你或许从某个我不清楚的细节,识破了我的伪装,但也不用装作上帝视角。” “我相信战斗的时候范佩阳是这个样子,”唐凛点头,微笑,“但我也相信,你肯定没跟到他离开。” 祁桦的眼神闪了一下。 唐凛笃定道:“如果你跟到他离开,不出五分钟,就会发现,他一定刻意去找有闯关者的地方,然后挑一个身高体型相仿,审美品味不超过容忍底线的,打劫。” “打劫衣服?”祁桦皱眉,怀疑唐凛在玩儿他,一个闯关者抢到颈环了,不去神庙交差,特意冒险拦截其他闯关者,还一不要钱二不要命,就为一身衣服,这是正常人的逻辑? “这就是我说的,你没做性格分析,”唐凛真诚地替他遗憾,“如果做了,你就会清楚,在范佩阳的世界里,效率是第一,体面是第二,其实他应该更想回到战斗开始的地方,找自己的外套,但那样太浪费时间,所以为了迁就效率,只好就近打劫。” 视线僵持良久,祁桦皮笑肉不笑:“反正范佩阳不在,你怎么说都行。” “不是我怎么说,是你怎么说。”唐凛继续,“穿的不体面,是你第一个错误,没有惜字如金,是你第二个错误……” “我说‘也就是关岚没动手,他要是帮莱昂,估计你早就被毒翻了’,你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回答我都替你尴尬……” 祁桦的脸都僵了,但还嘴硬:“据我观察,你的这位伙伴,就是这么装逼。” “装逼不等于油腻,而且没实力才叫装逼,有实力叫……”唐凛思索好半晌,斟酌出四个字,“客观陈述。” “……”祁桦努力忽略掉对方已经偏到太平洋的心眼,凭意志坚持着求知欲,“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客观陈述’?” 唐凛模拟范佩阳的口气,对于“如果关岚帮莱昂,你早就被毒翻了”这种挑衅言论,给出官方标准答案:“我倒希望他能出手,一场能摸清两个对手底细的战斗,比单纯的抢颈环,回报率高多了。” 祁桦:“……” 他现在好像能理解唐凛之前说的“想打人”了,而且他还想跟着打,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道关岚出的选择题。”唐凛的声音忽然有些许缓和,眼里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个我应该感谢你,因为换成范佩阳,他一定绝口不提。” 衣服,说话,眼神,破绽三兄弟。 现在就剩下眼神了。 祁桦:“眼神有什么问题?” 唐凛:“眼神不对。” 祁桦:“……” 唐凛:“……” 祁桦:“这就完了?” 唐凛也想一条条给他列出来,但组织了半天语言,失败:“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祁桦轻嘲地扯了扯嘴角,“看来我的‘含情脉脉’还不够。” “你太低估自己了,”唐凛神情自然,“你不是不够,是‘含情脉脉’得过分了。”自然里,还有着真诚的苦恼,“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非要和你并肩走,不给你下手的机会,后来却要主动给你制造机会吗?” 祁桦懵住,他的思路一直被唐凛带着走,根本没时间去想,现在被反问,才意识到,对啊,唐凛前后的举动分明矛盾。 不等祁桦问,唐凛自己答了:“之前不给你机会,是希望能避免和你动手,想着也许到了神庙,你就放弃了,但是……” 这里有个转折。 “你后面实在有点过了。” 唐凛现在想来,还觉得心累,又是“缘分吧”又是“含情脉脉”又是“关岚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 “你的戏太多,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和你对戏的搭档很辛苦。” 祁桦:“……” 还乡团水世界组长祁桦,用[画皮]闯过了地下城,行走了水世界,伪装闯关者无数,不是第一次被人识破,却是第一次被人打着脸说,你的伪装漏洞百出,破绽满布。 “咻——” 熟悉的黑影再度窜来,祁桦一激灵,刚想动手,却发现黑影没扑自己,而是落在了唐凛脚边,坐姿威风,两个尖尖的耳朵却时不时动一下,顽皮又乖巧。 祁桦第一次看清黑影的轮廓。 是狼。 唐凛蹲下,一边温柔地摸着狼影的头和后背,帮他顺毛,就像战前的鼓励,一边和呆怔中的“不明闯关者”说:“动手之前,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祁桦知道情势不妙,自己该立即撤,却又耐不住好奇,脚依然在原地扎根。 唐凛又蹭了蹭狼影的头,这才缓缓起身:“我先前说的那些错误,哪怕你一个都没犯,我也知道你不是范佩阳。” 不可能。 祁桦心里直接冒出这三个字。他一共也没和唐凛同行多久,说的话都要被他逐字逐句分析完了,做的事也已经被他一件一件掰扯清了,还能有什么? “你拿一个特殊文具换了关岚两个治愈幻具,”唐凛忽然发问,毫无预警地把对面的人重新带入范佩阳的角色,“你治腿伤用一个,剩下那个呢?” 祁桦猝不及防,愣在那儿好半天,才顺着唐凛的语境回答:“在我的<文具盒>里。” 这波回复在祁桦看来,没任何毛病,甚至唐凛这个问题,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 可是唐凛摇头,摇得很嫌弃:“错。如果是真的范佩阳,会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把剩下的治愈幻具给我,强制性赠予,愿不愿意都必须接着。” 第87章 画皮 整个环形城的光线突然暗下来,就像终于走过了黄昏的最后临界点,一刹,天就黑了。 与此同时,得摩斯的声音在所有尚未进入神庙的闯关者心里响起—— “距离[人心恐惧]考验结束只剩二十分钟,还没抢到颈环的,要抓紧了哟~~” 他心血来潮模拟了猫头鹰机械音的语气,却只有一成相似,因为作为客观提示音的猫头鹰机械音,再恶意,再戏谑,也只是一个传声工具,你听不到它背后有任何“人格”。 可得摩斯有。 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几乎要从声音里面突破出来,扇到你脸上了。 毫无预兆的天黑+心内提示,让唐凛有瞬间的分神。 但这变故对于一直忌惮着狼影、算计着退路的祁桦,简直是天赐良机。 就在得摩斯话音刚落,“哟”的尾音还在每个人心底盘旋之际,仍顶着范佩阳皮囊的男人,一个箭步从唐凛身旁窜过,仗着范总那两条大长腿,猎豹一样跑得飞快,方向直奔神庙。 唐凛紧跟着转身,全力去追,原本在他脚边的狼影,则一跃而起,“咻——”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线,直逼“不名闯关者”后背。 先前装傻的时候,唐凛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平平顺顺到神庙。 但已经亮牌了,他就不能无功而返。至少,他要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为颈环还是其他原因? 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放过,日后绝对是隐患。 昏暗的窄巷里,扑向逃跑者后背的狼影凌厉而凶狠。 可逃跑者反应极敏锐,就在狼影的利爪马上要抓到他肩膀的刹那,他的右臂猛然向后横向一划,握着的匕首在晦暗的窄巷里划出一道寒光,划的位置正是狼影的腹部。 全力攻击状态下的狼影,很难一下子从“实体”变回“黑雾”。 唐凛只听见狼影“嗷呜”一声惨叫,瞬间消散。 他立刻集中精神去感应,狼影受伤的程度通过彼此建立的联系,清晰反馈回来——伤势中等,可以继续攻击,但攻击力基本威胁不到对手。 唐凛不知道别人的文具树是怎么样的,但至少在他这里,狼影更像一个寄居在他文具树里的独立生物,有情绪,不高兴了要安抚,会受伤,想痊愈就要时间和精神力去修复。 眼下,再使用[狼影独行]意义不大。 可如果单纯用速度去追击,唐凛根本追不上,顶多是保持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不变。 前方窄巷已经到头了,出了窄巷就是交叉口,到时候路更多,更麻烦。 唐凛当机立断,在脑中点开<文具盒>,在范佩阳赠予的为数不多的防具里,选择对前方的“不明身份者”使用<[防]慢跑鞋>! 祁桦只差两步就要跑出窄巷里,几乎能看见无数条康庄大道朝自己招手,可就在这最后关头,脚下忽然一沉,就像被突如其来绑上了重石,奔跑的速度霎时从32倍速变成0.5倍速,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前一晃,要不是“脚下沉重”,他就要亲吻大地了。 唐凛喜欢这个防具,很喜欢。 他趁机缩短彼此距离,八米变六米,六米变三米,眼看就要追上。 祁桦忽然极快地皱了下眉,然后上一秒还沉重的步伐忽然恢复轻盈,带着他一下子冲出窄巷。 对方也用了文具。 唐凛不清楚到底使用的是什么,但一定是可以和<[防]慢跑鞋>作用抵消的类型。 他跟着冲出去,追到交叉路口,眼看着前面的人跑进左前方的又一条小巷,而在那条小巷的尽头,就是神庙了! 这么追下去根本是徒劳。 唐凛正懊恼,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队长?” 他把视线从斜前方挪到正前方的不远处,竟然是郑落竹和南歌,优哉游哉地从那条巷子里出来。 唐凛来不及和两个队友寒暄了,直接指着斜前方的背影发指令:“帮我去巷子那头堵人——” 两人转头一看,一个打着赤膊的背影正往个隔壁巷子里狂奔。 “堵老板?”郑落竹脱口而出。 南歌惊了:“这你也能认出来?” “不是范佩阳。”唐凛来不及解释太多,只能言简意赅,“他的文具树可以变身。” 变身? 郑落竹和南歌相视一眼,那不就是害过大四喜的[画皮]吗! 唐凛已经追过去了,郑落竹和南歌也没时间讨论,同时向后转,跑回刚刚走出来的巷子。 他们这条巷子和唐凛追进去的那条巷子,彼此相邻,都能到神庙面前,但他们这条是直路,隔壁那条是斜路,所以他们绝对来得及跑回到那头堵住祁桦。 光线忽然又暗了几度,完全是夜色了。 南歌和竹子一前一后跑在巷子里,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身影。 唐凛这边追得也是模模糊糊,因为被前面的人落下太远,起初他还能看见一个背影,后来就是一团黑影,再后来就什么轮廓都看不见了。 一口气跑到巷子尽头,唐凛撞进了自家队友怀里。 “组长?”竹子和南歌一起把人接住,两脸诧异。 二人早就到了,像俩门神似的堵在巷口,等了十几秒,终于等来一黑影,还以为把祁桦堵着了,怎么也没想到是唐凛。 等等,这人真是唐凛吗? 一丝寒意爬上南歌心头。 她突然反手握住唐凛腕子:“我在地下城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靠,这谁记得住啊。”郑落竹理解南歌的警惕,但你问的问题也得靠谱一点…… 唐凛:“如果你也想听一场尖叫音乐会,就继续往前。” 南歌松手:“答对。” 郑落竹:“……” “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唐凛直视南歌,从被怀疑者,变成怀疑者。 南歌:“帮个忙。” 唐凛犀利的目光缓和下来:“答对。” &nb-->> sp;然后他转向郑落竹。 郑落竹直接投降:“不用问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管是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还是我和你说的第一句,”他敲两下自己脑袋,“在这儿都一片空白。” 唐凛没接茬,也没提问,他只说了一句谎话:“竹子,你想找的人就在水世界。” 郑落竹没言语,他整个人站在那儿,就静静看着唐凛,脸上、眼里都没透出明显情绪,像是淡定,又像是过于震惊下的茫然。 这种截然相反的解读,让这个姿态变得多功能,至少大部分的突发情况,都可以先这样应付几秒。 但在真正的竹子身上,不会出现这几秒。 唐凛清楚。 南歌也清楚。 “啊————” 不用队长给指令,南歌自发给眼前这个“竹子”送上[曼德拉的尖叫ii]。 定向攻击的效果,就是唐凛双手捂耳微微皱眉,而同样本能捂住耳朵的“竹子”,神情却越来越痛苦,身形轮廓在尖叫中一点点扭曲,变形,就像真的在脱去“画皮”那样惊悚。 南歌看得头皮发麻,尖叫愈发真情实感。 唐凛知道,南歌的攻击在一点点瓦解对方的精神力,伪装者的真面目马上就要露出来了。 不料这时,对方的颈环忽然闪了一下——精神力的削弱不只影响文具树,还会影响颈环! 漆黑的夜色里,颈环的闪烁格外醒目。 唐凛和南歌注意到了,祁桦也注意到了。 在他的计划里,“伪装失败”已经是最糟糕的结果,可从来没有“失去颈环”这一项。 神庙就在二十几米远的前方,他绝对不能这时候功亏一篑。 只能浪费一个攻击性文具了。 巨大的火光在南歌和唐凛的头顶上方炸开。 二人的视野瞬间被强光刺得发白,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熊熊灼热在逼近。 唐凛本能地将南歌撞出去,自己也随着惯性扑倒在地。 一大团火焰落到他俩身后的地上,火苗“呼啦啦”窜起很高。 许久之后,火焰才渐渐熄灭,地上被焚烧出一大块焦黑,不少人原本就在神庙前晃荡的人,围在不远处看热闹,始作俑者却早就趁乱溜进神庙。 “没事吧?”唐凛起身,过去拉南歌。 “没事。”南歌有些不甘心,“就是没想到,他在[曼德拉的尖叫]里还能使用文具。” 明明颈环已经颤动了,说明对方的精神力缺失已在尖叫中不稳定,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分出精神力来使用一次性文具,完全是南歌没料到的。 “没有足够自傲的本事,他也不敢在第一次伪装失败之后,紧接着就伪装第二次。”唐凛转身看向先前南歌和竹子过来的那条“直巷”,“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竹子。” 伪装者丢就丢了。 自家的竹子可不能丢。 几分钟后,唐凛和南歌在巷子中部,发现了深度昏迷的郑落竹。 他就仰面躺在路中间,身上没外伤,但嘴唇发紫,气息微弱,浑身冰冷僵硬得厉害,手贴在胸口,都几乎感觉不到心跳了。 在那个刹那,唐凛和南歌也吓得差点停了心跳。 <[幻]元气满满>。 看着治愈性幻具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住自家队友,唐凛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祁桦还想伪装,所以他不敢真和竹子动手弄出太大动静,再加上必须在短时间内追上南歌汇合,最可能的操作就是甩一个低调的、有把握的攻击文具给竹子,然后管也不管,直接跃过他追上南歌,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掉包。 倒计时00:10:39 郑落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中了亿万大奖,梦中的他不相信,对着堆成山的钞票怀疑人生,于是啪啪拍自己脸,然后就醒了。 醒来,是在神庙前的空地,身边是伸手仿佛要来搀扶自己的队长,和南歌。 环形城已经彻底“深夜”了,没有月亮,只有神庙口的烛火,给庙前空地带来一点微光。 “怎么了?”他抓住唐凛的手,借力坐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颊好像的确有点疼。 郑落竹的茫然,印证了唐凛的判断:“你被祁桦偷袭了。” 在“唤醒”队友的过程中,唐凛已经从南歌那里听来了他们这一路和柯南、骷髅新娘、清一色、大四喜、祁桦、白路斜的爱恨情仇,包括祁桦怎么把大四喜扔井里的,白路斜怎么吃饱了撑的恨不能抢个“九连环”,人物精彩纷呈,剧情跌宕起伏。 “对,祁桦!”郑落竹把前面的事都想起来了,“他人呢?” “早趁乱溜进神庙了。”唐凛抬手臂看一眼,又抬头往远处张望,倒计时还剩十分钟,相比祁桦,他更在意还没出现的范佩阳。 不料郑落竹追问:“你们看着他进神庙的吗?” 南歌说:“那倒没有。” 郑落竹立刻严肃起来:“你忘了大四喜说的了,为了保住文具树的秘密,祁桦会杀掉知道他文具树的人。” “不会,”唐凛摇头,“按照南歌说的,他并不知道大四喜没死,既然大四喜死了,‘[画皮]=祁桦’这条信息就不存在,在我们这里,只会确定有一个闯关者的文具树能力是变身,但这个闯关者是谁,没人知道,那他就是安全的。” 郑落竹:“……” 组长就是组长,逻辑清晰,推论合理。 “但我还是对他不放心。”郑落竹有一颗倔强的警惕心。 “不放心什么?”熟悉的嗓音连同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人一起抬头。 范佩阳。 利落的夹克,随性的牛仔裤,潮牌运动鞋。 如果忘掉四人分开前他的那一套行头,这就是一个标准的机场街拍style,活力,洋气,并依然保留着一丝本人气质中的优雅和体面。 但郑落竹忘不掉,所以他现在就有点迷:“……” 老板or画皮,这是个问题。 第88章 倒计时结束 同样感到迷惑的还有南歌。 如果真是范佩阳,抢个颈环还顺便换了衣服是什么行为逻辑?如果是祁桦,先前变身范总是打赤膊,现在变身范总又走潮流风,就不能老老实实穿个长款大衣吗! 无视两个队友一言难尽的目光,夹克款范总站定后的第一道视线,先看唐凛的脖子,待看清叠套着两个颈环,神情稍定,这才去看竹子和南歌。 二位伙伴,两脖空空。 范佩阳刚平展的眉宇,又微微蹙起:“被抢了?” 南歌是vip组员,能评判她的只有vip组长,所以范佩阳这话是问郑落竹的,淡淡的语气下,纯天然的压迫感。 以“组员+员工”双重身份处于vip食物链底端的郑落竹,瞬间羞愧,愧对伙伴,愧对组长,愧对老板,愧对工资。 但这种和范佩阳“熟悉而亲切”的互动,又让他莫名安心,隐隐觉得眼前这位,八成,大概,应该,就是真的了。 “技不如人,”输就是输了,虽然丢脸,郑落竹还是大方承认,“抢我和南歌颈环的是一个人,白组的白路斜,他的文具树很厉害,应该是可以让人精神恍惚那种,总之到最后,我们都不知道颈环是怎么被抢走的。” 郑落竹不知道南歌已经在他昏迷的时候,把这些给唐凛讲过了,所以说完还特意看向唐凛叮嘱:“等下你们进了神庙,如果还要和闯关者打,一定小心这个人。” 叮嘱组长,不叮嘱老板,主要是怕表错情。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让[画皮]毁成了渣渣,眼前这个范总再亲切自然、再威严俊美,依然无法消除郑落竹心里最后一丝扑朔迷离。 “原来的衣服呢?”一直安静着的唐凛,忽然发问。 郑落竹和南歌立刻聚到一起,坐等“谜底揭晓”。 他俩没有火眼金睛,但唐凛可有着那么多和范佩阳的共同过去,随便拿个问题一测,真假立现。 “破了。”范佩阳答得简明扼要。 唐凛:“这一身又是抢谁的?” 范佩阳:“那要看你问衣服、裤子,还是鞋。” 南歌、郑落竹:“……” 难怪拖到现在才来神庙,这到底是连环打劫了多少人?! 唐凛神情未动,甚至连语气都没起伏,紧接着就问:“你抢莱昂颈环的时候,受伤了吗?” 南歌、竹子一愣,下意识去看范佩阳,从头到脚,体体面面,连发型都不大乱,哪里看出来的受伤? 范佩阳也意外,沉默两秒,还是选择说了实话:“腿中了空气箭,所以用剩下的最后一个‘我是vip’换了关岚两个治愈幻具,用掉一个,还剩一个,”正好说到这里,范佩阳也就顺势抬起手臂,点开<文具盒>选择‘赠予’,省得等下给的时候还要再费口舌。 “赠予”对象锁定,范佩阳想让唐凛选“接受”,不料刚抬起头,还没开口,已经听见“叮——”一声。 唐凛主动自觉地接受了。 范佩阳挑眉,对这突如其来的乖巧有点不适应。 唐凛对于幻具,一直都是很明显的抵触,无论是他冒险去找幻具,送幻具,还是一股脑往唐凛身上用幻具,可从来没得到过这么配合的反应。 “幻具我收了,”唐凛自然而然看他,“以后你给的所有幻具我都照单全收……” 这么听话? 范佩阳半信半疑。 唐凛:“但我有个条件。” 范佩阳舒口气,这就合理了:“说来听听。” 唐凛:“以后再想骗对手上当,用戏精附体、用道具配合、用环境烘托、用群演助力,用什么都行,别用苦肉计。” 范佩阳心下愕然。 他的确故意受伤骗莱昂相信他体力不支,但唐凛怎么知道的?对战的时候唐凛正好路过看见了?还是他满环形城找新外套的时候,唐凛遇上了甜甜圈,关岚他们讲的? 唐凛一看范佩阳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祁桦是跟踪了范佩阳的战斗全程,然后才拐到自己这边行骗的。一对一,受伤,消耗战,选择题,特殊文具换幻具,都是事实。 但这些,现在没时间和范佩阳解释,唐凛只想要一个承诺,一个能确保范佩阳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的承诺。 “条件就是这个,”唐凛朝范佩阳伸手,谈商务合作似的,“同不同意?” 范佩阳心情复杂。 他能感觉到唐凛的关心,这固然让人高兴,但这个条件其实就是“老话题”,在他擅自去海底洞穴收幻具涉险的时候,两个人就因为“值不值得拿生命冒险”这件事争吵过。当时各执一词,谁也没能说服谁。 他以为唐凛已经默认了这种分歧,放弃“改造”他了,显然,他低估了自家队长的执着。 以前的唐凛有这样强硬地坚持过什么吗? 范佩阳没印象。 两个人别说吵架,连争论都不多,偶尔发生,结果也多半是不了了之,或者唐凛被他说服。 从过往思绪里抽离,范佩阳伸出手,没握唐凛,只是和他简单击了个掌。 “啪。” 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全在这敷衍的一啪里了。 但范佩阳还是给了唐凛想要的:“同意。” 他想用简单粗暴的苦肉计,省时高效。 可他更想拿无数治愈幻具把唐凛围起来,就算没一个找回记忆,也至少把唐凛护得严严实实。 协议达成,双方满意。 但围观的郑落竹和南歌,已经跟不上剧情了。 鉴定呢?甄别呢?过往秘密测试题呢?怎么感觉自家组长上来就默认了眼前这个范佩阳是真的,然后直接进入“走心环节”? “组长-->> !”郑落竹必须发声了,“你是不是……有点草率?” 走心可以。 先盖防伪章啊。 “放心,”唐凛知道他担心什么,笃定道,“就是你老板。” 郑落竹半张着嘴:“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给了文具? 可给文具之前唐凛也没有一点要测试的意思啊? 唐凛:“确认过眼神。” 郑落竹:“……” 南歌:“……” 这么玄幻的吗! 范佩阳越听越一头雾水,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唐凛笑笑,不再多言。 他之前打祁桦脸的时候,组织半天语言,也没形容出来,对方的眼神究竟哪里出了破绽。可等见到真的范佩阳,他就清楚了。 范佩阳看着他的时候,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当下什么情绪,目光的底色里,永远带着冲动和克制,完全矛盾的两者在他的眼神里打架,谁也打不赢谁,最后就杂糅成一种苦涩。 他越不动声色,他的眼神越让人心疼。 唐凛有时候会想,如果范佩阳不说话,不做那些独断专行、气死人的事,只拿这个眼神静静看他,看他个一年半载,他很可能就要心软,就要脑袋一热,主动拉着范佩阳去找失落的过去。 “还剩四分钟,你最好快点决定要不要进神庙。”范佩阳的催促,打断了唐凛想象的美好画面。 没有如果。 范总就不可能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 岁月静好与他无缘,他只适合力挽狂澜。 “不进了。”唐凛早就有了主意,“我们和竹子、南歌一起进终极恐惧。” 范佩阳无所谓:“我没意见。” 竹子、南歌:“我们有意见!” 时间飞速流逝,南歌也顾不上委婉了,直来直去道:“你们抢到了颈环,就应该去神庙,我和竹子丢颈环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去终极恐惧的心理准备,没必要再搭上你们俩。” 唐凛摇头:“不全是担心你们。南歌,你客观想一下,四个人集中在一起的战斗力,肯定要比兵分两路强,我们去一个地方,成功率是定向叠加。” 南歌想过了,就是因为想过,才知道唐凛根本是在拿话绕他:“你就是担心我们,什么‘成功率’根本站不住脚,没人知道两边都是什么形式,如果[终极恐惧]是每个人单线闯呢,那我们不管两个人过去还是四个人过去,都没区别。” 唐凛:“……” 组员不好糊弄了,心累。 “而且以后的关卡肯定还会有分开的情况,”郑落竹接口,难得的认真,“我们不能每次都让你和老板照顾。”正经的说完了,他又恢复嬉皮笑脸,“其实我们特别想知道得摩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神庙里究竟什么情况,队长,你就和老板过去替我俩看看呗。” 范佩阳:“倒计时还有两分钟。” 唐凛:“……” 没一个省心的。 倒计时00:01:00 唐凛和范佩阳站在神庙入口,再往前一步,就是关卡终点。 竹子和南歌站在台阶之下,目送挥手:“3/10见。” 唐凛看了他们良久,郑重点头:“3/10见。” 范佩阳能清晰感觉到唐凛那颗放不下的心,为了多少消除一点对方的担忧,他决定向竹子和南歌分享一些战术秘籍:“不用管[终极恐惧]里会有什么,只要记住一点,对抗恐惧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先把自己变成那个最恐怖的存在。” 竹子:“……” 南歌:“……” 让自己成为比“终极恐惧”还恐怖的“终极至尊恐惧”,这作战思路真是……霸气得让人窒息。 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伙伴站在台阶下,仰望范佩阳,对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再没怀疑。 倒计时00:00:30 范佩阳和唐凛踏入神庙。 刚一进入,他们身上的所有颈环便一起消失,与此同时,新的提示也“叮——”一声到来。 <小抄纸>:恭喜通过第二场考验,请穿过列柱大厅,进入神殿。 同一时间,庙外等着最后倒计时的南歌和竹子,又想起了那个未解的“眼神之谜”。 南歌:“确认过眼神……竹子,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回答有点像秀恩爱?” 竹子:“不能吧,队长都把和老板的那一段忘了,还秀什么?” 南歌:“说不定祁桦的伪装,把咱们队长刺激到了。” 竹子:“你的意思是,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但靠祁桦衬托,一下子魅力四射了?” 南歌:“很有可能。” 竹子:“老板要知道这件事,神庙里再遇见祁桦,说不定能放他一马。” 南歌:“……” 竹子:“嗯?怎么不说话了?” 南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竹子:“什么?” 南歌:“我俩没颈环,没对象,还被喂了一把狗粮。” 竹子:“……姐,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直到你的残酷总结。” 00:00:00,倒计时结束。 唐凛和范佩阳正好走到列柱大厅,已经能看到尽头的神殿,和神殿里隐隐约约的闯关者身影。 竹子和南歌,或者说所有还晃荡在环形城里的失败者,则同时感到天旋地转,在令人晕眩的紫光和极速的失重感里,意识渐渐远离。 第89章 得摩斯 神庙,露天庭院。 茂盛的植物在夜色里铺成一片暗影,偶有风吹过,摇曳浮动,像黑暗中的鬼魅。 一个穿着黑斗篷的金发男人,悠然自得地躺在草木中,双手枕头,望着半空中的投屏。 很快,投屏里出现一张英俊的脸,眉心微皱,看起来心情没有人美丽。 “有事?”提尔向来不喜繁琐的寒暄,对别人可能还要伪装客气一下,对得摩斯不用,因为这家伙根本不会揣摩别人心情,你对他客气,他就会真的产生“自己很受欢迎”的可怕错觉。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得摩斯一边说着,一边操控投屏,将可视角度拉远,直到投屏中映出提尔的全身,一看对方坐在摇椅上拿着书,瞬间了然,“哦,又打扰你看书了。” 这个“又”很有灵魂,灵魂得提尔都懒得再多说,瞥一眼投屏上角的时间,他的不悦变成疑惑:“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神庙吗?” 得摩斯理所当然:“我在啊。” 提尔更奇怪了:“闯关者呢?” 得摩斯:“距离他们有幸见到我,还有七分钟。” 提尔:“……” 也就是说,还有七分钟,闯关者就应该见到2/10的守关人了,而这位守关人,躺在草地里闲来无事,突发奇想打断他的午夜阅读时光,准备聊上一聊。 提尔理解不了这个脑回路。 就像他理解不了,得摩斯冒着违反规则的风险,乐此不疲地溜到1/10地下城闯关口去提前检测一下闯关者的质量。 “你猜猜这次有多少人进入神庙?”得摩斯突然问。 按照以往经验,能通过两场考验成功进入神庙见到得摩斯的闯关者数量,通常在40-60之间浮动,但是提尔想了一下不久前自己刚守过的1/10,到他面前的只有13人,便酌情在均值上减了一些:“30?” 得摩斯摇头:“截至目前,22人。” 从露天庭院是看得见列柱大厅的,有多少闯关者走过,得摩斯数着呢,毕竟都是要陪自己玩的。 “这么少?”提尔把书合上,有点在意了。 得摩斯轻叹口气:“你果然不知道。” 提尔正色起来:“发生什么了?” 在守1/10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以往都是需要把来到最后一节车厢的闯关者左挑右选,数量砍到允许通关的最高限20,可上一次到他面前的人都不够20。他以为只是一次偶然,原来不是? “鸮把试炼区的难度提高了,”得摩斯随意道,“我正考虑着要不要配合它,把我的考核标准也提高。” 这解释让提尔感到十分意外。 他在试炼区待了这么久,鸮一直稳定运行。这个多年前就已经成熟的系统,早不需要人为干预了,它就这样无改变、无波动地运转着,平稳得近乎惯性,就像个临近暮年的老人。 “真是鸮把难度提高了?”提尔只守关卡终点,并不清楚闯关者在通关过程中的遭遇,对此依旧将信将疑,“你哪儿得到的消息?” “上头那帮家伙呗。”得摩斯不吝啬分享信息,“说是培育区有一关的鸮玉,被闯关者无意中发现、破坏了,所以鸮的自我保护系统启动,把培育区和试炼区的难度同步提高了。” 培育区,就是地下城之前的关卡。 试炼区,就是地下城之后的关卡,含地下城。 和试炼区不同,培育区关卡运行的全部能量,都来自于鸮玉,鸮玉被毁,对于鸮系统绝对是高危险等级的事故了,难怪。 提尔:“现在呢,培育区怎么样了?” 虽然那边没有自己人,可毕竟是闯关者的源头,源头要出了问题,试炼区必然受影响。 “鸮玉被毁的那关封闭了一天,现在早修复了。”得摩斯丝毫不在意。 提尔却有点担心:“确定是无意中破坏的?说不定他们知道鸮玉是培育区能量源,为了逃离故意……” “你太高估这帮虫子的智商了,”得摩斯不屑地打断他,“别说他们根本想不到,就是想到了也没用,鸮玉是可以共享能量修复的,除非他们在同一晚把培育区十三块鸮玉一起挖出来、毁掉。” 也对。 培育区的十三个关卡,鸮玉藏的地方都是随机的,只有鸮系统自己清楚,找一块都费劲,更别说同时寻找十三块,而且这个寻找的前提,还得是每一关都有闯关者愿意去做这件事。 这一个个条件叠加下来,基本没可能成功。 甩掉可笑的危机感,提尔忽然瞥见得摩斯下颚上的伤。伤口已经愈合成一道浅浅发白的痕迹,但因为得摩斯的皮肤更白,仔细看,便还是看得出。 这勾起了提尔对罪魁祸首的想念:“霍栩闯到哪里了?” 突然被提起的姓名,让得摩斯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你故意的?” “问问而已,”提尔一脸纯良,“毕竟是能让你受伤的闯关者,不多见。” 提尔很少去记闯关者的姓名,但霍栩是个例外。 那是一个太特别的少年,年纪在所有闯关者里几乎是最小的,力量却是最强的,至少是提尔考核过的闯关者里,最有潜力的。而除了力量,少年的孤僻和倔强,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一场通关人数20人,19个都有组织或伙伴,只有他单枪匹马,并且从头到尾,没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 不过潜力再大,提尔也没想到霍栩的成长速度那么快,刚到2/10,升了二级文具树,竟然就可以伤到得摩斯了。哪怕得摩斯再轻敌,这结果也非比寻常。至于少年那一头和得摩斯如出一辙的金发,则给这段“交锋”平添了更有趣的色彩。 这事儿传遍了整个试炼区。 他没问得摩斯的战后感,但通过得摩斯坚持不治疗,让伤口自行缓慢恢复中,就可以窥见对方的“刻骨铭心”了。 “还在3/10呢,”得摩斯扯扯嘴角,“两次闯关口开启都没进。” 提尔莞尔:“你还盯得挺紧。” 得摩斯眯起眼:“我把你揍破相,你也会经常惦记我。” “行了,”提尔看看时间,距离他们谈话,正好过去八分钟,“你现在已经迟到一分钟了。” “还不是你东拉西扯。”得摩斯优哉游哉地起身,一点没有紧迫感,甩锅甩得理直气壮。 提尔看着投屏里那一把浅金色的头发,有点晃眼,果断结束语:“断了。” 正准备结束通话,忽然听得摩斯自言自语:“不知道能不-->> 能碰见那家伙。” 提尔停住,好奇心上线:“哪个?” 得摩斯耸一下肩膀:“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上次在你那边闯关口,看见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找人用尖叫破了我的[斯芬克斯之谜]。” 提尔不太记得这回事。 事实上,上次100%通关的十三个家伙,他都觉得挺有意思。但这话不能讲,他的100%通关率已经顶替得摩斯被打伤,成为试炼区茶余饭后的新八卦了,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沉默,装傻。 “断了。”突兀的结束语再次上线,提尔毫不犹豫结束通话。 “……”得摩斯伫立在神庙的夜风里,想,提尔朋友少,一点不冤。 同一时间,神殿之内。 算上最后进入的唐凛和范佩阳,一共二十四个闯关者,此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小抄纸>让走过列柱大厅进神殿,他们进了,然后神殿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 “boss旷工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漂亮男人,靠坐在神殿角落的柱子底下,随意地调侃,眼角眉梢都是邪气。 这是全场唯一穿白衬衫的,好认到唐凛都不用再去回忆队友的具体描述。 白组,白路斜,抢了竹子、南歌、江户川、清一色颈环的男人,加上他自己的和自己目标的,六环在手,富可敌国。 “我要是你就闭嘴,”一个还乡团的组员接茬,带着不怀好意的揶揄,“得摩斯可是能和我们隔空对话的,当心被他听见。” 还乡团共有六人进入神庙,祁桦,丛越,还有另外四个人。 唐凛和范佩阳只认得丛越,虽然被祁桦用[画皮]耍了半天,但祁桦本人的样子,是从来没露过的。 越胖子从他俩一进神殿,先是惊喜的安心,然后就低下了圆咕隆咚的脑袋,要么盯脚尖,要么玩衣角,要么假装点击手臂查看,就是不敢和他们视线对上。 宽阔的身板里里外外透出大写的两个字——心虚。 显然丛越是清楚祁桦在环形城里的打算的,但毕竟他还是还乡团的人,不能站在vip这边,指认自家组长。 但不指认呢,又怕祁桦不死心,再找机会暗算。 这一来一去,就纠结了。 纠结得唐凛都有点心疼他,恨不能用意念传送信息——我们该弄清的都弄清了,真的不用无间道。 还乡团六个人,除了丛越,剩下五个人,有四个时不时要瞟第五个人一眼,而那个站在最旁边最不起眼的第五个人,从始至终,只看全场。 领导都是自带光环的,有些气质不是你想藏,想藏就能藏。 唐凛几乎是第一眼就锁定了那个人。 一张平凡得几乎毫无记忆点的脸,扔人海里可以自动隐形的那种,但眼里的冷酷和狡诈,掩在深处,还是露出一丝。 唐凛想,祁桦肯定不知道自己会被认出,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大四喜已经死在井里了,那“还乡团组长祁桦=画皮”这个信息就不存在,因此后面他用[画皮]的脸遇见的任何人,都只知道闯关者里存在一个[画皮],但此人真正的身份,是空白。 所以他现在才坦然地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看全场。 唐凛是暗地里打量的,他先锁定识别出祁桦,然后才把视线投向整个神殿大厅。 不算他和范佩阳,这里一共二十二人,再除掉还乡团六人,还剩十六人—— 甜甜圈三人,和尚、五五分、全麦。 孔明灯三人,但没有周云徽。 铁血营四人,但没有何律,这一点唐凛负全责。 十社四人,包括抽烟、好战但是个好青年的崔战组长。 白组一人,白路斜。 步步高升一人,一个纹着下山虎花臂的秀气青年,本人气质和纹身气质毫不兼容。 唐凛的视线刚环绕完一圈,就看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穿过列柱大厅,由远及近。 其他人也发现了,原本的嘈杂一下子消失,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个通体黑斗篷的男人进入大厅,脚步未停,一直朝着神殿的正前方而去。 孔明灯恰好挡在他的行进路线上。 黑斗篷走到孔明灯三人面前,停住,微微歪头,不言语,只静静看着他们。 对峙几秒,三人不情不愿地向旁边闪开。 黑斗篷满意地继续向前,直至来到神殿中唯一的神像面前,才转过身来,翻下头蓬的帽子,露出一头耀眼的浅金色发丝。 众人皆是一愣。 不只是因为他的发色,也不只是因为他俊美得带些贵族气的脸,而是他和他身后的神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欢迎来到得摩斯的神殿。” 男人微微一笑,深邃的五官衬着冷白色的皮肤,仿佛传说中不老不死的血族。 二十四个闯关者,无一出声。 骇人的寂静里,是本能的恐惧。 得摩斯的声音贯穿了[深海恐惧]、[人心恐惧]两场考验,这声音几乎和恐惧的阴影捆绑在了一起。本尊的出现,不只没消除恐惧,反而让这阴影更浓重。 “别紧张,”罪魁祸首倒是云淡风轻,竟还宽慰起了他们,“一连通过两场考验,已经能充分证明你们的战斗力,到我这里,就不需要打打杀杀了……” “那你想考核什么?”崔战还是耐不住急性子,直截了当地问。 得摩斯不喜欢被打断,但对即将到来的“考验”的愉悦期待,还是提高了他的容忍度。 “与其说是考核,不如说是聊天,”得摩斯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聊聊你们心底最大的恐惧,聊好了,通关,聊不好,再见。” 孔明灯一个兄弟插话进来:“怎么算聊好还是没聊好?” 得摩斯理所当然:“看我心情。” 全场:“……” “你们现在就应该庆祝。”得摩斯说,“见我,只是聊聊终极恐惧,要是进了‘终极恐惧’,那就是深度体验了。” 甜甜圈的和尚:“深度体验?” 得摩斯:“你怕什么,什么就会出现。” 和尚愣了一瞬,大脑就不受控制地翻出无数童年阴影:“……操。” 第90章 特殊印记 解释完终极恐惧,得摩斯还不忘给自己正名:“我早说过,见我比进‘终极恐惧’幸福多了。” 二十四个闯关者无人接茬,心里呵呵。 无非是倒霉和更倒霉的区别。 “好的,开场白结束。”得摩斯抬头看半空,仿佛那里有一块只他自己看得见的操控屏。 下一刻,他眉心微动。 神殿顶壁上忽然射下一大束紫光,将下面的所有闯关者笼罩在光内,也将整个神殿染成了淡紫色。 众人先是吓一跳,但很快发现,置身其中并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好像只是头顶上多了一盏紫色探照灯。 数秒过后,紫光退去,神殿恢复原本的昏黄光线。 然后所有人听见了得摩斯的声音:“现在看你们的手臂,有特殊印记的去我左手边,没有的去右手边。” “什么特殊印记?”有人迅速抬臂查看,没看出个四五六,便有些不满地咕哝,“好歹给点具体描述啊。” 唐凛也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却赫然发现,在原本的猫头鹰图案旁边,又多出一个淡紫色的图案,隐隐闪着荧光,就像去一些夜店party,进门时会被盖在手臂上的那种夜光印记。 印记约一元硬币大小,盾牌形状,一柄巨剑横于其上,刚烈的战斗气息。 这就是所谓的特殊印记? 那得摩斯的确不用多做解释,因为有的人,抬手臂看一眼自然懂。 唐凛放下手臂,想看范佩阳的情况,不料一抬眼,发现对方早查看完了,这会儿正盯着他的胳膊呢。 “和你一样。”不等唐凛问,范佩阳直接给了结果。 唐凛不清楚印记代表什么含义,但不管代表什么,都意味着他将和范佩阳面临同样的局面,说不定还可以联手面对,所以他稍稍定心:“我们站同一边。” “嗯。”范佩阳同他一起往得摩斯的左手边走,“如果等下要求有同样印记的人互相厮杀,你什么都不用想,直接动手。” 唐凛:“……” 难怪不管他怎么苦练,都追不上范佩阳的综合危险等级。 真正的差距不是体力,不是攻击力,而是这种“时刻把自己置身炼狱”的高阶战斗意识。 随着闯关者的走动,二十四人渐渐形成两个阵营,分别左右,共同面向得摩斯。 站左边的是拥有特殊印记者,一共六人——唐凛、范佩阳、甜甜圈的和尚、十社的崔战、白组的白路斜、还乡团的祁桦。 剩下十八人则聚在右边。 显然,拥有特殊印记的是少数。 得摩斯没让大家疑惑太久,在全部闯关者站定后,便公布谜底:“每一关的守关人,都会在他比较看好的闯关者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徽章。” “所以?”崔战晃了晃手臂,“这把破剑是……” “提尔。”得摩斯欣然应答,似乎对于“破剑”一词颇为认同。 唐凛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 他们身处2/10,唯一闯过的关卡只有1/10,和他们交锋过的守关者,也只有提尔,而且提尔是北欧传说中的战争与正义之神,是勇气的代表,用巨剑徽章,很契合他的定位。 只不过唐凛没想到,提尔会给他和范佩阳也盖章。 毕竟他俩和提尔的对战过程,都算不上愉快,尤其是范总。 “我可不是巨剑。”一直低调沉默的祁桦,禁不住出声。 唐凛、范佩阳、崔战、和尚,闻声同时看过去,发现祁桦的手臂上,徽章图案是一只靴子。 “知道你不是,”得摩斯一眼就识别出了他的徽章图案,“给你盖章的是维达。” 祁桦不言语了。 维达,的确就是他闯1/10遇见的守关者。 唐凛微微蹙眉,飞速分析、处理着新得到的信息。 维达,北欧神话中的森林之神,特点就是穿一只靴子,所以他以靴子为徽章,就像提尔以巨剑为徽章一个道理。 维达,提尔,1/10守关者的名字,都选择了北欧神话,可能是为了对应1/10的关卡主题,也可能还有其他含义。 但这都不是重点,真正让唐凛在意的,是这些闯关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们就像在执行某种“轮流值班”制度,在不同批次的关卡开放日,进入关底,迎接闯关者。 是提前设置好出场顺序的npc? 还是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或者驱动力,而为关卡工作的人? 一记轻佻口哨声,忽然从得摩斯漂亮的嘴唇里逸出。 唐凛抬头,发现对方正看着白路斜。 和他们或者祁桦都不同,白路斜手臂上的徽章,是一个美丽的长发女人的侧脸。 “希芙可不轻易给人盖章,”得摩斯盯着白路斜眼底的那颗泪痣,仿佛认出了什么,微妙的神情像极了围观八卦的好事分子,“你就是把希芙惹生气那个……”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希芙的用词,“……渣男?” 二十五双闯关者眼睛,刷地集中到了白路斜身上。 希芙是谁,不清楚,但听起来应该就是白路斜闯1/10时遇见的守关者,只是闯关者对战守关者,能得到的评价范围无非就是“我觉得你行,通过”或者“我觉得你不行,死开”这么两类,“渣男”是什么新型考核结果? “割断她一截头发而已,”白路斜淡淡耸肩,一脸无辜地回望众闯关者,“渣吗?” 甜甜圈的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严谨道:“这要看头发对对方的意义。” 无徽章阵营的清秀下山虎,弱弱问一句:“希芙到底是谁啊……” “北欧神话里,土地和收获女神,”唐凛给他解答,“传说中用拥有一头金色长发,闪耀的色泽比金子还美丽,所以希芙很为自己的头发自豪。” 所有闯关者:“……” 渣男。 “这个氛围就对了,聊天嘛,”得摩斯优哉游哉地从神像处走下来,“虽然你们现在才只有一个徽章,但后续你们可能会有两个,三个……而其他关卡的守关人看到徽章,就知道你都曾被谁认可过,对于被多个守关者盖章的人,我们往往会重点考察。毕竟——” 他的语调微微上挑,带着源自骨子里的优越和轻蔑:“有潜力的才值得悉心培养。” 又是“培养论”。 众人沉默下来,此刻,才清醒意识到,所谓的守关人徽章,与其说是认可,不如说是物化。就像屠宰场会给生猪盖章,以便让食用者一目了然,哪些是优质猪肉,哪些吃得更放心。 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蔑视感,不只存在于徽章,也不只存在于守关人身上,它充斥在这个关卡世界的每一处设置,每一条规则。 屈辱,诡异,如影随形,难以挣脱。 “先从你们这边开始吧,”得摩斯在两方阵营中间停住,转向没有徽章的那边,视线淡淡扫过聚在一起的十-->> 八个人,末了停在距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身上。 那是还乡团的一个组员,人高马大,平头方脸,和丛越挨着站,离得摩斯一步之遥,得摩斯转过来,正好和他面对面。 视线相对,方脸瞬间绷紧神经,站姿都随之僵硬。 “你最大的恐惧该不会是我吧,”得摩斯嗤笑,渐渐看进方脸的眼底深处,“那我可会失望的……” 方脸似乎想说话,可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来,然后,就在得摩斯的凝视下,渐渐失神。 莫名的寒意,爬上了围观众人的脊背。 这是什么能力? 催眠? 摄魂? “哦——”在得摩斯故意拖长的尾音里,方脸回神,目光也逐渐清醒。 得摩斯微笑,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原来你现在最害怕的,是被人知道,你杀了巩凡铭。” 方脸一下子成了白脸,面无血色。 另外三个还乡团的组员一齐错愕出声:“你说什么?!” 旁边的丛越则不可置信地质问方脸:“你不是说老巩是被抢他颈环的人杀的吗?!” 简单两句,在场的人就都听明白了。 能让丛越直接喊“老巩”,显然是同伴,也就是还乡团的人。 这个人已经在[人心恐惧]的考验中死了。 方脸说他是被抢颈环的人杀的,而现在,得摩斯说,杀人的是方脸。 方脸和得摩斯之间,注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我怎么可能杀老巩!”方脸终于找回自己声音,连同不容被辱的气势,“他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喷完“不信任自己”的丛越,他又怒不可遏地痛斥得摩斯:“老巩是我的兄弟,你说我杀他?哈!你就是编谎话也编个靠谱点的!” “老巩——” 众人头顶上忽然炸开一声真情实感的呼唤,带着嘈杂的环境音。 所有闯关者诧异抬头。 只见一个大型投屏浮在半空,画面里赫然是[人心恐惧]考验中的环形城。 那个刚立完“老巩是我兄弟”flag的方脸男人,在投屏的回放中,一脸担忧地冲到受伤的伙伴身边:“谁伤的你?” 受重伤的伙伴已经没力气说太多话了,只能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幻具……治疗……” 显然,是在向同伴寻求治愈性幻具。 投屏中的方脸也听懂了,因为他回应的是:“放心,我一定救你!” 但他的动作却是另外一个走向。 他捞起了对方的胳膊,然后同时点开了自己和对方的<文具盒>,在伙伴拼命求助的目光里,将对方仅剩的文具,悉数转移到自己囊中。 每一个文具落入,都会有“叮”的提示音。 重伤伙伴眼里的希望,求生,惊愕,挣扎,所有的光,都在这一声声的“叮”里,慢慢湮灭,直至灰烬。 画面的远处,出现另外两个还乡团的组员,其中一个就是现在惊愕的还乡团三组员之一。 方脸先发现了他们,再低头看看奄奄一息的老巩,像是在评估,老巩的最后一口气,能不能支撑到那二人走近。 评估的结果,就是他从靴筒里抽出匕首,由后背一刀捅进老巩心脏。 两个还乡团组员,终于发现这里还有同伴,迅速跑过来。 方脸早收好刀,换上一副悲痛欲绝。 投屏停在这里。 画面中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还乡团组员之一,此刻已经再明白不过,他几乎是一把抓住方脸的衣领,愤怒得声音都开始颤:“你他妈还是人吗——” “我没有!”方脸死也不承认,声音比对方还高,“他们这些npc想搞出个假视频,还不是易如反掌!” 丛越趁其不备,一把抓住方脸胳膊点开<文具盒>,扭着他的小臂强迫性地把里面的东西亮出来:“那这些文具怎么说?你原来连一行文具格都不满,现在多出这些,也是得摩斯给你塞进来栽赃你的?!” 到了此时此地,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所有闯关者都看得出来,方脸在强撑,丛越和还乡团的三个组员,既震惊又悲愤,已经恨不得手刃他给老巩报仇了。祁桦倒是淡定,从始至终站在徽章阵营,隔岸观火,好像内讧的是别人家,和他这个还乡团组长毫无瓜葛。 “你去死吧——”方脸突然恼羞成怒,一把甩开扯着自己的还乡团兄弟,和抓着自己胳膊的丛越,俯身撞向得摩斯。 周围的闯关者一下子散开,除了还乡团的几个,剩下人都知道往后撤,以免被误伤。 方脸的恼羞成怒,其实就是情绪崩溃。 内心最想隐藏的秘密被人挖出来了,恐惧,难堪,狼狈,最后杂糅成不堪负重的压力,向罪魁祸首爆发。 人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失控的。 他只想发泄情绪,只想冲破困境,根本不会去衡量局面,比如他和得摩斯的实力,究竟相差多远。 退到安全距离的围观者们,几乎可以遇见接下来的打脸现场。 方脸撞空了。 因为得摩斯“咻”地一下后退好远,速度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方脸也不慢。 早在撞人的同时,他已经启动文具树,霎时无数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树叶,铺天盖地朝得摩斯袭来,就像一张绿色的刀片网! 他已经红了眼,双手握拳,肌肉绷紧,显然对这次攻击倾注了全部的精神力。 得摩斯没有地方可躲,树叶是从四面八方来的,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防御。 可他一动没动。 就静静看着方脸,透过斑驳的绿叶,像第一次窥探对方“内心恐惧”时一样,直直看进方脸眼底。 凌厉的绿叶一瞬间停住。 方脸也僵在那儿,像突然被雷劈中,瞪大的眼睛外凸。 几秒后,夺命绿叶消失,方脸向后扑通倒地。 仰面朝天,满脸惊恐,死不瞑目。 整个神殿静得骇人。 方脸的死让所有闯关者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他们想的是打脸,是得摩斯单方面的教训,碾压,却从没想过,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更恐怖的是,他们连得摩斯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金发的守关者,终于脱掉了斗篷。 一身优雅的黑色晚礼服,在神殿昏黄的光线里,高贵,漂亮。 他从容走到方脸的尸体旁,拿脚嫌弃地踢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用随意的带着些许抱怨的语气,打破死寂:“聊得不开心,下一个。” 第91章 终极恐惧 滴答。 滴答。 郑落竹在规律的水滴声中苏醒。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生了锈的水龙头,应该拧紧了,可仍不断有水从龙头口滴落。 每一滴都正好砸在水槽里。 那里堆满了用过的碗碟杯盘,残留其上的油渍脏污已经发霉,阵阵异味从下水口返上来,令人作呕。 这是一间老旧的厨房,而他蜷缩在厨房潮湿的角落,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半张脸都埋在膝盖里,只露出眼睛,几只蟑螂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爬过,视他如无物。 这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 郑落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个姿势,腿和脖子都酸得难受。 他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让他有些茫然的烦躁。 可他没有改变姿势,就这样转着眼珠,偷偷地四下打量。 厨房墙上的瓷砖在长年的烟熏火燎下,已看不出本来颜色,且大多爬满了裂纹,有几块的边角干脆就碎掉了,露出下面发黑的水泥。 灶台上经年累月的油污有厚厚一层,上面还隐约可见已经风干的异物,像是炒菜做饭时溅到灶台上的食物残渣,又像是某些昆虫的尸体。 灶台上方的老式抽油烟机更是彻底被暗黄色的油垢覆盖糊满,油烟吸滤网的每一道缝隙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让人怀疑它是否还能运转启动。 厨房没有窗,只有一个低瓦数的灯泡,亮着微弱的光。 肮脏,昏暗,破旧,压抑。 “叮——” 清脆而明亮的提示音,在这样的环境里,特别突兀。 郑落竹一个激灵,立刻抬手臂查看,这一动似乎破除了某种“封印”,曲起的膝盖也随之向两边放下,改为更随意舒服的盘腿。 <小抄纸>:欢迎来到终极恐惧。 提示很短,只有一行字,可就在郑落竹一眼扫完时,又收到第二条。 “叮——” <小抄纸>:已重新佩戴[恐惧颈环]。 恐惧颈环? 郑落竹心里刚生出疑惑,脖颈间倏地一紧,已被箍住,他上手去摸,坚硬而冰冷。 这触感他再熟悉不过。 可这玩意儿不是上一场考验的工具吗,他要不是颈环被抢,也不会沦落到这里,现在又把颈环还给他,什么意思? “叮——” <小抄纸>:[恐惧颈环]会将佩戴者的“恐惧感”量化成“恐惧值”,实时显示。“恐惧值”随着的恐惧情绪,在“0-100”间波动,当数值达到100,超过[恐惧颈环]的最大负载,[恐惧颈环]即会产生电流,致佩戴者心脏麻痹,瞬间死亡。 “叮——” <小抄纸>:友情提示,请务必时刻注意情绪控制。 郑落竹:“……” 真担心闯关者的命,你就别给戴这破玩意儿啊!戴完了来一句友情提示,友情你妈蛋! 等了几秒,确定再没新信息,郑落竹走出厨房门口,望进客厅——厨房与客厅仅隔了一个透明玻璃的铝合金拉门,门是打开的,两个门扇叠在一起,其中一个已经掉出滑道,有些歪斜地卡在那里。 客厅没比厨房大多少,是个暗厅。 终极恐惧,恐惧颈环,恐惧值,心脏麻痹……郑落竹在脑中将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大概猜得出这一场考验的方式了,无非就是弄出一些恐怖的东西,让你怕得要死,怕到恐惧值突破最高限,死亡。 简单粗暴的规则,想通过也很简单,就是看谁能扛住恐怖冲击,将自身的“恐惧”压制在安全范围内。 所以,得摩斯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惊悚大餐”? 郑落竹想着想着,视线不经意停到旁边铝合金拉门的玻璃上,玻璃很脏,但还是可以借着灯泡昏暗的光,照出人影。 他先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脖子间的颈环。 和[人心恐惧]时的颈环基本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颈环正中间,有一个小的显示屏,上面的数字随着心跳一下下闪。 20、21、22、19、20…… 是他的实时恐惧值。 郑落竹有点诧异,他现在根本还什么都没遇见,恐惧值不是应该为0吗? 还是说,这个肮脏昏暗的陌生环境,已经让他潜意识里有了忐忑和不安…… 等一下。 郑落竹全身僵硬。 玻璃里的影子是谁? 瘦小,稚嫩,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卡通背心,露出的胳膊皮包骨,相比之下,头就显得大了,看脑袋像七八岁,看身体像五六岁,营养跟不上发育,呈现出一种不协调的怪异。 但这个怪物应该不可怕,因为他身上交错布满了红色的血痕,紫色的淤痕,以及各种扇、掐、拧留下的手印,是一个总被欺负的怪物。 是他自己。 【注意,注意,恐惧值超过60——】 耳内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 郑落竹呼吸一滞,立刻回过神。假的,都是假的,就是为了吓唬他而已。他在心里不断念叨,同时强迫自己的目光从玻璃门上移开,移到客厅里,看过了时的彩电,看落满灰尘的风扇,看因为冷冻层的门关不严、已经化了一地水的冰箱…… “哗啦。” 门外传来钥匙串的声音。 郑落竹忽然全身僵硬。 【注意,注意,恐惧值超过70——】 钥匙插入门锁,“咔哒”,防盗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走进玄关,“啪”地按下电灯开关。 整个客厅都亮了,是白色的灯管,一下子把厨房灯泡的暗淡昏黄,压制到了角落。 黑影不再是黑影。 苗条的身材,时髦的波浪卷,一张五官姣好却怎么也遮不住憔悴的脸。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可郑落竹觉得她高大极了,要很费劲地仰起头,才能看见她的脸。 “你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女人嫌恶地看他一眼,径自走到冰箱,无视融化发臭的冷冻层,打开恒温保鲜层,拿出两瓶冰镇啤酒,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你爸呢?” 死了。 早几百年前就死了。 郑落竹心里明明再清楚不过,一开口,却是呐呐的童音:“不知道……” 清亮里带着些许奶气,和显而易见的畏缩、恐惧。 郑落竹一下子在这声音里,记起了那些遥远的、可怕的记忆。 不,不是记忆,是梦魇。 布满油污的厨房,狭小阴暗的客厅,永远在淌水的冰箱冷冻格…… 这里不是什么奇怪的陌生地方。 是小小的郑落竹的家。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80!恐惧值超过80——】 耳内的声音急促叫嚣,尖而锐利。 郑落竹心跳得厉害,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超过100他就会死,可他控制不住,恐惧就像个套在他头上的塑料袋,他越大口呼吸,就越要窒息。 “滚开!”拿着啤酒的女人重重踢了他一脚,像踢垃圾一样将他踢开,而后走到靠墙的一张方桌旁坐下,用扔在桌上的瓶起子起开啤酒,咕咚咚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只是踹一脚。 比郑落竹预想的恐怖,要轻松多了。 耳内的恐惧值提醒,回落到60。 女人倒啤酒倒得太猛,白色的啤酒沫溢出廉价的玻璃杯口,淌下来,流得满桌都是。 她低头凑过去想要先嘬两口,防盗门忽然被人“咣当——咣当——”砸得极响。 女人的脸一下子黑下来,骂骂咧咧走过去开门:“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门开了,一个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男人走进来,无视地上的拖鞋,大咧咧进了客厅:“老子一天天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女人冷笑着跟进来:“为这个家?我看你要不是把兜里钱全输光了,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家。” 被戳到痛处,男人一下子来了火:“妈逼,今天点子太背!” 女人原本只是随口骂,没想到还真说中了,当下尖叫起来:“你不是说过你不赌了吗!” “你懂个屁,我今天本来能翻本的,就怪他妈老李非在我赢得正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总有理由!我就问你,这么多年,你赢过吗,哪回不是赢小钱输大钱,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没有赌命……” “啪!” 男人一巴掌打断女人的话,也打断了屋内的争吵。 女人红了眼,忿恨的目光像要杀人,可终究,还是没有扑过去。 男人无动于衷地绕过她,准备回屋。 郑落竹缩在墙角,把自己尽可能缩成一小团,缩得太用力,刚刚被踹到的地方疼得厉害,可他顾不上疼了,只想把自己缩小到谁也看不见。 男人还是看见他了。 四目相对,郑落竹浑身冰凉。 他爸妈已经死了,是的,已经死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快忘了他们的样子。 可为什么眼前的两个人是如此的逼真。 他们就像从地底下冒出的恶鬼,披着名为“爸爸”“妈妈”的皮囊,借尸还魂。 “你个死崽子,连‘爸’都不会叫一声,啊?”男人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把将他从墙角拽出,单手拎到暖气片旁边,拿晾在暖气上的鞋带将他的双手捆到暖气管子上,“一天不收拾你都不行——” 绑好后男人喘口气,舒坦了,晃晃悠悠去厕所开闸放水。 郑落竹疼得厉害,手腕疼,胳膊疼,浑身都疼。 可这种惩罚太熟悉,以至于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顶多就是贴着暖气片睡一宿,姿势难受点,手腕麻木点,等到明天一早,大人还是要来给他解开的,因为他要去上学,不去,老师会来问家长。 厕所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男人迷迷瞪瞪走出来,打着哈欠,看也不看客厅一眼,直接回屋睡觉。 随着卧室门“砰”地关上,客厅恢复寂静。 静得只剩女人隐隐的抽泣声。 女人?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郑落竹打了个摆子,他忘了客厅里还有一个人。 抽泣声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没一会儿。 又由远及近。 郑落竹不敢抬头,直到头顶上笼下来一片阴影。 “为什么要惹你爸爸生气?” 又轻又温柔的声音,来自地狱。 郑落竹怯生生抬起头,逆着光,看不-->> 清她的脸,却看得清她手中的金属衣架。 她刚刚走远又回来,原来是去阳台取衣架。 “为什么要惹你爸爸生气!” 她又问了一遍,语气骤然激烈,手里的衣架也狠狠抽下来。 郑落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却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女人抽得越来越凶,越来越狠,根本不挑下手地方,就是劈头盖脸地抽。 郑落竹用力低着头,将脑袋紧紧靠在被拴着的手臂上,全身绷紧去承受。 衣架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胳膊上,后背上…… 太疼了。 疼得他想死。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80!恐惧值超过80——】 他害怕。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真的害怕,他怕到听见父母咳嗽一声,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90!恐惧值超过90——】 没有恶鬼借尸还魂。 这就是他的父母。 一个生了他,却根本不把他当人的父母。 【终极警告,终极警告,恐惧值超过95!恐惧值超过95——】 死吧。 死了就解脱了! 【最后一次警告,恐惧值已达99!恐惧值……】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盖过耳内警告。 同时也打断了郑落竹积蓄到临界点的恐惧。 不是他不害怕了。 只是原本倾注到恐惧里的注意力,被彪悍的尖叫分了神。 [曼德拉的尖叫ii] 除了操控文具树的本尊,没人再比郑落竹更熟悉这曼妙的音浪。 南歌! 关卡,伙伴,地下城,水世界——无数记忆潮水般涌来,将那个被梦魇勾回来的小小郑落竹,一下子拍扁在沙滩上。 他长大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了。 被鞋带捆着的细小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强壮。 连同视野中那个女人,也逐渐变得不再高大。 郑落竹深吸口气,“啊——”地大吼一声,生生将鞋带从暖气管上扯断。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女人在他面前竟然显出了矮小瘦弱。 [曼德拉的尖叫]还在继续。 声音是从防盗门外传进来的。 郑落竹再不看女人一眼,冲过去打开防盗门,毫不犹豫一脚跨出。 脚落到门外的一刹那,身后的所有都消失了。 没有客厅,没有厨房,没有老旧的电器,和发了疯的女人。 只有一个简单的轮船客房,一张写字桌,一张木床,床头上挂着一个游泳圈,床边圆形的窗口外,是深邃幽暗的海底。 海底? 郑落竹彻底走出房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一扇门挨着一扇门,和他身后刚刚关上的这扇门一样,看起来都是轮船的客房。 各种声音从各扇门里传出来。 尖叫。 惨叫。 哀嚎。 破口……大骂? 顾不上分析这些花式恐惧反应,郑落竹只专注去寻找[曼德拉的尖叫]。 “啊——啊——” 很好,不用寻找,只要南歌叫,女王皇冠就是她的。 郑落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连跑过十几扇门,终于在传出尖叫的门前停下,“啪啪啪”就开始砸门:“南歌——南歌——” 砸了大概十分钟。 其间他什么招都用了,拿肩膀撞,拿脚踹,拿匕首撬,大门纹丝不动。 直到最后,他嗓子都喊沙哑了,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南歌气喘吁吁跑出来,脸色惨白,头发全被汗水打湿了,有几绺贴在脸颊上。 郑落竹拿手给她胡撸一把脸,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这一下胡撸得实在,南歌鼻梁差点被他抹平,但看在队友神兵天降的份儿上,原谅了:“差一点到100,幸亏你砸门……” 郑落竹:“我也是差一点到100,幸亏你尖叫!” 南歌一愣:“你听见我尖叫了?” “必须啊,要不我怎么知道你在这扇门后面,”郑落竹觉得南歌对自身的威力认识还有待提高,“我估计半条船的人,都能听见。” “船?”南歌刚从恐怖阴影里逃生,还没来得及看周围,让郑落竹一说,才注意到,走廊另一边墙上,全是一个个圆窗,窗外一片幽蓝,偶尔有鱼类的黑影游过。 “我想应该和水世界酒店一样,是建在海底的船。”郑落竹根据经验推理。 南歌想了想:“也可能是沉在海底的船,就是那种遇上暴风雨,轮船倾覆,带着船上的所有人葬身海底,然后多少年后,有探险家过来找船上的宝藏,频频遇见怪事,因为这艘沉船已经成了幽灵船……” “姐,”郑落竹扶额,“你要是没体验够‘终极恐惧’,我再给你送回屋里?” 南歌白他一眼:“再恐怖的事,说出来就不恐怖了,懂不懂。” 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可终究还是没继续玩笑下去。 郑落竹这才注意到,她脖间的颈环,实时恐惧值显示为“40”。 她还在害怕,门内遭遇带给她的惊魂,仍然未定。 所以她才故意说这些壮胆。 犹豫片刻,郑落竹还是问了:“你在房间里看见了什么?”怕南歌不想说,他连忙又补一句,“我就问问,你不用非得回答。” “地下城。”南歌轻轻吐出三个字。 郑落竹茫然:“地下城怎么了?” 南歌叹口气,对他翻了一分钟内第二个大白眼:“地下城,我瘫痪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那段日子……” 郑落竹恍然,忽然觉得自己挨的白眼一点不冤。 南歌却没藏着掖着,既然说,就都说了:“那时候特无助,尤其在我朋友出去找食物的时候,门外有脚步声走过,我都会特别害怕,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然后呢? 郑落竹忽然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南歌却说着说着生气起来,颈环的恐惧值则断崖式下降到10:“我在地下城瘫痪那么多年,小心翼翼,一次都没有被人闯空门,在刚才那个破屋里,它竟然敢让男人闯进来,还是一群!” 郑落竹:“一、一群?” 南歌:“对啊,你说我能不害怕吗,恐惧值直接飙到90,然后我就开始尖叫,一尖叫恐惧值就不升了,然后所有男人连同整个屋子都开始晃,越晃我叫得越有动力,然后你就砸门了。” 郑落竹:“……” 叫啊,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句话到南歌这里,要改写了。 “你呢?”南歌可不白聊自己的,“你遇见了什么?” 郑落竹也是三个字:“我爸妈。” 南歌沉默,不再问了。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竹子的父母当年是怎么对他的,她听一遍就够了,再听第二遍,她的恐惧值可以负载,愤怒值不行。 “所以这就是[终极恐惧]?”郑落竹主动换话题,“每一个闯关者都要进入一个房间,体验私人订制的恐怖之旅?” 南歌望着眼前的一扇扇门,沉吟着摇头:“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收到通过终极恐惧的提示?” “也对。”郑落竹附和着点头,刚要进一步思索,两米开外的一扇门忽然“砰”地开了。 一个人从里面冲出来,根本没减速,结结实实撞到走廊的圆窗上,“咚”一声,也没看清是撞了脑袋还是撞了身体,反正整个人被反作用力弹回来,“扑通”摔坐到了地上。 船舱走廊的灯光太暗,暗得看不清地上人的脸。 但那身白绿相间的校服款运动装,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孔明灯地下城组长,周云徽。 郑落竹和南歌对视一眼,没敢贸然出声,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周云徽坐那儿一动不动,失了魂似的。 两人蹑手蹑脚靠近,近到足够看清对方的脸。 嘴半张,眼惊慌,神情茫然而恐惧,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潇洒。 更要命的是,他虽出了那扇代表恐惧的门,颈环上的恐惧值可一点没降,反而还在极速地往上升。 80——83——88! 这还得了,郑落竹连忙大声喊他:“周云徽——” 没用。 男人还是纹丝不动,与之相对,眼睛深处的惊慌却越来越浓,俨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恐怖世界”里。 88——90——94! “周云徽!”郑落竹要急死了,抓住他肩膀用力摇,“你给我醒一醒——” 94——96——98! “你松手!”南歌忽然扯开郑落竹,上去照着周云徽的脸就是一顿盘古开天地式大耳光。 “啪啪啪啪啪啪啪——” 左右开弓,气势如虹。 郑落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摸上自己脸蛋,一下下揉。 但周云徽颈环上的恐惧值,是实实在在落下去了。 90——85——70——60…… “我靠!”头已经被扇成拨浪鼓的孔明灯组长,终于恢复神智,一把抓住南歌纤细的手腕,怒不可遏,“你抽我干什么?!” 抽人也是力气活,南歌气喘吁吁:“救你。” 周云徽:“扇耳光救我?”这不天方夜谭吗。 “耳光不能救你,但愤怒能。”南歌说,“愤怒是抵御恐惧的最佳手段。” “你别不信,”郑落竹必须说句公道话,“刚才你恐惧值都到98了,要不是南歌,你现在早见阎王了!” “我信。”周云徽悻悻把手松开,大脑彻底清醒,“我以前被朋友拉着进鬼屋,一个巨恐怖的鬼一直跟着我,吓得我头皮都要炸了,我一怒,就给他踹飞了。” 南歌:“……” 竹子:“然后你就不害怕了?” 周云徽:“完全不怕了,后来我在鬼屋里来来回回逛了一个多小时。” 竹子:“也不用这么嘚瑟吧。” 周云徽:“跟在那个鬼后面道歉,一直道到对方原谅。” 第92章 得摩斯的标准 神庙。 继还乡团的方脸后,得摩斯又分别和一名铁血营组员、一名孔明灯组员进行了“聊天”。过程并不愉快,两人都被“恐惧”勾起了激烈的情绪波动,但有方脸的前车之鉴,没人再敢不自量力地向得摩斯动手。 可即便是这样,得摩斯依然以“聊得不开心”为由,剥夺了他们的生命。 过程和对待方脸时一样——凝视闯关者数秒,闯关者即惊惧倒地,气绝身亡。 没人知道得摩斯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是像[斯芬克斯之谜]那样在闯关者心里响起只有本人听得见的恶魔声音? 还是用特殊能力对闯关者发起了看不见的攻击? 也没人知道得摩斯的“开心”标准到底是什么。 越未知,越恐惧。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截至目前,和得摩斯“聊天”的死亡率,是100%。 聊天=死亡 谁都没明说,但这条等式通过三条活生生的性命,潜移默化地植入了每一个闯关者脑海。 以至于当得摩斯挑中十社的一名兄弟,当第四个聊天对象时,才走到对方面前,后者就浑身绷紧,腿肚子转筋,仔细看,还有不易察觉的轻微发抖。 这是面对恐惧,尤其是关乎性命的恐惧时,最真实的反应。 可得摩斯显然并不喜欢。 他毫无预警抬起手,黑色晚礼服的袖口在被选中的十社组员面前划过,在其眼中留下一道带着冷风的暗色残像。 十社组员猛地后退一大步,瞬间和得摩斯拉开了近一米的距离。 “你这是做什么?”得摩斯困惑,举起的手极其自然地去摸了自己的金发,好像本来要做的就是这个。 十社组员又狼狈又尴尬:“我、我以为你要攻击我……” 得摩斯不说话了。 神殿昏黄的光线映在他脸上,光线色泽很暖,他却是冷的。 神庙也是冷的。 十社组员吞了口唾沫,主动问:“你……不是要看我心里最大的恐惧吗……” 迟早都要面对,他宁可少点等待的煎熬。 其他闯关者都明白这种心理,甚至希望得摩斯痛快点,既然选中就赶紧开聊,别这么折磨人。 不成想得摩斯直接摇了头:“不聊了,你成功让我对你失去了所有兴趣。” 守关者满足了闯关者们“给个痛快”的期望,痛快得甚至跳过了“聊天”环节,直奔“死亡凝视”。 视线相接的瞬间,十社组员就怔在那里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崔战却已经冲出徽章阵营,在文具树[健步如飞]的加速下,炮弹一样冲向摩斯而去:“你他妈给我住手——” 他是十社的地下城组长,也是十社这次闯关的带队人,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兄弟在面前被杀,除非先踩过他的尸体! “咣——” “扑通。” 第一声,是崔战狠狠撞到了得摩斯身上。 第二声,是十社组员倒地。 崔战没撞倒得摩斯,仅仅是以身体顶着他后退了几米。 十社的组员,还是死了。 “啊——”崔战控制不住地咆哮,目眦欲裂,突然用双臂紧紧抱住得摩斯,脚下一蹬,带着对方以一个足以撞得粉身碎骨的速度,朝神殿的一根柱子冲了过去。 并且他不是用跑的,更像在冰上滑行,比[健步如飞]更快……是他的二级文具树! 这阵势,这速度,根本是打算拖着得摩斯同归于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围观众人别说做什么,甚至连想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只一眨眼,那抱成一团的身影便重重撞到了神殿柱子上。 就是白路斜之前靠坐过的那一根。 “砰——” 撞击巨响,震得整个神殿微微颤动。 柱子的撞击处碎石四溅,尘土飞扬,霎时将两个身影吞没。 接下来的数十秒,闯关者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有激烈的打斗声,从尘埃灰雾中传出,间或夹着崔战的咒骂。 顶多不到一分钟,打斗声渐渐弱下,直至消失。 一个修长身影从灰雾中缓缓走出,晚礼服多了几道褶,浅金色发丝有点乱,但总体还算优雅,神情也并无愠怒,甚至还显露出些许愉悦和清爽。 尘埃落定。 所有人都看清了得摩斯身后,趴在柱子底下的崔战。 男人脸朝地趴着,身上灰突突的,还依稀带着脚印,生死不明。 就在这时,得摩斯忽然向后转身,又返回崔战身旁,拿脚尖踢了踢他肩膀:“别装死。我临时改变主意了,先和你这个有徽章的聊聊。” 人没死? 闯关者们面面相觑。先前好好聊天,却纷纷丧命,这都直接动手了,反而被放一马? 他们当然也不希望崔战死,但得摩斯的行为根本没有逻辑,这就让人崩溃了。 崔战仍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得摩斯皱眉,加重力道,又踹了他几下:“来,让我们愉快的聊天吧。” 欢快的尾音在神殿里绕了又绕,慢慢消散。 崔战终于动了。 他用了十几秒,才艰难地把身体翻过来,从俯趴变仰躺,然后朝着上方居高临下的得摩斯说:“聊你妈逼。” 得摩斯:“……” 其他闯关者:“……” 神殿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闯关者们无法通过背影,去揣测得摩斯此刻的神情。 但很快,他们都听见了得摩斯对着崔战的一声轻叹:“你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真是奇迹。” 然后是崔组长很有节奏的回应:“我也经常为自己的魅力而烦恼,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不然等我缓过来了,就要弄死你。” 得摩斯嘲笑:“别喊打喊杀,你先站起来一个我看看。” 崔战没声了。 显然,他受的伤让他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站起来。 局势一面倒。 每个人心底都清楚,崔战之所以还能和得摩斯放狠话,是因为得摩斯想要和他聊。 在巨大的实力差面前,从来没有-->> 平等。 “让我来看看,你最害怕的事情……”得摩斯在崔战身旁蹲下来,语调轻扬,兴致勃勃,坦然地将整个后背,留给那边的十九个闯关者。 十九个人一起上,能不能打败得摩斯? 唐凛第一时间起了念头,但在环顾一圈后,又不得不偃旗息鼓。 至少一大半的人,已经放弃了主动攻击这条路。 得摩斯留出那么大的空档,他们视而不见,注意力都放在他和崔战的交谈上,竭尽全力去捕捉、分析每一句话,试图从这个唯一还没死的人身上,寻到通关密钥。 和他对上眼神的只有六个人——草莓甜甜圈的和尚、全麦、五五分,白组的白路斜,还乡团的越胖子,步步高升的下山虎。 其中越胖子和下山虎,还是无意中和他对上视线的,前者偷偷用眼神和他打了个招呼,后者腼腆一笑,完全出自礼貌。 所以真正的好战分子就前面四位。 哦对,还有范佩阳。 在唐凛开启寻找潜在合作者的第一秒,他就用坚定的目光表示——如果你需要,我就去动手,别找其他人,低效又麻烦。 唐凛都没敢多看他第二眼,怕对方会错意,一个[懒人的福音]直接开火。 “啧,”神殿那头,窥探了崔战半天的得摩斯,终于出声,却是满满的失望,“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点有趣的东西呢……怕被永远困在这里,来不及给父母养老送终?” 毫无顾忌地抖落着闯关者心底的隐秘,还要嗤之以鼻:“乏味至极。” 闯关者们神情各异,目光复杂。 “乏味吗?”崔战笑,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又猛咳了一阵,才哑着嗓子道,“你要是没爹没妈没人养没人教,我原谅你……你要是有父母,那我真替他们伤心,养这么多年养了一头白眼儿狼。” 得摩斯眸子里掠过一抹危险的光:“……” 崔战偏就爱火上浇油:“怎么不出声了?哦,原来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得摩斯眯起眼:“我不只能看见你最大的恐惧,只要我想,我可以看见你心里的所有恐惧。” 崔战努力搬过来一条胳膊,塞到自己脑袋底下,勉强拗了还算潇洒的躺姿:“换话题了啊,可以啊,来吧,随便看,我但凡哆嗦一下,立刻跟你姓。” 围听众人:“……” 得摩战,真的不太好听。 “嘁,不聊了,没劲。”得摩斯起身,一个利落地向后转,抬眼看向剩余闯关者,“下一个。” 众人不约而同眨巴下眼睛。 崔战这就算……通过了? 如果不是盖了“安全章”,真的没法解释他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一顿后,还能全身而退。 而且人家对此还不太满意。 “哎——你别走啊!怎么的,怕再聊一会儿我就能站起来了,到时候杀你个措手不及?” 别的不说,崔组长对战斗的执着和对必胜的信心,s级。 不过守关者显然烦了。 英俊的眉头皱起,回身就往他脑袋上踢了一脚。 崔战晕厥。 聒噪戛然而止。 得摩斯心满意足,回过身来,视线和脚步一起给了徽章区:“既然开了头,那就继续在你们这边聊吧。” 徽章区还剩五个人,唐凛,范佩阳,祁桦,白路斜,和尚。 得摩斯先走到了祁桦面前,后者神情警戒,但没有太明显的胆怯和紧张。 打量片刻,得摩斯又移到了白路斜面前。 白路斜微微挑眉,勾着嘴角给了他一个邪气的笑。 得摩斯抿紧嘴唇,不太受用,果断转移到唐凛和范佩阳面前。 唐凛神情平静。 范佩阳神情更平静。 得摩斯抬手摸摸下巴,感觉自己在看两个结了冰的湖面,没什么有趣的,还冷。 末了,他停在和尚面前。 这个面对面,比和尚自己的心里预期提前了不少,所以他虽然期待“对战”,却还没能完全克服恐惧。 矛盾的心情,驱使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这个动作完全是潜意识的,他本人并没有自觉,但另外一边阵营的全麦和五五分对自家伙伴再清楚不过,一看这动作,就知道和尚心里不安定了。 得摩斯原本还在选择困难中,但被和尚的动作引导之后,视野里就只剩下对方的光头了。 在光线昏暗的神殿里,这一颗是最明亮的存在。 “就你了。” 和尚表情绷住了,心态没绷住。 真刀真枪地干,彼此实力再悬殊,也可以拼上性命一搏,但像毒蛇一样,往你心底里钻,还要把钻到的东西抖落出来,这种公开处刑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和尚自己都不知道,得摩斯会从他的心底挖出来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 “别躲,”敏锐捕捉到和尚眼里的退缩,得摩斯靠得更近,近到可以看见对方瞳孔中的自己,“我来找找,那个让你最惶惶不安的恐惧……” 和尚头皮发麻,咬紧牙关才扛住了没动。 时间缓慢流逝。 神殿里越来越静。 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待,又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被残忍剖开。 这就是2/10,想通过,就要让守关者剥皮拆骨。 只是这一次,时间好像久了点。 得摩斯依然站在那里,同和尚保持着过于近的距离,鼻对鼻,眼对眼,只是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探究,渐渐变成茫然,转而又有些迷惑,最后化成一言难尽。 对视太漫长,漫长得和尚都有点熬不下去了,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索性豁出去直接问了:“那个,我最深的恐惧……你看没看出来啊,到底是什么?” 得摩斯看出来了,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不想说话。 但守关者也是有工作流程的,是的,任性可以,底线的流程必须走,所以他还是要给这位闯关者一个答复—— “单身,一辈子谈不上恋爱,找不到真正的爱情,无法遇见那个愿意和你古堡定情、教堂宣誓、悬崖蹦极结婚的人。” 和尚目瞪口呆:“……啊。” 众闯关者:“……” 你的恐惧会不会太具体了! 第93章 砸门 幽暗狭长的船舱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一扇又一扇的圆窗,用积了厚厚灰尘的玻璃,勉强透出一些船外的深海。 一间又一间的客房,用腐朽斑驳的木门,隔住了里面全部的恐惧。 但隔不住声音。 “啊——” “救命——” “滚开啊啊啊——” “嗷嗷嗷嗷——” 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嚎,有些甚至带上了哭腔,充斥在整条走廊,也刺痛了最先出来的郑落竹、南歌、周云徽三人的神经。 这种鬼哭狼嚎大集合里根本分不清都是谁的声音,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是一起进来的闯关者,让他们就这样听着什么都不做,首先良心上就过不去。 三人一对视,就知道默契有了。 郑落竹:“反正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吗,先救人再说!” 南歌:“我尖叫,你们砸门,能救多少算多少。” 周云徽:“走着——” 话音落下,郑落竹和周云徽同时转身,没耽误半点时间,第一脚就直接二合一地送给了距离最近的一扇客房门。 “当——” 他俩这一踹用尽全力,然而客舱门纹丝未动,只是脱落了一些本就斑驳开裂的木板表层。 不过随着这一踹,[曼德拉的尖叫ii]也再度响起,轻而易举打破了走廊凄凄惨惨的氛围。 “啊——啊——啊——” 曼德拉一尖叫,犹如鬼王降临,霎时将所有鬼哭狼嚎压制,走廊俨然成了自家主场。 正打算踹第二脚的周云徽,被这魔音灌耳刺激得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大声吼:“你别搞无差别群攻啊——” 南歌正叫着呢,哪有功夫搭理他。 “你别影响人家操控文具树!”郑落竹替自家伙伴鸣不平,“她现在就是‘定向攻击’,已经绕开我俩了——” 周云徽:“绕开我俩?那为什么我还能听见?!” 郑落竹:“攻击杀伤绕开我俩了,你现在听见的就是一个美丽女人的普通尖叫——” 周云徽:“我已经头晕耳鸣了这他妈哪里普通!” “闭嘴——”南歌尖叫骤然飙高,“砸门——” 两个青年刷地分开,一个往右,一个往左,分头砸门,连喊带踹。 “当当当——” “咚咚咚——” “里面的人醒一醒啊——” 郑落竹一连轰了五扇门,一个没轰开,心急如焚,喊出的声都嘶哑了:“里面的人听着,你看见的都是假的,都是关卡给的幻觉,你赶紧出来,出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砰——” 第五扇门被从里面撞开,一个人冲出来,直接怼进郑落竹怀里。 人跑出来,身后的门就重重关上了。 郑落竹下意识把人抱住,低头一看,浓眉大眼小青年,一双红色篮球鞋:“十一万?!” 怀里人满头大汗,抬起虚弱的脸,恐惧颈环上的数值是92,视线里根本没焦距。 郑落竹急得“啪啪”拍他脸:“十一万!十一万!” 每啪一下,恐惧值就下降一点,终于在不知道第几啪时,小青年无力地抓住他的手:“你打够没……” 郑落竹松口气:“醒了就好。” 小青年目光渐渐清澈,没好气道:“谁他妈……叫十一万……” “我知道,你叫清一色,莲花的嘛,”郑落竹对这位兄弟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脑袋上的伤是我们拿<[幻]快速愈合>治的,一个‘快速愈合’十一万,你欠我们的,江户川作证。” “神他妈欠你们的,我脑袋就是你们拿砖头拍的!” “你要不抢南歌我们也不会拍你!” “……你有能耐就把江户川找出来!” 涉及金钱纠纷,第三方证人很重要。 但鬼知道江户川现在哪扇门后面。 “砰——” 周云徽那边也有一扇门弹开了。 郑落竹和清一色听见声音,不约而同去看。 单是个模糊身影,郑落竹还没看清,就听清一色激动一嚎:“大四喜——” 那边一瞬清醒,喜出望外:“清一色!” 然后郑落竹就被人一把推开,眼睁睁看着清一色像只老母鸡似的,扑棱棱奔向自家伙伴。 “砰——” “砰——” 许是南歌的尖叫终于由量的积累形成了质的飞跃,那边清一色才跑到半路,这边又两扇门被从里面撞开。 一个很近,就在清一色房间的隔壁,所以里面冲出来的人,等于直接到了郑落竹面前。 不用看五官,一条骷髅新娘的花臂,就勾起了郑落竹全部的记忆——组织,步步高升;文具树,[白骨战士];恩怨,他和南歌帮着越胖子,抢了对方的颈环。 一个很远,几乎在走廊尽头,从郑落竹这里只能看见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形轮廓,其余都藏在晦暗的阴影里。 不同于前面几个,骷髅新娘一冲出来,就已经是神志清明状态,虽然颈环显示恐惧值75,他脸上也残留着惊恐余韵,但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郑落竹:“你们搞的尖叫?” 郑落竹点头:“嗯哼。” 骷髅新娘脸色有点微妙,别扭半天,还是咕哝出一个:“谢了。” 郑落竹豪气地一拍他肩膀:“抢你颈环的时候我就说过,进了[终极恐惧]我们罩你!” 骷髅新娘想打人:“你要不帮着那个胖子抢我,我也不会进到这里!” “咻——” 一道疾风从对话的两张脸中间穿过。 竹子和骷髅新娘瞬间僵硬,谁都不敢再动一分。 疾风掠过贴着走廊一侧站的南歌,险险擦过正好侧身的清一色,转瞬就到了周云徽和大四喜面前。 看不见利器,但杀机扑面。 他俩站的位置根本来不及躲,一刹那二人恐惧值一齐飙到95! 就在这时,二人身旁的一扇门,开了。 厚重的门板正好替他俩挡住袭来的疾风。 “砰”地一声。 疾风一撞而散。 斑驳的木门上,一个深深的箭孔。 推门而出的铁血营地下城组长,何律,一脸茫然,听见声响,还探头看一眼门板后的箭孔:“在打架?” 南歌的尖叫因这突如其来的冷箭而中断。 走廊一下子静了许多。 周云徽、清一色-->> 、大四喜,没空给何组长解惑,齐齐转头,看向那边的郑落竹和骷髅新娘:“……什么鬼?!” 要不是何律正好开门,周云徽和大四喜至少有一个就悬了。 郑落竹和骷髅新娘可不背锅,也转头,望向走廊深处那个和骷髅新娘同时出来、却依然藏在阴影中的人,击鼓传话:“……什么鬼?!” “咻咻咻——” 走廊尽头给他们的回答,是新一轮的冷箭三连击。 “靠!”郑落竹飞快启动文具树,刹那间就升起一块铁板,同走廊一样宽,像大坝一样将走廊截断,将他和骷髅新娘,还有身后所有闯关者,严严实实挡住。 “砰砰砰——” 三道冷箭都射在了铁板上,力道之大,直接在铁板上扎出三个凹坑,有一个坑已经隐隐被扎透了,留下一点极小的空隙。 空气箭,三连击,就算只能看个模糊轮廓,这身份也再明确不过了。 “莱昂!你疯了——”郑落竹隔着铁板,大声喊,希望能唤醒走廊尽头的凶残闯关者。 他相信这个肯定不是莱昂的本意,估计和前面的周云徽、清一色一样,也还陷在恐惧里没出来。 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接连不断的空气箭。 “砰——” “砰砰——” “砰砰砰——” 最后一个三连击,直接把铁板穿透了,空气箭带出的疾风贴着骷髅新娘和郑落竹的头皮掠过去。 后面众人见状,立刻求生欲上线,一个接一个咔咔往下蹲。 就何律一秒启动[墨守成规]:“禁止攻击。” 半径四米,安全无碍。 空气箭一进入这个文具树范围,顷刻化作温柔空气。 就近的周云徽、清一色、大四喜面面相觑,刷地聚集过来,身体上以何律为中心紧密团结,灵魂上则已经紧紧抱住何组长大腿。 隔了一段距离的“战场前线”,郑落竹盯着铁板上的箭孔,鼻尖已经挂了汗珠。为了严密遮挡,他不能缩小铁板面积,而眼下铁板的厚度、坚固度,已经是这个面积的极限了,如果莱昂还没使全力,那铁板被打成筛子,分分钟的事。 印象中的莱昂永远是冷漠寡言、镇定自持的,所以得是多致命的恐怖才能让这位仁兄陷入疯狂的无差别扫射啊! 正焦急,郑落竹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注入自己的[铁板一块],而后铁板上的“箭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修复。 修复过程中,又有空气箭射过来,“当”地扎到铁板上,这一次不仅没透,连留下的凹坑都比先前浅了不少。 铁板的坚固度也增加了! 郑落竹惊讶,不等细想,就听见身后传来大四喜的声音:“你俩快点过来,这里有安全区——” 安全区,自然是指何律[墨守成规]的范围。 至于给铁板加固……郑落竹恍然,这情景不就和先前环形城里,他用“铁条”帮清一色从井里捞大四喜一样吗,当时“铁条”一直延展拉伸,根本捞不起人,也是被大四喜用文具树加固了之后,才救人成功。 当时他没来得及问,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大四喜,”郑落竹一边顶着铁板,带领骷髅新娘往后撤,一边回头,“你文具树叫什么啊?” 能帮别人的文具树效果辅助加成,这么一棵“天使树”,必须有姓名。 “啊?”大四喜猝不及防,愣了下才回答,“[我是你的幸运星]。” 郑落竹:“好听!” 周云徽、清一色、骷髅新娘:“……” 你谄媚的太明显了。 退到半路,郑落竹和南歌碰了个正着,他这才注意到,自家队友还站在原地,没退到何律的半径四米里。 “南歌?”郑落竹停下,扛着被空气箭射得砰砰作响的铁板,疑惑看她。 南歌从思索中抬起眼,说:“我想试试。” 郑落竹没听懂:“试什么?” 跟在郑落竹身旁的骷髅新娘,更是一头雾水。 南歌没再解释,深吸口气,忽然一声曼德拉的呼唤:“莱昂——” 尖叫再临。 生灵涂炭。 走廊里的六个兄弟差点没支撑柱。美女呼唤的确实是“莱昂”,但营造的效果完全是“你们都给我下地狱吧”…… 莱昂的名字,以凄厉尖叫的形式,响彻走廊二十秒。 二十秒后,南歌收声,[中级狙击者]收手。 郑落竹的铁板不再“砰砰”挨空气箭。 莱昂那边也没了动静。 “喊一下就?”郑落竹不可置信地将钢板悄悄放低一截,从后面冒头看走廊尽头,“这么神奇吗……” 不止他,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终于,一个男人走出阴影,沉默地朝着这边而来。 他穿了一件黑色短t,身材流线很漂亮。 但请原谅郑落竹、骷髅新娘、周云徽、清一色、大四喜、何律这六位壮士,缺乏一双审美的眼睛,只记得先前被空气箭支配的恐惧。 幸好,莱昂在距离郑落竹铁板两米开外的地方,就停住了。 凭借身高优势,他透过已经放低一截的铁板,看向南歌:“多谢。” 南歌其实也没把握,直到此时,才终于松口气:“不客气。” 听这话音,应该是安全了。 郑落竹看一眼莱昂的颈环,恐惧值20,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收了铁板。 铁板一撤,后面围绕着何律的兄弟们,就和莱昂隔空面对面了。 必须控诉—— 清一色:“你刚才差点把我们全灭了!” 周云徽:“你到底在屋里遇见什么了?” 大四喜:“你和南歌姐姐什么关系?” 何律:“?” 他该就哪个方向继续提问? “没有关系。”郑落竹赶紧替自家漂亮小姐姐撇清,“她就是帮莱昂起了个外号。” 大四喜:“什么外号?” 郑落竹:“莱昂啊。他之前没外号的,谁起的都不满意,南歌一起,他就要了。” 莱昂:“……” 南歌:“……” 周云徽、清一色、大四喜:“……” 这分明就是有很大关系啊! “砰!” 一空气箭射到两个相邻的圆窗中间,在船板内侧留下可爱的小洞。 莱昂放下手,重新转过来,看向众闯关者:“继续救人?” 众伙伴整齐划一咽下口水:“……嗯。” 第94章 新提示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先出来的八人形成了一条节奏有序的“救援链”—— 南歌尖叫十秒,休息,再尖叫,再休息,尽量将精神力和体力科学分配,延长文具树操控的可持续性。 其余人,则趁南歌休息的时候,仔细去听每一扇门里的动静,重点去砸那些门内有尖叫、喘息或者人为声响的房间。 有声音,意味着里面的闯关者还在和恐惧抗争。 门从外面其实是砸不开的,所以他们的砸,更多是呼唤警醒,尽可能让里面的人意识到,已经有他们这些闯关者在外面了,不要被眼前的恐惧迷惑,打开门,才是生路。 如此这般,二十分钟下来,大家成功砸出了九人:三个孔明灯组员,两个铁血营组员,两个十社组员,一个还乡团组员,一个步步高升的佛纹。 铁血营组员出来的每一个,都是第一时间奔到自己队长何律那里报到,然后即刻投入“救援”,速度之快,纪律之严谨,不负“铁血营”三个字。 孔明灯的组员则相反,他们出来之后,对于周云徽几乎没多看一眼,既无交流,更谈不上尊重,原地缓和完情绪,便随大流地加入救援行动。 其他闯关者诧异。 周云徽心态倒很平和。早在环形城,他就被这帮“水世界组员们”投票免职了,现在大家各走各路,谁也不用对谁负责,挺好。 十社的两人和还乡团的一人,出来的时候都有点懵,一是还在恐惧余波里,二是两队组长都在神庙,他们放眼望去也没找到自己组织,所以费了不少时间才搞清当下处境,在大部队的感召下,一起帮忙砸门。 佛纹,是九个人里最后一个冲出来的。 随着木门在他身后关上,整条走廊,第一次陷入真正的安静。 或许是安静更能让人清醒,佛纹在冲出后的短短数秒里,恐惧值便降到60以下,视野也慢慢明朗。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灰蒙蒙的圆窗,他靠在那里,脑袋顶着玻璃,还有点撞头留下的隐隐的疼。 揉着脑袋抬起头,四下环顾,左右都是闯关者,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全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看着像一口气跑了六十层楼。 南歌是这其中最容易注意到的。 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她看起来最疲惫,身体已经站不直了,双手扶着膝盖喘息,脸颊的汗水滑到下颚,又落在地上,木质的船板地面已经被打湿了一小块。 尖叫。砸门。 这些都是佛纹能冲出恐惧之门的那缕光,现在他知道光来自何处了。 只是对于他的脱险,这些救援伙伴们似乎不太高兴,一个个全凝重着脸。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走廊很静,静得有些压抑。 不过仔细看,这些“救命恩人”的目光似乎并未放在他身上,而是更多地盯着那一扇扇仿佛永远不会开启的门。 终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尽头,穿过一个又一个闯关者,来到他面前。 四目相对,骷髅新娘长舒口气:“我就看着像你。” “像?”佛纹被扎心了。 骷髅新娘也冤:“离那么远,又隔着那么多人,我还砸门砸得眼前全是金星,能认出你已经是奇迹了。” 佛纹:“我这是死里逃生啊兄弟,你都认出来了还不慌不忙散步?不是应该马上飞奔过来抱着我庆祝转圈圈吗!” 骷髅新娘:“……” 佛纹:“……” 骷髅新娘:“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不是人?” 好吧,佛纹决定忽略这些细节,直接凑近自家队友,问此刻最关心的:“江户川呢?” 他们仨一起进的[终极恐惧],可眼下的走廊里,根本没小江身影。 骷髅新娘闻言,脸上刚因为佛纹脱险生出的些许喜悦,又转瞬化成凝重,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艰难地摇了摇头。 佛纹一颗心坠到冰窖。 旁边离得比较近的清一色,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佛纹肩膀。他不认识佛纹,但在环形城里和骷髅新娘、江户川都打过交道,尤其是江户川,为了对付郑落竹和南歌,他们还短暂结盟过。 “不止小江,很多人都在门里没出来。”清一色说。 这话不是宽慰,不是解释,更不是默认江户川没出来合情合理。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所有人再不愿都要接受的残酷事实——闯关,就会死人。 它可能是惨烈鏖战后的必然归宿,也可能是欢声笑语中的突如其来。 可是佛纹接受不了:“那就再尖叫再砸门啊,我就是靠着这些支撑出来的。” “你能出来,是因为当时你的门里还有动静,”清一色扳着他的肩膀,把人转向那一扇扇门,“你现在听,还有声音吗?” 没有声音。 佛纹刚一清醒的时候就发现了,在没有尖叫、砸门也停手的走廊里,只剩寂静。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自己的颈环,坚硬,冰凉。 恐惧值超过100,闯关者就会在颈环的电流里,心脏麻痹。 在一扇扇还没有打开过的门内,有多少闯关者已经超过了警戒值,再没有出来的可能? 80%? 90%? 还是……全部。 佛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迎接他的是一走廊的凝重。 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他出来的这扇门,是最后一扇有声音的。 有声音,证明人还活着,才有从外面唤醒的希望。 他成为了这份希望的终结点。 一个,两个,三个……佛纹将走廊里的所有闯关者数过一遍,算上自己,一共十七人。 进入[终极恐惧]的闯关者远远不止这个数量。 依然有伙伴在门内的,恐怕也不止步步高升。 “要不,再试试?”对于刚脱险的佛纹,没经历过先前的漫长救援,总还不死心,“万一呢?万一还有人没死,只是发不出声音……” 骷髅新娘打断他:“你说的不是没可能,但我们没时间了,”目光投向南歌那边,“她也没体力了。” 佛纹看过去。 的确,南歌已经精疲力竭。 但是,体力可以依托时间恢复…… “没时间是什么意思?”佛纹想起了骷髅新娘的前半句。 骷髅新娘说:“你看<小抄纸>。” 佛纹茫然抬臂,还真有一条新提示,估计是在门内的时候就收到的,可他那时候早吓疯了,哪会注意。 <小抄纸>:请在半小时内,抵达轮船顶层宴会厅。 提示附带倒计时,此刻剩余23:44。 二十三分四十四秒,看起来时间充足,但对于不清楚船舱结构、也不知道途中还会发生什么的闯关者来说,倒计时的每一秒,都关乎生存。 救援不可能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南歌的体力耗尽,门内的求生欲消失,关卡的倒计时开始,每一个状况都足以让救援中止,而现在三项占全了。 “去宴会厅吧,”有人打破沉默,“再在这里耗下去,谁都别想通关。” “是啊,走吧。”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这他妈的鬼地方……” 一声声的附和里,有不甘,也有无奈。 放弃很难,但没有其他选择。 船舱楼梯在走廊的中部,闯关者们渐渐动起来,离得近的,已经抬腿上去了。 郑落竹借手臂给南歌一些支撑,带着人缓慢地往楼梯口移动:“还能坚持吗,”压低的声音里,全是担心,“不行我就给你用‘漂浮术’,让你省点力气,反正队长给了就是让咱们用的。” 进入[终极恐惧]之前,竹子和南歌把在清一色身上用掉<[幻]快速愈合>的事情,向唐凛坦白了,不成想队长一句批评没有,反倒又把两个防具给了他们。 <[防]快乐一刻漂浮术> <[防]走近科学> 队长的原话是:“终极恐惧肯定是地狱难度,给你俩一人一个文具防身。还有,请看着我,不要看他。” 最后一个要求强人所难了。 文具是范佩阳弄来给唐凛的,他俩拿了,不看范佩阳一眼,心里没底啊。 结果六目相对,范佩阳反倒云淡风轻:“给你俩就拿着,他有我。” 当时竹子和南歌就一个心情——可给你牛逼坏了。 “不用,”南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竹子的提议,一次性文具用完就没了,必须用在刀刃上,“我现在操控文具树有点难,但爬个楼梯还是可……” 话还没说完,远离楼梯的走廊末端,又“砰”“砰”一连弹开两扇门! 已经汇聚到楼梯这边的大部队,猛地刹住脚步,纷纷回望。 在“已经放弃”的情况下,这两扇门就像天上掉下来的惊喜,每个还有伙伴困在门内的闯关者,都希望能看见自家队友。 相隔不远的两扇门内,同时冲出来两个身影。 一高一矮,一健硕一娇小,一柯南群像大花臂,一白净软萌小正太。 步步高升,江户川。 草莓甜甜圈,关岚。 骷髅新娘和佛纹激动得都破了音:“小江——” 莱昂没喊,直接干净利落地穿过人群,快步走向关岚。 他这边还没走到,那边冲出来的两个人,先看见了彼此。 关岚基本清醒,眨了一下挂着汗珠的睫毛,给江户川以友善微笑。 江户川直勾勾地看着甜甜圈组长,眼眸深处却是涣散的,下个瞬间,猛地扑向关岚。 关岚皱眉,敏捷后退,动作又快又轻盈。 江户川扑了个空,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想要再追击,霍地一转身,就被蛋糕“pia”地糊了一脸绿。 不是脸绿,是蛋糕绿。 关岚甩甩残留着草绿色奶油的手,颈环上的恐惧值,已经从出来时的20,直线降到3。 事实上,在被江户川突然袭击的时候,他的恐惧值也依然在降,很明显门外所有的突发状况,都没让这位甜甜圈组长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江户川终于恢复神智。 “呸呸呸——”一连吐出好几口奶油,他狼狈地抹了把脸,勉强睁开被糊住的眼,“什么玩意儿?” “蛋糕。”关岚真心为对方能脱离梦魇而高兴。 “抹茶蛋糕?”江户川把沾满绿色蛋糕渣的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又立刻嫌恶地放下,“你家抹茶这个味?” “谁跟你说绿色就是抹茶了,”关岚大眼睛弯下来,可爱又纯良,“这是风油精口味。” 江户川:“……” 远处围观的闯关者们:“……” 他们现在知道江户川怎么醒的了。 “你别找茬了,”骷髅新娘、佛纹走过来迎接队友,兼教育,“你一出来就发疯似的,人家没给你鹤顶红口味就不错了。” “我……攻击人了?”江户川还有点恍惚。 “狂性大发。”骷髅新娘给自己队友定性,“你到底在里面遇见什么了?” “暴风雪山庄连环杀人事件。”江户川一回忆,颈环的恐惧值又有小幅回升。 禅心看不懂了:“你怕这个?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密室杀人、本格推理吗?” 骷髅新娘猛点头:“你还说要是给你个密室杀人现场,你一秒钟就能看透凶手的手法。” 江户川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才重新看向自家队友,语重心长:“看透手法的前提是要仔细检查尸体。” 骷髅新娘:“你在屋里遇见死状恐怖的尸体了?” 江户川摇头:“恐怖的不是死状,是你检查的时候,尸体突然跳起来,然后就开始啃你的脸。” 骷髅新娘:“……” 佛纹:“……” 远处闯关者:“……” 你平时真的只是侦探迷吗! 说话间,莱昂已到关岚身边。 关岚和自家组员说的第一句话是:“只有你?” &nb-->> sp;偏巧这时候花臂们的交流已经结束了,走廊忽然有一刹的安静,静到众人不只听得清关岚说的话,还能听清那声音里的……一丝紧张。 突然发狂的江户川都没让他紧张。 莱昂静默片刻,点了一下头。 关岚眉宇间倏地蹙紧,转头,目光静静扫过每一扇门。 “南歌没体力了,”莱昂相信关岚知道,他在门内听见的尖叫,来自这位vip的熟人,“关卡也给倒计时了。” 关岚一怔,低头查看<小抄纸>,看完再抬头望那些汇聚在楼梯口的闯关者,对于当前的情势状况基本明白了。 “我们都有队友没出来,不止你甜甜圈一家,”楼梯口有人见关岚迟迟不动,心急出声,“赶紧过来吧。” 旁边的花臂三人组,已经擦身而过,往楼梯那边去了。 莱昂没动,在等关岚。 关岚也没纠结太久,直接迈步往前。 大部队又开始往楼梯上走。 竹子和南歌速度有些慢,没一会儿,就被后过来的柯南、骷髅新娘、江户川追上了,而关岚和莱昂的速度更快,明明后动,却几乎和步步高升三人组一起到的。 七人一打照面,关岚就抓住了南歌的胳膊。 南歌一愣。 竹子一愣。 莱昂更是一愣。 花臂们默默躲开,三角关系什么的,最危险了。 不成想,关岚接下来的话,根本和八卦不沾边。 他用罕见的低姿态,恳切地请求南歌:“能不能再用一次[曼德拉的尖叫]。不管结果如何,甜甜圈都欠你们vip一个人情,你们可以随时来拿。” 南歌从没见过这样的关岚,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关岚轻轻深呼吸,望着南歌的眼睛,一字一句:“我答应带他闯出[终极恐惧]的。” 他是谁? 花臂们不清楚,南歌和竹子却知道,因为范佩阳说过,他和莱昂一对一的时候,观战的关岚和探花,就已经没颈环了。而现在只有莱昂,不见探花。 “行。”南歌痛快答应。 关岚的眼睛一霎明亮。 竹子的脸色瞬间担忧:“你确定?” 帮甜甜圈当然可以,但要是因为帮人自己直接垮掉…… “放心,”南歌对自己的体力有数,“刚才缓了缓,再来五秒问题不大。”她转向关岚,又明确了一遍,“最多五秒,如果……我真就没办法了。” 关岚松开南歌的胳膊,郑重点头:“谢谢。” “不用,”南歌说,“这次不算你们欠人情,算我们vip还人情。” 关岚目露疑惑。 南歌飞快解释:“我们二队抢颈环的时候,你没让他一对三,而是一对一,这个我们vip也记着呢。” 关岚不懂就问:“什么二队?” 南歌:“二队长,范佩阳,范总。虽然他坚持大家都是平等队友,但以他的实力,我单方面认可他当二队长了。” 关岚茫然看郑落竹:“你不是喊他老板吗?” 郑落竹点头:“对啊,他是我老板,是南歌二队长,不冲突。” 关岚:“然后你们队长是唐凛?” 竹子、南歌:“嗯啊。” 关岚:“范佩阳想追唐凛?” 竹子、南歌:“……等一下!” 组织秘密怎么泄露出去的?! 关岚:“环形城里,我让范佩阳选一个他和唐凛的关系,a.普通伙伴;b.我喜欢你;c.你暗恋我;d.我俩搞地下恋。他说他想选cd,但实际情况是a。” 竹子、南歌:“……” 当事人自己放风,那就随他狂野吧。 没人注意到,花臂三人组还在旁边看热闹呢。 其实他们自己也忘了。 因为全部精力都用在vip错综复杂的关系群上——队长唐凛,组员范佩阳,范佩阳对唐凛“心怀不轨”,同时还是另外组员郑落竹的老板,而南歌不认这个老板,只认范佩阳是二队长,然后竹子管南歌叫姐…… 妈的你们一共才四个人,要不要搞这么多关系组群啊! “啊——” 猝不及防的尖叫,扫平了走廊一切杂音。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尖叫准时收住。 不是南歌停的,是文具树自己切断了同她的联系。 走廊鸦雀无声。 闯关者们基本都上去了,就剩三个看热闹的花臂。 关岚和莱昂紧紧盯住走廊的每一扇门,专注得仿佛已经屏蔽周遭。 时间毫不留情地往前走。 距离南歌尖叫停止,已经过去了近二十秒。 所有门里,都是死寂。 关岚忽然爆发:“探花,你就是个大——学——渣——” “砰!” 某扇门被从里面重重撞了一下,没开,但那一声闷响却足以让人精神振奋。 关岚再接再厉:“我不复习,考的分数都比——你——高——” “砰——” 七八米外,一扇门弹开。 探花在惯性的作用下,“啪”地呈大字型扑到圆窗上,还扯着脖子喊:“有能耐拿张卷子咱们单挑——” 关岚一口气跑过去,二话不说,捧出个超级大的马卡龙粉蓝色蛋糕,碾压式糊脸。 恐惧值还在85的探花,咣当倒地,捂着满脸蛋糕“啊啊啊啊”地惨叫。 佛纹、骷髅新娘、江户川:“……” 这是千辛万苦救出来的自家队友啊,要不要这么狠。 “咦?”探花的惨叫突然转成疑惑,只见他慢腾腾地坐起来,拿手刮了一下脸上的蛋糕,放嘴里舔一舔,“好甜。” “至尊醇享冰淇淋蛋糕,别人我都舍不得给。”关岚解除文具树,拉起自家队友。 脸上冰冷清甜的蛋糕一下子消失,探花还有点舍不得:“我没吃多少呢。” “那你刚才叫那么惨。”关岚瞥他,毫不掩饰的嫌弃,底下却藏着庆幸和安心。 探花委屈:“冷啊,我还以为自己掉冰窟窿里了。” 关岚说:“冷才能清醒。” “也是。”探花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恩,不经意看见那边的竹子、南歌和花臂三人组,有一瞬茫然。 “他们帮忙救的你。”关岚说。 花臂三人组连忙坦诚举手:“我们可没帮上忙。” 关岚:“留下来就算,哪怕是看热闹。” 佛纹、骷髅、清一色:“……” 也不用这么直白。 时间所剩不多。 八人迅速奔赴楼梯,一边往上走,一边听探花的门内遭遇。 不听不行,他硬讲。 “知道我遇见了什么吗?我给你们说,绝对不会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儿了……一睁眼,我就在高考考场,数学、语文、英语、文综、理综所有试卷都摊在我面前,我一道题不会,一道题不会做啊!疯了,我当时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儿……” 倒计时04:39,八人走到楼梯尽头,死胡同。 出口被封得死死,先到的十二个人正在那里想方设法地撬门,但没用。 “就剩四分钟了!”有人挤不到前面,插不上手,只能焦急地催。 前面真正出力的更气急败坏:“你行你来,这比客舱的门还结实!” 探花站在人群最末,仰头望着上方楼梯黑压压的脑袋,和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的木板,忽然道:“有没有可能……这条路就不对?” 站他身前的郑落竹一下子警觉,回头问:“怎么讲?” 探花说:“如果这是一个泰坦尼克号那种大型游轮,那我们刚才走过的楼梯高度,绝对到不了顶层,顶多到中层甲板。” 郑落竹就等着这个呢:“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暗门……” 探花一震。 前面撬门和焦灼等待的闯关者,也刷地一齐猛回头。 “那你不早说?!” 郑落竹心塞:“我闯关的时候脑子的作用就是零,所有需要解谜的环节都和我没瓜葛,谁知道这回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众闯关者:“……” 自我认知这么卑微他们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怼了。 “还愣着干什么,”郑落竹这回可来气势了,“跟着我跑啊!” 蹬蹬蹬—— 一群闯关者跟着郑落竹,以最快速度往回狂奔,终于在倒计时还剩两分钟的时候找到暗门,一鼓作气撞开,继续没命得往上跑,跑得灵魂都要旋转跳跃我闭着眼了。 倒计时最后十秒。 众人终于冲进宴会厅,那呼哧带喘的架势跟一群土匪似的。 “叮——” <小抄纸>:欢迎来到宴会厅。 新提示毫无有用信息。 没人知道接下来还将面临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么多人进入[终极恐惧],现在却只剩下二十人: vip——郑落竹、南歌 草莓甜甜圈——关岚、莱昂、探花 步步高升——佛纹、骷髅新娘、江户川 莲花——清一色、大四喜 孔明灯——周云徽、三个组员 铁血营——何律、两个组员 十社——两个组员 还乡团——一个组员 …… 神庙。 又一个还乡团的组员死了。 和先前那几个一样,死不瞑目,睁着眼睛,被紫光托起,漂浮着上升,最终消失在神殿顶壁中。 这是在得摩斯因为看着和尚碍眼,于是看着整个徽章组都碍眼之后,转回非徽章阵营选择的第一个。 结果和前面死的那四个一样,无聊透顶。 “难怪你们得不到守关者徽章,”得摩斯看着剩下的十三个无徽章者,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换成我守1/10,都不会让你们通过。” 十三人安静如鸡。 谁也不会没眼色地选择这时候冒头。 嫌弃归嫌弃,一想到先前那个“悬崖蹦极结婚”,得摩斯就觉得再无聊也可以忍了。 “下一个……”他在非徽章阵营面前踱步了两个来回,最终停在下山虎面前,“胳膊挺好看的,就你了。” 下山虎颤巍巍地抬起那张清秀白净的脸,扁着嘴的表情像要哭:“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非徽章区死亡率百分百啊,他的归宿根本没悬念…… “不考虑了,”得摩斯果断拒绝,“我就和你聊。” “别,我、我坦白,”下山虎刷地竖起花臂,标准的课堂举小手姿势,“我的颈环不是我自己抢的,是目标给我的!” 得摩斯歪头:“给你的?” “嗯嗯,草莓甜甜圈的关岚,”下山虎猛地看向同阵营的全麦和五五分,“不信你问他俩,”说完怕证人不够分量,又转头望徽章阵营里的和尚,“或者问他!” 得摩斯本来还挺想了解的,随着下山虎目光落到最后那个反光的脑袋,刚好转的情绪再度笼上阴云,不问了。 “所以呢,”他直接跳到结果,“你和我坦白这些,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我没资格和你聊天啊,我就不配待在神庙,”下山虎情真意切的,“你送我进[终极恐惧]吧。” 得摩斯:“……” 众闯关者:“……” 中途转学这想法,绝了。 第95章 糟心的夜 太过有创意的提案,让得摩斯也恍惚了一下,甚至还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了几秒,下意识开始考虑这种以捡漏方式进入关底,其实自身根本没半点实力的废物,或许真的应该由守关者修正偏差,一脚踢到[终极恐惧]去。 直到下山虎眨巴着一双期待的大眼睛问他:“怎么样?” 得摩斯差点滑到沟里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正轨。 修正偏差值? 抱歉,这可不是守关者的工作。 况且这种废物,也根本不值得他浪费力气多踢一脚:“你到了[终极恐惧],只会死得更快。” 下山虎生怕错过这唯一的活命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至少把我弄过去看看!” 得摩斯微微歪头,抬起手指揉揉眉心,眼里闪过一丝厌烦:“据理力争是好品质,但放在废物身上,就是不自量力了。”他放下手,声音渐渐沉下来,阴云密布般令人压抑,“低贱,孱弱,在关卡里没有任何竞争力,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你身上真是集齐了我所有最讨厌的东西。” 下山虎的嘴唇颤动两下,想辩解,但在得摩斯冰冷的注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某种意义上讲,得摩斯说的是事实。 他的确是弱,小身板在那里摆着呢,再练也练不成组织里那些花臂壮汉,然后文具树也就那么回事儿,主防御,攻击力战五渣。 能平安闯关到这里,一路净靠着抱大腿——抱组织,抱队友,抱运气。偶尔灵光乍现,抱抱小聪明,才算是勉强没让自己一无是处。 被鄙视侮辱不是最难堪的。 最难堪的是,你都没底气反驳。 众人将下山虎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先前他虽然也怕得要哭,却还带着自己的精气神,敢于和得摩斯提“转学”这种神奇要求;可现在,他已经彻底被得摩斯压制了。 得摩斯甚至都还没动手,没去窥探他心底更难堪的恐惧,仅仅是掀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契机还是下山虎自己给的,他就在心理上全方位溃败了。 同为闯关者,他们不希望再看见任何一个人被紫光包围。 可下山虎此时此刻的不战而降,又让他们怒其不争。 神殿里昏黄的光线,不知何时,照射角度有了微妙的偏移。 廊柱,神像,守关人,闯关者,所有的影子被拉长。 下山虎正好站在得摩斯的影子里。 清秀的脸被蒙上一层晦暗,瑟缩的眼神想去寻找光,却只能看见守关者漆黑的晚礼服。 “没什么可聊的了,”得摩斯摇摇头,“你弱到让我连你的恐惧都懒得看了。” 想尽早收工的意图毫不掩饰。 下山虎的脸色瞬间绝望。 得摩斯不为所动,目光收敛,凝聚,直视下山虎的眼睛。 又要死一个了。 众闯关者对这情景太熟悉,却还是无法适应,每一条轻易被剥夺的生命,都是一遍遍讽刺的提醒,你们在守关者面前,就是蝼蚁…… “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鬼哭狼嚎,旱地惊雷般在神殿里炸开,吓得所有人一激灵,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非徽章阵营,心跳差点骤停。 只见下山虎举起双手严严实实捂住自己脸,用撕心裂肺的惨叫表达自己的坚定立场:“我不想死啊啊啊——我绝对不要看你眼睛——” 得摩斯:“……” 众闯关者:“……” 被凝视就会死亡,那我不让你对视就好了,这波物理防御简直不要太科学! 得摩斯守关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侮辱了。 并且因为侮辱得太简单粗暴,他甚至没守住自己一贯的气定神闲,直接伸手,想把下山虎那两条碍眼的胳膊扯下来。 下山虎失去视觉,触觉却更加敏锐,刚被得摩斯的手碰到,立刻甩开,慌不择路地冲出非徽章阵营,捂着脸蹬蹬蹬就往前跑,也不管方向,不管会不会撞墙,反正就是边跑边继续替自己申诉:“我还小,还有成长空间!你要现在杀了我,就是扼杀一棵幼苗,一个希望,一个初升的太阳!反正我绝对不要死在这里啊啊啊——” “扑通!” 看不见路的下山虎,恰巧跑到神殿尽头的某根柱子附近,被躺在柱子底下的、仍晕厥着的崔战组长,绊了个正着。 秀气青年摔了个七荤八素,幸好有崔组长垫着,没受太大的伤。但他同时也发现,前方就是墙,无处再逃了,所以只能爬起来,硬着头皮转过身,从微微散开的指缝里看全场。 闯关者们:“……” 他们要向下山虎道歉。 被得摩斯的气势完全碾压?没反抗意识了?怒其不争? 这突破天际的求生欲快把整个神庙炸飞了好吗! 谁都有求生欲,但在根本无法抗衡的绝对实力差面前,不是每个人能让求生欲狠狠压过恐惧的。压不过,就是“认命”,压过了,才是现在这样连惨叫都听起来斗志昂扬。 可惜,得摩斯不吃这一套。 “别垂死挣扎了,”他一步一步,走向下山虎,神情和步履都恢复从容,“你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为什么不能像前面那些人一样,乖一点,坦然一点,安安静静地接受?” 下山虎:“我——不——接——受!” 如果不看他捂着眼睛的动作,这一声绝对是铿锵有力的。 得摩斯笑,像在看一只可怜的虫子:“你真以为只要挡住眼睛,我就杀不掉你吗?” 下山虎身体一僵。 得摩斯还在向他靠近:“我只是想让你走得舒服一点,你非不要,那只好换另一种痛苦的方法了。” 下山虎一点点放下了捂着脸的手,眼神有些茫然,有些乱。 他不想相信得摩斯的话。 可直觉告诉他,那是真的。 得摩斯来到下山虎面前。 下山虎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得摩斯就继续往前,直到下山虎的后背贴上墙角,得摩斯才停住,靠着身旁的柱子,离下山虎只有一步之遥。 “该说的都说了,该折腾的也都折腾了,”得摩斯好整以暇地看着下山虎,“我现在心情还不算太坏,再给你最后五秒。” 下山虎没出声。 他抿紧薄薄的嘴唇,就那样安静着,一直到时间耗尽。 得摩斯挑眉,他本以为对方还要说些废话,不过这样也好,想通了大家都省事。 收敛心神,一丝锐利的光从他眼眸深处划过,下一秒,他忽然抬手,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扼向下山虎的咽喉。 众人呼吸一滞。 如果得摩斯的实力和1/10的守关者差不多,甚至更强,那这一记狠手下去,下山虎那脆弱的脖子绝对就要折了。 这就是得摩斯说的,痛苦的死法,他甚至不屑用能力! 得摩斯的手已经扣上下山虎的脖颈,只差最后收拢,致命一扼。 可就在这时,得摩斯忽然一个向左转,连带着刚罩上下山虎喉咙的手也甩下来,然后整个人“啪”地抱在了神殿柱子上。 抱得紧密,贴得严实。 一个穿着晚礼服的美男子全身心地去拥抱一根神殿廊柱,这个画面太美,众闯关者有点不敢看。 但那一颗颗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又牵引着他们,把得摩斯此刻的美好身姿,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再从头到脚……循环往复看了个够。 得摩斯脸色铁青,用力将自己从柱子上扯下来——真的是扯,看起来就好像他不是在拥抱柱子,而是被人粘到柱子上似的。 下山虎早趁机跑到八百米远了,藏在另外一根柱子后-->> 面,偷偷冒头看他。 得摩斯解开礼服唯一的一颗扣子,再不解开,他怕呼吸不畅:“你对我,用文具树?” “不是攻击型!”下山虎赶紧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就是把你和正在接触的东西粘在一起,名字叫[如胶似漆],”他努力扯出一个假笑,“听名字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得摩斯:“……” 众闯关者了然。刚刚得摩斯就靠在柱子旁边,他想掐死下山虎的时候,身体虽然站直了,左肩和柱子还是有轻微的接触,所以下山虎一用文具树,守关者就以左肩为轴,利落向左转,全身心粘柱子上了。 “我还没解除文具树呢,”下山虎后知后觉,“你就能自己下来,你们守关者果然都很强!” “……”得摩斯定定看了他半晌,转身,视线投向非徽章阵营,“下一个。” 非徽章阵营猝不及防,一个孔明灯组员脱口而出:“为什么?” 谁也不会想到,打破非徽章阵营死亡率100%魔咒的,竟然是下山虎! 下山虎自己更错愕:“我过了?!” 得摩斯没搭理下山虎,只朝那个质疑的组员挑起眉毛:“没有为什么,我心情好。” 非徽章区:“……” 被文具树攻击一下就心情好了,你是抖m吗! 徽章区的几个闯关者,考虑问题的角度则更宏观,下山虎通过的原因,绝对不单是使用了文具树,而是——求生欲爆棚,捂眼睛卖萌,文具树偷袭,夸对方能力,套路一条龙。 “那个胖子,”得摩斯迅速从非徽章阵营挑出下一个聊天者,“出列。” 所有人目光刷地集中到丛越身上。 丛越还在左顾右盼。 旁边一个铁血营兄弟拍拍他肩膀:“别找了,就是你。” “……”丛越拒绝接受这个现实。 “往好处想,”另外一个十社组员低声开口,既是宽慰他,也是说服自己,“咱们这边已经通过一个了,说不定后面得摩斯一直保持心情不错,一路开绿灯呢。” 丛越知道他们都是好心。 但正以飞快速度紧绷起的神经,让他无暇再去回应这些。 得摩斯已经过来了,越走越近。 丛越集中精神力,在脑内点开<文具盒>,毫不犹豫点掉一个一次性文具<[防]一盆冷水透心凉>! 得摩斯才走到半路,步履正惬意,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一个盛满水的艳粉丝塑料盆,随着盆体倾泻,一盆水“哗啦啦”全浇在了得摩斯身上。 从头到脚,湿丨身诱惑。 得摩斯怔在原地,头发全贴在脑袋上,优雅不见,漂亮消失,只剩满满的狼狈,和一丝“发生了什么”的迷茫。 塑料盆来得突然,走得潇洒。 只留下一个空气突然安静的神殿。 “理由?”得摩斯终于找回了声音,视线毫不费力锁定罪魁祸首,但是太震惊,以至于都没什么情绪了,就是单纯的迷惑,“这样对待我的理由?” 丛越一连吞了好几下口水,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他的设想有点出入:“不是只要攻击你……就能通过吗……” 得摩斯努力克制一眼看死他的冲动:“谁告诉你的?” “不用别人告诉啊,大家都看着呢。崔战和你动手,你宁可打晕他,也让他通过,下山虎你本来根本看不上他的,一直把他逼到死路,结果他一用文具树,你就……”丛越的理直气壮,在得摩斯越来越阴郁的神情里,渐渐弱成小声的嘀咕,“你就给他通过了……” 得摩斯看向众闯关者。 众闯关者或用点头,或用眼神,整齐划一地表达了态度——是的,你的喜好已经被我们摸清了。 得摩斯:“……” 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湿透的衣服又冷又重。 得摩斯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脱掉黑色礼服,只穿里面的白衬衫,刚要挽起袖子,视线不经意扫到徽章阵营,已经懒洋洋坐在地上的白路斜。 同款白衬衫。 视线相撞。 白路斜友善举手示意:“没关系,我不介意撞衫。” 得摩斯:“……” 这是他守过的最糟心的一夜,没有之一。 神殿里的光线似乎又偏移了些,更斜也更暗了。 它们似乎在用这样无声的变化,来表达某种时间流速。 或许,这个闯关的夜晚就要过去了。 又或许,依然很漫长。 众闯关者唯一清楚的,只有那些残酷的数字:进入神庙者24人,目前死亡5人,通过3人,1人正在“聊天中”,还剩15人“排队等待”。 得摩斯最终又穿回了那件礼服。 他不屑于和白路斜撞衫,于是用能力轻而易举解除了文具效果,让衣服从里到外,瞬间干透。 大部分闯关者都没看懂,他既然可以自己弄清爽,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使用能力抵消文具效果,反而假模假式地脱衣服。 一少部分闯关者看懂了。 包括唐凛。 得摩斯很明显是有意识地刻意避免,在“剥夺闯关者性命”之外的地方,使用他的能力。 唐凛不知道得摩斯的确切想法,但如果让他带入到得摩斯的身份,换位思考,他就会得出以下结论——这些闯关者,根本没资格看到我更多的能力。 1/10时,提尔已经显露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对闯关者生命的漠视。 而这些,在得摩斯这里,愈发恶劣。 “终于可以继续聊天了。” 经历完中场休息,得摩斯的状态有了大幅度回升,虽还达不到刚走进这座神殿时的神采奕奕,但也算怡然平和。 他走到丛越面前,难得耐心地和一个闯关者讲道理:“一,你对我的标准恐怕有误解。那个晕倒的通过,不是因为他对我动手,是因为我心情好;那个花臂通过,不是因为用了文具树,也是因为我心情好;二,我不喜欢别人攻击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忍一次,忍两次,但有第三次,我会生气……” “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得摩斯停顿片刻,微笑,“从刚刚那盆冷水到现在,你没蠢到攻击我第二次,很好。” 一滴冷汗从越胖子的脸上滑下来,挂在双下巴上,要掉不掉。 丛越不喜欢得摩斯的眼睛。 像毒蛇,看得他后背寒意直窜。 “所以……你现在是要……看我的恐惧?”他硬着头皮,艰难从嗓子发出声音。 守关者都在他面前站定了,除了这个,丛越也想不出其他环节。 “当然。”得摩斯兴味盎然地望进他的眼睛,“我有预感,你的恐惧会很有趣。” 丛越咬紧牙关,不再言语。 什么样的恐惧才会让得摩斯觉得有趣?悬崖蹦极结婚那种?不,才不是。 眼前这个守关者最热衷挖掘的,是会让你最难堪最狼狈最容易情绪崩溃的恐惧秘密……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探寻结束,得摩斯的微笑持续扩大,是真的愉悦,“你担心被组长知道你吃里扒外,担心他发现是你把他要对vip下黑手的事情,向vip通风报信。你怕团里的兄弟骂你叛徒,你怕再被反复放进[30秒深海体验],一次次被迫窒息……” 丛越的眼前开始发黑,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 他不敢看还乡团,也看不清得摩斯,世界像忽然混沌了一样,只剩下得摩斯的声音,还在耳边,清晰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呓语—— “如果这些都发生了,你宁愿去死。” 第96章 擅自行动 为了隔壁组织去背叛自己的组织,这事儿的性质算恶劣吗? 当然,要从道义上讲,背叛者必须被唾弃。 可是不久前,第一个被得摩斯窥破恐惧的、同样是还乡团组员的方脸,贡献了更无耻的行径——杀掉自己重伤伙伴,将其文具占为己有,再飚演技抱着尸体悲痛欲绝。 有了参照物,丛越这个“通风报信”就显得情节很轻微了。 不过这些都是围观者的想法。 既不属于还乡团,也不属于vip的他们,当然可以淡定随意,轻松评价。 然而身处其中的人们,却做不到。 祁桦算是最冷静的。 从头听到尾,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他不是还乡团的组长,丛越的背叛也好,偷袭vip的事情也好,都与他无关。 这优良的心理素质真是让其他闯关者自叹弗如。 非徽章阵营仅剩的两个还乡团组员,反应则有血有肉多了,在得摩斯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就不可置信地望向丛越,希望自家兄弟能坚决打断守关者,骂一声你的故事编得太差了。 可是没有。 他们只看见丛越哑口无言,看见他神情越来越僵硬,等到得摩斯说完,他脸已涨得通红,连肉都在轻微颤抖。 真相很明显了。 明显得让两个还乡团组员胸膛剧烈起伏,先前和丛越一起痛斥方脸的情景,就像一个又一个耳光扇在他们脸上。 “为什么啊……”其中一个组员终于出声,不是愤怒质问,不是割袍断义,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解和受伤。 这一声让丛越自恐惧里惊醒。 他不敢看两个还乡团组员,只能继续看着得摩斯。 “对不起……” 这一句,给兄弟。 “但我不后悔。” 这一句,给自己。 丛越接连深呼吸,听见自己扑通通的心跳,在一呼一吸间稍有回稳,忽然发现,其实当你最害怕的事情真正发生了,好像也没那么世界末日。天没塌,人没死,甚至还有一丝终于不用再隐瞒的解脱。 “自从我加入还乡团,我就一直把这里当成我的信仰。还乡团的荣誉就是我的荣誉,还乡团被人看轻了,就是我们被人看轻了,所以不管任何人任何组织,只要敢对我们还乡团不敬,我就要给他颜色看看。直到遇见vip……” 这么长时间以来,丛越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 “我被vip打脸的事儿你们都知道,我被组长惩罚的时候,你们也在场。你们可能觉得我会去给vip通风报信,是因为训练场pk的时候他们放了我一马,是因为我对组长的惩罚怀恨在心……” “如果你让我回答,我会说是,也不是。” “是因为vip,但不是我想还他们人情,是他们让我第一次反思,组织在这个世界里的存在意义是什么?是争夺更多的资源?是排除更多的异己?是让每一个闯关者听见你组织的名字都噤若寒蝉?” “不是的。我相信最先建立组织的人,是想把大家凝聚在一起,想用更团结更强大的力量去闯关。可是一年一年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组织的性质变了,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变了。但vip没有……” “他们放我一马,不是看我有多顺眼,更不是为了策反我,他们手下留情的唯一理由,是他们比所有在这里经营多年的老牌组织都清楚,我们的敌人不是闯关者,是这个杀千刀的鬼地方!” 越胖子说完了,因为激动,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在寂静的神殿里,格外清晰。 神殿考核进行到现在,还没人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内容还有些发人深省,不管认同不认同,每一个有组织的闯关者,都或多或少被带动了思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 江湖风起云涌,社会错综复杂,人一深陷其中,就容易被带节奏,然后忘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你原本就不需要在这里生活,你要做的仅仅是依靠所有能联合的力量,逃离它。 然而每一次各组织或者说闯关者们之间的内斗,都在消耗潜在的联合力量。 “啪啪啪——” 得摩斯的鼓掌,打断了众闯关者纷乱起伏的思绪。 “我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听完了一个人的废话。”他的微笑很柔和,眼角眉梢却挂着讥讽,“你说得很动听,情绪也饱满,可惜,出发点就错了……” 他勾着丛越衣领,将人拉近:“你们在这里最重要的任务,不是闯关,是生存。”他的微笑渐渐收敛,声音缓而低沉,“团结互助也好,自相残杀也好,吃里扒外也好,杀人嫁祸也好,只要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就是对的。毕竟……死人没有发言权。” 丛越想争辩,却在下一秒,对上得摩斯的眼睛。 他没在那双瞳孔里看见自己。 他看见了深渊。 自打越胖子被得摩斯挑中,唐凛的注意力就没从他身上挪走过一分一毫,哪怕是“通风报信”的事情被窥破,还乡团震惊,丛越剖白内心,他都没放松警惕,就怕得摩斯一个出其不意,便轻轻松松取走丛越的命。 而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丛越骤然一僵的神情,突然涣散的双眼,就是得摩斯发动袭击的信号。 他根本不打算再和丛越“聊聊”,或许早在鼓掌时,他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 丛越不是vip的人。 但唐凛要救。 冲他给他们通风报信,要救。 冲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更要救! [狼影独行]几乎在丛越僵住的同一时间启动,只见得摩斯斜后方的半空猛然现出一道黑影,迅疾而凶狠地向得摩斯后肩扑去。 “咻——” 狼影的行动划破了空气。 得摩斯闻声回头,尚未看清,身体已往旁边敏捷闪躲,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竟比视觉还快。 狼影同他擦肩而过,扑到地上,转过身来,挡在丛越前面,朝得摩斯威胁地低吼。 对视中断,丛越失焦的眼神慢慢凝聚回来。 得摩斯对此无所谓,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众闯关者身上。他想杀丛越,随时可以,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谁这么不自量力,上赶着替胖子挡刀。 唐凛想从徽章营里走出来,身形刚一动,就被范佩阳狠狠抓住胳膊。 抓得太用力,唐凛吃痛地皱了下眉。 转头,范佩阳一脸愠怒,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那双眼睛都要冒火了。 唐凛动手之前根本没征兆,如果范佩阳早点察觉,连[狼影独行]都不可能让他放出来! “啪”地一声,唐凛甩掉了范佩阳的手。 这动静也成功让得摩斯锁定。 唐凛出列不出列,意义已经不大了。 “你想救他?”得摩斯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平静得像秋日无风的湖面。 唐凛摇头:“你应该不认为我有成功营救他的能力,我也不认为,”他停顿一下,“所以换个说法,我不想你杀他。” 得摩斯打量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意味不明:“明知救不了,还要救?” 唐凛说:“尽人事,听天命。” 话音刚落,立在丛越身前的狼影,纵身一扑,直奔得摩斯面门。 得摩斯这次没后退,反而等着狼影来到面前,霍地抬手,以手为刀划向狼影腹部。 谁也没见过得摩斯这一招。 但如果他的手真能作刀,狼影的下场就是开膛破肚。 唐凛心弦一紧,立刻想让狼影散成黑雾。 可狼影的自主攻击意识极强,硬是不散。 转瞬,得摩斯的指尖已经碰到狼影,眼看就要往下划。 凌空突然飞来一个东西,速度快得你根本看不清它是什么东西,炮弹似的“咣”就打在了得摩斯手上。 强大如得摩斯,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手刀”一下子就歪出去了。 狼影随着惯性顺利抵达,两个锋利前爪“唰啦”就在他黑色礼服的胸前,留下两个平行“三道杠”。 从礼服到衬衣,划得透透的,白皙的胸膛在三道杠里,若隐若现。 一击得手,狼影咻地散开,狡黠的攻击者知道什么时候要死磕,什么时候不恋战。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得摩斯都忘了生气,他揉着被撞得发红的手,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去找“不明飞行物”。 一个铁皮罐头躺在离他脚边不远的地上。 他看清了。 闯关者们也就看清了。 然后非徽章阵营里,就传出了全麦后知后觉的泣血呼喊:“我的午餐肉——” 那是他今晚闯关唯一的精神慰藉,差点被[深海恐惧]逼疯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吃。 范佩阳。 [懒人的福音]。 唐凛想看自家范总,刚要转头,就被一只大手按住脑袋,强迫他继续看得摩斯:“别分心。” 丛越没人拦着,所以想回头就回头了。他望向唐凛和范佩阳的眼神,不是一句“感激”能形容的,而是糅合了更多更深更复杂的情感,这让他的眼眶酸胀得厉害,不受控制地泛红。 得摩斯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过个来回,就清楚局面了。 不悦,一点点染进他的眼眸:“不自量力,还很自我感动,这真是我最讨厌的场景了。” 说罢,他忽然一晃就到了丛越面前,并拢的四指像尖刀一样直刺丛越脆弱的脖颈。 丛越吓一跳,瞪大双眼根本来不及躲。 “嗷——” 狼影毫无预警扑来,不是扑得摩斯,是扑丛越。 越胖子轻而易举被扑倒,“咣-->> 当”一声摔地上,惊险躲开了得摩斯的攻击,比他自己去躲要灵活敏捷百倍。 与此同时,又一个利器破风而来。 有了前次经验,这次众闯关者都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利器轮廓”。 同是甜甜圈一员的五五分,在似曾相识的轮廓里,一摸自己腰间:“靠,我的刀——” 刚失去午餐肉罐头的全麦,心里平衡了。 “失物者”的控诉没干扰得摩斯的反应,他脚下未动,只上半身稍微向后一挪,根据他对利刃路线的判断,这一躲,完全可以轻巧闪开。 然而他才刚向后去,就发现不对。 速度不对。 他的闪躲动作变慢了! 余光里,那个早就该死的胖子表情郑重专注,浑身的肉绷紧,显然在操控文具树。 “减速”效果? 得摩斯最烦被束手束脚,胖子连文具树的类型,都戳在他最讨厌的点上。 利刃已到跟前。 以得摩斯现在的动作速度,根本躲不开,所以他也不躲了,而是猛然集中精神,瞬时增强身体操控,直接抬手握住了刀锋。 未参战的闯关者们看呆了:“……” 这他妈是空手夺白刃啊。 就在这时,又一道疾风从得摩斯背后袭来。 明亮的金属色泽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 众闯关者都快审美疲劳了,范佩阳这是又偷了哪家的刀? 下山虎及时给了大家答案:“啊,我的铁核桃——” 众闯关者:“……为什么你的画风这么奇特!” 下山虎:“带刀容易误伤自己太危险!” 众闯关者:“铁核桃是不危险,有屁用?!” 下山虎:“没事儿在手里盘着练握力啊——” 众人:“……” 稳妥易行,朴素健身,还有文化底蕴加持,你赢了。 战斗伊始,不相干的闯关者们就自动自觉让到两旁,而现在,战场中央,双方攻击稍歇,得摩斯站一旁,唐凛、范佩阳、丛越站一旁,彼此对垒,阵营分明。 得摩斯衣服烂了,人却不狼狈,仍气定神闲,连皮肤都还是那样没有血色的白,连番的闪躲,并未带给他一丝一毫的疲惫。 对面三人却不然。 不论是发动攻击过多的范佩阳,次之的唐凛,还是后半程一直辅助的丛越,都有不同程度的体力消耗,范佩阳表现在呼吸稍稍不稳,唐凛则是鼻尖已挂汗珠,丛越最明显,胸膛随着粗重的喘气声起伏。 得摩斯静静看着对面的三人,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哪一次守关来着,他也是想送走一个闯关者,结果另外一个多事的出来保护…… 想起来了。 得摩斯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霍栩。 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想起那个家伙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过有趣的是,霍栩那一晚的角色,是眼前这个胖子。 不是他跳出来保护别人。 是自己想杀掉他的时候,有人跳出来保护他。 后续的发展更有趣。 那个热心的保护者跳出来之后,他们就形成了和眼前差不多的双方对垒局面,结果霍栩根本没领情。 他对那人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是:“滚开,别碍手碍脚。” 那场景美妙极了。 美妙到得摩斯现在想起那个“热心者”的表情,都回味无穷。 唐凛、范佩阳、丛越:“……” 其他闯关者:“……” 守关人不说话,不攻击,就静静站在那里冥想,放空,脸上挂着诡异笑容,这是什么新型战斗状态? “不打了。”得摩斯忽然耸耸肩膀,目光重新投到丛越身上,“胖子你运气不错,我现在心情很好,算你过了。” 丛越:“……” 前一秒他还打算壮烈,后一秒就通关,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刺激了。 “不过你俩不行,”得摩斯话锋一转,看向唐凛和范佩阳,“你们勾起了我的兴致,就要负责到底。” “可以。”唐凛敢帮丛越,就做好了最坏打算,“你喜欢什么花样,说出来。” “不不,我喜欢传统款,”得摩斯说,“就是聊聊你的恐惧。” 唐凛坦然迎战:“来吧。” 得摩斯摇头:“我要把最想吃的留到最后。” 众闯关者:“……” 战前挑衅、放狠话都行,但……花样,传统,想吃,这是什么魔鬼用词! 说完唐凛,得摩斯又把目光转向范佩阳,仍笑着,眼底却渐渐凉下来:“可口的东西,放一个在最后就好了,所以接下来,就是你。” 范佩阳并不意外,但谨慎起见,还是再明确一下:“你要和我聊?” 得摩斯轻轻歪头,随意打量着他:“你们三个和我动手,如果一点代价都不付,我是不是也太好说话了。所以,一个通过了,一个留在最后暂时安全,那眼下,我只能找你了。” “行。”范佩阳对聊天顺序无所谓,“但是聊之前,”他看向唐凛,“我要先和他说几句话。” 他说的“要”,而不是“想”。 这一字之差让得摩斯挑眉。 或许别人察觉不到,可对于考核过无数闯关者的他来说,感受十分明显。 要,是要求。 想,是请求。 请求甚至恳求过他的闯关者有很多,直接提要求的,寥寥无几。 且眼前这位毫无刻意,完全真情实感,自然流露。 讨厌他。 得摩斯在心底先给这家伙盖了个死刑的黑戳戳。 盖完了,他才准备发一下善心,允许对方的要求,结果刚要张嘴,那边已经说上话了—— 范佩阳:“刚才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得摩斯:“……” 所以和他提要求只是象征性地走个流程吗! 没人管守关者心情。 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范佩阳和唐凛那里。 马上就要“致命性聊天”了,范佩阳还非要和唐凛交代几句,想也知道,一定非常重要。 不成想,范佩阳一开口,竟然是刚才的事情? 救一个越胖子,而且救成了,结果在生死关头,又拿出来重新掰扯? 围观者诧异。 唐凛却只觉得“看吧,该来的总要来”。 从他为丛越出手,从他看见范佩阳冒火的怒气值,从他甩开范佩阳冲出去那一刻,他就知道,要被对方秋后算账。 唯一意外的是,对方都没等到“秋后”。 “刚才那样的事情,”范佩阳直视唐凛眼睛,又缓而低沉地重复一遍,“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绝对两个字,语气加重,不容置疑。 唐凛定定看他:“丛越帮了我们,我们也应该帮他。” 范佩阳说:“应该,但不是你拿自己生命冒险的理由。” 唐凛问:“你气我擅自行动?” 范佩阳不语,但态度已经很明确。 可唐凛不甘心,非要把话挑得更明:“你怕我死了?” 范佩阳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字,尤其不喜欢从唐凛嘴里说出来,只听一下,心跳都要加速。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像释放了压抑已久的情绪:“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吗?” 范佩阳怔住,毫无预警的提问,让他一时茫然。 唐凛也没指望他一点就透,上次在气头上,他不想说,也顾不上说,最后只给自己争了个“队长权”,可现在正好遇上契机,他就必须要让范佩阳明白—— “我擅自行动,你会生气,所以同样,你擅自行动,我也会生气。你知道一觉醒来,发现人没了,只留一张字条,上面写的还是一眼就能识破的拙劣谎话,这是什么心情吗?” 范佩阳语塞,他以为私自去海底洞穴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突然被翻出来,还是正正好好将他一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都是擅自行动,他再去说唐凛,的确理亏。 但…… “没有但是,没有不过,没有然而,”唐凛把范佩阳想要声辩的念头精准阻击,“你有多担心我,我就有多担心你,比你……”他忽然停顿,语调平缓下来,语气却更笃定,“比你以为的,还要担心。” 也许他现在还无法回应范佩阳的感情。 但范佩阳,从来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 范佩阳手心出了汗。 听见唐凛说担心他,他竟然在乎到紧张。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从前的唐凛回来了,可很快他又意识到,不是,从前的唐凛不会把心底想的一股脑丢给他,不会这样释放,坦诚,热烈。 他想抱他。 神殿的光线彻底暗下来了,昏黄变成静谧的蓝,偶尔还有淡淡的银色。 像晴朗的夜。 月光洒下来,照着一对神仙眷…… 等一下。 得摩斯:“……” 众闯关者:“……”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着两个男人诉衷肠! 第97章 范总的恐惧 肃穆神殿,晦暗光线,恐惧滋长,大开杀戒。 这是每一次2/10关卡开启,得摩斯都要面对的场景,他既是亲历者,也是地狱景象的制造者,并以此为乐。 那么谁能来告诉他,今天晚上的这一批闯关者,到底有什么毛病? 已经通关的四个人,没一个按正经流程走。 而他在晕了崔战、忍了光头、特殊照顾下山虎、网开一面给丛越之后,竟然还耐心地站在这里听完了两个闯关者的情话。 什么你生气,我生气,你担心我,我担心你…… 现在闯关呢,能不能尊重一下环境和气氛,真当自己家卧室呢?! “范、范总,”丛越小心翼翼捅咕一下范佩阳,低声提醒,“你要是重点都说差不多了,就别和唐队展开聊了,”他偷偷瞄得摩斯一眼,“那边好像多云转阴了……” 何止转阴。 众闯关者纷纷瞥向守关人,分明是阴转雷阵雨并伴有短时大风。 不过得摩斯的心情可以理解。 因为他们这些本应和vip同一阵营的,都想拿<[防]一盆冷水透心凉>劈头盖脸泼过去。 当老总了不起? 脸好看了不起? 大长腿了不起? 有男人了不起?! 呸。 “等你通关。”唐凛先说了这四个字,既是结束交谈,也是传递信任。 范佩阳没说话,只深深看他一眼,点头。 神殿的气氛渐渐沉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范佩阳,看他转身,看他面向得摩斯,看他从容开口。 “聊吧,”他语调轻快,就像天气不错打算到湖边跑跑步,“从哪开始?” 得摩斯:“……” 众闯关者:“……” 总感觉守关人想直接跳到“不通过,去死”这一末尾环节。 “你怕过什么吗?”得摩斯忽然提问,一边问,一边走近范佩阳。 既然聊,范佩阳就没打算敷衍,所以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轻轻摇头:“没有。” 得摩斯乐了,在他身前站定:“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能力不错,自视甚高,或许在关卡里算个强者,但强者一旦信心破了,比弱者崩溃得更快。” 范佩阳问:“你认为我会和他们一样?” 得摩斯轻嘲地扯扯嘴角:“不是我认为,是客观事实。远古时候,人类惧怕饥饿,惧怕黑暗,惧怕野兽侵袭;现在,人类有了更多**,相应的,也就有了更多恐惧……”他嘲讽的笑意更浓,“而现在,你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怕过,这不可笑吗?” 范佩阳不为所动:“每个人对‘怕’的定义不同,你提了问题,我回答了,如果你不信,争论没意义。” 得摩斯盯住他的眼睛:“那我只能自己去看了。” 两人身高相仿,正好平视。 范佩阳迎着他的目光,礼貌客气:“欢迎。” 众闯关者:“……” 你俩是生死对抗呢还是客户考察呢! 恐惧弥漫的神殿里,每换一个新人,都可能意味着一场新的杀戮。 而到了范佩阳这里,众人围观了今晚以来,最井然有序的一次开场。 不,不只是开场。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战场”都异常平静。 就像飓风的风眼,周围明明都紧张得要命,恨不能屏住呼吸,漩涡中心却风平浪静。 得摩斯在探寻。 范佩阳在被探寻。 安静的对视里,他们无从判断,得摩斯有没有捕捉到范佩阳的恐惧,但目测,他至少已经看进了后者心底。 因为范佩阳原本清明的眼睛,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恍然,还不至于像前面那些被窥探的人一样彻底神智涣散,但这就是被深入侵袭的痕迹。 唐凛站的地方,是所有人中,离他们最近的。 范佩阳的恐惧是什么? 是什么都无所谓。 漫长的等待里,一呼一吸间乱掉的心跳里,唐凛只希望,范佩阳通关。 得摩斯走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深渊,深渊,就是恐惧的载体。 人们会把自己所有害怕的东西藏进这个深渊里,有的明确,有的模糊,有的被人清醒认知,有的只是潜意识的投射,连本人都不知道。 这些恐惧会变成各种丑陋的怪物,堆满这个深渊,终日寻找机会,争先恐后往上爬。 窥探并走入这些深渊,是得摩斯的能力之一。 他还没失手过。 包括此刻。 范佩阳说他没有害怕的东西,可得摩斯一走进来,就看见了他的深渊。 更可笑的是,那深渊的开口面积几乎占据了他3/4的心底。 如果把人的心底比作一片绿地。 恐惧深渊就像绿地某处,被偷走了盖子的井,时刻可能有怪物钻出,时刻可能有人失足跌入。 这些井,有的井口大,有的井口小,有的井深,有的井浅,但归根结底,都是这片绿地的一个小黑斑,有些过于乐观的,得摩斯要在绿地上来回找好几圈,才能寻到隐秘井口。 可范佩阳的不用。 他的不是井,是陨石砸下来的天坑。 就这还“没怕过什么”? 得摩斯沿着深渊壁往下滑,简直希望下一秒就见底,把那个最大的恐惧搬出来,扔范佩阳脸上。 然而滑啊滑,就是不到底。 并且得摩斯后知后觉地发现,范佩阳的深渊里,没有“小怪”。这些由细碎而杂乱的恐惧形成的“小怪物”,理应充满一个人的深渊,并将那个最大的“终极怪物”严密盖在深渊最底下。 可范佩阳的深渊跟拿吸尘器清扫过似的,干干净净一个大坑。 得摩斯下意识减缓滑行速度,竟罕见地感到一丝不安定。 有深渊,就必定有恐惧,如果范佩阳真的无惧一切,那他心底的深渊也应不复存在。 所以就只剩一个解释。 那个藏在深渊底下,最大的恐惧怪物,吞噬了它能吞噬的一切,包括同类。 得摩斯守关多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怪物。 他的不安定里,竟也隐约逸出一丝兴奋。 “唰啦——” 晚礼服的摩擦声里,得摩斯终于滑行到深渊之底。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望着被探寻者的眼睛。 可在他这里,就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实地考察。 深渊的底部比他想象的还要暗,像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牢。 得摩斯皱眉起身,一边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四下环顾。 渐渐地,他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了周遭。 这是一片远比深渊开口小得多的空地,也就神殿那么大,脚下是黑色的泥土,四周是黑色的渊壁,黑色的植被和花朵随处可见,正中央一个黑色办公桌,旁边还立着一座黑色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连书脊望过去,都是一本挨一本的黑。 得摩斯:“……” 这是什么单调压抑的审美。 不对,守关者迅速清醒过来,这是恐惧之渊,比“装修审美”更严重的问题,应该是——恐惧呢?恐惧在哪里?还有为什么会是办公桌?难道那个吃小怪、睡渊底、一朝惊醒绝对能反噬正主的终极恐惧之怪,还要在这里工作吗?! 俊美的守关者,一脸懵逼地走近那个办公桌。 黑色全实木的老板台,精确到秒的台钟无声地走,几张a4纸散在台面,上面是一些看不清的凌乱字迹和奇奇怪怪的手绘表格,一支漂亮的金尖钢笔搭在这些纸上,看起来就像坐在这里写写画画的人刚刚离开。 草稿纸实在无解。 得摩斯只得蹙着眉头,踱步到旁边的书架。 书架被塞得满满登登,虽然每一本书的书脊都是黑色,书名还是有所区别的—— 《唐凛在关卡中的危险》 《唐凛偏低的风险防范意识》 《唐凛绝症复发的可能性》 《唐凛无意中撩到别人的概率及对方动心后的处理措施》 《唐凛……》 《唐凛……》 得摩斯从上往下,从第一排看到倒数第二排,就没见到不是“唐凛”开头的书名,看得他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 这是范佩阳的心底没错吧,摆了满满一书架的唐凛专著是要怎样。 行,知道你俩感情好了,但是秀感情能不能分分场合,给恐惧之渊一点尊重! 谢天谢地谢神庙,书架的最后一排,“唐凛”终于消失了。 垫底的这一排书籍,看着都像诗歌—— 《永远遗忘的时光》 《一辈子朋友》 《让我在你身边》 《别喜欢上其他人》 《……》 得摩斯心口忽然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他抬手捂住,有点懵逼,又有些了然。 了然的是两件事—— 第一,这个书架,就是范佩阳的恐惧。 第二,范佩阳在意唐凛在意得要死,然后唐凛把他忘了。 懵逼的是—— 他竟然会为一只虫子感到难过。 不,这不是他的问题,是“第二”真的太虐了,太虐了啊。 神殿。 对视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久到大部分闯关者都在考虑要不要原地坐下了。 和尚:“他们到底在干吗?” 全麦:“你看我,我看你。” 下山虎:“那这么半天了,到底看出点什么没?他俩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有点可怕哎……” “还有更可怕的呢,”五五分撩一下微卷的头发,“你们仔细看得摩斯的眼睛。” 众人基本都在注意范佩阳,毕竟他是被“窥探”的一方,经五五分这样提醒,才第一次将目光集中到得摩斯脸上。 然后他们发现,得摩斯的眼神也有点涣散,而且散得后来居上,看着比范佩阳都恍惚。 下山虎:“……什么情况?” 五五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看起来,他好像‘反侵袭’了。” 丛越双眼一亮,恨不得给偶像举灯牌:“你是说,范总也窥探到了得摩斯的心底?” “或者是他的恐惧太特别——”早就席地而坐的白路斜,慵懒插话,“得摩斯吓到了。” 孔明灯的一个组员嗤之以鼻:“可别贴金了,一个普通闯关者,还能把守关者吓到?” 全麦、和尚、五五分,三个经历过地下城战役的甜甜圈,一齐转头看向这位无知的孔明灯兄弟:“他在1/10,把守关者提尔打晕了。” 无知的孔明灯兄弟:“……对不起。” 唐凛几乎已经屏蔽掉了周围的声音。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两个人,注意力更是不敢有一秒的分散。其间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按捺不住想出手了,用狼影也好,他直接冲过去也好,总之用外力打断这已经漫长的危险的对视。 但每次阻止他的,都是范佩阳眼底那些轻微的闪动。 范佩阳还没有完全失神,哪怕被黑暗侵袭,也依然留着一丝光亮在心底。 范总心底有光? 反正得摩斯没遇见,他是摸黑下去,又摸黑上来,好不容易,才爬出深坑,并发誓,如果没有必要,他绝对不会窥探这人第二回。 “你还真的挺特别。” 随着得摩斯说出这句话,神殿里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 众闯关者长舒口气,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 庆幸的是,得摩斯照旧往下走流程,没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殃及池鱼的危险局面。 失望的是,也没有什么守关者被反侵袭的惊喜。 范佩阳比得摩斯慢了一拍清醒。 视野清晰,就只看见说完话的得摩斯,和周围一脸求知欲的闯关者。 “他说你还真的挺特别——”围观者里,有热心群众进行前情提要,不为范佩阳,主要为他们继续吃瓜。 什么叫“特别”? 刚才那么漫长的对视,又发生了什么? 范佩阳倒是很配合,直截了当问得摩斯:“你看见了什么?” 得摩斯说:“你的恐惧。” 范佩阳眉心轻微一蹙。 得摩斯现在看着他,就想安慰地拍拍肩,导致必须要克制心底的“同情滤镜”,才能保持神情冷然:“我说过,人都有恐惧,你也不会例外。” 范佩阳真心好奇了:“那我的特别在哪里?” 得摩斯以为他会因“自己竟然真的有恐惧”而受到打击和挫折感,结果竟然更在意“特别”? 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是要说的:“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恐惧深渊,大小深浅不一,里面通常塞满了众多恐惧化身的怪物,要穿过这些怪物,深入渊底,才能找到最隐秘最恐惧的那个……” 得摩斯的解释,让闯关者们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虽然他们隐约可以想象得摩斯窥探恐惧的过程,但“深渊论”,却是第一次被守关者明确提出。 “他的深渊是只有父母的家……”得摩斯先指向晕厥中的崔战,而后依次又点到和尚、下山虎、丛越,“他是孤岛教堂悬崖古堡;他的最无聊,就是死亡恐惧怪;他的场景算有特色,在水世界的[购物区]……” 范佩阳耐心等着自己的深渊。 众闯关者也好奇死了。 “你这些都不是,”得摩斯摊手摇头,“你是办公区。” 众闯关者:“……” 不愧是霸总,有特色。 范佩阳试着脑补一下,补不出来,更觉有趣:“具体呢,都有什么陈设,什么装修风格?” “一张黑色实木桌,一个台钟,几张演算纸,一支钢笔,还有一个书……”得摩斯突然止住话头。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跟着一个闯关者的节奏乖巧回答问题?? 范佩阳:“书什么?” 得摩斯:“……书架。” 守关者需要将窥探的恐惧告知闯关者本人。 守关者需要将窥探的恐惧告知闯关者本人。 默念两遍工作规范,守关者情绪稍稍平复。 “抱歉,”范佩阳象征性地客气一下,“我可能还是要回到最原点的问题——我的恐惧,在哪里?” 众人在心里疯狂点头,谁要听什么办公区什么破书架,重点是恐惧啊,能把提尔打晕的人,最深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书架上的书,”得摩斯慷慨分享探秘成果,“每一本书,就是你的一个恐惧。我遇见过的所有闯关者,恐惧都是乱七八糟堆在深渊里,无组织,无纪律,一有空隙,就踩着其他的恐惧争着抢着往上爬……” “只有你,”得摩斯的语气很微妙,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只有你把所有的恐惧都塞进了书架,整齐到我都看不出,哪个是你最害怕的,所以我才说,你挺特别。” 范佩阳现在,才终于勾勒出一点自己的恐惧轮廓:“那是特别好,还是特别不好?” “特别——”得摩斯故意拖长音,末了一笑,“不好。” 他语调戏谑,像在玩笑。 可所有闯关者都清楚,这位守关人根本不屑于同他们开玩笑。 范佩阳依旧平静:“怎么个不好法,说来听听。” 得摩斯对眼前闯关者的命运,已有决定,故而不介意再多给些临别赠言:“每个人对自己恐惧的认知程度,都是不同的,越乱,越代表他不清楚,像那个怕单身的光头,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自己最大的恐惧……” 和尚:“……” 远离战火线,膝盖也中箭。 得摩斯:“而恐惧这东西,理得越清楚,才越恐怖。换句话说,你越知道自己恐惧什么,你的恐惧度反而越会升高。很不幸,你是我遇见过的自我恐惧认知最清醒的闯关者。” 范佩阳沉默下来。 唐凛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第一次意识到,清醒者,最疼。 “就聊到这里吧,”得摩斯缓了语气,罕见地带了一点宽厚,“你说你没怕过什么,结果你对自己的恐惧,比谁都清楚。你欺骗我,但我不计较,我也不打算把你那么多的恐惧,一个个摊开在这神庙里……” 众闯关者:“……” 就这么通关了?到底什么恐惧啊,竟然能打动冷血的得摩斯。 得摩斯:“你的恐惧很让人心酸,所以死吧,死了什么恐惧都没了,也就不难受了。” 范佩阳:“……” 唐凛:“……” 众闯关者:“……”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 第98章 无惧者 “你要杀我?”范佩阳对守关者神奇的脑回路,也有点意外,“确定了?” 他的语气不重,可得摩斯莫名就有一种被质疑的不爽:“当然。我是守关者,可没时间和你玩虚张声势的把戏。” 范佩阳不再说话,沉默着看他。 亲眼见证过范总实力的全麦、和尚、五五分:“……” 完了,要打了,就是不知道这回谁能胜出。是范佩阳终于体验到守关者的彪悍,还是守关者再次迎接霸道总裁的铁拳? 得摩斯不喜欢范佩阳的眼神,盯得他很不舒服。 讨厌。 很讨厌。 得摩斯在心底咔咔咔地继续盖死亡黑戳,直到把范佩阳盖成一块黑板。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就不应该和他说太多,一说多,就容易让他生出“我果然是天选之子”的错觉,进而得寸进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按住,碾死,就完了。 干脆利落的清净。 一抹暗色倏地蒙上得摩斯的眼睛,他凝聚心神,直视范佩阳瞳孔,去捕获对方全部的…… “不合格。”范佩阳轻轻摇头,语气很淡,否定态度却坚决。 得摩斯一怔,操控中的能力随即中断。 这感觉就像法场上,你已经往刀身喷了酒,举起胳膊准备砍了,受刑人突然回头说,我觉得你不行。 不只扰乱刽子手的节奏,还影响刽子手的心情! “你说谁不合格?”得摩斯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却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你不合格。”范佩阳的字典里,就没有“委婉”一词,“如果你是我的员工,就你刚刚的表现而言,我会让人事部门给你通报批评。” 得摩斯气得想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是守关者,这一关卡我说了算。为什么这座神殿里要放我的雕像,因为我——”他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就是这里的神。” 范佩阳:“你想多了。” 众闯关者:“……” 真是一点喘息时间不给,无缝怼啊。 “你只是一个守关人,”范佩阳平静陈述,“像你这样的,每一关都有,算下来人数至少十个,如果都是1/10的轮班制度,那总人数还要再乘以三,甚至更多。” 神性,消解。 范佩阳:“说白了,你们就是通关程序的执行者,既然负责执行,那么请时刻谨记‘程序正确’这四个字。” 工作岗位,定性。 范佩阳:“如果守关人带头不遵守程序,不仅难以服众,连关卡本身的权威性都会受到质疑,这会降低闯关者的参与热情。而据我观察,引导更多的闯关者进入关卡,才符合你们‘优中选优’的核心利益。” 精准打击,绝杀。 众闯关者:“……” 他们仿佛看见一间会议室,范总正把得摩斯按在谈判桌上摩擦。 然而守关者不愧为守关者,千军万马来袭,也能一瞬抓住重点。 得摩斯:“你在质疑我的‘守关流程’?” 范佩阳皱眉,那神情仿佛在说,这还不够明显么:“你的守关流程,应该是窥探恐惧,并通过公布恐惧的方式来打击闯关者,以其反应来判定是否通关。” 得摩斯有点听懂了,绕了这么半天,无非是不想死,他露出嘲讽笑容:“我承认你的反应比大多数闯关者都镇定,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判断。你,不通过。” 范佩阳怀疑对面是个傻子:“我对你的判定结果不感兴趣,我只需要你补上漏掉的环节。” 得摩斯:“……嗯?” 范佩阳:“公布你看到的所有恐惧,打击我。” 得摩斯:“……” 众闯关者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如果灵魂能实体化,现在保准一个个都拿着小手手捂胸口,太刺激了。 得摩斯也想捂,但为了一个守关者的尊严,他扛住了纹丝不动,除了不受控制上扬的语调:“你现在是要求我当众公布你的每一个恐惧?” “书架对吧,”范佩阳彬彬有礼,“从上个往下,从左往右,每一个,谢谢。” 得摩斯心口疼,随着心跳,一下一下的。 但这回不是被虐的,是被气的:“你清醒到可以把每一个恐惧打包整理塞进书架,还需要我再一本本说一遍?” 要么范佩阳有自虐倾向。 要么就是在耍他,故意拖延时间。 范佩阳平静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不悦,杂糅着嫌弃和烦躁。 他转头看向唐凛:“我想直接动手。” 众人瞪大眼睛。 闯关者主动掀桌已经是闻所未闻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范·霸道总裁·阳还会征求别人意见? 就因为刚刚那段“月光下诉衷肠”? 就因为唐凛说“你擅自行动,我也会担心”? 这教育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不,范佩阳也太好驯服……不,这是爱情。 “驳回。”丝毫没察觉周遭气氛的唐凛,言简意赅得像个没感情的杀手。 范总继续申诉:“他理解能力太差,沟通效率太低。” “我懂。”唐凛说着,转向得摩斯。 完全跟不上这见鬼的剧情节奏的守关者,又懵逼又茫然又来气:“我理解力……” “不差。”唐凛抬手,贴心安抚。 两句话,四个字,唐凛就把战场节奏牢牢把控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平缓。 众闯关者:“……” 这娴熟的控场技术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时候有范唐公司的高管过来,就能给他们解惑了。 在无数个范总耐心耗尽、濒临暴走的可怕时刻,都是唐总过来和风细雨救他们于水火。 所以—— 控场,唐总是专业的。 “还没到需要你死我活的时候……” 唐凛私心希望范佩阳和得摩斯的“聊天”可以继续顺利地往下走。动手是最坏打算,继续聊,才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可能。 “他想要的很简单。”唐凛看向得摩斯,帮范总提炼总结,“你说看见了他的恐惧,并且认为他对这些恐惧心知肚明,但他坚持自己没害怕过任何东西。解决这一分歧的唯一手段,就是把这些恐惧一个个摊开来,既然是聊天,那就聊透,聊到他清醒明白,或者你纠偏改错。” 得摩斯怀疑自己正在遭遇“拉偏架”:“我有什么错可改?” 唐凛微笑,难得的温柔:“还没聊,谁知道呢。” 得摩斯:“……” 不用怀疑了,就是偏架。 亏他之前还挺同情这俩人,果然可怜之人,必有作死之处。 “行,”得摩斯轻呼一口气,视线锁定范佩阳,“想聊透是吧,那就聊。” 范佩阳目送唐凛回到徽章阵营,先前心里积蓄的那些烦躁都没了,还有点鸟语花香,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鸟语,就花香,再坐下来心平气和聊二十四小时都行。 得摩斯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别看他了,看我。” 范佩阳终于转过头来:“说,第一本。” 得摩斯:“……” 众闯关者:“……” 你状态切换也太快了! 不过这是好事,众闯关者都想听听,范佩阳的书架上到底有什么,得摩斯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还能保持这么自信的气场。 “第一本,”得摩斯故意提高音量,声音大得几乎能传遍整个庙宇,“《唐凛在关卡中的危险》——” 众闯关者错愕,书架不是在范佩阳心底吗,第一本就“唐凛”开头是什么操作? 唐凛安静着,心里划过一阵热流。 范佩阳的恐惧里有他,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自己被放在第一本。 得摩斯大声说完,便惬意地看着范佩阳,见他不言语,笑意更甚:“听完自己的第一个恐惧,作何感想?” 范佩阳抬眼,带着一丝惊讶:“原来你真的可以潜入我的心里。” 得摩斯:“……前面已经死掉五个、通关四个了,难不成还是我的骗术?!” 范佩阳罕见流露一丝歉意:“我没想到自己心里真的有座书架,很……奇妙。” 得摩斯磨牙:“那你应该自我怀疑,而不是怀疑我。” 范佩阳:“我从不自我怀疑。” 得摩斯:“……” 众闯关者:“……” 这聊天风格,太窒息。 “我的确担心唐凛在关卡中遇见危险,”范佩阳忽然主动揽过话题,“时刻都在担心。” 这是事实,范佩阳从不回避。 得摩斯诧异挑眉:“你承认了?” “我承认这件事在我心里,但它不是恐惧,”范佩阳说,“它只是一个需要我全天候去解决的问题。” 得摩斯被他的天真逗乐了:“解决?你怎么解决?” 范佩阳平静认真:“在他身边,挡掉所有可能的危险。” 得摩斯的笑真收不住了:“凭你?” 范佩阳点头得极其自然:“凭我。抵挡危险无非两种结果,挡掉了,我活,证明我有能力保护他,为什么要恐惧?没挡掉,我死,我都死了,还怎么恐惧?” 操,好有道理。 > 众人听进去了,就是因为听进去了,才更期待得摩斯接招。 得摩斯:“第二本,《唐凛偏低的风险防范意识》。” 众闯关者:“……” 第一本就这么过去了?! 范佩阳倒很欢迎这第二本,他甚至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凛一眼,才开始回答:“他没经历过地下城之前的关卡,所以还没完全进入闯关节奏,有时仍会从现实角度出发去考虑关卡内的事情,这些都是他的风险漏洞,我要做的,就是让他意识到这些漏洞。” 唐凛:“……” 感觉自己被指名道姓批评了。 得摩斯:“如果他还是意识不到呢,这才是你的恐惧吧。” 范佩阳:“他意识不到的部分,我会帮他补上,恐惧何来?” 得摩斯:“第三本,《唐凛绝症复发的可能性》!” 范佩阳:“我会花钱收购关卡里所有能收来的治愈性文具。” 得摩斯:“钱买到的安心只是一时的。” 范佩阳:“所以我有很多钱。” 得摩斯:“……” k.o. 三连。 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单是围观,他就出了一脑袋汗,这battle太刺激了:“我站范佩阳,我现在相信他真没怕过什么了……” 五五分拿手指卷着一绺头发摆弄,围观得太投入,头发都扯掉好几根:“我站得摩斯,一书架恐惧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下山虎眨巴眨巴眼睛,一脑门问号:“为什么连着三本都是唐凛?” 丛越:“其他奇怪的感情我们先不谈,就说最明显的,唐凛是队长啊,一起闯关到现在,哪个组织的兄弟不是把队长放在心里最重的位置上!” 祁桦:“……” 还乡团兄弟:“……” 其他吃瓜群众:“……” 丛越:“呃,你们聊,当我不存在就行。” 世上的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 可到了范佩阳这里,第四本,还是唐凛。 “唐凛无意中撩到别人的概率及对方动心后的……处理措施?”得摩斯在深渊里的时候只是粗略浏览,根本没细看,如今玩味着最后四个字,总觉得这是一本杀人越货的书。 范佩阳势如破竹的气场,在这个第一次牵扯到个人感情的“准恐惧”面前,停住了。 这是他的危机意识。 但他的确没想到会排在第四位。 得摩斯其实有一件事没说准。 他对于自己的内心很清醒,可一涉及到唐凛,这些事情的排序就会乱,除了唐凛的生命安全会雷打不动排在首位之外,其余都在变。有时,他会先考虑这个,有时,他又会去考虑那个。 担心唐凛无意识地招蜂引蝶,在他的预想里,应该是书架中层,并且他判断那个时候得摩斯已经累了,多半会开始跳过一些书籍…… 算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范佩阳坦然接受:“我计算过,唐凛无意中撩到别人的概率大致在100%,所以我的处理措施……” “你给我等一下。”得摩斯必须阻止,“怎么就100%了?” 范佩阳皱眉:“我刚说完,我计算过。” 得摩斯:“计算过程呢?” 范佩阳:“不重要,重要的是处理措施。” 得摩斯有点冷地拢了拢数道口子的晚礼服:“你想怎么处理……” 范佩阳:“让他消失。” 得摩斯点点头。 众闯关者也点点头。 真的一点不意外呢。 唐凛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意漫上眼底。 范佩阳的“担忧书架”上有“感情专区”,这是一定的。只是唐凛没想到,当这一本被抖落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感觉既不是尴尬,也不是别扭,他甚至不觉得范佩阳这第四本书有多凶残,相反,还有点……可爱。 他好像突然看见了范佩阳的另一面。 什么“偏执”、“一意孤行”、“极端追求高效”、“你们必须听我的”这些谁遇见都想打人特质,统统洗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时刻担心被移情别恋的家伙。 哦对,这个家伙还莫名信任他这个失忆者的魅力。 怎么就100%能撩到别人了? 唐凛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过往,行为很端正啊。 第五本…… 第六本…… 第十本…… 第二十本…… 每一本唐凛都是开头。 每一本范总都有对策。 这些书简直串起了一部年度虐心大剧,还是关卡世界实地取景的。 但越听到后面,这些能让人尽情吃瓜的感情曲折反而次要了,闯关者们渐渐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而这个,得摩斯察觉到的更早—— 范佩阳是真的没在怕。 他不是把深渊里的所有恐惧打包塞进书架,单纯给它们的存放换了一种形式,而是那些怪物在他的深渊里一出生,就已经是书了,安安分分躺在书架里,等待被抽取,被翻阅,被处理。 那个大到占据心底3/4的深渊里,没有“恐惧”,只有“事务”。 那张老板台,就是范佩阳自己的。 那个办公区,就是他对自己内心的绝对掌控。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无惧者。 “第二十一本?”范总来兴致了,见得摩斯停在那儿,还贴心地cue一下。 得摩斯:“……” 他就不该和这个人聊,不聊,杀他一点没问题,聊了,还聊得透透的,再杀就违规了。 怪谁? 怪自己心软?怪范佩阳无惧? 都不是。 得摩斯幽幽地瞄向唐凛。 这才是万恶之源。 从唐凛冲出来将他和范佩阳濒临崩盘的对峙节奏稳住开始,考核的走向就随着唐凛的拉偏架,一路偏到不可收拾。 “不聊了。”得摩斯清了清略显沙哑的嗓子,第一次正式给予一个闯关者结果,“我宣布,你,通过。” 范佩阳没说话,满眼意犹未尽。 得摩斯索性转向剩下的人:“再和他聊下去,我会失声,失声了就不能再和你们聊,不能聊呢,我只好判你们全不通过。” 全体剩余闯关者,刷地看向范佩阳,口号洪亮整齐:“范总,请凯旋——” 范佩阳沉吟片刻。 这个排面,可以。 范总欣然返回徽章阵营,得摩斯看着看着,还是有点不甘。 通过是必须给的,但脸可不是。 让一个闯关者这么潇洒地通关,他会抑郁的。 “喂,”他喊住范佩阳的背影,“你知道你书架上最底层放着哪几本吗?” 范佩阳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直觉得摩斯不怀好意。 最底层。 按照日常的习惯,那里会放他最不想看的书,如果深渊书架真是他内心的投射,那最下面的几本……就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得摩斯将范佩阳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情渐渐愉悦,其实那个破书架的最后一层他没看全,就草草扫了前面几本,不过打击不可一世的闯关者,杀伤足够了。 “《永远遗忘的时光》,《一辈子的朋友》,《让我在你身边》,《别喜欢上其他人》……”得摩斯行刑一般,抑扬顿挫地念出一个个名字,末了还颇为感慨地叹了句,“我看到这里的时候,都觉得心酸。” 范佩阳沉默下来。 如果一个人的气场可以具象化成铠甲,那么现在,所有人都能看见,覆盖在范佩阳身上的护甲正一块一块剥落,连同他的固若金汤,他的所向披靡。 这才是得摩斯最享受的瞬间。 虽然来迟了点,但好在,舒爽依旧。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骄傲。 “范佩阳。”唐凛清澈的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 范佩阳转头看他,不明所以。 唐凛笑一下,带了点认真,带了点调侃:“《永远遗忘的时光》,《一辈子的朋友》,《让我在你身边》,《别喜欢上其他人》?” 范佩阳:“……没必要再念一遍。” 唐凛:“不念,怕你分不清我的态度。” 范佩阳怔住,所有的淡定一下子被击碎了。 唐凛收敛笑意,没了调侃,只剩认真:“你听好了。一二四待定,第三个可以。” “第四个也要待定?”范佩阳大脑还没思考,声音已经出去了。 唐凛微笑:“再讨价还价,第三个都没了。” 范佩阳:“待定可以。” 众闯关者:“……” 先前那个把守关者按在谈判桌上摩擦的范总,可能是幻觉。 唐凛满意点头,抬眼,发现得摩斯还站在那里。 四目相对。 唐凛友善地朝他挥挥手。 得摩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内心感受——他被欺负了,两个人欺负他一个。 第99章 宴会厅 <小抄纸>:欢迎来到宴会厅。 距离收到这条信息,已经过去三分钟,进入宴会厅的二十个幸存闯关者,仍站在刚进宴会厅的地方,原地驻足。 他们再没收到新的提示,也就没敢继续往里走。 不过对于宴会厅这样宽敞开阔的空间,进了门,就足够看清一切了。 数十张一模一样的餐桌,均匀整齐地分部在整个宴会厅,每张餐桌上都铺着漂亮餐布,上面摆着光洁如新的杯盘,盘边摆着刀叉,和折得十分讲究的餐巾。 镶金边的红色软椅,遍布在餐桌周围,每一张餐桌搭配的软椅数量都一样,连摆放的位置和间隔,都一致得像精心计算过。 抬头,是绘着壁画的精致穹顶。 环顾四周,是摇曳着火光的墙壁烛台,和墙上垂下的红丝绒幔帐。 红和金,是这间宴会厅的主色调。 富丽堂皇,整洁空荡。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十社的一个兄弟,问出了所有人懵逼的心声。 何律抬手又看了看<小抄纸>:“会不会再等一等,就有新提示了?” 这是常规思路,也是此刻大部分人的想法。 “应该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不然让我们来宴会厅干什么,难道就是没头苍蝇地乱飞?” “那就再等等?” “等吧……” “要不,我们找几张椅子,坐下来等?”探花刚才跟着大部队,争分夺秒跑楼梯,跑得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沉默,是其余十九个同伴给他的回答。 冰雪聪明的探花了然而乖巧地点头:“站着好,安……” 他想说,安全。 可刚说了一个字,宴会厅突然起了风。冰凉,潮湿,带着海水的咸涩味。 众人背后随之传来“砰——”一声,是宴会厅的门自己关上了! 这一下弄得所有人猝不及防,轻则一个激灵,重则浑身一震,二十个颈环上的恐惧值几乎在同时窜高。 郑落竹耳内瞬间响起警告。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80!恐惧值超过80——】 他这还算低的,有不少人直接飙到了90以上。 整个队伍霎时骚动起来。 郑落竹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恐惧感,第一时间把南歌护到身后,和大家一样警惕地左右环顾。 突然,站在队伍最外围的一个还乡团组员,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他一低头,就见一个满脑袋鲜血的人趴在地上,抓着他的脚。 像是感觉到他在看,那人蠕动着转过脸朝上看。 那都不能称之为一张完整的脸,从眉心到右颊,1/4被削掉了,露出森森的白骨。 “啊啊啊啊——”还乡团组员头皮炸开,惨叫声都变了调。 众人本就高度紧张,被这一嗓子嚎得心跳差点骤停,十九个脑袋刷地转过来,下一秒全看见了地上的那个人,如果还能叫做“人”的话。 恐怖的冲击让他们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握住还乡团组员脚踝的那只惨白的手,却忽然用力一扯。 “扑通——” 失去平衡的还乡团组员重重倒地,尖叫戛然而止。可“那人”却没停,一手抓着还乡团组员脚踝,一手贴住地面,以一个极诡异的姿势,飞快往宴会厅里面爬。 “它”的速度快到不可置信,眨眼功夫,还乡团组员就被拖行了好几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清一色、莱昂、周云徽三个可以远程攻击的同时出手。 [寸步难行]让无数藤蔓从还乡团组员身下的地面生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他从头到脚缠绕成了藤蔓木乃伊。 有了藤蔓的牵扯,还乡团组员被拖行的速度明前受阻。 [中级狙击者]和[星星之火],则全冲着那个地面爬行的“人”而去。 “咻咻”的空气箭先到,却不是刺进血肉的声音,而是钉在地板上的声音。 “呼啦呼啦”的小火球,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穿透“它”的身体,在地上砸出纷飞火花。 众人浑身的血都凉了。 “它”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幽魂! 就在闯关者们被新认知冲击得恐惧值狂飙时,“它”却倏地消失了。 郑落竹第一个回过神,一边往还乡团组员那边跑,一边喊:“清一色,收文具树!” 清一色立刻解除[寸步难行]。 缠绕着还乡团组员的藤蔓一下消失,竹子也正好抵达。 他蹲下来想拍还乡团组员的脸,可手刚抬起一半,就停住了。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被拖行之后,这位还乡团组员再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惨叫,哀嚎,哪怕是喊一声救命,都没有。 南歌上前,来到竹子身边。 而后,大家也纷纷围拢过来。 躺在地上的还乡团组员,脖间颈环的恐惧值——100。 他的神情永远停在了死前那一刻,双眼凸出,嘴巴大张,骇然的惊恐。 幽魂没能杀掉他。 终结他生命的,是恐惧。 【恐惧值会在“0-100”间波动,当数值达到100,超过[恐惧颈环]的最大负载,[恐惧颈环]即会产生电流,致佩戴者心脏麻痹,瞬间死亡。】 <小抄纸>说得很清楚。 甚至那一间间最终没能开启的客房里,这样的景象可能已经上演不止一次。 但对于幸存者们,从冲出船舱客房到现在,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规则执行”。 如果说先前的“恐惧值波动”,只带给他们危机感。 此刻,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神冰冷的刀锋。 紫光降下,像一双大手,将尸体缓缓捧起,没入宴会厅的天花板。 幸存者,只剩十九人。 宴会厅里静得厉害,连呼吸,听起来都压抑。 关岚率先打破沉默:“我们进的是[终极恐惧],这样的事情,后面还多着呢。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不想死,有防御性文具树的就都用起来……” “防御有什么用,”已经有人绝望了,“你防得住攻击,还防得住‘害怕’吗,恐惧值到100,谁都得死!” 关岚看都不看那人一眼,更别提搭理。 连刚刚那句提醒,他都是义务奉献,提醒完了还要给“克服恐惧指导意见”?你咋不上天。 大部分闯关者已经从先前的死亡阴影中振作起来了,全在低头看自己的文具树,或者翻<文具盒>,寻找防御之道。 关岚嘴巴有点寂寞,在口袋里摸半天,摸出一颗水果糖,水蜜桃口味的,剥开糖纸丢进嘴里,砸吧两下,像吃了一口汁水饱满的桃子那样清香。 探花和莱昂,一个[过目不忘],一个[中级狙击者],都和防御无缘,只能站在旁边守着吃糖的队长,耐心等待下一步部署。 结果关组长第一句就是:“我想和尚了。” 探花无情戳破:“你想的是[琉璃屋]。” 和尚,草莓甜甜圈关岚小分队主力防御侠。 初级文具树:[遮风挡雨琉璃屋] 二级文具树:[刀枪不入琉璃屋] 不远处的郑落竹,启动[铁板一圈],但没用四块,只用了三块围成“u”型,将他和南歌纳入其中,剩下一个便于观望的开口,正好对着甜甜圈们,自然也将他们的交谈听进耳里。 同是防御型文具树。 但在1/10时,提尔明显更欣赏那个光头的琉璃屋。 这事儿郑落竹可记着呢。 现在怎么样,再好看不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你想把他们三个叫过来?”南歌低声问。 郑落竹一愣,怀疑自己的心声被偷听了:“你怎么知道?” 南歌说:“他们三个都不是防御文具树,既然铁板里还有地方,多护一个算一个。” 郑落竹用力点头:“是啊。” 其实不是。 南歌主要是看见了郑落竹那一脸“必须证明我家铁板最好”的不服气。 郑落竹主要是……必须想证明我家铁板最好。 说话间,甜甜圈已经看过来了。 正好省了铺垫环节,郑落竹直接招呼:“过来吧,我罩你们。” 关岚挑眉,领情,但很难信任:“就用三块铁板?” 这话竹子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就’,我这是极简硬核工业风!” 关岚、探花、莱昂:“……” 槽点满满,还无法反驳。 一分钟后。 豆大的汗珠从郑落竹脑门劈噼啪啦往下落,他的铁板防护范围已经“一小块”变成“一大圈”,操控越来越吃力,里面挤了他,南歌,关岚,探花,莱昂,以及其余十四人。 “你们自己没防御吗——”郑落竹要疯,全员挤过来是什么操作! 铁板难民1号,何律:“我可以用[墨守成规]建立安全区,但还没想好要设定什么禁令规矩。” 难民2号,周云徽:“我是火攻,你知道的。” 3号,佛纹:“我是[禅心],你见过的。” 4号,骷髅新娘:“我是[白骨战士]。” 5号,江户川:“我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6号,清一色:“我是[寸步难行]。” 7号,大四喜:“我……” 郑落竹:“没让你们‘报菜名’!” 大四喜:“我是想问你用不用[幸运星]?” 郑落竹:“加宽,加厚,加坚固,谢谢。” 有了[我是你的幸运星]加持,“u”型的铁板防护圈终于稳定下来,十九个人在三面铁板的防护里,多少收获了一些安全感,恐惧值渐渐趋于平稳。 其实闯关者里,不是没有防御型文具树,像清一色的[寸步难行],江户川的[条条大路通罗马],都可以在战斗中起到防御作用,但像郑落竹[铁板系]这么直观、纯粹、实用的,的确独一份。 有时候越简单,用起来越顺手。 防御,这是保命第一步,通关,才是终极目的。 但眼下宴会厅已经出不去了,新提示又迟迟不来,众人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现在怎么办?” “等着呗。” “等妖魔鬼怪再来袭击?” “那你说怎么办?” “或者我们可以在这个宴会厅里找找线索?” “万一触发更可怕的东西呢?” “……” 大家七嘴八舌,都有想法,又无法统一。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四周墙壁上的烛火突然闪了一下,是那种火光一齐暗下去又一齐亮回来的闪烁,快得就像只是眨了一下眼。 众人瞬间噤声。 因为就这一眨眼。 整个宴会厅全变了。 幔帐扯下,桌椅翻倒,杯盘狼藉,尸横遍野。 每一张餐桌都坐满了人,每一个人的死状都血腥惨烈。 仿佛是一个魔鬼冲进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游轮宴会厅,向正在欢声笑语的宾客展开了大屠杀。 烛火没再暗,相反,越来越亮。墙壁上的每一个烛台,蜡烛都在剧烈燃烧,窜起的火光映得整个宴会厅恍若白昼。 第100章 禅心 窒息的寂静里,没人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十九人眼前还是那片尸山血海,地狱般的宴会厅没有任何恢复原貌的迹象。 郑落竹尽可能把u型铁板收拢,让大家彼此靠得更近些,一来增加安全感,二来也同周遭横死的尸体拉开些许距离。 终于有绷不住的,颤巍巍出声:“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南歌在头皮发麻的惊悚感中,强迫自己直视着满目血腥:“门已经关上了,恐怕是要我们在这里找通关线索。” 她的体力和精神力还在虚弱区,说话声音不大,但在眼下的一片死寂里,足够每个人听得清楚。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但想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清一色就第一个叫了,骤然拔高的声音里都是拒绝:“真要在这里找?!” “嚎什么,”郑落竹比他声音还大,大了能壮胆,“又不是第一次见死人——” 周云徽:“死人见过,但没了1/4脑袋还能扯住你腿的死人,谁见过——” 江户川:“我啊——我不是说了我在门里面遇见的就是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然后所有死者诈尸旋转跳跃扑着我吗——” 探花:“我说你们一定要这样一声更比一声高吗,又不是唱山歌!” 清一色、竹子、周云徽、江户川:“……” “不用理这些胆小鬼。”关岚递给自家组员一个棒棒糖,“牛奶味的,安神。” 棒棒糖圆润的包装纸上,一个萌萌哒的小奶牛。 探花:“……” 尸体,一惊一乍的闯关者,面对尸体和一惊一乍闯关者还可以吃棒棒糖的自家组长……哪一个更恐怖,这是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一通鬼吼鬼叫,反而让u型铁板里的气氛活络了些,弥漫在众人心头的战栗和惊悚,也被稍稍冲淡。 何律是众人里相对冷静自持的,第一个表态:“我同意南歌。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倒不如大家抓紧时间,一起找出路。” “找出路我没意见,”骷髅新娘附议,“但能不能就保持现在这个阵型,大家一起找?” “必须的啊,”佛纹给他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人多了阳气才足,阳气一足鬼都怕。” “你能不能不说这个字!”江户川的颈环恐惧值,原本已平稳在60,听见“鬼”字瞬间,又飙升到80。 “行行行,”佛纹拍拍自家队友肩膀,“我……” 江户川看着嘴张到一半突然停下的佛纹,用眼神缓缓打出个:“?” 佛纹咽了下口水,直愣愣看着他,说:“地上,好像,有东西……” 空气突然安静。 江户川,连同其余十七个闯关者,缓缓低头。 铁板之内,无数血淋淋的断手,铺了一地。 一只抓着佛纹的脚。 剩余密密麻麻的,塞满了闯关者脚与脚之间的空隙,蠢蠢欲动。 尖锐的警告音几乎在所有人耳内同时响起——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90!恐惧值超过90——】 不能再害怕下去,再下去会死。 可狂跳的心根本不听你的,几乎要撞破胸腔。 更致命的是—— “咔啦。” 铁板上方出现了异样声响。 众人在断手里抬头。 u型铁板三面上沿,不知何时,趴满了窥视的“人”,他们从外面双手扒着铁板,露出一个个半截的头,没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眼眶,一双双往下注视。 十九个闯关者一动不动。 十九张脸镇定勇敢。 十九个提示音疯狂叫嚣。 【终极警告,终极警告,恐惧值超过95!恐惧值超过95——】 【终极警告,终极警告,恐惧值超过95!恐惧值超过95——】 【终极…… 耳内提示音只有本人听得到。 所以假装平静,就没人知道自己正在当场去世的边缘疯狂试探。 江户川:“怎么办……” 周云徽:“继续原计划。” 清一色:“原、原计划是什么来着?” 何律:“找线索。” 骷髅新娘:“顶着这三墙头的……东西?” 关岚:“它们又没攻击性,就当多几个观众,不过扛铁板的可能要辛苦点。” 郑落竹:“我还坚持得住,但在说它们‘没攻击性’之前,要不要先看看佛纹?” 竹子的提醒让众人重新低头。 握着佛纹的那只断手恰好在此时松开,众目睽睽之下,五根手指带动着断腕哒哒哒跑到一旁,和附近另外几只断手小伙伴汇合,它们簇拥着微微蠕动,齐根切断的手腕在地上蹭出一道道血痕,而佛纹脚踝上,裤口已破,三道指痕形状的伤口,刀割一样,皮开肉绽。 佛纹幽幽看向众人,平静纠正:“它们是有杀伤的。” 众人也回望他:“疼吗?” 佛纹轻轻点头:“疼。” 众人疑惑:“那你怎么不喊?” 佛纹虚弱:“太疼,没力气喊了。” 众人:“……” 宴会厅的烛火忽然在这一刻,进一步炽烈燃烧,比先前更凶猛,窜起的火苗几乎要烧到天花板。所有影子在火光里被一下子拉长,闯关者,铁板,全场死尸,形状各异的影子随着烛火摇曳,晃动出一幅斑驳诡异的地狱之景。 铁板内的断手和铁板上的“东西”也跟着热闹起来,断手一个接一个窜起,抓住就近闯关者的裤腿就蹭蹭往上爬,铁板上的“东西”也纷纷越过“墙头”,爬进了u型铁板里面,速度最快的眼看就要碰到最高的莱昂肩膀! 十九人没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头皮已炸裂,灵魂要升天。 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火光里,全场的尸体,开始动了。 最先动的是离众人最近的一桌。 围绕着餐桌有七具尸体,全是坐在椅子里死的,或仰面瘫靠椅背,或俯身趴在桌面,或直接歪倒半个身子都悬空在椅子扶手之外。 十九人眼睁睁看着它们坐起来。 仰面的直起后背,趴着的撑起身体,悬空的按住扶手,挪回来。 七个重新端坐的死尸,在脊背挺直后,一同转头,看u型铁板之内。 视线相撞。 一个十社组员就在铁板里“扑通”倒下了,恐惧值100,心脏麻痹。 这一声闷响仿佛帮恶灵们打破了束缚。 全场尸体都咔咔转动脑袋,不管横尸地面的还是惨死座椅,都缓缓看过来,有些背对着的,直接把头转了三百六十度。 u型铁板内雅雀无声。 u型铁板外的“众尸”却没那么文静,视线交汇的瞬间,它们像受到了某种召唤,面目霍地狰狞,蹭一下起身,如潮水般向铁板涌来。 有些是跑的。 有些干脆就是幽灵一样,“咻咻咻”飞的,飞得最迅捷的一个直接贴着铁板上方低空掠过,老鹰抓小鸡似的薅走了一个铁血营组员,“啪”地丢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组员撞墙之后又沿着墙壁重重摔到地上,身体狠狠压到了自己的腿。 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腿折成了一个极扭曲的形状,断裂的腿骨从膝盖处戳出来。 众闯关者的心态,终于崩了。 “啊啊啊啊啊——” 不知哪个先喊的,但确实代表了全体情绪。 剩下的十七人撞开铁板,“哗”一下四散而逃。 有些没抓牢的断手,直接在闯关者的奔逃中被甩掉。 还有一些甩不掉的,闯关者就扯、拉、拽、砍各展神通。 而那些爬铁板的“东西”,则在郑落竹扯掉铁板的一瞬间,噼里啪啦落下,混到“死尸”队伍里。 断手,死尸,幽灵,脏东西。 宴会厅彻底变成了群魔乱舞。 何律第一时间冲到受伤的兄弟那里,二话不说使用治愈性幻具,眼见着戳出来的骨头慢慢回去,伤口一点点愈合,才劫后余生地用力握一下兄弟肩膀。 另外一个铁血营弟兄,则站在何律背后,帮他抵挡扑过来的死尸。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就是宴会厅的大门。 周云徽和剩下的三个孔明灯组员,冲出铁板后不约而同跑向了这里。 跑到地方他们才发现彼此,但现在不是感慨“原来闹崩了的我们还有这样默契”的时候,四人交换个眼神,就开始一起用身体撞门。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比前一下更重,但宴会厅的门纹丝不动。 而在他们身后,四个死尸已经追赶过来。 周云徽瞬间凝住心神,启动[星星之火],在死尸逼近的最后一秒,“轰隆”砸下数个熊熊燃烧的火球。 火球打在死尸身上,“呼啦啦”散成无数小火苗,将死尸们的衣服烧着。 两个死尸扑倒在地,扭动着发出“嗷嗷”哀嚎。 另两个则令人悚然地飞了起来,带着满身火光像蝙蝠一样在空中逃窜。 其中一只慌不择路,“咣”地撞上了对面墙壁,身上的火光引燃了垂下来的幔帐。 幔帐易燃,呼啦啦的火苗一下子蔓延开来,席卷了大片墙面,烈焰炙人。 竹子和南歌就在墙下,突来的大火差点燎到竹子半边眉毛。 【终极警告,终极警告,恐惧值超过95!恐惧值超过95——】 “周云徽——”郑落竹一边拉着南歌远离燃烧墙面,一边怒喝,“你想吓死我吗——” “我哪知道它往什么方向飞啊,”那头的孔明灯组长喊冤,“这是不可抗力——” 郑落竹懒得和他纠缠,一脚踩住一个企图爬过来的断手,一边上下打量南歌:“没事吧?有没有烧伤?” 南歌笑一下:“没事,你拉我跑得快。” 郑落竹意外她这时候还能笑,看一眼颈环,更意外,她恐惧值才47:“你不害怕?” 南歌:“本来怕的,结果看你比我还怕,我就不怕了。” 郑落竹:“……” “咻——砰!” 熟悉的空气箭声音从背后传来。 郑落竹一惊,回头。 一个眉心被穿透的死尸倒下,二度死亡。 如果没有这一箭,死尸就扑上他了。 两米外,莱昂把手放下。 “谢谢。”郑落竹和他说。 “不客气。”莱昂淡淡道,“打仗别聊天,再聊命就没了。”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看看南歌,再看看随时准备无情狙击的男人…… 这到底是提醒还是威胁啊! 宴会厅的另一边,步步高升的佛纹和江户川陷入苦战。 他俩一个浑身挂满断手,一个正和两个死尸肉搏,眼看就要被逼入死胡同。 “咚——” 江户川排除万难踹开一个死尸,同时架住另外一个死尸的胳膊,不让它身体往前来,总算得以喘息,连忙转头对佛纹吼:“快用[禅心]啊!” [禅心],佛纹的文具树,可以有效降低对手的攻击欲。 “我早就用了,根本没效果,它们就不是人,哪来的心!”佛纹费力扯掉一个企图爬上他脸的断手,捂着被划伤的下颚倒吸一口冷气,还不忘问队友,“你的罗马呢——” [条条大路通罗马],江户川的文具树,可以通过改变对手脚下路的方向,来阻碍对手攻击,起到一定防御作用。 “你见过哪个幽灵走路的!”江户川绝望,“人家会飞——” 两个被逼入绝境的伙伴对视一眼,仰天齐吼:“新娘——” “别喊了,”遥远天边传来骷髅新娘的回应,“我也自身难保——” 说话,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佛纹,快用[禅心],你的[禅心ii]不是可以群攻吗?给全场一起用啊——” “没用,”江户川替佛纹回答,“禅心对这些玩意儿不起作用!” 骷髅新娘:“谁让你给这些玩意儿用了,是给我们用,[禅心]不是爱与和平吗,多少能降低一点恐惧值吧?我他妈已经98了——” 江户川一怔,抓着死尸恍然大悟。 对啊,谁说[禅心]只能给对手用,用在自己身上平复心态,简直是神器啊。 有了[禅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恐惧值破表。 “佛纹!”江户川深情一唤,满满渴望。 佛纹疯狂摇头,全身心拒绝:“我没这么用过啊——” 他用[禅心]都是让对手放弃攻击,从来没想过用在自己身上平复恐惧。 “你就是太保守,文具树的功效都是使用者开发出来的,你不探索,怎么开发!”江户川一咬牙,浑身用力“砰”地将死尸顶飞。 这一下给了佛纹鼓舞。 他忽然一蹦三尺高,用重力加速度咔咔甩掉身上的断手,趁着新的攻击还没来,集中注意力,唤醒[禅心ii],并竭力压制“消除战斗力”这一作用,与之相对,提升“消除恐惧,心态平和”的效果。 在给文具树灌输了足够多的“效果导向”后,佛纹猛然睁眼,文具树效果全开! 世界静下来。 一片只有佛纹能看见的佛光,渐渐普照整个宴会厅。 佛光所到之处,闯关者无不沐浴温暖,恐惧消散,心灵纯净,爱与平和。 所有人的恐惧值,都在佛光普照的一刹那,断崖式降到10以下。 真的有用! 佛纹大喜,但下一秒就发现不对头—— 准备糊蛋糕的关岚,放下蛋糕,立地成佛。 准备一刀捅死尸的竹子,收了尖刀,回头是岸。 掌心又聚起一团火的周云徽,噗噗两下,自己把火吹灭了。 冷峻如磐石的莱昂,停止狙击,眉心展开,满眼云卷云舒。 何律从立正变稍息。 清一色关心起了自己被踩脏的红色篮球鞋。 大四喜中断操控[我是你的幸运星]…… 恐惧的确没了。 但“战斗欲”也没了。 他的文具树并没有严格执行“非a即b”,而是“又a又b”了。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身旁的队友江户川。 这位伙伴现在已经躺地上了,举着柯南人物大集合的花臂,朝一个个死尸召唤,语调悠扬,神情从容:“来吧,攻击我吧,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这世间的虚妄,死亡,也只是又一次微不足道的轮回……” [禅心ii] 基础效果:消除攻击欲 进阶效果:消除恐惧 叠加效果:泰然赴死 第101章 终极防御 用[禅心]消除恐惧? 佛纹想把提这个馊主意的骷髅新娘,从九重天的避雷针上踹到十八层地狱的下水道里! 趁局面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佛纹果断解除[禅心ii]。 他的动作很快,但解除完放眼一望,脑袋就嗡一下,因为全场依然在佛系的余韵里,众闯关者们并没有随着文具树效果切断而立刻清醒。 “佛系催眠”这种攻击是有效果惯性的。 以恐惧值为例,中了文具树的人,恐惧值可以断崖式直接跳到10以下,但文具树被解除的时候,这些人的恐惧值依然在10以下,他们需要经过“清醒——重新审视当前环境——意识到危险——恐惧值回升——战斗力复苏”这样一个常规过程,才能回到中文具树之前的状态。 这种惯性,在以前,是佛纹对自己文具树最自豪的地方。 尤其是跑路的时候,他都跑远了,已经无法再对留在原地的对手操控文具树了,可因为“禅心余韵”,对手还会多在原地恍惚几分钟,等回过神,他早远在天边了。 今天这是第一次,他发现“惯性”居然是把双刃剑。 “别躺着了,你给我起来——”心急如焚的佛纹够不到别人,只能伸手去拉最近的江户川。 江户川被拉起来了,还老大不乐意,懒洋洋地抱怨:“不要急……我又没说不起来……” 佛纹一脚踹开一个企图扑过来的死尸,揪着江户川衣领把人拎到跟前,大声喊:“你给我立刻马上调成32倍速——” 江户川这边好歹还有佛纹,其他闯关者就只能靠自己“觉醒”了。 南歌,清一色,还有之前骨折重伤又被何律拿文具治愈那个铁血营组员,这三个是清醒速度最快的。 南歌因为急于恢复体力和精神力,所以全程注意力都很集中,而注意力越集中,越不容易被精神攻击类的文具树侵蚀,所以在被[禅心]干扰时,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脑子虽然被安逸住了,人也放弃抵抗,准备佛系入地狱了,但因为一直有个“想要思考”的念头,当[禅心]被解除时,她的大脑是众闯关者里最先运转的。脑子一转,再结合眼前场景,整个人瞬间清醒,恐惧值咻地从5飙到60。 清一色则是本身精神力就强,想当初在环形城和竹子、南歌打架时,他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同时操控一次性文具<[幻]寂静岭>,和自己的文具树[寸步难行]。而精神力强,精神的基础防御就强,哪怕他中[禅心]时没像南歌那样正好处于集中精神的状态,但依然和南歌一样,发现了异样,并在文具树解除后,迅速清醒。 至于那个铁血营组员,完全因为刚刚重伤过,剧痛感还残留在精神里,无形中抵御了一部分[禅心],故而文具树被结束后,也清醒得很快。 这三人并不在一处。 南歌在幔帐燃烧的墙面附近;清一色在她的斜前方,和大四喜并肩作战;重伤刚愈的铁血营组员在最远的斜对角,同何律、另外一个铁血营组员,三人背靠背,呈防御阵型作战。 但这三人却几乎在同时清醒。 铁血营组员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由分说地薅开了已经扑到何律身上的死尸,然后铁臂一抡,直接将死尸甩飞。 在空中划了一道黑色弧线的死尸,正落在清一色和南歌那边,咣当砸到了他俩中间的一张餐桌上。 两个更清醒的人,闻声都条件反射地望过去。 这一望,四目相对。 清一色脸上的愁容和绝望,瞬间被甘霖冲刷,欣欣向荣的小草刷刷在他眼底发芽:“你也醒了?快,快点尖叫,就你的尖叫最有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南歌本来打算给竹子一巴掌的,但一巴掌只能救竹子,而[曼德拉的尖叫],可以唤醒全场。 “小心背后——” 清一色忽然大喊。 南歌猛地转身,敏捷猫下腰奋力向前一冲,迎着扑来的死尸而去,直接将其顶到墙根燃烧的幔帐里。 死尸身上呼啦一下也燃了火。 清一色看着南歌的背影迅速直起腰,但火光太烈了,晃得他看不清南歌的后续动作。 但也许对方根本就没动。 因为下一秒,清一色就听见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天籁”。 “啊————” [曼德拉尖叫] 这尖叫比在底下船舱走廊时弱了不少,但原汁原味。 它曾救大家于梦魇,曾惊醒勇气于心田。 它是黑暗中,凄厉惨叫的那亮光。 它是迷雾中,鬼哭神嚎的那灯塔。 所有闯关者都听见了这声音。 不需要刺耳,不需要响亮,哪怕遥远而缥缈,也足够让他们瞬间神志清爽,耳聪目明! “啊啊啊——” “啊啊啊——” 闯关者们相继发出咆哮。 不是附和南歌。 是和已经扑到自己身上的妖魔鬼怪,决一死战。 宴会厅里的佛系终于荡然无存。 战斗一瞬回到白热化。 有些在[禅心]状态下被死尸趁机伤了的,大部分都能扛住,直接带伤反击,个别扛不住的,也在自己或者同伴的<文具盒>,找到了止血止疼的幻具应急。 大四喜算是闯关者里最幸运的。 [禅心]的时候没遇到趁火打劫的死尸,[禅心]过后又被先醒来的清一色护住,所以他清醒后还有余暇向美女探讨技术问题:“小姐姐,你的嗓子刚刚不是已经哑到喊不出声音了吗,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大四喜的声音偏清亮,很容易在嘈杂里脱颖而出,所以这个稍稍加大了音量的询问,半个宴会厅都听见了。 好些闯关者都看过来,眼里闪着同样疑问。 对啊,明明南歌在底下船舱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多地救门里的人,一遍遍[曼德拉的尖叫]喊到自己体力透支,嗓音沙哑,怎么才没一会儿工夫,又能尖叫了? 南歌没想到都这种情况了,闯关者们还这么“勤学好问”,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于是她深吸口气,准备隔空一次性给个群回复。 不料有热心人比她更快。 清一色,江户川,两个根本不在一处的男人,在“共同记忆”的感召下,默契地替她回答:“谁说尖叫非用嗓子,人家那是腹语——” 郑落竹刚清醒过来就遭遇懵逼,一边按住地上蠢蠢欲动的断手,一边茫然看南歌:“你会腹语?” “……并不会!”南歌无语,吼不到江户川,只能哑着嗓子吼就近的清一色,“别随便给人增加技能!” 清一色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在环形城的时候,我用了<[幻]寂静岭>让你消音,你还是顺利尖叫了,不是腹语是什么?” 南歌将握在手里的翻盖电话举起来:“还能是录音。” 清一色:“……” 江户川:“……” 众闯关者:“……” 南歌再晚点辟谣,他们就信了,他们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战斗时间在拉长,闯关者们的恐惧平均值却在下降。 说白了,越打就越不怕了。 尤其是像断手和地面死尸这种,基本就是文具树+肉搏,在减少了恐惧滤镜后,这些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儿。 最难对付的还是会飞的“幽灵尸”。 单单是“飞来飞去”,已经很难防御了,更要命的是它们还具有幽灵的“可透性”,就是它伤你可以,你打它却永远在“穿透”,不管是武器还是文具树,都伤不到它们分毫。 遇见幽灵尸攻击,闯关者只能躲闪或防御,但幽灵这种东西怎么躲,怎么防?所以战到现在,几乎每个闯关者都被幽灵尸伤到过。 时间在白热化的战火中悄然流逝。 宴会厅里的“断手”和“死尸”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被闯关者们消灭干净了,满场剩下的都是飞来飞去的幽灵尸。 而随着地面上最后一个“死尸”被清除,幽灵尸们突然大幅度提高了攻击力,短短十几秒,连续伤了好几个人,有一个孔明灯弟兄,如果不是郑落竹及时展开[铁板一块],现在都紫光祭奠了。 但郑落竹的“铁板”也无法完全防御,因为在替那个孔明灯组员挡下一个幽灵尸后,有更多的幽灵尸直接穿透了他的铁板。 不是撞破铁板,就是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过来! 远处没注意到战斗细节的闯关者,还呼吁竹子呢:“你不是能增加铁板面积吗,赶紧扩大[铁板一块]把咱们头顶都挡住啊——” 郑落竹丢弃铁板,狼狈逃开,才找到空隙回他:“你瞪大眼睛看看,它们是幽灵——” 能挡住幽灵的铁板,除非写了满降魔咒! “大家都到我这里来——”宴会厅里,毫无预警响起何律的声音,稳定,浑厚,带着扎实的安全感。 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何律立于宴会厅正中央,正气凛然,目光坚定:“我试着用[墨守成规]设安全区。” 众人:“……你不早设!” 散落在宴会厅各处的十七人,倦鸟归巢般扑啦啦就往何律那边飞。 何律一边凝神操控文具树,一边还细心解释:“之前没用,主要是攻击者种类太多,一条规矩很难全防,现在就剩幽灵,那便可以试一试了。” 眨眼,十七个闯关者就以何律为圆心,紧紧簇拥在一起。 天花板上,幽灵尸们也密密麻麻聚到一起,似乎准备来个集中歼灭。 对决一触即发。 何律气沉丹田,字字铿锵:“禁止一切幽灵靠近。” [墨守成规]不同于[铁板一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按理说这样不容易生成安全感,可何律本身的人格魅力太靠得住了,所以他的话音一落,众人立刻感觉到被一股不明但安心的气场包围。 聚在天花板的幽灵尸群,也在这时俯冲下来,发动攻击。 一群闯关者。 一群死幽灵。 一方守卫。 一方冲锋。 所有人浑身绷紧,目不转睛,仿佛能看见头上有一层[墨守成规]的电网,就等着尸群靠近,永不超生。 “咚——” “咚咚——” -->> “咚——” 幽灵尸靠近了,但没遇见“电网”,而是直接撞在了一个个闯关者的身上。 众闯关者:“……” 说好的安全感呢! “何律——”再度陷入肉搏的闯关者们抓狂。 同样被幽灵尸扑倒的铁血营组长,一个翻身,把恶灵压制住,抽空抬头和众人道歉:“我之前没用规矩拦截过非物理性攻击,所以才说‘试着设安全区’……” 众人:“这就是你的试验效果?!” 何律:“失败得很彻底,我对不起大家。” 众人:“……” 态度很良好,但这有什么鬼用! 幽灵尸越战越勇,闯关者节节败退,战局已形成单方面的碾压,全军覆没似乎是大家唯一的结局了。 郑落竹在这时抓住了南歌的胳膊。 南歌回头,对上伙伴的眼睛,秒懂,用力点头。 郑落竹不再犹豫,抬臂打开<文具盒>,选中队长给的珍贵文具,点击使用! “咻咻咻——” 无数道金光,忽然从郑落竹的胳膊里窜出来,在混战区上方炸开。 炸成漫天金花,而金花,又渐渐凝成成一个个符号,排列组合到一起—— s=(a+c)h/2 am+bm+cm=m(a+b+c) g=mg ca(oh)2+co2===caco3↓+h2o …… 金光太耀眼,照得下方的幽灵尸和闯关者一齐抬头。 幽灵尸什么想法不清楚,但闯关者被这金光闪闪的知识点震住了—— 探花:“梯形的……面积?” 周云徽:“提取……公因式?” 江户川:“重力公式?” 大四喜:“石灰水遇二氧化碳变浑浊?” 还没辨认完,组合成型的公式、方程式们就一个个落下来,速度之快犹如利剑。 幽灵尸群忽然惊了,哗地一下飞起,仓皇逃窜。 一条条公式落在闯关者外围,最终收尾连接,稳稳形成一个“知识圈”,将众人拢在其中。 幽灵尸们则渐渐聚到离众人最远的天花板一角,嘈杂嚎叫,却不敢再靠近。 闯关者们再迟钝也看明白了,这是有人用高端防御的一次性文具,把大家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谁的文具?”好几个人四下看,必须找到这个恩人。 郑落竹一指自己和南歌,昂起的小头好不骄傲:“<[防]走近科学>,我们vip的!” 对付妖魔鬼怪,得靠知识的力量。 “我就知道是这个!”私底下猜中的探花无比兴奋,但随后又狐疑起来,“这个文具有知识点限制吗,为什么出来的公式、方程式全是初中以下课本的?” 郑落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防]走近科学> 效果:有效防御幽魂、恶魔、厉鬼、亡灵等封建迷信攻击。 起效机制:基于使用者的知识库构建“知识点防御圈”。 被困在宴会厅至今,这是闯过关们第一次对幽灵尸进行了有效防御。 说不兴奋是假的。 但一次性文具短暂的时效,又让这种“扳回一城”的胜利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文具树救得了大家一时,救不了一世,等下时效到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这想法几乎在每个人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可谁也没想到,文具树还没失效,宴会厅里的烛火先灭了。 一点征兆都没有,就那样突然地“刷”一下,世界陷入全黑暗。 只有<[防]走近科学>那一圈的公式,在闪着越来越弱的金光。 但这一点光连闯关者都照不亮,更别说天花板。 众人抬起头。 再看不见幽灵尸,只能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又搞什么啊……”江户川要崩溃了,“就不能好好给个密室,给点线索,大家快乐解谜智慧逃生吗……” “嘘,”佛纹打断他,侧耳听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道,“是我的错觉么,上面……好像没声了?”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一起去听。 果然,聚在天花板上的幽灵尸之前不断发出混乱、嘈杂的声响,现在却一丁点动静都没了,仿佛那里根本没有它们的存在。 “走了?”大四喜满是期待地猜。 清一色立刻嗤之以鼻:“哪那么容易。” “也许就这么容易。”后方的黑暗里传来关岚的声音,“如果之前的门和幽灵尸都是[终极恐惧]考验中的一环,并且‘冲出船舱门’就算通过第一重考验,那第二重考验的通过标准,就很有可能只是‘防住幽灵尸’,而不是‘必须消灭’。” “我不是想打断你们讨论,”郑落竹幽幽叹息着插话,“我就是想提醒各位,‘走近科学’马上到时效了。” 话音刚落,最后一点微弱的金光也消失。 众闯关者:“……” 这不叫提醒,叫即时通知。 没光,没声音,幽灵尸状况不明。 这样的处境,比真正和幽灵尸战斗的时候,还要让人忐忑不安。 深陷黑暗的十七个闯关者,清楚听见耳内的恐惧值警告,从60到70,从70到80…… “那个,”骷髅新娘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咱们现在……是不是一点防御都没了?” 竹子:“你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骷髅新娘害怕得连声音都委屈巴巴:“对不起……” 周云徽:“现在怎么办?” 探花:“总要先弄点光吧……” “呼啦。” 一簇小火苗在周云徽脸前燃起,小火苗紧贴他下巴,将他的一张脸照得晦暗诡谲。 旁边的一个孔明灯组员,差点没被吓死,嗷一嗓子恐惧值瞬间飙到95:“什么玩意儿?!” “不是要光吗,”周云徽把小火苗挪开些距离,颇有点炫耀之意,“我的二级文具树,[酒精灯],战斗能助燃,黑暗能照明。” 众人这才看清,他手里端着个化学老师课堂做实验专用的那种酒精灯,精致,小巧,瓶体通透。 旁边的孔明灯组员叹口气,拍拍前队长肩膀:“可以,但没必要。”说罢,掏出手机“啪”地点亮闪光灯,光芒瞬间盖过酒精灯,“通常说要光,我们都用这个,不费体力和精神力,就费点手机电池。” 周云徽:“……” 啪。 啪。 啪。 接二连三的闪光灯,围绕着周云徽亮起,形成一小片星光海,像给他应援似的。 周云徽坚持举着酒精灯,孤独而倔强。 众多闪光灯聚在一起,往天花板上找,扫了又扫,幽灵尸好像真的不见了。 但这并没有让闯关者们安心。 宴会厅的门依然紧闭着,周遭的黑暗里随时可能有新的东西冒出来,这种突然的惊吓才是最可怕的。 安静的空气里,每个人的神经都不知不觉绷紧。 郑落竹轻轻深呼吸,稍稍稳住心神,提议道:“咱们研究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 “嗯,”南歌低声附和,尽量不消耗嗓子,“总被动挨打不是办法,我们要主动在这里找线索。” “找线索可以,但能让我先缓缓吗,”仅剩的一个十社组员,声音里带着无奈的苦涩,“我的恐惧值一直在95以上,下不来,我怕……” 怕一个突然惊吓,原地去世。 这话不用说,大家都懂,不只懂,而且感同身受。 “这样,你跟着我念,”佛纹放平声音,低声呢喃,“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十社组员:“等、等一下,这是什么?” 佛纹:“《心经》。” 十社组员:“不行,我没慧根,领悟不到……” 探花:“你来这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十社组员:“你这个和他有区别吗?” 探花:“当然,我这是《道德经》,对付妖魔鬼怪,你就得用道教。” 十社组员:“别玩儿我了,我真不行,我现在恐惧值到98了!” 竹子:“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痛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众闯关者:“……为什么要突然唱歌?” 十社组员:“血和眼泪在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风化~~” 众闯关者:“你又为什么要接歌?!” 竹子:“怎么样?还怕吗?” 十社组员:“我操,恐惧值真往下降了!” 众闯关者:“……” 南歌:“这到底是什么?” 众闯关者:“《回家的诱惑》主题曲。” 南歌:“《回家的诱惑》又是什么啊!” 莱昂:“妻子改头换面回来报复劈腿丈夫和小三。” 南歌:“……” 离开现实十年,她被时代的潮流抛弃了。 “叮——” 久违的提示音,简直像夏天的风铃一样清新悦耳。 十八人精神一震,再顾不上其他,光速抬手臂查看—— <小抄纸>:一艘倾覆的游轮,一船枉死的冤魂。从魔鬼登船的那一刻,这里就注定将成地狱。如今,魔鬼还在船上游荡,无辜的亡灵被迫成为他的奴仆、爪牙……这是[终极恐惧]的最后考验,而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一小时。友情提示:远离水。 第102章 幽灵船 沉船,宴会厅,倒计时00:59:59。 一小时的最后考验,已经开始,可置身黑暗中的闯关者们,连新提示的中心思想都还没吃透。 “是我的理解力有问题吗?”周云徽把酒精灯重新靠近自己脸庞,将大家的视线聚焦过来,“我怎么感觉提示里说了一堆,也没说到重点?” “绝对不是你的问题。”探花把闪光灯打到自己脸上,接替周云徽做黑暗中最亮的那颗星,“这一大段话里只能提取出三个有效信息,一,这是艘倾覆在海底的沉船;二,这船上有一个魔鬼,和无数亡灵;三,考验开始,我们只有一小时。但是任务呢?最后的考验到底是什么任务,一个字都没有。” “没有我们可以发散思维自己想啊,”江户川翻转手机,照亮自己的美,“其实目前的信息已经很多了,足够我们推理真相……” 骷髅新娘扛不住了:“说话就说话,非得用手机给自己打背光吗!” 在黑暗里看着一张又一张阴森森的脸,并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最终,十八个伙伴只留下江户川的手机补点光,其余手机暂时休息,保存电量。 微光混沌的黑暗中,名侦探江户川登场—— “游轮,倾覆,魔鬼,亡灵,这是我们从提示里获得的四个关键词,其实通过这四个词,就可以很清楚勾勒出这艘船的真相……” “这是一艘载满宾客的豪华游轮,在海上快乐航行,宾客们在船舱休息,在甲板吹风,在宴会厅交谈甚欢……” 听众:“去掉细节!” 江户川:“ok。总之,一个魔鬼也上了这艘船,并且在船上大开杀戒,最后,所有惨死的宾客都变成了亡灵,而这艘沉到海底的船,当然也就成了幽灵船……” 沉在海底的幽灵船? 郑落竹默默看向身旁的南歌。 刚从船舱客房里冲出来的时候,南歌就通过圆窗外的深海,猜测这是一艘沉在海底的幽灵船,比江户川不知道早了多长时间,但问题是当时根本一条线索都没有…… “嗯?”注意到竹子的视线,南歌疑惑挑眉。 郑落竹连忙摇头:“没事。” 女人的直觉,简直是地表最强战力。 江户川侦探还在继续:“现在的情况是,魔鬼,亡灵,都在船上,亡灵又被魔鬼奴役,而我们刚刚遭受的攻击,恰好来自宴会厅里惨死的宾客,也就是那些冤死的亡灵,那就意味着真正想攻击我们的不是这些亡灵,而是背后的魔鬼,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很明确了——找到魔鬼,消灭魔鬼,解救自己,解放亡灵。” 众人:“……” 江户川:“有问题?” 探花:“逻辑上没问题,但你并不能证明你的推理是唯一答案。” 江户川:“可是……” 清一色:“提示里没有明确说任务,那么这个任务有可能是消灭魔鬼,也有可能只是要求我们在一小时内存活下来,保住性命等待通关。” 江户川:“但……” 骷髅新娘:“小江,找魔鬼什么的真的要慎重,99%恐怖电影里,去鬼屋探险的主角团,都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 江户川:“你成功说服我了。” 探花、清一色、其他闯关者:“……” 你的认同点太清奇了! “喂——”远处的黑暗里,传来甜甜圈组长懒洋洋的呼唤,“别聊了,过来这边——” 大家循声而望,就见宴会厅正门旁边,一点手机屏冷冷的微光,轻轻摇晃像在照着墙。 竹子:“……你什么时候溜过去的?” “就你们废话连篇的时候,”关岚有些不耐烦地嘟起嘴,“赶紧过来,别逼我发糖。” 众闯关者:“……” 这威胁真是俏皮里透着细思恐,诡异里透着萌萌哒。 十几个人呼啦啦转移阵地。 离近了,才借着关岚手机屏微弱的光线,看见靠近门框的墙壁上,隐隐有红色血迹。 关岚没浪费时间,啪地按亮闪光灯。 明亮的光束直射到墙壁上,清清楚楚映出六个用血写下的字,歪歪斜斜,鲜血淋漓,无不透着留字者的恐怖与崩溃—— 救命,船长疯了!! 血色弥漫视野。 悚然的战栗钻进每一个闯关者的毛孔。 关岚倒是镇定如常,连颈环上的恐惧值也只在20-25之间浮动。 “任务走向无非两个。a.存活一小时;b.消灭魔鬼。”他用手机一角轻磕墙上的血字,“这个显然是b走向的线索。那么问题来了,我们选b,你们选a还是选b?” 众闯关者:“你们选b?” 不就关岚一个人在这里刚发现的血字吗,哪来的“们”? 关岚瞥探花一眼,又瞥莱昂一样:“我选b。” 探花撇撇嘴:“知道啦,b。” 莱昂无所谓:“随你。” 众闯关者:“……” 真是温馨有爱的集体。 骷髅新娘第一个举花臂:“先声明,我不赞同自己上门送死。” 竹子:“线索肯定不是白给的,我选b。” 南歌:“能消灭魔鬼,自然就能存活,所以b包含a,我选b。” 周云徽:“b呗。” 孔明灯仨组员:“听队长的咯。” 周云徽:“哎哟,我官复原职了?” 孔明灯仨组员:“闭嘴。” 何律:“我选消灭魔鬼。不管这是一个恐怖故事还是一个生存游戏,邪恶都应该被消灭,冤死的人应该得到解脱。” 铁血营两名组员:“b!” 清一色:“也不用这么正能量……” 大四喜:“你不选b吗?” 清一色:“你想选b?” 大四喜:“嗯。” 清一色:“行吧,那就b。” 十社唯一组员:“b。” 佛纹:“b。” 江户川:“b。” 十八人,十七个b。 -->> 唯一的a选手骷髅新娘:“佛纹,小江,你们这样我很尴尬。” 佛纹:“没事儿,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江户川:“你就留在这个黑漆漆的血色宴会厅里,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 骷髅新娘:“……” 关岚:“骷髅,再给你最后……” 骷髅新娘:“b。” 关岚:“乖。” 【救命,船长疯了!!】 其实这条线索的指向性很明确。 血字是宾客临死前留下的,意味着在这里大开杀戒的恶魔是船长,根据常规套路,找到船长之后,剧情很可能还有反转,但不管是否反转,“寻找船长”,都是他们接下来必须完成的步骤。 船长在哪儿? 如果真是全船神出鬼没地飘,那他们认了,别说一小时,十个小时也得看运气给不给面子。 但如果不是呢,那根据正常情况推断,船长要么在驾驶室,要么在船员舱。 驾驶室,在宴会厅之下,宾客船舱层之上。 船员舱,则在宾客船舱层之下。 所以他们一路往下走,就能把两个地方都去到。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了,宴会厅的门根本…… “咔拉——” 众闯关者:“……” 开了。 宴会厅里依旧暗着。 外面更暗。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到一半,停住,黑暗里有风吹进来,阴森森的凉。 他们一直希望这扇门能再度打开,可等到真开了,才恍然,这不是生路的出口,而是新地狱的入口。 “别急,”关岚叫住已经半只脚迈出去的一个铁血营组员,“我们还有十八个人,不能把人数优势浪费了。” 铁血营组员一愣:“什么意思?” 关岚正色起来,他很少认真,故而一认真,就显得特别有气场:“从这里到驾驶室有很长一段路,到船员舱更远,谁也不能保证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按‘4-5-5-4’的方阵行进,攻击和防御型文具树在外围,其他文具树在里面,最大限度凝聚战力,降低伤亡。” 这个提议很科学。 众人一致响应,很快就阵型初成,方阵的四面基本都是攻击搭配防御,然后佛纹、大四喜、南歌、探花这种辅助或者文具树暂时派不上用场的,在方阵中心。 倒计时00:45:00,十八人离开宴会厅。 倒计时00:38:24,十八人抵达驾驶室,空荡一片,没人,也没鬼。 倒计时00:29:16,十八人摸到船员舱,在走廊尽头,寻到了船长房间。 整个过程耗时三十分钟,沿路没遇见任何袭击。 船长门前,幽微的光从圆窗透进来,却显得走廊更暗。 郑落竹在方阵第一排,伸手就可以拧开门,但犹豫再三,还是回头寻找各位伙伴:“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太顺利了?” “别问,”站在背后的佛纹一指自己的颈环,“自己看。” 恐惧值73。 郑落竹又顺带扫一下其他人,基本都在70-85之间。 忐忑的不止他一个,安慰了。 同在第一排的莱昂,把手搭到把手上,沉声道:“我开门了。” 郑落竹立刻转回头,全神贯注,以便可以随时启动文具树。 莱昂握住把手,用力一推。 “吱呀——”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船长房间,映入众人眼帘。 单人床,一张木桌,一张椅子,墙上挂着航海图,桌子上摆着书、本子、笔、相框、茶杯等杂物,椅子背上搭着的船长制服,墙角还有一个简易的洗手池。 “叮——” 提示音突兀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但等大家低头查看完信息,又恨不得再跳上一跳—— <小抄纸>:恭喜找到船长房间,在房间内停留至倒计时结束,即可通关。 这才是最后考验的任务! 骷髅新娘在心里擦把冷汗。他要是一意孤行留在宴会厅,估计到死都不知道,其实根本没触发真正的通关任务。 “别在这里站着了,”有人心急出声,“赶紧进……” 突如其来的水声,让催促戛然而止。 房间内,洗手池的水龙头自己开了,汩汩的水正往下流。 莱昂依然搭在门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没进门。 所有人都没进门。 尽管进门才能通关,但他们清楚记得上一条<小抄纸>—— 【友情提示:远离水。】 …… 神殿。 得摩斯在被vip联手欺负之后,彻底放弃“徽章区”,全情投入“非徽章阵营”,一口气聊了九个人,才总算让受伤的心愈合。 也正因为有了范佩阳和唐凛做对此,非徽章阵营这些“寻常恐惧”,怎么看怎么可爱顺眼,放从前绝对要被得摩斯归到“无聊”里的,现在聊起来都心情不错,于是九个人里,五个通过,四个再见,对于非徽章阵营,绝对是极高的比例了。 通过者无不向vip投以感激目光。 至此,神殿的二十四人里,十人通过,九人死亡,还剩五人未聊。 十个通过者分别是: vip——范佩阳 草莓甜甜圈——和尚 十社——崔战(晕厥中)、一个组员 步步高升——下山虎 还乡团——丛越,一个组员 铁血营——两个组员 孔明灯——一个组员 剩余五个未聊者是: 徽章阵营——唐凛(vip)、白路斜(白组)、祁桦(还乡团) 非徽章阵营——全麦(甜甜圈)、五五分(甜甜圈) 第103章 五五分 得摩斯依旧站在非徽章阵营面前,显然是准备将“常规恐惧”的愉悦之旅进行到底。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阵营里早没什么队形可言,聊过的没聊过的挤在一起,看得他乱糟糟的。 得摩斯可从不委屈自己,当下抬手往非徽章阵营的斜后方一指:“聊完的都给我去那边。”然后又看向同样凌乱聚着的徽章阵营,“你们也一样。” 两方阵营的闯关者们互相看看,没多言语,该出列的出列,该原地留下的留下。 对于得摩斯的盛气凌人,他们已经没有最初那样激烈的抵触感了。 原因很简单。 你打不过人家。 在这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实力就是话语权,没实力,还硬要生气,结果就是可笑的“无能狂怒”。 默默退到后方的十个通关者,重新聚成第三阵营。有的站好了就抬起头,有的依然敛着眸子,有人好奇接下来的“恐惧秘密”,也有人对剩下的闯关者投以担心目光;但在这些不同的性格反应之下,却都酝酿着同样一个念头—— 他们不会一直被踩在脚下的。 二级文具树不够,那就升三级,三级不够,就升四级……总有一天,他们会用自己的实力把尊严夺回来。 当然,也有个别闯关者不喜欢“卧薪尝胆”。 比如范总。 在唐凛微蹙的眉头里,才不情不愿出列的他,于第三阵营站定后,直视得摩斯,一张脸上全是“不悦”,如果这时候竹子在,一定帮自家老板举个“得摩斯,你过来呀”的小牌牌了。 得摩斯没注意到后方的视线,他全部精力都放在眼前没聊过的人身上呢。 聊完的一出列,视野就清爽了。 他面前就剩两个人,全麦,五五分。旁边的徽章阵营还剩三个,不过他暂时不想搭理。 “你们自己定吧,”得摩斯难得给闯关者选择权,“谁先来?” 全麦和五五分面面相觑。 得摩斯嘴角微微勾起:“忘了说,一不小心就通过十个了,数量有点多,所以接下来我会前所未有的‘不好聊’。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还没做好准备,可千万别心急。” 全麦:“……” 五五分:“……” 众闯关者:“……” 这话根本就是奔着挑事儿去的。 突然来个“我要不好聊了”,分明就是想让全麦和五五分互相推对方先出去。 但得摩斯恐怕忘了一件事—— “喂,”已经通关的和尚,隔空给了前方守关者一个不屑嗤笑,“别挑拨了,没用,他俩一个组织的,你事先没做资料搜集吧……” “你上。”全麦短促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自家队友。 然后是五五分:“凭什么?你上。” 全麦小麦肤色的脸上都是拒绝:“你比我颜值高。” 五五分每一根微卷的头发都在抗议:“你比我身体壮。” 全麦:“你会聊天。” 五五分:“你更开朗。” 和尚:“……你俩就不能配合我先装几分钟的热血兄弟情吗!” 全麦、五五分终于回头,整齐划一看自家队友:“你替我俩再聊一次?” 和尚:“滚。” 众闯关者:“……”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得摩斯:“……” 他的确带着挑拨的恶意,但挑拨最大的快乐,是在双方“心照不宣”的时候,都不想出去送死,可又不能明说,只好迂回着你谦让我,我谦让你的时候,他再跳出来戳破这种虚伪的表演。 现在,他的快乐被剥夺了。 两个甜甜圈,最终用“扔匕首”的方式,决定了出场顺序。 匕首落到地上,刀尖指着五五分。 顺带一提,匕首落下来的途中,差点扎到得摩斯。 这种小插曲,得摩斯已经不想追究了。 从他意识到,全麦,五五分,和那个绝对一辈子单身的光头同属一个组织之后,他对这两个人的“容忍度”,就非自愿地升高了。 随着得摩斯在五五分面前站定。 所有闯关者的目光,第一次集中到了这个头发微卷的忧郁青年身上。 五五分不是一个存在感很高的人。 尤其和甜甜圈的队友在一起时,更容易被淹没。他既没有关岚的活泼耀眼,也没有莱昂的一击致命,不像和尚那么咋呼,也不像探花那么聪明,连同样低调的全麦都有一身醒目的小麦色皮肤,可五五分什么标志都没有。 就连微卷的头发,也不是那种很夸张的自然卷,尤其现在头发有些长了,乍看就像普通的半长不短的头发,要仔细看,才看得出一些纹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闯关者们真正把视线聚焦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全麦刚刚没说谎,五五分还真的“有颜值”。 不是那种张扬的、夺目的帅,而五五分是另一种内敛的、越看越有味道的气质。 地下城的时候,唐凛对这人的印象就两个词——中分,忧郁。 现在他才看明白,这种忧郁不是真的来自五五分的性格,而是来自他的五官,眼眉间自带愁绪,鼻梁又挺立得恰到好处,稍微一皱眉,就显得目光特别深邃,不羁又多情。 这是一张摄影师会喜欢的脸。 但得摩斯显然不关心闯关者的皮囊,面对面站定之后,他问的第一句就是:“你怕什么?” 五五分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真情实感的:“我怕你离我太近。” 得摩斯:“……” 众人:“……” 凝固的空气里,五五分忽然顿悟:“啊,你问‘恐惧’啊,我想想……” 得摩斯:“……” 其他闯关者低头的低头,别眼的别眼,尽量不和守关者对上视线,以免被忧郁-->> 的甜甜圈连累。 “说实话,我怕的太多了。”五五分撩起刘海,目光深邃,语气诚恳,“我怕死在这里,怕有家难回,怕喜欢我的人失望透顶,怕讨厌我的人喜大普奔,我还怕胖,可又爱吃……我有时候想,人生啊,就是由无数恐惧组成的,你说是不是?” 得摩斯面无表情:“闭嘴,不许动,看着我。” 五五分听话照做,但用挑起的眉毛,代替疑问延续。 得摩斯全当没看见,直接望进他的眸子深处。 五五分怔了怔,神情渐渐茫然。 神殿安静了。 这是最近几次交谈里,得摩斯进入“窥探”状态最快的一回。 众闯关者理解。 毕竟我想铺垫两句制造一下战前的恐怖气氛,你却拉着我掏心掏肺谈人生,搁谁都聊不下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又文艺又忧郁的五五分,内心最深的恐惧究竟是什么? 得摩斯找到了五五分的深渊。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恐惧深渊,不大不小,不深不浅,连堆在深渊里的怪物,都没什么特别。 这样的深渊对得摩斯毫无吸引力,他跳进去,准备一滑到底,直接去找最下面的怪物。 结果刚滑下去一点,就被一个怪物拦住了。 不,都不能说是拦,是急切地想往上爬的怪物,直接撞到他身上了。 碰触的一瞬间,得摩斯周遭的环境就焕然一变。 他厌烦地皱眉,这些碰到他的“恐惧”会自动展开,不想看都不行。 堆满怪物的深渊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屏幕,一人多高,亮度极强,乍一出现,他还以为遭到了什么光电攻击,纵身向后一跃,瞬间跳离好远。 离远了,他才看清屏幕全貌。 是一个手机。 虽然体积很惊人,但的的确确,是一个正在不断刷新信息的手机。 一排排文字,流水一样在手机屏幕里往上刷—— 【这人谁啊?】 【不认识。】 【七十二线小演员。】 【哈哈哈哈,xswl,这都到边境线了吧。】 【我怎么觉得他动过脸呢?】 【肯定动了。】 【动完还这么丑。】 【粉丝都觉得他是忧郁王子呢[微笑][微笑]】 【都七十二线了还有粉丝?粉他死跑龙套?粉他糊穿地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信息刷太快,除了最开始一段,后面得摩斯都没看完整,但不管看见哪句,基本都是抹黑、嘲讽、阴阳怪气。 有些名词和字母缩写他虽然看不懂,但目测也不是正面意思。 到此,这一恐惧的属性很明显了——负丨面评价。 这是很多人的深渊里都会出现的恐惧。担心被讨厌,于是在恐惧里,这些“讨厌”就会一一呈现。 不过其他闯关者的恐惧里,都是真人跳出来评价,有亲戚,有朋友,有上司,有同事等等,以“手机”方式刷评价的,五五分是第一个。 而且他的“负丨面评价数量”也比别人多多了,别人顶多几十句,有些少的才几句,他这简直是海量,能刷到地老天荒。 好不容易从负丨面评价的恐惧里跳出来,回到深渊,得摩斯往下滑得更小心,可那些怪物像是盯准了他,一个个地主动往他身上扑。 得摩斯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热情”的深渊,结果就是被迫浏览的恐惧几乎组成一条完整的事业线—— 负丨面评价恐惧。 演技捉急恐惧。 经纪公司解约恐惧(不要你了)。 经纪公司不解约恐惧(不放你走)。 恋爱曝光恐惧。 粉丝转黑恐惧。 人气下滑恐惧。 容颜老去恐惧。 拒绝整容被公司雪藏恐惧…… 从最后一个恐惧里跳出来的时候,得摩斯头疼得想杀人。 幸好,到深渊之底了。 一个彩色橡皮泥似的怪物盘踞在此,它的身体是一滩,有许多触手,触手可以在地上流动,像彩色的溪流。 得摩斯揉揉眉心,打起精神,一脚踏入溪流。 深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萧瑟的秋风,冷清的街角,孤独前行的五五分。 得摩斯眼睛一亮,神情里的黯淡一扫而空。 能在深渊里遇到恐惧者本人,这可太少见了。 快步上前追上五五分,得摩斯直接从后面拍他肩膀。 五五分停住,茫然回头:“你是?” 恐惧者很客气,但得摩斯没有客气的习惯,直截了当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没看出这究竟是什么恐惧。 越看不出,越急于知道。 而且在这里,恐惧者不会撒谎。 “他们把我忘了。”静静看了得摩斯良久,五五分一声叹息。 得摩斯难得耐心等了半天,却没听懂:“谁?谁把你忘了?” 五五分:“粉丝。” 得摩斯:“……” 五五分声音愈发忧伤:“我过气了。” 得摩斯深吸口气,冷静提醒:“你只是一个七十二线演员。” “是啊,曾经我也是有线的,”五五分抬头,眺望远方,目光幽幽,“可如今,查无此人。” 得摩斯:“……” 演艺圈,真是一个心理压力巨大的行业。 第104章 奇怪的恐惧 十社组员:“还在看?” 铁血营组员:“应该是。” 孔明灯组员:“多久了?” 十社组员:“三、四分钟肯定有了。” 丛越:“得摩斯现在这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下山虎:“之前窥探那个甜甜圈的和尚,也这样。” 丛越:“他们甜甜圈就没个正常人。” 和尚:“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正不正常你得看和谁比。” 丛越:“和谁比你也是奇葩。” 和尚:“和范佩阳比。” 丛越:“……” 下山虎:“我收回前言。和尚,你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和尚:“……” 这个评价,好像也不是太让人开心。 “喂,”那边席地而躺的白路斜,百无聊赖,闲闲地向和尚打听,“你这个队友气质不错,进这里之前干什么的?” “这个他还真没说过,”和尚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进我们甜甜圈就看实力,不看过去。不过我猜他是个画家,嗯,错不了,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要忧郁地欣赏一整天风景,肯定就是找灵感呢……” “呼。”凝望良久的得摩斯,忽然短促吐出一口气,略有些疲惫地抬眼扫向和尚,语重心长的,“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别自己幻想。” 显然,守关人已经窥探完毕。 和尚来了好奇:“你不是看恐惧吗,还看见他职业了?” 得摩斯扯一下嘴角:“七十二线小演员。” “十八线。”慢一拍清醒的五五分,坚决为自己正名。 众闯关者愣住。 谁也没想到,五五分竟然是混娱乐圈的。 “你演过什么啊?” “电视剧电影?” “网大也行啊!” “说一个听听……” 五五分这辈子收获的目光,就此刻最热情。 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酸。 “改行吧。”得摩斯忽然说。 五五分没反应过来:“什么?” 得摩斯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都带怜悯:“你最大的恐惧,是怕一直被困在这里,没法工作,没法营业,长时间消失在粉丝视线里,最终落得个查无此人。” 五五分怔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让人觉得悲伤:“为什么要劝我改行?” 他看起来不意外自己的恐惧,却在意得摩斯的建议。 众闯关者理解他的反应。 娱乐圈嘛,最害怕的当然是不红,别说身在其中的五五分,就他们这些八卦群众,也能想得到,所以这个恐惧不意外。 只不过,已经闯过这么多关了,对“现实生活被扰乱”这件事,绝大多数人愿意不愿意,都只能选择接受,五五分却还把它当成最深的恐惧,就有点让人心疼。 因为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注定。 “这里是2/10,后面还有更难闯的关在等着你,说不定哪天,你就死了,即便没死,等到彻底离开,你的行业早就更新换代,”得摩斯浅淡的笑里,深深恶意,“谁还会记得一个七十二线小演员?” 五五分静静看了他半晌,开口,像宣战,像发誓:“我一定会以最快速度闯过所有关卡。” “行,”得摩斯对这近乎挑衅的话语,不仅没生气,反而还顺着往下聊:“也别最快速度了,我当你明天就能出去,我的建议同样不变——改行吧,你根本不适合混娱乐圈。” 五五分嘴唇微动,似乎想反驳,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不说,得摩斯替他说:“你心里的恐惧,99%都来自你的职业,你害怕负丨面丨评价,害怕演技低下,害怕恋爱曝光,害怕粉丝转黑,害怕人气下滑,害怕衰老脸垮……”一条条数到这里,得摩斯都忍不住乐了,“能把事业做成梦魇,你还真是失败得够彻底。” 五五分抿紧嘴唇,眼里有倔强,有不甘,但更有灰心,有绝望。 得摩斯极快地眯了下眼睛,这种亲手把闯关者赶到死胡同,然后一点点看着他崩溃的快乐,久违了。 其实就算五五分现在还能说出话,也没用。 得摩斯从来不听闯关者说什么,能左右他评判的只有闯关者的“恐惧波动”。当恐惧压倒一切,当绝望盖过希望,他就可以给闯关者判死…… 啪嗒。 一滴泪珠,从五五分忧郁的眼里滚落出来,砸到地上,几瓣水花。 全场瞬间极静。 得摩斯也惊呆了。 全场静,是因为前面那些被判死刑的闯关者,撕心裂肺者有之,鬼哭狼嚎者也有之,但没一个人哭得像五五分这么……漂亮。 哀而不伤,神仙落泪。 这他妈都不红,天理难容啊! 得摩斯惊呆,是因为在这滴眼泪之前,五五分的恐惧波动已经完全够“死刑”,可当落下这一滴泪,他感知到的闯关者恐惧值,唰地降了三分之二还多,妥妥的“通过区”。 这是眼泪吗? 这是救命仙丹吧! 得摩斯迷乱了,迫切需要了解对面的心路历程:“你在哭什么?” “我没哭。”五五分抬起头,眼里真的一点水汽都没了,目光清朗,如和风明月。 “……”得摩斯不和他废话,视线垂直向下。 幸好,地上那滴泪渍还没蒸发。 “哦,你说这个啊,”五五分敛下眸子,望着地面,感慨一叹,“这不是眼泪,是我从前的事业心,现在,碎了。” 得摩斯:“……” 所有闯关者:“……” 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 “今天之前,我一直还抱着幻想,”五五分深吸口气,抬头看神殿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有星空,“我想等关卡都闯完了,再从头去找机会,说不定哪天就捞到福饼,大器晚红……” “但你刚才说的那些,让我明白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立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捧了一个不适合自己的饭碗……” 五五分说着,忽然上前一步,曾经说着“我怕你离我太近”的忧郁青年,一把握住得摩斯的手,目光炯炯,言辞真诚:“谢谢你叫醒了我。” 得摩斯:“……” 众闯关者:“……” 他们同情认清残酷现实从头开启人生的十八线小演员,但更同情满怀杀意最后却成了心灵导师的守关者。 “你……”得摩斯终于出声。 五五分满眼期待:“通关?” 得摩斯:“离开我的视线。” 担心杀意翻涌,违规弄死通关者,得摩斯选择最快速度探入下一个闯关者——全麦——的恐惧,不为别的,就为散心。 这次很顺利,他一滑到底,直接抓住了最大的怪物。 没成想怪物展开,却是一个1/10和2/10混搭的神奇世界。 陆地,是地下城。交错的暗巷,破旧的房屋,甚至连广场和地铁口,都一比一还原。 可在这座地下城的外围,却是一片深海世界。 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就像是把水世界酒店的内部,换成了地下城的模样。 这就是全麦心底最深的恐惧。 可得摩斯把整个地下城走完了,也没见到一个人,没找到一条线索。 一座混搭风格的空城。 这算什么恐惧? 得摩斯站在空旷的地铁广场,东张西望,心里迷茫。 他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竟然看不懂一个闯关者的恐惧? 哪怕是范佩阳,他在看见深渊书架的时候,也知道书架上的一本本书,就是一个个恐惧,虽然后面发生了一些偏差,但至少前期窥探没遇见阻碍。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众闯关者不知道守关人的心酸历程,只知道他凝望全麦的时间不亚于五五分,而凝望中的神情,似乎比面对五五分时,更……复杂。 守关人眨了一下眼,窥探结束,他甚至等不及给全麦时间,在对方回过神的第一秒,就把最深恐惧抛了过去:“一座建在水世界里的地下城。” 全麦还有点懵,没跟上考核速度“嗯?什么?” “你的最深恐惧。”得摩斯才不会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种蠢话,说了,就等于承认他没看懂,这对于一个骄傲的守关者来说,这是尊严的毁灭。 全麦:“最深恐惧?我的?地下城?水世界?” 得摩斯:“一座,建在,水世界里的,地、下、城。” 全麦:“那是什么恐惧?” 得摩斯:“这需要你给我解释!” 尊严,毁灭。 还好全麦厚道,没落井下石,得摩斯让他解释,他就立刻陷入沉思。 得摩斯抬头看神殿天花板,没有星空。 又低头看自己的晚礼服,那一道道被狼影撕开的口子,仍然很醒目。 这是一个过于漫长的夜晚。 他想下班。 “我懂了!”全麦一手握拳,往另一手的掌心捶下,“啪”一声。 得摩斯瞬间收心,直视眼前闯关者。 全麦没看他,因为还沉浸在“破解答案”的喜悦里,自顾自道:“地下城没阳光对吧,水世界也没阳光对吧,所以在我的恐惧里,它们融合,表示我担心未来的所有关卡,都没有阳光。靠,这绝对是噩梦!” 得摩斯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假解释,因为完全没逻辑:“没阳光怎么就噩梦了?” 全麦二话不说脱掉上衣,精壮的肌肉,均匀漂亮的小麦肤色,满满的荷尔蒙:“不晒太阳,我还怎么保持这些美黑?” 得摩斯:“……” 众闯关者:“……” 得摩斯:“你和刚才那个十八线一个组织吗?” 全麦:“对,草莓甜甜圈。” 得摩斯:“随便什么圈,你俩一样。” 全麦:“通过?” 众闯关者:“离开他的视线——” 被折磨的不单是守关者,围观全程的众人也想把这俩甜甜圈扔到外太空。 不,还得加上一个和尚。 你们甜甜圈就不能有个正经恐惧吗! 但是说到底,其实还是柠檬酸。 他们拼死拼活才能通关,甜甜圈们三言两语,就过了。 可又说不出什么,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他们通关的真正理由,恰恰是——没什么恐惧。连恐惧都不正经,自然也就不可能被守关者逼到崩溃。唯一一个情绪波动稍大的五五分,也在神仙落泪后,秒速放弃事业心,调整得那叫一个快,这种强悍的心理素质,换谁来守关,都会给通过。 什么?范佩阳通关得更强势,为什么没被柠檬酸? 很简单。 你拼一拼也能够到的高度,别人先上去了,你不甘心,这叫柠檬酸。 你骑着窜天猴也达不到的高度,别人先上去了,那叫“范总,请受小弟一拜”。 至此,非徽章阵营全部“聊完”。 目前通关者累计达到十二人,死亡九人,未聊三人。 三人全在徽章阵营。 随着五五分、全麦进入通关者阵营,神庙里只剩两个阵营。 通关者。 唐凛,祁桦,白路斜。 得摩斯揉着太阳穴,踱步到三人面前,先前那种“好吃的我要留到最后”的兴奋劲儿已经没了,脸上明晃晃挂着“急着收工”四个大字,所以连一些制造紧张气氛的恶言恶语也省略过去,视线在三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末了定在依然没起来的白路斜身上:“躺得挺舒服,那就你吧。” 白路斜侧躺着,单手撑头,姿势纹丝不动:“我拒绝。” 得摩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什么?” “拒绝。”白路斜抑扬顿挫,字正腔圆。 得摩斯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可以,你既然不想聊,那就直接死,多简单的事儿。” 白路斜一个鲤鱼打挺,干净利落起身:“谁说我不想聊?我只是不想现在聊。”他挑起一边眉毛,嘴角勾得邪气,“你不是要把最厉害的留到最后吗,”他漫不经心瞥唐凛一眼,“你定了他在最后,先来后到,我不争,但怎么也得给我留个第二顺位吧?” 气焰嚣张的闯关者,重燃了得摩斯的热情。 他甚至迫不及待想和这个穿着白衬衫的狂徒交锋了:“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的实力最好配得上你的狂妄。” “信不过就试试,”白路斜笑得无所谓,“我能在三分钟之内,杀光这里所有人。” 众闯关者:“……” 他们做错了什么?? 得摩斯没陪着白路斜一起疯,真把神殿清场了,他这一夜白挨累了。 不过鉴于这位闯关者很对他胃口,他还是同意了对方的申请,把他放到了倒数第二位——其实一共三个人,所谓延后,也不过是把他和祁桦互换位置。 祁桦,还乡团水世界的组长。 得摩斯没有提前做功课的习惯,所以在进入神殿时,并不清楚祁桦的身份,但在窥探完丛越的恐惧之后,这身份他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那个担心被骂吃里扒外的胖子,最深的恐惧里,全是这位祁组长的身影。 “把他放后,那就只能把你提前了。”得摩斯来到祁桦面前,假模假式地问,“你该不会也有意见吧?” 祁桦笑一下,看不出太多情绪:“迟早都要聊,顺序不重要。” 得摩斯半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你很有定力。” 祁桦身体细微地绷紧了些,是下意识的防御,但声音还是平和地聊着天:“已经开始窥探我了?” 得摩斯笑着摇头:“我说的是之前。你们还乡团出了一个叛徒,我要杀,两个vip跳出来救,从头到尾,你这个组长倒淡定。” 祁桦没躲避他的目光,沉声道:“这里是神殿,是2/10的关卡,不是还乡团清理门户的地方。” 得摩斯歪头:“我可以把你刚刚的话,理解为对我的尊重吗?” 祁桦没言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得摩斯没再追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直看进他的眼睛。 祁桦瞬间定住,像被看不见的、冰冷的绳索缠绕。 得摩斯这次窥探得很快,一眨眼功夫,便抽离出来,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得摩斯看见他的内心了。 祁桦知道。 他的恐惧,他的秘密,都藏不住了。 他想逃,可他必须站定,他不想问,可他必须开口:“是什么?” 得摩斯看着祁桦硬着头皮的样子,克制不住就想戳破他的伪装,让他难堪些,再难堪些,狼狈些,再狼狈些,这才是考核最原始的快乐滋味。 “主动询问,并不能让你看起来更勇敢。事实上,你的恐惧是我今晚窥探到的最可笑的一个……” 祁桦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仿佛要将得摩斯杀人灭口。 可得摩斯知道,这位还乡团的组长不敢,他的所有攻击性,都留给了比他更弱的人。 众闯关者没捕捉到得摩斯和祁桦之间的暗流。 他们只看见祁桦抬头,然后就是守关人带着嗤笑的声音,传遍整个神殿—— “你最怕的,居然是回到现实。” 第105章 孟婆汤 祁桦的“恐惧”,让神殿里的大部分闯关者,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回到现实”几乎是他们的终极梦想,怎么到了祁桦这里,就成了最深的恐惧? 唐凛也没想到。 他以为祁桦最害怕的会是[画皮]这个文具树被得摩斯公布出来,毕竟一旦所有人都有了防备,[画皮]的成功率就会大打折扣,而为了保守这个秘密,祁桦甚至不惜杀人。 相比围观者,被揭穿恐惧秘密的当事人,却很镇定。至少看起来,还维持得住一个大组织分部组长的姿态。 “我承认,我更喜欢这里。”他平静直视得摩斯,语调没太大起伏,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掩饰。 可惜得摩斯不看脸,只看心:“我喜欢你的态度。既然承认了,那就把害怕回到现实的原因,也一并坦白了吧,毕竟就算你不说……”他朝祁桦微微一笑,“我也会帮你讲的。” 祁桦自然垂下的手有一刹那的握紧,但转瞬又松开,脸上随之扯出干笑:“我在现实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在这里,我有还乡团组长的地位,有文具树的能力,有一呼百应的手下,我当然不想再回到现实。” 得摩斯眼里闪过些许意外,而这意外里,又夹着一丝满意:“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态度良好,那我聊起来可就轻松多了。” “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藏得住,”祁桦的身体稍稍松弛,这是一个适应了聊天节奏的信号,“一旦认清这一点,就知道所有抗拒都是徒劳的。” 唐凛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祁桦很聪明,并且自我调节能力极强。他一开始被揭开恐惧,情绪有明显的波动,可在短短两句交谈之后,他已经完成了“认命——自我解嘲——主动配合得摩斯聊天”这一系列过程。 前面那么多被得摩斯判了死刑的人,基本都是这一转换过程的失败者。 即便是通关了的,像下山虎、丛越,其实也没真的成功完成这一态度转换,只不过他们用其他方面的闪光或者机缘,进行了综合弥补。 “虽然你的奉承不是很高明,但我喜欢。”得摩斯被阴云笼罩了多时的俊美脸庞,终于转晴,“那就让我们长话短聊——” “挪用公款,被平日常受你欺压的下属举报,卖了房子还钱给公司,才避免了牢狱之灾。但工作玩完了,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公司要你,你把所有的压力和不甘都发泄给了老婆孩子,于是老婆和你离婚,孩子也没判给你,最后你潦倒得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得摩斯像在按流程读一个背景故事,语调抑扬顿挫,却机械得毫无情感。 祁桦的身体重又僵硬起来,很明显内心正遭受新一轮冲击。 “就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被卷进了这里。”得摩斯在此处暂停,温柔的目光像毒蛇的牙,死死咬住祁桦。 这才是得摩斯。 你态度好也好,坏也好,配合也好,抵抗也好,他终归要把你剥光,剥得□□,剥得无所遁形。 祁桦最终顶住了。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着自我消化。 眼看着他僵硬的身体,又稍稍放松的趋势,得摩斯忽然又加了一剂猛药:“你的文具树很有趣。” 祁桦猛然一震。 得摩斯视若无睹,自顾自继续:“[画皮],能随时随地变成任何人的模样,包括声音,用来打探消息或者偷袭,再好用不过了。” 祁桦咬紧牙关,似乎想笑,可没笑出来,最终成了一个略有些扭曲的怪异表情:“都被你抖落出来了,再好用也没用了。” 得摩斯装模作样叹口气:“是啊,[画皮]最大的优势,就是被欺骗着的‘无意识’。大部分人在面对熟人的时候,都不可能去想‘这个或许是假冒的’,哪怕对方露出了明显破绽,他们也会从对方的遭遇、心情等其他方面去自我解释。这一‘警觉盲区’,就是[画皮]的生存条件。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文具树,可以让使用者伪装成任何人……” “那它就是层一戳即破的纸。”祁桦打断他,替他说完。 得摩斯没料到祁桦会主动抢过话头,目光变得玩味。 祁桦静默着,任由他看。 得摩斯忽然笑了:“像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大限度运用权力和能力的人,本就不该在外面束手束脚。恭喜,你现在找对了地方。” 祁桦第一次彻底松弛下来。 他知道,他已经…… “通过。”得摩斯淡淡给了结果。 这并不是一场严格意义上的“交锋”,因为祁桦把大部分冲击,都在内心里自我化解了。 但也正因为这样,众闯关者对他的通关,并不意外。 两次冲击的自我吸收和转化——一次是不敢回现实的恐惧,一次是[画皮]暴露的恐惧——是他获得通关的决定性因素。 神殿中的考核看到现在,再迟钝的闯关者,对于“通关诀窍”也多少捕捉到一些规律。 面对恐惧,越容易情绪激动的闯关者,越容易被判死刑。 而面对得摩斯,越放肆的闯关者,反而容易获得通过。 但情绪,不是你想平静就能平静的。 放肆怼守关人,也不是谁都豁得出去的。 祁桦做不到后者,却很好地完成了前者。 “别急着走,”眼看祁桦要转身去后方的通关者阵营,得摩斯慢悠悠地叫住他,“我还有一句临别赠言你呢。” 祁桦回过头来,目光疑惑。 得摩斯微微前倾,凑近他:“我认识一个和你拥有一样能力的人,并且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能力,但他的战斗力,可从来不是一戳就破的纸……” 守关者撤回身体,缓缓抬眼,看向后方所有的通关者。 “我说这些,是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你们能通过,只是因为你们符合了通关标准,但千万不要幻想自己有多强。” 因为虫子,就永远只是虫子——得摩斯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 “下一个。”守关人耸耸肩,随意地绷紧气氛,又随意地将气氛拉回,轻佻的视线挪到仅剩的唐凛和白路斜身上。 白路斜上前半步,占据了守关人全部视野,毫无顾忌地打了个哈欠:“你再慢点,我要睡着了。” 得摩斯静静看了他片刻,说:“如果你再对我发动文具树,我就不客气了。” 白路斜“呀”了一声,凤眼笑得无辜:“被发现啦?” 得摩斯不屑地轻哼:“[孟婆汤],让人三分钟内记忆空白。” 孟婆汤? 众闯关者心里一惊,这文具树犯规啊。想要攻击谁,直接让对方失忆,趁其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进行攻击,简直没有失败可能。 唐凛总算知道竹子和南歌是怎么丢的颈环了。 恍惚状态下被抢,抢完了又因为还在“三分钟内”,被抢的记忆也会消除,所以他们只记得遇见白路斜,等回过神,颈环没了,白路斜也没了。 影响“记忆”的文具…… 如果记忆可以被消除,那升到更高级的文具树之后,是否也可以恢复?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设想,但未必不可行。 唐凛下意识看范佩阳。 果然,范佩阳紧盯着白路斜,眼里闪着的光,极亮。 “你的文具树,对付闯关者或许无敌,”得摩斯继续道,“但用在我身上,就是找死。” 白路斜一点不恼,甚至还有股求知的热情:“那几级文具树,用在你身上不是找死?” 得摩斯第一次遇见问这个的闯关者,颇为新鲜,难得好脾气地给了回答:“至少五级以上。” 白路斜却不罢休:“那几级文具树,可以把你弄死?” 得摩斯:“……” 众闯关者:“……” 什么叫自己挖坑埋自己,请看得摩斯。 这个群众喜闻乐见的问题,守关者没给与回答,因为在下一秒,得摩斯就无耻地发动“窥探”,白路斜一个恍惚,安静下来,自然也无法再追问。 得摩斯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 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白路斜的内心。 什么都没有。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云,没有风,没有深渊,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一种活物的身影。 就是一片虚无。 无尽空旷,无尽苍白。 得摩斯伫立其中,一时茫然。 一个人,一个再没有感情的人,心里至少也会留些过往回忆的片段影像,哪怕只是客观记录。 但这颗心不是。 无爱,无憎,无惧,无怖。 它是空的。 “喂,你到底看出什么没有?”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白路斜不客气的催促。 得摩斯一怔。 他还没结束窥探,闯关者竟然先醒了。 迅速将能力抽离,得摩斯的视野重新清晰,对上白路斜那张期待的脸。 “我的恐惧是什么?”闯关者漂亮的细长眼眯起,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得摩斯现在没心情烘托气氛,他比白路斜还想知道原因,“你心里什么都没有。” 白路斜热切的目光迅速降温,毫不掩饰地嫌弃:“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啧。” 他的失望感太强烈,倒让得摩斯抓住了一丝端倪:“你希望我看出什么?” 白路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勾起嘴角:“你鬼都没看出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得摩斯:“……” 守关者被噎得险些吐血,但血气的翻涌好像也带来了灵光一闪。 得摩斯眼底掠过精光:“你失忆了?” 白路斜笑了:“你还不算太差。” 得摩斯:“被攻击了?一次性文具?”一级或者二级文具树可没有这样强大的效果。 白路斜:“我要记得这些,就不叫失忆了。” 得摩斯:“……” 众闯关者:“……” 逻辑很严谨。 换谁做了这样的攻击,也肯定趁着文具还在时效内,抓紧跑掉。这样等到白路斜清醒,就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锥心三连问。 拥有能让别人失忆的文具树,却最终被别人消除了记忆,也不知该说是讽刺还是宿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失忆,也该有个遭受攻击的时间点。 这个很好确定,只要在脑海里找一下记忆的源头就行了。 “你现在能记住的,最早的事情,是什么?”得摩斯问。 白路斜歪头想一想:“地下城,我在一片废墟里悠然苏醒。” 众闯关者:“……” 就是被打晕过去了吧。 得摩斯却不是真的在意白路斜被攻击的事,他在意的是:“所以你记得从地下城到这里的所有事情?” 白路斜莞尔:“你是要替希芙讨公道吗?” 希芙,1/10守关者之一,被白路斜割断了一截头发,还给他盖了章的女人。 得摩斯没理会闯关者的调侃。 他在兴奋。 白路斜或许不记得地下城之前的事,可从地下城,到水世界,他至少经历了两个关卡,内心里却依然什么都没有。 换句话说,希芙也好,自己也好,其他闯关者也好,甚至这两个关卡里所有出现过的危机和惊险,都没能在这个人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哪怕不失忆,这也是一个没心的人。 没有感情,不懂害怕,又乐于战斗,对于上面来说,这是最理想的闯关者。 “不聊了,”得摩斯干脆利落道,“通过。” 白路斜刚要说话,手臂忽然一热。 低头,一个新的徽章,出现在希芙的徽章旁边,图案是一张恐惧的脸。 第106章 毛球怪 2/10的第一枚守关者徽章,诞生了,在考核接近尾声的时候。 白路斜抬起头,朝得摩斯晃晃手臂上的徽章。 得摩斯微微颔首,等着闯关者激动、感谢或者嘚瑟。 结果都没有。 一袭白衬衫的闯关者,真情实感地将眉头皱成嫌弃的形状:“你的图案好丑。” 得摩斯:“……” 只有唐凛注意到守关者扎了心,因为通关者阵营那边的十几个人,都在看范佩阳,区别只在于有些人偷偷看,有些人光明正大看。 和尚就是光明正大派的一员。 范佩阳想装看不到都难。 四目相对,范总问询性地挑眉。 和尚犹豫了一下,决定当这个记者代表:“范总,请问你现在什么心情?” 范佩阳莫名其妙:“什么心情?” 和尚给他一个“别装了”的眼神,凑近低声道:“你把得摩斯怼成那样,都没得到徽章,白路斜轻轻松松聊两句就到手,你心理能平衡?” 范佩阳沉吟片刻,真心发问:“徽章有什么意义吗?” 和尚理所当然道:“认可你的实力啊。” 范佩阳更不懂了:“我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为什么需要别人来认可?” 和尚:“……” 通关阵营所有闯关者:“……” 对啊,为什么? 他们好像很自然就把自己摆在了比守关者低一等的位置,于是“获得守关者徽章=获得荣誉”,就成了潜意识里的默认公式。 可范佩阳不是。 他既没狂妄到藐视守关者,也没卑微到仰视守关者,他平视,将守关者当成一个普通的对手…… “还有一点,”范总还没说完,“他找不到能制住我的恐惧,只能给我通关,单就这一场考核而言,我胜,他负。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给我盖章?” 所有通关者:“……” 他们错了。 范总的存在,就是藐视整个世界。 得摩斯总觉得那边的通关者阵营在说自己坏话,因为时不时就有一些微妙的视线瞥过来,但一来那边声音不大,二来他正和最后一位闯关者交谈,实在不便分心偷听。 被留到最后的闯关者。 唐凛。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最后吗?”得摩斯站定后的第一句,不是聊天,是提问。 唐凛原以为这个答案是明摆着的,可被得摩斯这样一问,便觉出了话外之音:“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为救丛越,和你动手,勾起了你的兴致?” 得摩斯摇头:“不全是。” 唐凛看了他几秒,眼底忽然一闪:“地铁口广场?” 地铁口?1/10的闯关口广场? 这个熟悉的地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唐凛和得摩斯这里。 守关者笑:“你果然聪明。” 唐凛没笑,但目光了然:“你当时果然就在现场。” 两句没头没脑的对话。 祁桦、丛越、下山虎、白路斜他们不懂。 但经历过1/10广场[斯芬克斯之谜]摧残的众人却懂。 也因为这两句话,他们将前后所有细节,都串起来了。 对阵提尔时,提尔曾提到得摩斯,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提尔当时说的是——得摩斯说这次有个有趣的家伙,我还以为可以期待一下,怎么到我这里的人数,反而比从前都少。 当时他们不知道得摩斯是谁,更不知道“有趣的家伙”指谁。 后来到了这里,知道了[斯芬克斯之谜]就是得摩斯的杰作,但他们依然不能确定,当时的得摩斯有没有在1/10闯关口的广场,毕竟两场考验——[深海恐惧]、环形城的[人心恐惧]——得摩斯都可以隔空向他们内心传话。 但是现在,所有细节都连上了。 得摩斯就在现场,并且看见了唐凛拉着南歌去各大组织破解[斯芬克斯之谜]。 得摩斯口中的“有趣家伙”,自然就是被留在最后的唐凛。 “这渊源可够深的。”和尚感慨,也不知道该说早早被盯上的唐凛,是幸还是不幸。 全麦也顿悟:“难怪一起出手帮那个胖子,一个马上就聊,一个留到最后,”说着他还故意瞥“马上就聊”的范总一眼,“原来感情基础不一样。” 五五分本想接队友的口,继续抒发,余光看见范佩阳沉下的脸,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作为一个刚刚失业的十八线小演员,还是先闭麦吧。 那边两个人,聊得愈发热络。 “你那时候既然看到了是我在搞破坏,为什么不对我出手?” “1/10不属于我的地盘,闹出动静很麻烦。” “所以你什么都不做,就跑了?” “不算什么都没做,我记住你了。” “记住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如果守2/10的时候能撞上你,再好不过。” 这边范总脸色,愈发地黑。 全麦、五五分、和尚以及大部分眼明心亮的通关者,都看见了一个修罗场的低压,正在范总周身形成…… “其实你该庆幸,当时破[斯芬克斯]的是我,”那边唐凛的声音忽然提高一些,像是希望全场都能听清,“如果是范佩阳,说不定破完[斯芬克斯],直接就把你当场抓出来了。” 范佩阳轻咳一声,低沉地提醒唐凛:“你聊你的,不用特意带我。” 通关阵营众人看着范总周身的低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你明明就开心死了! “时间不早了,叙旧就到这里。”得摩斯收敛笑意,正色起来,苍白英俊的脸上,一双眸子渐渐变得危险,“我对你的期待值很高,很高,”他望着唐凛,刻意放缓了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像呢喃,更像威胁,“千万别让我失望。” 唐凛静静看着得摩斯,没回答。 因为他知道自己怕什么。 他怕死亡,很怕,很怕。 所有劫后重生的人,都会格外珍惜生命,他也没能免俗。 所以他觉得,得摩斯恐怕真的会失望。 得摩斯轻而易举就看进了唐凛的眼睛深处。 这是他见过的最通透的一双眼睛,干净,清澈,直达心底。 但心底就不那么漂亮了。 无数似云似雾的白团团在漫山遍野里飘,大的,小的,圆的,椭圆的,蓬蓬松松连成一片。 经历过上一位的“白茫茫世界”之后,得摩斯现在对任何有白色元素的世界都没好感。 幸而,唐凛这里还是有山有水有绿树的,绕开一个个白团团,爬上山,低头,就能看山涧峡谷里的深渊。 不过距离太远,深渊中的东西就看不清了,只黑乎乎一团。 会有什么呢? 得摩斯在无比期待中,纵身一跃,拥抱深渊。 片刻后,得摩斯轻松落地。 下坠途中没遇到任何阻碍,就这么顺利落在深渊之底。 等一下。 怎么回事? 正常流程不应该是“深渊里堆满了恐惧怪物,他费劲千辛万苦冲破这些小喽啰,终于寻到最深的恐惧”吗?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空荡荡的深渊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 再等一下。 得摩斯后知后觉地转身,终于看清了渊底的全貌。 不是一个恐惧怪物没有的。 三个黑色小毛球,躲在他身后的角落,瑟瑟发抖。 得摩斯:“……” 把这玩意儿称为“怪物”,他都有点不忍心。 不过他终于想起熟悉感的来源了。 范佩阳,空荡深渊,渊底一个书架。 唐凛,空荡深渊,渊底三个毛球。 这算什么? 情侣款深渊?!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什么。”由于想起了被那两个家伙联手欺负的黑色回忆,得摩斯是磨着牙,向黑色毛球们走过去的。 三个小毛球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危险,咻咻咻地跑开,移动之灵活,堪比求生欲爆发的下山虎。 得摩斯:“……” 神殿。 守关者伫立在唐凛面前,神色严峻,目光愈发犀利,像染了血的钩子,要将唐凛心底最黑暗的恐惧拖拽出来。 渊底。 守关者气喘吁吁,追毛球追得快要抓狂,终于逮住其中一个! 世界骤然一变。 病房,单人床,挥之不去的消毒药水味。 一个病恹恹的唐凛,靠坐在床上,正试图拔掉自己的输液针。 得摩斯认得唐凛那张脸,却无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个聪明狡猾的闯关者联系到一起。 “你在干什么?”他故意问。 病床上的唐凛抬起头,眼里没一丝活气:“医生说我没救了,何必浪费时间。” 得摩斯若有所思:“你得了什么病?” 唐凛指指自己脑子:“这里长东西了。” 得摩斯:“不能治吗?” 唐凛:“位置不好,没法手术。” 得摩斯不问了。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全部想要的。 这不仅是唐凛的恐惧。 也是唐凛的记忆。 很悲惨。 但得摩斯没有同情,只有失望。 他以为唐凛会带给他惊喜。 结果唐凛仅有的三个恐惧之一,竟然是“死亡恐惧”。 俗不可耐。 得摩斯从毛球怪物中抽离,泄愤似的一脚将其踢开。 黑毛球“嗷呜”一声,落到偏远角落。 另外两个似乎被吓到了,逃得更风驰电掣。 反正深渊里也没人看见,得摩斯什么形象姿态都不顾了,挽起袖子就吭哧吭哧追。 第二个黑色毛球球终于到手。 世界再变。 水世界酒店,购物区。 唐凛坐在落地玻璃前,茫然看外面的深海,眼睛不知是要哭,还是刚哭过,红通通的,这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少见的柔软。 得摩斯鬼使神差地放轻了声音:“你怎么了?” 唐凛回过头来,可怜兮兮看他:“范佩阳回不来了。” 得摩斯:“……” 在范佩阳书架上都是唐凛,在唐凛这里又听见范佩阳名字,吃过亏的守关者总觉得这不太像一个好兆头。 唐凛:“他擅自离队去海底洞穴群,现在追击艇出去了,神仙也救不了。” 守关者不想打听。 恐惧者非要倾诉。 “我说过很多次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找不回记忆又怎么样?未来总还会有新的记忆……” “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守关者扛不住了:“你问我干什么,你去问他啊!” 唐凛不说话了,就拿着泛红的眼眶可怜巴巴看过来。 得摩斯果断扔掉毛球,回归渊底,然后确认,他还是喜欢神殿里那个平静冷然的唐凛。 一共就三个恐惧。 连续两个都有恐惧者本人,连续两个都是怕死。 一个怕自己死。 一个怕范佩阳死。 得摩斯不想看第三个了。 可又管不住自己的手。 “嗷呜!” 第三个黑色毛球被抓住。 得摩斯眼前忽然一暗。 猝不及防的光线变化让他适应了好半天,才慢慢看清,自己已身处一间宽敞的卧室。 卧室没开灯,月光透过轻纱窗帘,照进房内,隐隐约约映出一张双人床的轮廓。 得摩斯咽了下口水。 这是什么微妙的场景…… “砰——”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唐凛。 “砰——” 刚进门的唐凛又飞快转身,把门严严实实关上了。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很重,敲得得摩斯都跟着心跳突突的。 这是什么索命恶鬼…… “让我进来。” 得摩斯:“……” 很好,是范佩阳。 “对不起,”唐凛和门外的人说话,有挣扎,有歉意,“我没办法给你回应,但我可以保证,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门外沉默半晌。 “没有朋友,要么回到从前,要么形同陌路。” 得摩斯听得有点懵。 唐凛这是在害怕什么? 担心不能给范佩阳回应,到最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这个恐惧映射过来,就成了眼前这样? 那轻纱幔帐双人床什么意思? 难道是唐凛潜意识里想……卖身求朋?! 压抑住想在恐惧者心底呐喊“你不要胡思乱想”的冲动,得摩斯丢掉最后一个毛球。 三个恐惧。 一个关于自己,两个关于范佩阳。 这并不出乎得摩斯的预料。 毕竟范佩阳心底一书架,都是唐凛。 但三个恐惧的内容,虽偶有起伏,整体依然平淡。 配不上他的“特意留到最后”。 得摩斯跳出深渊,回到山巅,吹着唐凛心底的风,想着等一下的送别词。 毕竟是自己曾经看中的闯关者,就算判死刑,也要有些仪式感。 清风拂面。 不经意带来一个蒲公英大小的白团团,也碰到了得摩斯的脸上。 得摩斯抬手想将其弹开。 却在下一秒,坠入一个新的世界。 那是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车主人坐在驾驶位,望着挡风玻璃发呆。 得摩斯走过去,敲敲车窗。 车窗放下来,车主人转过头:“有事?” 又一个全然陌生的唐凛。 西装革履,利落优雅,逢人会带笑,温和得恰好到处。 这不是深渊。 不是深渊,就不是恐惧。 那是什么? 情感? 记忆? 得摩斯对一切和恐惧无关的东西不感兴趣,哪怕是误打误撞进来了,他也应该转身就走。 可或许因为他从没想过,那些奇怪的白团团里还能别有天地,于是鬼使神差,他就往下问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凛苦笑:“心情不好,静一静。” 得摩斯又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唐凛趴到方向盘上,侧脸看他:“有个坏蛋把我的生日忘了。” 第107章 记忆之旅 坏蛋和他有什么关系? 生日和他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守关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离开这个奇怪的心底世界,返回神庙,甩给唐凛一句“你那三个黑毛球的恐惧太无聊了,不通过”,然后杀人,收工。 得摩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想得很完整,很顺畅,很行云流水。 结果—— “坏蛋是谁?” 他又继续问了坏蛋的名字。 ……这些白团团里一定有某种神秘的不可抗力! “范佩阳。”唐凛像一个诚实的孩子,对待不怀好意的窥探者,毫无防备,说完了还傻傻地问对方,“你认识他吗?” 得摩斯:“……” 岂止认识。 就是砍成八段,烧成渣渣,化成烟灰,他都认识。 “每年他的生日我都记得,我的生日他都忘。他答应今天陪我看午夜场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终于记住一次……”唐凛敛下眸子,却没敛住里面的难过,“原来不是。” “呃,”得摩斯觉得有必要确认一次,“你说的这个范佩阳,和我认识那个心底整整一座书架都是‘唐凛’的范佩阳,是一个男人吗?” 趴在方向盘上的唐凛,自然听不懂这些,茫然地看得摩斯:“嗯?” 得摩斯换一个简洁问法:“是那个每说一句话,就让人更想打他的范佩阳吗?” 唐凛乐了,带着点孩子气道:“你才打不过他。” 得摩斯:“……” 这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毫无预警,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了,侧身过来的唐凛仰头眨巴下眼睛:“要不要陪我去看午夜场?” 得摩斯:“我吃饱了撑的。” 两分钟后。 得摩斯坐在空旷影厅的第一排,看着大荧幕上的狂轰滥炸,觉得自己一定是狗粮吃多了,伤了脑子。 电影画面突然给了一个天空特写。 湛蓝的天极清澈,半个影厅的黑暗都被这光明的画面照亮。 包括正在看电影的人。 唐凛在哭。 但是他和他的眼泪,都很安静。 得摩斯终于在糟心里回过神,一跃从这荒诞的白团团中抽离,回到唐凛心底的青山绿水,他绝对不要…… 噗。 又一个白团团糊他脸上了。 宽敞明亮的客厅,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温馨,宁静。 餐桌旁,两个人在用早餐。 一个是唐凛。 一个是终于从名字进化到实体的,范佩阳。 得摩斯隐藏起自己。 他想提问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的内心可以对他说谎,同样,他不想打扰的时候,任何人的内心也都看不到他。 两个人一起吃完,可只有范佩阳一个人动了。 他穿好外套,拿了随身物品和车钥匙就去玄关,显然准备直接去上班。 而唐凛,还坐在餐桌旁,静静看着他匆忙的身影。 直到范佩阳连鞋子都穿好,准备推门离开。 唐凛才淡淡开口:“一定要每天都错开十分钟吗?” 范佩阳回过头来,询问性地挑眉,就像领导对下属做的那样,都不需要浪费时间说话,便能传达意思。 得摩斯对这个表情太熟悉了,在考核范佩阳的时候,他无数次被对方浑然天成的“上位者姿态”冒犯得想打破工作守则,先弄死再说。 但他没想到,原来唐凛也是这个待遇。 对于这种“一视同仁”,他该欣慰的,可看着唐凛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他胸口就莫名有点发闷。 “我知道你不想在公司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我们每天错开十分钟抵达公司,一直这样规律也很可疑,”唐凛单手托腮,半认真半玩笑地建议,“偶尔,我们也可以一起到公司试试。” “没必要,”范佩阳想也不想,“多此一举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弄巧成拙。”说完他推门而出,刚走出去,又折回来,“对了,昨天的财务报表有点问题,你到公司之后直接来我办公室。” 唐凛无聊地拿起叉子在手里把玩,故意拖了几秒,直到范佩阳有些不耐地皱眉,才慵懒地应了声:“收到,我的范总。” 得摩斯看得瞠目结舌。 拿叉子把玩不是为了要戳那个坏蛋吗? 难道他理解错了? 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容易帮唐凛替天行道。 再次回到青山绿水。 噗。 再再次回到青山绿水。 噗。 再再再次回到青山绿水。 噗。 得摩斯:“……” 谁能带他离开这片被噩梦白团子支配的深渊山巅! 【白团团之三】 又是客厅,只不过这次变成了深夜。 全世界仿佛都睡了,连风都停了,窗外夜色深沉,月光静谧。 范佩阳靠坐在沙发里,睡着了。 唐凛正在偷偷亲他,并无耻地举着手机自拍留念。 无耻吗? 得摩斯只觉得可怜。 哪怕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虫子,但虫子和虫子也是不一样的。 有的让人想一脚就踩个稀巴烂,有的让人想蹲下来观察一会儿再踩。 唐凛是第三种。 得摩斯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第三种虫子。 就是你不仅踩不下去脚,还想帮他把前路挡着的小石子、大害虫都赶走。 什么原因? 不是这只小虫虫多可爱、多迷人。 是太惨了啊。 谈朋友谈成这样,图什么? 【白团团之四】 这里终于没有范佩阳了,只有一个正在悄悄把衣柜里的衣服往背包里塞的唐凛,塞一件,就停下来警惕地听听声音,做贼似的。 问题是他拿的衣服并不多,也就三四件,看起来像是要去短途旅行或者出差。 但如果是正常理由,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吗? 得摩斯现身,在背后喊他:“喂。” 唐凛吓一跳,猛地转过头来,看见不是范佩阳,松了口气。至于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似乎不在他的警戒范围之内,仅仅是流露出一丝疑惑。 得摩斯没有自我介绍环节,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做什么?” 唐凛愣了下,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嘴唇:“嘘,你不要那么大声。” 得摩斯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就跟着听话了,压低嗓子,用气声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唐凛莞尔,笑意里透出一丝顽皮,也用夸张的气声道:“偷——东——西——” 得摩斯懵逼地看着他手里的包:“就偷几……” 唐凛:“嘘——” 得摩斯:“偷——几——件——破——衣——服?” 唐凛低头看刚塞进去的衣服,几不可闻地咕哝:“就剩这几件了……” 得摩斯越听越迷糊。 唐凛忽地抬起头,特别认真地叮嘱:“我只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得摩斯愣愣点头:“好。” 唐凛将声音压得更低,谨慎而郑重,像在透露一个惊天秘密:“这是一个实验。” 得摩斯:“实验?” “嗯。”唐凛用力点头,有种笨拙的孩子气,“我要把这幢房子里,我的所有东西,全部拿走,但不能一次性拿,要像蚂蚁搬家那样,一次偷偷拿走一点,一次偷偷拿走一点,直到这幢房子里再没有我的东西。” 所以刚刚唐凛说“就剩这几件了”,是指这个“蚂蚁搬家”的实验已经接近尾声? 可是—— “你到底在实验什么?”得摩斯想不出来这有什么意义。 唐凛把背包放到地上,仰头看得摩斯:“实验看看,范佩阳会不会发现,我的东西在变少。”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哪怕只是普通朋友,其中一个人的东西越来越少,到了一定程度,另外一个人也总该发现些端倪的。 可是很显然,范佩阳是个例外。 明明看清楚了当前情况,得摩斯还是残忍地明知故问:“你就剩这几件衣服了,他发现了吗?” 唐凛不笑了,眨下眼睛,淡淡的惘然:“没有。所以等拿走最后这几件,我就不要了。” 得摩斯:“不要什么?” 唐凛很努力地弯下眉眼,假装自己不难过:“不要范佩阳了。” 得摩斯怔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他遇见了今天晚上最大的喜讯:“你终于想开了?真要和他分手?” “不是分手,”唐凛严格纠正,一字一句强调,“是我不要他了,我甩他,他失恋。” 甩的好。 失的妙。 得摩斯甚至可以单纯为这件事给唐凛盖个……慢着,如果这两个人真分了,那前面他考核范佩阳的时候,被联手欺负是怎么回事? 分手依然是朋友? 还是藕断丝连又复合了? 【白团团之五】 在这里,得摩斯找到了答案。 病房,单人床,看起来还算健康的唐凛。 得摩斯来过这里,就在深渊之底的第一个黑色毛球怪里,只不过在毛球怪的病房里,唐凛病恹恹的几乎要走到生命尽头,而在这里,他眼里还有光彩。 直到此刻,得摩斯终于能确认,这些白团团既不是感情,也不是臆想,更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潜意识。 它们有着时间和逻辑上的连贯性。 它们就是唐凛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封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白胖圆,游离在唐凛的主记忆之外,但他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封得好。 就这一团又一团的糟心记忆,这辈子想不起来都不亏。 第108章 坏蛋范佩阳 得摩斯站在唐凛的病床前,刚要现身,有人进了病房。 是范佩阳。 得摩斯几乎下意识就想一脚踹过去,忽然发现,对方手里还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 苹果又红又大,吃起来一定又甜又脆…… 不对,得摩斯甩掉跑偏的思绪,把视线从苹果转移到范佩阳身上。 男人把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所以苹果是他洗的? 洗给唐凛的? 范佩阳那个浑蛋会给唐凛洗苹果? “想吃哪个?”他把盘子推到唐凛面前。 唐凛左挑右选,末了非常郑重地指了一个最圆润最漂亮的。 范佩阳笑笑,把盘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拿起唐凛挑中的那个苹果,开始削苹果皮。 得摩斯:“……” 洗苹果,微笑,削苹果皮,这三件事哪一个都不符合范佩阳的坏蛋人设! 啊,他懂了。 得摩斯眯起眼睛,一定是唐凛身患绝症,然后这家伙就良心发现,改过自新了。 嘁,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没有后悔药,人都要死了,再献殷勤有什么用? “晚上去看午夜场啊?”唐凛接过削好的苹果,笑眯眯地问。 范佩阳神情柔和,目光里有许多复杂情绪,可说出的话,简单明了:“好。” 好吧,献殷勤还是有用的。 得摩斯看着那二位之间流动的粉红泡泡,也不知道该生气唐凛的“就是不分手”,还是心疼自己的“在这里多余”。 不过这间病房里的范佩阳,终于和他在神殿里认识那个重叠上了。 前面几个白团团里,他几乎要怀疑神殿里的那个是[画皮],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神殿里那个范佩阳满心底都装着“唐凛”,白团团里的范佩阳却像个混蛋……抱歉,他不应该用“像”,分明就是! 现在似乎捋得顺了。 因为唐凛生病了,于是范佩阳觉醒了,简直是最俗套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这出狗血感情戏,得摩斯不想再看下去了,可就像第一个白团团里,他管不住自己敲车窗的手一样,在这第五个白团团里,他又号令不动自己的脚了。 他没走,范佩阳先走了。 是外面等候的秘书进来叫的,说是公司那边有急事,需要范总回去处理。 范佩阳显然是不想走的,但唐凛可怜兮兮卖了卖惨,前者就乖乖听话了。 得摩斯围观全程,忽然觉得改变的不只是范佩阳。 先前的白团团里,唐凛只会自己开车兜风,自己偷拍合影,自己悄悄蚂蚁搬家,可现在,他会主动去和范佩阳“交锋”了,而且拿得住对方的软肋。 虽然,那个软肋是他自己。 离开的范佩阳,和得摩斯擦肩而过。 后者忍住伸腿绊人的冲动,一直忍到病房的门重新关上。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窗外的绿地刚修剪完草坪,淡淡的草香,顺着缝隙溜进来,似有若无地浮动。 唐凛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从床边的柜子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张往前翻,一直翻到那张偷拍的亲吻。 他静静看了好久,然后选择删除。 可在手机系统弹出“确定要删除?”的询问时,他又犹豫了。 得摩斯看得胸闷气短,直接现身:“还想什么,删啊!” 病床上的唐凛吓一跳,险些手滑选删除,幸好最后关头直接按了返回键,退出相册。 唐凛:“你……”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得摩斯的开场白一次比一次简单粗暴,“我就问你为什么不分手?” 唐凛张大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懵:“你怎么知道我想过分手?” 得摩斯心累:“我不单知道你想要分手,我还知道他根本记不住你生日,不在公司承认你们的关系,不跟你拍合影,我还知道你做了一个史上最蠢的‘蚂蚁搬家实验’!” 唐凛:“我……” 得摩斯:“我什么我,你不是说东西都拿走了,他还没发现,就不要他了吗?” 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为什么要问这些狗血问题? 不知道。 反正就在这里了,就问了,还莫名其妙就下了决心,如果答案不让他满意,回头两个人都杀掉,破坏工作守则也要杀掉,会受罚也要杀掉,不然不能弥补他受的心灵创伤。 “你能不能让我说句话。”唐凛哭笑不得。 得摩斯没好气看他:“你现在可以说了。” 唐凛轻轻叹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伤感:“本来是想分的,我餐厅都订好了,准备来个烛光分手晚餐,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他把手机丢到一旁,伸开手臂展示自己的病号服,“你也看见了,我病了,治不好的那种。” 得摩斯是看见了,可他不懂,生病是生病,分手是分手,这两件是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还是说—— “你舍不得了。因为你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你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没了。” 得摩斯自己找到了答案。 然后他被这个答案气着了。 不料唐凛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呢?” 得摩斯:“……” 记忆和恐惧一样,都是不会撒谎的,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我的确反悔了,”唐凛指指床边的椅子,示意得摩斯坐,“我不仅没和他分手,还把之前偷偷运走的东西,又放回去了。” 得摩斯刚坐下,闻言简直想再窜起来:“为什么?” 唐凛拿过先前吃的苹果,继续啃起来,腮帮子鼓鼓地咕哝着:“我不想让他发现任何我要和他分手的蛛丝马迹。” 得摩斯:“……为什么!” 这三个字,每多重复一遍,得摩斯的焦灼就增加一分。 “时间点不对。”唐凛从盘子里挑了个新的苹果,递给得摩斯,“我不分手,你生什么气,”他朝他笑,真心的,眼眉弯得自然好看,“尝一个,可甜了。” “咔!” 清脆的一口下去,果然甜……等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吃苹果! “什么时间点不对,”得摩斯追问,“你说清楚。” 唐凛摊手:“就是我的‘病’和‘分手’撞到一起了,如果我现在提分手,我说再多的理由范佩阳都不会相信,他只会认为我因为生病,不想拖累他,才要和他分开。” 得摩斯有点转过弯来了:“所以他非但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会认为你对他一往情深!” 唐凛可怜巴巴点头:“是不是有点尴尬?” 得摩斯:“……” 何止尴尬。 一想到范佩阳的“自我感觉良好”要更上一层楼,他简直能气疯。 “不过我生病之后,反而可以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唐凛缓下声音,“其实这段关系里,我们都犯了错。” 得摩斯怀疑唐凛生病生傻了:“你错什么了?” 唐凛转头眺望窗外:“我错在不应该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我想让他陪我过生日,可我不说,我非要用‘午夜场’让他猜;我不高兴他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可我也不说,只一个人生闷气;我还‘蚂蚁搬家’……”他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得摩斯笑,“你说的对,这个主意蠢透了。” 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悲伤。 得摩斯问:“说了就能改变吗?” 唐凛想了想,从容而坦诚地说:“不知道。但有沟通,就有希望。人和人的相处本来就是互相的磨合、理解、包容,”停顿一下,他想起什么似的,有点自嘲,又有点后悔,“其实我和工作上那帮家伙磨合得挺好的,但是到范佩阳这里,就忘了。” 得摩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觉得唐凛的“自我反省”还挺有道理。 不,一定是因为他恋爱经验匮乏,所以容易被洗脑。 “其实在这段关系里,他也很努力,”唐凛吃完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丢掉,擦了擦手,拉过柔软蓬松的被子抱在怀里,像抱一个毛绒玩具,又满足又有安全感,“他工作特拼命,说这是我们两个的公司,他一定要做到最好……” 得摩斯:“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 “不是替他说话,”唐凛莞尔,“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我们两个都很努力,但是没努力在一个方向。” 得摩斯摇头:“你和我说这么多,一点用没有,你应该把这些话去和他讲。” “不要。”唐凛拒绝得果断干脆。 得摩斯无语:“你刚说过要沟通!” 唐凛抬起眼,小声问:“万一沟通完,他把这些都改了,变成一个绝世好男人了呢?” 得摩斯莫名其妙:“这不好吗?” “不好,”唐凛咕哝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他变好了,就便宜下一个人了……” 下一个? 什么下一个? 得摩斯领悟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下一个……和范佩阳谈恋爱的人。 “我是不是特别自私?”唐凛小声问他。 得摩斯摇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不是。” 你只是爱惨了他。 离开病房白团团,得摩斯没再回唐凛内心的山巅,而是直接切断[窥探]。 再看下去他容易抑郁。 过于深入被窥探者的内心,他的情绪也会受到干扰的。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被丨干扰了,他会随着唐凛的遭遇去难过,去生气,去悲伤,去愤怒。 这样是不对的。 可他控制不住。 作为唐凛,其实是经历了“难过——实验——准备分手——绝症——放弃分手”这一十分曲折的过程。 然而范佩阳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控诉他,指责他,劈头盖脸骂醒他。 哪怕他现在反省了,知道要珍惜了,那也只是因为唐凛生病的刺激,而不是真的意识到,他从前的所作所为,给了对方多少伤害。 从客观角度,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从私人角度,他想把范佩阳磨成粉洒进深海水世界。 视野重新回归神殿。 面前是仍未回神的唐凛,后方是已经通关的十四人。 得摩斯谁也不看,就看范佩阳。 范佩阳本就一直盯着他俩的方向,瞥见得摩斯望过来,微微挑眉。 第109章 恐惧考核 唐凛从被窥探中清醒。 之前围观得摩斯窥探别人的时候,虽然被窥探者没表现出太多的异样,但毕竟是“内心被刺探”,他总以为多少会有些不适和抵触。 可实际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就像睡了一觉,整个过程宁静,放空,平和。 不过当神智渐渐回笼,视野重新清晰,他还是多少能感觉到,那段“被窥探之旅”有些漫长。 得摩斯依然站在他面前。 不过没看他。 守关人的目光正投向后方的通关者阵营,而且意味不善。 唐凛有些不解地回头,随着得摩斯向后望,可通关者阵营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十几个闯关者,都挂着同款茫然脸。 明明是窥探自己,为何先醒来的得摩斯要看其他人? 唐凛百思不得其解,直接问守关人,危险系数又太高,便决定先和通关者阵营旁敲侧击一下。 “那个,”他朝通关者阵营里的伙伴们礼貌询问,“我是不是……失神了很久?” 失神是“被窥探”的委婉说法。 毕竟现在守关人阴晴不明,万一太直接的词把他刺激到了,对于还在考核中的唐凛,实在不划算。 虽然委婉,但通关者阵营的大家默契地一听就懂,纷纷点头。 和尚:“很久?那是相当久——” 五五分:“你俩对视的时间都够看场电影了。” 全麦:“你心里到底有多少恐惧啊?” 丛越:“白路斜还非说你俩在心底世界私奔了,弄得范总脸色极差。” 唐凛:“……” 唐凛把视线转移到范佩阳身上,收获一张低气压的脸。 然后他又默默把视线转回丛越,客观陈述:“范总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 “这可和我没关系了,”白路斜懒洋洋地晃荡起一条胳膊,甩锅,“他现在不爽,是因为得摩斯从窥探完你之后,就一直在瞪他。” 唐凛诧异:“为什么?” 白路斜举起的胳膊微微偏转方向,伸出的一根指头风向标似的直指得摩斯:“你问他。我们也想知道。” 唐凛把头转回来,恰好得摩斯也收回目光。 两个面对面的人,终于视线交汇。 唐凛的思绪一下子回到正轨。 他还在考核中。 得摩斯看见了他的恐惧,先一步清醒后反而去望范佩阳,前后一联系,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他的恐惧和范佩阳有关。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回到考核的中心思想。 “我的恐惧是什么?”没等得摩斯,唐凛先开了口。 其实他大概能想到自己害怕什么,并且根据前面观察下来的考核经验,自己的恐惧怕是不会让得摩斯太惊喜。不惊喜,就有“被判死刑”的危险,所以他必须先开口,尽量掌握主动权,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更大的通关概率。 他不想死在这里。 “你的恐惧啊……”得摩斯幽幽吐出这几个字,带着点漫不经心。 因为他现在真的完全不关心唐凛的恐惧,只想把刚才经历的那场虐心记忆之旅,拿出来晒晒,让大家伙都尝一尝,不能就他一个人憋屈生气。 但守关流程必须走,尤其闯关者都直接问你了,你还不往下执行,回去都没法解释。 “黑色毛球,”得摩斯无精打采道,“三个。” 唐凛:“……嗯?” 众闯关者:“……啥?” 得摩斯叹口气,对于即将说出口的台词,莫名也觉得有一丝羞耻:“你的恐惧,是三个挤在一起的黑不溜丢的毛球,就在你的恐惧深渊之底。” 唐凛:“毛球?” 众闯关者:“挤在一起?” 得摩斯忽然抬头,望向通关者阵营,随手点了下山虎、丛越、和尚:“你们三个,靠一起。” 下山虎、丛越、和尚,的确是相邻站着,但彼此都有至少半步距离,突然被要求“靠一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懵逼地凑了凑,变成三人肩并肩。 得摩斯:“再紧密一点。” 三人硬着头皮,挤成一团。 得摩斯满意点头,看回唐凛:“就这么挤在一起,我一去抓,它们还跑。” 下山虎、丛越、和尚:“……跑?” 得摩斯:“这个不用演!” 唐凛没忍住,嘴角弯起,一想到自己心底住着三个黑毛球,就还……挺萌的。 “我要是你,就笑不出来了,”得摩斯的声音沉下来,像午夜游魂的低吟,幽暗,危险,“你的恐惧是最寻常最俗套的那种,我曾在这里见过无数次,见得我都要吐了,一百个拥有这样恐惧的人,在我这里都未必能通关一个……” “怕死,”唐凛抢了他的话头,“我很怕死,对吗?” 得摩斯有些意外。 唐凛的恐惧,并不像范佩阳那样,一出生就是清清楚楚有名有姓的书籍,毛球怪再可爱——当然这个形容词他保留意见——本质上,也是恐惧怪物。 而这样怪物形态的恐惧,几乎都很难被人明确认知。说白了,都是潜意识里的恐惧,像崔战担心父母,五五分恐惧过气,和尚害怕单身,都是被他挖出来,才恍然大悟。 甚至连他这个窥探者,都要抓住毛球怪,才知道内里是什么。 唐凛的“自我清醒”,和范佩阳的“奇葩书架”一样,都是极罕见的。 “看来我猜对了。”唐凛从得摩斯的神情里,读到了答案。 得摩斯静下心来,感应唐凛的“恐惧波动”,这是一个闯关者是通关还是死刑的唯一标准。 很平静。 几乎没有太大的波动。 得摩斯莫名松口气。 如果唐凛的波动超过红线,他就必须执行死刑,那么他吃的一路过期假狗粮,再找不到机会吐出来,他能内伤到明年。 “是的,怕死,”得摩斯说,“你仅有的三个恐惧里,两个都是怕死。” 唐凛笑了,了然道:“一个是怕我自己死,一个……”回头看范佩阳一眼,“是怕他死?” “都对。”得摩斯说着,摇摇头,“但我理解不了第二个。” 全场闯关者:“……” 这种摆明就是让对方秀恩爱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啊! 唐凛:“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所以他的命和我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得摩斯:“感谢你没有说‘他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 “也差不多,”唐凛很自然道,“如果只能二选一,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他。” 众闯关者:“……” 看吧,暴击来了。 但是—— 众人看向周身气场急剧降温的守关人,就算吃了狗粮,也不用这么愤怒吧,还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愤怒,而是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情愫。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刚被“表白”完的范总。 肩膀也挺起来了,腰板也直起来了,小夹克也抖起来了,小手还插上兜了,虽然所有动作的幅度都很轻微,但依然挡不住灵魂的快乐和狂野。 “第三个恐惧,”得摩斯把话题拉回来,“你再猜一猜。” 这回唐凛迟疑了。 在怕死之外,他当然还担心很多事情,但到底哪个脱颖而出进驻到了他的心底,的确有些模糊。 得摩斯等,等得很耐心。 可唐凛最终放弃:“你来告诉我吧。” 得摩斯无所谓,反正就是走个流程,谁说都一样:“你怕你拒绝了范佩阳之后,和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唐凛怔在那儿,被这第三个毛球,打了个措手不及。 众闯关者更是被迎面一拳,彻底懵逼。 什么叫“拒绝”?什么叫“朋友没得做”? 十几双眼睛全集中到范佩阳身上:“你俩没谈恋爱?!” 范总沉默片刻:“暂时还没有。” 众人:“……” 没有那先前他们吃的都是什么?友情大力丸?! “但以后会谈的。”范总微微昂头,语气笃定。 这话虽然很欠打,但众人的确没法反驳,毕竟唐凛对范佩阳的…… 等一下。 众闯关者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唐凛身上。 唐凛还在愣在那里。 看起来并没有范佩阳那样淡定。 闯关者们只能由表面反应来推断。 得摩斯却能直接感应到心里——那个说“怕死”都没多大情绪起伏的唐凛,因为第三个恐惧,波动峰值已抵达了危险的红线。 唐凛知道情况不太妙,他面上虽没太大反应,可心里的冲击,自己清楚。 他没想到,“拒绝范佩阳”这件事,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换句话说,他比他以为的,更在意自己和范佩阳的关系。 他甚至顺着第三个恐惧发散开来,如果范佩阳真的要和他绝交,他会不会用“同意接受对方的感情”来换这个人依然在身边。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怕知道答案。 得摩斯的鼻尖,史无前例地渗出汗珠。 因为唐凛的波动,超过红线了。 依照规则,他必须立即宣布对方不通过,并将其杀掉。 可他一点都不想这样做。 对唐凛产生了同情或者心疼? 不,不可能的。 他不愿意动手的唯一原因,只是他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还有一堆白团团要砸到这个神殿里,让浑蛋疼,让笨蛋醒,让其他人和他一样“激情被虐”。 但流程就是铁则。 得摩斯微微眯了下眼睛,瞳孔一瞬间变得极黑。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感觉到了守关者的杀机。 范佩阳更是一个箭步冲出通关者阵营。 可就在他想继续往前的时候,得摩斯眼里的杀气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错愕。 而在他对面,唐凛已经从冲击中平复,目光重新镇定。 围观者不清楚两人之间变幻莫测的暗流。 得摩斯却清楚——就在他想动手的那一刻,唐凛的波动突然极速降回了安全区。 这过程和之前五五分的恐惧波动有些像,但又有本质区别。 因为五五分的波动,只是接近危险值,在这个程度上,将波动平复下来,虽然难,但不是没可能,所以五五分做到了。 可唐凛情绪波动的最高峰,已远远超过红线,在任何一个闯关者身上,这都意味着“彻底的情绪失控,甚至崩溃”。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把心态拉回来,这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得摩斯不知道唐凛怎么办到的。 但根据规则注释,只要他没动手,闯关者又重新符合了安全标准,那就以最新的情况为准。 得摩斯喜欢这个注释。 重又四目相对,得摩斯才发现,唐凛的眼神,比先前多了一丝坚决,一丝冷然。 这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了改变。 如果之前的气场叫做“沟通”。 那现在的气场,应该是“战斗”。 得摩斯惊讶于这种变化。 唐凛的韧性超乎他的想象。 “我想我知道你的评判标准了,”唐凛定定看向守关者,直接,犀利,“根本不是什么聊得开心不开心,就是我们这些人在对面恐惧时的情绪波动……” “你把费尽心思挖到的那些恐惧,一个个的当众摊开,尽可能地羞辱被窥探者,让他激动,但凡情绪波动激烈的,都被你杀了……” 唐凛越说,声音越冷,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撕破守关人的虚伪。 “我之前一直在想,你和提尔,都是言必提‘考核’,那提尔考核的是我们对文具树的运用,你考核的是什么……” “就是‘直面内心的恐惧’。”唐凛停顿一下,缓了语速,压迫力却更逼人,“其实恐惧俗套无所谓,恐惧的善恶也无所谓,这一关的通关秘诀其实就一句话——可以有恐惧,但不能让恐惧左右你。” 神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如同连环攻击的一席话,让通关者阵营那边恨不能给唐凛鼓掌。 简直太痛快了。 就应该这么打脸,让嚣张了一晚上的得摩斯知道知道,他那点小伎俩,根本就不够看! 但是心潮再起伏,众人还是屏住了呼吸,低调再低调。 因为得摩斯现在肯定是愤怒值喷气式上升的,这时候谁冒头,都…… “不对。” 守关者近乎呢喃的出声,打断了通关阵营的思绪,也扰乱了上一秒还紧绷到极限的气氛。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得摩斯有些受伤地看着唐凛,“你在内心里的时候,可温柔了。” 众闯关者:“……” 为什么你要一脸受伤?漫长的“窥探之旅”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路斜:“看吧,我就说他俩有事儿。” “……”刚退回通关者阵营的范总,又想猛虎出闸了。 围观者懵逼,唐凛更困惑,语气也少了些冰冷,多了几分缓和:“我……温柔?你不是窥探恐惧吗?” 谁会在恐惧里温柔似水? 得摩斯终于等到了心心念的环节:“我不只看了你的恐惧,还看了你的记忆。” 唐凛的心弦,因为这个词莫名绷紧:“记忆?” 得摩斯似有若无地扫了范佩阳一眼:“确切地说,是你被封存的一部分记忆。” 唐凛和范佩阳不约而同看向彼此。 难道真是那段记忆?它没有被文具树抹去,而是被文具树封存在了心底? “你看他干什么!”得摩斯又胸闷气短了。 “行,”唐凛好脾气地回过头来,“看你。” 得摩斯做了个深呼吸,问:“想不想知道你被封存的记忆里,都是什么?” 唐凛没料到得摩斯真要公布。 那些记忆里,无非就是他和范佩阳的感情过往,如果他真那么想知道,直接问范佩阳不就好了。 可他到现在都没问,就是因为“知道过往≠重燃感情”,一旦他问了,范佩阳也说了,然后呢,他要怎么收场? 所以目前最有益于队伍团结的,就是保持现状。 “其实,不太想。”唐凛刻意让自己忽视后方范佩阳灼热的视线,只谨慎而真诚地回答得摩斯。 得摩斯点点头:“行,我全都告诉你。” 唐凛:“……” 第110章 失败的恋爱(上) 守关者的态度摆明是“我意已决”,唐凛也就想开了,随他吧。 自己和范佩阳之间的事情,蒙混过了今天,也含糊不过明天,以现在“恢复记忆遥遥无期”的情况,迟早范佩阳也会耐心耗尽,回过头把从前都拎出来和他掰扯清楚,与其等到没退路的时候硬着头皮面对,还不如先让得摩斯打打前站,探探路。 一来,能侧面看看范佩阳对两人关系的态度,是不是真的一点退让余地没有,必须恢复从前。 二来,说句真心话,他其实也很好奇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和范佩阳发展出超越朋友的关系,或许从交往记忆中,能寻到一些答案。 相比唐凛的百转千回,范佩阳的想法就简单直接得多——说,请快说,如果需要动力赞助,我可以付钱刷卡。 从唐凛失忆的第一天起,他就希望能来这么一个人,把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告诉唐凛,让唐凛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的的确确在一起过。 可是没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乎瞒过了全世界。 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干脆由自己来和唐凛讲,可每每这个念头一出来,又被他压了下去。 找不到对的时机,找不到对的气氛……这些都是敷衍的话,真正的理由是,他开不了口。 面对失忆的唐凛,他做不到把过往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来证明他们曾有多亲密。因为那就像在和对方卑微地恳求—— 请你相信我。 请你心疼我。 请你,重新爱我。 没人能让范佩阳恳求,唐凛也不行。 两个当事人的态度,得摩斯看在眼里。 唐凛不抵触了,一副“想公布就公布吧”的随缘模样。 得摩斯点点头,嗯,还算有救。 范佩阳眼底波动,全是“快点说”的期待之光。 得摩斯微笑,趁现在还能乐呵,你就抓紧乐呵吧。 最后,守关人用犀利的视线环顾全神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众闯关者:“……” 不是说唐凛的事吗,为什么要cue他们这些围观群众? 还没等闹明白,那边得摩斯已经开始了—— “在我开始讲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部分的记忆为什么会被封存?” 这个提问一下子把所有八卦群众的注意力都勾过去了。 就算没有得摩斯先前那句提醒,他们也真情实感地打起精神了。 记忆被封存? 又一个和白路斜一样的失忆者? 不不,得摩斯说的是“这部分”,意味着唐凛只是部分失忆? 可是这部分又是哪部分? 得摩斯为什么频频去看范佩阳? 唐凛失去的记忆和范佩阳有关? 明明秀恩爱那么熟练,非说是朋友,明明狗粮满天飞,非说是友情大力丸,如果必须给这种违和感一个解释…… 操! 十几个人霍地瞪大眼睛。 唐凛失去的是他和范佩阳的恋爱记忆?! ——在爱情里,所有围观的单身狗都是福尔摩斯。 “我差点忘了,你记忆有缺失,”还没等来唐凛的回答,得摩斯先转了方向,改去看范佩阳,“你一定知道原因,你来……” “不用,”唐凛打断得摩斯,“这个我记得。” 既然决定要面对,那他的事情,就由他来说。 “我之前脑子里长了东西,位置很不好,没法开刀,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三年……” 唐凛惊讶于自己的平静,明明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可现在讲来,恍若隔世。 他真的重生了,给他新生的,就是范佩阳。 “后来我的病发展到压迫神经,我连走路都不行了,只能坐轮椅。医生让我做好思想准备,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神殿里安静异常。 等待八卦的围观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序幕开场。 唐凛:“就在那个时候,范佩阳闯完了前十三关,进了许愿屋。” 得摩斯好像能猜到后续了:“然后他就许愿把你拉进来了?” 唐凛:“对,进来之后,用幻具治好了我的病。” 众闯关者:“……” 这操作都太霸道了。 能想到把人拽到关卡世界里用幻具治病,就已经是神仙思路了。 更让人佩服的是,甘愿用属于自己的愿望,来换另外一个人的命。 许愿屋里的一个愿望啊,能让你一夜暴富,能让你战斗力飞跃,多少人甚至还嫌一个愿望太少。 有几个能做到,把愿望许到别人身上? “还有一件事,”唐凛又说,“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得摩斯正想着治病和失忆有什么关系呢,闻言一愣:“什么事?” 唐凛回头看向通关者阵营的范佩阳,顽皮一眨眼:“这是竹子和我说的,你要找人算账,找他。” 不等范总回应,唐凛又转回头来,之后,眼里才溢满沉甸甸的感激。 只有得摩斯看得到。 “到许愿屋的时候,他已经找到永远离开这里的方法了,”唐凛说,“但为了拉我进来治病,他放弃了。” 得摩斯:“……” 所有闯关者,连白路斜都挑起了眉:“……” 一个能离开这里的机会,抵得过一百个愿望。 还能说什么? 这就是他妈的爱情啊! “哦对,”唐凛再一次回头,不过这回不看范佩阳,而是看所有通关者,“那个离开的方法,一百万买的。” 众人:“……” 他们竟一时分不清这他妈是狗-->> 粮还是炫富! 如果没看过那些白团团,单听唐凛的叙述,得摩斯都能给范佩阳发个“爱情楷模”的奖状。 但是看过了。 谁也别想动摇他的正义立场。 “说重点,”得摩斯不想再听范佩阳的事迹,浪子回头对他没用,是浪子,就拍死,“幻具让你痊愈了对吧,那为什么会把你的一部分记忆封存?”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唐凛说的是真话,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们到现在,“范佩阳治疗我用的是<[幻]完好如初>,我的身体当即痊愈,但我也把和他的……一些记忆忘了。” 大庭广众,唐凛还是下意识地斟酌了用词。 “如果说‘完好如初’也能对记忆有作用,那我的记忆也应该整体回到某一个原点,而不是这样有选择性地被封存……” “完好如初?”得摩斯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幻具的名字。 唐凛停下,认真看他:“对,完好如初。你想到什么了?” 得摩斯点点头:“那就对了。如果我是那个幻具,我都不会只挑谈恋爱的部分,我会在你心里把范佩阳这个人,整个封存,密不透风,永不见天日。” 唐凛:“……” 范佩阳:“……” 众闯关者看不过眼了,渴望爱情的和尚第一个抗议:“人俩谈恋爱,你咬牙切齿干什么。” 吃狗粮撑归撑,但狗粮也甜啊,别人俊男靓男撒糖的,轮得到你这个npc来多嘴? 得摩斯用“你们太年轻”的目光扫视通关者阵营:“先别急着站队,听我说完……”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唐凛:“完好如初,不是单纯的身体治愈,它会让你身上、心里,所有的伤,全回到完好如初的状态。” 唐凛愣在那儿,有片刻的空白。 他能理解得摩斯的话,幻具把“他和范佩阳的亲密关系”也判定为“伤”,所以和身体上的病痛一样,治愈了。 可是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他从没想过和范佩阳的过往会是自己的一道伤,如果想过,他或许早早就能判断出失忆的原因。但就是因为没想过,即使现在得摩斯这样正式地说出来,他还是没办法相信。 那个在他生病之后自己一个人支撑起两个人公司的范佩阳。 那个拿一个愿望换他健康的范佩阳。 那个不顾自己生命危险也要去帮他找恢复记忆幻具的范佩阳。 和这样一个人的恋爱过往,是伤? “你不用觉得惊讶,一个人今天好,不代表过去一直好,”得摩斯先和唐凛说,又抬头看通关者阵营的众人,“你们也不用惊讶,听我讲完就明白了,”最后看范佩阳,“……你跟着惊讶什么!” 范佩阳平静的神情里,的确有些许惊讶,然后被得摩斯骂了,那惊讶里,又多了一丝无辜。 得摩斯一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关键是这人摆明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得摩斯深吸一口气,稍作平复,和唐凛表明立场,“我只看了你五段记忆,我也只和你说这五个。说这些的目的?我没有。我就是看了,必须说,不说不舒服,明白?”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略微思索几秒,唐凛朝守关者温柔一笑,“嗯,谢谢。” 得摩斯:“……” 果然有心机,不久前才刚说完对方没有在内心里温柔了,就来这么一下。 烦躁的是他还挺受用。 “第一段记忆,”得摩斯直接进入正题,开门见山给出关键字,“午夜场。” 唐凛和范佩阳同时一震。 这是失忆后,他俩唯一尝试过的“同过去的联系”,可惜,结果有点惨。 唐凛不记得自己喜欢看午夜场。 范佩阳也并没有从再一次的“同看午夜场”里,找回任何从前的感觉。 给出关键字的守关人,见唐凛神情有变,立刻追问:“你对这个有印象?” 唐凛摇头,实话实说:“范佩阳说我喜欢看午夜场,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得摩斯又问范佩阳:“你呢?不会也没印象吧?” 范佩阳不知道得摩斯对自己哪来那么大火气,不过他也不关心,如果得摩斯能帮助唐凛恢复记忆,对方态度再恶劣都行:“我又没失忆,当然记得。他喜欢看午夜场,在生病之前,总想和我一起去,我……”停顿一下,范佩阳坦诚,“我一直嫌浪费时间,后来他生病了,我才开始和他去。” 通关阵营面面相觑—— 五五分:“典型的失去了才后悔啊。” 和尚:“我没谈过恋爱,不太懂,这算渣吗?” 白路斜:“嘁,一个看电影。” 下山虎:“小渣吧。” 丛越:“……” 全麦:“胖子,你怎么不说话?” 丛越:“实话和你们说吧,我拿范总当偶像。” 五五分:“那你闭嘴,先去摘滤镜。” “他喜欢看午夜场?”得摩斯刻意扬起的声音拉回众人注意,只见他仍看着范佩阳,满眼嘲讽,“他第一次约你看午夜场那天,是他生日,但是你忘了,最后是我陪……不对,是他自己去看的。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约你看午夜场,不是因为喜欢,是想用一次次的提午夜场,让你记起来,那天你究竟忘了什么。” 范佩阳第一次,消化信息的速度停滞了。 明明说的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可让得摩斯这样一讲,就像一件完全陌生的事。 半晌的恍惚之后,他看向唐凛:“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唐凛也被问住了,茫然去看得摩斯:“我为什么不直接说?” 得摩斯又看回范佩阳:“你们两个在谈恋爱,这种事还用直接说吗?如果连生日都要对方提醒才能想起来,这个恋爱谈得是不是有点悲哀?” 范佩阳沉默了。 众闯关者目光跟着询问在范佩阳、唐凛、得摩斯三人之间转了一圈。 就一个感觉——得摩斯,你好懂爱情。 第111章 失败的恋爱(下) “先别急着辩解,”眼看范总要说话,得摩斯伸手一个“stop”,“听我说完后面的。” 得摩斯:“悲惨记忆之二……” 唐凛:“……” 这个前缀还真是沉重。 “你们两个谈恋爱,”得摩斯和唐凛说,“但他不允许在公司公开你们的关系,哪怕你们两个已经住在一起了,上班时间必须错开十分钟。” 唐凛条件反射要回头,却后知后觉,发现这样站位很不方便,索性右转90°,然后退后两步,这样左前方得摩斯,右前方通关者阵营,随时两边望。 “为什么不能公开?”换站位后的第一道目光,他给范佩阳。 这件事没有午夜场那样令人重新审视的“ab面”,范佩阳清楚记得:“你当时就问过我,我也解释了,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没有必要拿到公司。我并不介意被议论,但合伙人谈恋爱,很可能会让中高层的员工在做决策时多想,没必要给他们增加这种负担,也容易影响公司效率。” 这一席话太有理有据了,甚至有那么个瞬间,唐凛还以为自己回到公司高层会议上了,正听着范总掷地有声,侃侃而谈。 没再麻烦得摩斯,这回他自己问:“然后呢?听完你的解释,我怎么说?” 范佩阳皱眉想了一下:“你没说什么,就是同意了。” 唐凛心里窜过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离受伤、难过什么的还很远,就是有点不解,有点别扭,还有点,淡淡的堵。 范佩阳在唐凛的沉默中,似乎读出了些什么:“其实你……不同意?” “我不知道,”唐凛轻轻摇头,“我不记得了,没办法替那个时候的自己回答你。” 范佩阳说:“不要那个时候,就现在这个你。” 唐凛认真看他,尽量客观而诚恳:“我会说,你讲的有道理,但这一番话太冷静、太公事公办了,有点伤人。” 范佩阳:“以前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唐凛苦笑:“我说了,你别问我,我不记得。” 范佩阳再次沉默了。 不记得,这三个字就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剑,斩断了他所有的追问和念想。 “你别欺负一个失忆的,”得摩斯把范佩阳的魂儿喊回来,“不公开关系也就算了,你连一张合影都不和人家拍,逼得他最后可怜到只能趁你睡着了,偷一张自拍合影。” 范佩阳愕然看向唐凛:“这点小事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唐凛终于明白手机里那张亲吻自拍,为什么那么孤零零了。 因为范佩阳不愿意。 所以那个从前的自己再想要合影,也只能偷偷来。 他比范佩阳还愕然。 对啊,为什么? 对上范佩阳渴望答案的眼神,唐凛摇着头朝他笑一下:“不知道。如果你问现在的我,别说一张,就是一百张,哪怕你不愿意,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点头。” 范佩阳:“……” “你的脑子是不是都在深海里喂鱼了,”得摩斯服了范佩阳的“无知无觉”,“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直接和你说,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困扰,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通关者阵营。 和尚:“你们现在怎么看?” 五五分:“太虐心了。” 白路斜:“没一件正经事。” 下山虎:“中渣。” 全麦:“胖子,你摘完滤镜没?” 丛越:“暂时粉转路。” “是不是到现在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情深似海,到别人那里全成了伤害?”得摩斯越说越痛快,俨然进入“你伤害了我,我也不让你好过”的纯报复状态,“那我就让你一次死个明白。唐凛做过一个‘蚂蚁搬家’的实验,你不知道吧?” 范佩阳皱眉:“搬家?” 唐凛歪头:“蚂蚁?” 一个到现在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一个到现在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伤害,得摩斯要被他俩气死了:“对,蚂蚁搬家,就是你——”他看向唐凛,“每次从你俩一起住的房子里,拿走一点自己的东西,每次拿一点,每次拿一点,看看你——”他又瞪范佩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如果到最后你还发现不了,他就和你分手。” 唐凛心跳忽然乱了一下,没来由的忐忑:“他发现了吗?” 得摩斯斜眼瞥范佩阳:“你说呢?” 范佩阳静默良久,说的却是:“他没和我分手。” 得摩斯冷笑:“他餐厅都订好了,准备给你最后的浪漫——烛光分手。” 范佩阳:“那为什么……” 得摩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提?因为他发现自己生病了,他怕这个时候再提,你会认为他是不想拖累你,故意和你分手。” 范佩阳:“……” 通关者阵营。 和尚:“来个人拦我,快点,不然我就要上去动手了。” 五五分:“没人拦你,记得把我的份儿也打了。” 下山虎:“这种人都能谈上恋爱,没天理啊!” 丛越:“……” 全麦:“想什么呢?” 丛越:“粉一个偶像,应该离他的能力和魄力近一点,离他的私生活远一点。” 全麦:“可是你的表情很悲伤。” 丛越:“……太他妈渣了!” 全麦:“喂,那边那个,你又想什么呢?” 白路斜:“还挺招人疼的。” 全麦:“谁?” 白路斜:“谈恋爱的唐凛。” 全麦:“……” 白路斜:“你躲什么?” 全麦:“我怕范佩阳轰你时候炸到我。” 得摩斯没理会通关阵营的叽叽喳喳,视线仍锁定着范佩阳。 后者神情有些恍惚,像在思考,可又好像受到冲击太大,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得摩斯嘲讽地耸耸肩:“你知道我在看这段记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可怜唐凛。连提分手,都担心被自我感觉良好的你错误解读,你说这恋爱谈的是不是有点惨……” “不过我不同情他,”得摩斯忽然话锋一转,“那么多人,爱谁不好,非爱你,他自找的,活该。” 范佩阳眼里一暗,眉间不悦。 “别急着生气,我还没说完,”得摩斯把散落下来的金发向后拨,让锐利的眼神更直接,“我不同情他,但我更讨厌你。你知不知道在那些记忆里,他有多温柔,多心软,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得下去,你有本事挑一个我这样的比划比划看看。” 众闯关者:“……” 这叫不同情?? 得摩斯的挑衅,反而让范佩阳冷静下来。 守关人的态度不重要。 守关人提供的信息才重要。 那些他以为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过往,却有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说心里没受到震动是假的。 可是唐凛为什么要把心思藏起来,为什么不能直接和他讲? 他把这些问题抛给当事人,只能收获一个无辜的微笑——对不起,我不记得。 唐凛将范佩阳神情中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能想象对方受到的冲击,因为他自己也一样。 他以为会听见一堆令人发赧的浪漫恋爱细节,可最终得到的,是一颗颗忘了放糖的话梅,吃的时候以为是酸甜,再咂么咂么,只有酸。 难过吗? 难过。 但是一种旁观者角度的难过,为那个爱得委屈的自己难过。 通关者阵营的众人,已经默默后退到了两米开外,重立阵营,只留范总一个人在前面原地,一枝独秀。 和渣男,必须撇清关系。 当然,这话有玩笑成分,因为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恋爱是两个人谈的,哪说得清谁全对谁全错,顶多就是这个错得多一点,那个错得…… “唐凛。”范佩阳毫无预兆的开口,打破了神殿的寂静,也将包括得摩斯在内,所有人的焦点,拉回到了他们两人之间。 唐凛不知道范佩阳要说什么,但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用心听:“嗯,我在。” 范佩阳忽然迈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唐凛面前。 两人之间,一步之遥。 比社交距离近,但比亲密距离,又远了那么一分。 可范佩阳的目光很烫人,他说:“我不喜欢猜。” 唐凛愣住。 得摩斯和整个通关阵营都愣住。 谁能想到,范总在暴风雪般的被打脸后,说的第一句话开口居然是“我不喜欢……” 毫无所觉的范佩阳,还在继续:“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从今以后,你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和我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足够郑重,足够诚恳,就是姿态高到天边了。 众闯关者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番道歉了……如果这真算道歉的话。 感情里说不清谁全对谁全错? 呸,就是姓范的全错! “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唐凛的语气出奇的平静,甚至带了点温和。 众人心里一惊,操,不是就这么原谅了吧?! 范佩阳眼里再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唐凛:“我会。” 唐凛再确认一次:“任何事都会?” 范佩阳短暂静默:“只要不影响你的健康和安全。” 唐凛点头:“那我说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 范佩阳猝不及防,定在那里。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他拖拖拉拉把事情搞复杂了,是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给了范佩阳希望和错觉,其实早在失忆的第一天,他就该和他说清楚。 “你刚刚让我怎么想,就怎么和你说。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把我拉进这里,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为你,我都可以豁出命去……” 范佩阳半眯起眼,十分钟之前,他会因为这些话而动容,可现在他只觉得没意义:“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唐凛不恼,耐心得就像在和一个熊孩子讲道理,“但我只能给这些。得摩斯说的那些事情,我生不出一点怨怼,因为我不记得,但就是因为我不记得,所以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范佩阳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宁愿相信那是错觉:“现在不记得,不代表永远想不起来……” “我没办法对未来负责,”唐凛打断他,声音很轻,态度却坚决,“我只能对过去和现在的自己负责。” 范佩阳沉声问:“你想怎么负责?” 唐凛说:“我想替从前的自己,把那件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他的目光平静而坦然。 “范佩阳,我们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范佩阳僵硬在那里。 众闯关者继续呆愣。 只有得摩斯一人,喜出望外,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唐凛,你,通关!” 话音落下,唐凛忽然被手臂上的温热感唤回了神。 抬起胳膊。 提尔的徽章旁边,多了第二枚徽章,但不是白路斜之前获得的那个“恐惧的脸”,而是一颗心,中间画着代表情绪起伏的波折线。 “恐惧脸是工作章,心跳图是私人章,”得摩斯微微昂头,金发映着苍白而俊美的脸,鬼魅里透着点俏皮,“我这是第一次为闯关者破例,别到处炫耀啊。” 第112章 船长房间 私人小徽章的发放虽然给得摩斯带来一点快乐,但完全不能抵消他今天晚上的心力憔悴,所以唐凛的考核一结束,他片刻没耽搁,直接将全部通关的十五人打包踢进了“水世界潜艇”。 这艘潜艇是通往3/10的交通工具,待到[终极恐惧]结束,那边的通关者也会被送进潜艇,同神殿这边的通关者汇合。 得摩斯回到神庙的露天庭院,后仰着往柔软的草丛里一躺。 “呼——” 世界清净了。 [终极恐惧]也好,后续的通往3/10也好,都有鸮系统自动推进,所以他今夜的工作,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 真是特别难忘的一夜…… 【得摩斯,提尔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刚放松下来,耳内就响起了提示音。 得摩斯一手枕在头后,一手在空中轻轻一点,半空中就出现了半透明的投屏,和提尔那张古典气质的脸。 “时间卡这么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溜到我这边偷看了。”联络一接通,得摩斯就先揶揄了过去。 “我没你那么无聊。”提尔对于偷偷溜到别人关卡这种事,毫无兴趣,不过得摩斯的话还是让他很意外,“你才结束?” 得摩斯的守关习惯一贯是速战速决,共事这么多年,提尔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今天选这个时间联络,他还担心对方早休息了,抗议他扰人清梦呢。 敢情才刚刚收工? “对,才结束,”得摩斯疲惫地叹口气,“不要问我细节,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再回忆那些该死的考核过程了。” 提尔很少见得摩斯这么……备受摧残,对,就是这个状态,这倒让他罕见地生出一点好奇:“通关几个?” “都说不要问我了,”得摩斯瞪他一眼,“[终极恐惧]还没出来,神庙十五个,有你徽章的四个都在里面,放心了吧。” 每次2/10关卡结束,提尔都会第一时间联络得摩斯问这个,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在提尔这里,毕竟是自己盖过章的闯关者,如果一到2/10就折戟沉沙了,那说明自己眼光太差,就要反思了。 而在得摩斯这里,他虽鄙视提尔对虫子们的这种“操心”,弄得像是盖过章了就要负责一样,但不过是一些通关讯息,给提尔说说,也浪费不了两分钟。 四个,全通关了。 对于提尔,信息到此就足够了。 如果有持他徽章的人死在得摩斯手里,他可能还会再多问几句,但如果都顺利通过,他就不会再追问这些人的名字。后面还有那么多关卡,这些人还会被一层层筛选,如果他们能坚持到那时候,自然会在鸮里有姓名。 而此刻,他更在意摩斯刚刚说的通关人数:“十五个?这么多?” 对于其他关卡,可能这个数量正常,但在得摩斯手里,每次能通过十个,就算他“心软”了。十五个,简直是开卷考试。 “是啊,就是这么多,”得摩斯没好气地往上一吹,吹飞了散落在额前的淡金色发丝,“我怀疑水世界所有奇形怪状的虫子,都选在这次闯关了。” 难得见得摩斯这么郁闷,提尔克制住嘴角往上扬的冲动,假装关心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一听这个,得摩斯躺不住了,唰地坐起来,恨不能掰手指头数闯关者的罪状,“怕找不到人跟自己一起蹦极的,怕从七十二线掉到查无此人的,怕地下城和水世界没有阳光皮肤又白回来的,还有在自己心里弄了一个办公区,把恐惧整理得跟图书馆似的,还有一个心里压根就是空的,空的,我进去差点迷路!” 提尔实在忍不住,还是乐了,不久前被那个叫做范佩阳的闯关者打晕的郁结,终于得到彻底消散。 不过做人不能太过分,所以他说出的话还是很体贴的:“我能理解你受到的伤害了。” 万没料到,得摩斯斩钉截铁:“你不能。” 言语无法将他今晚的遭遇表达千万分之一。 提尔看出一些端倪:“还有其他事?” “……”得摩斯抿了又抿嘴唇,还是咽了回去。 有,当然有,他一个没谈过朋友的,为别人的恋爱跌宕起伏了一晚上! 但这话说出来有点丢脸。 而且范佩阳和唐凛还都是被提尔盖过章的,他怎么能承认,自己先让一个被提尔盖过章的人怼得哑口无言,再让另一个被提尔盖过章的人领着游了一遍恋爱史,末了还不自觉带入对方情绪,义愤填膺了前者。 不过现在静下来,得摩斯倒是由此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提尔,你知道二十年前的‘无预兆bug’事件吗?” “你如果想考我,就出个难一点的题目。”提尔扯扯嘴角。 二十年是按照关卡时间算的,如果从闯关者那边的现实世界看,那就是十年前。总之都在他和得摩斯入职以前。不过这种标志性的大事,任何一个在鸮里工作的人,都一清二楚,甚至能像定义一样背诵出—— “无预兆bug事件,指的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鸮系统毫无征兆出现无解的bug,该bug导致原本的‘无差别随机吸纳闯关者进入’,变成有条件的‘只吸纳男性闯关者进入’。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有女性闯关者进来了,而原本已经在关卡里的女性闯关者,随着时间流逝、闯关减员,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基本见不到了……” 说到这里,提尔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遇上女性闯关者?不奇怪,我上次也……” “不是,”得摩斯打断他,“我想说的是,无预兆bug事件,还有第二种解释,你听没听过?” 提尔疑惑皱眉,他对小道消息向来不热衷:“第二种解释?” “嗯,”得摩斯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有人说,那次bug不是无预兆的,是上面人为干预的,甚至不惜冒着让鸮系统永久留下bug的风险,就为了让以后的鸮系统只吸纳男人进来。” “为什么?”提尔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试着去猜,“上面认为女人的对抗能力不够?”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得摩斯轻嘲地摇头,“不是。” 提尔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催促道:“别卖关子了。” 得摩斯将投屏拉近,凑过去声音压得更低:“真正的原因是,一个守关的男人,爱上了一个闯关的女人,并且为她不惜反过来对抗这里。” 提尔唇线绷紧,五官皱到一起,满面一言难尽。 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也太……” “不着调?不可思议?天方夜谭?”得摩斯嗤笑着替他补完,可笑过,平静下来的脸上,又有淡淡的认真,“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那些闯关的都是虫子,虫子能活着就该知足了,谈什么感情。好,就算谈,也不过是虫子和虫子的互相慰藉,一个闯关者竟然会爱上一只虫子,要么傻了,要么疯了……” 提尔越听越不对。 得摩斯说的是“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那就代表——他现在觉得可能了。 为什么思想会改变? 难道是…… 提尔一惊:“你爱上闯关者了?” 天降一口锅,得摩斯被砸得脑袋嗡嗡的:“怎么可能!” 提尔斜眼,满脸写着不信。 得摩斯扶额:“我就是觉得我以前的看法可能有点片面,虫子也是有感情的,虫子的感情也是……就还……挺……牵扯人的。” 牵扯人? 这是什么形容词? 提尔皱眉领会好半天,怀疑得摩斯想表达的是“动人心弦”。 “所以呢,守关者爱上闯关者这个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说了一大堆,得摩斯终于扣题。 提尔无所谓地摊手:“就算你说的小道消息才是真相,也都二十年了,你总不会还想要去打探那两个人的后续吧?” 得摩斯摇头:“我又不认识他们,再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早被上面处理了。” 提尔问:“那你今天特意和我提这个事情做什么,就为了传播小道消息?” 得摩斯说:“不,我是觉得上头想简单了。” 提尔:“什么意思?” 得摩斯:“他们以为不吸纳女人进来了,就安全了?男人和男人也能爱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的!” 提尔:“……” 自己这位同事,今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 联络结束。 虽然得摩斯最终也没告诉提尔自己究竟是被谁刺激了“恋爱观”,但这么倾诉一番,还是让他纾解了不少,也有心情去看看[终极恐惧]那边的情况了。 神庙通关十五个。 [终极恐惧]顶多通关两三个。 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得摩斯觉得这个数量还是在可接受的范围…… 给我等一下! 得摩斯凑近新调出的投屏,上面是[终极恐惧]的实时现场画面。 一堆人,挤在船长房间门口,对着房内洗手池流水的水龙头,隔空惊恐。 船长房间是对的。 水龙头流水是对的。 惊恐也是对的。 但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都到[终极恐惧]的最后阶段了,存活的闯关者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丨九十……整整十八个人! 而且十八个人看着还都全须全尾的,虽然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可根本不影响其生龙活虎。 幽灵船,船长房门前。 走廊静得出奇,只有屋内汩汩的流水声,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何律:“现在怎么办?” 探花:“把水龙头关掉。” 清一色:“谁去?” 周云徽:“都说‘远离水’了,谁敢进去?” 这时候,文具树的实用性就体现出来了。 郑落竹重重叹息,无比想念领导们:“老板在就好了,隔空飞个扳手,拧一下就搞定……队长在也行啊,狼影过去拿小爪爪扑棱扑棱,也关上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骷髅新娘一拍自己的肱二头肌,“关键时刻还得看哥们儿的。” 十七双眼睛唰地集中到他身上:“你有办法?” 骷髅新娘胸有成竹地一昂头。 一副白花花的骷髅架子毫无预警出现在众人面前。 十七个伙伴微笑僵硬。 十七个恐惧值biubiubiu往上窜,最高的一个孔明灯组员,窜到了93。 “……你用文具树之前能不能警告一下!!”十七个咆哮震天动地。 在这种随时可能被鬼吓死的地方,用[白骨战士]这种文具树是需要报备的! 之前宴会厅的混战里,有断手,有死尸,混个白骨战士在里面跑来跑去也就忍了,这好端端商量对策呢,突然冒出一副骷髅,谁扛得住? 骷髅新娘为自己的文具树抱不平:“都并肩作战这么久了,你们说这话,我家骨头会伤心的。” 众人:“……” 骷髅新娘:“而且他又不是鬼,他是战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白骨战士,下一秒就要去冒死拧水龙头了,你们不说给战友点鼓励,还嫌弃他?” 众人:“……” 槽多无口,而且莫名就被绑上了道德的枷锁。 南歌第一个伸手拍拍白骨战士的肩膀,用依然沙哑的声音道:“加油。” 白骨战士咔咔回头,下巴咔咔开合。 众人:“……” 嗯,应该是在冲他们笑。 十七个伙伴扯出整齐划一的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应。 骷髅新娘聚精会神,直视水龙头,同时操控文具树。 白骨战士随即一跃跳入屋内,直奔洗手池,用纤细修长的指骨干净利落拧上水龙头。 水流止住了。 关岚还不太放心,和骷髅新娘道:“你让骨头再拧紧一点。” 骷髅新娘照做,操控白骨战士又用力拧了小半圈,直到水龙头紧得不能再紧,才切断文具树。 白骨战士消失。 倒计时24:56:03,房间内和走廊外,一样静悄悄了。 一个孔明灯组员问:“现在怎么办,进屋吗?” 探花沉吟道:“通关条件是‘找到船长房间,在房间内停留至倒计时结束’,但没规定必须在房间内待多久。” 大四喜眼睛一亮:“意思是只要我们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是在房间里的,就算通关?” 探花想了又想,慎重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你别理论上,”江户川听得心里没底,“说点实际上的。” 探花又要思考,那边蹲在门口的郑落竹先出了声:“实际上就是门正在一点点关上。” 众人心里一紧,不约而同去看斑驳的房间门。 果然,原本被完全推开的木门,这会儿已经回来一点,并以极慢的、要仔细凑近看才能辨别出的速度,一点点往回闭合。 而就在所有人都凑近去看的一瞬间,门扇的关闭速度突然变快了,一眨眼就从大敞着变成了半敞着。 郑落竹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一下子窜起来用身体顶住门,顶住的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正在和他对抗。 这股力量要关门。 而没人能保证,关闭的门是否还能打开,也许就像之前客舱里那些门一样,任凭你使劲浑身解数,也甭想从外面打开。 “快进屋——”郑落竹大喊。 其实就算他不喊,众人也看明白了,这就是防止闯关者投机取巧,最后一分钟才进房。 十七人以最快速度进入船长房间,最后一个郑落竹,闪身而入 没了他的“对抗”,房门“砰”一声关闭。 郑落竹转身抓住门把手试了两下,回头朝房内众人摇摇头:“打不开了。” 佛纹:“想到了。” 何律:“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们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待到倒计时结束。” “真能踏实吗?”清一色持保留意见。 莱昂和关岚进门之后就走到洗手池旁边检查。 江户川关切地问:“不会再漏水吧?” “那里漏不漏我不知道,”抢答的是唯一的十社组员,伸手指着斜前方,“但那里——很明显,不对头。” 斜前方,屋内唯一一张床的床下,地面再次凹陷,形成一个比床小一圈的凹坑,然后,里面浅浅的一层水。 因为床脚很高,稍微弯腰侧目,这片水就一清二楚。 水龙头可以拧紧,因为流出的水已经顺着洗手池流下去了,不会囤积在房间。 可床底的水要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郑落竹一把脱下自己衣服,团成抹布一样的团,“擦……” 他想号召大家“擦干水”,可刚说了一个字,那片浅浅水里突然“咻——”地冒出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从床底钻了出来,直奔众人。 十八个人都在床边,有弯腰的,有站直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东西一瞬间穿过十社组员的身体,快到完全看不清。 穿过去,它就消失了。 十社组员茫然低头,看刚刚被穿过的胸口,没有一点伤痕。 但下一秒,他就扑通倒地,被代表死亡的紫色光芒,笼罩着托起。 18人,死亡1人,剩余17人。 “挪床,擦地板——”关岚一声厉喝,惊醒了还在冲击中的人。 郑落竹、莱昂、周云徽、何律以最快速度冲到床边四角,合力一抬,光速将床移到干燥地带。 床一抬走,床下的水坑再无所遁形。 就是比单人床小一圈的面积,半个指头深。 剩下的人脱外套的脱外套,脱t恤的脱t恤,反正能吸水就行。 可还没等他们脱完,水坑里的东西又窜出来了,这次是径直往上,咻地贴到天花板。 众人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灰色鬼影,躯干和四肢糊成一片黯淡的阴影,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和一张咧开笑的嘴。 被它碰到,就会死。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90!恐惧值超过90——】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90!恐惧值超过90——】 【终极警告,终极警告,恐惧值超过95!恐惧值超过95——】 【终极警告……】 所有人的耳内几乎同时响起刺耳警报,而这警报又加剧了闯关者的恐惧波动,让恐惧颈环的数值继续往上飙,简直是一个恶性循环。 就在这极度危急极度混乱的一刻,洗手池那边又传来流水声。 原本已经被拧得很紧的水龙头,自己又开了! “要疯了——”离得最近的骷髅新娘也不用白骨战士了,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奋力拧紧水龙头,而且拧紧了就不撒手。 这边郑落竹、何律、大四喜同时启动自己的文具树。 [铁板一块] 面积巨大的铁板骤然出现在十七个伙伴头顶,几乎将整个天花板封住,不给上面的鬼影一丝一毫的空隙。 [墨守成规] “禁止攻击!”何律声音洪亮地颁布规则。 [我是你的幸运星] 大四喜拼尽全力同时给两个人的文具树加强效果。 然而没用。 鬼影悄然无声穿过铁板,一点点往下飘。 “砰——” 莱昂启动[中级狙击者]。 可空气箭穿过鬼影,打在了竹子的铁板上。 鬼影倏地加速,闪电一样俯冲下来,穿透了一个孔明灯组员的身体。 18人,死亡2人,剩余16人。 第113章 最后的考验 倒计时00:19:48 和第一次一样,鬼影在杀掉一个人之后,又迅速消失了。 但恐惧感没消失。 它像一条细细的、冰冷的绳索,缠绕着每一个闯关者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再收紧。 铁板防不住,墨守成规的规则无效,哪怕有幸运星的加持,也是徒劳。 没人知道下一次鬼影什么时候出来。 也没人知道下一次死的会是谁。 这间狭小的船长房,成了比之前宴会厅更让人毛骨悚然的炼狱。 “文具树根本没用,谁还有防御幻具,赶紧拿出来吧——”依然双手拧住水龙头的骷髅新娘,大声疾呼。 “要有还会等到现在吗!”水坑边竹子彻底把衣服脱完,第一个将t恤扔到水坑里,蹲下来就咔咔按着衣服让其尽快吸水。 骷髅一看他就想起那个宝贵文具,简直痛心疾首:“你的‘走近科学’用得太早了——” 郑落竹一跃而起,奔到洗手池,将吸足了水的t恤奋力拧干:“那时候要是不用,我们都没机会找到这里!” 衣服里拧出的水,顺着洗手池流走,没有发生令人担心的“堵塞存水”。 紧盯着洗手池的骷髅新娘松口气,他这握着水龙头呢,万一洗手池里冒出个鬼影,他绝逼第一个壮烈。 那边剩下的闯关者们,也都无一例外脱完衣服,围到水坑旁边,加入热火朝天的擦地板大军。 骷髅新娘脱不开身,帮不上忙,只能祈祷大家的动作快点,再快点。 对于防御性幻具,他也不抱太大念想了。 因为那东西确实罕有。 在地下城之前的那些关卡里,能防鬼怪的幻具就很少见,进了地下城之后,连普通的幻具都难见到,更别说这种本来就珍稀的了。 所以他才更心疼“走近科学”啊,郑落竹用的时候,他单是看着,心都在滴血。 可就像郑落竹说的,那时候如果不用,他们连抵达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倒计时00:14:07 十五件衣服的吸水效率还是极高的,众人几个来回,水坑就基本干了,但坑底还留着明显潮湿的水渍。而众闯关者用来“擦地”的衣服,也都湿得透透,即便再拧干,还是湿的,顶多也做到滴不出水罢了。 十五个拎着湿衣服的伙伴,你看我,我看你,再大家一起看水坑。 清一色咽了咽口水:“这样就行了?” 何律拿衣服擦掉手背上的水珠:“应该可以了吧。” “水坑里虽然看着没有水了,但还是潮的,”郑落竹现在已经被搞得杯弓蛇影了,抖抖手里的衣服,“还有这些‘抹布’,在它们真正干透之前,里面也都是水分。” 探花绝望:“你要这么说,我们身体的细胞里还都是水分呢,这空气里也有水分,我们还挣扎什么啊,直接等死得了。” “你……”郑落竹刚要和他杠,水坑边缘的地面上突然冒出鬼影。 整整擦了五分钟水坑,什么事没有。 水坑擦干了,鬼影却出现了,这记重锤不只让众闯关者猝不及防,还把他们刚刚松了口气的心,敲得粉粉碎。 鬼影出来之后,直奔一个铁血营组员。 “小心——”何律从侧面一个猛扑,将人扑倒。 他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竟然赶在了鬼影之前。 鬼影咻地钻了个空,悄然消失。 离何律最近的莱昂和另外一个铁血营组员一齐过去,把人拉起来。 “没事吧?”铁血营组员关切地问。 “没事。”何律喘口气,低头去拉被他扑倒的组员,可手刚伸出一半,就僵在那儿了。 自家兄弟直挺挺躺在那里,未闭合的眼里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 脖间的颈环数值,100。 鬼影没伤到他。 但以为躲不过去、必死无疑的他,在那一刻,被心底的恐惧杀了。 “94。”探花突然道。 何律抬头,脸上难忍悲痛:“你说什么?” “鬼影出来的时候,他颈环的恐惧值94,是我们所有人里最高的。”探花环顾全体伙伴,“还有之前两次鬼影攻击,挑的都是当时恐惧值最高的人。” 郑落竹:“你确定?” 探花:“你别忘了我文具树是什么。” 当然记得。 [过目不忘],郑落竹最羡慕的文具树类型之一——聪明型。 “你的意思是,鬼影不是无差别攻击的,”江户川听出端倪了,“它会挑当时最接近死亡恐惧值的人下手?” 探花点头:“对。” “是水珠。”不知何时回到水坑那边蹲下观察的关岚和南歌,同时出声。 众人立刻围过去:“什么水珠?” 不用关岚和南歌回答。 一靠近,所有人就都看清了,在水坑边缘的地面上,有一滴水珠静静躺着,估计是先前哪个拎衣服去洗手池拧的人,不小心滴落的。 其实这样的水珠,在刚刚热火朝天的擦地大作战里,到处都是。但擦干水坑之后,细心的南歌又提醒大家把水坑周边也擦干净,所以淋溅到地上的水珠基本都没了,只剩这一颗,成了漏网之鱼。 “水分应该安全,危险的就是‘明水’。”关岚说着,直接用手指,将水珠一抹,抹成了水渍。 明水,类似明火一样理解,看得见的,摸的着的,水。 比如水坑,水龙头,水珠。 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把已经擦过的手,又在裤子上蹭了第二遍,擦得干燥,擦得生疼。 连拧着水龙头的骷髅新娘,都飞快松开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才又重新握回去。 倒计时00:11:53 屋里的最后一滴水,也被擦掉了。 因为不太放心,孔明灯地下城分部组长周云徽,又用[星星之火]把所有可疑的地方烘烤了一遍,火候控制极其精准,虽然在水坑里留下几个烧焦的黑印,但毕竟是把大部分水渍都烘烤干燥了,还是值得记一功的。 “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郑落竹环顾四周,算是进屋之后,第一次稍稍安心。 洗手池干燥,地面干燥,水坑干燥,水龙头还有骷髅新娘拧着,整个屋内再没有一滴水。 “应该可以了,”关岚在屋中央席地而坐,抬臂看小抄纸中的倒计时,“接下来就是等。” 众人也纷纷坐下来,且不自觉就聚成一堆坐,篝火晚会似的,似乎这样抱团能更让人有安全感。 何律:“还剩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探花:“就怕最后几分钟再来个什么。” 周云徽:“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清一色:“这就怕了?那你完了。它不是专挑恐惧值最高的攻击吗,你越怕,它越找你。” 大四喜:“别这样,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互相鼓励。” 周云徽:“哎,你看看,这才叫正能量。小四喜,要不要来孔明灯?” 清一色:“一边去,我们莲花本来就要凋零了,你还扯花瓣!” 周云徽:“……” 他竟一时分不清这是客观陈述,还是自黑。 “你们聊得挺嗨啊,”屹立在洗手池旁的“水龙头守卫者”骷髅新娘,手都要拧酸了,“敢不敢过来个人给我换换班……” “叮——” 突兀的提示音,让刚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再次凝固。 众人整齐划一地抬手臂,连骷髅新娘都弯腰用下巴尖点开了提示。 <小抄纸>:还剩最后十分钟,鬼就在你们中间。 屋里静得骇人。 十五个闯关者缓缓抬头,你看我,我看你,目光却不再是先前的信赖和依靠,而是惶然与惊悚。 “先别急着怀疑,”越到危急关头,郑落竹反而灵光了,“就算鬼在我们中间,通关要求不是抓鬼,而是我们在这里待到倒计时结束。” “是的,”南歌第一个站到自家伙伴这边,“所以我们只要这样待着,别自乱阵脚,那个鬼就没办法做什么。” “就是,”骷髅新娘隔空附和,“它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出来自爆吧?” “为什么不能?”孔明灯组员怀疑地打量着骷髅新娘,“如果它就是在最后关头跳出来自爆了,我们全没活路,你负责?” 骷髅新娘皱眉:“看法不同可以讨论,你这是什么眼神?” “那我就直说吧,”孔明灯组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我觉得你最可疑,从水龙头第二次打开开始,你就一直和它较劲,擦地板你没参与,鬼影出来也是离你最远。” “靠,我在这儿保障后勤我还做错了?”骷髅新娘怨气飙升,“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一直蠢蠢欲动,要不是我,现在满屋子都是鬼影了!” “不是,吵归吵,你能不能坐下,”挨着自家组员的周云徽伸手拉人,“你这突然窜起来,太给大家心理压力了。” 众闯关者无比欣慰。 这是实话。 这人鲤鱼打挺那一下,所有人的恐惧值都飙升2-7不等。 倒计时00:08:00 孔明灯组员重新坐下,骷髅新娘也继续坚守岗位。 但因为这一出,部分闯关者的眼底,还是出现了犹疑和动摇。 鬼就在你们中间。 这话杀伤力太大了。 关岚下巴抵着膝盖,视线扫过一圈,把围坐着的人都看了个遍,忽然提议:“既然大家都不放心,那就自证清白呗。” 坐下之后也根本没放心的那个孔明灯组员,立刻问:“怎么证?” 关岚说:“我刚刚看了一下,现在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同组织的队友在,那就每个人都说一件,只有本人和队友知道,但外人不知道的事。” 众人闻言环顾左右,还真是。 目前剩下的十五人里,vip两人,甜甜圈三人,孔明灯三人,铁血营两人,步步高升三人,莲花两人。 没有一个独行侠。 “行,我先来。”那个孔明灯组员第一个响应号。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他忽然转头盯住周云徽。 周云徽被吓了一跳:“看我干什么?” 孔明灯组员气沉丹田,掷地有声:“之前在环形城,是我提议罢免你的队长职务,对不对?” 周云徽:“……” 众闯关者:“……” 这种槽点满满的事为什么问得如此正气凛然! 被自家组员罢免这种事,周云徽真不想承认,是事关“清白”,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对,就是你,化成灰我都记得。” “我证完了,”孔明灯组员把接力棒交到周云徽手里,“该你了。” 周云徽翻个白眼:“不是都让你说完了吗。” “那不行,”孔明灯组员还很严谨,“我俩不能拿一件事情互相证,你要说一点新事儿。” 周云徽:“……” 十四双眼睛汇聚到周队长这里。 &nb-->> sp;周云徽想了又想,黯然抬眼:“地下城跟我一起闯关的兄弟,全死了,一个没剩。” 竹子、南歌、关岚、探花、莱昂、何律,共同沉默。 这件事,他们都是见证者。 倒计时00:06:00 南歌:“地下城的时候,我能顺利进入闯关口,是因为队长和范总送了我一个<[特]我是vip>。” 竹子:“姐,你把我想说的抢了……” 南歌:“那你就换个别的。” 竹子:“呃,还有什么是只有我俩知道外人不知道的……哦对,你的体重……” 南歌:“你说一个试试。” 竹子:“我老板每月给我开的工资是五位数,奖金另算。” 南歌:“我证明。” 众闯关者:“……” 范总,还缺员工吗? 倒计时00:05:00 关岚:“我这个草莓甜甜圈地下城分部组长,是抓阄抓到的。” 探花:“我证明。” 莱昂:“嗯。” 众闯关者:“……” 要不要这么随便! 探花:“我还从来没对外说过,我的二级文具树是[一目十行]。” 关岚:“正确。” 莱昂静默几秒,抬眼看向南歌:“我的外号是你起的。” 突然被cue,南歌猝不及防,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哦,对,我证明。” 关岚、探花:“……” 说好的找自家队友证明呢! 倒计时00:04:00 佛纹:“我每次进关卡之前,都要焚香沐浴。” 骷髅新娘、江户川:“……” 佛纹:“你俩不要在这个时候沉默啊!” 骷髅新娘、江户川:“我俩又没看见你洗澡。” 佛纹:“那焚香总看见了吧!” 骷髅新娘、江户川:“勉强算你通过。” 江户川:“我最开始的纹身就一个柯南,后来才把其他角色的头像一个个补上。” 骷髅新娘:“我证明,因为他是在看了我的纹身时候补的,觉得自己的太没气势。” 江户川:“你可算了,我是看下山虎的纹身才羡慕的,你那个新娘,气势在哪儿?” 骷髅新娘:“好吧我承认,我进地下城的时候没纹身,加入了步步高升,说必须纹,一到水世界就回现实补纹身去了,本来是要纹个[白骨战士],也不知道纹身师傅哪根筋没搭对,纹出来就是新娘。” 众闯关者:“……”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倒计时00:03:00 清一色:“我们组原来不叫莲花,叫血战到底。” 大四喜:“我证明,后来组长说没有格调,就改了。” 倒计时00:02:00 何律转头看一眼仅剩的铁血营兄弟,有些为难道:“我是到了水世界,才和这个兄弟认识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事,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 “不一定非要我证明,”铁血营的兄弟很义气,“你说一件他们能证明的事也行。” 何律略微思索了一下,抬头:“十社的崔组长是晕着过的1/10关卡。” 竹子、南歌、关岚、探花、莱昂、周云徽:“……我们证明。” 还剩不到两分钟。 所有人都洗清了嫌疑。 或者说,貌似洗清了嫌疑。 压抑封闭的船长房间,寂静重临。 “或许……”有人打破静默,“或许所谓‘有鬼’只是个圈套,就为了让我们互相猜忌。” “也可能鬼不只会伪装,还可以窃取被伪装者的记忆。” “你怎么总把事情往最坏方面想?” “剩一分半钟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就怕挺不过去。” “操,我现在都不能看倒计时,看着心跳就突突的。” “你别再制造恐怖气氛了行不行……” 众人七嘴八舌,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话痨,而是根本停不下来,一停,神经就要崩断。 时间一秒秒的流逝,越接近最后,越让人心慌。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恐惧,似乎一切太顺利了,那么总会有可怕的事情在最后关头发生。 倒计时00:00:40 时间进入了最后四十秒。 聒噪的闯关者们渐渐静下来,狭窄而憋闷的房间里,只剩呼吸和心跳。 但与这种静谧相反,众人脖颈间的恐惧颈环数值,却一点点往上攀升。 80…… 85…… 90…… 倒计时00:00:30 几乎每个人的恐惧值,都升到了90以上,但又都被大家竭力克制在92-96的区间里。 还剩最后半分钟。 关岚忽然感觉到右侧脸颊痒了一下。 是额角渗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了。 关岚很自然抬手去擦,却在擦掉汗珠的一瞬间,猛然震住。 他迅速瞪大眼睛去看每一个人,很快,目光定在那个先前一直多话、频频质疑的孔明灯组员身上。 多话,质疑,都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害怕,更紧张。 而现在,他早已在倒计时的煎熬里满头大汗,汗水滑到下颚,聚成更大的汗珠,眼看就要落下。 “不要——”关岚情急,下意识地喊,同时身体极快地冲过去,想赶在汗水滴落之前拿胳膊给他蹭掉。 可还是晚了一步。 聚在下颚的汗珠,终于承受不住重力,直直落到地面。 啪嗒。 水珠竟一点没摔散,就那样圆润饱满地躺在地上,像荷叶上的露珠。 一滴。 足以致命。 关岚扑到孔明灯组员身上的同一瞬间,鬼影从地面的汗珠里咻地窜出来。 众人在上一刻还没搞懂关岚喊什么,又扑什么。 可鬼影一出来,就全明白了。 “鬼在你们中间”是骗人的。 关卡要的,就是他们互相猜忌,互相害怕,最后,流下这一滴冷汗。 窜出来的鬼影没急着攻击任何人,而是凌空展开灰暗的身体,急剧变大,顷刻就从一人大小的鬼影,铺满了整个天花板,乍看,就像给天花板蒙了一层灰布。 下一秒,鬼影像幔帐一样,猛地罩下来。 众人呼吸一滞。 碰到鬼影就是死,可鬼影已经和屋子一样大,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唰——” [铁板一块]和[铁板一圈]同时出现,郑落竹用尽全力操控两个文具,将众人头顶和四周都挡得严严实实。 但这根本不能改变绝望的气氛。 有人喊:“别白费劲了,你的铁板根本挡不住!” 郑落竹喊得更大声:“挡不住也要挡!” 这一声提醒了还趴在孔明灯组员身上的关岚,他猛地回头朝佛纹喊:“用[禅心]——” 佛纹错愕:“用[禅心]就真的泰然赴死了!” 关岚:“你不用禅心,现在就都死了!” 佛欧光速扫视。 无一例外,能看见的颈环数值不是98就是99,全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倒计时最后十秒! 佛纹深吸口气,用全部精神力启动[禅心ii]。 无形佛光普照整个房间。 十五人恐惧值顷刻落回50-60。 鬼影也下来了。 众人放弃抵抗,淡定了。 反正所有招都用尽了,他们就算斗志昂扬,也没有能克制鬼影的文具。 事到如今,没遗憾了。 落下的鬼影将十五人完全笼罩。 倒计时归零。 “叮——” <小抄纸>:恭喜通过[终极恐惧]!记住,永远别让恐惧控制你。 十五人眼前一暗。 待到视野重新清晰,船长房间已经不见了,他们置身于一条长长的透明海底走廊,走廊尽头,正对着一艘威武潜艇的入舱口。 “叮——” <小抄纸>:请进入潜艇,前往3/10。 十五个伙伴,谁都没动。 他们的思绪还停留在“马上就要被鬼影弄死了”的阶段,突然跳跃到通关、潜艇,根本转换不过来。 过了好半晌,才有人弱弱出声,带着点惶恐,带着点不可思议:“我们……通关了?” 探花放下手臂,抬起头:“应该是。” 骷髅新娘还不放心地四下张望:“鬼影呢?就这么没了?” 佛纹拍拍自家队友肩膀:“是不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突然倒无所谓,关键是太奇怪了啊,”骷髅新娘说,“我们放弃抵抗站在那里等死,反而通关了?” “让我们通关的不是等死,是恐惧值。”江户川也回过味来了。 探花点头,解释道:“最后一个鬼影天罗地网似的,如果真要杀人,我们一个都跑不掉。但放出一个闯关者必死无疑的考验,那这场考验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骷髅新娘才有点开窍,想说什么,但一时又总结不出来。 周云徽帮他:“前面那些鬼影是真的,但一次只杀一个人,是为了让我们建立‘遇见鬼影必死’的心理暗示,这样最后一个铺天盖地的鬼影出来,我们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 “但如果最后的鬼影吓不死我们,”何律接茬,“那我们就通关了,因为这一关考验的不是真的捉鬼,而是‘别让恐惧控制你’。” 骷髅新娘抬头看过这一张张睿智的脸:“你们都想明白了?” 探花抬手臂指指通关那条<小抄纸>:“这不都给你写明了吗,别让恐惧控制你。” “但是想明白没用,”佛纹看向关岚,“真正该感谢的人在那儿呢。” 如果不是关岚急中生智,让他用[禅心],估计黑影一覆盖,他们恐惧值全破百。 不料关岚摇头,朝郑落竹方向耸耸肩:“要谢,谢他。” 郑落竹茫然地指自己鼻尖:“我?” 关岚耸耸肩,一脸天真无邪:“最后黑影一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没戏了,就你还傻不拉几地用[铁板]防,明知道没有效果还要防。我就突然想,这关要考核的,会不会就是你这种傻劲儿?” 郑落竹:“……你们甜甜圈都这么夸人吗?” 第114章 起航 [神殿考核]:15人通关 [终极恐惧]:15人通关 本次2/10通关总计:30人 得摩斯看着投屏中央的数字,头疼。 看着投屏右上角不断闪烁的“渡船”图标,更头疼。 渡船,3/10守关者卡戎的标志。 图标闪烁,意味着该标识代表的守关者要与你通话。 如果这是个私人联络请求,得摩斯第一时间就可以拒绝,偏偏这还是必要的工作交接流程。 似有若无叹口气。 得摩斯选择同意联络,投屏里出现一张成熟英俊的脸。 银白的头发,间或夹着些许黑丝,眉宇间有岁月洗礼过的味道,可一双眼睛又如年轻人一样生机勃勃,热烈有力。 没人知道卡戎多大岁数,作为同事的得摩斯也不清楚,有人三十,有人说四十,有人说他才二十多,只是长得着急,还有人说他早六七十了,但驻颜有术,才看起来只是中年大叔。 得摩斯不关心这些,他只希望:“卡戎,你每次联络我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头发梳一梳。” 满屏不羁放飞的凌乱银发,晃得他眼晕。 “哦,抱歉。”卡戎倒是很虚心接受建议,伸手就从旁边捞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帽子,压在脑袋上,“现在利落了吧?” 满头银发霎时服帖。 但这顶绿色的西部牛仔风情帽,突破了得摩斯的审美。 完全不想再和这位同事寒暄,得摩斯直接进入工作流程:“2/10,通关者30人,全部进入潜艇,你可以过去了。” 卡戎还在调整自己的牛仔帽,闻言惊讶:“30人?怎么这么多?今天你生日?” “对,生日大放送。”得摩斯一脸生无可恋。 生日什么的当然是调侃,但卡戎没料到,一贯牙尖齿利的得摩斯,竟然就这么接下了,忽然起了警惕心:“喂,你没有……故意放水吧?” 得摩斯没跟上对方跳脱的思路:“啊?” “别和我装傻,”卡戎正色起来,也不弄帽子了,凑近投屏沉声道,“守关者绝对禁止和闯关者建立任何形式的感情,如果你因此在守关过程中放水了,更是渎职。” “不不,你给我等一下,”得摩斯越听越不对,“谁会和虫子建立感情!” 卡戎稍稍后撤,回到与投屏的正常距离,双手抱臂,仍挑着怀疑的眉毛:“平时在你手里通关的都是个位数,这回直接后面加个零,你让我怎么想?” “我也没料到,但事实就是——巧了。”得摩斯疲惫地吐口气,“今天到我这边的都是奇葩,有好几个心里的恐惧跟闹着玩儿似的,还有俩那叫一个虐心……算了,你不在现场,说了你也不懂……” “总之,在我手里通关的只有15个,”得摩斯把责任划分得清清楚楚,“另外15个都是[终极恐惧]通关的,你如果质疑,先质疑鸮系统。” “[终极恐惧]通关15个?”这可比得摩斯放水更让卡戎意外。 3/10的守关人任务,和1/10、2/10不一样。 通关者进入潜艇,3/10的守关人就要接手,并引领他们抵达3/10,所以卡戎清楚每一次2/10的通关者数量。 如果说每次在得摩斯手里通关的是个位数,那从[终极恐惧]通关的就几乎是零,很偶尔才会有一两个幸运儿或者天赋异禀者,从[终极恐惧]突围。 得摩斯懒得解释,直接把闯关过程的影像片段传给卡戎看。 [曼德拉的尖叫],唤醒客舱。 [走近科学],解决宴会厅。 [星星之火],烘烤船长房。 [禅心],平静等死亡。 “几乎每一个关键点,都有人挺身而出,还恰恰找得到最合适应战的文具,”得摩斯摊手,“就是这么团结,就是这么运气,鸮也没辙。” 运气,卡戎不予置评。 但是—— “团结?”男人笑了,眼角淡淡的纹路,像在嘲讽这话的幼稚,“那是他们还没到3/10。” “啧啧啧,”得摩斯感慨地叹息,“每次我觉得自己够坏了,一想到你,就发现我还有努力的空间。” 卡戎连忙撇清:“这可和我没关系,3/10是彻底的系统推进,我只是个负责监控的。” “行了,”得摩斯看看时间,“潜艇要走了,再不上去,你就等着游到3/10吧。” 卡戎摘下帽子,放到胸前,给得摩斯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交接完毕,下次见。” 得摩斯:“……” 再见一百次,他也适应不了这位古怪的同事。 …… 潜艇。 [终极恐惧]通关的15人,沿着海底通道走进潜艇,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 一进入,就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大厅,四五十米长,二十多米宽,开阔到让人忘了这是一艘潜艇,还以为自己正搭乘某艘豪华游轮。 大厅里有舒适的座椅,有摆满美食的餐桌,有可以小憩的吊床,有可以观景的圆窗。 还有十五个通过神殿考核的闯关者。 见新一拨伙伴进来。 十五人同时抬头。 正吸溜果汁的下山虎第一个冲过来,扑向自家步步高升三个伙伴,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佛纹——” 江户川位置正好,稳稳把人接住。 然后骷髅新娘在旁边拍拍下山虎单薄的肩膀:“为什么就喊佛纹一个人的名字,来,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边步步高升汇合。 那边甜甜圈、铁血营、孔明灯,也各自汇合。 整个休息大厅一下子热络嘈杂起来。 郑落竹和南歌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家领导,直到唐凛和范佩阳穿过人群走来。 “竹子,南歌——”喊他们的是唐凛。 见到两个队友的一瞬间,唐凛的心才放下。 郑落竹和南歌的心情也一样,刚才没找到两个领导,还以为神殿考核出什么事了,紧张得他们连呼吸都不顺了。 “队长,老板,你俩就不能挑个醒目的地方坐?”无辜被吓的郑落竹,没忍住吐槽。 唐凛倒想坐个醒目的地儿。 可范总一进潜艇就挑了个犄角旮旯思考人生,他只得默默陪着。 但这话没法给两个队友解释,所以唐凛直接避过,只拍拍竹子肩膀,又朝南歌笑笑:“平安就好。” “队长,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边多丧心病狂……”郑落竹一肚子的通关感言,总算找到人倾诉了,拉着唐凛就开始讲。 南歌站在旁边,不着痕迹打量范佩阳。 虽然范总一贯冷漠寡言,但此刻尤为冷漠,尤为寡言,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她记得在环形城的时候,范总的情绪还很正常。 难道在神殿里发生了什么? 有人和伙伴汇合。 有人无伙伴可汇合。 比如清一色和大四喜,莲花这次闯关一共就他们俩,都在[终极恐惧]了。 再比如十社。 神殿考核的最终通关者,只有崔战和一个组员,而[终极恐惧]的十社兄弟,全军覆没。 该组员无兄弟可迎,便继续吊床旁边,时不时推两下吊床,给躺在里面的自家组长,守护梦境。 没成想汇合声一嘈杂,崔战醒了。 十社组员大喜过望:“组长!” 崔战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得摩斯厮杀那里,谁料一睁眼,变了新天地。 “什么情况?”他问组员。 “组长,我们通关了!”组员先报喜,然后才有些难受道,“但就只有我们俩,其他人都……” 崔战深呼吸,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闯关到现在,见过太多太多死亡了,死亡几乎成了吃饭喝水一样的常态词。 缓了缓神,他开始环顾四周。 餐桌那边是甜甜圈和步步高升,前者六人齐全,都是地下城组的;后者四人,下山虎他当然知道,佛纹更是环形城就交过手,剩下一个纹着骷髅,一个纹着一堆卡通头像,看起来都实力不俗。 靠在观景圆窗前的是铁血营、孔明灯、还乡团。 铁血营何律带着三个组员,正互相拥抱。 孔明灯周云徽和三个组员,就有点微妙,看起来是想学隔壁表达汇合的喜悦,但肢体语言的生疏和别扭,泄露了他们的尴尬。 还乡团是最安稳的。 还是祁桦、丛越、和一个组员的阵容,全是神庙考核这边的,看来[终极恐惧],还乡团也没有兄弟通关。 不过丛越的站位有些奇怪。 他离祁桦和另外一个组员差不多有五六米,就像是飘忽在圆窗和餐桌之间,而且眼神和那边两人也没有交流。 崔战明明记得,在神殿里时,丛越和还乡团的组员们,还是很以祁桦为核心的。 难道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正思考着,隔壁吊床忽然浪荡地摇起来,吓了崔战一跳。 转头一看,白路斜就在他旁边的吊床里,双手枕在头后,用身体带着吊床自由摇摆。 崔战:“……” 这是最让他迷惑的一个人,在神殿里就迷,现在更惑。 察觉到身旁视线,白路斜一个巧劲,轻松停住吊床,翻身侧躺:“醒了?” 清一色和大四喜也看中了吊床,从餐桌拿了两盘子食物走过来,准备吃完就睡。 见他们说话,清一色自来熟地加入聊天:“神殿这边怎么考核的,给我们讲讲?” “你们谁啊,”崔战不客气地瞟一眼,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一早就晕过去了。” 清一色和大四喜又看白路斜。 后者打个哈欠:“考核无聊死了,懒得讲。” 清一色对这两位的态度都不怎么爽,但毕竟求人,只得扯出礼貌微笑,去看唯一的十社组员。 十社组员皱眉:“考核有什么可讲的……” 清一色以为没戏了。 十社组员突然一把接过他俩的盘子放到旁边,然后又拉过来两把椅子:“坐,我给你讲讲vip的爱恨情仇!” “……”清一色和大四喜,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灼热的八卦之光。 嘈杂持续了十几二十分钟。 该喜悦的喜悦了,该互诉的两边考核坎坷也互诉了,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大厅也慢慢安静下来。 和自家领导回到偏僻角落的郑落竹,终于讲完了九死一生的[终极恐惧],正想问神殿考核的情况,忽然意识到周围变得比较安静了,到了嘴边的话便顿了一下,想稍稍压低音量,再交谈。 这一顿,他终于注意到自家老板的反常。 从头到尾,他白话了快二十分钟,全是唐凛在听,在应,自家老板一句话没搭。 郑落竹咽回了后面的话,偷偷去看范佩阳。 范佩阳根本没看他。 男人侧身站着,目光沉沉地看着圆窗外的深海。 郑落竹:“……” 老板情绪不对头啊。 南歌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谢天谢地,蠢竹子总算发现了。 “队长,你们休息,我和竹子去那边吃点东西。”南歌说完,也不给竹子反对机会,直接拉起人就去了餐桌区域。 唐凛望着两个伙伴在远处的餐桌旁坐下,才收回目光,转而去看范佩阳。 男人背对着他。 唐凛只能看到他映在圆窗上的侧影。 餐桌区域。 “我还没见过老板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郑落竹抓耳挠腮,但没耽误他吃面包啃鸡腿喝果汁。 “最好别问,”南歌摇头,“如果他们想说,早就说了。” “他们不说没事儿,”前方忽然传来声音,“有我们呢。” 郑落竹和南歌诧异抬头。 长条桌案对面,十个男人排排坐,从左往右依次是全麦、和尚、关岚、莱昂、探花、五五分、下山虎、骷髅新娘、江户川、佛纹。 郑落竹:“草莓甜甜圈?” 南歌补充:“还有步步高升。” 郑落竹:“你们知道我要问什么吗,就搭茬?” 关岚双手托腮,乖巧得像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你不是问你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吗,我们知道。” “不是,”郑落竹指指神殿通关的几个,“他们知道我还能信几分,你和我们一起走[终极恐惧]路线的,你知道个鬼!” “我之前是不知道,但现在已经被科普完了。”关岚露出灿烂笑容。 郑落竹、南歌一起去看探花、莱昂、佛纹、骷髅新娘、江户川。 共同走过终极恐惧的五个伙伴,四个异口同声:“嗯,我们都被科普完了。” 莱昂没跟上节奏,只好在大家都说完之后,沉默点一下头。 郑落竹、南歌:“……” 他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五分钟后。 甜甜圈和步步高升,以接力形式,共同给两个vip完成了科普工作。 郑落竹和南歌起初还能追问上一两句。 到后面就不行了,只剩两脸懵逼地跟着剧情上天入地。 范佩阳的恐惧是书架?书架都是唐凛? 唐凛的恐惧是黑毛球?毛球之外还有白团团记忆? 得摩斯不仅帮唐凛揭开了一些记忆,还破译了<[幻]完好如初>的失忆原因? 两个人的恋爱对于唐凛来讲,是伤? 揭开记忆的结果不是复合,是分手? ……还能再虐一点吗! “我们去那边了,”关岚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果汁,起身过来拍拍两个震惊中的vip肩膀,“这里留给你们两个静静。” 八卦科普团功成身退。 竹子和南歌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信息量太大了。 最后,还是南歌快一步回过神。 她先看了看远处的偏僻角落,那里只剩唐凛一个人,范佩阳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现在正在另外一个角落思考人生。 看完自家领导,她又环顾全场。 所有人,是的,所有人,不管餐桌吃东西的,吊床小憩的,椅子围圈聚一堆交谈休息的,大家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往唐凛和范佩阳那边飘。 南歌:“……” 得,她和竹子八成是最后一拨被科普的。 “南歌。”慢一步回过神的郑落竹,低低出声。 南歌收回目光,看向他,心情也有些复杂:“难受了?” “他们把这个当八卦,当热闹,但我不行,”对着南歌,郑落竹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有点心疼我老板,这个和谁给我发工资没关系,我就是……” “明白,”南歌安慰道,“但是两个人的事,我们想帮也帮不上。” 郑落竹抬头看她,带着点茫然,带着点抱不平:“我不懂为什么非要分手。就算范总在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心里都是唐总这没说的吧,为了唐总他能豁出命去,这还不够吗?而且现在这些都过去了,反正从我跟着范总,我见到的都是他对唐总的好,唐总为什么非要拿分手来惩罚一个人以前犯过的错?” 南歌想了想,摇头,说:“竹子,我觉得这不是惩罚,至少我认识的唐凛,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报复。” 郑落竹:“那为什么……” “由始至终,你都忘了一件事,”南歌客观分析道,“唐凛失忆了,就算范总以前做得再过分,他没有‘亲身经历’的记忆,就谈不上产生怨恨,更别说报复。”缓口气,南歌声音柔软下来,“我想,分手这件事,唐凛可能已经考虑很久了,只是恰好有这个契机,让他做了决定。” “他不怕范总伤心吗?”郑落竹一个旁观者,都替范佩阳难过。 南歌说:“我想,他更怕越拖越给范总希望,最后伤人更深。” 郑落竹静默良久。 南歌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 郑落竹瘫倒在餐桌上,沮丧道:“我还是心疼我老板……” 南歌想开口宽慰,下一秒却看见范佩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忽然转身,迈步又往唐凛那边去。 “竹子,竹子!”南歌顾不上其他,啪啪拍自家队友。 郑落竹差点被她拍吐血,连忙起身,然后就看见了连走路都带风的自家老板。 不止南歌和竹子。 整个休息厅的闯关者,都因为范总这一动,而刷刷刷地看过去。 空气突然安静。 众人目光就像一束聚光灯,追着范总走。 终于,范佩阳来到唐凛面前,高大的身影,直接将坐着的唐凛全部笼罩。 唐凛仰起头,看不清范佩阳逆着光的脸。 但他听清了范佩阳说的话。 所有人都听清了—— “我不同意分手。” 唐凛没言语,静静看他。 范佩阳居高临下,但并没有盛气凌人,相反,他的声音镇定平静,更像准备充分之后的谈判:“你想和我分手的时候,是有全部记忆的,分手的决定也是基于这些记忆资料做出的,但现在你没有资料了,那我有理由认为你的决定缺乏依据。如果真想分,就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来说。” 唐凛终于出声:“如果我现在就要分呢?” 范佩阳说:“你可以坚持你的,我也可以坚持我的。” 唐凛起身,真正和范佩阳目光交汇。 漫长而寂静的十几秒。 唐凛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众闯关者:“……” 这么就知道了? 是同意你坚持你的,我坚持我的,还是同意找回记忆再分手,你给个明白话啊! 围观群众心潮起伏,但当事人显然对这个谈判结果还算满意。 得到唐凛的表态之后,范总立刻高效率地切换到下一阶段——去餐桌区域吃东西。 思考人生,也是耗费体力的。 众闯关者:“……” 这是什么强大的心理! 眼见着老板过来,餐桌旁的郑落竹立刻起身迎接。 以前是谄媚。 现在还多了许多分真情实感的心疼。 南歌简单和范佩阳打了招呼,然后就把二队长留给竹子,自己起身去找唐凛。 一人负责关怀一个领导,南歌和竹子分工明确。 唐凛看着范佩阳去餐桌区。 又看着南歌从餐桌区走来。 待南歌走到面前,他才莞尔道:“听完八卦了?” 南歌原本还有点犯难,要和唐凛说什么,怎么关怀,怎么宽慰,在心里过了好几稿。这会儿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 “你好像……没那么纠结。”南歌这话委婉了,何止不纠结,她甚至觉得唐凛还有点开心。但在刚进潜艇汇合的时候,她敢发誓,唐凛的情绪绝对和范佩阳一样,都是低落的。 如果是范佩阳或者竹子来聊,唐凛不会说实话。 和竹子说,估计要掰扯才能让他懂,并且告诉他,等于告诉范佩阳。 而和范佩阳说,估计那人能上天。 但恰巧是南歌。 “我发现,事情在往好的方面走。”唐凛的声音里,有久违的轻松。 南歌有点懵了:“你是说,范总不同意和你分手?” “他说什么不重要,”唐凛轻声道,“重要的是,他没委屈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南歌哭笑不得:“委屈这个词好像和范总无缘吧?” “还真不是。”唐凛看着圆窗外的幽蓝世界,“以前的范佩阳,不会屈居任何人之下,如果vip要有队长,他不会退让,哪怕是我;以前的范佩阳,也不会让我模棱两可拖这么久,他会在我失忆的第一天,就单方面把所有我们之间的过去砸过来,不管我想不想听……” “但这些都没发生,”唐凛看回南歌,“应该说在更早之前,他就开始让着我了,哪怕是他心里不愿意的。” 南歌好像明白一些了:“因为你的生病?” “嗯。”唐凛笑一下,淡淡的无奈,“我不记得我们交往的事情,但在得摩斯讲的那些回忆里,我有话不说,难受就自己忍着,特委屈;可是在我有的记忆里,在我生病之后,在我进了关卡,我从来没委屈过什么,一直以来让步的都是范佩阳。” 南歌听到这里,终于全懂了。 一段健康的关系,不应该以任何一方的退让和委屈为代价,不管委屈的是唐凛,还是范佩阳…… “两个人的相处,要两个人都舒服,才能长久,”唐凛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满眼任重道远,“我还在摸索中。” “队长,我懂你的意思了,”南歌认真看向自家领导,“我就是还有一个问题不太明白,你又不打算跟范总谈恋爱了,还要什么舒服,要什么长久?” 唐凛:“……” 餐桌区域。 郑落竹心急如焚地围着范总绕圈:“老板啊,你提的那是什么条件啊,就是做的那些事儿……” 正在就餐的范总,一个眼神瞥过来。 郑落竹:“就你……们之间那些荡气回肠的过去,真等唐总恢复记忆,他肯定更要和你分啊。” 范佩阳:“恢复记忆的时间无法预料,可能马上,也可能遥遥无期,那么在恢复记忆之前,大概率我会有充足的时间来重新修正我们的关系。” 郑落竹:“……” 到底谁给你的自信啊。 “行,就算大概率可以修复,那万一呢,万一没等到你修复,唐总就恢复记忆了呢,怎么办?”郑落竹真是为老板操碎了心,“你话都说出去了,说人家恢复记忆就可以分。” 范佩阳一点不慌:“如果真发生了你说的情况,我还有其他对策。” 郑落竹:“……” 老板你到底有多少对策啊,你是俄罗斯套娃吗! 范佩阳只简单吃了两口,就离开了餐桌区,不过没急着回唐凛、南歌那边,直是让郑落竹先回去,自己则找了个极低调的安静位置。 郑落竹没回,而是等范佩阳走后,默默又跟了过去。 如果说他以前是为钱跟着范佩阳,那现在就是真心被其人格魅力所折服。 永远处变不惊。 永远傲立风雪。 永远…… 咦? 自家老板为什么突然鼓捣起手机? 闯关的时候大家基本都把手机关机,并放在不会因为打斗而掉出来的拉链口袋。 通常是为了需要的时候用来照明、记录时间等。 不闯关的时候呢,有些人就会拿单机游戏打发一下时间,也算提醒自己别忘了现实世界。 但范总可从来不会用手机打发时间,只要他开机,那就是有正事。 可是眼下在潜艇上,能有什么正事? 郑落竹左看右看,自家老板挑这个地方还真是很隐蔽,基本没人看到。 再看老板,也专注按着手机,完全没注意他跟了过来。 郑落竹透明人做到底。 蹑手蹑脚绕到老板身后,悄悄探头窥屏,下一秒,瞪大眼睛。 范佩阳在输入备忘录。 待办事项: 1.下次回现实,去公司公布关系。 2.1月23日(生日),要庆祝。 3.别墅内衣服、日用品列清单,定期清点。 4.…… 郑落竹:“……” 有些人表面上宁折不弯,背地里悄悄写恋爱小纸条。 “恭喜各位——”休息厅入口突然响起陌生男声。 三十个闯关者一惊,齐刷刷望过去。 只见一个带着奇怪绿色牛仔帽的老男人,闲庭信步地走入潜艇。 艇门在他身后关闭。 整艘潜艇随即传来轻微而持续的震动,显然是要。 第115章 3/10规则 登入潜艇的不速之客,身材精壮,看面容三十五到四十岁左右,笑起来有种成熟的魅力。 不过稳重二字同他无缘,一顶绿帽子已经凸显了他的独特品味,牛仔的狂野风情,更是在他随性走过来的那几步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恭喜各位通关2/10。”来到大厅中央,他摘下帽子扣在胸口,给四周的闯关者行了个特别客气的绅士礼,“我是3/10守关者,卡戎。” 一头银发,在灯光下白得耀眼。 罕见的谦逊有礼,更是让众闯关者不知如何适应,毕竟1/10、2/10的守关者都恨不得把“傲慢”两个字写在脸上。 不过更让大家猜不透的是,为什么下一关的守关者,这么早就出现了? 守关者不是都要在闯关口开启那天,才会去关卡里“当值”吗?而他们现在甚至还没抵达3/10。 一片捉摸不透的安静里,草莓甜甜圈们关心的问题就比较特别。 他们凑近自家头脑担当,窃窃私语地开启神话知识小课堂—— 和尚:“卡戎?有什么讲究吗?” 探花:“和得摩斯一样,都是出自希腊神话。卡戎是冥王哈迪斯的船夫,负责将死者渡过冥河。” 关岚:“听起来好不吉利,我们这艘潜艇会不会也成为死人潜艇?” 探花:“组长,咱们才刚从幽灵船死里逃生,你是玩儿上瘾了吗?” 全麦:“探花,我不太会夸人,但自从1/10那关你被vip的唐凛碾压之后,我发现你奋发图强,有脱胎换骨之貌啊。” 探花:“……” 进了水世界,他第一时间回现实,把所有国家的神话专著都搬回了水世界酒店,天天躲房里自己偷偷背,这种事情他会说? 甜甜圈们开小会的时候,范佩阳和郑落竹,借着人群掩护,不着痕迹回到了唐凛和南歌身边。 刚一汇合,还没来得及交谈,前方的卡戎已重新带回牛仔帽,并在半空中亮起一个巨大的投屏,屏幕从上到下,依次列着全场三十人的头像照片。 “我知道各位对于我的出现,和接下来的3/10,都有很多疑问,放心,我会一一说明的。”卡戎笑得极有亲和力,就像邻家风趣幽默的大叔,“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把2/10的收尾工作做一下……” 卡戎微微正色,朗声道:“2/10,通关者30人,基础经验值奖励500/人,附加经验值奖励总计3000/神庙,1500/终极恐惧,神庙通关者附加经验值奖励由守关人分配,终极恐惧通关者附加经验值奖励,由鸮评定分配。” 话音落下。 列满闯关者头像照片的巨大投屏上,瞬间拉出经验值成绩单。 基础经验值,如卡戎所言,每个人都是500。 而额外的附加经验值,神殿15人,总计3000,按人均应该200/人,但得摩斯的分配如下—— 唐凛:370 范佩阳:30 众闯关者:“……” 守关人的情感偏向,一目了然。 和尚:260 五五分:280 全麦:260 和尚、全麦:“我们仨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就你高20?” 五五分:“颜值加成。” 和尚、全麦:“……” 崔战:250 十社组员:180 崔战:“操,什么破数儿。” 众闯关者:“你睡一觉就有二百五,知足吧!” 祁桦:240 丛越:190 还乡团组员:160 铁血营组员:200 铁血营组员:200 孔明灯组员:170 白路斜:40 下山虎:190 白路斜:“少给我写了个零?” 竹子:“行了,我老板比你还少10,说啥了!” 范佩阳:“……” 幽灵船通关15人,附加经验值1500,按人均应该100/人,但鸮系统分配如下—— 南歌:400 郑落竹:250 佛纹:200 关岚:100 周云徽:100 骷髅新娘:100 大四喜:100 探花:50 莱昂:50 何律:50 铁血营组员:50 江户川:50 孔明灯组员:0 孔明灯组员:0 清一色:0 不同于守关人会在客观评判上增加心情值,鸮系统的附加经验分配标准,一目了然。 南歌得分最高,因为如果没有她,这通关的15人里,恐怕90%连第一个环节“船舱客房”都通不过。 郑落竹次之,因为是他在楼梯出口被封死时,发现了通往宴会厅的楼梯暗门,也是他,用[走近科学]直接扭转了宴会厅战局。 佛纹排第三,因为是他最后的[禅心],直接奠定了全员通关的结果。 100经验值和50经验值的,都是不同程度为通关出了力,有的用文具树,有的用头脑,有的维持秩序,有的稳定军心等等。 0经验值的,基本都是全程没作为,搭了其他闯关者的顺风车,得以通关。 但0分获得者清一色有意见:“我的文具树是[寸步难行],地上生出的藤蔓缠不住鬼的脚,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想为闯关出一份力啊!” “明白,明白,”旁边的江户川拍他肩膀,“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态度消极,就是文具树不中用。” 清一色:“……” 为什么感觉更心酸了?? “叮——” 毫无预警的提示音,同时在三十人手臂上响起。 <小抄纸>:恭喜解锁[三级文具树]。 解锁第三个文具树,需要500经验值,正好就是2/10通关获得的基础经验值。 现在他们经验值够了,新文具树就自动解锁了! 提示一来,什么经验值,什么卡戎,全被大家忘脑后了。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查看自己的文具树界面。 不过查看归查看,大家都很安静,哪怕是同一组织的,也顶多是默默地互相看,没有过多交流。 毕竟文具树是要战斗用的,关系到性命安危,在这种公共场合,多一分保密,就多一分稳妥。 唐凛解锁的新文具树是[狼影追踪]。 另外三个伙伴过来看一眼,也就大概理解了,这个应该是放小狼出去追踪或者锁定对象的。 南歌解锁的新文具树是[余音绕梁]。 这个就不好讲了,只能看出和声音有关,但具体效果肯定要试了才知道。 竹子解锁的比较特别——[彩虹眼]。 队长、老板、队友,六道目光都聚焦到竹子那双明亮的心灵窗户上,企图在里面寻找彩虹。 郑落竹对这个文具一头雾水,但已经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羞耻。 范佩阳是最后一个亮出手臂分享的——[初级破坏狂] 唐凛、竹子、南歌:“……” 第一次使用水世界训练场时,进门测试潜力,范佩阳的关键字是“摧毁”。 他们现在,信了。 卡戎给了众闯关者充分的查看和消化新文具树的时间。 有些先完成的闯关者,放下手臂,抬起头,才发现潜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在海底前行了。 潜艇的速度很快,圆窗外的幽蓝色,明暗交替变化,不时还有黑影掠过。 卡戎一直等到最后一个闯关者放下手臂,才击了下掌,集中大家的注意力:“好的,相信各位已经清楚自己获得经验值和解锁的三级文具树了,那么2/10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3/10的关卡说明……” “等一下。” “3/10的……关卡?” “不是应该先进入3/10的生活区域,然后等到闯关口开启,才是关卡吗?” “你可别告诉我,这就开始3/10闯关了啊……” 与其说大家是疑问,不如说是难以接受。 这才完成2/10,突然就要和他们说3/10的关卡,别说没心理准备,就算有,身体也扛不住啊。 “我明白各位的心情,”卡戎向众人投以抱歉目光,“但是很遗憾,作为守关人的我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就意味着3/10的关卡,正式开启。” 众闯关者:“……” 想好事一件不来,想坏事次次精准。 “和之前两个关卡不同,3/10没有生活区,也没有闯关口,进入3/10,就代表闯关开始,离开3/10,就代表通关。”卡戎有条不紊道,“下面由我,为各位说明3/10的具体规则……” “3/10,关卡内容,孤岛求生。你们30人,会被鸮系统按关系亲密度分为5组,每组6人,所以同一个组织或者队伍的闯关者,很大概率会被分到一起……” “当潜艇抵达3/10的海面之后,5组闯关者,会被随机投放到海上的五个孤岛,这样的岛在3/10有无数个,所以岛与岛之间几乎没有联络的可能,当然如果你们想要横渡汪洋去探索,寻找邻居,也并不违反规则……” “孤岛上没有水,没有食物,但是在码头有一个邮箱,里面每天都会有一个小面包。我想应该不太够吃,所以你们恐怕需要寻找更多的生存方法……” “七天之后,会有船去岛上接你们,送往4/10,能活着登船,就等于通关。” 卡戎一口气说完,目光环视众闯关者,似乎在等着大家提问。 不过还没等众人开口,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地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忘了说,3/10因为没有生活区,一进来就是关卡,所以没有2/10水世界那样的购物区,你们的经验值恐怕要到4/10才能花了。” 探花提问:“那能像2/10那样,用经验值换返回1/10地下城的机会吗?” 卡戎摇头,温和道:“不仅你们不可以返回之前的关卡,上面关卡的闯关者,也不可以返回3/10。我知道在这里的各位,大部分都有组织成员在上面关卡,但是抱歉,3/10,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岛。” “你一直说孤岛孤岛,”崔战皱眉,“到底什么样?多大?多孤?” 卡戎微笑:“每个孤岛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清楚鸮会将你分到哪一个,所以还是抵达之后,自己去探索吧。” 崔战之后,没人再提问。 因为规则太简单,简单到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可问。 现在大家只在意两件事。一,就是崔战问过的,孤岛究竟什么样,这个恐怕只有登岛才知道了;二,就是六人一组,鸮究竟会将谁和谁分到一起。 卡戎摆明不准备回答这些。 闯关者们也没再自讨没趣。 接下来的一小时,守关人与闯关者相安无事。 圆窗外的蓝色渐渐明亮,直到天光泻入——潜艇浮出海面了。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窗外。 一望无际的海面,海与天连成一线。 潜艇终于停住。 靠墙闭目养神的卡戎,在同一时间睁眼:“各位准备一下,三分钟后,鸮会将你们送到相应的孤岛。”说完,他又瞥向餐桌区,带着笑意道,“守关人提醒,潜艇上的一切食物,禁止携带至孤岛,违者,直接视为闯关失败。” 餐桌区附近,早就打包好足够食物的众闯关者,闻言一颗心稀碎,只得无奈地把战利品丢掉,把口袋清空。 可怕的不是闯关失败。 而是被判定为失败后,会被鸮系统如何处理。 为了一点食物,还不值得拿性命去冒险。 但正在餐桌进行最后扫荡的越胖子,不甘心,举起原本要塞进口袋的鸡腿问:“那个,吃到肚子里,算携带吗?” 卡戎被问愣了,过了两秒,才说:“……不算。” 丛越瞬间心花怒放,在最后的三分钟内,化身冬眠前的北极熊,胡吃海塞,疯狂存储能量。 众闯关者看呆了。 这顿猛如虎的操作,他们来不了,只能化身柠檬精,一个个羡慕围观,顺带吸收点“饱气”,希望能在孤岛上多支撑点时间。 三分钟时间到。 三十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突然天旋地转。 这感觉没持续太久。 很快,唐凛就落在了地上。 他睁开眼,爬起来环顾四周,一座绿意盎然的岛。 “扑咚——” “扑咚——” 接二连三有人在他身旁落地。 范佩阳。 郑落竹。 南歌。 骷髅新娘。 江户川。 除了范总稳稳站定,其他人都是横着落地的。 同一时间,另外四座孤岛的闯关者,也都落定了—— 孤岛2:草莓甜甜圈六人,自己承包一座岛。 孤岛3:周云徽+三个组员,崔战+一个组员。 孤岛4:何律+三个组员,白路斜,丛越。 孤岛5:祁桦+一个组员,清一色,大四喜,佛纹,下山虎。 第116章 第一天(上) 3/10守关人监控室。 卡戎靠在一张舒服的皮质躺椅里,眼前是数十个投屏组成的一大面投屏墙。每一个投屏的画面都不同,甚至投屏的数量还可以再增加,只要他想,可以同时看到五座孤岛上任何地点的实时情况。 不过现在没那个必要。 五组闯关者刚刚登岛,还在茫然和初步的观察适应中,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分散,所以留五个投屏用来观察,其实就足够了。 但是卡戎喜欢捕捉那些细微的表情和心理,故而除了全景投屏外,还给每个岛上的每一个闯关者,保留了一块特写投屏。 点燃一支雪茄,再倒半杯洋酒,卡戎一手夹烟,一手举杯,舒舒服服靠进躺椅里,刚要正式开始“追剧”,投屏正中央弹出一张极速闪烁的、恐惧的脸。 脸已经够恐怖了,再闪烁,看起来就像随时能从投屏里冲出来。 卡戎一个激灵,杯里的酒差点都扬出去。 联络接通。 得摩斯俊美的脸占据全部所有数十个投屏:“嗨。” 卡戎深深吸一口雪茄,总算心平气和:“什么事?” 守关人之间的普通联络请求,只会在投屏右上角有小图标闪烁。 但如果是十万火急的事,发送联络请求的守关人就会选择“紧急联络”,这时候联络请求就会直接在投屏中央弹出,不管当时投屏正在进行什么操作,都要给“紧急联络”让路,结果自然就是眼前这样——任你投屏再多,也全是得摩斯的脸。 不过别人发“紧急联络”,就真的是有事。 而得摩斯发—— “没事啊,闲得无聊,问问你这边情况。” 果然。 “都送岛上去了,”卡戎吐出浓浓烟雾,又喝一口小酒,“这才第一天,好戏还没开场呢。” 得摩斯皱眉,满眼嫌弃:“你在潜艇上的时候,是不是又装和蔼可亲好大叔了?” 卡戎靠进座椅深处,惬意地眯起眼:“初次见面嘛,我要是太凶,吓着他们了,以后还怎么玩儿?” 得摩斯撇撇嘴。 真应该把提尔那个死宅拉出来,和后面这些守关人都交际交际,这样提尔就能明白,自己那点恶趣味,和后面这些家伙一比,简直是小清新。 “怎么分的组?”这才是得摩斯联络的真实目的。 卡戎挑起半边粗眉:“啧,你还挺关心他们。” “都说了是无聊。”得摩斯郑重强调。 就是因为无聊,他才想要知道那些家伙在新关卡的情况。 对,无聊,才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挂心,什么一闲下来就时不时想那帮奇葩在3/10怎么样了……他才没有! “发你了。”卡戎直接将分组情况传送给了得摩斯,然后不等对方回应,留一句“自己看吧”便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他迫不及待想看各个孤岛的情况了,哪有时间陪一个聒噪的同事闲聊。 投屏上,苍白英俊的脸消失,又变回孤岛的实况画面。 第一块投屏,就是1号孤岛。 这是一座被苔藓覆盖的绿色岛屿,地势有起伏,但起伏并不大,苔藓又不像树木那样遮挡视线,所以一望就能看到好远,视野开阔。 被分到这里的是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南歌、骷髅新娘、江户川。 这其中,只有范总,稳稳落地,姿态优雅。 趴在地上的骷髅新娘看呆了:“范总,你这落地动作满分,能不能传授两招?” 旁边先一步起身的郑落竹,伸手过来拉他:“死心吧,我老板这范儿靠的不是努力,是天赋。” 骷髅新娘站直了之后,左右环顾,才发现,自家队友就一个江户川,瞬间懵逼:“佛纹和下山虎呢?” 江户川也茫然,转头看一眼整整齐齐的vip:“他们四个……我们两个……正好六个。” 唐凛看着被迫和队友分开的两个花臂,起了同情,毕竟自家团团圆圆,别家一分为二,对比这么鲜明,换谁谁都心酸。 “其实这种情况是很难避免的,”唐凛用冷静分析来给二人宽慰,“每个岛上六个人,但除了甜甜圈,我们每个组织的人数都不够,系统必然要拆开一些队伍,重新搭配。” 骷髅新娘哀怨地问:“那为什么拆我们?” 唐凛语塞。 骷髅新娘更哀怨了,看向江户川:“怎么办,连鸮都看出我们和他们关系不亲密了。” 江户川拍拍他肩膀:“没事,感情是处出来的,来日方长。” 唐凛:“……” 范佩阳:“……” 南歌:“……” 郑落竹:“……” 合着你们四位是真的感情生疏吗! 像是看出了vip们的吐槽,江户川解释道:“地下城的时候组织里那么多人,我俩和他俩就是点个头的关系,进水世界也不是一起进的,也就是这次闯关,培养了一下感情……” “但是培养得很迅速。”骷髅新娘补充,“下山虎那家伙还是很可爱的。” 江户川紧跟着:“佛纹也很靠得住。” 骷髅新娘:“……” 江户川:“……” 完了,又勾起了对伙伴的思念。 唐凛莞尔,赶紧打破这悲伤的情绪:“七天而已,坚持过七天,就都能在4/10汇合了。” “就怕这七天不好坚持。”江户川眉宇间渐渐沉重,显然心态已渐渐进入闯关模式。 “没什么不好坚持的,”范佩阳出声,语气淡而笃定,“先测试新文具树,确定增加的能力,以便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接下来环岛一圈查看环境,最后定制七天生存方案。” 骷髅新娘、江户川:“……” 怎么回事,突然好有安全感。 监控室里,未免被其他孤岛情况干扰,卡戎只留了七块投屏,全对准的1号孤岛。一个投屏给全景,另外六个投屏,则聚焦在每一个闯关者的脸上。 “第一步关系建立的还不错嘛。”他给杯子里添了新的酒,自言自语地发表评论,虽然评论正面,可他的脸上意兴阑珊,倒完酒之后,直接把七块投屏转移到了2号孤岛。 画面一切换。 就是六个人在吃蛋糕。 卡戎一口酒喷了出去。 【2号孤岛】 这是一座森林茂密的热带雨林风情岛屿,阳光明媚,气候湿润,沙滩,海风,棕榈树,领个结婚证就可以过来度海岛蜜月。 六个甜甜圈没结婚证,所以就把蜜月改团建了。 明媚阳光下,六人围坐在洁白沙滩上,人手一款甜品。 -->> 探花:“组长,你这个马卡龙不正宗,正宗的必须要甜得齁死人。” 全麦:“你就喜欢那种少女心的玩意儿,中看不中吃。” 探花:“大哥,我刚在潜艇上吃完,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十分饱之后还能吃四个拿破仑溜缝?” 五五分:“组长,这个布朗宁我现在吃一半了,你把文具树效果取消试试。” 关岚:“如何?” 五五分:“没问题,饱腹感还在。” “看来食物是没问题了,”关岚举目眺望远处被森林覆盖的山丘,“剩下的就是找水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椰子树。” 和尚:“组长,你能不能兴奋一点儿?” 关岚:“为什么要兴奋?” 和尚:“你的文具树在这关就是‘挂皇’啊,其他岛的人要知道蛋糕真能顶饿,得羡慕嫉妒得吐血!” 关岚忧伤地叹口气:“可是这不是我的理想,我的蛋糕明明是下毒用的。” 和尚、探花、五五分、全麦:“……” 莱昂正在咽最后一口黑糖珍珠舒芙蕾,差点被珍珠噎着。 这边甜甜圈们被组长远大的理想震撼,那边卡戎的脸已经彻底黑下来。 这种bug一样的文具树就应该禁止好吗! “来,让我们转换一下心情……”守关人已经郁闷到,自己给自己串场了,抬眼一扫,投屏就切换到3号孤岛。 3号孤岛,已经吵起来了。 卡戎眼睛一亮,来精神了。 【3号孤岛】 这是一座略显荒凉的岛屿,远处是灰突突的山,近处是崎岖不平的礁石,没有沙滩,礁石之下,就是汹涌的海水。 孔明灯的周云徽,带着自家三位组员。 十社的崔战,带着自家一位组员。 两方人马立于两块相隔数米的礁石之上,谁都不愿意先向谁走近,只好隔空喊话。 喊到现在,音量一浪高过一浪,配合着惊涛拍岸的背景音,火花四溅。 崔战:“谁当队长不是看谁的人多,要看谁的能力强——” 周云徽:“你连杀手锏都没有,就一个加速文具树,算什么能力?” 崔战:“那你的酒精灯呢,能干嘛,做初中化学实验?” 周云徽:“我的三级文具树是[火焰喷射枪],要不要让你第一个体验?” 崔战:“行啊,看是你的喷射枪快,还是我的滑板鞋快——” 周云徽:“你的什么?” 崔战:“[我的滑板鞋ii],我的三级文具树。” 周云徽:“……噗。” 崔战:“操,你再乐一个,信不信我一秒过去抱着你投海——” 周云徽:“我还真不信了,要不咱俩就打赌,你能抱着我投海,队长我让你当!” “咻——” 崔战一言不合就滑板鞋过来了,走礁石犹如溜冰场。 “呼啦——” 周云徽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火球扔过去,开打。 这边礁石上的孔明灯三组员,和那边礁石上的十社一组员,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双双走到一起,肩并肩蹲下来观战。 一边观,一边心情复杂地交流—— 孔明灯组员1:“你们队长证明自己实力的方式,为什么是抱着我们队长投海?” 十社组员1:“可能我们队长觉得,那样更有气势。” 孔明灯组员2:“同归于尽更有气势?” 十社组员1:“别问了,我也是水世界才跟着他的,还没看透他的心。” 孔明灯组员1:“得,那我们都一样,我们三个也是水世界才跟着他的。” 孔明灯组员3:“环形城的时候,还投票罢免过他。” 孔明灯组员2:“这一段不用提。” 五分钟之后。 孔明灯组员1:“他俩好像越打越来劲了。” 孔明灯组员2:“我看不用等七天,再有半小时,他俩就能自己把自己消耗得弹尽粮绝。” 孔明灯组员3:“到底是谁提议先把未来七天的‘代理队长’选出来的?” 十社组员:“……” 孔明灯组员1、2、3:“给我面壁去!” 刚吼完罪魁祸首,打斗忽然戛然而止了。 四个组员齐齐发愣,看着两个组长气喘吁吁地回来。 虽然都喘,但一个沮丧不甘,一个春风满面,胜负已然明显。 “来吧,”崔战朝三个孔明灯组员微笑,“叫队长。” 三个孔明灯腾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周云徽:“你输了?!” 虽然打得难解难分,但周云徽那火焰喷射枪一出,横扫啊,崔战能纠缠到现在,完全倚靠自身速度,多数时间都在防守,怎么就突然赢了? “其实硬打到最后,我也能赢,”崔战耸耸肩,“他那个喷射枪极度消耗精神力,根本不能持久战,不过真要那么杠,今天晚上他就得饿得睡不着,”十社组长斜着瞥旁边一眼,“还是给你留点体力吧。” 周云徽没好气皱眉:“已经让你赢了,哪那么多废话。” “你早点放弃不就得了,你以为我愿意用这招?”崔战也一脸不高兴,似乎对于自己获胜的手段,有些耿耿于怀。 仨孔明灯和一个十社面面相觑,快好奇死了,异口同声地问崔战:“你到底怎么赢的?” 崔战抬头遥望苍茫大海:“我提醒他,闯1/10关卡时,是我用幻具治了他的伤。” 四组员:“……” 道德绑架可耻,但有用啊。 监控室里,投屏前的卡戎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吵架,内斗,甚至是冲突,都是他喜欢的剧情。 但这个3号孤岛的气氛……说不上哪里怪,反正就是怪怪的。 眼见着两个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闯关者,凑一起研究生存战略去了,卡戎果断将画面切换到4号孤岛。 这是一座植被极其茂盛的岛屿,比热带雨林风情的2号孤岛,植被的种类更繁多,更奇特,看起来就像一座占地广阔的植物园。 不过深处其中的六人——何律,铁血营组员123,白路斜,丛越——暂时还没有探岛的心思,六人很明显分成4-1-1三个阵营,正彼此隔着很远,谨慎而警惕。 这才是孤岛求生的常规操作嘛。 卡戎双手放在头后,重新躺进椅子,优哉游哉地欣赏。 第117章 第一天(中) 【4号孤岛】 何律和自家三个组员坐在一株高大的不知名植物之下,植物巨大的叶片像个遮阳伞,挡住了阳光,洒下阴凉。 但铁血营组员们的神经还很紧绷。 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白路斜——正在远处研究一簇大红色的奇异花朵。 两分钟之前,白路斜毫无预警,用一个铁血营组员来测试他刚刚解锁的三级文具树[催眠术],中招后的铁血营组员,在文具树操控之下,跳了一段草裙舞,逗得白路斜捧腹,气得铁血营剩下两个组员七窍生烟。 要不是何律拦着他们,要不是白路斜很快收手,一场火拼绝对少不了。 更可恨的是,白路斜压根没觉得自己做错,见他们盛怒,还轻佻地笑,说着“我又没杀他,顺手拎过来帮我测试一下而已”,转头就研究花花草草去了,压根不把他们放眼里。 “队长,我忍不下这口气。”被当成测试对象的铁血营组员3,看着白路斜背影的双眼,几乎要喷火了,相比同样生气的队友,他这个当事人,才更觉得被侮辱。 “我知道你很愤怒,”何律重重拍上他肩膀,借由手掌传递稳定的力量,“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在神殿里说过,可以三分钟之内,杀光当时所有的人,我认为这不是大话,所以就算我们现在和他动手,也只是被再次羞辱。” 铁血营组员3咬牙:“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铁血营组员1、2:“我们也咽不下!” “那就提升自己的实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律说,“但是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在这里度过七天,如果连这个都完不成,那就没有以后了。” 铁血营组员们看向自家队长。 何律不言语,只静静地回望。 他的目光里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坚毅,大气,沉静。 三人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和。 这就是他们这些先进入水世界的老组员,愿意跟着何律一起来闯关的原因。 这个人身上有种厚重又温和的气质,像大海,能包容一切,也能抚平一切。 “现在,我去找他谈,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动。”何律说。 铁血营组员重又警惕起来:“找谁谈?白路斜?和他能谈什么?” “联手,”何律说,“岛上只有我们六个人,越团结,越集中力量,存活概率越高。” 铁血营组员1:“队长!” 铁血营组员3:“队长,你认真的?我才被他那样……行,我大度,我不计较,但他都狂上天了,能愿意和你谈?” 何律坦然道:“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大家各自行动;如果谈不拢,甚至他还有敌意,那我们也就清楚,接下来该多防备一个人了。” 角落的茂盛草丛里,丛越揪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孤单寂寞冷。 他看着白路斜招惹铁血营。 看着铁血营怒气爆棚。 看着何律阻止差点爆发的混战。 看着白路斜研究大红花。 看着何律和自家组员开小会。 现在又看着何律走向白路斜…… 明明是六个人的荒岛,他却不配有姓名。 越胖子想把头埋进膝盖里,独自悲伤,但肚子肉太多,膝盖蜷不到位,腰也弯不下去,努力试了几次未果,只得放弃,于是更悲伤了。 在悲伤中,他努力思考自己会被分到这个孤岛的原因。 不详。 他想到了自己会和祁桦分开,毕竟早就离心了,但对于自己的归宿,还真没底。 要问他的意愿,他当然愿意和vip在一座岛上,不说别的,至少vip的人品,他信得过,不用担心夜里被谁捅一刀。 可事实是他被分到了这里。 无论是铁血营还是白路斜,他都不熟。 卡戎说分组是按照亲密度分的。 丛越也不知道是鸮系统出了问题,还是为了每个岛都凑够六人的不可抗力,亦或卡戎压根就没全说实话。 接下来的七天,他该怎么过? 远处,何律已经来到白路斜身后了。 他没刻意收敛脚步声,白路斜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可后者又慢悠悠地扯了几片大红花的花瓣,研究一下,没收获,扔掉,然后才转身,依旧蹲着,抬头看何律。 虽是仰望,可扯出邪气笑容的男人,气势上一点不输人:“何组长,替丨人丨报丨仇来了?” 何律摇头,开门见山:“接下来的七天,我希望大家能联手,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白路斜眼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难得友情提醒:“我刚拿你的人测试了新文具树。” 何律神情不变:“我知道,并且我到现在也认为,你这件事做得非常不妥当,但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要共同面对一个难题,那其他的恩怨就可以先往后放。” 白路斜乐了,起身,两人的身高几乎持平:“你倒识时务。” 摆明恶意的揶揄,可何律没恼,只沉默地看了白路斜一会儿,说:“你刚刚测试新文具树的时候,完全可以让我的队友做更危险的事情,但你没有,所以我认为你选择拿他测试,纯粹只是好玩、方便,就像你说的,顺手。” 白路斜笑容消失,眼神渐渐变得嫌恶:“相比不自量力和我动手的人,我更讨厌你这种奉承讨好的……” “奉承?”何律不解蹙眉,“你对我们没有杀意,至少目前没有,这是事实,也是我会来找你联手的基础,但你拿我的队友测试这件事,我的态度依然是,你做错了。” 白路斜歪头,对眼前的家伙,有点微妙的兴趣了:“觉得我做错了,可你还要找我联手,这么矛盾,你自己不难受吗?” “我为什么要难受?”何律和白路斜一样,对对面的人难以理解,但不同的是,白路斜揶揄,而他愿意努力,坦诚沟通,“如果你同意和我们联手,我希望你能对我的组员道歉。” 白路斜像听见了天方夜谭:“你逗我呢?” 何律不懂这有什么逗的:“我是认真的。” 白路斜嘲讽地问:“如果我拒绝呢?” 何律说:“那我会很遗憾。” 白路斜挑眉:“然后?” 何律:“不赞同,但尊重你的决定。” 白路斜:“……” 白路斜确定了,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和这个人说话,一点都不。 丛越远远盯着交谈中的两人,本来想着等何律谈崩,心情低落的时候,他再过去送温暖,这样被铁血营接纳的概率会高一点。 不是他没出息。 实在是这种生存游戏,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连铁血营,都不计前嫌去找白路斜,不就是因为白路斜能力强么。他孤家寡人,人家不稀罕他,他只能厚脸皮贴上去。 但他围观到最后,万没料到,跟白路斜谈完,何律没回铁血营那边,而是径直朝自己这里走过来了。 肯定是和白路斜谈崩了,才想起自己。 虽然只是备胎选项,但丛越还是激动得直接从草丛里站了起来,站得倍儿直溜。 何律被他突然的立正逗乐了,来到他面前站定,温和道:“白路斜已经同意联手了,你也一起加入吧。” 丛越错愕,比自己被邀请还错愕:“白路斜竟然会同意?你怎么说服他的?” 何律说:“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真诚沟通。” 丛越:“……” 这么简单?不可能,肯定有什么谈判杀手锏,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不过丛越也不计较这个,人家能来找自己,他已经很知足了:“我还以为你们看不上我。” 轮到何律错愕了:“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们和白路斜差点撕破脸,你还先去找他,我以为……”丛越说不下去了,胖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何律恍然大悟,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先去找白路斜,是因为他的不确定因素最大,我越早和他聊,越可能成功。” 丛越:“你的意思是,我的不确定性小?” 何律摇头:“没有不确定性,我对你有百分百的信心。”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得丛越有点晕:“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想好要来找我联手了?” “当然。”何律毫不犹豫,“你为了坚持内心的正义,不惜和祁桦决裂,我信得过你的人品。” 丛越:“……” 他现在相信对方说的了,拿下白路斜,就是真诚沟通。 不够? 那就往死里真诚。 何氏真诚,太可怕了。 监控室投屏前,卡戎盯着4号孤岛的“其乐融融”,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这三组人马互相都不熟吧? 不是彼此警惕吗? 还差点因为一个人的任性燃起战火。 怎么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那个穿着迷彩服的闯关者,文具树是[和平使者]吗?? 由于观赏性过于糟糕。 守关人一个烦躁,暂时关了所有投屏,帽子盖到脸上,睡午觉去了。 一觉起来,下午四点。 卡戎没料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差点把天睡黑了。 虽说第一天,孤岛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但他还是赶忙调出投屏,第一个就对准了之前一直没看过的5号孤岛。 画面出现。 却是三块投屏同时亮起,每块投屏都是岛上的不同地点。 祁桦和还乡团组员在海边。 佛纹、下山虎在礁石上。 清一色、大四喜在岛背面探索。 三个地点相距都不算近。 如果是达成默契的分头探索,那就太不科学了。一来,不是每组都在探索,二来,孤岛面积并不小,单独两人一组进行探索,并不会比六人一起来得高效,安全就更谈不上了。 所以眼下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六个人,第一天就分崩离析了。 卡戎有点遗憾,毕竟看好朋友痛苦挣扎反目相杀,才够有情节张力。 不过鉴于今天看过太多一言难尽的孤岛,这个上来就拆伙的5号,还是颇让人欣慰的。 守关人将画面的时间往前调,调到这几个人刚刚登岛的那一刻,靠进躺椅,眼里闪着期待,眼角堆起满意的鱼尾纹。 【5号孤岛】 这是一座过于荒凉的岛。 有沙滩,但偏黑色的沙粒像煤渣,更不存在海螺、寄居蟹那些可爱生物。 有礁石,但只是光秃秃的石头,寸草不生。 有环岛山脉,但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什么绿色。 比岛屿环境更让人心凉的,则是分组。 佛纹、下山虎没想到,自家步步高升四个伙伴,会被系统分开。 清一色、大四喜倒是彼此没分开,却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会是祁桦。 祁桦和还乡团组员算是六人里,相对满意的了。 他们和丛越已经撕破脸,不在一起预料之中,然后分来的两个花臂也好,两个莲花也好,都不算是太凶残的闯关者,真打起来,没那么难对付。想想,如果分到的是vip、甜甜圈、白路斜之类,动起手来,简直是死亡之组。 这么一对比,祁桦就挺高兴了。 所以他也是第一个递橄榄枝的:“以前的恩怨都过去了,未来七天,咱们一起……” “滚蛋!”清一色直接骂回去,“谁他妈和你一起。” 大四喜没跟着一起骂,但望向祁桦的目光,满是警惕。 佛纹和下山虎原本还沉浸在与队友被迫分离的悲伤里,结果生生被眼前的冲突薅回了现实。 “等等,清一色,你冷静一点,”佛纹在[终极恐惧]里和清一色、大四喜并肩战斗过,多少也算有了点交情,连忙劝,“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既然系统按亲密度把我们分到这里,那说明……” “什么都说明不了。”大四喜拦住情绪激动的清一色,静静看向佛纹,一字一句道,“环形城里,我差点就被祁桦杀了,不是他手下留情,是我命大。” 佛纹沉默了。 他都不需要问细节,不需要了解是不是祁桦正好要抢大四喜颈环,所以才迫不得已对他出手。 一个人差点杀了另外一个人,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仇也结下了,他没资格也没立场劝人家谅解。 更何况,所谓的理由,可能也根不住脚。 崔战为了抢他颈环,绕着环形城追杀了他好几圈,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弄死他,可是都放弃了,直到最后时间快到了,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弄晕他,抢夺成功。 下山虎看佛纹不说话了,便也闭紧嘴巴。 祁桦等了一会儿,见两个花臂不打算当和事佬了,只好硬着头皮,朝清一色和大四喜笑笑:“环形城里,谁都不想死,有时候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伤害别人,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他说得极其真诚。 清一色和大四喜听得恶心。 祁桦自己却不觉得,还在试图说服:“在这个岛上熬过七天,就能通关,谁都清楚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联手。” “那我们宁愿不通关。大四喜,我们走!”清一色拉住自家队友,头也不回地往岛屿深处走去。 两人走得很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剩下四人的视野之中。 祁桦耸耸肩:“无所谓,总有看不清大局的人。”他说着,将目光转回佛纹和下山虎,“你们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幼稚吧?” 佛纹和下山虎还在谨慎考虑,没急着回应。 严格来说,他俩和祁桦都没有过直接交集。 佛纹走的[终极恐惧],对祁桦的认知基本为零,除了知道他是还乡团水世界组长外,剩下关于这人的信息,都是潜艇汇合的时候,听下山虎当八卦讲的。 下山虎经历过“神殿考核”,于是得摩斯挖出的祁桦那些秘密,他都听进耳朵里了。现实中的挪用公款,打老婆,关卡中的[画皮]文具树,还有丛越因为他要暗算vip,而和他决裂…… 总之,无论怎么看,祁桦在佛纹和下山虎这里,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只是没清一色、大四喜那么“不共戴天”罢了。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合作吗? 佛纹没底。 下山虎更发虚。 “我不懂你们还在担心什么,”祁桦有些不耐烦了,作为还乡团组长,他愿意低声下气和两个小组织的组员搞联合,已经很给面子了,“我的文具树是[画皮],也都让得摩斯揭得底儿掉了,就算我伪装成你们中的一个,想搞阴谋,你们随便拿个问题一测,我就露馅了,这样还不够让你们放心?” “那……”下山虎呐呐开口,“那要按你说,你的文具树什么用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和你联手?” 祁桦乐了:“我的文具树在这里或许不实用,但我组员的文具树可是攻击型,在这座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的岛上,我想很需要一个这样的战斗力。” “一说文具树,倒是提醒我了,”安静很久的佛纹,突然抬眼,问祁桦,“你的三级文具树是什么?” 这问题砸得祁桦措手不及,嘴唇轻微动了动,却还是没发出声音。 “不好回答?”佛纹定定看着他,“是怕公布了就不方便暗中使用了?” 祁桦眼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 下一秒,他干净利落抬起手臂,亮出文具树:“[画皮iii],我的新文具树,具体效果还没验证,够诚意了吧?” 还乡团小弟凑过来帮腔:“喂,我们组长都把文具树给你看了,你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啊。” 如果祁桦不亮文具树,佛纹真的还挺纠结。 但这一亮,他反倒踏实了。 “抱歉,”佛纹把衣袖拢得更紧,“我不会把底牌亮给不怀好意者。” 祁桦眼底一暗:“你什么意思?” 佛纹:“你的三个文具树,依次是[画皮][画皮ii][画皮iii]。你说你没试过新文具树,这我信,但你根据前两个文具树来推断,应该也能多少判断出,新文具树会增加什么效果……” “可是你刚刚和我说的是什么,你说你的[画皮]已经被得摩斯揭秘了,就算你想伪装成我们中的一个,想搞阴谋,让我们随便拿个问题一测,就可以放心了……” 祁桦脸色变得难看了。 “我现在很不放心。”佛纹缓缓摇头,道,“如果我不问你的新文具树是什么,如果听你说完我就同意联手了,那这个升级后的[画皮],是不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就会用在我们身上了?” 祁桦咬牙:“但我现在已经告诉你了。” 佛纹一脸遗憾,是真心的遗憾:“但我现在已经没办法信任你了。” 两人独自行动,是个冒险的选择。 然而如果要面对两个时刻可能算计你的人,他宁愿面对一片未知的孤岛。 第118章 第一天(下) 【1号孤岛】 如果要在所有孤岛中选出一个求生进度最有条不紊的,非这里莫属。 这要归功于范总,上来就给了个“测试文具书——环岛查看一圈——制定七天生存方案”的三步走求生计划。 于是在甜甜圈们懒散地吃着蛋糕、周云徽崔战为谁当求生周代理队长打得你死我活、何律艰难说服白路斜、还乡团莲花步步高升六人分崩离析成三个两人小组的时候,唐凛已经带着1号孤岛所有伙伴,开始进行孤岛求生第一步——测试新文具树。 “你俩不用有顾虑,”唐凛喜欢凡事把话说在前面,尽量减少合作中可能出现的分歧和风险,所以在测试之前,同骷髅新娘、江户川打开天窗说亮话,“文具树就像每个人的杀手锏,如果你俩不想在我们面前透露和测试三级文具树,我完全理解,那我们就分开两地,各测各的,测完再回去探岛。” 范佩阳已经在酝酿新的三级文具树了,很想尽快一测究竟,听见唐凛这样问,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提议是应对眼下困局最可行最有效率的方案,两个步步高升有什么可犹豫的理由? 然而朝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的方向一瞥,还真看见了两脸欲言又止? 范佩阳微微蹙眉。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没看见,因为他俩还在惊讶里。 唐凛太敏锐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愿意测试文具树”的情绪,唐凛是怎么发现的? “岛上只有六个人,”唐凛看出他们的疑惑,继续道,“我方有四个,你方有两个,虽然你们和竹子南歌一起经历过[终极恐惧],但对我和范佩阳还是没把握,如果未来环境真的愈发恶劣,很可能到最后,我们之间会为了生存资源争夺得你死我活,到时候四对二,我们人数占优,还清楚你们的所有文具树,那你们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如果处境对调,vip两人,步步高升四人,我也会有这种忧患意识。” 他一口气说出了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完整的心路历程。 两个步步高升瞠目结舌:“你的新文具树是[读心术]吗?” 唐凛莞尔:“不是。但我会将心比心。”收敛笑意,他认真起来,“我理解你们的担忧,但我也不会让我的队友吃亏,所以如果分开测试,那我们就各找地方,互不干扰,互不窥探;当然,如果你们改变主意,愿意给我们信任,那我也能代表vip向你们保证,未来七天,没有vip,没有步步高升,我们就是一个队伍,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不会向自己的队友动手。” 平和的声音里,是冷然和果决。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看着这样的唐凛,不知为什么就生出一种确信——这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他的保证,可以信。 心绪起伏间,他俩又依次看向另外三人,毕竟vip是由四人组成的。 二人视线先和郑落竹撞上。 后者横眉怒视——咱们都一起打过鬼了,你信不过?! 是真诚的愤怒,可以信。 再看南歌。 女人轻轻挑起漂亮的柳叶眉,略一点头——以唐凛说的为准。 这是在[终极恐惧]里救过他们的恩人,可以信。 最后是范佩阳。 男人不耐烦地蹙着眉——你俩已经浪费三分钟了,再多拖一秒钟试试? “让我们互相信任吧!”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刷地看回唐凛,几乎异口同声。 唐凛总觉得在这热血沸腾的话语里,听出了求生欲。 布满苔藓的岛屿,几乎都是平整开阔的空地,所以六人没走多远,就挑中一块合适的地方,开启新文具测试。 第一个是唐凛。 他的三个文具树分别是—— [狼影幢幢] [狼影独行] [狼影追踪] “第一个是视线干扰,第二个可以进行实质性攻击。”唐凛简单解释完,集中精神同新文具树建立联系,很快,一个黑色狼影出现在他面前,一出现,就纵身一跃,扑他个满怀。 唐凛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倒,小狼就趴他身上一顿蹭。 “行了,行了。”唐凛被蹭得发痒,忍不住笑,眼眉一霎柔和。 范佩阳怔了怔,压抑住想上去将那过分活泼的狼影强行拎走的冲动。 骷髅新娘和江户川也看傻了。 但不是看唐凛。 主要看狼。 江户川:“骷髅,以你多年的萌宠博主经验,这是狼吗?” 骷髅新娘:“看轮廓倒是像……” 江户川:“别看轮廓,看内涵。” 骷髅新娘:“绝逼是二哈。” 那边唐凛终于坐起来,搂着狼影头抵头,再次集中精神。 小狼竟也慢慢乖下来。 众人保持安静,知道唐凛在和新的文具树沟通。 大约半分钟后,唐凛松开小狼,抬起眼:“它可以通过一个人使用过的东西,去追踪这个人现在的位置。” 郑落竹一怔,第一个出声,带着些急切:“多久前使用过的都行吗?十几年前的行吗?” 南歌明白他的心思,便也帮着问:“百分百能追踪到?” 江户川不知道竹子找人那档子事,单纯以为他们是询问文具树的效果,也跟着追加提问:“一个东西如果好几个人用过怎么办?” 骷髅新娘:“……我还能问点啥?” 唐凛现在还回答不了自家队友的问题,但对于没抢到提问的骷髅新娘,他倒能给个新任务:“帮我做测试吧。” 骷髅新娘跃跃欲试:“行,怎么帮?” 唐凛站起来,朝他伸手:“借我一样你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骷髅新娘了然,这是要让狼影追踪他呢,立刻摸自己身上口袋,很快摸出一小瓶快用到底的运动扭伤喷雾剂。 刚要递给唐凛,一件夹克从天而降,抢先盖住了唐凛伸出的手连同小半截胳膊。 “我帮你测。”只剩单衣的范总,低沉出声。 骷髅新娘:“……” 先被抢话,又被抢任务,他可能天生就是不用操心的命。 “这个夹克之前是别人穿,正好还可以测一下,经过两个人手,它能追踪到谁。”范佩阳又补充道。 唐凛拿住夹克,不用抬头,都知道范佩阳肯定一脸“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开始吧”的模样,只得给骷髅新娘一个歉意眼神,然后便把夹克递给狼影。 狼影一把咬住夹克,连撕带扯满地打滚,大有哈士奇拆家之意。 看得范佩阳直皱眉:“这是追踪之前的必然流程?”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夹克是替自己受了苦。 “可能吧……”第一次测试,唐凛也不清楚,但在他的预想中,原以为把东西给狼影之后,狼影应该是闻闻气味什么的。但不管怎么说,东西已经给了,所以下一步就是,“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尽量远一点,看看它能不能追踪到。” 范佩阳点头,而后举目眺望。 竹子也帮着自家老板望:“这岛上没遮挡物,要躲就得挑地势低的地方……这附近也没有啊,那就得往远处去……” “不用。”范佩阳说完,直截了当往海边走。 几分钟后。 遥远的海边,一个矫健身影跃入大海。 唐凛:“……” 南歌:“……” 骷髅新娘:“……” 江户川:“太拼了……” 郑落竹:“他也不是对谁都这么拼的。” 都这样了,唐凛哪还敢耽误时间,连忙蹲下一拍狼影的头。 小狼顷刻松开夹克,四处转悠,不时低头嗅嗅地面,像在寻找气味。 这情景看得众人有点担心。 都下海了,如果是靠闻气味,恐怕到沙滩就中断了吧? 大约过了半分钟,狼影忽然仰头一嚎:“嗷呜——” 下一秒风驰电掣就往海边跑。 众人立刻跟上。 狼影跑到海边,根本没半点犹豫,一跃入海,身姿之矫健倒和范总有一拼。 此时的范佩阳早看不见人了。 唐凛抿紧嘴唇,看着打到沙滩的一次次海浪,有点微微担心。 理智上,他觉得范佩阳应该是屏住呼吸潜到水下了,以免被狼影捕捉到身影。即便是帮忙测试,那人也会当一场竞争看,既然是竞争,以范佩阳的性格绝对不会给狼影放水。 但感情上,在没看见范佩阳安然无恙之前,他还是放不下心。 “哗啦——” 一人一狼两个身影,同时冒出水面。 湿透的范总走上岸,拎着湿透的狼影。 被抓住后颈皮的狼影,不甘心地蹬着小腿,可又奈何不得,“嗷呜”“嗷呜”叫得生气。 一上岸,范总先告状:“它咬我。” 唐凛:“……” 竹子、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 他们没看见狼影咬人,就看见其毫无尊严地被霸道总裁拎在手里,还露出了圆滚滚的小肚肚。 “可能是主项追踪,附加轻度攻击。”唐凛给自家小狼找补,总不能用残酷的真相提醒范总,说人家还是夜游怪的时候,就不爱搭理你吧。 收回狼影,切断文具树,唐凛总结道:“狼影能在海里准确找到范佩阳,我认为不是靠气味追踪,应该就是靠物品和人之间的联系,但是目前还不确定,他追踪到的是‘最后一个拥有这件物品的人’,还是‘拥有过这件物品的人中,目前距离我最近的人’。” 这一点没法求证,因为被范总抢了衣服的人并不在这里。 而当唐凛用“赠送的方式”,让竹子将随身匕首送给南歌,让江户川将随身运动扭伤喷雾送给骷髅新娘,再将匕首和喷雾剂拿过来给狼影追踪,狼影毫不犹豫追踪到的就是郑落竹和江户川,也就是物品的原主人,不管他俩离得近还是远。 唐凛怀疑狼影的追踪目标,和拥有这件物品的时间长短也有关系。 几次测试下来,狼影无一失手,说明它的追踪范围,至少可以完全覆盖这座岛屿和周边海域,至于最远能到哪里,范佩阳不介意游个几公里帮忙测试,被唐凛直接否决。 [狼影追踪]的测试到此结束。 接着就是范佩阳。 他的新文具树是[初级破坏狂]。 不同于唐凛的“狼影系”,范佩阳的新文具树,看起来和前面两个“懒人系”毫无关系。 测试者在和新文具树建立联系。 围观者不敢打扰,只能私底下小声议论—— 竹子:“你们觉得能是什么效果?” 骷髅新娘:“破坏狂,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户川:“我们要不要离得再远一点?” 南歌:“初级,应该不用太担心。” “咣!砰——” 一个拳头大的石块被范总隔空移动,炮弹一样冲击到远处高耸的一块岩石上。 撞击的瞬间。 小石子爆炸了。 爆炸了。 炸了。 了。 岩石被轰出一个大洞和一道极深的裂痕。 下一秒。 裂痕上半部分的岩石,从断裂处错位,轰然滑落砸到地上。 竹子、骷髅新娘、江户川:“初、级、不、用、太、担、心?!” 南歌:“……” 她为低估范总深深反省。 唐凛也被这杀伤力惊到了,但惊到之于,又觉得这很顺理成章。 范佩阳的三级文具树,其实并没有脱离“懒人”系列,还是隔空移物,但物品本身的杀伤力增大了,之前只是依靠物品的撞击力,现在则加上瞬间爆裂的威力。 不过这个文具树也很耗体力。 才用一次,范佩阳就在调整呼吸。 缓了片刻,范佩阳又试了一次,这次他尝试能隔空操控物品的最大数量和质量,结果发现,能同时操控的还是2个,每个物体的质量,也基本还是[懒人的福音ii]的能力范畴,似乎[初级破坏狂]只是在[懒人的福音ii]基础上,加了物品本身的爆裂效果。 范佩阳没再试第三次。 现在的每一分体力都很宝贵,他不会为一个测试,就白白浪费。 第三个测试的是南歌。 她的新文具树是[余音绕梁]。 测试之前,她以为是尖叫会变得很动听之类,结果实测了才发现,是“隔空传音”,只要对方在她的视野里,她看得见那个人,就可以将想说的话一对一传到那个人耳朵里。 这能力简直太好用了—— 郑落竹:“传情报。” 江户川:“讲八卦。” 骷髅新娘:“突然喊一嗓子吓唬人。” 南歌:“……我没那么无聊!” 南歌之后是江户川。 他的三个文具树依次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大路通罗马ii]、[此路是我开]。 前两个文具树,都是改变对手脚下的路的方向,从来干扰对手行动,起到防御作用。 新文具树,则是可以将对手脚下路的状态改变,比如平路变起伏,或者突然颠簸,甚至设置一些坑坑洼洼、杀伤力普通的小陷阱等等,本质上还是防御。 第五个测试的是骷髅新娘。 他的文具树依次是[白骨战士]、[白骨战士ii]、[背后灵]。 “你的文具怎么都阴森森的……”[终极恐惧]的阴影实在太浓烈,郑落竹现在一看这些就脊背发凉。 骷髅新娘白他一眼:“灵异这种,你得看谁用,关卡用,就是噩梦,我这种光明磊落的闯关者用,就是弘扬正气!” 郑落竹:“……” “背后灵,”南歌回忆道,“我以前用过这个一次性文具,就是会有一个鬼魂突然出现在对手背后,而且普通的物理性防具防不了,必须用‘走近科学’那种稀有防具。” “那是很厉害的文具树啊,”唐凛有些期待了,和骷髅新娘说,“赶紧试试。” 骷髅新娘也很兴奋,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拿熟人比较好下手,于是目光幽幽落到江户川身上。 江户川深吸口气,豁出去了:“来吧。你知道的,我没那么高级的防具,你可别真往死里攻击啊。” “放心,”骷髅新娘拍胸脯,第一次因为攻击力太高被警告,还有点小骄傲,“就是简单测试,我知道这个的威力,我肯定收着来。” 江户川站直了,一脸慷慨就义。 骷髅新娘聚精会神,顺利和[背后灵]建立了联系,而后浑身绷紧用力! “咻——” 江户川一个激灵,几乎是同一刹那回头,去看身后到底出现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没鬼怪。 就自家队友那张大脸——骷髅新娘自己,瞬移到了江户川背后。 骷髅新娘仰天长叹:“什么鬼——” 唐凛、范佩阳、南歌、郑落竹:“……” 原来背后灵,是骷髅新娘自己。 这真是一个事必躬亲的文具啊。 最后一个测试的,是郑落竹。 不是大家把他放最后,是他自己推推让让,留到了最后。 [彩虹眼]。 郑落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到底干嘛用,就怕一操控,真成一双七彩眼了,那以后还怎么见人! “该来的总要来,”唐凛鼓励自家队友,“面对现实吧。” 郑落竹求助地看向范佩阳:“老板……” 范佩阳跳海的时候,浑身湿透,但一件衣服没脱,任由它们贴在身上,勾勒出倒三角的上身,和形状漂亮的腹肌。 四目相对,范总没理会员工求助,只淡淡道:“如果你的三级文具树效果很实用,涨工资。” 郑落竹瞬间龙虎精神:“我来了——” 骷髅新娘、江户川:“……” 这万恶的金钱! 随着郑落竹屏息凝神。 围观五人也静下来,集中注意力,他们其实比郑落竹还好奇,[彩虹眼]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分钟过去。 郑落竹茫然看向唐凛:“队长,没效果。” 唐凛意外:“没效果?” 郑落竹点头:“我和文具树沟通,得到的信息是‘观察’‘提前防御’,可我什么都没观察到,也不知道怎么就提前防御了。” 观察。 提前防御。 提前…… 唐凛品着这个词,突然灵光一闪:“你再试一次,这次拿我当你的对手。” 郑落竹收到,再次启动文具树,不看别人,就看唐凛。 一秒。 两秒。 三秒…… 郑落竹霍地瞪大眼睛,他在唐凛周身看见了一股“银蓝色”的气流! “看见了?”唐凛从自家队友的神情里,读出了结果。 郑落竹猛点头:“有一股银蓝色的气正在从你身体里出来,画面极其科幻……” 唐凛乐:“我在酝酿文具树。” 郑落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唐凛没急着解释,回头和另外四人道:“你们都和文具树建立联系,但别使用,就像是准备战斗但还没开始真正战斗的状态。” 范佩阳启动[懒人的福音]。 早在看见唐凛面对竹子集中精神,显然是在酝酿文具树的时候,他就懂了。 南歌、骷髅新娘、江户川还有点迷糊,可是都纷纷酝酿起自己的文具树。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郑落竹可以看见不同颜色的气流,从每个人的身体里出来,一眼望过去,五颜六色,真跟彩虹似的。 “怎么样?”唐凛问。 郑落竹实话实说:“都有气,而且每个人的颜色都不同,你们看不见吗?” 众人摇头。 郑落竹到此时,也好像懂了点些:“这就是[彩虹眼]?能在每个人刚启动文具树的时候,就发现?” “对,”唐凛点头,“所以才叫‘提前防御’,就是当对手准备动手,但还没有真正动手的时候,就已经被你发现了。” 江户川羡慕死了:“那不是永远都比对手快一步?” “可是为什么每个人的气流颜色也不同?”骷髅新娘问。 唐凛看竹子:“你觉得呢?” 郑落竹想了想,懂了:“颜色代表了不同的文具树属性。” “高配版的<[防]我看透你了>。”南歌精辟总结。 “快说说,我是什么颜色?”骷髅新娘问,“我刚才酝酿的[背后灵]。” 郑落竹:“深灰色。” 江户川:“我是[此路是我开]。” 郑落竹:“土黄色。” 南歌:“[曼德拉的尖叫]。” 郑落竹:“大红色。” “我是银蓝色,”唐凛沉吟着,“是不是意味着攻击性的文具颜色都偏重,偏深?” 郑落竹果断点头:“肯定是,老板纯黑色,纯纯的。” 范佩阳:“……” 测试完新文具树,六人稍事休息,便开始探索这座岛屿。 一晃,就到了傍晚。 一无所获。 整片岛屿,除了苔藓就是苔藓,没树木,没动物,没水源。 六人在潜艇吃得饱饱,其实还不算太饿,但又测试新文具,又探索岛屿,口渴却挡不住,而且越是知道“找水一定很难”,越是更容易在意到口渴的感觉,就像心理暗示的恶性循环。 其间江户川突发奇想,说:“我在侦探小说里读到过,有些苔藓是可以挤出水来的,只要我们这样薅一把出来……”说着,他就直接弯腰伸手抓了,抓住一扯,就是一大团苔藓,然后双手用力往中间挤。 过了一两秒,还真有水淅沥沥滴下来,而且看着还挺清澈。 “哎,你可以啊!”有些口渴的骷髅新娘大喜过望,直接过来仰头张嘴接水滴。 动作太快,唐凛想拦都没拦住。 几滴苔藓水下肚。 骷髅新娘开始晕眩,手舞足蹈,跟吃了毒蘑菇似的。 江户川一惊,连拍背带抠喉:“你给我吐出来——” 骷髅新娘干呕两下,未果。 最后是唐凛急中生智:“南歌,尖叫。” 南歌得令,拉过骷髅新娘就给了他一个“私人尖叫专场”,叫得骷髅新娘头晕耳鸣恶心,最后“哇”一声,吐了个干净。 一番折腾下来。 太阳都开始往下落了。 六人回到最初登陆的海边,有些疲惫地躺下,听着海浪,看着久违的落日余晖,心情和太阳一样快落到底了。 骷髅新娘:“没动物没植物就这一望无际的毒苔藓,那个卡什么还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怎么想,无中生有啊?” 江户川:“岛上没出路,就只能水里想招儿了。” 郑落竹:“下海捕鱼?” 南歌:“就怕我们明天饿得连下海的力气都没了。” 一只怪鸟从微暗的天空飞过。 “咻——” 沙滩上一块小石子凌空而起,速度极快地直奔而去。 “砰!” 石子重重击中怪鸟,怪鸟径直落下来。 “啪叽!” 摔在六人不远处的沙滩上。 “食物不是问题,重点在水。不过最好先烹饪一下测试食物的安全性……”范佩阳说着坐起来,看向郑落竹、南歌、骷髅新娘、江户川,“谁厨艺好?” 竹子、南歌:“……” 骷髅新娘、江户川:“我们以后叫你安总行吗?” 安全感的“安”。 唐凛也坐起来,见范佩阳真一点问他的意思没有,有些纳闷道:“为什么不问我?” 范佩阳转头看他:“我们的厨房在原始装修之后,又装修过两次。” 唐凛怔住,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开启了一个错误的话题,但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又毫无印象,只能试探性地问:“都是我毁掉的?” 范佩阳说:“一次是你,一次是我。” 唐凛:“……” 竹子、南歌、骷髅新娘、江户川:“……” 你俩的爱情太艰难了。 【2号孤岛】 六个甜甜圈在森林里转悠一天,没找到椰子,也没找到水源,连带点汁水的果子都没找到,只得无奈又回到沙滩,看着夕阳西下,无尽伤感。 五五分:“队长,我好渴。” 关岚:“忍着。” 探花:“我记得看过用海水蒸馏法弄淡水的求生小妙招,但我现在好累,不想动,谁自告奋勇,替我实践一下?” 和尚:“……” 全麦:“……” 五五分:“……” 关岚:“……” “好吧,那就明天再说。”探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换个姿势,翻身侧躺,准备先眯一会儿,忽然发现原本躺在自己旁边的队友不见了。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腾地坐起来:“莱昂呢?” 另外四个甜甜圈闻言,也纷纷起身。 五个甜甜圈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我们把莱昂丢了。” “他一天到晚不出声,迟早得丢。” “怎么办?” “丢森林里了吧?” “肯定迷路了。” “你们对他有信心吗?” “当然有。” “……” “……” “……” “……” “……” “休息吧,一觉睡醒他就回来了。” “嗯!” 五个甜甜圈,刚心安理得重新躺下,一道黑影就笼在了他们头上。 莱昂拎着一头奇形怪状的动物,砰地往地上一扔。 那动物有一头羊那么大,胖乎乎的像小猪,但长了一对牛的犄角。 它还活蹦乱跳的,不过四脚都被莱昂捆得结结实实,只能用圆滚滚的身体在沙滩上蹭来蹭去。 甜甜圈们吓一跳,忙不迭起身。 他们在森林寻了一圈,虽然重点是找水源,但也的确没看见任何动物,突然就被莱昂打猎回来一头,太蹊跷了。 “你哪儿找到的?”关岚问。 “地底下挖出来的,”莱昂说,“看着像在冬眠。” “不是,”和尚看不下去了,“我们缺水,又不缺食物,人家好好睡着觉,招你惹你了。” 莱昂淡淡道:“有一头,就可能有两头,有动物,就可能还有别的,这个岛不简单。” 【3号孤岛】 崔战启动[我的滑板鞋],以一己之力,短时间内就探遍了大半个岛。 之所以说是大半个,因为岛上有一座环形山,山极高,石头无比光滑,又几乎是垂直角度,他根本上不去,周云徽还有其他人,也没有能攀登这种光滑山壁的文具或者文具树,所以被环形山围绕的这块区域内,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而在环形山外,可以任意探寻的地方,崔战找到一座小木屋。 木屋简陋,就像临时搭建的供人歇脚的地方,里面能容纳十个人左右,没什么设施和物品,顶多挡挡风雨,但岛上气候尚可,没有风雨要挡,所以这座木屋基本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天已经基本暗下来了。 六个人坐在岸边的礁石上,遥望大海。 崔战:“午夜零点发放小面包,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取,平均分配。” 周云徽叹口气:“我现在渴得光是听见‘面包’两个字,就觉得噎得慌。” 孔明灯组员1:“没错。水才是最大问题。” 孔明灯组员2:“不知道其他组怎么样了。” 十社组员1:“别人我不知道,但关岚的一二级文具树分别是[蛋糕有毒],[糖果有毒],而且据说他可以制造出无毒的蛋糕和糖果。” 孔明灯组员3:“那有什么用,现在缺的是水。” 十社组员1:“你就知道他没水?[蛋糕有毒],[糖果有毒],三级文具树如果是[果汁有毒],不合理吗?” 众组员:“……” 妈的,好有道理。 “别在这儿自己给自己添堵了,”崔战说,“保存体力,先把这一夜过去再说。” 周云徽挑眉:“我发现你当上代理队长之后,气质飞跃啊。” 崔战:“哥们儿原来就很有气质。” 周云徽:“蹲在闯关口抽烟的气质?” 崔战:“……” 周云徽:“没词儿了吧。” 崔战:“你把我烟瘾勾起来了,你负责。” 周云徽:“操,这荒凉孤岛我上哪儿给你找香烟去!” 崔战:“弄点火吧,我可以靠着火苗幻想。” 周云徽:“……” 【4号孤岛】 何律将六人分成三组,自己和白路斜一组,另外三个组员和丛越分成两组,一天之内,将岛查探得差不多。 没有动物,只有植物,没有可食用的果子,也没有水源。 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 尤其还一个在旁边说风凉话的白路斜:“我早说过,不用白费力气,把我们投到岛上,就是让我们互相残杀的,搞什么联手,探岛,多此一举。” 铁血营组员又要冒火。 丛越全佛系,他相信何律能摆平一切牛鬼蛇神。 果然,何律情绪完全不受白路斜影响,仍坚定不移地相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晚上我们先去取小面包,然后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明天再想。岛上可以生长这么多植物,不可能没有水。” 白路斜无语地躺倒在地,呈大字状望天:“你这个人真是一板一眼到死,太无趣了。” 何律走到他身边,低头认真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白路斜看了他两秒。 何律突然坐下来,乖乖看海。 白路斜操控着[催眠术],长舒口气。 世界清静了。 【5号孤岛】 夜深了。 接近午夜零点,原本已散伙的六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在海岸边碰头。 发放小面包的邮箱伫立在那里。 祁桦和自家组员,清一色和大四喜,佛纹和下山虎。 每一组在白天都没有收获。 清一色和大四喜算是最幸运的,在山上看见了动物身影,但没抓住,让它逃掉了。 孤岛求生的第一天,其实大家都不算太饿。 但都想来看看,卡戎口中的“小面包”究竟有多少,毕竟第一天不饿,不代表后面他们还不饿,越早确定分配规则,心里越安稳。 虽然截至目前,他们还没有就面包的分配问题,做任何协商或者交谈。 “叮——” 零点到了,提示如期而至。 <小抄纸>:请去邮箱取小面包。 六人互相看一眼,谁都没动。 同一时间,1号孤岛。 郑落竹大咧咧就把邮箱打开了。 六个脑袋同时凑到邮箱面前。 一个小面包,只有南歌的手掌一半大的、干巴巴的小面包,静静躺在邮箱里。 唐凛、范佩阳、南歌、骷髅、小江:“……” 要不是怕浪费粮食,郑落竹简直想一把将小面包抓出来摔地上再踩两脚:“这是喂鸟用的吗!” 监控室里,卡戎对着7x5排列的三十五块投屏乐得愉悦舒爽。 一行投屏一座孤岛,每行一块全景投屏,六块特写投屏,一共五行。 1号孤岛里,郑落竹的特写最精彩。 2号孤岛里,和尚、全麦对着邮箱黑了脸。 3号孤岛,周云徽、崔战在咒骂守关人中,第一次找到了友谊的感觉。 4号孤岛,何律有些错愕地取出小面包。 5号孤岛,三组人马依然在彼此观望,谁也没靠近邮箱。 “恭喜完成第一天……” 卡戎自顾自地和投屏中根本听不见的闯关者们说话,一边说,一边操控投屏,很快,所有投屏中央,都弹出一条确认信息——是否激活孤岛? “第二天来喽。” 卡戎叼着雪茄,选择“激活”。 【1号孤岛】 唐凛环顾周遭,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但…… “怎么了?”范佩阳发现他神色不对。 唐凛问:“你有没有觉得,风好像变热了?” 范佩阳沉默,微微侧脸,迎着海风的方向,的确,不久前还很凉爽的夜风,好像有点温热了。 【2号孤岛】 查看完邮箱的甜甜圈们没拿面包,任由它可怜巴巴地躺在原地。 六人重新围着那个胖乎乎的、因为挣扎而累得喘粗气的奇怪动物坐下,讨论明天要不要在全岛挖地三尺,验证一下莱昂说的,看看这座岛究竟有多不简单。 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森林已经苏醒了。 【3号孤岛】 “阿嚏——”刚给六个人分完小面包的崔战,毫无预警打了个喷嚏。 周云徽嘲笑他:“你这身体素质也不行啊——嚏!” 崔战无奈看他:“我不想打你脸,命运都不同意。” 周云徽还要还嘴。 孔明灯组员,十社组员,接二连三打了喷嚏。 然后大家才发现,天变凉了,原本温润的夜风,都带上了丝丝寒意。 【4号孤岛】 何律给五人分了小面包,以不饿为理由,没要自己那份。 之后带着众人摘了许多高大植株的宽厚叶片,铺在一处植被环绕的空地上,叶片一部分当垫子,一部分当被子,隔凉隔潮,还带着些许柔软。 何律原本想安排大家轮流守夜。 但一来的确没发现岛上有什么危险,二来自 家组员又在和白路斜闹情绪,两边说一句话都能说出火,还是少沟通为妙。 最后他让大家休息,自己守夜。 但是太困了,昨天闯完关直接上潜艇,潜艇上没休息多久又到岛上,然后就马不停蹄探岛、找水、找食物,连轴转下来,眼皮克制不住发沉。 一根带着倒刺的藤蔓从一片绿色的植被中生长出来,像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生命,沿着地面向前,悄悄爬到他身后。 何律没察觉。 【5号孤岛】 最终打破对峙的,既不是祁桦和组员,也不是佛纹和下山虎,更不是清一色和大四喜。 是天气。 天降暴雨,一瞬间就将三人打透,将邮箱打得劈啪作响,将整座孤岛,变成一片大雨滂沱的世界。 第119章 第二天(上) 【1号孤岛】 “什么变热了?”刚吃完自己那份小面包的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正蹲在不远处挖“保鲜坑”,准备将范佩阳打的怪鸟放进去暂时存储,明天再想怎么烹饪,无意中听见唐凛和范佩阳的交谈,立刻望过来,警觉地问。 唐凛想说风变热了,可下一秒,他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沙滩。 也带着一丝暖。 不是风的问题。 唐凛的神情凝重下来:“这座岛的温度升高了。”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一愣,立刻也拿手去探沙子的温度,可探了半天,两脸狐疑:“没什么变化啊……” 同样学着唐凛去探沙温的郑落竹,抖落掉手上的细沙:“你俩玩儿半天沙子了,当然感觉不到。”说完,他起身看向自家队长和老板,“真的热了,虽然就热了一点点,但也太奇怪了,正常晚上不是应该比白天冷吗?” 先前这座岛屿的温度像春季,而现在,则更像春末夏初。 “在关卡里哪有什么正常的事。”原本踏水吹着海风的南歌,走回沙滩,加入讨论。 唐凛点头:“这个温度问题不大,就怕这只是个开始。” “不是吧,”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也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温度还会持续升高?” 唐凛沉着脸色点头。 范佩阳淡淡道:“现在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江户川、骷髅新娘齐刷刷看他:“什么打算?” 范佩阳:“火山爆发,岩浆遍流,海水沸腾,一片焦土。” 江户川、骷髅新娘:“……” 他俩现在就想投海。 “老板,你别说得那么恐怖,”郑落竹眼见着步步高升的伙伴们变了脸色,赶紧拍拍肩膀,传授经验,“你俩学我,做最坏打算的时候,尽量在客观事实基础上,做一层柔化滤镜,这样既不影响思考应对策略,还不容易被打击信心。” 江户川扶额:“让范总说的,明天就一片末日地狱景象了,你给我柔化一个?” “不就火山爆发海水沸腾吗,”郑落竹一拍脑袋就来,“火锅岛啊,牛油重辣的那种川锅,然后我们就是肉片和丸子,这么一想画面就萌了,就好接受了对不对,然后你再去想怎么生存。” 江户川、骷髅新娘:“……” 火锅里的肉丸子还有挣扎必要吗,归宿不就是被人捞走吃掉! “你这比喻还挺可爱。”南歌好笑地扑棱扑棱郑落竹脑袋。 唐凛凝重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莞尔:“你这个心态好,继续保持。” 范佩阳见唐凛笑了,微皱着的眉间,也慢慢展平。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看着这四个人:“……” vip,一个令人迷惑的组织。 温度虽然在上升,但上升的速度很慢,如果它一直保持这个升温速度,那么到明天早上,也顶多就是正式进入夏天。 所以唐凛还是建议大家先休息。 六人回到海边,躺倒在沙滩上。 开阔的大海,比背后的岛屿,更能带给人安全感,万一夜里温度骤升,还能跳海里降降温。 从昨夜闯关到现在,大家几乎是连轴转,先前测文具树、探岛、等小面包、挖坑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终于结束了孤岛的第一天,真正躺下休息了,积累的疲惫悉数袭来,瞬间让人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像是知道闯关者们休息了,连海浪声都变静了。 唐凛和范佩阳并肩躺着,竹子和南歌在相隔数米的右边,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骷髅新娘和江户川在两个人的左边,也隔了一段距离。 起初,两边都在说话,后来交谈声渐渐弱了,再后来,只剩夜风,海浪,月光。 唐凛双手枕头看着夜色下的苍穹,目光飘到很远很远。 范佩阳也和他一个姿势,但看着看着,苍穹里就是唐凛的脸——没失忆前的唐凛,愿意让他抱让他亲的唐凛。 “想什么呢?”耳边传来唐凛的声音。 范佩阳顿了下,说:“想剩下六天要怎么过。” 两个人都在看夜空,没看对方。 所以唐凛也不知道,范总在理直气壮地编瞎话,还很认真地顺着往下聊:“其实这一关,就是希望每座岛上的人都自相残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接下来一定一天比一天更艰难。” “正常,从地下城开始,关卡就是在筛选。”范佩阳早就默认“恶意”是关卡的基本要素之一了。 唐凛静默片刻,下决心一样,道:“其他岛什么情况,我控制不了,但在这座岛,我绝对不会让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 “我不可能对你下手。”范佩阳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有人想对你下手,我会让他后悔来这个岛。” 唐凛从来没怀疑过范佩阳对自己的态度,他说这些,只是想和范佩阳讨论一下后面的对策。 可范佩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承诺了。 唐凛曾经很怕和范佩阳聊“感情”,他知道范佩阳也是一样,所以他们默契地对过去闭口不谈。 然而在经过昨夜神殿的事情之后,一切好像有了变化。 范佩阳在变,他也在变,似乎有些话说开了,就会一路光明透亮下去,哪怕暂时还看不到出口,却让人多了面对的勇气和坦然。 “不信?”迟迟没等来回应,范佩阳以为唐凛不相信自己。 “我信。”唐凛看着月亮,月光映亮他眼底的浅浅笑意,像细碎的海浪,“毕竟你心底一书架都是我。” 范佩阳被打趣得措手不及。 他在说刚才那番话之前,已经做好了多种准备,不管唐凛是沉默,是装傻,是逃避,还是转移话题,他都可以接下去。 可怎么也没想到,唐凛就这么直接迎上来了,还大马金刀地将了他一军。 承认? 不可能。 别说得摩斯只是空口无凭,就是真把他心底的深渊实况转播出来了,他也会装死到底。 理由? 范总装死不需要理由。 但是不承认? 书架是自己搞的,书是自己塞的,人是自己想的,恐惧是自己放的,还全被守关人拿出来公开处刑了,任何狡辩都会显得很苍白。 “范佩阳。”唐凛忽然轻声叫了他名字。 范佩阳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他竟然从中听出了久违的温柔。 他想转头去看唐凛,可身体一动不动,像是被那声名字定住了。 “这样不对。”唐凛又说。 范佩阳回过神。 不再试图去窥探身旁的人,他看着遥远的天际,问:“哪里不对?” 唐凛的声音愈发低了,像呢喃,像叹息,更像心疼:“你可以在心里放别人,放我,或者放其他人,都行,但你永远别忘了放自己。” 范佩阳微怔,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的经验之谈吗?” 唐凛眼底柔和下来:“算是吧。” 范佩阳轻哼:“你不是都忘了,哪来的经验。” “多谢热心的守关人,”唐凛笑,“窥一斑而知全豹,听得摩斯讲了几件事,我就大概知道我们过去的状态了。” 范佩阳不以为然:“那么多被封存的记忆,他只看了几个,样本存在偶然性,结论必然有偏差。” 唐凛也清楚,两个人的交往不可能都是糟心的事,如果真这样,以前的自己图什么啊,日子太好了需要挫折教育? 但范佩阳这种“我说的才是真理”的态度,实在太让人想揍了,所以唐凛故意问:“你的意思是,那些封存的记忆里,也有快乐的事?” 范佩阳想也不想:“当然。” 唐凛就等着他这句呢:“那你给我讲讲吧,得摩斯都错过了什么快乐样本。” 快乐的过往肯定有,但唐凛不信范佩阳会讲,因为“讲述过往”这种事,就像在努力证明“我们曾经有多好”,范总才不屑于…… 范佩阳:“当初是你先追的我。” 唐凛:“……” 这算哪门子的快乐! 【2号孤岛】 “别急着睡,”关岚踢踢已经躺下的探花和五五分,又叫住准备走去旁边空地的和尚、莱昂和全麦,指着地上四脚朝天已经不挣扎了的牛角小猪,说,“先给它起个名字。” 探花懵逼:“为什么要起名字?” “总怪物怪物的叫,万一它听懂了,多伤心,”关岚蹲下来,兴致勃勃地玩弄牛角小猪的两个耳朵,一边玩耍一边抬头和自家组员道,“a.小胖;b.小肉;c.小香;选哪个?” 全麦:“……你的每个选项都让我越听越饿。” “别说没用的,”关岚催促,“快选。” 顶着一对牛犄角的小猪已经把自己交给命运了,一脸麻木地任由关岚□□。 “选什么啊,”全麦苦口婆心的,“组长,我可和你说,这动物一旦起了名字,那就容易有感情,真等到要宰了吃肉的时候,就下不去手了。” 关岚、和尚、五五分、探花,四双震惊的眼睛,直直瞪过来:“你要吃它?!” 全麦被吓一激灵:“啊?啥玩意儿,不是吃的吗?” 关岚、和尚、五五分、探花:“当然不是!” 全麦带着最后一线生机,求助地看莱昂。 莱昂摇摇头:“我对你太失望了。” 全麦:“……”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 最终,经过投票表决,“小香”胜出。 “小香,你现在已经是半个甜甜圈了,乖乖的啊,我要给你解绳子了,不许跑哦……”关岚一边温柔哄着,一边解开了捆着小猪蹄的绳索。 绳索落地。 小香重获自由,原地打了个滚,翻身起来,扬蹄就跑,小猪一样的身体,猎豹一样的速度。 关岚:“……” 和尚、五五分、探花、莱昂:“……” 全麦:“队长?是不是后悔没把它吃了?” 关岚:“你走开!” 话音还没落,刚跑进丛林的牛角小猪,又风驰电掣跑回来了。 关岚大喜,张开爱的双臂:“小香——” 牛角小猪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度,越过关岚头顶,落到他身后。 关岚抱了个空,有点失落。 探花、五五分、和尚、全麦则是看呆了。 猪的呆萌,豹的速度,袋鼠的弹跳,绝逼的全能选手,但是,它被莱昂逮住了。 莱昂无视队友投来的敬仰目光,紧紧盯着落地后瑟瑟发抖的牛角小猪。 “不对,”他说着看向丛林,“它是被吓回来的。” 关岚已经在看着不远处的森林了。 另外四个甜甜圈,闻言也望过去。 云遮住了月光,夜色下的森林,静谧,幽暗,偶尔有树被海风吹动,树影摇曳,像一个个藏在阴影里的幽魂。 窸窸窣窣。 哗啦。哗啦。 森林里发出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而来,刮到了树枝树叶,一片嘈杂。 咚。 咚。 咚…… 擂鼓一样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甜甜圈们面面相觑。 不是擂鼓,是脚步,庞大的、沉重的脚步! 哗啦—— 咚—— 巨大的身影,撞开最后一棵树,走出丛林。 一头足有十米高的熊,周身斑马条纹,山一样耸在那里,投下的阴影将甜甜圈们全部吞没。 五五分咽了下口水:“人行横道……成精了。” “和尚。”关岚压低声音。 和尚屏息凝神:“明白。” 同一时间,斑马熊缓缓低头,像是才注意到前方地上的六个小黑点。 它张开嘴,猛然朝地上六人咆哮。 “吼——” 压倒一切的强力音浪,和熊熊烈火,一齐从它口中喷射而出。 早酝酿好文具树的和尚,及时启动[刀枪不入琉璃屋]。 一座晶莹剔透的堡垒瞬间将六个甜甜圈连同小香一起笼罩。 烈火喷到琉璃屋上。 甜甜圈们的视野成了一片火海。 “这他妈是哥斯拉啊!”和尚咬牙顶着琉璃屋。 五五分启动文具树[给我刀],一甩胳膊,手中就握住一柄长而锋利的猎刀:“和尚,还能顶多久?” 和尚:“这个火候的话,五分钟。” 关岚眯起眼睛,眸子里染上跃跃欲试的兴奋:“琉璃屋撤了之后,第一波攻击让我来,正好试试新文具树。” 【监控室】 卡戎在激活孤岛后,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小时,期间关掉所有投屏,就为了避免“剧透”,以便等下查看“进度”时,享受到最大的愉悦。 半小时。 对于能闯到3/10的这些人来说,足够他们警觉了,甚至一些岛屿,很可能已经展开了“精彩剧情”。 现在,是验收的时候了。 卡戎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品着,一边琢磨先开哪一组。 1号? 太有条不紊,中规中矩,没意思。 3号? 不用想,那个用火的和那个速度快的,肯定又在掐呢。 4号? 这是卡戎比较期待的,那个[孟婆汤]是最不稳定因素,随便想想都有无数种自相残杀的结局,不过正因为比较期待,先往后放放。 5号? 这比四号还让他开心,当然要留到最后。 所以就2号吧。 逍遥了一天的六个人,让他看看,面对夜晚来袭的怪兽,是否还能逍遥。 七块投屏在半空浮现。 火光映亮了每一块投屏。 六个甜甜圈正在和斑马熊激烈缠斗,每一个都灰头土脸,再不复白日惬意。 卡戎舒舒服服地躺进椅子里,举杯朝投屏中的六个人敬一下:“午夜快乐。” “全麦,别让它碰你,你的[别碰我]就是能反弹九分,一分伤害也够你死几百回——”特写投屏里,关岚的额头已被汗水打湿,“莱昂,你去正面牵制它,我找机会绕到它后面——” 和尚:“我跟着你,万一你的新文具树不灵,我还有琉璃屋罩你!” 关岚:“行。五五分,护好探花——” 新文具树? 卡戎微微侧头,在投屏上调出关岚的文具树信息。 一级文具树:[蛋糕有毒] 二级文具树:[糖果有毒] 三级文具树:[恶魔之手] 卡戎挑眉,“毒性”,还真是不错的能力方向。 前两个都是靠“物品”来下毒,而[恶魔之手],则直接靠“接触”,就可以给被接触者带去“毒性”,虽然前期只是一些“感冒”、“发烧”、“喉咙发炎”、“头晕”等小病小痛,但到了[恶魔之手ii]、[恶魔之手iii],效果会很可怕。 “不过现在,想用它对付孤岛巨兽,啧啧啧……”卡戎对投屏上已经绕到斑马熊背后的关岚,投以同情目光。 关岚的手已经贴上斑马熊的腿,趁着莱昂在前面用“狙击”不断吸引怪兽的注意,他抓紧时间集中精神力,最大限度将文具树的效果给到斑马熊身上。 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斑马熊依然在和莱昂对峙。 “吼——”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斑马熊突然吼一声,回过头来,但一时还没发现脚边的关岚。 关岚当机立断,解除文具树,拉着和尚悄悄从斑马熊两脚之间穿过,回到前面。 斑马熊还在回头找。 前方,五个甜甜圈已经被琉璃屋罩住,安全性稳稳当当。 只剩一个莱昂在高点狙击,暂时也安全。 卡戎皱起眉头,他预想中应该是孤岛巨兽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打得落荒而逃,可不是这样游刃有余的战斗…… “莱昂,”琉璃屋里的关岚突然朝高处喊,“小香没乱跑吧——” 莫得感情的狙击者,公事公办地回答:“没有,老老实实在我身边,求生欲极强。” 小香? 卡戎单手撑头,苦思冥想,这座岛上六个人,有叫这个名字的吗? 他把全景投屏上的琉璃屋拉近:“一,二,三,四,五……” 琉璃屋里五个。 高处狙击点一个,那那个“在狙击者身边的小香”是谁? 卡戎一头雾水地目光转移到莱昂的特写投屏,没别人啊? 思索两秒,他把莱昂投屏的视角往上拉,从正面特写改成上空俯瞰。 这回清楚了。 莱昂身后,一头老老实实趴着的牛角猪。 小香……猪。 很好。 一天一夜的孤岛求生,没吃苦,没受罪,还养了个宠物。 卡戎深吸口气,忍住摔杯冲动,一遍遍在心底重复,没事,没事,这只是第二天的开始,只是第二天的开始。 但是2号孤岛不能再看了,再看他容易起杀气。 这种时候,就适合看看1号孤岛那种中规中矩的。 已经发现温度升高了吧? 以[狼影追踪]和[初级破坏狂]那两个人的镇定和敏锐,这时应该已经开始谋划应对方案了,甚至很可能这一夜,两个人都不睡,只为谋万全之策。 很努力。 也很可悲。 因为孤岛,永远会在你艰难适应之后,变得更恶劣。 卡戎一边轻蔑地摇着头,一边将投屏转回1号孤岛。 海滩上,舒舒服服躺着六个人。 其中四个已经睡着了,没焦虑,没担忧,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卡戎:“……” 摊上两个喜欢掌控全局的,其他人不用操心,也正常。 说服完自己,卡戎将全景的投屏视角拉近,一直拉到唐凛和范佩阳身上。 两个人了无睡意,还在交谈。 卡戎露出满意笑容。 对,就这样,越有压力,越操心,越操心,越想要更好的应对,但越应对,就越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到最后,心态崩塌。 卡戎放下酒杯,认真去听闯关者们的交谈,看看这两人到底能商量出什么对策。 要知道,破坏闯关者的对策,也是3/10守关人的本职工作呢。 “我追的你?”投屏里传来唐凛的声音。 然后是范佩阳:“对。” 唐凛:“不可能。” 范佩阳:“为什么不可能?” 唐凛:“我图什么啊?” 范佩阳:“外貌?性格?身材好?能力强?不知道,太多可能性了,你没具体和我说过是哪一点。” 唐凛:“……” 卡戎:“……” 他都想冲进投屏砸范佩阳一酒瓶子。 唐凛:“反正我失忆,你怎么说都行。” 范佩阳:“我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用一切手段,包括骗人,但我从来没骗过你。” 卡戎:“……” 等一下。 你俩在干嘛? 应对方案呢?生存策略呢? 岛都要变火炉了,四个睡觉,两个谈恋爱,还能不能尊重一下关卡! 第118章 第二天(上) 【1号孤岛】 “什么变热了?”刚吃完自己那份小面包的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正蹲在不远处挖“保鲜坑”,准备将范佩阳打的怪鸟放进去暂时存储,明天再想怎么烹饪,无意中听见唐凛和范佩阳的交谈,立刻望过来,警觉地问。 唐凛想说风变热了,可下一秒,他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沙滩。 也带着一丝暖。 不是风的问题。 唐凛的神情凝重下来:“这座岛的温度升高了。”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一愣,立刻也拿手去探沙子的温度,可探了半天,两脸狐疑:“没什么变化啊……” 同样学着唐凛去探沙温的郑落竹,抖落掉手上的细沙:“你俩玩儿半天沙子了,当然感觉不到。”说完,他起身看向自家队长和老板,“真的热了,虽然就热了一点点,但也太奇怪了,正常晚上不是应该比白天冷吗?” 先前这座岛屿的温度像春季,而现在,则更像春末夏初。 “在关卡里哪有什么正常的事。”原本踏水吹着海风的南歌,走回沙滩,加入讨论。 唐凛点头:“这个温度问题不大,就怕这只是个开始。” “不是吧,”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也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温度还会持续升高?” 唐凛沉着脸色点头。 范佩阳淡淡道:“现在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江户川、骷髅新娘齐刷刷看他:“什么打算?” 范佩阳:“火山爆发,岩浆遍流,海水沸腾,一片焦土。” 江户川、骷髅新娘:“……” 他俩现在就想投海。 “老板,你别说得那么恐怖,”郑落竹眼见着步步高升的伙伴们变了脸色,赶紧拍拍肩膀,传授经验,“你俩学我,做最坏打算的时候,尽量在客观事实基础上,做一层柔化滤镜,这样既不影响思考应对策略,还不容易被打击信心。” 江户川扶额:“让范总说的,明天就一片末日地狱景象了,你给我柔化一个?” “不就火山爆发海水沸腾吗,”郑落竹一拍脑袋就来,“火锅岛啊,牛油重辣的那种川锅,然后我们就是肉片和丸子,这么一想画面就萌了,就好接受了对不对,然后你再去想怎么生存。” 江户川、骷髅新娘:“……” 火锅里的肉丸子还有挣扎必要吗,归宿不就是被人捞走吃掉! “你这比喻还挺可爱。”南歌好笑地扑棱扑棱郑落竹脑袋。 唐凛凝重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莞尔:“你这个心态好,继续保持。” 范佩阳见唐凛笑了,微皱着的眉间,也慢慢展平。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看着这四个人:“……” vip,一个令人迷惑的组织。 温度虽然在上升,但上升的速度很慢,如果它一直保持这个升温速度,那么到明天早上,也顶多就是正式进入夏天。 所以唐凛还是建议大家先休息。 六人回到海边,躺倒在沙滩上。 开阔的大海,比背后的岛屿,更能带给人安全感,万一夜里温度骤升,还能跳海里降降温。 从昨夜闯关到现在,大家几乎是连轴转,先前测文具树、探岛、等小面包、挖坑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终于结束了孤岛的第一天,真正躺下休息了,积累的疲惫悉数袭来,瞬间让人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像是知道闯关者们休息了,连海浪声都变静了。 唐凛和范佩阳并肩躺着,竹子和南歌在相隔数米的右边,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骷髅新娘和江户川在两个人的左边,也隔了一段距离。 起初,两边都在说话,后来交谈声渐渐弱了,再后来,只剩夜风,海浪,月光。 唐凛双手枕头看着夜色下的苍穹,目光飘到很远很远。 范佩阳也和他一个姿势,但看着看着,苍穹里就是唐凛的脸——没失忆前的唐凛,愿意让他抱让他亲的唐凛。 “想什么呢?”耳边传来唐凛的声音。 范佩阳顿了下,说:“想剩下六天要怎么过。” 两个人都在看夜空,没看对方。 所以唐凛也不知道,范总在理直气壮地编瞎话,还很认真地顺着往下聊:“其实这一关,就是希望每座岛上的人都自相残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接下来一定一天比一天更艰难。” “正常,从地下城开始,关卡就是在筛选。”范佩阳早就默认“恶意”是关卡的基本要素之一了。 唐凛静默片刻,下决心一样,道:“其他岛什么情况,我控制不了,但在这座岛,我绝对不会让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 “我不可能对你下手。”范佩阳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有人想对你下手,我会让他后悔来这个岛。” 唐凛从来没怀疑过范佩阳对自己的态度,他说这些,只是想和范佩阳讨论一下后面的对策。 可范佩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承诺了。 唐凛曾经很怕和范佩阳聊“感情”,他知道范佩阳也是一样,所以他们默契地对过去闭口不谈。 然而在经过昨夜神殿的事情之后,一切好像有了变化。 范佩阳在变,他也在变,似乎有些话说开了,就会一路光明透亮下去,哪怕暂时还看不到出口,却让人多了面对的勇气和坦然。 “不信?”迟迟没等来回应,范佩阳以为唐凛不相信自己。 “我信。”唐凛看着月亮,月光映亮他眼底的浅浅笑意,像细碎的海浪,“毕竟你心底一书架都是我。” 范佩阳被打趣得措手不及。 他在说刚才那番话之前,已经做好了多种准备,不管唐凛是沉默,是装傻,是逃避,还是转移话题,他都可以接下去。 可怎么也没想到,唐凛就这么直接迎上来了,还大马金刀地将了他一军。 承认? 不可能。 别说得摩斯只是空口无凭,就是真把他心底的深渊实况转播出来了,他也会装死到底。 理由? 范总装死不需要理由。 但是不承认? 书架是自己搞的,书是自己塞的,人是自己想的,恐惧是自己放的,还全被守关人拿出来公开处刑了,任何狡辩都会显得很苍白。 “范佩阳。”唐凛忽然轻声叫了他名字。 范佩阳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他竟然从中听出了久违的温柔。 他想转头去看唐凛,可身体一动不动,像是被那声名字定住了。 “这样不对。”唐凛又说。 范佩阳回过神。 不再试图去窥探身旁的人,他看着遥远的天际,问:“哪里不对?” 唐凛的声音愈发低了,像呢喃,像叹息,更像心疼:“你可以在心里放别人,放我,或者放其他人,都行,但你永远别忘了放自己。” 范佩阳微怔,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的经验之谈吗?” 唐凛眼底柔和下来:“算是吧。” 范佩阳轻哼:“你不是都忘了,哪来的经验。” “多谢热心的守关人,”唐凛笑,“窥一斑而知全豹,听得摩斯讲了几件事,我就大概知道我们过去的状态了。” 范佩阳不以为然:“那么多被封存的记忆,他只看了几个,样本存在偶然性,结论必然有偏差。” 唐凛也清楚,两个人的交往不可能都是糟心的事,如果真这样,以前的自己图什么啊,日子太好了需要挫折教育? 但范佩阳这种“我说的才是真理”的态度,实在太让人想揍了,所以唐凛故意问:“你的意思是,那些封存的记忆里,也有快乐的事?” 范佩阳想也不想:“当然。” 唐凛就等着他这句呢:“那你给我讲讲吧,得摩斯都错过了什么快乐样本。” 快乐的过往肯定有,但唐凛不信范佩阳会讲,因为“讲述过往”这种事,就像在努力证明“我们曾经有多好”,范总才不屑于…… 范佩阳:“当初是你先追的我。” 唐凛:“……” 这算哪门子的快乐! 【2号孤岛】 “别急着睡,”关岚踢踢已经躺下的探花和五五分,又叫住准备走去旁边空地的和尚、莱昂和全麦,指着地上四脚朝天已经不挣扎了的牛角小猪,说,“先给它起个名字。” 探花懵逼:“为什么要起名字?” “总怪物怪物的叫,万一它听懂了,多伤心,”关岚蹲下来,兴致勃勃地玩弄牛角小猪的两个耳朵,一边玩耍一边抬头和自家组员道,“a.小胖;b.小肉;c.小香;选哪个?” 全麦:“……你的每个选项都让我越听越饿。” “别说没用的,”关岚催促,“快选。” 顶着一对牛犄角的小猪已经把自己交给命运了,一脸麻木地任由关岚□□。 “选什么啊,”全麦苦口婆心的,“组长,我可和你说,这动物一旦起了名字,那就容易有感情,真等到要宰了吃肉的时候,就下不去手了。” 关岚、和尚、五五分、探花,四双震惊的眼睛,直直瞪过来:“你要吃它?!” 全麦被吓一激灵:“啊?啥玩意儿,不是吃的吗?” 关岚、和尚、五五分、探花:“当然不是!” 全麦带着最后一线生机,求助地看莱昂。 莱昂摇摇头:“我对你太失望了。” 全麦:“……”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 最终,经过投票表决,“小香”胜出。 “小香,你现在已经是半个甜甜圈了,乖乖的啊,我要给你解绳子了,不许跑哦……”关岚一边温柔哄着,一边解开了捆着小猪蹄的绳索。 绳索落地。 小香重获自由,原地打了个滚,翻身起来,扬蹄就跑,小猪一样的身体,猎豹一样的速度。 关岚:“……” 和尚、五五分、探花、莱昂:“……” 全麦:“队长?是不是后悔没把它吃了?” 关岚:“你走开!” 话音还没落,刚跑进丛林的牛角小猪,又风驰电掣跑回来了。 关岚大喜,张开爱的双臂:“小香——” 牛角小猪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度,越过关岚头顶,落到他身后。 关岚抱了个空,有点失落。 探花、五五分、和尚、全麦则是看呆了。 猪的呆萌,豹的速度,袋鼠的弹跳,绝逼的全能选手,但是,它被莱昂逮住了。 莱昂无视队友投来的敬仰目光,紧紧盯着落地后瑟瑟发抖的牛角小猪。 “不对,”他说着看向丛林,“它是被吓回来的。” 关岚已经在看着不远处的森林了。 另外四个甜甜圈,闻言也望过去。 云遮住了月光,夜色下的森林,静谧,幽暗,偶尔有树被海风吹动,树影摇曳,像一个个藏在阴影里的幽魂。 窸窸窣窣。 哗啦。哗啦。 森林里发出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而来,刮到了树枝树叶,一片嘈杂。 咚。 咚。 咚…… 擂鼓一样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甜甜圈们面面相觑。 不是擂鼓,是脚步,庞大的、沉重的脚步! 哗啦—— 咚—— 巨大的身影,撞开最后一棵树,走出丛林。 一头足有十米高的熊,周身斑马条纹,山一样耸在那里,投下的阴影将甜甜圈们全部吞没。 五五分咽了下口水:“人行横道……成精了。” “和尚。”关岚压低声音。 和尚屏息凝神:“明白。” 同一时间,斑马熊缓缓低头,像是才注意到前方地上的六个小黑点。 它张开嘴,猛然朝地上六人咆哮。 “吼——” 压倒一切的强力音浪,和熊熊烈火,一齐从它口中喷射而出。 早酝酿好文具树的和尚,及时启动[刀枪不入琉璃屋]。 一座晶莹剔透的堡垒瞬间将六个甜甜圈连同小香一起笼罩。 烈火喷到琉璃屋上。 甜甜圈们的视野成了一片火海。 “这他妈是哥斯拉啊!”和尚咬牙顶着琉璃屋。 五五分启动文具树[给我刀],一甩胳膊,手中就握住一柄长而锋利的猎刀:“和尚,还能顶多久?” 和尚:“这个火候的话,五分钟。” 关岚眯起眼睛,眸子里染上跃跃欲试的兴奋:“琉璃屋撤了之后,第一波攻击让我来,正好试试新文具树。” 【监控室】 卡戎在激活孤岛后,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小时,期间关掉所有投屏,就为了避免“剧透”,以便等下查看“进度”时,享受到最大的愉悦。 半小时。 对于能闯到3/10的这些人来说,足够他们警觉了,甚至一些岛屿,很可能已经展开了“精彩剧情”。 现在,是验收的时候了。 卡戎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品着,一边琢磨先开哪一组。 1号? 太有条不紊,中规中矩,没意思。 3号? 不用想,那个用火的和那个速度快的,肯定又在掐呢。 4号? 这是卡戎比较期待的,那个[孟婆汤]是最不稳定因素,随便想想都有无数种自相残杀的结局,不过正因为比较期待,先往后放放。 5号? 这比四号还让他开心,当然要留到最后。 所以就2号吧。 逍遥了一天的六个人,让他看看,面对夜晚来袭的怪兽,是否还能逍遥。 七块投屏在半空浮现。 火光映亮了每一块投屏。 六个甜甜圈正在和斑马熊激烈缠斗,每一个都灰头土脸,再不复白日惬意。 卡戎舒舒服服地躺进椅子里,举杯朝投屏中的六个人敬一下:“午夜快乐。” “全麦,别让它碰你,你的[别碰我]就是能反弹九分,一分伤害也够你死几百回——”特写投屏里,关岚的额头已被汗水打湿,“莱昂,你去正面牵制它,我找机会绕到它后面——” 和尚:“我跟着你,万一你的新文具树不灵,我还有琉璃屋罩你!” 关岚:“行。五五分,护好探花——” 新文具树? 卡戎微微侧头,在投屏上调出关岚的文具树信息。 一级文具树:[蛋糕有毒] 二级文具树:[糖果有毒] 三级文具树:[恶魔之手] 卡戎挑眉,“毒性”,还真是不错的能力方向。 前两个都是靠“物品”来下毒,而[恶魔之手],则直接靠“接触”,就可以给被接触者带去“毒性”,虽然前期只是一些“感冒”、“发烧”、“喉咙发炎”、“头晕”等小病小痛,但到了[恶魔之手ii]、[恶魔之手iii],效果会很可怕。 “不过现在,想用它对付孤岛巨兽,啧啧啧……”卡戎对投屏上已经绕到斑马熊背后的关岚,投以同情目光。 关岚的手已经贴上斑马熊的腿,趁着莱昂在前面用“狙击”不断吸引怪兽的注意,他抓紧时间集中精神力,最大限度将文具树的效果给到斑马熊身上。 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斑马熊依然在和莱昂对峙。 “吼——”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斑马熊突然吼一声,回过头来,但一时还没发现脚边的关岚。 关岚当机立断,解除文具树,拉着和尚悄悄从斑马熊两脚之间穿过,回到前面。 斑马熊还在回头找。 前方,五个甜甜圈已经被琉璃屋罩住,安全性稳稳当当。 只剩一个莱昂在高点狙击,暂时也安全。 卡戎皱起眉头,他预想中应该是孤岛巨兽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打得落荒而逃,可不是这样游刃有余的战斗…… “莱昂,”琉璃屋里的关岚突然朝高处喊,“小香没乱跑吧——” 莫得感情的狙击者,公事公办地回答:“没有,老老实实在我身边,求生欲极强。” 小香? 卡戎单手撑头,苦思冥想,这座岛上六个人,有叫这个名字的吗? 他把全景投屏上的琉璃屋拉近:“一,二,三,四,五……” 琉璃屋里五个。 高处狙击点一个,那那个“在狙击者身边的小香”是谁? 卡戎一头雾水地目光转移到莱昂的特写投屏,没别人啊? 思索两秒,他把莱昂投屏的视角往上拉,从正面特写改成上空俯瞰。 这回清楚了。 莱昂身后,一头老老实实趴着的牛角猪。 小香……猪。 很好。 一天一夜的孤岛求生,没吃苦,没受罪,还养了个宠物。 卡戎深吸口气,忍住摔杯冲动,一遍遍在心底重复,没事,没事,这只是第二天的开始,只是第二天的开始。 但是2号孤岛不能再看了,再看他容易起杀气。 这种时候,就适合看看1号孤岛那种中规中矩的。 已经发现温度升高了吧? 以[狼影追踪]和[初级破坏狂]那两个人的镇定和敏锐,这时应该已经开始谋划应对方案了,甚至很可能这一夜,两个人都不睡,只为谋万全之策。 很努力。 也很可悲。 因为孤岛,永远会在你艰难适应之后,变得更恶劣。 卡戎一边轻蔑地摇着头,一边将投屏转回1号孤岛。 海滩上,舒舒服服躺着六个人。 其中四个已经睡着了,没焦虑,没担忧,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卡戎:“……” 摊上两个喜欢掌控全局的,其他人不用操心,也正常。 说服完自己,卡戎将全景的投屏视角拉近,一直拉到唐凛和范佩阳身上。 两个人了无睡意,还在交谈。 卡戎露出满意笑容。 对,就这样,越有压力,越操心,越操心,越想要更好的应对,但越应对,就越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到最后,心态崩塌。 卡戎放下酒杯,认真去听闯关者们的交谈,看看这两人到底能商量出什么对策。 要知道,破坏闯关者的对策,也是3/10守关人的本职工作呢。 “我追的你?”投屏里传来唐凛的声音。 然后是范佩阳:“对。” 唐凛:“不可能。” 范佩阳:“为什么不可能?” 唐凛:“我图什么啊?” 范佩阳:“外貌?性格?身材好?能力强?不知道,太多可能性了,你没具体和我说过是哪一点。” 唐凛:“……” 卡戎:“……” 他都想冲进投屏砸范佩阳一酒瓶子。 唐凛:“反正我失忆,你怎么说都行。” 范佩阳:“我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用一切手段,包括骗人,但我从来没骗过你。” 卡戎:“……” 等一下。 你俩在干嘛? 应对方案呢?生存策略呢? 岛都要变火炉了,四个睡觉,两个谈恋爱,还能不能尊重一下关卡! 第120章 第二天(中) 【3号孤岛】 夜风一阵比一阵凉,就嗷呜一口吞掉自己那份小面包的工夫,已经由夏入秋,还隐隐有往深秋发展的趋势。 一个穿着单衣的孔明灯组员扛不住了:“我说,能先进屋吗?” 其他人穿的外衣比他厚实一些,暂时还可以抵御冷风,不过旁边就有小木屋,没道理露宿礁石。 很快,六人便进入小木屋,木屋里什么都没有,只在屋中央有一个石头垒的炉子,墙角还剩一堆烂木头。 “真是比被打劫了还干净。”周云徽叹口气,走到墙角扒拉扒拉那堆木头,问,“需不需要我把炉子烧起来?” 穿单衣的孔明灯组员:“必须的。” 崔战:“暂时不用。” 两个人同时出声,意见南辕北辙。 周云徽不说自家组员,直接嫌弃地看崔战:“你怎么和谁都不对付?” “谁说的,”崔战不认,“我和vip就处得挺好,[深海恐惧]的时候我一带三。” “……”周云徽脑补半天,没脑补出来这个“一带三”是什么玩意儿,崔战和vip在[深海恐惧]里斗地主了? “现成的柴火,为什么不烧啊?”单衣的孔明灯组员理解不了。 崔战说:“柴火就这些,现在烧了,如果未来几天更冷,我们怎么办?” 周云徽翻个白眼:“山上不是有几棵歪脖子树吗,砍了呗。” 崔战冷哼:“我们现在每天只有一口小面包,还不知道淡水在哪里,这种情况你消耗体力去砍树?是怕死得太慢吗?” 周云徽哑口无言。 能生火,在孤岛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技能,但他光想着显摆自己的文具树,忽略了其他情况。 不过崔战能想到这些,他也是挺意外的:“你以前作战思路没这么周全啊,都是热血一上头,怎么爽怎么来。” 崔战坐下来,靠到木板拼接的墙壁上,一脸云淡风轻地摇摇头:“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干嘛费脑子。” 周云徽:“……” 他总觉得这个欠揍的姿态和话语似曾相识,可又一时对不上号…… 经历过神殿考核的十社组员:“队长,咱就做自己行吗,别学范佩阳。” 木屋虽简陋,但还是抵御了大半寒风。 六人各自寻了舒服的地儿,或坐或躺,讨论眼下的情况,和明天的出路。 “这昼夜温差也太大了。”穿单衣的孔明灯组员,拿手指蹭蹭发凉的鼻子。 “就怕不是温差。”周云徽在逐渐降低的温度里,脑子也清醒了。 “不是吧,你别吓我。”单衣孔明灯组员变了脸色,“我可现在就冻得血液循环不畅了。” “老虎。”另外一个孔明灯组员喊了他一声。 穿单衣的孔明灯组员抬起头,一件厚外套已经飞了过来,他抬手接住,满满的温暖:“谢谢强哥。” 脱外套救济队友的孔明灯组员强哥,一身花岗岩般的肌肉,脱了外套就剩t恤,胸肌快把t恤撑破了,看得唯一的十社组员,那叫一个羡慕。 但十社组长崔战的关注点显然在另外一个方面:“老虎,强哥,这都什么名字,你们孔明灯怎么跟黑社会似的。” 说完他又看向第三个孔明灯组员:“你叫什么?” 孔明灯组员3:“华子。” 崔战:“……” 气质果然统一得无懈可击。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组员叫什么你管得着吗,”周云徽斜过去一眼,瞥唯一的十社组员,“你叫什么美妙的名字,来,说给我听听。” 十社组员:“郝斯文。” 周云徽:“……” 他为什么要问。 吐槽归吐槽,但也算间接交换了名字。 人和人的关系就这样,如果不知道名字,哪怕共处一天,也依然有那层陌生的隔阂,可一旦互通了名字,就好像打破了某种壁垒,渐渐地相融起来。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决定明天先下海看看,如果海里能捕到鱼,那是最好,如果捕不到,再去环形山那边。毕竟环形山那里地势复杂,一不小心就可能迷路,而且今天探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动物活动的迹象。 食物获取计划顺利通过。 接着就是最大的难题——水。 六人头脑风暴了半天,也没风暴出来什么好法子。 最后崔战一拍板,先睡觉,明天休息好了脑袋灵光了,再继续想。 大家一致认为,很科学。 夜晚越来越凉,偶尔有冷风从木板缝隙钻进来,吹得人很不舒服。 老虎和华子盖着强哥外套,睡得沉沉。 强哥自己躺在一角,鼾声大作。 周云徽是有一点动静就难以入睡的那种人,只好躺在地上无奈地眯着,偶尔再想想剩下的几天怎么过。 突然,木屋里有了窸窣的动静。 周云徽警觉地睁开眼,只见黑暗中,两个人影悄悄起身,正蹑手蹑脚往门口走。 看身形轮廓就知道,崔战,郝斯文。 周云徽眯起眼。 偷偷摸摸,非奸即盗,这是准备背着他们干什么? 木屋门被轻轻拉开半人宽的缝隙。 冷风一下子灌进来。 睡梦中的老虎和华子,哼哼唧唧翻了个身。 强哥不动如钟。 崔战和郝斯文极快地溜了出去,又在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周云徽等了十几秒,听见脚步声走远,轻巧利落地起身,也跟了出去。 微寒的夜,月色如水。 周云徽一出来,就看见远处,崔战和郝斯文鬼鬼祟祟的背影。 看方向,他俩应该是去环形山。 难道是白天探索那里的时候,十社有了什么发现,但打算吃独食,所以没告诉他们孔明灯? 还是说,崔战其实有办法爬上环形山,一探山内究竟,但不愿意和他们分享,所以才夜里偷偷行动? 周云徽思来想去,琢磨了几种可能,但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同一个——十社打算独享这个秘密。 这个认知让周云徽沮丧。 别看他总和崔战掐,但在心里,他一直觉得这个十社组长的人品可以。而且地下城待了那么久,他一直代表孔明灯和崔战、何律、代晓亮几个组长保持联络,互通消息,也算半个朋友了,甚至到了这座孤岛上,他同意让崔战当七天代理组长,也不全是因为“道德绑架”,其中绝对有信任的成分。 然而现在,这些都让崔战团吧团吧,扔他脸上了。 没什么可说的。 自己犯的傻,再傻逼也得扛。 他现在就想看看,崔战到底发现了什么,如果真是对闯关有用的,周云徽不介意做一个在后的黄雀。 近一个小时的赶路,崔战和郝斯文抵达目的地。 真是环形山。 也幸亏崔战为了照顾郝斯文,没发动[健步如飞]或者[我的滑板鞋],否则周云徽跑断腿也跟不上。 环形山就是一座环岛山脉,不过极其陡峭,山体上又都是湿滑的藓类植物,几乎没有任何能借力的草木,所以白天的时候,六人试了几次都没爬成功,便放弃了。 可是现在,崔战和郝斯文,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大有要征服峻岭之势。 周云徽躲在不远处的岩石后面,看着那俩人,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摆明就是找到攀登方法了,想着环形山内可能有生存资源,怕资源有限,不愿意和他们分享。 人之常情。 周云徽理解,但依然心寒。 郝斯文:“队长,真不告诉他们?” 崔战:“别问废话了。” 夜风将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差送到岩石之后。 周云徽冷冷勾起嘴角。 月光下,两个人的行动也一清二楚。 只见郝斯文屏息凝神,应该是启动文具树。 很快,凭空生出一根绳索,像有自主意识一样,一头紧紧缠到崔战腰上,一头则送到郝斯文手里。 郝斯文握紧绳索。 崔战朝他一点头,而后转身,走到峭壁之下。 郝斯文原地没动,绳索却随着崔战往前走,而自动拉长,仿佛郝斯文握着的是一根橡皮筋。 “我再说一遍,”已在峭壁之下站定的崔战,忽然回头,郑重叮嘱,“如果我爬上去了,我会把你拉上来,然后你在山顶等,我回去叫他们,等我带着人返回……” “等你带着人返回之后,我肯定还在原地,保证用[捆仙索]把你们全拉上来,我要敢自己一个人先跑了,我就吃饭噎死,喝水呛死,闯关永远分最差的组,每一个守关人都第一个拿我开刀。”郝斯文没找到断句的地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可算说完了,紧着倒气儿,“队长,你都诅咒我八百遍了,我到底哪块儿长得像叛徒,你说,回去我就微整!” 崔战重重地拍拍他肩膀,满眼欣慰:“我果然没看错你。” 郝斯文:“……” 队长极其自然地跳过了他最后的控诉。 岩石后。 周云徽被这对话搞懵了。 不是背着他们偷摸来这里的吗?爬上去再留一个人在山顶等,一个人跑回去找他们,是什么操作?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边的崔战已经启动了[健步如飞]。 周云徽想不通崔战的目的,却看懂了对方的战术。 山体湿滑,爬几米就会摔下来,哪怕提前看好了几块不同高度的、凸出的岩石,打算将其当做攀登途中的落脚点,但往往爬到两块石头之间,就会一个脱手,摔下来。 他们白天的时候试了几次,最高也只爬了六七米,连第三块落脚的石头都没爬到。 达到这个成就的就是崔战。 当时的他也是用了[健步如飞],凭借极快的速度,一口气冲上了六七米,不过最后摔得比较惨就是了。也幸亏才六七米,下面还有强哥、老虎他们一起当肉垫,否则崔战早拄拐了。 白天试一次就放弃的人,夜里又偷偷摸摸来试。 周云徽真的越想越迷。 百思不得其解间,崔战已凭借[健步如飞],一口气攀上了三米高的第一块凸出岩石。 周云徽不再分神,紧盯着崔战身影,心也不自觉跟着悬起来。 崔战紧贴山体,艰难稳住身体平衡,抬头看六七米高的第二块凸出岩石,它的凸出面积小了很多,几乎只能容纳一只脚。 崔战屏息运气,再次发动[健步如飞],手扒紧头顶山体,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像壁虎一样,咻咻咻地窜了上去。 周云徽屏住呼吸,莫名也跟着紧张。 好在,崔战成功踩到第二块石头,紧贴山体稳住了平衡。 周云徽刚要松口气。 崔战踩着岩石的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贴着山体滑了下去。 周云徽一惊,差点条件反射地跑出去。 幸而郝斯文一声“队长”的大喊,叫醒了他。 崔战沿着山壁蹭下来,多少借了点阻力和摩擦力,落到跑过去的郝斯文身上时,冲力不算太大,两个人都没受伤,就崔战的手磨出了不少血痕。 郝斯文有点打退堂鼓了:“队长,别试了,我真觉得希望不大,而且食物还没着落呢,你在这里把体能用尽了,后面几天怎么办?” 崔战转过身,仰头看山,目光坚定,一点没放弃的意思:“我不信这么一座山是平白无故放在这里,而且还这么难爬。越难,越代表它里面有东西,说不定就是通关秘籍。” 郝斯文:“……” 摊上一个愈战愈勇的队长,压力太大。 周云徽倒是很同意崔战的说法。 一座求生的孤岛,一座翻不过的环形山,稍微想一下,都会觉得山里面有问题,只是他们实在找不到攀登的方法,只能放弃。 但是很显然,要让崔战放弃,一两次打击远远不够。 第二次攀登已经开始。 这次吸取前次教训,崔战稳稳站住了第二块岩石,从并六七米处,开始往十米处攀登。 只见他双手扣紧滑溜溜的山体,气沉丹田,脚下生风,咻地再次窜上去。 十米,抵达! 崔战身形稳住的一瞬间,周云徽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出了汗。 十米之后是十五……不对,周云徽发现崔战没向右上方十五米处的岩石看,看的是左上方几乎要到二十米高了的凸出岩石。 他想直接到二十米? 周云徽不可置信,而那边崔战已经第三次窜出去了。 这次路程长,周云徽看得清楚,崔战是脚尖和手一块发力,脚尖死死抵着每一次登到的山体,手掌则仅仅抠着山壁,最前端的指节因为太用力,几乎变形。 二十米也成功登上! 周云徽激动得心跳加速。 崔战则一鼓作气,瞅准头顶三十米处凸出的山体,噌地就再次窜了上去。 周云徽双手握拳,要照这个进度,再来个五六次,就可以…… 哎? 崔战行云流水的攀登身影忽然一顿,下一秒,被他紧紧贴着的一大块山壁裂开来,带着他一起从环形山上脱落,重重地往下掉。 “队长——”郝斯文大喊,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一次可是实打实地高空往下摔了。 二十几米,会死人的! 周云徽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在脑中展开<文具盒>,以最快速度用掉一次性文具<[防]软着陆>。 一抹淡淡的光芒笼罩崔战。 距离地面只剩几米的男人,自由落体的速度突然减慢了,只有那块剥落的山壁,仍极速往下掉。 郝斯文在最后一刻险险躲开。 大块山壁“轰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软着陆”的崔战,则像带着隐形降落伞一样,慢悠悠地落到了碎石之上。 郝斯文看傻了。 崔战可没傻,四下张望,一声大喊:“是谁,赶紧给我出来——” “放心,”周云徽从岩石后面理直气壮走出来,“做好事不留名不是我的风格。地下城的人情我还完了,以后咱俩谁也不欠谁。” 崔战没想到是他:“你跟踪我们?” 周云徽皱眉:“你别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半夜三更鬼鬼祟祟。” “我们鬼鬼祟祟?”崔战横眉冷对,气势汹汹,“我们是在寻找登山办法,找到之后你们直接享受现成的,你不说感激也就算了,还反咬一口?” 这话听起来倒可信。 毕竟周云徽躲在岩石后面的时候,得到的也是相同信息。 但越是可信,越让周云徽费解:“找方法你就大大方方找,和我们说了,我们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至于拖你后腿吧,你偷偷摸摸的干嘛?” 崔战:“……” 汹汹的气势,蔫了。 一旁的郝斯文,低声默默解说:“他怕大张旗鼓找半天,还是失败,丢脸。” 周云徽:“……” 崔战:“郝斯文,你过来,我保证不踹你。” 一点凉意落在崔战鼻尖,帮助郝斯文逃过一劫。 崔战拿手抹一下,像是水汽。 他抬起头。 同样感觉到不对的周云徽和郝斯文,也抬起头。 月光依然皎洁。 淡淡清辉下,雪花正洋洋洒洒落下来。 【4号孤岛】 藤蔓沿着地面前行,一直探到何律身后,尖端悄无声息翘起,像一条布满倒刺的毒蛇,吐着信子对准何律的后脖颈。 何律在半睡半醒间,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昏昏沉沉的眼睛突然清明。 可还没等他发现不寻常的根源,那藤蔓已凌厉刺向他的后颈,倒刺锋利如刀。 “嚓——” 还差几毫米就要刺入何律皮肤的藤蔓,被拦腰斩断,绿色的汁液飞溅出来。 何律闻声回头。 白路斜甩甩刀上诡异的绿色汁液,淡淡瞥他一眼,彻底的嫌弃:“你这种警觉性,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藤蔓早缩回了茂密的草木丛,只留一截被斩断的尾端,躺在地上,仍有绿色汁液一点点往外淌。 何律伸手沾了点绿汁,往嘴里放。 白路斜看呆了,倒没阻止,但好心提醒:“你想死我可以帮你,不用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何律咂么两下:“苦的。” 白路斜:“……” 要是甜的才奇怪吧。 “但是好像没毒,”何律欣喜地看向白路斜,“我们有水了!” 白路斜后退一步,看看何律,再看看地上断掉的藤蔓及其流淌出的绿色汁液,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抗拒:“我绝对不会喝。” 铁血营三个组员和丛越被吵醒,起来就看见地上诡异的一截绿色植物,和嘴唇沾着绿的何组长,还有漂亮的脸皱成一团的白路斜。 四人连忙起身,聚拢过来。 “发生什么了?”丛越问。 何律刚要回答,突然看见丛越身后,一株巨大的植物正“弯腰”下来,原本展开的叶片,合成“夹子”的形状,直冲丛越而来。 何律瞬间启动[墨守成规],同时一声大喝:“禁止植物入侵!” 文具树一霎生效。 “夹子”在距离丛越半臂远的地方受阻,那里正好是[墨守成规]的范围边缘。 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丛越也迅速转身。 “夹子”在边缘挣扎了几秒,突然继续往前,但是速度比先前慢了一些。 “[墨守成规]不能完全防住它!”何律朝丛越喊,“小心——” 丛越立即后退,同时启动[慢慢来iii],“夹子”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更慢了,如果先前是冲刺,被[墨守成规]拦了一下变成匀速跑,那此刻就已经是散步了。 旁边的铁血营组员冲过来,手起刀落。 “夹子”被从茎部切断,啪嗒落到地上。落地了,还“咔咔”夹了两下,才死心地合上了“嘴”。 不过并没有像前面那根藤蔓一样,流淌出汁液。 “什么玩意儿?”铁血营组员一边问,一边启动自己的文具树,[看不见的铁桶阵],将六人牢牢保护起来。 “这还不够明显吗,”白路斜走过来,拿脚尖踢踢地上死气沉沉的叶片,“杀人植物。” 何律看向自家队友,补充:“也可能是救命水源。” “不是。”白路斜光速否定,面无表情。 交谈间,又一拨致命植物袭来,这次数量更多,杀伤力更强。 【监控室】 投屏中,正实时直播着4号孤岛的情况。 何律的[墨守成规],和铁血营组员1的[看不见的铁桶阵],组成双重防御。 丛越的[慢慢来]辅助。 白路斜,铁血营组员2、3,主力战斗。 刚组成这个战斗阵型时,白路斜并没有被放在“战斗主力”的位置。虽然他前面救了何律一次,砍了“夹子”一次,但救何律,其他人没看到,砍“夹子”,又是在“夹子”已经被[墨守成规]和[慢慢来]双重制约,谁手起刀落都能轻松搞定,所以铁血营组员们的原话是—— “植物既不会喝[孟婆汤],也不会中[催眠术],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保护圈里吧。” “啧,白路斜也有施展不开能耐的时候。” 奚落两句而已,谁让铁血营组员们从和白路斜分到一起,就被这人气得死去活来,现在逮住机会,图个嘴巴痛快,不算太过分。 但白路斜的字典里既没有“忍”,更没有“与人为善”。 直接一个箭步冲出铁桶阵,在毫无防御的情况下,跳上疯狂摆动的巨大绿植,跟斗牛士似的,牢牢抓住绿植的叶片,任你怎么抖,我就是不松手。 最后一刀插入绿植主茎,借助身体重量,从上划到下,直接将绿植剖成两半。 铁血营组员们二话不说,“主将”位置呈上。 一株又一株植物被斩断,但是再没有像第一根偷偷袭击何律的藤蔓那样,流出可以喝的汁液。 一心挂着给伙伴们寻找水源的何律,渐渐有点着急。 其他战斗中的人没注意,但全屏欣赏的卡戎看得清楚。 “空欢喜比没希望更可怕……”守关者同情地看着何律,一本正经地感慨,“鸮系统真是坏人。” 感慨完,他又欣赏了一会儿投屏里的团战。 单就战斗来讲,配合得还不错。 “但愿你们明天还能这么团结。”卡戎自言自语着,将投屏转到了5号孤岛。 【5号孤岛】 大雨下来的一瞬间,六个人都被浇傻了。 因为没一点征兆,雨就那样下来了,而且一下来就是重度暴雨,雨水砸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还是大四喜第一个反应过来,抓住清一色大声喊:“我们有水了——” 不大声不行,雨声几乎把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了。 清一色想回答,一张嘴,就是一口水。 没什么味道,还挺清凉的,就是嘴唇被砸得有点疼。 “好像能喝——”大四喜看见清一色舔嘴唇,立刻分享收获,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被灌进去好几口了。 很快,两个莲花组员就一起仰头,张开嘴大口接水喝。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佛纹、下山虎、祁桦和还乡团组员,也纷纷仰望苍穹,接受雨水的润泽。 干渴了一天的六人,终于得到了生命之源。 没一会儿,六人就灌了个水饱。 不渴了,饿劲儿就回来了,水毕竟不能当饭吃。 雨越下越大,溅起的水雾让整个世界变得朦胧,连站在身边的人都要使劲才看得清楚,稍微远点根本看不见了。 佛纹用力睁着眼睛,和众人大声喊话:“我们一起去开邮箱——” 清一色替自家回答:“好——” 祁桦也同意:“可以——” 在彼此都无法信任的情况下,共同行动是最容易被接受的方案了。 六人在大雨中走到邮箱旁边,最后是由佛纹,伸手打开了邮箱。 空的。 佛纹不可置信地伸手又往里摸了摸。 就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下山虎点开<小抄纸>查看,“明明就是让我们来取面包啊……” 清一色费力地眯起眼,看向祁桦,带着绝对的怀疑:“谁吃了?” 祁桦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和你们一起在这里等到十二点,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清一色说,“但在我们四个抵达之前,只有你们两个留在海边。” 祁桦声音骤然升高:“那时候邮箱里根本没有面包!” 佛纹、下山虎、大四喜一齐看过来。 祁桦忽然意识到不妥。 清一色一脸了然:“说漏嘴了吧,你就是提前打开看了。” 祁桦:“那个时候还没到零点!” 清一色:“取面包的提示是零点来的,不代表面包也要在零点才放入,很可能在我们四个回到海边之前,面包已经被放进去了。” 祁桦:“卡戎明确说过,面包要在零点才会有。” “卡戎还说过关系好的才会被分到一个岛呢,”下山虎弱弱补刀,“但我们和你们关系也一般啊,他们和你们关系更差。” 祁桦:“……” 还乡团组员:“……” 末日一样的大雨里,六人分道扬镳,但这次不是分成三组,而是分成两组。 祁桦、自家组员一组。 莲花、步步高升一组。 大四喜、清一色和佛纹、下山虎本来就没什么过节,之前分道扬镳,纯粹是清一色在气头上,拉了自家伙伴就走,但现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清楚了,又和佛纹有一起闯[终极恐惧]的情分,结成联盟理所当然。 四人重新回到山里,找了大半夜,才找到一个山洞群地带,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山洞钻进去,终于有了地方躲雨。 四人前脚刚进山洞。 后脚祁桦和自家组员,就悄悄冒头,挑了临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也躲了进去。 “组长,你真英明。”进了山洞,组员长舒口气,“这要不是跟着他们,我俩自己找地方避雨,指不定找到什么时候呢。” “四个人嘛,肯定比我们两个人效率高,”祁桦耸耸肩,“有人愿意在前面探路,我们乐得清闲。” 组员问:“明天也这样跟着他们?” “当然。”祁桦皮笑肉不笑,“他们今天找山洞,明天就要找吃的,我们等现成的就行了。” “对,”组员咬牙切齿,“让他们贼喊捉贼。” 祁桦的脸色冷下来。 他的确提前看了邮箱,但邮箱里也的确就是空的。 谁拿了小面包? 他不知道。 白天的时候,他和自家组员并不是全天候守在岸边,如果在他们走后,小面包就发放了,谁都有可能趁机过来拿走。 一个小面包,算不了什么,真要在这个岛上待七天,也不可能就指着小面包。 但把他没做过的事情,往他身上扣,他绝不原谅。 暴雨还在肆虐,它冲刷掉了岛上的一切痕迹,湮灭了岛上的一切声音。 但分裂,猜忌,愤怒,仇恨,却在暴雨中悄悄滋长,疯狂蔓延。 【监控室】 卡戎叼着小面包,看完了最后一座岛,关掉投屏,才张嘴开始啃。 刚啃两口,就“呸呸”吐了出来。 “好难吃。”守关人毫不犹豫扔掉小面包,转身补眠去了。 对于守关者和1号孤岛,这都是比较安稳的一夜。 不过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1号孤岛的温度,已经进入了酷暑。 【1号孤岛】 唐凛是被热醒的,太阳像电暖气的加热管,沙滩像三伏天汽车的引擎盖。 侧躺着的他睁开眼,先看见了同样对着他侧躺的,范佩阳的睡颜。 两个人离得很近。 范佩阳灼热的呼吸,一点没浪费,都洒在了他脸上,给这个火辣辣的清晨,添砖加瓦。 第121章 第二天(下) “我去,这也太热了!”不远处炸开抱怨,有人起床了。 范佩阳的睫毛动了动。 唐凛迅速起身,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自然地和那边一惊一乍的骷髅新娘打招呼:“早上好啊。” 骷髅新娘正不遗余力扑落沾在身上的滚烫沙子,闻言哭丧着脸:“不好,热。” 他真是第一次被活活热醒。 “的确热,”唐凛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抬头看天,初升的太阳没一点晨曦的温柔,简直用生命在燃烧光芒,晃得他自言自语咕哝一句,“这得有多少度……” “35c往上。”旁边传来范佩阳刚刚苏醒略带沙哑的声音。 唐凛低头,和范佩阳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人仍侧躺着,单手枕在头下,静静看他,眼里还没聚起平日的内敛和沉稳,头发也睡得凌乱,全然的放松和慵懒。 唐凛怔住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见过这样的范佩阳,不设防,不控场,将最柔软的一面都给你,也只给你。 可再往深想,什么时候,哪里见过,就想不出来了。 “完了,照这个速度热下去,真成火锅岛了——”郑落竹、南歌、江户川也陆续起来了,竹子一起来哀嚎得比骷髅新娘还大声,不过也从侧面证明,该伙伴依然元气满满。 “这个温度我还能坚持,”江户川双手擦一把脸,甩甩手上汗珠,呼出一口气,“但我现在真有点渴了。” “我知道,”唐凛说,“所以我们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淡水。” 骷髅新娘一脸绝望:“岛都快让我们走遍了,除了毒苔藓,就剩几小撮才到咱们膝盖高的灌木丛,还都干巴巴的只有枝儿,连叶都不见,哪儿去找水?” “海里。”回答的是范佩阳。 他从容起身,面朝大海活动活动筋骨,目光渐渐清明,周身又笼上了沉静的气场。 南歌有点明白了:“海水淡化吗?” 唐凛点头:“海水煮沸,蒸发的水蒸气里是不含盐的,再把这些水蒸气冷凝,就能获得淡水。” 江户川挠头,感觉前路困难重重:“理论是很科学,但是怎么实际操作?我们拿什么煮?又怎么冷凝?” “实践的问题交给我们,”唐凛看向四个伙伴,分工明确地发布任务,“骷髅、小江,你俩去把那些干枯的灌木砍回来,够烧一天的就行;南歌,我和范佩阳要用海水混合沙土,垒一个炉灶,你帮我俩。” 骷髅新娘、江户川:“ok。” 南歌:“没问题。” 郑落竹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被孤单包围了,心酸地问:“队长,我呢?” 唐凛莞尔:“你去那边找一块没那么热的苔藓地,眯着,储备体力。” 郑落竹精神一振:“我有重要任务?” 唐凛点头:“非常重要。” 灌木低矮,枝丫又细,没一会儿,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就抱着柴火满载而归。 回到海边,发现唐凛和范佩阳蹲在一起垒炉灶,南歌站在不远处当甩手掌柜。 见二人回来,闲着的南歌立刻迎过去:“你俩速度还挺快。”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不赞同。 现在是六人求生,大家要齐心协力,一起出力,才能最大限度搏得生机,女生或许在身体素质上吃亏,但一点活都不干,尤其是在已经被分配了任务的情况下,这就说不过去了。 可这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来直去,说你这样偷懒不对吧。 南歌叹口气。 就眼前二位这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什么秘密都写脸上了。 她忍俊不禁地伸手过去,一把抱过骷髅新娘怀里的灌木,说:“炉灶早垒好了。” 骷髅新娘和江户川一愣,同时看向那边还蹲在一起修整炉灶的两人:“那他们还在弄什么?” 南歌抱着柴火,没急着走,而是随他们一起望着自家队长、二队的身影:“美观。” 江户川、骷髅新娘:“什么?” 南歌说:“炉灶垒完了,范总说还不够美观,于是和队长继续修整、抛光。” 江户川、骷髅新娘:“……” 一个泥炉灶还抛什么光,你要烧瓷器吗! 像是看出了二人的吐槽,南歌压低声音,悄悄道:“其实不用在意这些理由,你俩和我过去一趟,就什么都明白了。” 两个步步高升面面相觑,然后就看见南歌比了个“嘘”,之后三人蹑手蹑脚,走回岸边,在距离唐凛和范佩阳身后一米半左右,停住。 南歌示意二人别说话,听就行。 江户川、骷髅新娘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调动这辈子最大的听力。 很快,他们就听见了唐凛的声音:“你不用给我讲,我都记得。” 接着是范佩阳,语气很意外:“你记得?” 唐凛:“嗯,野外求生,你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之一,每次报名都要拉上我,最艰苦那次,我真的认真想过,你要再拉我一起,我就和你拆伙。” 范佩阳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落寞道:“你没和我说过你不喜欢。” “最开始是真的不喜欢,”唐凛说着话锋一转,声音染上笑意,“后来不知怎么,就觉得还挺有乐趣的。” “真的?”范佩阳表示怀疑,“单人赛的时候,你每次都输给我。” 唐凛:“你要再提战绩,下次我真的不去了。” 范佩阳:“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 唐凛:“……”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刚刚说了什么? 后方,偷听三人组。 江户川看向南歌——什么美观什么修整,都是幌子,他俩就是公费谈恋爱! 空着手的骷髅新娘,无声地拍拍南歌肩膀——我现在知道你看见我俩回来,为什么有种眼含热泪的激动了。 南歌抱着柴火,一脸心塞——就问你们我难不难?难不难? 她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和竹子一起躺在苔藓地。 “参加野外求生的时候,我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了?”唐凛突然问,像要确认什么似的。 “在一起了。”范佩阳肯定地给了答案,又道,“你很少一个问题问两遍,为什么?” “有点意外,”唐凛实话实说,“我以为幻具会抹掉所有我们交往中的这些事情,只保留日常谈话,工作互动。” “记得这些也没用。”范佩阳淡淡道。 他说了这样一句,就结束了。 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甚至会觉得他就是这样无所谓,云淡风轻地说上一句,根本没往心里去。 可唐凛知道不是。 他清楚范佩阳很在意,在意他记得野外求生,记得生病后他是怎么照顾他的,甚至记得他无数次地抱他上轮椅,却唯独不记得,他那时候喜欢他。 范佩阳没说完的话是—— 记得这些也没用…… 因为已经忘了当时的心情。 “队长,”南歌适时打断前方微妙的安静,装出一副刚回来的样子,将柴火递过去,“足够咱们烧半天了。” 唐凛接过柴火,朝后方的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笑一下:“辛苦了。” 唐凛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睿智的,尤其对外人,所以温柔一笑,格外有杀伤力。 骷髅新娘连忙摆手:“不辛苦。” 江户川:“要是不够,我们还能再砍!” “够了。”范佩阳蹙眉挡在唐凛身前,拿过江户川怀里的灌木。 真正围到炉灶前,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才发现,他们冤枉了范总。 炉灶方正大气,泥坯光滑,灶壁棱角分明,跟贴了隐形瓷砖似的。人家谈恋爱归谈恋爱,没耽误美观的活儿啊! “接下来就是生火煮海水了吧,”江户川蹲在炉灶旁,献计献策,“钻木取火还是靠石头打火星引燃?” “石头。”范佩阳说着,从砍回的灌木里挑了几根比较细的枯枝,走到几米外,掰碎了堆到地上。 江户川四下环顾,飞快起身寻了两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来,问范佩阳:“你看这两个行吗?” 两块石头,打出火星,引燃枯枝——标准取火流程,不过通常都是用干草,因为火星太小,干草更易燃,枯枝其实有点费劲…… “一块就够。”范佩阳打断了江户川的思绪。 “一块?”江户川茫然地看着范佩阳从他手里取走一块石头,愈发费解,引燃枯枝已经很有难度了,一块石头要怎么撞出火星? “砰——” 石头在范佩阳的操控下,凌空飞射而出,直接撞进枯枝堆里。 落入一瞬间,爆裂,火星四溅。 淡淡的焦味出来了。 灼热的海风吹过。 枯枝末端星星点点的火光,接着风,渐渐燃烧成微弱火苗。 江户川:“……” 他错了,他不该以常理揣测范总,他忘了范总不是普通人,是[初级破坏狂]。 范佩阳拿着引燃的一小把枯枝,回到炉灶,谨慎地将其放入空荡的炉灶之中,而后,一根根往里添加灌木枯枝,谨慎,细致,有条不紊。 连唐凛都成甩手掌柜了。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齐齐看向南歌——信范总,得永生! 南歌忍着笑,轻轻点头。 算上丛越,这仨迷弟了。 如果唐总的闯关是,寻找记忆之旅。 范总的闯关就是,帮唐总寻找记忆之旅,以及,三征之旅——用实力征服关卡,用霸气征服守关人,用安全感征服闯关者。 天更热了。 炉罩熊熊燃烧起来,给这热,又添了一把火。 但这是希望之火。 “南歌,”唐凛转头道,“叫竹子。” 南歌领命,但脚下不动,只遥望远方苔藓地上那个躺着的小黑点,屏息凝神。 [余音绕梁]。 “竹子,”南歌开口,声音很小,就像耳语,“该你登场了。” 下一秒,远处的郑落竹一个鲤鱼打挺,热情奔放地朝这边跑来。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爆裂生火,狼影追踪,千里传音……真是一支全自动智能化的队伍。 “队长,我的秘密任务到底是什么?”郑落竹刚跑过来就迫不及待地问。 唐凛拍住他肩膀,严肃郑重:“铁板,做锅。” 郑落竹:“……” 炉火烧起来,铁板锅架起来,海水煮起来。 很快,海水沸腾。 现在就剩下江户川最关心的问题了:“怎么获得这些水蒸气?我好像在哪看过,是不是要在锅里放个高于水的杯子,用塑料布蒙在锅上面,再把塑料布中间压低,这样水蒸气到塑料布上,就会慢慢聚到最低处,就滴到杯子里了……” “这荒岛哪有塑料布?”骷髅新娘说,“杯子更没有了,难道也用铁板圈一个?” “虽然我可以用铁板圈,”郑落竹耸耸肩,“但我老板有现成的。” 骷髅新娘和江户川转头。 范佩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午餐肉罐头。 罐头盒方方正正,接水很合适,但…… 骷髅新娘:“你哪里来的罐头啊!” 江户川:“潜艇里的食物不是不让带到这里吗?!” 郑落竹也南歌也懵逼,虽然范总随身带罐头很正常,但这个牌子的午餐肉罐头,他们可从来没见过。 唯一知情者唐凛,解释道:“不是潜艇里的,是草莓甜甜圈全麦的。” 南歌:“甜甜圈?全麦?” 郑落竹:“什么时候拿的?” 唐凛:“神殿考核,我和得摩斯起了冲突,他帮我,就顺手用了全麦口袋里的罐头……” 骷髅新娘:“顺手?” 唐凛:“还有五五分的刀,你们家下山虎的铁核桃。” 骷髅新娘:“……” “所以,现在这些都在范总身上?”江户川上下打量正在开启罐头的男人,感觉在看一个移动的宝箱。 “没有,”范佩阳亲自说明,“就留了一个罐头。” 江户川:“全麦同意给你?” 范佩阳:“战斗完罐头掉在地上,估计他是忘了。” 江户川、骷髅新娘:“……” 是人家忘了还是你偷偷捡走顺手牵羊了啊! 范佩阳将午餐肉挖出来,给大家一人分了一块。 而后将空罐头盒放到一边,并没有放到锅里。 江户川先前就有疑问了,只是没讲。罐头盒其实是很轻的,放到煮沸的海水里,根不住,绝对就是随着沸水东倒西歪的结果。 在他想这些的时候,范佩阳捡起早就脱掉的夹克。 夹克背部贴了一大块皮革,用作造型和图案,范佩阳将其撕下来。 江户川了然,这是打算用这张皮革当蒙着锅的塑料布。 不过范佩阳既没往锅上蒙皮革,也没往锅里放空罐头盒,是要怎么做? 疑惑刚起,罐头盒和皮革已经自己飘起来了,一个乖乖进入锅中,悬浮在沸水之上,一个乖乖飘到铁锅上方,边缘弯折下来,变成一个虚虚扣着的皮革盖子,盖子中心,微微下陷,看起来就像个漏斗。 江户川扶额。 他竟然忘了,范总还有[懒人的福音]。 “再弄点海水过来,浇到皮革上面。”一直自力更生的范总,终于需要帮手了。 留下必须维持铁板的竹子,唐凛带着其余三人在海里和岸上往返跑,用手捧,用衣服兜,眨眼功夫,就在皮革盖子上面浇满了水。 接下来就是等了。 但高效率的范总,没让大家等多久。 沸腾的海水,不断蒸发水蒸气,水蒸气喷到皮革盖子内侧,又因为皮革盖子上面全是微凉的海水,导致皮革本身的温度也一直偏低,于是喷到皮革盖子内侧的水蒸气,就冷凝成水珠,慢慢顺着皮革下陷的弧度,聚到皮革内侧中央,滴落进悬浮在下面的空罐头盒里。 一锅水还没烧完,罐头盒里已积满了2/3淡水。 范佩阳将罐头盒移出来。 虽然量不多,六人只分得每人一小口,但对于渴了一天一宿的大家来说,绝对是琼浆玉液。 之后范佩阳如法炮制,待到傍晚,众人感觉体内储备的水还能再战三天。 不渴了,就可以开吃了。 于是夕阳之下,众人挖出昨天已经收拾干净的怪鸟的尸体,开始“bbq”,正好蒸发海水的时候得了一些粗盐,还能稍许调味。 天色渐暗,烧烤的焦香也开始在海岸飘。 南歌是主厨,郑落竹打下手,骷髅新娘、江户川围观,唐凛和范佩阳两个厨房杀手,去海里泡着降温+等待开饭。 岛屿比早上更热了,呼吸都像在桑拿房里,唯一庆幸的是没太阳晒了,还算给六人留了最后一点活路。 “明天再升温,真要死人了。”江户川握住穿着鸟肉的枯枝,在火上翻滚,以便让其烤得更均匀。 “唉,解决完吃的,缺水,解决完水,又高温,往死里折腾我们啊。”骷髅新娘拿着盛满海水的罐头盒,时不时用手蘸水,往另外三个伙伴脸上掸一掸,算是物理降温。 “走一步看一步吧,”郑落竹还挺有信心,“我相信老板肯定有对策。” 提到范总,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明显来精神了。 一个问:“范总野外求生能力那么强,做饭应该不在话下啊,一做就毁厨房,这不科学啊?” 南歌摇头:“你试着想一下,用野外生存的粗犷方式,在家用厨房做饭?” 江户川:“……” 懂了。 一个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难住范总的事儿?” 郑落竹说:“如果不算唐总,没了。” 骷髅新娘转头看向海中那个伟岸的身影,一声幽叹:“幸亏孤岛生存只有七天,再长一点,我都容易爱上你老板。” 郑落竹:“……” 江户川:“不,我还是欣赏唐凛那种冷静智慧偶尔温柔一下迷死人的。” 郑落竹:“……” 南歌:“你俩要是继续这种思想,可能就活不过七天了。” 【2号孤岛】 暗淡的天色下,探花鼓捣了一天的“海水蒸馏法”终于第一次实践成功。 “成了,成了——”兴奋的探花小心翼翼捧着宽大的棕榈叶,招呼自家伙伴,“快点过来,有水喝了——” 五个渴到怀疑人生、几乎要考虑钻丛林里把昨夜跑掉的斑马熊抓出来放血的甜甜圈们,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聚到探花身边。 探花将棕榈叶心聚着的水,一人一小口地送到伙伴们嘴里。 甜甜圈们活过来了,虽然只有一小口。 全麦:“接下来就快了吧?” 和尚:“能不能多搞几个‘蒸馏试点’,批量生产?” 五五分:“我可以帮忙。” 莱昂:“嗯。” 关岚撇撇嘴:“我的冰淇淋蛋糕更快。” 探花、全麦、和尚、五五分、莱昂:“不要甜的——” 这两天一夜下来,黑森林,红丝绒,布朗宁,舒芙蕾,蓝莓乳酪条,黄桃果酱挞,巧克力熔岩,芝士流心…… 他们一丁点儿甜的都不想吃了,一丁点儿都不! 【3号孤岛】 周云徽、崔战、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六人,缩在木屋里,守着屋中央的火堆,却仍瑟瑟发抖。 雪下了一天,越下越大,到傍晚,已经将整座岛屿变成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好消息是,淡水问题解决了。 坏消息是,气温冷得已经难以抵御,木屋形同虚设,雪水虽解决了淡水问题,却也更快地让人损耗热量, 白天的时候他们试着下海捕鱼,结果海水冷得要命,碰一下都针扎似的疼,下去根本就是找死。 风雪又让探岛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六人如今已是饥肠辘辘,能忍,但实在难捱。 寒风在木屋外呼号,有些顺着木板缝隙溜进来,吹得火苗乱舞。 崔战靠坐在墙角,伸腿踢了踢旁边的周云徽,一张嘴,就是白色哈气:“你再把火弄旺一点。” 周云徽把绿白运动服的拉链拉到顶了,下巴缩进领口里,只露出半张脸,没好气咕哝:“再旺就把这屋子烧着了。” 老虎、强哥、华子,三人抱成一团保存热量,前所未有的亲密。 老虎:“几点了?” 华子:“得六点多了吧?” 老虎:“靠,那还得熬六个小时啊。” 强哥:“一个小面包,也值当你盼星星盼月亮的。” 老虎:“哥,我就靠那口小面包续命啊——” 崔战和周云徽,不同的性格,却同样在沉默。 他们是队长,让自家兄弟饿到现在,是他们失职。 荒岛,只有礁石,没有绿植,更是连动物的一根毛都没有,如今又被大雪封了岛,难不成他们真要死在这儿? 【4号孤岛】 何律带队,在丛林里搜寻了一天的“带汁液的植物”,还真让他找到了。经过一番战斗,藤蔓被齐根斩断,绿色汁液喷涌而出,除了苦,没别的毛病。 大家一口气喝了个满足,在缺水的情况下,苦也是甜的。 除了白路斜从头到尾皱着脸,也没有其他不和谐因素。 但是在丛林里找了一天,何律也没找到吃的。 他遇见过一些叶片肥厚的巨大植物,也试着摘一些叶片来吃,但要么酸到灼烧口腔,要么咸到吃了绝对会比喝海水还死得快,试了几次之后,铁血营的队友和丛越都看不下去了,全力阻止他再去尝试,最后何律除了嘴里留下一些细小的伤痛,一无所获。 夜幕降临,六人回到沙滩,等零点发放的小面包。 此时,小面包的实际充饥意义,已经不大了,它更像一点亮光,让前胸贴肚皮的人们,在黑暗的深渊里,不至于彻底绝望。 【5号孤岛】 暴雨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 它们砸在沙滩上,砸在岩石上,砸在树林里,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清一色、大四喜、佛纹、下山虎,在树林里找了大半天,没捕到一只猎物。其间有两次,他们似乎看见了猎物的身影,但还没等使用文具树,那身影就在暴雨的掩护之下,一闪消失。 临近傍晚,四个人不想再无谓地耗费体力,只得回到山洞休息,将湿透的身体回回温。 四人又饿又累,祁桦和还乡团组员亦然。 他们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四人后面坐享其成,结果四人空手而归,他们也只能一起饿着。 【监控室】 三十五块投屏,同时播放着五个岛的画面。 卡戎刚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一边随意地看着。 第二天就要过去了。 五座孤岛中,四座都按着鸮系统的剧本在走,没给出任何惊喜。 2号岛,那个娃娃脸的[蛋糕有毒]的确是bug,可水是他们致命的软肋,没有工具,只能用棕榈叶片来搞蒸馏法,效率太低。当然,或许明天那个叫做探花会做得更熟练,提高效率,但在依然干渴难耐的今夜,他们就要面临最大的考验和诱惑了。 3号岛,寒冷,缺食物,每一项都致命,而那个跑得快的和那个用火的,依然束手无策。 4号岛,何律去找植物汁液当水,在剧本之内,去尝植物叶片,在剧本之外,不过尝几下就知难而退了,聪明,但是无趣。 5号岛,不用说了,简直就是这一关卡的标准模板,每一步都走在鸮系统和他这个守关人希望的路线上,无趣,但不失让人放心的可爱。 唯一超出卡戎预想的,是1号岛。 这个第一天被他认为最中规中矩的六人组,现在是彻底狂野了,大方谈恋爱,大口喝淡水,大火烤鸟肉,还能再滋润一点吗?天堂岛度假呢?? 不过没事。 卡戎擦干头发,把毛巾往旁边一丢,坐回躺椅,望着1号孤岛投屏里,吃饱喝足,正在找相对没那么热的苔藓地准备休息的六人,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到了零点,你们就得面对人性的黑暗了……” 众闯关者在等着零点。 卡戎也在等着零点。 就在这样的双重期盼里,零点如期而至。 【5号孤岛】 清一色、大四喜、下山虎、佛纹回到岸边邮箱,祁桦和组员也假装刚从别处回来。 睁不开眼的倾盆大雨里,六人打开邮箱。 又是空的。 【4号孤岛】 饿了两天一夜的何律、铁血营三个组员、丛越、白路斜,一起走向邮箱, 在距离邮箱还剩一米的时候,白路斜忽然快一步上前,而后转身,看向五人,启动[孟婆汤]。 五人脚下一顿,记忆被文具树抹去,大脑一片空白,神情瞬间茫然。 越胖子甚至咕哝出声:“我是谁……” 记忆空白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要做什么,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也很难马上去思考。 这种状态,等同于丧失了一切战斗力和防御。 而[孟婆汤],会将这一切持续三分钟。 三分钟,足够白路斜优哉游哉地吃掉小面包了。 分享? 白路斜的人生信条里可没这个词。不,应该说他就没什么人生信条。 听何律的歪理邪说,搞什么“联手”,结果就是饿到现在。他没跟这几个家伙反目,已经很难得了。 吹着口哨,白路斜走到邮箱面前,打开邮箱门,可爱的小面包就躺在里面。 白路斜嘴角微扬,刚抬起手要伸进去,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口哨戛然而止。 白路斜皱眉转头,对上何律一张严肃的脸。 【3号孤岛】 速度最快的崔战,背负着另外五人的信任,独自跑到邮箱拿小面包。 [我的滑板鞋]简直就是为这冰天雪地而生的,他咻咻咻地滑到岸边邮箱,拿了面包,又咻咻咻地滑回来,前后没超过十分钟。 但就在这十分钟里。 狂风把木屋吹散了。 崔战滑回来,远远就看见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五人坐在坍塌了的木板条堆里,仰望风雪,怀疑人生。 【2号孤岛】 草莓甜甜圈们打开邮箱。 里面除了一个小面包,竟然还有一杯果汁。 与此同时,他们收到新提示—— <小抄纸>:果汁只允许一个人喝,如果分给其他人,所有喝果汁的人全部视为闯关失败。 【1号孤岛】 唐凛六人吃饱喝足,邮箱里的小面包,对于他们实在没吸引力。 但作为对关卡的尊重,他们还是派了骷髅新娘去看邮箱。 也不能说是派,因为骷髅新娘自知白天没出什么力,所以自告奋勇跑这个腿。 可是骷髅新娘刚起身,还没跑出苔藓地,六人手臂就同时响起“叮——” 大家一起低头查看。 热风忽然停了,苔藓地陷入一片安静。 <小抄纸>:明天过后,1号孤岛的高温将达到生命存活的临界点,不想死,就按[地图]所示,去寻找渡海船吧,它会带你去往临近的安全岛屿,度过关卡剩余的时间。友情提示:渡海船只有一艘,只能容纳一人,祝你成功。 第122章 第三天(上) 只能容纳一人。 祝你成功。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何况,1号孤岛上就没有迟钝的人,只有心心念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的闯关者。 逃生的机会只有一个,给谁? 除了互相残杀,几乎找不到第二种结局。 骷髅新娘和江户川默默对望,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纠结和煎熬。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眼下这种情况,甚至连话都不能随便说,万一说错了哪句,被别人解读出了负面意思…… “我就闹不明白了,”郑落竹大咧咧出声,轻易打破了<小抄纸>带来的微妙寂静,“非逼着我们互相争斗?团结一致不行?不符合鸮的三观?” “谁给了你鸮是团结有爱的错觉,”南歌叹口气,“从进地下城开始,关卡就一直是竞争筛选机制。” “再筛选下去人就死光了,”郑落竹脸朝下埋进苔藓地里,汲取着高温孤岛仅剩的一点微凉湿气,含混不清地咆哮,“鸮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啊,不死金刚吗——” 唐凛抹一把脸上汗水,顺带着将前额湿透的头发向后拢,露出光洁额头:“恐怕就是这样。” 郑落竹侧过脸来:“啊?” 唐凛说:“第一关,考核文具树运用,是基本;第二关,考核克服恐惧,是心理;而这一关,考核的是生存能力。”他逻辑清晰道,“如果把闯关看成面试,那么我想,后面关卡还会考核我们其他东西,而鸮最终想要的,毫无疑问,就是战斗力最强者。” “然后呢?”郑落竹、南歌异口同声,神情专注得像在划考试重点。 唐凛莞尔:“我只是提供一种思路,未必是正确答案,就算是……”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想不出鸮培养超级战士,到底要干什么。”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听了半天的骷髅新娘弱弱举手,指指手臂上的<小抄纸>信息,“对于这个……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 郑落竹:“有什么可说的,摆明想让我们内讧,你要真纠结了,就是中计了。” “可是明天过后,这里就待不了了,”江户川豁出去,直奔重点,“船只能带一人走,我们迟早要面临这个问题。” 唐凛声音温和下来,带着安抚:“你也说了,明天过后,这表示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来想对策。” 江户川:“那就别讨论其他了,赶紧想啊。” 唐凛、南歌、郑落竹,三个脑袋一齐转向范佩阳。 安静多时的范总抬眼,淡淡看江户川:“我在想。” 江户川:“……” 你们要不要分工这么明确! “范总,”骷髅新娘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船找到?” 范佩阳不假思索否定:“夜里太黑,按地图仍然容易迷路,一旦迷路,既浪费了休息时间,又增加了额外体力损耗,还没找到船,得不偿失。现在先照常休息,明天一早再行动。” 江户川犹豫半晌,还是问了:“找到船之后呢?” 范佩阳说:“只有找到了才知道。船型,船速,航行方式,如何认定唯一乘船的闯关者身份,都会影响后续对策。” 夜更深了。 温度依然保持在白天的水平,热得人感觉身体都要融化掉,但太阳不在了,少了日光的灼烤和伤害,比白天好受了一点,虽然也就一点点。 1号孤岛的闯关者们,入睡了。 投屏前,卡戎神清气爽,随着画面俯瞰的视角,欣赏着1号孤岛的众生相。 四个vip是真睡着了,睡得深沉,均匀起伏的呼吸,代表他们安稳的内心。 两个步步高升根本睡不着,不时地翻身,即便没有得摩斯窥探恐惧的能力,卡戎也能轻而易举洞悉二人的心绪。 vip的心理素质的确好,这是出乎卡戎预料之外的。 但他们以为步步高升的心理素质也一样过硬,就太乐观了。 “趁现在,赶紧去找船吧,”卡戎对着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两张皱眉假寐的特写投屏,自言自语,像是希望能隔着屏幕,将蛊惑传进两个闯关者的耳朵,“等明天,找到了船,还是只能选一个搭乘者。规则就摆在那里,真以为会有对策?”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当然听不见卡戎的声音。 可卡戎说的,正是他们辗转反侧的原因。 范佩阳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等明天,找到了船再说。可他们面临的真正难题就是找到了船之后啊,怎么六选一? 这个难题像大山一样,压得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满腹纠结,无心睡眠。 vip的伙伴们倒好,一个睡得比一个香,单是听那绵长的呼吸,都能勾勒出一个美梦。 ……你们是有多心大! 窸窸窣窣。 旁边传来苔藓被摩擦的声音。 有人起来了? 侧身相对而睡的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在这一刹睁开眼睛,疑惑而警觉的视线撞到一起。 是谁? 是和他们有一样顾虑的人,终于横下心来决定晚上自己偷偷溜过去了吗? 二人正打算用余光悄悄看,头顶上先笼下一片阴影。 二人仰望,是唐凛居高临下、逆着月光的脸。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瞪大眼睛,同时要喊。 唐凛眼疾手快,捂住两人嘴巴,然后用气声轻轻发出“嘘”。 不明所以的两个步步高升,在唐凛的示意下,起身,蹑手蹑脚跟着他回了远处的海边。 海浪声声,月色清明。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终于可以用正常音量说话了:“唐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凛微笑:“找你俩夜谈。” 江户川、骷髅新娘:“为什么?” 唐凛几不可闻叹息:“再不把你俩叫起来,我怕你俩在苔藓地上翻滚一夜。” 江户川、骷髅新娘:“……” 虽然能大概明白唐凛的意思,是听见他俩没睡着了,但这“翻滚一夜”是什么魔性用词,关键唐凛还说得巨正经! “我知道你俩为什么睡不着,”唐凛开门见山,“还是在想只有一个人能登船的事,对嘛?” 江户川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静默片刻,点头,真诚说了心里话:“范总虽然一直说先找船,之后再决定下一步对策,可船就一艘,<小抄纸>写明了只能容纳一人,我们迟早还是要六选一。”停顿一下,他重重叹口气,“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但你不说,我不说,一直用‘先找船’来往后推,不代表这个问题不存在。” “然后我们vip有四个人,你们步步高升才两个人,”唐凛帮他说完,“到时候真争夺起来,一场血战,你们还胜算不大。” “是必输,”骷髅新娘对自家实力还是看得很透彻的,“虽然是六选一,但最开始肯定四打二,你们先赢,完后再你们vip内部四选一。” “还替我们安排得挺明白,”唐凛乐,“既然都想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不趁我们睡着,先去找船?” 江户川咕哝:“谁说都睡着了,你不是醒着么。” 唐凛才不上当:“你们俩又不知道。” 要是知道,刚才哪会被吓成那样。 “好啦,”骷髅新娘也不要面子了,实话实说,“我俩是有危机感,但我俩也不是白眼狼,要没你们,我俩现在估计渴掉半条命,再饿掉半条命,就剩一口气儿瘫在沙滩,别说找船,连抬手看<小抄纸>信息的力气都不一定有。” “唐凛,”江户川忽然郑重地喊了唐凛的名字,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们vip想要这艘船,或者说,至少让这艘船的搭乘者出自vip,你不用顾虑我和骷髅,直接说。” “我想要这艘船——”唐凛毫不犹豫。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同时一怔。 唐凛眼里浮出笑意:“我想要这艘船——带我们六人一起离开。”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的脸色同时沉重:“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唐凛说,“乘船者只能一个人,但没说不能再拖着其他人。” 江户川:“拖?” 唐凛:“竹子有铁板,可以想办法栓在船后,当冲浪板带着我们。” 骷髅新娘:“我们这么多人,一上去就沉了吧?” 江户川:“哪怕竹子能把铁板搞成铁盆,载动我们了,他能坚持多久?万一航行到一半,他体力不支,我们就都喂鱼了。” 唐凛:“那就不用铁板,我们自己扒在船外面,坚持到目的地。” 江户川:“中途坚持不住呢?” 骷髅新娘:“有海怪把我们吃了呢?” 唐凛:“那就选一个大家都信得过的人,留下一样随身东西,然后他自己乘船去目的地,我们再用狼影追踪,想办法过去。” 骷髅新娘:“……” 江户川:“唐总,你的对策像浩瀚星空……” 怎么抛出什么难题都有解啊! 唐凛弯下眉眼,眸子里带了点温柔,又带了点别的什么东西,闪闪亮的:“范总是主力,我只是配合讨论了一下。” “这些都是范总的对策?”江户川错愕,“那怎么不和我们说?” 一问就是先找船,谁听着都像敷衍拖延吧? “因为这些对策都还只是雏形,”唐凛说,“你看刚刚,我给一个对策,你就能提出新问题……” “所以?”这也不妨碍范佩阳把初步想到的这些告诉他们啊。 唐凛摇头:“一个对策如果不是成熟的、至少有九成把握的,他是不会说的。” 江户川、骷髅新娘:“为什么啊?” 唐凛:“说出来后,才发现不可行,丢人。” 江户川、骷髅新娘:“……” 这令人窒息的自尊心! “哎,不对啊,”骷髅新娘发现了盲点,看向唐凛,“他这不是都和你说了吗?” 唐凛:“……” 江户川飞给自家蠢萌的队友一个白眼:“关系能一样吗,和我们才叫说话,人家俩讨论那叫枕头风。” 唐凛:“……” 来个海怪,把这两个花臂拖走吧。 解除了后顾之忧,两个步步高升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从沙滩往回走的路上,江户川还在嘀嘀咕咕地自我反省:“都是让<小抄纸>给我带沟里了,什么就能容纳一人,祝你成功,我就自己给自己套上规则了,一有规则,思维就被禁锢了……” “以后就知道了,”唐凛说,“除了自己和伙伴,什么都别相信。” 他的声音在这句话里,渐渐冷下来,再没有刚才给他们解释对策的温和。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不约而同偏过脸,看他。 唐凛认真看进两个伙伴的眼睛,带着理智的冷静,带着战斗的锋利:“这些关卡,这些守关者,以及替他们服务的<小抄纸>,都是敌人。”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同时心里一震。 他们在关卡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习惯了去按关卡规则去做,习惯了因为通关而高兴,甚至将<小抄纸>视为帮手,却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他们在这里遭受的一切,都是无妄之灾,他们本不用这么艰难和危险。 关卡是主谋,守关人、小抄纸都是帮凶。 投屏前,卡戎微微眯起眼睛。 这几天他见的多是唐凛温和的一面,还以为他这个vip队长是靠一张脸混到手的。 现在他承认,低估了这个闯关者。 投屏里,两个步步高升已随着唐凛,躺回了苔藓地。 入睡之前,骷髅新娘和江户川嘀咕的最后一句话是:“不知道下山虎和佛纹,现在怎么样了……” “我就好心帮你看看吧。”卡戎独角戏地接着话,将投屏转向5号孤岛。 【5号孤岛】 清一色、大四喜、下山虎、佛纹、祁桦、还乡团组员,又一次面对空荡的邮箱。 六人呆立在邮箱前,暴雨早将每个人从头到脚浇得透透。 是又一次被人拿走了? 还是他们被守关人骗了,其实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小面包? 已经不重要了。 小面包就像一个海市蜃楼,他们追啊追,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然后发现,哦,那是幻像。 水汽弥漫的视野里,大四喜忽然看见远处碎石堆后面有一道黑影窜过,像是野兔一类的小动物,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有猎物——” 还没等喊完,拔腿就往碎石堆跑。 剩下五人本来已经被雨水打得蔫头耷脑,一听有吃的,瞬间精神百倍,“噌”就跟着窜过去了。 “哪儿呢——”下山虎一边跑,一边问。 “这里——”大四喜追上了,虽然离那跳跃的小黑影还有距离,但视线已经锁定了。 下山虎在饥饿之神的感召下,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刺过去,一眼锁定前方目标,当下启动[如胶似漆]。 没成想,就在文具树起效的前一刻,原本蹲在石头上的黑影又跳了起来,正好离开岩石。 [如胶似漆]要在被锁定对象和某种物品接触的时候才能起效。 猎物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仍敏捷地往前跳。 下山虎懊恼,果断放弃[如胶似漆],改用新获得的三级文具树。 文具树启动的一瞬间,下山虎将手臂大力地挥出去,就像钓鱼挥杆那样。 一道透明粘稠的胶水线从他手心喷出,以极快速度划破空气,稳准狠地牢牢粘在那黑影身上。 下山虎握紧拳头,用力拉胶水线。 黑影一顿,在夜色下踉跄着向后滚。 大四喜:“你的新文具树太帅了——” 后面追着的清一色也看见了,问和他并肩跑的佛纹:“那是什么啊,[如胶似漆iii]?” 佛文:“[胶水侠]——” 清一色:“……” 牵制住猎物的下山虎,加大力量,准备尽快将猎物拖到面前,不料那黑影忽然猛地跳起,然后发了疯一样向前狂奔。 下山虎一个没扛住,也被拉扯着向前跑,就跟遛了一条牵不动的大狗似的,被拽着速度越来越快,简直要起飞。 “下山虎,松手——”佛纹在后面喊,猎物没了可以再追,自家伙伴受伤就麻烦了。 “不行——”下山虎都饿红眼了,哪能放过,“我一定要把它抓到——” 倾盆暴雨下,众人不知不觉就追进了山。 其间佛纹和清一色也用了文具树,可[禅心]对猎物根本没用,那黑影该逃还是继续逃,全然没有慷慨赴死的意思;清一色的[寸步难行]更是连锁定目标都难,每次荆棘刚冒个头,还没等真正长出来,猎物早跳到下一个地点了。 至于佛纹和清一色的三级文具树。 前者是[战意],可以增强战斗意志,对于猎物显然不合适,顶多给牵着猎物的下山虎用一用。 后者是[流沙河],可以让地面出现小的流沙坑,使目标陷入其中,难以脱离。理论上应该是好用的,无奈清一色对新文具树的操控还不娴熟,沙坑面积一直维持在一只脚左右的大小,猎物每次跳入,拿前爪一勾沙坑边沿,又窜出来了。 山路崎岖,猎物又狡猾,带着下山虎专挑难路走。 下山虎这辈子最大的毅力都用在这里了,就是不松手。 等到黑影体力不支,终于瘫倒在地,动弹不得,都已经快到山顶了。 下山虎和大四喜呼哧带喘地上前查看。 借着乌云后面的一丁点光亮,他们终于看清,是一种没见过的小动物,像野兔,但耳朵很短,嘴也不一样,不过看着肥滚滚的,肉多,就行了。 “他们呢?”抓到猎物了,下山虎才发现,背后早没了人影,只有一片雨幕。 大四喜调整着呼吸:“你跑太快了,估计他们没跟上。” 祁桦、还乡团组员没跟上,下山虎举手欢迎,但清一色和佛纹没跟上,就麻烦了。 他用[胶水侠]把猎物捆好,拎起来,茫然地问:“现在怎么办?” 大四喜想了想,道:“回沙滩,山里地形太复杂,找人更危险,他们看不到我们,也会回沙滩等汇合的。” “行。”下山虎用力眨眼,以免雨水进到眼睛里,同时转身,准备往山下走。 手里的猎物忽然被抢了过去。 下山虎一愣,抬头看大四喜:“干嘛?” 大四喜拎着猎物,毫无预警伸手朝他胸前一推。 下山虎毫无防备,向后跌落,沿着山的陡坡一路往下滚,最终滚进山下方的一片黑暗。 拎着猎物的大四喜,慢慢变回祁桦的脸。 监控室里,卡戎兴奋地抽了一口雪茄,细细品味后,无比享受地吐出白雾。 “就该这样。”他赞许地看着投屏上祁桦的特写,“够狠,够狡猾,有前途。” 另一块投屏上,跟丢了的清一色、佛纹已经由跑改走,一边走,一边四下呼喊伙伴的名字:“下山虎——大四喜——” 喊着喊着,二人忽然听见什么东西滚下山的声音。 他们互相看一眼,立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直到被一道沟拦住去路。 那是半山腰的一个深沟,狭窄幽暗,低头往里看,除了不断落进去的大雨,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如果有人从山上滚下来,很可能就落进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朝沟里喊:“下山虎——大四喜——” “佛……纹……” “清……一……色……” 底下隐隐约约传来回应。 而且是两个人的声音! 还没等佛纹和清一色想办法,一条胶水线先从沟底甩上来了。 佛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清一色赶紧帮忙。 两人合力,将下山虎拉了上来。 下山虎脸上有些擦伤,血迹都被雨水冲刷掉了,伤口发白。 “没事吧?”佛纹上下查看。 “没事,”下山虎说着转身,重新向下面甩出胶水丝线,“大四喜和蛇还在下面——” 清一色、佛纹:“……” 大四喜和什么? 很快,大四喜也被营救上来。 身上挂着一条死掉的蟒蛇。 “什么情况?”清一色、佛纹异口同声地问。 下山虎说:“他先摔下来的,我后下来的,底下都是软泥和草丛,一摔下来我就看他在和蟒蛇搏斗……” 大四喜:“然后下山虎就帮忙,我俩一起拿下口粮!” 清一色、佛纹:“我们问的是你俩为什么会滚下来!” 满心满眼都是口粮的大四喜、下山虎:“……” 就近找了一块山体突出的地方,四人躲到岩石底下避雨,彼此将信息一集合,终于弄清了祁桦的整个作案过程。 首先,是跑在大四喜身后的还乡团组员,故意先跑了岔路,让视野不清的清一色和佛纹想当然地认为他在追大四喜和下山虎,于是也跟着去了岔路,等发现想回头,自家队友早没影了。 然后,就是祁桦的表演时间,趁下山虎全部注意力都被猎物牵制的时候,借着雨声的掩盖,先推了大四喜下山。 最后伪装成大四喜,轻而易举拿到了猎物。 不过下山虎全程被猎物牵着的速度都很快,祁桦能在推完大四喜之后,再追上下山虎,不排除使用了增加速度的一次性文具。 “下次再见到,我绝对也要让他尝尝滚下山的滋味。”清一色咬牙切齿。 佛纹原本只是不信任祁桦,现在下山虎被坑,他彻底和清一色站到同一阵营了:“算我一个。” 下山虎自己没识破伪装,又愤怒又憋气,还有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 就大四喜,心态良好地将蟒蛇收拾成一段段去了皮的蛇肉,然后问另外三个朋友:“有火吗?” 清一色、佛纹、下山虎:“……” 大四喜:“……没有?!” 心态崩了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这一夜,因为所有草木都被雨水淋湿,无法钻木取火或者击打石块引燃干草取火的5号孤岛四人组,生啃了蛇肉,并无限想念拥有[星星之火]、[酒精灯]的周云徽。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那个被他们羡慕的男人,已经拥有了更厉害的[火焰喷射枪]。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 【3号孤岛】 天寒地冻,鹅毛大雪,刚燃了几分钟的火堆,再次被吹散。 凛冽寒风中,周云徽、崔战、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六个男人肩并肩躺在雪地里,身下是一层来自倒塌木屋的破木板,身上再盖着又一层破木板。 他们仰望漫天飞雪,靠钢铁般的意志力,幻想自己正在马尔代夫晒太阳。 第123章 第三天(中) “操,我不行了——”老虎踹开身上木板,猛地起身,弹涂鱼似的跳个不停,“太他妈冷了!” “我也扛不住了——”华子第二个跳起来,跟老虎一起转圈,促进血液循环。 郝斯文抱着木板,可怜兮兮和崔战道:“队长,我身上好像没知觉了……” 崔战本来还在观望,一看自家队友都要冻僵了,还观望个屁,立刻把人拉起来:“赶紧的,和他俩一起跳!” 这边老虎、华子、郝斯文跳跃旋转闭着眼,那边周云徽也起身了,不过他没跳,而是捡起被吹散的火堆仅剩的最后一根木头,用[酒精灯]和[星星之火]点燃,举在手里,暂时充当火把。 一见火光,其余五人唰地凑过来,看周云徽的眼神就像在看自由女神。 火光带来的更多的心理安慰,那点热度在狂风暴雪前面根本不够看。 “这么下去不行,”周云徽大声道,“我们得弄个挡风御寒的东西,不然别说通关,连明天早上都挨不到——” “你想怎么弄?”崔战以为他这么号召,至少是有初步想法了。 结果周组长理直气壮:“还没想到。” 崔战:“……那就先跑起来,让身体和大脑预热!” 漆黑的夜,暴风雪,荒凉的孤岛上,六个男人在奔跑。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崔战队长跑在最前面,举着周组长贡献的火把,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给伙伴们打气:“口号喊出来,气势燥起来,身体热起来,活力自然来——” 周云徽:“……” 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没等来回应,崔战疑惑回头。 五个伙伴落在自己身后,至少六七米远。 崔战皱眉,大声道:“我都跑这么慢了,你们怎么还掉队——” 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你有能耐别用滑板鞋!” “啊——”刚吐槽完自家组长的郝斯文,突然一声惊叫,骤然停下脚步。 周云徽四人吓一跳,也跟着停了:“怎么了?” 前方崔战同时停下,潇洒地滑着雪面就退回到了郝斯文面前:“什么情况?” 郝斯文双眼放光:“我想到一个东西,可以御寒!” 周云徽谨慎提醒:“得是这个岛能找到的工具和资源啊。” “绝对能,”郝斯文说,“雪屋!” 崔战:“雪屋?” 郝斯文:“对,就是爱斯基摩人住的雪屋,我在杂志上看过,扛风保温,里面要是再点上一点火,更暖和!” 崔战:“就用雪?” 郝斯文:“就用雪!” “那还等什么,”崔战心急地催,“赶紧说,怎么搭?” 郝斯文皱紧眉头:“让我想想啊……” 五个自认不是知识型选手的男人安静下来,最大限度给郝斯文创造思索空间。 “先弄雪砖,”郝斯文霍地抬眼,知识点复苏,“其实就是雪块,方方正正像砖头似的,然后就从地上往上垒,一圈比一圈小,最后封口,就像个雪做的蒙古包。” “不是,我还是觉得不靠谱,”老虎有疑问,“雪怎么能保暖呢?就算扛风,雪本身也凉啊?” “你这就不懂了,”郝斯文一副“大明白”的样儿,“雪屋是有奥秘的,就是利用冷气下降、热气上升的原理,在入口外面挖一个雪下通道,这样外面的寒气不能直接进屋,里面热源的热气或者人身体散发的热气,往上升,又不出去,困在冰屋之内,屋里自然就暖了。” 原理科学,步骤清晰。 五人面面相觑,周云徽一扬下巴:“别愣着了,兄弟们干吧!” 漆黑的夜,暴风雪,荒凉的孤岛上,六个男人在盖雪屋。 “你别拿手焐,我们要的是雪砖不是雪团!” “你那个是雪砖?我还以为是杰瑞拿的书本。” “杰瑞是谁?” “他刚堆的雪人。” “这儿呢,好看不?” “你们几个——” “队长,别生气,你看我已经垒了两层了。” “轰隆——” 塌了。 热火朝天干了一个小时,六人累垮了,雪屋更垮。 东一块西一块的雪块根本不成型,垒没两层就塌,塌了雪块就碎得七七八八。 就老虎抽空堆的雪人,杰瑞同学,还挺坚强,屹立在风雪里,跟第七个伙伴似的。 崔战坐地上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也顾不上冷了:“还来吗?” 周云徽看着杵在雪地里快烧到底的火把,叹息地摇了摇头:“算了,别白费力气了。” 这不是有没有毅力的问题。 这是脑子会了,手不行。 这一番折腾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身体暂时回温了,短时间内不会再被冻僵。 远处,被夜色和暴雪笼罩的环形山,若隐若现。 崔战不经意抬头,看见山的轮廓,灵光一闪,提议道:“先去环形山底下吧,至少那里背风。” 七日代理队长的提议,得到众伙伴一致响应。 天快亮的时候,六人终于在环形山脚找到一块避风地。 不能说完全没风雪,但和先前被迎面吹着的空旷开阔地比,这儿就是马尔代夫。 大家砍了树枝,重新燃起篝火,围坐在一起,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 但寒冷和饥饿,还是威胁着他们的两大杀手。 今天是第三天了,六人除了啃小面包,就是啃树叶,惨得自己都心疼自己。 “走吧。”周云徽忽然转头,和坐在自己旁边的崔战说。 崔战挑眉:“怎么的,挨着你坐不行?” 周云徽扶额:“我说的是我们离开这座岛!” “下次说话说全了,别省略。”吐槽完,崔战认真思考起周云徽的提议。 孔明灯组长突如其来的剑走偏锋,也让另外四个伙伴思想波动起来。 郝斯文难得站在周云徽这边:“我记得卡戎说过,如果我们想要横渡汪洋去探索,寻找邻居,并不违反规则。” 华子这个孔明灯组员反倒犹豫:“但他也说过,这海里的孤岛有无数个,我们能找到另外四组的概率,微乎其微。” 强哥比较辩证:“也许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为了让我们打退堂鼓。” 老虎:“那他说我们横渡汪洋找邻居不违反规则,可能也是故意说的,就为了引诱我们去作死。” 这么一讲,简直是个无限循环的怀疑怪圈。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又沉重。 “现在不是离岛有没有危险的问题,现在是我们还有没有其他选择的问题。”周云徽一针见血,“食物,这里没有,气温,还在降低,环形山,我们爬不上去,不离岛,你们给我一条出路。” “没出路,”崔战说,“木屋被毁,我们现在躺着地,盖着天,根本不可能睡觉,一睡就别想再起来。但是没有食物,本来就饿,现在正应该休息保存体力,可是谁敢,不仅不敢,还得隔一会儿就起来动一动,热热身,照这么下去,我们要么冻死,要么饿死,要么累死……” 停顿片刻,他看向四个伙伴,难得好说好商量:“你们现在,要不要离开这里?” 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一分钟之后。 郝斯文弱弱地问:“那要怎么离呢?” 周云徽:“用木屋剩下的木板……” 崔战:“扎木筏。” 四伙伴:“……” 两个组长突然默契,让人好慌。 有了下一步的方向,心就定了,六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熊熊燃烧的篝火,不时发出噼啪声。 不敢睡,六人就看着篝火出神,有的在放空,有的在想事。 周云徽又扔了个小火球过去,让火焰再旺一点,而后几不可闻叹口气:“分到这座岛,绝对是悲剧……” “知足吧,”强哥劝他,“至少我们两组还能合作,要是分到白路斜那种家伙,你闹不闹心?” “白路斜有什么问题?”崔战闯神庙的时候95%的时间都在酣眠,后来被科普了“唐凛和范佩阳的感情线”,但对于白路斜,完全空白。 周云徽早被自家组员补了课:“他和得摩斯说,能在三分钟之内,杀光当时神殿里的所有人。” 崔战看他:“白路斜说的?” 周云徽点头:“对。” 崔战嘴角微扬,眼眸放光:“我想和他打。” 周云徽:“……要是不听声音光看表情,我还以为你要追他。” 【4号孤岛】 邮箱前,白路斜看看何律,再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神情一瞬变得微妙:“你还有记忆?” 何律定定看着他:“你的[孟婆汤ii]可以在任意选定的目标身上生效,但初级[孟婆汤],只有目标视线在你身上时,才能生效。” 白路斜刚刚用的就是一级文具树的[孟婆汤]。 他在拿小面包,并且用身体挡住了邮箱,理所当然,所有等待小面包的人,目光都应集中在他身上。 可是何律没失忆,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白路斜一个利落反手,从被钳制,变成抓住何律手腕,眼里没有被识破的紧张,只有好奇:“为什么当时不看我?猜到我要用文具树了?” 何律任由他抓着:“大家都很饿,你也很饿,大家不会因为饿,就破坏分享的约定,但是你会。” 白路斜嗤笑,语气嘲讽:“伤心了?失望了?” 何律平静看他:“有点,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因为我也没给你全然的信任。”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也很诚实,“如果给了,我就不会避开[孟婆汤]。” 白路斜对于自己不被信任,完全不奇怪,甚至相比那个假模假式来“联手”的何律,他反倒还挺喜欢眼前这个:“如果我用的是[孟婆汤ii],你现在就和他们一个样。” 何律摇头:“你不会。” 白路斜挑眉。 何律说:“在你看来,我们根本不值得你用二级文具树。” 白路斜笑了,真是对何律刮目相看:“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我不需要你喜欢,”何律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力覆盖在白路斜的手背上,目光坚定地看他,“我需要你履行承诺。” 何律的手很温暖,热度从掌心传递到白路斜的手背。 白路斜讨厌热,喜欢冷。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和你们联手,”男人松开何律,将手从何律的覆盖下抽离,笑得随意,眼里却都是轻蔑和不屑,“我一个人,照样可以在这里轻松度过七天。” “对不起。”何律突然道歉。 白路斜蹙眉,眼底浮起警惕:“换招数了?” “我邀请你联手的时候,是真的想给你百分百的信任,但我没做到,”何律说,“我相信你答应我的时候,也是真心愿意同甘共苦,但你也没做到。有的时候就是会这样,每个人的性格里都有弱点,很难克服……” 他再次真诚地看进白路斜眼底:“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白路斜:“……” 又来了,那个奇怪的“被盯着看就会不由自主点头答应”的能力,对方又开始释放了。 但这次,白路斜不会再上当。 一抹危险的光从他眼底掠过。 [孟婆汤ii]启动! 夜风吹过,又一层海浪打上沙滩。 何律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地出声:“你又用文具树。” 白路斜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你用了[墨守成规]?” “ii,”何律据实相告,“禁止精神性文具树攻击。” 白路斜神情,一瞬变得复杂,虽然不想讲那个,但又忍不住:“你前一秒,刚说完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何律垂下头,满满的懊恼和羞愧:“我也说了,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弱点。” 白路斜:“……” 这叫一起努力?他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动摇! [孟婆汤]时间到,四个伙伴醒了。 对于那空白的三分钟,四人毫无记忆,在他们脑内,现在的场景还应该是大家一起走到了邮箱前。 虽然有点记不清是谁打开了邮箱,但饿得要命的四个人,很自然和离邮箱最近的何律道:“队长,拿面包啊。” 离邮箱最近的还有一个白路斜。 不过这位同学,不在他们的交流范围之内。 何律伸手把小面包拿出来,细心地掰成六份,每份大小几乎一致,相当公平。 四伙伴以越胖子为首,不用何律分,直接上来抢,一人一口,嗷呜吞掉,比猪八戒吞人参果还快。 何律将白路斜那份递过去。 白路斜看也没看,转身就走。 何律一愣,连忙追过去。 剩下越胖子四人,面面相觑。 铁血营组员1:“他又犯什么病?” 铁血营组员2:“鬼知道。” 铁血营组员3:“组长到底为什么非要拉他入伙啊!” 丛越这几天看下来,多少也看明白了:“何队长就是那种性格,卡戎把我们六个分到这个岛,我们就像一起求生的‘小组’,何队长不想落下任何一个人。” 铁血营组员1:“那也得看值不值得收编,那小子压根没当我们是自己人。” 丛越和白路斜没任何交情,但是想替何律说话,于是苦思冥想,白路斜到底有什么优点。 优点……那人除了一张脸,哪有优点! 啊,不对,有的。 “他战斗犀利啊,”丛越可算找到闪光点了,“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是没拿我们当队友,但昨夜杀人植物偷袭的时候,他出手了吧,先是救和何队,后来还和我们并肩战斗。” 铁血营组员1:“你确定是并肩?” 铁血营组员2:“整个战斗过程中,我被他送了四句‘碍事’。” 铁血营组员3:“五句‘闪开’。” 铁血营组员1:“六句‘我真想给你用催眠术’。” 丛越:“……” 遥远的另一边,何律终于在一片造型奇特的花丛前面,追上了白路斜。 白路斜不胜其烦,但凡身后换个人,他早出手了,可是对着何律,他的克制力直线飙升。不是他对何律有什么优待,纯粹是——春天播种一个“动手”,秋天就能收获一片“唠叨”,他绝对不要。 但现在,他的耐心到极限了。 “散伙。”白路斜不跟何律废话,“从现在开始,你们生存你们的,我生存我的。” 何律静默良久:“可以……” 白路斜心里刚要放烟花,就听见了何律的后半句—— “只要你能说服我。” 白路斜笑了,这个简单:“我不需要你们,但你们需要我,我和你们联手,完全是我单方面的奉献。你不是最在意公平吗,那你告诉我……”他凑近何律,近到鼻对鼻,眼对眼,“面对这么不公平的交易,是不是应该拒绝?” 何律一步不退,就这样极近地看着他。 白路斜眯起眼:“还在用[墨守成规]?” 何律叹口气:“没办法,我有个一不高兴就掀桌的伙伴。” 白路斜摇头:“我不是你伙伴。” 语毕,他忽然向后一跳,迅速拉开和何律的距离,眨眼就退到了[墨守成规]的范围之外。 被一个文具树,防住一次,可以,防住两次,就是他的失败。 [催眠术]。 白路斜这边开启三级文具树。 [催眠术]不需要目标看他,只要他能看到目标。 白路斜屏息凝神,望向前方的何律。 就在这时,何律突然极速向他冲刺。 白路斜一怔,莫名就想到了保龄球,他是瓶子,何律就是滚过来的球。可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打过保龄球了。 何律没有真的撞他,在距离还剩一米的时候,及时刹住了脚步。 [催眠术]也就在这时,朝何律招呼了过去。 无效。 白路斜回过神,后知后觉明白了何律接近的目的——趁他和文具树建立联系的短暂空隙,何律再次将自己拉进了[墨守成规]的范围。 “滋啦啦——” 半空中毫无预警出现电火花。 白路斜茫然眨眨眼。 电火花忽然变成一道电流,咻地击中他的肩膀。 白路斜一瞬僵硬。 肩膀的轻微疼痛可以忽略不计,但酥麻的电流还在他身上游走,就像一千只羽毛在撩他。 白路斜讨厌热,但不怕热。 他怕痒。 这一刻,他的三魂七魄等于当场去世了。 毛骨悚然的弱电流终于消失。 白路斜仍站在那里,久久缓不过来。 何律抿了抿嘴唇,眉宇间笼罩起担忧:“没事吧?我没用很强的电流啊?” 白路斜猛然抬眼:“你的文具树?” 何律点头,毫不隐瞒:“三级文具树——[你犯规了]。在设置规矩的基础上,还可以设置犯规后的惩罚。” 白路斜眼底沉下来,比夜还暗:“你不应该告诉我,告诉了,我就更容易杀掉你了。” 何律迎着他的目光:“和你打,先前我只有三成把握,现在有五成。” 白路斜:“呵,就凭这个三级文具树?” 何律:“凭你怕痒。” 白路斜:“……” 何律:“弱电流不会伤人,只会让人觉得很酥麻,很痒,你对不喜欢的东西,表现得太明显了。” 白路斜沉默半晌,破天荒地用了“转移话题”这一技能:“你之前用文具树防我,现在用文具树防御+攻击,这就是你拿我当‘伙伴’的诚意?” 何律说:“我只想让你明白,你没有那么强,我们也没有那么弱。如果我们能彼此信任,优势互补,就是一加一大于二;如果你非要散伙,到了真要抢资源那一刻,你未必有胜算。” 白路斜歪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何律:“我诱惑你。” 白路斜:“?” 何律:“用实力。” 白路斜:“……” 同一时间,邮箱旁边。 铁血营组员1:“怎么还没回来?” 铁血营组员2:“不会打起来了吧?” 铁血营组员3:“不能,打就有声音了。” 丛越:“打不起来的,何组长肯定再次对白路斜展开真诚教育。” 铁血营组员123:“……” 丛越:“怎么了?” 铁血营组员123:“我们三观不正,竟然有点同情白路斜了……” 丛越:“……” 总感觉每一个铁血营组员身上,都背负着一段被组长教育的血泪史。 哎,不对。 丛越:“你们不是水世界闯关,才开始跟着何组长的吗?” 铁血营组员1:“所以一开始我们心里也不太服气。” 铁血营组员2:“后来就服气了。” 铁血营组员3:“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爱的教育。” 丛越:“……辛苦了。” 四个闯关者瘫倒在沙滩上,回忆刚刚那口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面包,心有灵犀地羡慕起一个人—— “草莓甜甜圈的关岚,现在肯定吃饱喝足乐逍遥吧……” 【监控室】 卡戎兴致勃勃将投屏调到2号孤岛的零点画面,完全不想错过“一杯果汁引发的血案”的任何精彩镜头。 渴了两天两夜,在这第三天的零点伊始,收到一杯只允许一个人喝的果汁……啧啧,想想那场景都开心。 投屏画面清晰。 清晰到可以看见每一个人眼中的错愕和……纠结。 “纠结吧,争斗吧,”卡戎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兴奋得摩拳擦掌,“一定要拿出真本事来对战……” 放下酒杯,他调出了六人的文具树,像看赛前信息一样,认真地从上往下浏览。 还没浏览完,投屏里就传出了四个整齐划一的声音—— 和尚、五五分、探花、全麦:“别给我!” 卡戎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关掉文具树信息,认真看全景画面。 画面里,四个甜甜圈手挽手后退两大步。 和尚:“我现在看着甜的就牙疼。” 探花:“我的龋齿已经蠢蠢欲动了。” 五五分:“总吃甜的对皮肤不好,我决定从这一刻开始戒糖。” 全麦:“不喝,不要,我拒绝。” 邮箱旁边,就剩关岚和莱昂。 关组长带着希冀抬头,眼望高大英俊的狙击者:“你来?” 莱昂低头,直视自家队长:“看我的眼神。” 关岚踮起脚拍拍他肩膀:“明白。” 六个甜甜圈,望着邮箱里的一杯果汁,犯了难。 卡戎,望着六个甜甜圈,犯了头疼。 得摩斯给他们通关的理由是什么?够奇葩吗! 来自2号岛的打击,让卡戎这一天,再没开启投屏。 而当守关者在柔软床榻上好梦寻找安慰的时候,1号孤岛的伙伴们,已经早早热醒,开启了“寻船之旅”。 第124章 第三天(下) 1号孤岛的地形风貌用一句话就能概括——铺满苔藓的平原。 这样的地形好处很明显,就是不容易迷路。哪怕一个人单独走出去很远了,回过头,还是能依稀遥望到伙伴们的身影。 同理,定点寻物也比较轻松,坐标清晰,视野清晰,基本就是手到擒来。 所以在这温度即将攀升到极限的第三日,四个vip和两个步步高升,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顺利找到了<小抄纸>提供的坐标点。 现在他们只面临两个问题。 一,顶着高温的长时间寻找,让他们濒临脱水。 二,坐标点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头下是一片苔藓地,这座岛上随便找一块地方,都长这样。 “这是要玩儿死我们啊……”骷髅新娘一屁股坐地上,满头满脸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船在哪儿?”江户川蹲下来,气喘吁吁地拍拍地面,“石头底下?地底下?” “挖地可以,工具别指望我,我现在极度缺水,没力气弄铁板了。”郑落竹甩甩脸上的汗珠,看东西都开始重影了。 一个深色的东西被递到眼前。 郑落竹愣了愣,才看清,是自家老板夹克上的另一块皮革,比蒸馏淡水时蒙在锅顶上那个稍小一些,四角兜起来用撕成窄条的夹克袖子扎紧,形成了一个储水袋,而从袋子沉甸甸的状态看,里面必然装满了水。 顺着递来储水袋的手往上望,范总逆着阳光的身影,高大威猛。 郑落竹惊呆了:“老板,你什么时候弄的?” 范佩阳:“昨天煮海水的时候。” 郑落竹:“我怎么都没注意?” 范佩阳:“你全程在和骷髅新娘讨论接下来怎么‘烤鸟’。” 郑落竹:“……” 没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郑落竹一把握住自家老板的手,真情实感:“当初前面关卡里那么多人招打工的,我怎么就一眼选中了您?” 范佩阳留下储水袋,抽出手,神情平静:“因为我开的工资高。” 郑落竹抱住储水袋,认真摇头:“老板,不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江户川、骷髅新娘:“……你还能再狗腿一点吗!” 南歌:“相信我,他能。” 从郑落竹开始,储水袋在众人手里传了一圈,每人喝上几小口,维持着身体对水分的最低需求。 缓差不多,大家的目光才再次集中到那块石头上。 石头很普通,但它恰好卡在坐标点上,就成为了一个醒目的标识。 唐凛围着石头转了一圈,末了伸手试探性地推了推,石头微微摇晃。 范佩阳走过来,帮他推了第二下。 石头轰然倒地。 大家立刻围过去看。 石头底下是一小块光秃秃的地面,没有苔藓,但在土质地面上刻了一个“铁锹”的图案。 六个人面面相觑。 挖。 郑落竹起身,调整呼吸,集中注意力,启动[铁板一块]。 顷刻,一块铁板出现,而后慢慢变窄,两侧边缘微微弯起,成为类似铲子的形状,落进郑落竹手中。 “工具完成!”郑落竹昂首挺胸宣布。从昨天铁锅煮海水开始,他就发现,这个一直被自己嫌弃的“铁板”系文具树,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 五人看着他手里的“铲子”,表情一言难尽。 郑落竹看看工具,再看看伙伴们:“……嗯?” 江户川叹口气:“兄弟,我们要的是铁锹挖船,不是洛阳铲盗墓。” 好不容易铁锹像样了,骷髅新娘自告奋勇出劳力。 一锹下去,手震麻了,地面纹丝不动。 骷髅新娘懵逼,又连续铲了好几下,铁锹就是进不去。 唐凛示意他先停手,然后蹲下来摸了摸那一小块地面,了然,起身道:“地面很硬,估计要费一番力气。” 南歌说:“但越是费力气,就越说明船在下面。” 唐凛点头,说:“我们轮流试试,只要能挖动第一锹,后面就容易了。” 众人没意见,依次上前拿铁锹和地面搏斗。 骷髅新娘,铲入地面,0厘米。 江户川,铲入地面,1厘米。 南歌,在江户川基础上,又往下铲进去1厘米。 郑落竹,在南歌基础上,继续扩大战果,往下深入2厘米。 唐凛,把4厘米的深度,追加到6厘米还多一点。 范佩阳,整个铁锹头,铲进去了。 唐凛和四个伙伴:“……” 人比人,气死人。 范总神清气爽,一锹下去借着良好开端,用力往上一铲。 土没出来。 铁锹折了。 范佩阳、唐凛、竹子、南歌、小江、骷髅:“……”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突然。 “我可以增加铁板厚度,”郑落竹犹豫道,“但是相应的,锹就得变小,而且看这个硬度,加厚也未必管用。” “铁锹毁灭者”范总,对此最有发言权:“按照刚刚的手感,至少要加厚十倍以上。” 骷髅新娘:“厚度增加十倍,体积缩小十倍……那不成汤匙了?” 一直安静思索着的唐凛,眼睛忽然一亮:“用文具树。” “文具树?”南歌不解地看他,“我们没有能撬开地面的文具树。” 唐凛看向江户川:“但我们有能改路的文具树。” 江户川 一、二级文具树:[条条大路通罗马] 效果:改变目标脚下路的方向,从而防御目标攻击。 三级文具树:[此路是我开] 效果:让目标脚下的路改变状态,比如像传送带一样颠簸、起伏,又或者设置各种简易、轻度危害的小陷阱等等,从而达到防御效果。 唐凛将自己的想法简单给江户川解释了一遍。 后者瞬间领会精神:“你的意思是,让我用文具树使地面颠簸起伏,来进行‘松土’?”听完唐凛的解释,江户川瞬间领会精神。 “不单是颠簸起伏,你可以将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变,都在这里试,越乱越好,”唐凛说,“地面运动的越不规律,内部土质松散的可能性越大。” 江户川点头:“行,我试试。” 他后退几步,和坐标点拉开三四米的距离,然后抬头,盯着那块空地,同时和[此路是我开]建立操控联系。 建立完成。 江户川才发现个问题:“唐队,你得找个人往我这边跑,而且中途一定要踩到那块地,不然这也不是‘路’啊——” 众人恍然大悟。 江户川的文具树是[此路是我开],不是[这块地皮我承包了],所以使用文具树的前提,必须是“世上本没有路,有个人在这里走,就成了路”。 范佩阳准备当这个“跑路”的人,刚要开口,唐凛已经擦身而过,往后跑了:“我来——” 几秒工夫,唐凛就在不远处站定,他、坐标点、江户川,正好三点一线。 “我准备好了——”江户川大声和唐凛道。 唐凛点一下头,而后稳住呼吸,起跑。 江户川紧盯坐标点。 范佩阳紧盯唐凛。 转瞬,唐凛已跑到坐标点。 就在他踩上那一小块空地的一瞬间,江户川操控[此路是我开]。 地面刹那间鼓起坡度。 唐凛踉跄一下,但凭借惯性,继续往前跑。 江户川用全力释放。 坐标点连同唐凛脚下的路,颠簸得越来越厉害,而且不只上下颠簸,还左右晃动。 唐凛不能停,也不能偏离三点一线,但越来越不稳的路,他实在很难平衡,只能咬牙尽量再多跑一米,两米…… 江户川心无杂念,就记得唐凛那一句“不单是颠簸起伏,你可以将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变,都在这里试,越乱越好”,所以在上下颠簸、左右晃动之余,还操控文具树在坐标点试验了沙坑陷阱。先是极浅的小沙坑,再是稍微深一点…… “轰隆——” 坐标点的地面突然坍塌下去一大块。 江户川怔住,本能地切断文具树。 波动的地面突然停下,唐凛猝不及防,彻底失去平衡。 往前扑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双手撑在胸前,希望能最大限度减少伤害。 可是没派上用场。 他被从旁边冲过来的范佩阳,抱了个满怀。 准备撑地面的手,贴在了范佩阳胸膛。 噗通。 噗通。 他摸到了范佩阳的心跳。 “谢……”唐凛想和及时伸出援手的男人道谢,可刚说了一个字,男人忽然用力,将他彻底搂紧。 紧得唐凛呼吸困难,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会被范佩阳揉进身体。 男人的头埋进他的颈窝,什么都不做,就那样放着。 很热。 唐凛不知道那热度是来自天气,还是范佩阳的呼吸。 他没见过这样的范佩阳。 哪怕是失忆之后。 因为范佩阳从不会让自己失控,在调节情绪方面,那个男人有着超强的能力。 即便是面对失忆后,将他拒之门外的自己,男人也只是转身走开,隔天,连一个字都没提。 可是现在,范佩阳在释放情绪,用一个意外得来的拥抱,用近乎出格的亲密和力道。 承受不住了,就只能释放,这是人的生存本能。 而让范佩阳承受不住的,是自己。 自己失去记忆,轻装上阵继续前行。 只剩范佩阳留在原地,背负着两个人的过往。 心疼吗? 唐凛在这一刻,诚实地面对自己。 是的,他心疼。 如果可以,他不想把范佩阳留在原地。 范佩阳没想这样,可在接住失去平衡的唐凛的一瞬间,大脑说“松手”,身体说“不放”。 而当真正用尽全力抱紧唐凛后,大脑也倒戈了。 他不想松手,这辈子都不想。 怀里的人突然挣扎了一下。 范佩阳呼吸一滞,艰难地松开些许力道。 唐凛终于成功将手抽出来。 范佩阳心底因拥抱翻涌起的热流,慢慢冷却,等着唐凛推开他。 那手抬起,慢慢环住他后背,轻轻拍下。 温柔得像睡前故事。 不远处的坐标点,郑落竹、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在坍塌的地面周围蹲一圈,看着坑内隐约露出来的一小块疑似船体的木头,犹豫着要不要通报这个喜讯。 南歌:“怎么办?” 骷髅新娘:“他俩还没抱完。” 江户川:“啧,竹子,你过去提醒一下你老板,船找着了,还有,抱差不多得了,占便宜没够啊。” 竹子:“你想说你就去,反正我要好好活着。” 江户川:“……” 那边,蓄满的情绪稍稍释放,强大的克制力又占领高地的范总,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 “为什么不推开我?”松开之后,他问唐凛。 唐凛没回避他的目光,半认真半玩笑道:“还从来没被你这么抱过。当年公司第一笔生意谈成的时候,我想和你击个掌,你都配合得很勉强。” 范佩阳语气平静,眼里却不是:“后来抱过无数次,但是你忘了。” 唐凛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往坐标点走。 范佩阳没来得及捕捉唐凛的神情,却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温柔,带着一点顽皮—— “刚才那个,不会忘了。” 唐凛先归队,范佩阳后归队。 南歌、竹子、江户川、骷髅四个伙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瞬间失忆”,一汇合,就无缝切入下一环节:“我们来挖渡海船吧!” 已经坍塌的土坑,就比较松软了,六人很快将船挖出。 一艘独木船,具体造型就是一根木头两头削尖,弄成梭型,再在中间挖个洞,类似简易的单人橡皮艇。 单人橡皮艇已经很危险了,随时一个浪打开都能倾覆。 这还简易…… “坐它渡海,会死人吧?”骷髅新娘绝望。 “还会死得很惨。”竹子很想乐观,但是太难了。 唐凛望向范佩阳:“你怎么看?” 范总茫然两秒,目光才对上焦距:“嗯?” 唐凛:“……” 南歌、竹子、小江、骷髅:“……” 得,还没从之前的回味里出来呢。 “先把船拖到海边。”范总收敛心神,光速调回求生频道。 众人没意见,竹子第一个伸手去拉船,不料刚碰到船身,六个人手臂同时“叮——” 郑落竹收到的是<小抄纸>:恭喜找到渡海船,请将船放入海中,并登船认证身份。 其他人收到的<小抄纸>:已有人找到渡海船,并准备将把船放入海中,而后登船认证身份。 六人把手臂伸到一起,信息一共享,什么就都明朗了。 关卡真是随时随地在挑事儿。 郑落竹先碰了船,于是被认定为“发现者”,理所当然收到下一步提示。可是鸮系统却没告诉这个“发现者”,它已经将他找到船的消息,甚至是即将要做的事情,发布给了其他人。 如果他们六个没在一起,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为自己抢渡海船”,恐怕接下来就要在海边,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战了。 “不用管这些,”唐凛冷静道,“我们还按照原计划来。” 六人拖着船回到沙滩,并合力将船推下水。 渡海船一沾水,六人立刻收到新信息,这一次是同样的了—— <小抄纸>:渡海船已入海,请登船认证身份。身份认证成功后,会有十分钟的缓冲期,缓冲期内,其他闯关者可登船,替换身份认证。当身份重新认证后,仍会有十分钟的缓冲期,以此类推,直到某一个身份认证者在缓冲期结束时,仍坐在船内,渡海船便会。启航后的渡海船,非身份认证者不可再碰触。 “后只有身份认证者能碰?”江户川抬头,有点被打击,“那我们扒着船身一带五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没事,”郑落竹看向范佩阳,“-->> 还有别的办法,对吧老板?” 范佩阳沉吟片刻,问他:“如果让你用[铁板一块]做能承载五个人的铁盆,你能坚持多久的航程?” 郑落竹垂下眼睛,在脑内模拟了半天,末了抬头:“老板,先不说我的体力能坚持多久,我感觉五个人都进去,我的文具树一秒就能沉。” 铁的密度远远大于水。轮船能在海上航行,完全是它够大,船身够空,这样排开水的体积够大,浮力也就够大。 但郑落竹的铁板面积,很难达到弯成铁盆之后,坐进去五个成年人,还能承载得住。 “试试吧。”唐凛说,“不行我们再换。” “行。”郑落竹不含糊,说干就干。 片刻后,一个底部直径一米五,深度二十厘米左右的铁盆,成型。 郑落竹将铁盆推出水中,自己先坐进去,铁盆吃水深了一点,但还在安全范围内。 然后是骷髅新娘,江户川,范佩阳……沉了。 幸亏刚入海,水不深。 范总从海里站起来,坚持指导:“减少厚度,增加面积。” 郑落竹听令,第二次试验,将铁板厚度降低,面积延伸,从而底部直径扩大到一米八左右,深度变成二十四五左右。 他这次直接从海里翻身进盆,然后招呼伙伴:“再进来试试。” 骷髅新娘爬进去,江户川爬进去,范总踏进入,沉了。 郑落竹、骷髅新娘、江户川:“……” 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男人! 范佩阳微微蹙眉:“再减少厚度,增加面积。” “不行了,”竹子苦着脸,“铁板再薄,就软了,一上人肯定变型。” 铁板计划,失败。 浑身湿透的伙伴们回到岸上,前一夜听过唐凛说各种对策的江户川,迅速cue第二方案:“虽然非身份认证者不让碰船,但没说船上不能栓东西啊,我们可以拿绳子把自己和船连接起来,不用碰船,照样一带五。” 南歌四下环顾:“但是这里哪有绳子?” 1号孤岛的优势是平坦,只有苔藓。 但劣势,也恰恰是这个。 丛林茂密的岛屿可以轻易找到木头、藤蔓这些资源,别说找东西把人栓在船上,就是自己做一艘船恐怕都行。但在1号孤岛上,只有一扯就断的苔藓。 “我昨天考虑过,可以用浸湿的衣物,拧成绳子用,”范佩阳望向通体光滑的渡海船:“但是这艘船不行,除非我们能在船上凿洞穿绳,否则没有可以栓的地方。” “那就凿啊。”骷髅新娘说话就要摸随身携带的短刀,跃跃欲试。 范佩阳转头,右边的沙滩上看一眼。 一块躺在沙子里的小石头,咻地飞起,径直冲向渡海船。 “啪——” 石头发出一声撞击的声响。 众人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是船身有多扛撞,而是石子压根没碰到渡海船,在距离船身还剩肉眼可见的至少一寸空隙时,石子就像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保护膜,“啪”一声,弹开。 离船最近的竹子立刻转身,在船身上摸来摸去:“自带保护装置?” “防止有人毁船。”唐凛淡淡道。 南歌想不通:“<小抄纸>的意思不就是让我们互相争斗么,如果有人因为上不去船,索性把船毁了,谁都别好,难道不是鸮系统想看到的?” 唐凛微微摇头:“如果把船毁了,失去争斗目标,反而和平了。” 唐凛没说后面的话,可南歌懂了,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渡海船必须完好无损。 只有渡海船一直在,只有逃离孤岛的希望一直在,厮杀才会继续。 一带五计划,失败。 六人坐在沙滩上,耐着高温,守着一艘尚未认证身份的船,海面宽阔,可前路一片渺茫。 太阳越来越烈了,晒得人睁不开眼。 海浪声里,沉重和压抑在疯狂蔓延。 “不行了,”江户川腾地跳起来,走到唐凛和范佩阳面前,焦急道,“再不出海,到了晚上,我们都得热死。” 唐凛和范佩阳虽然坐在一起,但并无交流,这段凝重的安静里,都是各自进行头脑风暴,恨不能预支后半辈子的智慧来打破死局,搏得生机。 智慧还没来,江户川来了。 范佩阳和唐凛在这一刻福至心灵。 他俩默契地互看一眼,果然,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了同样的光。 下一刻,范佩阳率先抬头,直视江户川。 忽然被范总一对一视线攻击,江户川心里敲起了鼓,刚才的气势烟消云散:“那个,你不要这样看我。对,我是欣赏唐凛的冷静,但我发誓,纯欣赏,我钢铁直!” 范佩阳一怔。 唐凛晚一步抬头,哭笑不得:“我们想到了你的文具树。” 江户川懵逼:“啊?” 范佩阳站起来,拍拍他肩膀:“等解决完船的问题,我们单独聊聊。” 江户川:“……” 他还有必要逃出孤岛么,反正都是死…… 最终,江户川还是站到了渡海船前。 虽然前途灰暗,但毕竟被范总“聊聊”,还能向唐凛求救,在这里被晒死,真就死得透透的了。 “你们想让我怎么试?”其实到现在,江户川也不明白,自己的文具树在“渡海”上能起什么作用。 南歌、竹子、骷髅新娘也不懂,茫然围观。 唐凛道:“小江,你的[此路是我开],可以改变路的形态,从而达到防御效果,对不对?” “对啊,”江户川说,“我刚才不就是靠这个让坐标点塌陷的么。” 唐凛:“那把‘水路’改成‘冰道’,算不算你文具树的能力范畴?” 江户川惊呆。 这都是什么狂野思路。 “说不定真行呢,”南歌虽然也震惊,但很快进入可行性思维模式,“水路也是路,是路,你的文具树就应该可以。” 范佩阳没那么多分析,就一句:“去试试。” 江户川乖乖听令。 他现在就希望范佩阳一个高兴,把“约谈”忘掉。 渡海船停在一入海,大约膝盖深的位置。 海浪涌来,船只轻轻摇晃。 江户川走过去,单手扶住船,转过身来:“是这样,如果想用[此路是我开],就必须确定这是一条水路,所以我要在船的前面拉着船走,你们看清船划开水面的位置,也沿着船的路线走,就像在跟踪我一样,这样我就可以视你们为攻击目标,开启文具树防御。” 唐凛:“好。注意海浪,安全第一。” 范佩阳:“可以。” 郑落竹、南歌:“嗯。” 骷髅新娘:“你走慢点。” 江户川绕到船头,但没转身,依然背对着大海,面对着唐凛五人,然后双手扣住船头,一点点后退着,将船往海里拖。 因为是后退着走,他拖得很小心,速度也很慢。 唐凛第一个踏入海中,然后是范佩阳,南歌,骷髅新娘,竹子。 五人一个跟一个,在水中沿着船的路线,一点点往前跟。 江户川看着跟上来的众人,摒除杂念,高度集中,启动[此路是我开]。 水路变冰道…… 水路变冰道…… 他向着已经建立联系的文具树,不断发出操控信息。 船尾划过的水,波纹似乎变少了。 江户川不确定是真的起了变化,还是自己太想成功而造成的错觉。 “江户川。”范佩阳忽然低沉地喊了他一声。 江户川毫无防备,下意识抬头,文具树操控随之分神。 四目相对。 范佩阳眼里突然浮现杀机,下个瞬间,原本缓慢追随着船只路线的男人,猛然加速,冲破海浪疯狂地朝他冲刺而来。 江户川心脏骤缩,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 什么情况啊?? 妈的,先保命再说吧。 怎么保? 水路变冰道啊! “咔——” 没到范佩阳腰间的海水突然以极快速度开始结冰。 范佩阳仿佛早有预料,一下停步,眼疾手快地按住两侧已结冻的冰面,用力一撑,身体敏捷地跃出水面。 最后一点海水,在范佩阳身下冻结冰封。 范佩阳落到冰面上。 他后方,唐凛、竹子、南歌、骷髅新娘,还在海水中。 他前方,一直到江户川那里,水路结成一条细长冰道。 江户川劫后余生,想哭:“范总,你下次用‘刺激疗法’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范佩阳微笑:“打完招呼,就不刺激了。” 江户川:“……” 恶魔! 自己的文具树,哭着也要操控完。 在被范佩阳成功激发了第一次之后,江户川切断文具树,让海水恢复,而后又来回试了几次,直到操控渐渐变得熟练,心里才有了三分底。 剩下的七分,是体力。 他和五个伙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此路是我开]能坚持多久,如果体力透支,船还没靠岸,怎么办?” “放心,”唐凛说,“我们上双保险。” 江户川:“怎么个双保险?” 唐凛:“第一重,把你随身物品给我们一个,万一中途文具树失效,我用[狼影追踪],就算带着他们游,也会游到你所在的终点。” 江户川:“第二重呢?” 唐凛:“你喜欢吃鱼吗?” 江户川:“?” 烈日炎炎,熊熊篝火,现烤海鱼,肉嫩味鲜。 “哗啦——” 范佩阳在海里冒头,双手握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这是他的第五次收获。 在给江户川特供了四条之后,他终于能给唐凛也逮一条。 沙滩上,江户川坐着南歌弄来的隔热的苔藓,左边是郑落竹拿着上衣给他遮阳:“江总,凉快不?” 右边是骷髅新娘,挑完鱼刺再把鱼肉喂给他:“江总,饱了吗,感觉体力储备的如何?” 江户川吃掉最后一口鱼肉,美美地打了个饱嗝。 他这辈子的人生巅峰,就在此刻了。 【监控室】 卡戎放下书本,望向窗外。 夜凉如水,再有半小时,就到零点了。 在这个即将结束的第三天,他给了闯关者们一白天的自由,当然,也给自己的精神放了一白天的假。 现在,他又元气满满了,足以应对每一座不按剧情走的孤岛。 不过在看那些令人头大的孤岛之前,他决定先犒劳一下自己——看1号。 1号孤岛,半小时后就要彻底进入死亡温度的岛屿,如果这时还没有人抢到渡海船,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不过卡戎相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地图坐标很明确,船也很好找,挖掘虽然费点力气,但人在求生方面都是潜力无限的,用文具树或者工具,总能想到方法。 效率再低,中午之前,也该得到渡海船了。 船下水之后,才是最有趣的部分——争夺。 谁会胜出? 卡戎回忆着1号孤岛的闯关者。 “[破坏狂]或者[狼影]吧……”卡戎一边调出投屏,一边随意猜着,毕竟这两个人是1号孤岛上唯二拥有守关者徽章的,那个唐凛甚至拥有连续两关的徽章,而且第二枚还是得摩斯的私人徽章。 可是客观讲,范佩阳综合素质还可以,但卡戎实在没看出唐凛有什么特别。 投屏渐渐清晰。 卡戎呆若木鸡。 没烈焰岛,没搏命杀,就一片汪洋,一艘小船,一个面向船尾倒坐着的乘船者,五个追随船只前行的徒步者。 连接他们的,是一条长长的冰路。 过了好半天,卡戎才回过神,第一时间调出六人的文具树。 这也是他第一次查看1号孤岛的闯关者信息。 之前没看,是因为求生过程中,他并未发现这座岛上的闯关者能力有什么特别。普通的防御,普通的传音,普通的隔空移物,不用特意查看,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什么文具树。 六个闯关者的信息同时浮现。 卡戎一眼锁定投屏上的那个乘船者——江户川。 三级文具树:[此路是我开] 这是一个可以改变目标脚下路的形态和性质的文具树,但在早期,拥有此文具树的闯关者通常只理所当然地改变“外在形态”,比如宽敞变崎岖,平坦变坑洼,移动,起伏等等,但几乎没人想到去改变路的“内在结构和性质”。 “水路变冰道,有意思……”卡戎眼中难得浮现赞许,“但愿你操控文具树的体力,能坚持到目……” “嗝——” 屏幕上的乘船者,打了个饱嗝。 卡戎:“……” 看来是体力无忧了。 咦? 卡戎不经意瞄到唐凛的文具树,目光变得诧异。 一级文具树:[未知] 二级文具树:[未知] 三级文具树:[未知] 统统未知,那第一天他看见的[狼影]是什么? 卡戎不可置信地点击投屏,满屏数据消失,变成唐凛的<文具盒>界面。 界面右边,是一次性文具格。 左边,是文具树。 两棵。 [狼影]是第二棵,而原始的第一棵,还未开启。 卡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闯关者。 良久之后。 卡戎退出数据信息,给得摩斯发了“紧急联络”请求。 联络很快接通。 投屏上是睡眼惺忪的得摩斯:“发生什么了,让你都用上了‘紧急联络’……” 卡戎直奔主题:“我知道你为什么给唐凛发私人徽章了。” 得摩斯正在打哈欠,闻言愣住:“你紧急联络我,就为了这个?” 卡戎说:“他有两棵文具树,的确很特别。” 得摩斯终于彻底清醒。 拢了拢凌乱的金发,他神情复杂道:“你对我给他徽章的原因,可能有误解……” 第125章 第四天(上) 孤岛求生第三日和第四日的零点交接之际,卡戎从头到尾听完了《唐凛与范佩阳的虐恋二三事》以及《唐凛当场分手大快人心并获得特殊徽章嘉奖的始末》。 其实卡戎对于闯关者之间的爱恨纠葛毫无情绪,无数次打断得摩斯:“行了,我不想听。” 好不容易逮住人倾诉的2/10守关者,无数次坚定摇头:“不,你想听。” 卡戎:“……” 最后还是被迫听完了,卡戎脑瓜仁都疼,什么爱不爱的,是闯关不够刺激,还是他们这些守关人太和蔼? 不过—— “你确定他俩分手了?”卡戎谨慎地又确认了一遍。 得摩斯一口气分享完,正痛快呢,闻言一愣:“当然分了,就是因为唐凛分得干净利落,深得我心,我才给的私人章啊。” 卡戎:“……” 得摩斯:“怎么了?” 卡戎:“哦,没事。” 那两人在午夜海滩亲昵地讨论“谁先追的谁”的画面,不断在3/10守关人脑海中闪回。 原来分手了也是可以目光炽热、海滩私语、情意绵绵、形影不离的。 卡戎想,自己果然不懂爱情。 “哎,等等,”刚重新戴上坠着毛球的睡帽,准备再来个回笼觉的得摩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刚说唐凛有两棵文具树?” 卡戎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不是刚刚,是一个小时之前。” “哦?”得摩斯露出一副“我居然讲了这么久”的无辜。 卡戎被搞得没了脾气:“两棵,第二棵是[狼影系],原始的那棵还没解锁。” 得摩斯蹙眉埋怨:“提尔居然没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信息。” 卡戎无语:“你是守关者,自己不会看?” 得摩斯理直气壮摊手:“我只看恐惧。” 眼见着卡戎还想吐槽,得摩斯凑近投屏:“你再啰嗦,信不信我窥探你?” 卡戎大方敞开心扉:“行啊,你随便看,看完了,我去海底找你玩。” 得摩斯:“……” 虽然他才是水世界的守关者,但论水性,卡戎秒掉十个他。这位拿冥河船夫名字当成自己代号的同事,才是不折不扣的水中杀手。 “逗你呢。我这天天监控室里盯着,哪有去欺负小朋友的时间。”卡戎话说得动听,可一脸满足的开怀,出卖了他。 连日来被某几座孤岛弄得差点抑郁的心情,终于在得摩斯这里找回一点安慰。 得摩斯没好气地盯着投屏上那张大叔脸,认真考虑着要不要找机会潜入3/10监控室,帮他把一脑袋银发染成绿色,反正他那么喜欢绿色帽子。 “不过话说回来,”玩笑过后,卡戎言归正传,“拥有两棵文具树的闯关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得摩斯这几天倒是想通一些:“他是被范佩阳在许愿屋拉进来的,没闯前面关卡,一进来就是地下城,我估计鸮系统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所以就当成异类特殊对待了吧。” 卡戎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鸮系统太旧了,这些年都没升级,的确有可能处理不来这种突发情况。” “也不能全怪鸮系统。”得摩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闯关者到了许愿屋,无非就是两类愿望——改变现实困境,升级战斗力。谁能想到,还有人会许愿拉别人进来。” 卡戎耸耸肩:“要么深仇,要么爱惨。” 得摩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一个内心干枯的大叔,没想到还挺感性的嘛。” 卡戎:“……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继续工作了。” 得摩斯还真想到一件事:“你现在有想给徽章的人选吗?” 没其他意思,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徽章?”卡戎嘲讽地哼了声,“等他们真能活到最后再说吧。” 得摩斯点点头:“也对,万一提前看好了,最后却死掉了,很浪费感情。” 既然提到了徽章,卡戎倒也有个小疑问:“那个范佩阳,体力、精神力、闯关意识、文具树操控,各方面都不错,提尔也给章了,你怎么没给?” 得摩斯深深皱眉:“我的徽章,我不想给,不行?” “当然行,”卡戎客观道,“徽章的发放没有强制规定,但以实力为发放标准,是大家默认的,如果范佩阳的综合实力符合甚至高于徽章标准,你却不给章,我觉得说不过去。” 得摩斯酝酿半天,也没酝酿出什么高谈阔论,末了用力把睡帽往下一拉,赌气似的道:“你这种天天坐在监控器前的,根本不懂我的心情,等你和他面对面了,交过手了,还愿意给他发徽章,再来和我说!” 卡戎打量了他一会儿,懂了,笑容变得微妙:“看来你和他对决的时候,没少吃苦头。” 得摩斯不解思索否认:“没有,不存在,你瞎说。我要睡了,晚安——” 联络在卡戎的大笑声中被无情切断。 不过通话结束前的最后一秒,卡戎还是和同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没你那么小气,只要闯关者真有实力,我的徽章绝不吝啬。” 一个多小时的联络,耽误了“零点监控”。 此时,五座孤岛已进入了第四日。 不过对于孤岛上的闯关者们来说,夜,还在继续。 投屏重新回到1号孤岛……不,现在应该叫1号队伍了。 午夜幽暗的海面上,一叶孤舟,在汪洋里前行。 渡海船的速度很慢,但很稳,再大的浪打来,船身也从未倾覆过。 它的航行方向也很稳,一直沿着既定路线,没有半点偏离。 不过,乘船者还是要一次次被海浪洗礼的。眼下,那个叫做江户川的家伙,早就浑身湿透,经过半宿的摧残,如今,面对再高的海浪,他也端坐孤舟,微微一笑,大有堪破红尘之境界。 后面跟着的唐凛、范佩阳、竹子、南歌、骷髅新娘,拉起不算长的队伍,一个踩着前一个的脚步,对于在冰面行走,已经适应良好。 如果就这么走下去,他们会顺利到目的地的,卡戎很清楚。 因为渡海船选择的航线,几乎规避掉了所有危险,这是对于“抢船胜出者”的奖励。 “便宜你们了……”卡戎不情不愿地咕哝一句。 渡海船会带这几个人去哪里,卡戎暂时还不知道。因为目的地的选择是随机的,而现在航行刚开始没多久,看不太出明确的方向,要等到明天,才能在地图上通过已走路线,推断出目的地的准确位置。 不看了,闹心。 想要六剩一的互相残杀,结果是一带五的胜利大逃亡,现在只有“渡海船的目的地竟然是一片地狱哈哈哈”才能治愈他。 所以在美妙的结果出现之前,他决定先屏蔽掉1号组。 投屏画面转到2号孤岛。 这也是最近总让卡戎眼前一黑的组别。 此时,画面上的六个人刚分食完新一天的小面包,正靠着小香猪进行睡前会谈。 卡戎调整视角,去看邮箱,前一夜放进去的果汁杯空了。 六个人都不喝,最后给谁了? 卡戎难得好奇起来,将画面时间往前调,一直调到前一夜,果汁发放,四个甜甜圈手挽手后退,关岚拍莱昂肩膀那里。 “这样吧,”回放画面中的关岚,拿出甜甜圈组长的风范,操控文具树,一口气弄出六颗不同颜色的糖果,“还是用我们一贯的规则,抓阄,这里有芒果、番石榴、柠檬、水蜜桃、葡萄、草莓六种口味,选中草莓味的,喝掉果汁。” 和尚第一个抗议:“抓阄可以,糖果不行。” 全麦附议:“对,不能用[糖果有毒]。” 关岚一脸受伤:“我是那种为了让自己逃脱喝果汁的悲惨命运而不惜用文具树作弊的人吗?” 和尚、全麦、五五分、探花:“是。” 莱昂无声点头。 关岚:“……” 讨论的最后,甜甜圈组长委屈巴巴收起糖果,和大家满沙滩找合适的抓阄用品。 刚找没两分钟,探花灵机一动:“可以让小香选啊。” 该提议得到大家一致称赞,够公平,有趣味,还让小香从“没什么用,但是胖得可爱”的小猪猪,一跃升级为“你果然还是很有用的嘛”的萌宠。 六人站成一圈,将小香围在中央,规则是小香走到谁那里,谁就-->> 是“幸运儿”。 懒洋洋趴在那里的牛角小猪没让大家等太久,就卷着尾巴晃悠悠起身了。 探花惊讶:“它是真懂我们在干嘛,还是碰巧想起来活动活动啊?” 五五分:“肯定是碰巧啊,要真知道我们在用它抓阄,还不直接扑到莱昂身上去。” 莱昂皱眉:“为什么是我?” 和尚:“人家幸福冬眠,你上门拆家。” 全麦:“拆完了,还把人家五花大绑拎回来。” “咚咚咚——” 小香突然连跑带跳,踩着沉重的脚步就一头扑到莱昂腿上,扑完了还“吨吨吨”地往上窜,要抱抱。 果汁人选,尘埃落定。 【它是真懂我们在干嘛,还是碰巧想起来活动活动啊?】 关岚、探花、全麦、和尚、五五分,整齐划一看向被迫弯腰把牛角小猪抱起来的莱昂,感慨一叹:“它懂。” 卡戎一言难尽地看着画面,莫名有点同情莱昂了。 这都找的什么缺德队友。 同情完,卡戎又觉得自己真是个飘忽的男人。 孤岛队伍团结的时候,他无比希望他们厮杀,可要是真一路团结到现在,他潜意识里又希望这种团结能一直保持下去,就是那种,破了,他开心,但又会唏嘘,不破呢,他郁闷,但又会有点高兴。 带着这种微妙心情,他将2号孤岛的画面时间调回现在。 六人估计睡腻了沙滩,今夜选择了柔软的草地,关岚舒舒服服地枕着小香,和尚、全麦各自随意地斜躺,不羁的姿势跟俩罗汉似的,探花、五五分肩并肩坐着,一个乖巧,一个绅士,莱昂在五人旁边的一棵树上,坐得很高,倚靠着枝干,淡淡看着四周,沉默而警惕。 卡戎把视角拉近,发现每个人的嘴唇都有些干。 显然探花低效率的蒸馏无法供应充足的淡水,缺水的问题依然在。 如果单单是坚持七天,探花那点水还是可以维持住生命的,但如果中间还需要战斗,这点水就远远不够了。 “赶紧再想办法找水吧,”卡戎对着投屏内的人隔空建议,带了点幸灾乐祸,“虽然我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招儿……” “唉——”和尚一声长叹。 “睡吧,”五五分劝,“睡着就不渴了。” 和尚愣了下,摇头:“不是,我不是渴。” 全麦:“那你唉声叹气干嘛?” 和尚说:“我是忽然想到,已经两天没看到斑马熊了。” 探花怒视:“看不到还不好?” 拿着三个记忆性文具树的战五渣,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那个庞然大物。 “那倒不是,”和尚说,“我就是一想到,那么大个家伙还藏在这片丛林里,睡觉都不踏实。” “这么一说,这两天的确有点太平静了。”关岚伸手搂过小香,整个人都趴到牛角小猪身上,舒服一瘫。 投屏前的卡戎:“……” 果汁就是昨天的考验,而今天的考验马上就会来,所以到底是谁给了他们日子很平静的错觉! “轰隆——” 丛林里忽然传出巨大声响,整个孤岛都仿佛跟着一震。 树下五人瞬间跃起,抬头问上方的瞭望者:“什么情况——” 莱昂沉下声音:“和尚,你要的斑马熊来了。” 和尚:“我没……” 莱昂:“两头。” 树下五人:“……” “轰隆——” “嗷吼——” 不止是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众多极速而杂乱的奔跑声,以及丛林草木被“刷啦啦”碰撞的声音。 关岚猛然一惊,刚要问,树上的莱昂已经先一步汇报:“还有兽群,在斑马熊前面,马上就要到了——” 甜甜圈们互相交换眼神,一霎进入战斗状态。 不仅巨兽的数量增加了,还多了兽群当急先锋,今天定然是场硬仗。 和尚的[刀枪不入琉璃屋]迅速启动,顷刻将五人罩在通透的安全屋之内。 关岚大声布置道:“莱昂,你把两头斑马熊引开,我们要先对付兽群。” 莱昂抬手,瞄准远处的两头巨兽,启动新解锁的三级文具树:“没问题。” [高级狙击者] 效果:不再是“空气箭”这样的冷兵器,而是“空丨气丨枪”这样的热武器,杀伤力等同于枪支,但不可连发。 兽群先到。 打头阵的是恶狼群,直接密密麻麻扑到[琉璃屋]上,撞出一声又一声的“咚”。 无法突破防御文具树,让恶狼们急躁,疯狂用爪子在琉璃屋上挠,利齿在琉璃屋上啃。 “准备好了没,我要放几只进来咯——”和尚语调上扬,带着战斗的兴奋。 关岚:“放。” 全麦、五五分:“赶紧的!” “探花,在我背后跟紧了,”和尚叮嘱完,操控文具树,眨眼就给琉璃屋开了一个缺口。 扑到屋壁外的恶狼一下子涌入。 和尚又极快地封闭缺口。 后续恶狼再次“咚”地撞上防御。 而进入屋内的恶狼,一共五只。 关岚、全麦、五五分,在它们涌入的那一刻同时启动,欺身而上。 关岚一手提拉米苏,一手樱花慕斯,上去就糊了两张狼脸。 贴在一起撞进来的那两头恶狼,刚摔到地上,就吃了一嘴甜腻,愤怒嚎叫着站起来,刚要往前窜,腿一软,又双双趴到了地上。 那边五五分用自己新解锁的[给我刀iii],弄出了一把专门对付野兽的猎刀,上去就解决掉一个。 全麦则还是用原本的二级文具树[别碰我ii],将剩下的两头恶狼反弹开来。 他的三级文具树是[以牙还牙],效果是自己受到什么伤害,攻击者就受到什么伤害。 鉴于此文具树太伤身,全麦暂时还没启动的打算。 被弹开的两头恶狼,重重摔到地上,没等爬起,就和前辈一样,被蛋糕糊了一脸,不过口味变了,它俩享受的是云朵芝士。 麻痹的效果确实如出一辙。 扑通,扑通,双双瘫倒。 全麦拿着匕首,和拿着猎刀的五五分,一人两头,手起刀落。 五狼解决,前后没超过半分钟。 “砰——” 琉璃屋外响起枪声。 五伙伴不用看,也知道是莱昂,在用枪引开两头斑马熊。 关岚:“和尚,再来——” 投屏前的卡戎,看了几分钟之后,心情拨云见日,又给自己倒了杯小酒。 战斗可以,但战术不行,这么打下去,兽群是打不完的,最终只能耗尽体力,再被斑马熊一掌拍死。 画面里,恶狼已经被解决完了,但后面更多凶猛的野兽,早拥挤着扑上来。 “吼——” “吼——” 是远处两头斑马熊在吼,听起来很恼怒。 “莱昂没问题吧,”和尚有些担心地看自家组长一眼,“那两个大家伙可会喷火。” 关岚没回答,而是盯着琉璃屋壁上一拨又一拨袭来的野兽,疑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斑马熊每叫一次,这些野兽的攻击就更加疯狂,数量也更多?” 躲在和尚背后的探花恍然大悟:“那两头斑马熊在用吼声对兽群远程操控!” 关岚点头,当机立断改变战术:“别管兽群了,直接去找斑马熊。全麦——” “明白。”全麦深吸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力,启动最强效果的[别碰我ii],“和尚,撤防——” 话音落下,和尚随之解除[刀枪不入琉璃屋]。 透明防护刹那间消失。 野兽如潮水般一拥而上。 全麦大喝一声,气势冲天:“霍——” 扑上来的兽群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浪猛地弹开,四散而飞! 第126章 第四天(中) 关岚带着自家四个队友,趁着兽群被震开,加速度冲出包围圈。 刚冲出去,甜甜圈们就发现少了一位伙伴:“小香呢?” 关岚回头去看,没有小香身影,只有震飞的野兽正纷纷爬起,眼看就要再聚拢成群。 “先去莱昂那边——”关岚当机立断。 午夜丛林,原本应该是黑暗纵深的,可远处的斑马熊在被莱昂的狙击骚扰一段时间后,开始愤怒喷火,火光使得丛林亮如白昼。 燃烧区里,不时传出莱昂的枪声。 五人穿过茂密草木,踩着坑洼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火光处奔,很快,就感觉到了夜风中的灼热。 片刻后,五个甜甜圈在燃烧区外围刹住脚步。 前方的熊熊火光里,只看得见两头斑马熊高耸的身影轮廓,哪里看得见狙击者。 “莱昂——”众人合力呼喊,将音量放到最大。 两头斑马熊被喊声吸引,左右找了找,最终低头看向地面上五个渺小的甜甜圈。 “哗——” [琉璃屋]瞬间罩起,和尚操控着文具树,全身紧绷。 下一秒,两头斑马熊“吼”一声,猛烈朝甜甜圈们喷出两道烈火。 疾驰而来的火焰在草木中烧出一条焦黑的路,最后“呼啦啦”打到[琉璃屋]上。 防御文具树内温度一霎升高,热浪逼人。 操控着[琉璃屋]的和尚对这波攻击感受最直接,神色严峻道:“它们的火力升级了,我最多只能再坚持三分钟——” 话音刚落,众人又在大火声中,隐约听见嘈杂。 五人一齐回头。 身后,密密麻麻的黑影在逼近。 是再次集结的兽群! “砰——” 一颗空气子弹射到琉璃屋的屋顶。 众人一震,条件反射抬头。 琉璃屋旁边原本空无一人的树上,不知何时,已立了一抹熟悉身影。 “你就不能喊一声,非用枪?!”和尚对于自家伙伴的打招呼方式,非常有意见。 莱昂没言语,只用手势示意“上来”。 关岚会意:“和尚,护住探花,全麦、五五分跟我去树上!” 全麦、五五分立即明白了接下来的战术。 斑马熊高如小山,他们要真想死磕,必须到同一高度,否则光在地上跑,顶多给人家脚底板挠挠痒,根本没有获胜机会。 [琉璃屋]外的火势弱了一些。 关岚盯紧斑马熊:“和尚。” 全麦、五五分启动各自文具树,同时握紧匕首。 和尚沉稳出声:“三,二,一!” “唰——” 琉璃屋消失。 关岚、全麦、五五分以最快速度冲出去往树上窜。 和尚拉起探花就往光线黯淡的隐蔽处跑。 “等下我找个地方藏起来,你赶紧回去帮他们——”探花不希望自己成为全队的累赘,一边跟着和尚跑,一边大声道。 和尚刚要回应,脚下忽然绊到什么东西。 “扑通——” 两人双双扑倒在地。 但迎接他们的不是地面,而是软乎乎的…… “哼唧!” “吼吼!” 两个不同的叫声在二人身下响起。 二人低头一看,一个牛角小猪,一个和它一样大小的“迷你斑马熊”,在绊倒他俩后,作为“肉垫”,又在他俩身下可怜兮兮地挣扎。 监控室里,卡戎翘着二郎腿,欣赏2号组兵分两路、狼狈求生的样子。 他对跑掉那两个没兴趣,只专注看着已经上树汇合的四人组。 以为到了高处,就能和斑马熊战斗了? 天真。 遇见斑马熊,唯一要做的就是跑,跑到天亮,就算又逃过一劫。 可惜,骄傲自负的2号组,偏要打这场仗。 投屏上,两头斑马熊一个喷火,一个伸手拍树杈,打苍蝇一样,轻轻松松就让甜甜圈们无处可逃。 “轰隆——” 又一棵树被斑马熊推倒了。 这已经是第四棵。 甜甜圈四人被迫又换到了一棵新树上,但局势并没有任何改变。 两头斑马熊向新树走来。 树上四人似乎意识到了,昂扬的斗志并不能真正换来胜利,彼此交换个眼神,果断弃树,一齐跳下来。 “终于想通要跑了?”卡戎轻笑着摇头,“晚了。” 如果这几个人震开兽群的时候就跑,说不定能博得一线生机,但现在,斑马熊已经被彻底激怒了,绝对没有再放过他们的可能。 “吼——吼——” 暴走的嚎叫响彻夜空。 地面忽然震颤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刚跳下树的四人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跑,那地下的东西已经一个个出来了。 “卡啦——” “卡啦——” 一个又一个牛角小猪,顶开泥土,爬上地面。 它们和小香长得一模一样,可当每一头都将攻击性的牛角转向四人,甜甜圈们再乐观,也知道这些家伙来者不善。 空气一瞬凝滞。 密密麻麻的牛角猪围成一圈,将四人困在其中,而上方,两头斑马熊已酝酿好新一轮的烈火。 再没给甜甜圈任何寻找退路的时间。 牛角猪一拥而上。 烈火铺天而下。 卡戎将酒杯放到手边小桌上,投屏的熊熊火光映亮了他眼里的轻蔑:“再见。” “组长——”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在投屏内外炸开。 投屏内,关岚四人眼睛一亮。 投屏外,卡戎深深皱眉。 盯了几天2号孤岛,对这帮家伙就算不想熟悉,也熟悉了。能喊得这么雄浑有力的,除了[琉璃屋]那个光头,不作他想。 果然,就在喊声响起的同时,[刀枪不入琉璃屋]从天而降,将困境中的四人拢入自己密不透风的怀抱。 近百头牛角猪噼里啪啦撞到透明壁上,又被随后喷来的斑马熊烈焰燎了屁股。 不是跑路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卡戎疑惑地将视角转到那个光头…… 一带三。 光头拉着探花,探花抓着小香耳朵,小香则叼着迷你斑马熊的后颈肉,就像妈妈叼着幼崽那样。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小香和迷你斑马熊的体格相仿,所以它这个叼,基本就是拖着人家迷你斑马熊在地上摩擦。 “吼……”迷你斑马熊似乎在抗议小香,发出不舒服的低吼。 就这一声。 弱得和尚和探花都要仔细听才能捕捉,而那边琉璃屋里的关岚四人根本听不见。 可两头大斑马熊,停住了。 一个把熊掌从树干上拿下来,一个闭嘴不再喷火。 两头斑马熊一停,正围着琉璃屋疯狂攻击的牛角猪们也消停了。 屋内四人不明所以。 探花却一把从小香嘴下夺过迷你斑马熊,抱着举起:“组长,我和和尚发现小香在和它玩儿,我俩就折回来了——” 关岚:“……” 全麦、五五分:“不要省略思考过程!” “哦哦,”探花赶忙补充,“我刚才用[记忆回放],发现那两头斑马熊是一雄一雌!” [记忆回放],探花的三级文具树,可以直接将某一时间段看过的、经历过的种种,拿出来回放,慢放或者快放都可以。 相较于[过目不忘],新文具树有两个优势。 一,过目不忘需要冥想,有时还未必能迅速准确想出,本质上,依然是在记忆长河里寻找,而新文具树,可以直接将记忆变成画面回放,就像查看监控录像一样,更直观,也更高效。 二,[记忆回放]的对象并不局限于自己,也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使其“记忆回放”,不过回放出的记忆,只有当事人可看,文具的使用者并不能窥探。 全麦相信探花的能力,问题是:“你是有多闲,生死攸关你分出来公母有什么用——” 探花:“……” 和尚:“笨死你得了,那俩杀手熊是一对儿,这个迷你版就是它俩的娃啊——” “全麦,”关岚忽然出声,“准备反弹。” 全麦一愣,这回有点没太懂:“反弹之后呢,往哪儿跑?” 关岚仰头盯着两头暂时熄火的斑马熊,眼里掠过狡黠笑意:“不跑。” 投屏前的卡戎,有种不好的预感…… 全麦还是没全懂,但不妨碍他照做:“和尚,撤琉璃屋——” “收到。”和尚一霎切断文具树。 屋外的牛角小猪见防御没了,立即上前,但因为两头斑马熊不吼了,所以它们再没有刚刚的疯狂,只是普通的本能攻击。 全麦启动[别碰我ii]。 一声大喊。 本就没太多攻击欲牛角小猪,被轻易弹了个四脚朝天,骨碌碌滚开。 关岚飞快冲出,眨眼就跑到了和尚、探花面前,一把抱过迷你斑马熊,结果低估了小斑马熊的重量,没撑住,“吧唧”让人小熊坐了个屁股墩。 “吼……”小斑马熊委屈一哼。 不远处两头大斑马熊,随之一震,迈步就往这边来,每走一下,就“咣”一声。 关岚用力还住迷你斑马熊的脖子,将其固定住,朝两头大斑马熊高声喊:“不许动,再往前一步,我就撕票——” 卡戎:“……”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战术! 跟着关岚过来的全麦、五五分、莱昂,正好在这时抵达。 听见自家组长的宣言,五五分心情复杂:“它们能听懂吗……” 两头大斑马熊停住了。 小香猪抓阄受害者,莱昂,以过来人的身份,拍拍五五分肩膀:“它们懂。” “组长,拿人家孩子来谈判,这招儿有点缺德啊……”全麦不赞同地摇摇头,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小斑马熊,一手按住,一手举刀,朝两头大斑马熊晃,“别以为不往前就行了,后退,然后让小香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些兽群都散了——” 探花、和尚、五五分、莱昂:“……” 关岚满意地退居二线,把聚光灯留给更像土匪的自家组员。 投屏前的卡戎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都不是无耻不无耻的问题,而是剧本要飞的问题。 从第一天,关岚用[蛋糕有毒]解决食物,那个叫做莱昂的狙击者挖出牛角小猪,这座孤岛的剧情就甩开既定剧本,如疯马一样狂奔。 没有[蛋糕有毒],他们现在可能已经饿死了。 挖出小香的时候如果吃掉,那么今天也就没有小香带着他们找到斑马熊幼崽的事了。 是的,小香不是无意中恰好和斑马熊幼崽玩到了一起,它是故意的。 闯关者们不清楚,可卡戎心里明镜的。2号孤岛上的动物,和其他岛很不一样,它们有自己的认知和行为逻辑,对于没吃掉自己,还把自己当成宠物的甜甜圈们,牛角小猪是要报恩的。 但不管是“没有[蛋糕有毒]”也好,还是“吃掉小香”也好,这些假设都没发生。 六个甜甜圈就是每一步都走在了奇葩但正确的点上。 结果就是今天,一场必输的战斗,竟让这帮家伙剑走偏锋,死里逃生。 斑马熊走了,兽群散了,除了小香外的其余牛角小猪,纷纷回到地底下继续睡,甜甜圈们也守诚信地放了“肉票”。 投屏里的六人还在担心,斑马熊会不会卷土重来。 /> 但卡戎知道,今夜的考验,已经过去了。 未来,2号孤岛最大的敌人将不再是巨兽,而是淡水缺乏。 卡戎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渐渐冷静下来。 七天才过去一半,现在就高看2号孤岛,还为时过早。 按照鸮系统的设定,明天,2号孤岛还会迎来一杯果汁。 到那时候,这几个人还能像昨天那样嫌弃吗? 卡戎嘲讽地勾勾嘴角,表示怀疑。 不过在默默盯了几秒投屏后,他还是抬手,将明天2号孤岛的“果汁”改成了“清水”。 根据实际情况,及时修正每个岛的参数,也是3/10守关者的工作。 “哼唧!哼唧!” 投屏上仅剩的一头牛角小猪,忽然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在丛林里奔跑起来。 六个甜甜圈猝不及防,立刻起身去追团宠:“小香——” 五分钟后。 牛角小猪停下,开始拿鼻子拱地。 先是拱出一个小坑,然后越拱越深。 投屏前的卡戎错愕:“不是吧……” 隔空的震惊,并不能阻止事态发展。 小香拱出的坑里,慢慢地,有水从坑底渗出,一点点溢上来,在晴朗月光下,泛着清澈的光。 卡戎:“……” 要不他也去2号孤岛挖一头牛角小猪当宠物得了,这是滴水之恩,瀑布相报啊。 “有水了?!” “小香你可以啊——” “小香我决定把你从储备粮清单里划掉!” “你现在才划掉?冷血,没人性,丧心病狂——” “……” 投屏里,六人一猪幸福得满地打滚。 投屏外,卡戎将酒杯倒满,一饮而尽。 他喝的是酒吗? 不,是惆怅。 【3号孤岛】 午夜的寒风,卷着风雪,吹着这片岛上的男人们。 昨夜定好了做木筏离岛的方案之后,今天天一亮,崔战和周云徽就带着自家组员,全情投入到了“造船大业”中。 他们先是找来木屋坍塌后剩下的木板当船板,后来发现没藤蔓一类能当“绳索”用的东西,便让郝斯文操控[捆仙索],将木板绑紧。 因为不确定郝斯文的文具树能坚持多久,所以捆好后,众人先将木筏推到海边试试水。 木筏一下水,漂得稳稳当当。 六人一踩上去,沉了。 [捆仙索]能坚持多久还不清楚,但那些薄薄的木板拼凑在一起形成的浮力,远远不够承载他们。 六人一商量,还得重新找木材。 岛上就那么几棵歪脖子树,一天光景,全被孔明灯和十社祸祸了。 傍晚时分,大家将砍伐好的粗壮树干并在一起,由郝斯文拿[捆仙索]固定,而后推下水。 这一次,木筏飘浮得很稳。 六人一个接一个踩上去,到最后,木筏也仅仅是往下吃了1/3的水,依然留有充足的承重空间,别说六人站着不动,就是排好队形来一段霹雳舞,只要崔组长别一兴奋,踩着[滑板鞋]蹭出去,就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是出海并没有想当然那样简单。 六人都清楚,他们面临三个致命问题:一,航行要有方向和目的地,他们没有;二,郝斯文的体力和精神力,能让[捆仙索]坚持到他们在某个不知名的岛屿安全登陆吗?三,他们已经饿了四天三夜,再不吃点东西,连上竹筏的力气都没了。 越想越低落,先前试水成功的兴奋早被冲散了。 众人推着竹筏回到沙滩,郝斯文解除[捆仙索],抬头下意识去找自家组长,却发现,崔战没了。 “我组长呢?”郝斯文茫然四顾。 周云徽正带着老虎、强哥、华子整理散开的木头,闻言一愣,“哗啦”松开木头,起身张望。 真没有。 偌大海滩,只有他们五人身影。 周云徽呼着白气,有点急了,直接大声喊名字:“崔战——” 雪声,风声,浪声。 就是没崔战的声音。 华子咽了咽口水:“刚才推木筏往回来的时候,有个大浪,他不会……” “不可能,”郝斯文有些着急地打断,“我们组长水性很好!” “你们在这里等我,别乱动。”周云徽说着,转过身,走向冰冷海面。 老虎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找人。”周云徽坚决地抽出手,往海里走去。 海水渐渐变深。 先是到膝盖,然后是腰,接着是胸口…… 严冬的海水,冰凉刺骨。 周云徽深吸口气,屏住,刚要俯身潜入水中,身旁忽然“哗啦”冒出一个脑袋。 周云徽吓得一激灵,差点没站稳。 崔战咧开嘴,骄傲地把手从水里举起来,一手一个大海螺:“没找到鱼,就找到俩海螺姑娘。” 周云徽:“……海螺姑娘是用来当老婆的,不是吃的!” 二人浑身湿透地上岸。 风一吹,周云徽感觉无数把小刀子往身上扎,也顾不得去批评教育崔战的擅自行动了。 六人回到环形山脚,把大海螺烤熟,分着吃了。 四天三夜,第一次吃到肉,闯关者们想哭。 吃完了,天也暗了,气温比昨夜更低,简直不给人活路。 但六人白天的时候也头脑风暴,吸收之前的经验教训,挖掘出新的对策——建雪屋他们是没那个手艺了,但可以挖雪洞啊。 于是吃完海螺,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去挖雪洞,崔战和周云徽围着篝火烘烤身上的衣服。这要是穿着湿衣服入睡,他俩估计就此长眠。 “之前让你下水用速度捞鱼,不是说冷,死也不下吗,”周云徽拨弄着火堆,斜崔战一眼,“怎么今天良心发现了?” “良心是不可能让我视死如归的,”崔战清醒地叹息,“但求生欲能。” 周云徽缓下声音:“还剩三天,坚持就是胜利。” 崔战听出了话外音,看着远处挖坑的四人,压低声音道:“你不打算出海了?” 周云徽苦笑:“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出海只会死得更快。” 崔战无语:“那你白天带头砍树热火朝天的,我还以为你真打算走。” 周云徽抬头,凉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这种鬼地方,如果不找点事情做,没点盼头,一天都难捱。” 崔战转头,正好看见周云徽仰起的侧脸。 周云徽的五官单看并不出挑,但凑在一起,就有种潇洒的帅气。 不过现在,他的脸被冻得发白,鼻尖泛红,仔细看,还有轻微的发抖。 察觉到旁边的目光,周云徽偏过头,正好和崔战的视线撞个正着。 周云徽蹙眉:“你看我干嘛?” 崔战耸一下肩:“你耐寒力也不行啊,这身校服可比我身上的厚,我都没哆嗦。” 周云徽黑脸:“我也没有!” 崔战:“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周云徽:“你眼花!” 崔战:“我还听见你冻得牙都打架了。” 周云徽:“靠,你这就瞎编了……” 崔战:“所以发抖是事实。” 周云徽:“……” “呼啦——” 篝火火苗一下子窜得高高,烧的不是火,是孔明灯组长的郁闷。 崔战推他一下:“喂,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云徽没好气道。 崔战:“身上没那么冷了吧?” 周云徽一怔,细细感觉一下,还真是,虽然冷是一定冷的,但好像是比先前那种几乎扛不住的冷,稍微强了一点。 “这叫气血上涌,”崔战分析得头头是道,“咱俩吵架,你一激动,血液循环加速,御寒力就暂时提高。” 周云徽有点回过味来了:“所以你刚才是故意和我吵的?” 崔战很认真地摇头:“不全是,我也真的想嘲笑你虚弱的体质。” 周云徽:“……” 他看明白了,他在这个岛上就三种结局,一,冻死,二,气死,三,和崔战同归于尽。 “对了,”毫无所觉的崔组长想起什么似的,问,“我抓到海螺出水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也泡在海里?” 周云徽语塞,好半天,憋出来一句:“天太冷了,进海里暖和暖和。” 崔战:“……” 投屏前,卡戎看着3号孤岛的回放,目光玩味。 前两天,他就看出崔战和周云徽都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闯关者,既然组长不是,带着的四个组员,自然也歪不到哪里去。 所以对于这座孤岛,他很早就放弃了“自相残杀”的期待。 然而不自相残杀,不等于就会相亲相爱,他对这个孤岛的判断是——会在求生欲下合作,但不会完全地团结和互相信任。 可以看到今天,卡戎对这个判断有些动摇了。 其他人还好,基本符合预期,只有崔战和周云徽这两个领头的,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更信任对方一点。 “因为一起闯了地下城和水世界?”卡戎自言自语地思索着。 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连续闯的两关都是同一批次,又并肩来到第三关,就算成不了朋友,也已经是熟人了,求生环境里,熟人总是比陌生人更容易互相信任。 都怪得摩斯。 卡戎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你要是标准严格一点,别放这么多人同时通关,我也省点心……”卡戎隔空向同事发射怨念,顺带将3号孤岛画面时间调回现在。 午夜,凛冽的寒风几乎能刮掉人一层皮。 崔战六人躺在挖好的雪洞里,冷归冷,至少躲开了致命寒风。 卡戎将视角推进雪洞,看着蜷缩躺着的六人,遗憾地摇摇头。 明天过后,气温会断崖式下降,那时候什么篝火什么雪洞都没用了。 3号孤岛的生路只有一条——环形山。 翻不进去,迟早都是死。 雪洞里,郝斯文哆嗦得最厉害,都抖出节奏了。 旁边躺着的强哥看不过眼,直接把人薅过来,抱住了:“这小身板,难为你活到今天。” “……”郝斯文一腔感动,化为乌有。 有了抱团取暖的先例,临近的老虎和华子,一拍即合,俩章鱼似的,抱得那叫一个紧密。 被剩下的崔战和周云徽:“……” 片刻之后。 躺着的崔战伸腿,踢踢周云徽:“别磨蹭了,过来吧。” 周云徽挑眉:“为什么不是你投怀送抱?” 崔战倒是好说话:“那我们一起?” 周云徽:“行。” 两位组长蹭着雪地彼此接近,最终抱成一团。 伙伴的热度差点让他俩留下喜悦的泪水:“温暖真好……” 半分钟后。 周云徽:“为什么要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 崔战:“这样暖和。” 周云徽:“我要用[火焰喷射枪]了。” 崔战:“你也可以伸进来搂我后背啊,来。” 周云徽:“滚——” 投屏前。 卡戎:“……” 这真的只是碰巧一同闯过地下城和水世界的熟人? 这一拨的闯关者太难捉摸了。 第127章 第四天(下) 作为310的守关者,卡戎的工作其实是阶段性递进的。 第一阶段,观察期,观察在孤岛既定的严酷条件下,每一组的反应及应对,以此了解每一个闯关者的特质,及每一组的内部关系。 第二阶段,施压期,基于观察期掌握的信息,对每一座孤岛制造有针对性的困难或者矛盾。 第三阶段,考核期,由卡戎亲自前往每一座孤岛,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最后的考核。 每座岛该进入哪个阶段,没有固定时间,全凭守关者的判断。 目前,1、2、5三座孤岛,都在第二阶段“施压期”。 1号孤岛仅能载一人的渡海船,2号孤岛仅能一人喝的果汁,5号孤岛被卡戎连续偷吃掉的小面包,都属于施压期的正常操作。 不过除了5号孤岛的“小面包缺失”,的确给闯关者造成了一些压力外,前面两个“施压”的效果卡戎不想去回顾。 而3、4两座孤岛,关卡进行到现在,仍处于第一阶段。 3号孤岛没进入“施压期”的原因很简单基础条件已经够严酷了。 大雪纷飞的极寒,眼看就要将闯关者逼入绝境,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施压。 4号孤岛没进入“施压期”的原因也很简单食物,白路斜。 既缺乏生存的基本条件,又有一个不丨定丨时丨炸丨弹丨般的闯关者,随便哪个都够喝一壶的,完全没必要出手。 卡戎想得很好,但按他想法走的只有3号孤岛,虽然那个用火的和那个速度快的,抱团取暖的气氛怪怪的,但大方向依然在往绝境走。 可4号孤岛,超出了他的预期。 眼看第四天都要过完了,白路斜竟然没作什么大妖,水的问题靠植物汁液解决了,食物虽然还是没着落,但对于这些身体强壮的闯关者来讲,只要有水,还是能勉强熬过七天的。 让4号孤岛形成目前局面的关键人物,就是那个一板一眼的何律。 卡戎起初根本没在意这个人。身体素质和文具树能力尚可,但悟性和潜力很一般,看不出什么亮眼的地方,就是那种一抓一大把的普通闯关者。 然而现在,这个普通闯关者,成了4号孤岛的定海神针。 “小看你了”投屏已被转到4号孤岛,卡戎先盯了何律一会儿,才把目光投向全景。 夜色弥漫的植物王国,分完小面包的六人已经开始休息。不过有了前面被致命植物偷袭的经验,他们现在过夜,都会尽量选择植株数量相对少一些的开阔地带想彻底远离植物是不可能的,这座岛就没有那样的地方。 六人中,五人聚在一起,白路斜则独自躺在远处的高大植株叶片上,远得已经离开了五人所在的全景主画面,要去特写投屏里才看得见他。 被当成空中床榻的叶片,随时可能变成吞噬闯关者的恶魔,但悠闲躺在上面的白路斜,显然并不在意。 “疯子。”卡戎淡淡勾起嘴角。 这种不要命的狂徒,在关卡里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守关人的心头好。 无所畏惧,感情淡漠,对生不执念,对死不害怕,独来独往,不关心也不相信任何人,唯一信的只有实力,能让他们兴奋的也只有“挑战”和“强者”。 纯粹的“战斗机器”,可遇不可求。 “那个,他睡在叶片上没事儿吧”五人这边,丛越有些担心地往远处看了看,夜色太暗,也看不清人,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 三个铁血营组员,闻言臭脸“你管他干嘛。” 丛越真不是对白路斜有什么特殊感情,主要是担心失去这个超强战力,再一个,他和白路斜在这座岛上都算是“孤家寡人”,所以如果非要往内心深处挖掘,他也的确不希望对方出事,尤其还是因为“任性”这种奇葩理由。 但为了避免刺激到铁血营的三个硬汉,越胖子的语气和措辞还是十分委婉“毕竟联手了嘛,他也算半个自己人” 尽管委婉,还是被义愤填膺地打断。 铁血营组员1“自己人他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吗” 铁血营组员2“这都四天了,他正眼看过我们一次” 铁血营组员3“斜眼也没几次啊,我们压根不在人家视线范围里。” 丛越“呃,其实” 铁血营组员1“你要觉得眼神这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太微妙,那你就回顾一下每晚休息。” 铁血营组员2“他有一次和我们聚在一起过夜吗” 铁血营组员3“战斗也没聚过几次啊,致命植物来了,咱们打咱们的,他打他的,人家字典里就没合作二字。” “”丛越放弃。 小白,我尽力了。 画面里的越胖子垂头丧气,投屏前卡戎乐不可支。 白路斜这种家伙,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成为自己人,他的字典里不仅没有“合作”,也没有“信任”、“关心”、“伙伴”这些词。 所谓“联手”,在这种人的观念里,也许仅仅意味着好吧,我勉强同意,暂时不会杀掉你们。 卡戎的目光移到何律身上,铁血营组长像是没听见耳边的讨论和吐槽,只专注警惕着四周。 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卡戎眼里泛起轻嘲的笑。 这位自诩正能量的组长,估计已经要被白路斜气死了,但拼命拉人入伙的是他,这时候再说白路斜不是队友,那不打自己的脸么,想来只能强撑镇定了。 “不用撑那么辛苦了,”卡戎愉快地操控投屏,“我帮你解脱” 随着他的操作,投屏上出现一行字你选择结束4号孤岛的观察期,是否确认 卡戎点击“确认”。 投屏出现新信息 4号孤岛已进入施压期,你可以选择以下施压方式 a枪打出头鸟。 b阴暗的种子。 c无差别扑杀。 之前在1、5号两座孤岛,卡戎用的都是“b”。 阴暗的种子,即在闯关者内心撒下阴暗的种子,那么迟早,每个人的阴暗面,都会发芽。 前者因此出现了“一人渡海船困境”,后者则是“到底谁偷吃了小面包事件”。 而2号孤岛由于太逍遥,受到了卡戎的特殊关照b、c一起上。 “一杯果汁”便是阴暗的种子,当然,效果和预期有些微差距。 “两头斑马熊”便是无差别扑杀,即对孤岛上所有闯关者进行围剿,当然,结局和预期也有些微偏差。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卡戎现在要给4号孤岛选的是a。 枪打出头鸟,顾名思义,单人定点清除,这个人可以是孤岛上的最强战力,也可以是最凝聚人心的那一个,总之,谁的消失会对这座孤岛的局面造成致命性打击,那就朝谁下手。 在4号孤岛这里,必然是何律。 选项确认,接下来就是等了,鸮系统会判断动手的最佳时机。 卡戎靠进椅子里,优哉游哉地伸手,从旁边置物桌上拿过来今天新换的忧郁风绅士帽,准备摆弄摆弄,不料刚把帽子拿到手里,画面里的何律就起身了。 卡戎一愣,注意力立刻回到投屏上。 只见何律离开聚在一起休息的四人,但也没去找白路斜,而是独自往丛林深处走去。 卡戎了然。 这是找隐蔽处“方便”去了,毕竟孤岛上也没洗手间,只能这样解决。 “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卡戎摇摇头。这才启动施压选项,当事人就迫不及待给鸮系统制造机会。 男人的身影已走出全景画面,卡戎只能改为去盯单人特写投屏。 投屏里的画面越来越暗,植株越来越茂密。 何律脚步渐渐放慢,最终停在两棵高大植株间的一小块空隙,应该是觉得这里差不多,够隐蔽了。 而就在他停住的一瞬间,脚后一株极小的、极不起眼的绿色植物上,开出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那微小的花开得悄无声息,花瓣精致而娇嫩,像一个个明媚的小精灵。 “赶紧发现吧,这是你最后的逃命机会了”卡戎对着投屏,语气恳切,眼里却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何律死了,4号孤岛就是一盘散沙。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铁血营和白路斜撕破脸,然后被搞烦了的后者,直接将前者一锅端场面一定很精彩。 最后一朵小花绽放完毕。 下一秒,所有小花同时摇动花瓣,发出类似昆虫一样的鸣叫。 这声音在静谧的丛林深处,突兀得刺耳。 何律一惊,循声低头,刚捕捉到一簇黄色,还没等真正看清是什么,那一朵朵小花的花茎就突然伸长到了他的脚踝,并在极短时间内相互交缠,像绳索一样捆住了他的脚,并且捆住之后,依然在往上蔓延,就像沿着他的腿在生长 何律立即启动墨守成规“禁止攻击” 文具树起效,虽没能让小花松开缠绕,但生长速度明显变慢了。 何律飞快拿出匕首,用刀锋去挑腿上的花茎。 花茎很坚韧,但匕首更锋利,何律连挑了几下,便割断一根。 他稍稍定心,又迅速去割第二根。 投屏前,卡戎看着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脚踝小花儿上的何律,叹息着摇头“专注是好事,可太专注眼前,往往会忽略真正的危险” 何律的斜后方,一株高大的花卉上,粉红色的花朵正慢慢垂下头,一直垂到花蕊正对着何律的后脑。 正在挑腿上花茎的何律,手上一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然直起身体回头去看。 粉红色的花朵竟也跟着他的动作抬头,待何律向后看的一瞬间,花蕊“咻”地从花瓣里出来了,像柄利剑,直直刺向何律正脸。 卡戎目不转睛,双眼放光。 墨守成规ii是根本守不住这一波攻击的,何律更是没任何时间去进行防御反应。 致命花蕊已到何律眼前。 卡戎轻轻挥手,和投屏里的闯关者告别 “咚” 一个不知哪里窜来的黑影,毫无预警从何律的特写投屏中掠过。 何律被其扑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卡戎“” 刚刚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黑影突然又再度站起,一跃窜到了粉红色大花的花茎上,三两下就爬到顶端,一刀,就把比脸盆还大一圈的粉红色花朵,斩落地下。 落了地的花朵,花瓣迅速褪色变暗,花蕊在花心中挣扎两下,也枯萎下来。 黑影转过身,邪气的眼眉挑起,一脸嫌弃地看向何律“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都能中招,你是废物吗” 何律惊讶得甚至忘了还缠在脚踝上的小黄花儿“你怎么过来了” 白路斜冷哼“禁止攻击,你这四个字喊的全岛都听见了。” 何律目露疑惑“从我喊禁止攻击到你出现,不超过半分钟,你就是一路狂奔,也不可能从先前休息的位置赶过来。” 白路斜“你要是再不解决脚上这些碍眼的东西,我不介意帮你直接砍掉。” 何律笑了,没再追根究底。 投屏前的卡戎却笑不出来。 何律不是不能被救,原本这些考核,目的也不在屠杀,而是选拔。 但白路斜过来救人是什么剧情还很可能是一路尾随保护最后正好救人 拿错剧本了吧 开始怀疑人生的守关者,腾地起身,一刻不停地将投屏画面时间往前调,誓要找出白路斜被偷换剧本的时刻 “试试这个。”时间快退到白天下午,何律带着大家寻找“可食用的植物”,画面里的铁血营组长,正拿着一个巴掌大、仙人掌般厚的肥硕叶片,掰开了分给大家,“我刚刚吃了一点,除了苦,别的好像都还行。” 铁血营组员和丛越,都积极接过组长鉴定完的“食物”,迫不及待塞进嘴里果腹。 唯有白路斜,皱眉看了半天,还是没伸手,直到何律主动将一小块碎叶片塞到他手里,他才勉为其难地放进口中。 结果刚嚼一下,就光速吐掉,五官皱成一团“难吃。” 何律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浪费的叶片“够厚,水分也充足,稍微苦了点,其实适应适应就好了。” “苦了点儿”白路斜毫不客气,“是苦到让人想死。” 顺利吞下叶片的铁血营三人组,恨不能一脚踹飞这王八蛋“你有能耐以后都别吃,饿死最好” 白路斜已经被饥饿和那个见鬼的苦叶片搞得很烦了,再被这样一挑衅,耐心直接归零,转头看向三人,当即启动催眠术。 三人神情同时呆住,目光恍惚。 白路斜危险地眯起眼,挑了个近乎于自杀的行为,通过文具树传递到三人的脑 手臂忽然被抓住,很稳,很用力。 白路斜蹙眉转头,对上何律锁得更紧的眉心。 何律没说别的,只叫了他的名字“白路斜。” 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对视片刻,白路斜烦躁地甩开何律,同时解除催眠术。 铁血营三人组回过神,彼此看看,立刻意识到,刚刚中了白路斜的文具树。可左看右看,自己还在原地,似乎没控着做出什么奇怪行为,加上本就是他们出言不善在先,人家靠硬实力回怼,纵然再气,也得认。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寻找。 4号孤岛虽植被茂盛,但植物的分部却毫无规律。真的植物园,同一种植物都放在一起,有的甚至能成一个独立片区,可在这座孤岛上,每一株植物都像是独行侠,如果在一处找到一株能吃的植物,那它周围绝对不会有第二株同类,如果还想吃这种植物,那就满孤岛继续地毯式搜索吧。 然而植物种类繁多,什么样子的都有,何律也无法全部记住,所以他每尝试过一种植物,就会留下其身上带有一定特征的部分,可以是叶片,也可以是花或者茎,以便后续探索时,用以比对。 如今,三个铁血营组员脱下的外套里,已经兜了不少“样本”了,一兜是“可食用的”,两兜是“不可食用的”,全是何组长一个个亲口尝出来的结果,简直是孤岛版“神农尝百草”。 卡戎看着这些回放,说不吃惊是假的。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何律之前就尝过叶片,但在被各种酸、咸甚至是腐蚀性叶片折腾过之后,立刻知难而退了。 是谁给这人的勇气,又把“尝叶片找食物”的法子捡起来了 还是说,从始至终何律根本就没放弃。 卡戎望向投屏的目光变得复杂。 画面里,刚又摘了一小串类似浆果的果实的何律,突然动作一顿。 在他身后的五人,也集体一怔,面面相觑,五脸不适。 “靠,”一个铁血营组员火急火燎把手里兜着的“样本”放下,咔咔开始挠手臂,“怎么突然痒起来了” 有一个带头,其他人也顾不得了,全开始在自己身上挠,有挠胳膊的,有挠脸的。 只有白路斜,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是刚才的叶片”丛越恍然大悟,“我刚才吃的时候,手碰到了一点汁液,马上痒了,但是蹭两下就好了,我就没当回事儿” 何律无比自责“是我的失误,我尝的时候应该再多等上一段时间看” 他这话还没说完,僵在那儿的白路斜突然拔腿就跑,速度快得像疯兔。 丛越和三个铁血营组员吓一激灵“什么情况” 何律一瞬明白过来,立刻道“你们在这里别动” 语毕,他快步朝白路斜的方向追去。 追了快一百米,何律只听前面“扑通”一声,像是有人倒进了草丛里。 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何律停住脚步,站在远处等,并尽量让自己不去脑补,一个怕痒的家伙在地上打滚的画面。 等啊等,等到自己身上的痒好像也减轻一些了。 何律几不可闻叹息。 他担任铁血营地下城组长这么长时间,操的心都没有在白路斜一人身上操的心多。 这幸亏不是他的组员,要真是,他容易提前退休。 痒的感觉来得汹涌,退得也快,这一晃神的时间,竟散了个干净。 何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幸亏没有其他副作用,否则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大家谢罪。 草丛里,白路斜狼狈地走出来,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草籽,头发上还挂着两根儿迎风招展的小草。 他气喘吁吁,一额头的汗。 何律刚要说话,白路斜先开了口“闭嘴” 何律好脾气地配合,保持沉默。 白路斜垂下眼,调整了好一会儿呼吸,才不经意地又抬头瞥了何律一眼。 就这一眼。 一道弱电流在半空出现,毫不犹豫奔向白路斜。 白路斜反应极快,瞬间闪身。 电流同他擦肩而过,却在下一秒杀了个回马枪,不偏不倚,正中他身上。 白路斜僵住,纹丝不动浑身绷紧,脸色变得极难看。 你犯规了,何律的三级文具树,在设置规矩的基础上,还可以设置犯规后的惩罚。 他上次已经被科普过了。 是的,这是他第二次被电击惩罚了,又是这种该死的、令人发痒的弱电流 他这次明明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在攻击之前,根本没露出半点攻击意图,何律是怎么识破甚至提前就用文具树防御的 惩罚性电流结束,白路斜直视何律,不甘心地问“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何律摇头“你这一次把攻击意图隐藏得很完美。” 白路斜嗤之以鼻“讽刺我你都提前防御了。” “我提前防御,只是未雨绸缪。”何律说,“我没尝好叶片,害你浑身发痒,你肯定要报复,我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先防起来比较踏实。” 白路斜“” “对了,”何律伸手,摊开掌心,一小串绛紫色浆果,“这个给你。” 白路斜皱眉。 这玩意儿他认得,今早在离这里很远的另外一块地方,何律第一次尝,尝完没事,还把剩下的给他们分了。 基本不顶饿,吃了跟没吃一样,但味道不错,微甜,带着果香,能一瞬间化解那些奇怪的可食用叶片留在嘴里的烂草味。 而在刚刚,何律第二次发现这种植物,刚摘下唯一一串浆果,众人就开始浑身发痒,哪还顾得上其他。 “都给我”白路斜挑起眉毛,嘴上说着疑问,手上可没谦让,直接一整串拿走。 “嗯,”何律肯定地点一下头,“你刚刚不是被苦到了吗,正好吃这个缓和一下味道。” 白路斜是被苦到了,但他也没客气,直接吐掉了何律辛苦找来的叶片。 都这样了,何律还把难得味道不错的浆果都给他 圣父是病,得治。 白路斜大大方方吃掉浆果,连一粒都没给何律留,末了舔舔嘴唇,一笑“何组长,你不是最讲公平吗,你现在把找到的浆果都给我,算不算是对他们的不公平啊” 何律不解思索“算,所以接下来再找到的食物,你要轮空一次,不能吃。” 白路斜“” 何律神情缓和下来,语气像是在安抚小朋友“但是我知道你吃不了苦了,所以后面我争取努力给你找一些甜的。” 白路斜“” 这人就是有病 画面里,白路斜恶狠狠撞开何律,往回走。 投屏前,卡戎莫名有一丝动容。 真诚,温暖,这样的特质的确容易凝聚人心,会让人不由自主 等一下。 为什么隔着屏幕他也会被感染到 何律有毒 第128章 第五天(上) 4号孤岛何组长带来的出其不意的“精神攻击”,让卡戎缓了好半天。 他今天放着1号孤岛不看,先看2、3、4,本意是想循序渐进,用正常走向的孤岛小组预热完情绪,再去看那个最“一言难尽”1号组。 结果2、3、4全有惊喜,真是让人很欣慰呢。 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卡戎总算将情绪平复。 如果不是还有个特别乖巧的5号孤岛撑着,他真容易克制不住,提前出马让各岛进入最后的“考核期”。 重新召唤出投屏,卡戎一边将画面调到5号孤岛,一边看了一眼时间。 零点已过,孤岛求生正式进入第五天了。 五天,闯关者全员幸存,甚至都没正经爆发什么大规模的冲突,这在310的守关史上,也是罕见的。 团结一心的组以往当然也有,但都是少数派,为生存资源争斗的才是这一关的常态。尤其还有“施压期”的各种系统操作,很多原本打算团结的,到最后也往往被挑拨得四分五裂。 就像5号孤岛那样。 嘈杂的暴雨声从投屏中传出,顷刻充斥监控室。 这座唯一能给卡戎安慰的孤岛,画面渐渐清晰。 两个相互独立的山洞。 两组已经分裂的人马。 卡戎终于有心情点燃雪茄,配着暴雨一起享用。 第一块投屏是大四喜、清一色、佛纹、下山虎四人所在的山洞。 不久前,他们终于用洞内没有被淋湿的枯草,成功燃起篝火,这会儿就像远古人类守着珍贵火种一样,围在篝火旁,迟迟不愿入睡。 夜已深。 生吃蟒蛇肉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他们凭着这一点能量,在山洞里又挨过两天。 岛上的暴雨一刻都没有停歇过,仿佛要下到世界尽头。 他们不愿意冒着大雨去过多地消耗体力,但再不愿意,明天也得觅食了。 此刻,围着篝火的四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明日行动方案。 “我建议还是四个人一起行动。”佛纹说。 清一色琢磨着“分两组是不是效率更高” “但是我们分开,会让祁桦的画皮有机可乘。”大四喜对此心有余悸。 下山虎闻言立刻左右张望,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别说这种话,搞得像他就在周围,如影随形似的” 还真是在周围。 卡戎舒服地吞云吐雾,隔着淡淡烟雾,看向第二块投屏。 就在四人山洞的不远处,祁桦和自家组员安营扎寨。 那边四人不出洞,他们俩也就不出洞,依靠祁桦从下山虎手里骗来的那只“野兔”,二人轻轻松松度过两天。 不过在今天早上,最后一点肉也已经吃光了。 “组长,”还乡团组员摸摸有些空了的肚子,提议,“如果明天他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自己去找猎物得了” 祁桦摇头“放心,他们比我们饿,肯定会出来。” 还乡团组员欲言又止。 祁桦抬眼瞥他“怎么,担心我被识破” “不是,”还乡团组员忙否认,尴尬地赔笑脸,“我就是想,他们上次吃过一回亏了,这次肯定会更警惕,可能不太好下手” “可以不用画皮啊,”祁桦故意嘲讽道,“我们正面硬杠,二打四。” 还乡团组员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小声咕哝“组长你别开玩笑了” 祁桦冷下脸“没本事,就闭嘴。” 还乡团组员耷拉下脑袋,不吱声了。 卡戎盯着投屏,玩味地笑。 其实不是二打四有没有胜算的问题,而是组员想“我们自己去打猎”,祁桦则坚持“坐享其成”不动摇。 两个人都清楚分歧所在,可祁桦故意模糊了焦点,而还乡团的组员,估计暂时还没想和组长闹僵,便任由对方模糊过去了。 但模糊不能消除分歧,只能埋下隐患。 隔壁四人组气氛好一点,大家彼此客客气气,然而讨论到现在,依然没定下来究竟是四人一起行动,还是两人一组分头打猎。 归根结底,两个山洞是一个问题信任。 四人组之间有信任,但还远远不够,对于孤岛求生这种关卡,如果做不到百分百的彻底信任,那任何一点空隙,都会被鸮系统趁虚而入。 还乡团这边更不用说了,信任根本不存在,祁桦也好,组员也好,都是从生存角度出发,选择了对方,心里全是自己的算盘。 “你们这组,真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卡戎看着两块投屏,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再加点料吧” 叼着雪茄,守关人惬意地操控屏幕。 很快,画面上弹出选项 5号孤岛正处于施压期,你可以选择以下施压方式 a枪打出头鸟。 b阴暗的种子。 c无差别扑杀。 这一关就没有灵魂人物,实力平庸得也不值得启动无差别扑杀,所以继“偷吃小面包”之后,卡戎再次给这座暴雨飘摇的岛,选了“b”。 任何人的内心都有阴暗面,埋下种子,就会发芽。 这一次不用卡戎再去吃那难以下咽的小面包,他只需要在监控室里隔岸围观 “组长,我再去接点水喝。”还乡团组员没东西可吃,只好拿水顶。 祁桦理解,随意地点点头。 组员起身,走向洞外。 祁桦打个哈欠,准备休息,不料刚躺到铺平的干草上,就被硌了一下。 祁桦皱眉。 干草已经铺好几天了,有些地方都被他压成了薄薄一片,也没被硌过,洞里就他和组员,谁都没碰草铺,哪来的杂物 他用手肘撑起身体,低头查看。 草铺中间的位置,有一小块鼓起,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祁桦伸手将杂草拨开,底下露出一把。 他一脸错愕,愣了好半天,才缓缓伸出手,想把枪拿起来仔细看。 洞口传来脚步声。 虽然雨声很大,祁桦还是敏锐捕捉到了组员回来了。 祁桦飞快将杂草重新铺好,一秒躺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组员回到洞里,见自家组长休息了,便也来到自己草铺这边,一点没多想地躺下。 洞里恢复了安静。 雨和夜,还很长。 卡戎笑了,久违的放松,久违的舒适。 祁桦从听见脚步,到将枪藏起来,中间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隐瞒这件事不是他的选择,是他的本能。 这个山洞里,种子已经发芽了。 守关者的视线换到四人组山洞。 没有结果的讨论还在继续,大四喜有些疲惫了,便由坐改成半躺,准备用这个姿势继续坚持。 卡戎直觉,鸮系统会选择他。 一来,他现在的位置离三人最远,就算发现什么东西,只要他不声张,就很容易掩饰。 二来,他在两天前被祁桦偷袭推下山,大难不死,听其他人说话那意思,上一关他也被祁桦害过,同样大难不死。连续两次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突然出现一个有效武器,就算不想害人,总也要防身,加上他对佛纹、下山虎两个花臂,并不是全然信任,就算真的要分享,也该是等到明天,只偷偷将武器分享给自家队友清一色。 “”投屏画面里,半躺下来的大四喜,微微蹙眉。 卡戎勾起嘴角,果然。 察觉不适的大四喜,低头去摸干草,很快摸到那藏在草下的东西。 他茫然抬头。 篝火那边,清一色、下山虎、佛纹还在专心讨论。 卡戎从嘴里取下雪茄,拿手驱散烟雾,定睛去看投屏,生怕错过大四喜的表演。 祁桦是光速隐藏,事后装傻,大四喜会怎样 卡戎的目光,越来越期待 “那个,”大四喜直接从草铺底下摸出,举起来朝篝火那边的三人晃一晃,有点不可置信的恍惚,“我好像,找到一把枪” 卡戎“” 直接宣布是什么野路子 六道目光唰地聚过来“枪” 大四喜懵逼地点点头“嗯,就在草铺底下” 清一色摸下巴“关卡道具” 下山虎“前一拨闯关者留下的” 佛纹“太奇怪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大四喜终于缓过神,一跃而起,满脸兴奋,“我们明天拿它打猎,一枪一个” 三人被他一语惊醒,看向的眼里,再没迷茫,只剩羡慕和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天降神兵,你这是什么运气” “我明天要吃兔肉” “什么肉无所谓,必须烤得熟熟的” “不行,烤太熟,口感就柴了,五六分熟就行。” “你当吃牛排哪,这又不是煎,是炙烤,熟透了还得再烤焦点儿才香呢,油脂会被逼出来,然后满洞飘香” 卡戎“” 孤岛求生,暴雨滂沱,恶人在隔壁,未来没着落,你们能不能先从舌尖上走下来 1号孤岛 深夜海面,无边无际的辽阔,无边无际的幽暗。 幸而,有一轮月光,照亮赶路的人。 “不行了,”倒坐着渡海船的江户川,大汗淋漓,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喊停了,“让我再缓会儿” 这冰路,从清晨赶到傍晚,又从傍晚赶到深夜,江户川早体力不支。自太阳西下开始,他就进入了“阶段式操控”。 即操控一会儿文具树,休息一会儿,待恢复些许,再操控,再休息。 而在他休息的时候,冰路变回汪洋,五伙伴就只能努力跟着渡海船游。好在船只航行的速度不快,他们还跟得上。 “切断吧。”冰路上,唐凛朝他点点头。 “你们注意安全。”江户川说着,闭目凝神,缓缓中断文具树。 因切断方式有缓冲,冰路变回汪洋,也是缓缓融化。 早有准备的五人,稳稳入水,开始游着跟船。 这样的切换已经进行无数次,六人都驾轻就熟。 游泳的同时,唐凛启动狼影独行。 黑色狼影咻地入海,四爪扑腾腾,迅速游到前面,贴着渡海船一侧,随着船只同步航行。 休息中的江户川,熟门熟路,将手搭在狼影头上,撸啊撸,快乐似神仙。 如果说休息是江户川恢复体力的物理疗法,那撸小狼,就是精神疗法,可以给物理疗法的效果大倍率加成。 舒服的手感,让江户川眯起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爽” 水里的小狼,哼哼唧唧,乖巧倒是乖巧的,就是总感觉不那么情愿。 唐凛一边划着水,还得一边通过精神力,不断地哄小狼忍忍,再忍忍,等上了岛,给你抱抱。 正哄着,游在唐凛前面的南歌,忽然呛了一口水。 唐凛听得清楚,心里一紧,忙游到南歌身边。 南歌稳住身体,咳了两声,道“没事,我就是想说,前面好像有岛” 唐凛一愣,连忙抬眼去看。 船上江户川,后面的范佩阳、竹子、骷髅新娘,闻言也一同眺望。 夜的海面,天和水根本没有界限,但远处,在无边无际的天幕和大海之间,一座小山一样的黑影,轮廓若隐若现。 “是岛,肯定是岛”江户川第一个兴奋起来,什么疲惫、透支全没了,撸狼两分钟,还能再扛八小时,“我要重新启动文具树了” 话音落下,此路是我开重临。 水路冰封,五人重新踏上平地。 期待的目光,聚焦在远处的孤岛上。 骷髅新娘“你们说,会是一座什么样的岛” 南歌“什么样不清楚,但小抄纸说它是安全岛屿,我保留意见。” 唐凛“说不定是其他组所在的岛呢。” 竹子“谁在都行,危险也行,只要不热,我真被烤怕了。” “哎,是我的错觉吗,”江户川低头看看,“船的速度好像变快了。” 范佩阳抬头“岛也越来越近了” 前方,孤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胜利在望,总是让人更紧张。 “哗啦”一条巨大的鱼尾突然在渡海船前面出水,又重重落下,拍出巨大浪花。 江户川倒坐着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声巨响,船只疯狂摇晃。 他本能地抓住船两侧,回头张望。 一条巨大的怪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又落回海中。 它的利齿泛着寒光,它的身躯掀起巨浪。 江户川总觉得下一次它在跳出来,砸的就不是海面,而是自己和小船“范总” 真情实感的呼唤,响彻夜空。 范佩阳盯紧水面下游动着的巨大黑影,沉声道“放心,不会让口粮跑掉的。” 江户川捂住胸口“我是想让你保护我” “哗啦” 怪鱼第三次跃出水面,真的直奔渡海船而来。 范佩阳眼底一暗,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懒人的福音的操控下,凌厉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扑”地深深刺入怪鱼眼珠。 怪鱼剧烈抖动,但仍在惯性作用下朝渡海船砸来。 范佩阳没停,继续操控匕首,和惯性对抗。 就在这时,铁板一块在渡海船上空张开,曼德拉的尖叫刺破夜空,一抹矫健狼影从侧面飞扑而至,重重撞向怪鱼。 怪鱼在多重攻击下,擦着铁板跌落,坠入深海。 范佩阳看向众人。 唐凛朝他笑,竹子和南歌同声同气“这种口粮不合格,丢了就丢了。” 骷髅新娘一脸歉意,指指还在水里挣扎的白骨战士“范总,我也想为团队出力,但我家这个不擅长海战。” 范佩阳不置可否,收回目光,重新看前方。 可眼底,映着月光,驱散了暗色。 他习惯了独自作战,就像刚刚,哪怕他们不出手,他也控得住场,初级破坏狂还没使用,懒人的福音也远远没发挥到极致。 可是他们出手了。 结果是,危机解除,口粮跑了。 这不是他预期中的理想结果,但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你别把他们当工具人,他们是你的下属,但也应该是你的伙伴。 多年前,公司某位高管和他大吵一架,然后离职。唐凛劝他去挽留,被他不假思索地拒绝,接着唐凛就无奈地说了这样一句。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如果你对工具人的定义,是对公司决策无条件的执行力,那我觉得工具人没什么不好。伙伴一词很动人,但不能为公司创造利润。 那时的他们还没开始谈恋爱。 他记得很清楚,唐凛最后说的是“范佩阳,你这样不孤单吗” 不孤单。 他和唐凛合伙,唐凛就是他的伙伴。一个,足够。 不过现在 竹子“孤岛啊孤岛,一定要鸟语花香,凉风阵阵啊。” 南歌“有树屋最好,浪漫有情调。” 竹子“你们女人就爱这些没用的” 南歌“嗯” 竹子“姐,我错了。” 范佩阳叹口气。 热闹得有些过分了。 “叮” 江户川的手臂忽然响起提示音。 众人一怔,瞬间安静。 江户川立刻查看。 小抄纸即将抵达新的孤岛,请准备登岛。 “马上要到了”江户川激动地大声道。 话音刚落,渡海船速度便慢下来,大约十几秒,悠悠停下。 岛屿已在眼前,但夜色太暗,看不清模样。 江户川慢慢下船,六人踩着没到膝盖的海水,一步步走上沙滩。 海水越来越浅,脚下越来越凉。 待到彻底上岸,积雪接力海水,重新漫过众人膝盖。 新的孤岛,天寒地冻,白雪皑皑。 唐凛、范佩阳、江户川、骷髅新娘“” 南歌“竹子,你再也不会热了。” 郑落竹“” 许愿的时候太诚心,容易用力过猛。 第129章 第五天(中) 刚出高温地狱,又入严寒雪场,1号孤岛组短短一天之内,体验了真·冰火两重天。 积雪碰到裤腿微融,逼人的寒意一点点侵袭而入,没一会儿,六人就感觉到脚被冻木了。 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唐凛、南歌、竹子、骷髅新娘、江户川,都穿着春秋的单衣或者薄外套,范总原本有个扛风的夹克——环形城打劫来的——奈何一部分拿去蒸馏海水,一部分扎成水囊,早物尽其用。 雪还在下,寒风裹挟着雪花,打在人的脸上。 体能在航行中早耗尽了的江户川,第一个受不了了,不断地跺着脚,喷嚏连连:“这就是<小抄纸>说的安全孤岛?阿嚏——骗子!” 脚冻僵是最可怕的,唐凛连忙和郑落竹道:“竹子,先拿铁板隔一下凉。” 郑落竹会意,立刻启动文具树。 一块铁板平落下来,在雪地上压出一块凹陷。 六人踩上铁板,跺掉脚上的雪,这才四下环顾。 天色应该微亮,可下雪的缘故,这座岛依然被阴云笼罩。远处似有山,形状看不分明。 “现在怎么办?”骷髅新娘哆嗦着问,“是不是先找个避风的地方?” 江户川抬头眺望:“那边应该是山,山脚下肯定避风。” “但是现在光线太暗,”南歌谨慎道,“说不好那边有没有藏着什么危险。” 范佩阳沉吟片刻:“最好先确认一下岛上有没有人。” “人?”竹子、江户川、骷髅,三脸天真无邪。 唐凛哭笑不得,敢情先前他在冰路上的话算是白说了,只得再重复一遍:“这里,说不定是其他组所在的岛。” 骷髅新娘:“就算有,一组才六个人,这么大的岛,怎么找?” “不用找。”唐凛说着看向南歌,“让他们自己出来。” 南歌活动活动筋骨,一是驱寒,二是热身:“明白。” [曼德拉的尖叫] 主营业务:音波攻击 附属业务:小喇叭广播站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面面相觑,大概领会唐凛的意图了,但又忍不住担心,如果这岛上真有人,是一起进入3/10的闯关者还好,万一是不认识的,万一是危险人物,那他们不就暴露了…… 唐凛:“如果这座岛上有其他小组,六人里一定有闯过[终极恐惧]的人,绝对听得出这是南歌;如果岛上有人,但不是其他小组,那这些人听见南歌的声音,也会知道有外人登岛了,善意的会出来迎接,恶意会暗中攻击,总之都要亮相。”说完,他利落地给了郑落竹一个眼色,“防御。” 郑落竹并拢两根手指,在额侧一挥:“收到。” [铁板一块]瞬间从六人脚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铁板一圈],护住六人四周。 防御落定。 早准备好的南歌深吸口气,仰望苍穹,放声尖叫,锐利音波直透漫天雪幕。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默默捂住耳朵。 他们想到的,vip想到了,他们没想到的,vip也想到了,思虑周全还不算,还分工明确,还配合默契,还俊男靓女…… 两个步步高升悲伤互望。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环形山脚,雪洞里。 八爪鱼似的搂着周云徽的崔战,动了动身体,睁开眼睛。 他这一动,被他箍着的周云徽也跟着醒了,带着迷迷糊糊的起床气咕哝:“你扭什么扭……” 崔战被对方说话的热气,吹得脸上暖暖痒痒的,睡意又席卷而来,眼皮一点点往下沉:“好像有……声音……” “你脑子被冻傻了吧……”周云徽闭上眼睛,继续睡。 也对,天还没亮,冰封孤岛,哪来的声音,绝对是幻听了。 崔战调整一下姿势,舒服地再次抱紧怀里的人体暖炉,酣然入眠…… “组长——” 雪洞内突然炸开呼唤,还是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四个毫不悦耳的男中低高音一起唤,那叫一个提神。 崔战和周云徽一个鲤鱼打挺,抱团就坐起来了。 雪洞被顶塌,俩组长拥抱着坐在雪堆里,茫然看天,看地,看彼此。 趴在雪里的四伙伴也懵逼。他们只是想叫自家组长起床,结果房塌了。 严寒和风雪让两位组长瞬间清醒。 周云徽一把推开崔战,皱着脸看向自家组员:“鬼叫什么?” 老虎率先从雪地里爬起来,他是跟着周云徽一起从[终极恐惧]闯过来的:“不是我们叫,是曼德拉,你听——” 周云徽一头雾水,侧耳去听,努力在寒风的呼啸中,去分辨不一样的…… “啊——啊——啊——” 这他妈还用分辨?就是[曼德拉的尖叫],隔着山路十八弯他都认得! “真是南歌?”崔战也捕捉到了,这尖叫他一路从地下城听到水世界,已经形成了一听头皮就发麻的条件反射,刻骨铭心。 郝斯文:“她怎么会在这里?” 华子:“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其他人也过来了?” 强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崔战和周云徽考虑片刻,碰巧一同出声:“走——” 两个声音撞到一起,二人皱眉互瞪。 周云徽:“别学我!” 崔战:“醒一醒,我现在是代理队长。” 周云徽:“我给我自己的组员下令,不行?” 崔战:“连你现在都是我代理。” 周云徽:“……” 一回合致胜的崔组长,满意地向前一挥手:“小周,走——” “……”周云徽真想砸他一瓶酒精灯,再补上一团星星火! 天边微亮,风雪交加,六人向着尖叫的方向快速赶路。 崔战缓速在前头滑行,周云徽在旁快步跟稳,四个组员在后面追随,不知不觉就和两位组长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 不是他们跟不上,是跟太紧,就不方便议论领导了—— 郝斯文:“被我家组长那么怼,你们组长都没动手,不是他的风格啊……” 华子:“我也纳闷儿呢,换从前,早一个火球过去了。” 老虎:“你们懂啥,都一起睡过了,那感情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强哥:“你用词还能再简练点吗,什么叫睡,那叫抱团取暖,我们不也抱了。” 老虎:“我们没把手伸到对方衣服里吧?” 华子、强哥:“……” 郝斯文:“那,那说不定我们队长就是觉得,肉贴肉才暖和。” 老虎:“然后一摸,哎哟,手感不错,心潮起伏,小鹿乱撞。” 郝斯文:“……你这都哪来的经验!” 海边,又一轮尖叫结束,南歌轻喘着,调整呼吸。 郑落竹稍稍放低[铁板一圈],抬头张望:“喊这么半天,除了回音,什么都没,这应该就是一座空岛吧……” 唐凛刚要说话,忽然被范佩阳按住肩膀。 唐凛微怔,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左前方的远处,几个人影正冒着风雪,向这边靠近。 天越来越亮。 视野也越来越清晰。 两队人马在距离还剩二十多米时,终于认出了彼此。 崔战立即加速,一个[我的滑板鞋ii],咻地就到了六人面前:“vip?!” 江户川、骷髅新娘:“……” 步步高升就不配有姓名吗! 周云徽也到了,和崔战一样错愕:“vip?!” 江户川、骷髅新娘:“……” 佛系了。 郝斯文四人随后赶到,正好和崔战、周云徽组成六人组。 “这是你们的岛?”唐凛问。 崔战点头,反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唐凛说:“我们的岛一直在升温,<小抄纸>给的提示,让离岛。” “升温?”崔战羡慕得双眼放光,认真地问,“你们的岛远吗,有坐标吗?” vip、步步高升:“……” 这是真心想游过去啊。 “那是你们的船?”周云徽发现停靠在岸边的渡海船,趟着深雪跑过去,兴奋难耐,“你们就用它过来的?” 唐凛点头。 周云徽立刻问:“那它现在还能不能用?” 唐凛和自家伙伴们面面相觑,终于发现问题—— “你们也要离岛?” 崔战、周云徽和四个组员,整齐划一重重点头,隔空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决心。 “不是,”郑落竹蹭了蹭胳膊,摩擦生热,“我们刚上来,你们就要撤,什么意思啊?” 崔战说:“你们不上来,我们也要撤,不撤就真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可是<小抄纸>说这里是安全孤岛啊……”江户川真的不想再来一次长途航行了。 崔战、周云徽、四组员:“安全?!” 江户川咽了咽口水,闭嘴。总感觉再多说一句,就会被揍。 “呼啦——” 停在岸边的渡海船忽然自燃,火光冲天。 “快灭火!”崔战朝周云徽一声大喝,同时带领四个组员,奔向渡海船。 周云徽不用他说,早一捧捧海水往上撩。 唐凛六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心疼船,倒有点心疼崔战他们六个,毕竟才把离岛的希望寄托在渡海船上。 火势在众人的合力扑救中,渐渐熄灭。 渡海船被烧得散了架,焦黑的木板散落四周。 崔战六人将木板都捡起来,每人抱着一部分走了回来。明明只是残骸,却抱得小心翼翼。 唐凛叹口气,说:“关卡故意毁掉的,谁也没办法。” 郑落竹也劝:“都烧散架了,拼也拼不回来了,你们别这样……” 崔战抬头,一脸困惑:“拼?我们不拼,我们要烧。” 郑落竹:“烧?” 周云徽:“仅有的几棵歪脖树都拿来做木筏了,现在快没东西烧了,所以每一块木板在这座岛上都是珍贵的柴火。” 郑落竹:“那你刚才问我们队长,这船还能不能用!” 崔战:“对啊,不能用的话,我们就可以烧来取暖了。” 郑落竹:“你们不是要离岛吗?” 周云徽:“我们自己有木筏,虽然还在调试中,但至少能装下六个人啊,你们这个船也太小了。” 崔战:“话说回来,这么小的船,你们六个怎么一起乘的?” 唐凛、范佩阳、南歌、竹子、骷髅新娘、江户川:“……” 这么两个傻白甜,到底是怎么带队在这冰天雪地里熬过四天的,靠意志力吗! 海浪打上沙滩,消融了一点岸边的冰雪。 范佩阳不经意间转头,却发现不远处的海水下有一大团游动的黑影。 天色暗的时候很难发现,但现在天光已大亮,那黑影就再无所遁形。 范佩阳迅速看向不远处的礁石,启动[初级破坏狂]。 口袋内一颗1号孤岛携带过来的小石子,瞬间飞出,子弹一样打到两块半大礁石之间的缝隙上。 “砰”地一声,石子炸开,也将两块礁石成功分裂。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一跳,还没等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两块礁石骨碌碌从大礁石上滚下来。 下一秒,两块橄榄球大小的礁石极速飞起,冲入海中。 “砰——” “砰——” 两块礁石在海水之下炸开,崩起巨大浪花。 众人这才看见,水下有东西。 爆炸声散去,海面也渐渐恢复平静。 一条硕大的怪鱼尸体,浮上水面。 范佩阳终于踏实了,转身看向江户川,兑现承诺:“口粮。” 江户川:“……” 除了唐凛,世上再没有能难道这个男人的事情了,再没有! 对于范总的安全感,vip和步步高升已经很习惯了。 但孔明灯和十社没有。 崔战、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看着那条六个人绝对吃不完、十二个人吃正好的怪鱼,异口同声发出爱的邀请:“范总,请登岛——” 旭日东升,唐凛六人随着3号孤岛的原住民,回到了环形山脚的背风处。 篝火升起,烧得渡海船木板劈啪作响。 十二个人围着火堆,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聊着彼此的求生史。 阳光很耀眼,就是一点不暖。 但是鱼很香,被拾掇好了切成一块块,煎在郑落竹的铁板上,滋滋作响,偶尔再淋点海水,让盐分渗入,完美。 唐凛:“所以你们在雪洞里熬过四天?” 周云徽:“一开始有个小木屋,后来木屋塌了,我们又盖木板,等到冷得木板实在扛不住,我们又绕岛跑。” 崔战:“跑太累了,就想盖雪屋,手残没盖成,就改成挖雪洞了。” 唐凛:“那吃的呢?” 周云徽:“小面包。” 唐凛:“五天就吃小面包?” 崔战:“再加两个海螺。” 唐凛:“……” 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心酸的故事。 竹子、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也静静沉默。 和3号孤岛一比,他们在1号孤岛上除了高温,其他真的顺风顺水。他们竟然不知道感恩,还埋怨,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鱼肉熟透。 十二个人一人一大块。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精气神和心情都回来了。 四周还有铁板挡着风。 崔战、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啃着鱼肉,互相看,六双眼睛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幸福的泪水。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崔队,你刚刚说气温还在降?”唐凛想到崔战先前说过的话。 “嗯,”崔战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就算有吃的,这么继续降温下去,我们也活不了。” “所以说你们运气差呢,”周云徽插话进来,叹息道,“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到了我们这个鬼地方,还得继续出海。” “这就是你们的木筏?”吃完鱼肉的骷髅新娘,无意中发现旁边一堆散落在雪地里的长条圆木。 “嗯,”回答他的是老虎,信心十足道,“载我们六个轻轻松松,再加你们六个都没问题。” 骷髅新娘神情复杂:“哥们儿,绑成一块的才叫木筏,你们这叫一堆木棍。” 郝斯文挤过来,语气还有点小骄傲:“用我的[捆仙索],保证牢靠。” “问题是出海之后往哪儿漂呢?”江户川发出灵魂拷问。 老虎、郝斯文:“……” 3号孤岛的原住民们陷入思考时,唐凛也在思索,不过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一定要离岛吗?” “不离怎么办,”崔战上下打量他,“就你这身衣服,都熬不过今天。” 唐凛若有所思地摇头:“不合理。” 周云徽听出话里有话,立刻问:“怎么讲?” “假设每一座岛都是一张试卷,那么出题的逻辑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唐凛说,“如果这座岛真的已经进入绝境,就应该像我们那座岛一样,给岛上的闯关者,也就是你们,发送新的行动提示,但你们并没有收到新信息。” 周云徽和崔战双双沉默。 唐凛知道,意思已经传达过去了,但为了提高沟通效率,他还是直接给了自己的推论:“绝路才给新信息,没给,就是这座岛还没到绝路。” 一直安静的范佩阳,此刻沉声问:“你们探过全岛了吗,除了那个坍塌的木屋,真的再没有任何异常?或者可用于避寒取暖的资源?” 崔战和周云徽互相看看,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 “环形山。” 范佩阳蹙眉:“在哪儿?” 崔战、周云徽:“这里。” 十二人避风烤鱼的地方,就是环形山脚下。 此刻众闯关者起立,并肩仰望山顶。 环形山其实并不高,但站在山脚,便觉得那山巅高得几乎不可攀登。 唐凛问:“你们试过了?” 一提这个,崔战就郁闷:“试过无数回了,石头太滑,根本攀登不上去,文具树加速也没用。” 唐凛伸手摸摸山壁,的确很滑,转头问崔战:“就算你爬上去了,怎么拉其他人上去?”刚问完,他的目光正好扫过郝斯文,当下福至心灵,“还是用你的[捆仙索]?” 郝斯文立刻点头:“对,绑在组长身上。” 唐凛紧接着问:“如果先不绑呢,等到你组长到了山顶,再发动[捆仙索]攻击?” 郝斯文说:“可以,但问题是组长上不去啊。” 崔战:“……” 也不用说得这么捶胸顿足。 “等等,”郑落竹插话进来,看向郝斯文,“如果你的[捆仙索]可以攻击到山顶,那你直接发动[捆仙索],去绑山顶上的石头、树啊什么的,不就行了?” “你能想到的,我们都已经想过了,”周云徽难得替崔队长的组员解释,“他的文具树要看到目标,才能发动,但是在山脚下不管站多远,也看不见山顶有树,全是一片平滑的岩石,想绑[捆仙索]都没处下手。” 唐凛松口气:“这个简单。” 崔战怀疑自己幻听了:“简单?” 周云徽眉头深锁:“话可别说太满。” 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你行你上啊。” 江户川偷偷凑到唐凛身边,低声道:“唐队,我的确可以改变山路,但前提是我得站到山顶,你们冲过来攻击我才行,站山脚下我怎么改……” “你就好好休息吧。”唐凛拍拍伙伴肩膀,而后屏息凝神。 一抹狼影咻地出现在他腿边。 江户川有点懵。 范佩阳、南歌、竹子却瞬间了然。 唐凛弯腰摸了摸小狼的头:“乖,看你的了。” 周云徽和崔战都认得,那是唐凛的[狼影独行],但狼爬山也得遵循物理规律啊,那一点摩擦力都没有的山壁…… “咻——” 狼影毫无预警散成黑雾。 黑雾乘着寒风,扶摇直上,毫不费力飘到山顶。 “唰——” 黑雾重新凝成狼影,站在环形山巅,愉快地嚎叫:“嗷呜——” 崔战、周云徽:“……” vip爬山,不需要尊重物理。 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他们五天没搞定的,人家五秒。 唐凛很满意小狼的表现,愉快地和郝斯文道:“[捆仙索]。” 郝斯文心酸地启动文具树。 攻击目标锁定狼影,捆仙索像条灵活的蛇,沿着山壁直冲而上,顷刻抵达山巅,在小狼身上缠了几圈,仍剩下长长一端,一直顺着山壁垂到山脚。 “崔队,你先来。”唐凛说,“我让狼影往前跑,你用文具树加速,一起配合试试。” 崔战对此义不容辞,立刻上前一步,抓住绳索,启动[健步如飞]。 同一时间,唐凛全神贯注,操控[狼影独行]。 山顶上的小狼突然转身,飞速往远处跑。 跑动立刻带着绳子往上拉。 崔战借力加速。 “咻——” 整个人一路向上,几乎是半跑半飞着,踩着山壁到了顶。 “真成了?!”山脚下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的周云徽五个人,瞬间惊喜。 唐凛也没想到这么顺利,立刻操控狼影回到山边,让下一个继续。 后面的人再没有崔战的速度,不过一步一步往上爬,还是缓而稳地到了环形山上。 一个多小时后,十二人全部顺利抵达山顶。 站在山上,山体的“圆环形”就看得更明显了,山体中间一个深深的凹陷,天坑似的。 十二人走了十几分钟,一直走到凹陷边缘,探头往下看。 由于山本身就不高,故而凹陷也没凹得太深,坑底的位置几乎和外面山脚的位置持平。 但坑底可比山脚好多了。 一座奢华的别墅,坐落在环形山的天坑之底,在这个几乎没人看得见的地方,独自美丽。 【监控室】 卡戎吃过早餐,又喝过花茶,算算时间,觉得vip应该差不多登岛了,这才慢腾腾地将投屏画面调至1号孤岛。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不情愿。 画面渐渐清晰,先是一片冰天雪地。 卡戎乐了,1号孤岛组这是漂到3号孤岛来了? 投屏里飘着雪。 卡戎心里撒着花。 先前被1号孤岛摧残过的种种都随春风散了,就剩蓝天,白云,青草香。 “还真是同情你们啊……”他情不自禁哼起小曲,操控着投屏锁定孤岛上的十二个人。 画面一瞬变换,从冰封孤岛移入温暖别墅。 别……墅? 小曲儿中断,卡戎凑近画面,那目光像是要把半透明的投屏瞪碎。 壁炉熊熊,咖啡飘香,十二人或瘫在沙发里,或躺在地毯上,或骑着儿童木马摇啊摇,快乐得像孤岛幼儿园。 环形山里的别墅,卡戎是知道的,这是3号孤岛唯一的生路,也是给那些能攀上环形山的闯关者的奖励。 但,这帮人究竟怎么做到的? 明明昨天的时候还在雪洞里你抱我我抱你…… 算了。 卡戎甩甩头,不再去想,也完全不想看回放,因为就在这个瞬间,他已经做出了本次职业生涯,最重要的决定。 抬手操控投屏,很快浮出一行信息—— 1号孤岛与3号孤岛汇合,可以启动[联合守关],是否启动? 这不是一个必选项,甚至卡戎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选择“联合守关”是什么时候了。 但今天,他果断按下“是”。 画面提示正在和联合守关人建立通话。 很快,一个吊儿郎当的红发青年出现在投屏中,手里还拿着类似扑克牌的纸牌,不过画的都是奇怪图案,一边和卡戎通话,还一边继续和画面外的人打牌:“你竟然找我联合守关,真是新鲜了……” 所谓联合守关,就是当某个“独立通关导向”的关卡,出现本应分开的闯关者,因故集合到一起的情况时,当值的守关人,就可以启动“联合守关”,邀请一位轮休的该关卡守关人,进入关卡帮他负责这部分集结的闯关者。 因为此时,这些聚在一起的闯关者数量,已经不适合沿用原本的关卡模式,再说明白点,就是他们的集合,很容易让后面的关卡时间,都变成垃圾时间,所以联合守关人,会针对这些闯关者,进行新模式下的独立考核。 以往,卡戎绝对不会邀请别人帮忙,哪怕聚集的闯关者再多,他也有信心搞定,绝对不会让这些闯关者舒舒服服地把剩下的时间消耗掉。 但今天,他变了。 “偶尔也换换玩法嘛,”卡戎笑得自然潇洒,“哪能让你这么清闲。” 红发青年翻个白眼:“喂,我也很忙的好吗——” 卡戎调侃:“忙着打牌,看见了。” “行了,”红发青年吐槽归吐槽,既然是符合规定的[联合守关],他也没旷工的理由,“说具体情况。” 卡戎:“1号孤岛组渡海船逃生,鸮系统给支到3号孤岛汇合去了,现在两组十二人都在3号孤岛的别墅里,具体情况都给你同步过去了,你可以自己查看。” “成,这两组交给我了。”红发青年扔掉手中的最后一张牌,终于抬眼看向卡戎,“这十二个人里有没有特别的啊,难得[联合守关]一次,不会一个好玩的没分给我吧?” 卡戎想了半天,很真诚的摇头:“没有,都是乏味至极的平庸闯关者,我一看他们就犯困,根本提不起精神。” 红发青年扯扯嘴角:“我想也是,有趣的你也想不起我。” 卡戎一脸正色:“再无聊也是工作,考核的时候千万别睡着。” “我尽量吧。”红发青年懒洋洋地应着,而后切断通话。 联络一中断,投屏画面就要回到3号孤岛。 卡戎连忙点击,手指翻飞,赶在孤岛画面回来之前,将1、3两组的资料全部清除干净。 从现在开始,他再不用看那些家伙一眼。 卡戎靠回躺椅,望着天花板长长舒口气。 暂时忘却还有甜品狂魔组,圣光笼罩组,他努力地感受着,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美好。 第130章 第五天(下) 在把1、3号孤岛组甩给……哦不,按流程交接给同事之后,卡戎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上午。 及至正午时分,明媚的阳光熏得监控室暖洋洋的,卡戎才重新调出投屏。 如今,需要他监控的只剩下2、4、5三座孤岛。 每一座都是那样的特征鲜明—— 2号,甜品狂魔。 4号,圣光笼罩。 5号,吃货天团。 扪心自问,卡戎现在哪一组都不想看,但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守关人,他只能强迫自己先选一组没那么容易气伤身的。 4号吧。 圣光虽然一言难尽,但只要清楚了何律的性格,其实不难预测这一组的剧情走向,而且4号组目前也相对更艰苦,不至于像1、5组那样,让卡戎产生冲过去捣毁甜品或者掀翻小饭桌的冲动。 实时画面渐渐清晰。 果然,何律又带着铁血营组员、丛越、白路斜,穿梭着孤岛植物园,走在“尝百草”的路上。 不过相比前些天,此刻画面中的何律明显狼狈了许多。迷彩服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口子,有的像扯的,有的像割的,裤子上蹭了不少各种颜色的植物汁液,脸上也有一些擦伤,头发如果不是剃的圆寸,这会儿估计也乱了。 此刻他们站在几株类似向日葵的植物旁边,但植物金黄色的花盘上不是一粒粒瓜子,是一根根暗蓝色尖刺。而现在,所有花盘都被齐根斩断,落在众人脚边,其中一个花盘上的刺已经空了1/3,剩下几个被斩断的花盘尖刺倒是完整。 仔细看,还能看见何律的袖子上,勾着一些暗蓝色的小刺,和花盘上的一模一样。 卡戎看这情形就明白了。 一株袭击了何律,安全起见,他们便把旁边几株相同的植物解决掉了,以免后患。 这是个聪明的做法。 如果不斩草除根,旁边那几株一定会攻击,因为他昨夜给这个岛选择的施压期操作——a.枪打出头鸟——还在继续,只要何律一天没消失,鸮系统就会将这一选项执行下去。 4号孤岛本质上,就是一座植物地狱,在这一选项的设定下,所有致命植物,都已经待命,只要时机合适,它们定然会攻击何律。 然而置身在孤岛上的闯关者们,对幕后操作一无所知。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个铁血营组员烦躁地抓抓头,看着何律一个个拔掉衣服上的尖刺,“怎么总遇袭,还每次都是你受伤?” 何律刚要说话,白路斜凉凉插话过来:“不是总遇袭,是——他——总遇袭。” “他”字被懒洋洋地拖长,以显示目标的唯一性。 丛越也发现了:“何组长,真的每次都是攻击你,太奇怪了,难道植物也会认人?” 何律抿紧嘴唇,同样困惑。 “有什么奇怪的,”白路斜耸耸肩,理所当然的语气,“他走一路,吃一路,沿途叶子都要给他啃光了,我是植物,我也要报仇。” 丛越、铁血营组员:“……” 完了,他们竟然觉得这歪理邪说好有逻辑。 白路斜眉梢微挑,对于四人的哑口无言,很满意。正打算进一步批判何律破坏孤岛生态平衡的行径,忽然瞥见地上已经被斩断的一个花盘,尖刺正轻轻震动,幅度极细微,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他想都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准备去推开何律。 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密密麻麻的倒刺已闪电般从花盘中冲出,像被联排发射的钢针,一霎就刺到了何律面前。 何律反应极快,立刻闪身躲避。 无数钢针擦着他的脸侧而过,钉到了后方的植物粗茎上。 “靠,怎么砍了还不消停——”铁血营组员3愤怒地启动自己的文具树[流星锤],一把链锁铁锤瞬间入手,朝着地上的花盘就“咣咣”砸下去。 几锤过后,所有花盘稀巴烂。 丛越插不上手,只能围在何律身边,当人墙,不经意间,发现何律脸颊上多了一道细细的划伤,微微泛红:“何组长,你又伤着了?” 这个“又”,足以反映何律这一上午的坎坷。 铁血营组员们闻言,也立刻围过来,三脸关切。 “可能刚才没全躲开,被尖刺划到了,”何律用拇指肚轻轻抹了一下细痕,不在意地摇头,“你要不提醒,我都没感觉,没事儿。” 四个人围着何组长关心。 只有白路斜,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原本抬起打算推人的手,已经收回,这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帮助他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律的注意力都在新添伤口和安抚队友上,肯定没启动[墨守成规],这时候用[孟婆汤ii]或者[催眠术],应该不用担心被电击惩罚。 白路斜想得很好,却迟迟不能向文具树发出启动信号,他也说不上原因,明明这是最好的一雪前耻的时机,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被四人围在里面的何律,突然抬头,像是感觉到了白路斜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同时发出询问似的:“嗯?” 白路斜被看得心里莫名一虚。 他终于知道先前的“不对感”来源于哪儿了,就是来源于何律的阴险。对方一定是假装将注意力放在伤口和那四个笨蛋身上,其实早就启动好了[你犯规了],就等他入坑。 他才不上当! 何律发现白路斜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不高兴,很认真地思考片刻,懂了——吃了一上午的苦叶子,这是又在闹脾气了。 哪里还有浆果呢…… 何律四下环顾,暗暗确定了下一阶段的寻找重点。 投屏前,卡戎看着何律脸上新添的伤,笑意微妙。 伤口本身微不足道。 但那些暗蓝色的尖刺,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这一点点伤。 “看来‘枪打出头鸟’,明天就可以完成了……”守关人自言自语着。近几日来,第一次对“明天”有了期待。 “胖子,你干嘛呢?”画面里突然传出铁血营组员的疑惑声。 卡戎回过神,重新看向投屏,差点被丛越那张特写的大脸吓到。 孤岛上的越胖子应该正45°仰望半空。 但在卡戎看来,丛越就是一脸凝重地和他这个守关人在对视。 “怎么了?”画面里,何律也过来询问。 越胖子仍盯着半空中的某个方向,满眼警惕:“总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卡戎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可能的,他们的监控是基于鸮系统建立的实时传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监控设备”之类,别说闯关者,就是守关人在孤岛上,一样不可能有任何感知和发现。 投屏里,何律和三个铁血营组员,都凑过来了,有人还伸手在丛越盯住的半空上来回挥。 “什么都没有啊……” “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组员们不信,但何律深思熟虑后,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这几天的求生,每次一有进展,就一定会出现新的变数,关卡节奏掌握得这么好,可能真有人在暗中操控。” 卡戎:“……” 就算有,丛越是怎么发现的呢? 铁血营组员1:“就算有,怎么我们都没发现。胖子,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别卖关子了。” 卡戎点头,问得好。 投屏里,依然是特写的那张大脸,眯起小眼睛,一字一句沉重道:“没有发现,就是感觉。以前上班的时候,老板总在最里面的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缝隙监视我们,我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何律、铁血营123、白路斜:“……” 卡戎:“……” 【5号孤岛】 卡戎把画面转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别的岛还落日余晖,这里早一片暗夜景象。 或者说,这座被大雨冲刷了五天的孤岛,天空就没有真正明亮过。 全景投屏还是分为了两块,因为两组人马仍在“各自求生”。 蟒蛇带来的热量已经耗尽,大四喜、清一色、佛纹、下山虎,在今天选择了出洞打猎,由于额外获得了□□,所以他们信心百倍,他们斗志昂扬。 祁桦和组员也出洞了,就在四人组出洞的同一时刻。 他们在暗处,起初追随着前者的脚步,后来因为雨太大,不小心跟丢了,便只好自己去找猎物。 四人组对这一过程完全不清楚,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抗大雨,搜寻猎物上。 但卡戎看得分明,两者其实没离多远,祁桦和还乡团组员以为自己跟丢了,却不知道,他们和四人组,奇异地选择了同一条路线,再转悠几圈,说不定就能碰上了。 “啪嗒——” 暴雨中,有什么东西打到了下山虎旁边的树枝,发出奇怪声响。 下山虎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头去看,发现打完树枝落到地上的,是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圆圆的冰块。 卡戎勾起嘴角,要说天气最惨的,还得是这一组,高温可以离岛,严寒还有别墅,就这里,暴雨没停,冰雹又来。 “天啊,是冰雹——”下山虎也反应过来,大声惊呼。 清一色、大四喜、佛纹立刻围过来,一个小冰雹给他们来回传阅,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喜悦? 卡戎奇怪地皱眉。 就听见投屏内发出欢呼—— “等会儿打着猎物,多捡点冰块回去,这样就可以留一部分肉放到明天再吃了!” 卡戎:“……” 不用冰块也可以把肉放到明天啊! “常温保存怎么都不如冰箱——” “这冰雹来得也太及时了——” 卡戎:“……” 很好,已经完全是“后厨模式”了。 守关人再不对这四位抱有任何幻想,现在唯一能带给他心灵温暖的,只剩祁桦和…… “砰!” 一声枪响,惊住了正热烈讨论冰雹用途的四人组,更惊住了卡戎。 他连忙看向第二块全景投屏。 画面里,还乡团组员倒在血泊之中,胸部中弹。 浑身湿透的祁桦,手里拿着枪。 卡戎迅速将投屏时间往前调,很快,就找到了事件的爆发点。 那是五分钟前,祁桦和组员发现了疑似猎物的踪迹,但同时也听见了疑似四人组的交谈声。 祁桦想去找四人组,组员想去追猎物,于是当祁桦选择了四人组方向时,组员伸手去拉他,希望能拦下自家组长再研究研究。却不料,这一拉扯,让祁桦藏在口袋里的枪,滑出来了。 祁桦和组员同时低头,看见了地上的枪。 组员脸色一变,速度极快地抢在祁桦前面,捡起了枪。他并没有把枪口对准祁桦,只是茫然地问对方:“为什么你有枪?” 祁桦一震,没敢轻举妄动,也没草率回应,飞快在脑袋里组织更容易被接受的说辞。 但还乡团组员的脑子也不慢:“现实中的枪是不允许带进来的,关卡里也根本不卖枪……”他猛抬头,“你在这里发现的?是关卡道具?” 祁桦立刻顺水推舟:“对对,是关卡道具,我刚捡到的,正想和你说呢。” 还乡团组员缓缓摇头,神情冷下来:“组长,我没你想的那么好骗。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把枪留下了?” 见谎言被拆穿,祁桦也正色起来,罕见地说了实话:“枪是我昨天晚上发现的,我没告诉你,是我做的不妥,但如果我真想害你,你现在就不会还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组员嗤笑:“你不是不想害我,是还没到需要害我的时候,你还指望让我出力呢。” 祁桦皱眉:“注意你的语气。” “这里只有我和你,别端组长的架子了,”组员摸着手里的枪,仿佛从这一件武器里,汲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早就烦透你了,你有什么本事,一个[画皮],被识破就再没用处,真以为我们都怕你?” 祁桦眼里泛起冷冷笑意:“所以呢,你现在是要造反?” 组员缓缓抬手,终于将枪口,对准祁桦:“我想,我现在需要一个恭敬的组员。” 祁桦乐了,带着点轻蔑,淡淡道:“哦,你想当组长啊。” 下一秒,祁桦突然启动[画皮],当着组员的面,一点点变成下山虎的模样。 组员莫名其妙:“你这是干嘛?” 顶着下山虎的皮,那张清秀的脸,从声音到神态,和正主别无二致:“忘了告诉你,我的[画皮iii],不仅能变身,还能短时间拥有目标对象的记忆和文具树——” 话音落下,不等组员反应,一条胶水线已经从祁桦的手中飞射而出。 是下山虎的三级文具树[胶水侠]。 虽然文具的持续时间和效果,都比原版打了不小的折,但用来突袭,足够。 胶水线刹那间粘到□□上。 祁桦用力一扯。 □□立刻从组员手里脱出。 组员回过神,眼疾手快地去枪,竟真的将更被扯到半空的□□再度抓住。 祁桦皱眉,继续扯动胶水线。 组员则是死也不松手。 大雨滂沱,模糊了视线,也滑了手。 一声枪响。 没人看得清组员是怎么弄的,可能他自己都茫然。 枪走火了。 子弹正中组员胸口。 祁桦没想杀人。他要真想杀,就不会变成下山虎了,随便变一个攻击性文具树的闯关者都可以。 他只想夺枪。 组员扑通倒下,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又被雨水冲成血水。 没了阻碍的力道,□□随着胶水线的惯性,顺利进入祁桦手中。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解除[画皮iii],他快步跑到组员身边,蹲下来查看。 组员睁着眼睛,再没有呼吸。 祁桦脸色凝重下来。 组员可以死,但要死得有价值,比如危机时刻当炮灰,或者危险地带去趟路。 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死得毫无用处。 孤岛求生还剩两天,他只剩一个人,很麻烦。 树丛被拨开。 祁桦闻声抬头。 循着枪声过来,看清眼前一切的佛纹、下山虎、大四喜、清一色,四脸震惊。 很快,震惊又变成警惕,仇视,愤怒。 祁桦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这场面的确百口莫辩,他拿着枪,而组员死了,就算他说是组员自己走火,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他早和这帮人撕破脸,也无所谓信与不信了。 “怎么的?”祁桦嘲讽地勾起嘴角,“准备四打一,替天行道?” 四人静静看了他好半晌,被坑过两次的大四喜,率先出声:“我们走吧。” 另外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甩给祁桦一个“别来惹我们”的眼神,然后跟着大四喜钻进树丛,消失在不知名方向。 祁桦笑了,在没人看见的夜色里,浓浓的自嘲意味。 人家根本没想和他打。 那四张脸上,每一张都写明了“我要离疯子远一点”。 大雨混着冰雹,倾泻而下,盖住了天地间一切其他的声音。 投屏前,卡戎微微挑眉。 关卡进行到第五天,终于出现淘汰者了。 这是一个良好信号。 对于这么乖巧的5号孤岛,他决定多给些自由时光,晚点再出手。 如果说5号孤岛是正面典型,那反面典型,非2号孤岛莫属。 投屏画面一点点转到那座热带风情的小岛。 落日余晖里,六个甜甜圈将大家的外套集合在一起,于两棵棕榈树间栓了一个吊床,轮流享受。 现在轮到和尚。 光头青年躺在吊床里,吹着小风,喝着清水,逍遥乐无边。 吊床不远处的沙滩,五个甜甜圈正在堆沙滩城堡,关岚负责概念指导,莱昂负责出图设计,探花、全麦负责施工,五五分启动自己的文具树[给我刀],拿着宽边大刀,站在一旁,随时准备着出手美化不平整的城堡墙壁。 卡戎平缓地深吸口气。 他有心理准备,他很云淡风轻,嗯,很风轻。 努力保持微笑,卡戎抬手操控投屏,很快,一行提示出现—— 你选择让2号孤岛进入最后阶段,考核期,是否确认? 继续微笑。 确认。 新提示立即浮出—— 关卡时间还没进入最后阶段,请再次确认,是否提前将2号孤岛进入考核期? 确认确认确认! 卡戎戳戳戳。 系统接纳指令,向卡戎发出最后一条提示信息—— 2号孤岛已进入考核期,守关人可随时登岛。 第131章 第六天(上) 3号孤岛,环形山底,别墅。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别墅,一层是客厅、书房、厨房等功能区,二、三层都是卧房,一层五间,一共十个房间。 十二人初入别墅,就将整栋房子查看了一遍,除了二、三层的十个房间,一间一个装修风格外,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别墅内很温暖,众人进客厅的时候,壁炉就是燃烧着的。 整幢房子,可以说温馨宜居,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没食物没水。但十二人刚吃完烤鱼,想喝水随时可以开窗吃雪,倒也方便。 现在是第五天的深夜不,小抄纸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零点过三分,进入第六天了。 十二人从昨天到现在,基本都在一层客厅活动,即便是现在进入了休息时间,仍是没换地方。 为什么不去二、三层卧房休息 那一间间起居室,推开一扇门,换一个天地,从性冷淡风到地中海风,从美式乡村到欧洲宫廷,跟爱情小旅馆似的,怎么看都像有诈,还是简单敞亮的客厅比较让人有安全感。而且关卡尚未结束,作为闯关者,当然是能聚着就别分散。 外面的雪还在下,从落地窗看,积雪已经快一米深了。 同外面漆黑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吊灯璀璨,壁炉炽烈。 不过大部分伙伴已经睡着了。 江户川、骷髅新娘、老虎、强哥、华子,五个人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睡得四仰八叉,连日来的疲惫,都在这此起彼伏的鼾声里了。 郑落竹和郝斯文,白天玩耍儿童木马的两个主力,这会儿一人占了一张木马旁边的摇摇椅,睡得十分安详。 唐凛、范佩阳、崔战、周云徽、南歌,五人都在沙发里,南歌在的是一张单人小沙发,她侧靠在沙发里,半睡半醒地眯着,剩下四人则坐在一张长沙发里,还在低声交谈。 白天的时候,大家先登环形山,再发现别墅,到了别墅后又上下检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深入交谈的时间。如今都安顿下来,终于可以暂时松弛下紧绷的神经,深入聊聊彼此这些天的遭遇。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遵守规则,其实能到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剩下五个都要热死在岛上”听完唐凛讲他们怎么把水路变成冰路,最终才整组逃离,崔战和周云徽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关于1号组的离岛逃生之路,他们以为就是收到“收提示找到船出海”这么简单直接,没想到背后还有内情。 唐凛点头“是的,如果按规则,就是六选一。” 崔战似有所悟“看来以后,对小抄纸也不能全信” 周云徽斜他一眼“主要是人家找到一带五的办法了,换你,就是想全员逃离,你也办不到。” 崔战哼“我办不到,你行” 周云徽大大方方摊手“我不行,我也没当七天代理组长啊。” 唐凛忍着笑,故意道“你俩这个方法好,难怪这么冷的岛,还能坚持住这么多天。” 崔战、周云徽一起看他,两脸茫然“什么方法” 唐凛说“以直接互动的形式,激发彼此的生命力。” 崔战、周云徽“”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两位组长决定换话题“你们呢,岛上温度那么高,你们这几天也不容易吧” 唐凛想了一下“还行,食物一开始就没缺,后来淡水也有了。” 不缺食物,崔战、周云徽可以想象,毕竟白天范总就已经展示了“觅食绝活”,可是“淡水怎么弄的” 唐凛“海水蒸馏法。” 崔战、周云徽“你想的” 唐凛“范总。” 崔战、周云徽双双看向那个一直沉静坐在唐凛身边的男人。 范佩阳微微颔首,云淡风轻。 崔战、周云徽“” 这该死的男友力。 地毯那边,鼾声交响曲变成了窃窃私语。 老虎“你俩命真好,怎么就和分到一组了” 骷髅新娘“哎,我俩也不知道,嘿嘿。” 江户川“说是按亲密度分,其实我们和他们也就是一点点交情,嘿嘿嘿” 华子“你们的笑声暴露了你狂喜的内心。” 强哥“别葡萄酸了,换你,你也开心。” 老虎“对比太惨烈了啊,咱们这边,上环形山上不去,建雪屋雪屋塌,唉” 华子“一个靠谱的队长很重要啊” 沙发上的周组长,眯眼睛看过来“你们能用我听不见的音量议论么那篝火谁给你点的,海螺谁给你抓的,做组员能不能讲点良心。” 三个孔明灯组员凝望他“海螺是人家崔组长抓的。” 周云徽“他那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称职的代理队长。为什么要证明,因为我一直在质疑他,所以没有我的质疑,就没有你们的海螺,四舍五入,海螺我抓的。” 老虎、华子、强哥“” 入得太多了吧 “啪啪啪”客厅上方忽然传来鼓掌声。 这声响就像静止键,让空气瞬间凝固。 突如其来的悚然感,渗透进每一个毛孔,醒着的闯关者们腾地站起来,第一时间循声抬头望。 睡着的伙伴也被这响动惊醒,纷纷睁开眼。 一个红发青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身材修长,眉宇间懒洋洋的“看你们还这么有精神,我很欣慰。” 底下十二个人,全站起来了,望着不速之客,心底一阵阵寒意。 不是卡戎,不是得摩斯,不是提尔,更不是他们认识的任何一个闯关者。 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们已经仔细查看过的别墅里,怎能不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你想干什么” 众人连珠炮地发出疑问。 “别紧张,”红发青年慢悠悠道,“我是潘恩,至于我怎么进来的,你们没必要知道,你们只需要清楚,从现在开始,你们两组由我接管,就可以了。” “接管”崔战皱眉,语气不善,“什么意思” “其实我没什么耐心和你们聊天,”潘恩耸耸肩,不情不愿道,“但按规定,还是要给你们解释明白” “由于你们两组汇合,导致原本的关卡考核内容对你们已经不适用,所以卡戎找我来联合守关,也就是说” 潘恩看一下客厅里的时钟,零点过十五分。 “距离关卡结束还有,47小时45分钟,这段时间,我会用我的方式,对你们进行最终考核。” 新的守关人打个哈欠“解释完毕”哈欠结束,还小声咕哝一句,“麻烦。” 接管 卡戎找潘恩联合守关 唐凛将这些飞速在脑海里过,发现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方向。他微微抬头,带着一分探寻,九分肯定“卡戎一直在监视我们。”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其他人都一怔。 潘恩也愣了,完全没掩饰情绪,意外就写在脸上。 如果说提尔是稳重,得摩斯是诡谲,卡戎是笑面虎,潘恩就是直接。 这也符合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张扬的红发,衣着随性,眼角眉梢都是一副爱谁谁的无所谓。 “你还挺敏锐,”潘恩索性承认,“没错,从第一天开始,卡戎就在关注着你们所有孤岛的一举一动。再说明白点,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投喂,什么时候制造惊喜,都由他一手掌控。” 众人在唐凛说出“卡戎一直在监视”的时候,就隐约有了一些感觉,可当潘恩直截了当地将这一切掀开,他们还是受到了冲击。 不仅仅是背后一凉那么简单。 五天,他们拼尽全力的求生,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场沙盘游戏。 这样一想,愤懑感和无力感就要将他们吞没。 “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可以讲的吗”唐凛的声音,拉回众伙伴注意,他在问潘恩,“你把这一关的守关操作模式告诉我们,不违反规定” “不算吧,”潘恩无所谓道,“又没有明确规定不能讲,没规定,就是可以。再说”他朝唐凛笑一下,带着些怜悯,“你们又不一定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空气安静下来。 壁炉呼啦一下烧得极旺,乱舞的火光映在对面墙壁上,像魔鬼正在从地狱往外爬。 “没有问题了很好。”潘恩似乎没有从楼上下来的打算,就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十二个闯关者,“那么现在,开始宣布最后考核的规则。”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加大版的骰子,个头和普通魔方差不多大,但形状很奇怪,不是正方体,而是一个多面体,而且每一面上也不是点数,而是四个小字。 潘恩没让闯关者们费眼神,直接抬眼看半空。 客厅上方,吊灯之下,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投屏,投屏上的画面赫然是骰子的特写。 随着潘恩将骰子在手中转动,众人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十面骰子”,有些面相同,有些面不同,每一面上的小字内容,归纳下来,应该有七种 1请多指教 2奔跑少年 3你过来啊 4你过来啊ii 5岁月静好 6捉鬼游戏 7地狱降临 其中,16都只在骰子上占一面,最后一个“地狱降临”,则重复出现在剩余四个面。 “都看清了吧,那我就不用介绍考核道具了,”潘恩显然是个省事派,直接跳到重点,“接下来的两天里,你们自己排好顺序,每隔15分钟,轮一个人上前,由我扔骰子,骰子最后停下来是哪一面,那一面的内容就是该闯关者要面临的考核;考核通过,换下一个,考核途中死掉,也换下一个;所有人依次轮完一遍,再从头开始,一直循环考核到第七天结束,最后还活着的,就是通关者。” 第132章 第六天(上中) 守关者的话音,在封闭的别墅里,久久不散。 骰子还在他手里转着,仿佛他玩弄的不是骰子,而是闯关者的命运。 规则的确简单。扔骰子,考核,再扔骰子,再考核下一个。 但越简单,带来的冲击和压迫感越强烈,十五分钟就换个人,高强度的车轮战,一直轮两天两夜,简直是不打算让人喘一口气。 还有那些骰子面。 看起来最不祥的“地狱降临”,占了四面,投掷到的概率40%,绝对是最大的坑。 剩下六面,也让人不敢掉以轻心,但因为投到每一面的概率相同,都是10%,所以暂时无法从概率去判断它们的属性倾向。 “真的要一直考核到关卡结束?”江户川带着疑问出声,“两天两夜不休息?” “不不不,”潘恩夸张地晃动一根手指头,语调抑扬顿挫,像个突然正经起来给你讲课的老师,“你这个理解可不对。你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十五分钟一个,一遍考核轮下来要三小时,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两小时四十五分钟时间休息,我甚至都觉得这个规则太仁慈了……”他说着,忽然真情实感地叹口气,“可惜,我屡次提议缩短单人考核时长,都没被系统采纳。” 客厅静默下来,众闯关者再没问的**了。 因为他们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守关人,或许性格各异,或许气场不同,但本质上都一样。他们不会将闯关者当成“生命”来看待,所以不要企图唤醒他们的同理心,更不可能从他们那里争取到什么“权益”。 “喂喂,不要用这种仇视的眼神看我,”潘恩一本正经道,“未经许可就对我发起攻击,会被直接剥夺资格,判为闯关失败的,这是本次考核的‘铁则’,千万别说我没提前讲。” 众闯关者:“……” 已经讲得很晚了,再迟一分钟,他们容易十二个人联手上去围殴。 “别那么严肃,就当玩一个游戏嘛。”潘恩嬉皮笑脸地催促,“来,赶紧讨论一下考核顺序。” 似乎,只有正面迎接考核这一条路了。 十二人互相看看,不知谁先起的头,倒也渐渐讨论起来。 不过闯关者们的音量都控制得比较低,在潘恩听来,就是一片琐碎的嘈杂。况且他本就懒得听,所以底下交谈的时候,他就百无聊赖地看看吊灯,看看挂画,打打哈欠,走走神。 这本该是个闲暇的夜晚,他本该在牌桌上所向披靡,结果却是被叫来加班,面对的还是一群毫无惊喜的家伙,真是让人没有一点开工的热情。 时间悄然流逝。 “布谷——” 客厅的时钟,突然弹出报时的小鸟。 这是闯关者们进入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时钟报时。 现在的时间是,第六天的00:30,距离关卡结束,还有47小时30分钟。 “好的,前奏时间结束,”潘恩看向下面十二人,“希望你们已经定完出场顺……” 话还没说完,整个客厅的空间突然被密密麻麻的狼影充斥,连二三楼都没能幸免,包括潘恩在内,所有人都被无穷无尽的狼影吞没,周遭景象再看不清,视野里只剩高速流动的狼影。 潘恩愣在当场,包围着他的狼影横冲直撞,好几次撞到了他的身上,可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真的就是单纯的影子。 这是……闯关者的文具树? 潘恩很快意识到了[狼影幢幢]的本质,但却仍然一脑门儿问号,说了不能攻击守关人,于是向他放出这种不算攻击的障眼法? “你们的确钻了规则的空子,”虽然隔着狼影,可潘恩知道下面绝对听得清,“但这种小把戏有什么意义呢,想给我一个温柔的下马威?” 没人说话,回应他的是一连串凌乱的“哒哒哒——” 潘恩奇怪地歪头,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堆人远去的跑步声? “别自作多情了,谁有闲工夫给你下马威——”略微遥远的地方,传来郑落竹的声音。 然后是同样有些远的骷髅新娘:“我们也没工夫和你玩游戏——” 中间还夹着周云徽的吐槽:“你手残啊——” 以及崔战的暴躁:“我又没撬过锁。算了,躲开,我直接踹——” “咚!” 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冲破狼影,吹起潘恩一头红毛。 满目狼影里,他听见了一群人“跑路”的声音。 守关人:“……” 他带着一颗真诚的心,同十二个小伙伴做游戏,小伙伴们态度恶劣,并踹坏了他工作场地的门。 五分钟前。 唐凛:“逃是肯定逃不掉的,整个孤岛都在守关人的操控里,我们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每拖延掉十五分钟,就可以减少一个人的轮次。” 范佩阳:“不过应该拖延不了太久,所以不要对效果抱有太大希望。” 周云徽:“无所谓,拖一分钟都行,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样。” 崔战:“就按你俩说的办,我速度最快,负责开门。” 骷髅新娘:“我说,咱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讨论,安全吗?” 江户川:“绝对安全。你看他,双手无力,双目无神,眼皮发沉,哈欠连天,跟在牌桌上熬了三天三夜似的,再加上他心根本就没放在我们这儿,现在就是我们骂他,他都听不见。” 老虎:“真的?我试试……咳,你个死红毛?” 华子:“哈哈,真听不见……” 五分钟后,现在。 潘恩看着投屏上的回放,咬着牙根,扯出微笑。 很好,他现在不困了。 深吸口气,潘恩放弃脑内操控,直接将投屏召唤到面前,抬手点击。 你选择将3号孤岛所有闯关者强制集合,是否确认? 戳戳戳。 跑出很远,已经分散开的十二人,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待视野再度清晰,众人已回到别墅之内。 被踹坏的别墅大门“砰——”一声重新关上。 十二个伙伴抬起头,或被抓回的失望,或雪地疯跑的尽兴,或还要继续考核的沮丧,或至少耗掉几分钟的兴奋,每一个好似都有千言万语的“跑后感”。 不过求生欲,还是让他们把这些汇成了一句话:“你又没说不许跑……” “闭嘴。”潘恩粗暴打断,“听清楚,我现在宣布本次考核新增铁则——禁止拖延时间,禁止未经允许离开别墅,禁止诋、毁、守、关、人。” 光说还不行,半空中的投屏上方,同时浮现两行醒目的加粗红体字—— 铁则1:未经允许,禁止攻击守关人。 铁则2:禁止拖延时间影响考核推进。 铁则3:未经允许,禁止离开别墅。 铁则4:禁止诋毁守关人。 众闯关者:“……” 真是小气呢。 潘恩将投屏推回到众人正上方,同时看向时钟一眼:“还是要恭喜你们,的确成功拖延掉了五分钟,”他低头看回十二人,“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谁是顺序第一个?” 这个在讨论完“跑路”之后,就已经定了,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真的逃掉,该来的还是要来。 由于vip自告奋勇,所以定下的考核顺序是,vip、步步高升、孔明灯、十社。 而在vip内部,定的顺序是唐凛、范佩阳、南歌、竹子,故而打头阵的是唐凛。 可就在唐凛准备上前的时候,范佩阳却比他更快一步出列。 潘恩见人出来这么爽快,情绪稍稍阴转多云:“跑路那么干脆,还以为真考核起来,你们要推来推去呢,还不错。” 没人听他说话。 因为范佩阳没遵守大家定下的顺序,所以他一出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而在他出列之后,唐凛又拉住了他的手臂,于是围观视线更胶着了,谁还有空理红毛。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唐凛皱眉看着范佩阳。 “如果讨论的时候我坚持,你肯定不会同意。”范佩阳淡淡道。 唐凛当然不同意。 潘恩说这是一个游戏,可谁都不清楚这游戏到底有多危险,第一个考核者,就是第一个以身试险的人,他有[狼影幢幢]防身,又有[狼影独行]攻击,就算真出现什么,防御和攻击一起用,总比范佩阳单一的攻击性文具,要更灵活多变些。 并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唐凛:“vip打头阵,我是vip的队长。” 范佩阳沉默两秒,抬眼:“我是vip队长的男人。” 唐凛:“……” 众闯关者:“……” 潘恩:“……” 空气凝固了。 还是众闯关者先反应过来,十个直接围观或被后来科普过范唐爱情之旅的伙伴,一起捂着嘴小声提醒范总:“前·男人……” 范佩阳眯眼瞥过来。 十伙伴,立刻献上对这段感情的美好祈愿:“范总,祝你马到成功!” 潘恩彻底懵逼:“……” 两人拉拉扯扯间流动的空气为什么那么微妙? “队长的男人”是个什么职务? “前·男人”又是什么啊! 唐凛无奈扶额。 在得摩斯窥探到的记忆里,范佩阳不是连去公司都要前后隔开十分钟,就为了保密吗?现在这时刻都要对外宣传,是什么新思路! 就郑落竹一个人为绝美的爱情流泪。 老板真的很努力在往回追人了,虽然用力过猛,但也有笨拙的可爱啊。 趁唐凛分神,范佩阳果断抽出被抓住的手臂,又上前两步,抬头看向潘恩。 潘恩果断放弃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直接道:“就你了。” 语毕,抬手,举起十面骰。 “通常,我会给第一个出来考核的人,一点福利。”潘恩说着,拿拇指轻轻抹了一下骰子的其中一面。 那一面原本写着“地狱降临”,被他一抹,竟变成了“岁月静好”。 也就是说,现在的十面骰,有两面“岁月静好”了,而“地狱降临”则从四面减少为三面。 “岁月静好是十面骰中,唯一的幸运选项,”潘恩简单解释道,“我现在把它的扔中概率提高到20%,这个福利很有诚意了吧?” 范佩阳轻点一下头,算是接受:“开始吧。” 潘恩随手就把骰子往前一扔。 骰子越过范佩阳头顶,飞向对面的墙壁。 范佩阳跟着回头。 其他人也跟着去望。 魔方大小的十面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不大的“咚”,而后反弹回来一些,落向地面。 “啪嗒。” 骰子落地。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去看,看不清的,就抬头看投屏上的实时特写。 躺在地上的十面骰,朝上一面是——岁月静好。 众闯关者瞪大眼睛,唯一的幸运项说来就来了,这是什么逆天的运势! 潘恩也是毫不掩饰的意外:“还真让你中了……”他耸耸肩,“行,那就享受十五分钟的岁月静好吧。” 话音刚落,一张摆满精致美食的单人餐桌,从天花板慢悠悠而下,落在范佩阳面前。 “靠……” “这也太幸福了吧……” 众闯关者快馋……呃,羡慕死了,有动作快的已经上手了,结果刚碰到放在桌边的一个盘子,那一盘东西就消失了。 伸手者一愣。 “不属于你的骰子面,就别妄图享受了……”潘恩迟来的解释,怎么听,都带着看戏的意味。 十五分钟一晃而过,桌上的食物,范佩阳并没有动几口。 潘恩挑眉:“孤岛求生这么多天,别告诉我你不饿。” 范佩阳看着满桌美食,似也有些惋惜,可是:“刚吃过烤鱼,的确不太饿。” 潘恩:“……” “布谷——” 小鸟报时了。 它像是知道考核进展,这次报时,正好卡在潘恩扔下骰子后的第十五分钟结束。 美食桌消失。 潘恩抬起手,地上的骰子“咻”地飞起,主动回到他手中。 “下一个。”守关人不浪费一秒时间。 这次是唐凛了。 他上前一步,朝潘恩轻点一下头。 潘恩随意地回应他一下,然后就甩出的骰子。 骰子已经取消福利,恢复了四面“地狱降临”、一面“岁月静好”的正常骰面。 这第二回飞出的弧线比上次低了些,也偏了些,直接落到了墙角。 “啪嗒。” 投屏画面随之推进。 朝上一面,又是——岁月静好。 潘恩错愕。 众闯关者也惊呆。 范佩阳撞上20%的概率也就算了,唐凛连10%的概率都能瞄准? 这是组团去给幸运女神烧香了? “呵,有意思。”潘恩自言自语着,倒看不出不高兴,更像是觉得这样的巧合很有趣。 不管怎么说,既然扔到了,按规则,就是该给闯关者好吃好喝。 又一张餐桌落下。 唐凛慢条斯理吃了十五分钟,充分彻底地享受了“岁月静好”。 第三个上前考核的,南歌。 骰子落下——岁月静好。 潘恩:“……” 第四个,郑落竹。 骰子落下——岁月静好。 一个小时,就这样在四个“岁月静好”里,过去了。 再傻白甜,这时候也看出不对了。 但众闯关者没表现出来,他们一个个,在这时犹如演技派附体,每次看见骰子扔出“岁月静好”都像第一次看见那样——惊呼,羡慕,柠檬精,情绪很有层次。 潘恩看看大快朵颐的郑落竹,再看看又一次真情围观的闯关者,手要把栏杆捏碎了。 有问题是一定的了。 关键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守关人轻轻调整呼吸,忍住一巴掌拍死所有人的冲动,等待下一轮考核的来临。 “布谷——” 潘恩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喜欢这只小胖鸟。 “下一个。”他语气自然,没露出任何端倪。 江户川出列。 潘恩破天荒地朝他笑一下,抬手,用力扔出骰子。 所有闯关者的目光,都随着骰子在飞行轨迹移动。 潘恩也看着骰子,可余光,却在把下面的闯关者,一个人一个人地过。 “啪嗒”,骰子落地——岁月静好。 潘恩的目光也锁定到了范佩阳身上,极沉极缓慢地吐出三个字:“你作弊。” 范佩阳坦然抬头,和他对望:“我很意外你现在才发现。守关人不需要提前看闯关者资料的吗?” 潘恩:“……” 他一肚子质问还没出口,作弊者倒先批评上他了? “如果你看了资料,就会知道隔空移物是我的基本能力,在骰子落地前稍微操控一下,只要时机卡得准,速度配合得好,想掩人耳目很容易。”范佩阳顿一下,轻叹口气,“我本以为第三次时你就会发现……” 潘恩:“……” 这扑满而来的失望感谁能解释一下?他和这位闯关者不是上下属的关系吧! “我作弊,我承认,但‘禁止作弊’不在铁则里,”范佩阳继续道,“你的规则是,骰子静止后,哪一面朝上,那一面就是考核内容,现在‘岁月静好’朝上,我认为你还是需要按规则,履行对小江的考核。” 江户川:“范总……” 他明明中意的是唐凛那种温柔款,可范总也同样该死的迷人啊! 众闯关者刷地看向唐凛——这种男人你还考虑什么?! 唐凛:“……” vip队长开始认真计划,找个合适时间,同自家组员进行一场关于“请不要随时随地散发个人魅力”的严肃谈话。 第133章 第六天(中) 江户川最终还是享受到了“岁月静好”。 不过相应的,投屏上又出现第五条铁则禁止作弊。 众闯关者一言难尽地看着投屏,再这么罗列下去,估计几轮之后,投屏上就看不见骰子,只剩密密麻麻的铁则了。 “你这样不公平,”骷髅新娘向守关人发出抗议,“我们只是适当利用规则,又没破坏规则,这样一条条添加下去,那还考核什么”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几乎所有闯关者的想法,但和他一起经历过终极恐惧的伙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第一个吼出来。 毕竟在幽灵船里,这位队友“胆小怕鬼”的特质实在让人印象深刻,可现在,他无视可能被守关人惩罚的危险,吼得铿锵有力,吼得无所畏惧,简直让人刮目相 骷髅新娘“下一个扔骰子的就是我,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众闯关者“” 他们错了,他们不该脑补过多。 “不公平”潘恩乐了,无所谓地抓抓红发,“我从来没说过考核是公平的。如果你觉得愤怒,想弃权,我可以直接判你失败,正好每轮还可以少扔一次骰子。” 骷髅新娘“” “没问题了”潘恩晃晃手腕,骰子重回手中,“那我可就要继续投了。” 骷髅新娘深呼吸,等待。 潘恩举起骰子,刚要扔,忽然下意识地看了范佩阳一眼。 范佩阳淡淡开口“放心,我不会再用文具树干扰骰子结果的。” 潘恩语调立刻提高,带着点恼羞成怒“笑话,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规则已经写上了,你倒是想再作弊,你也得敢啊。” 范佩阳客观陈述“可是你看起来,很希望我能保证的样子。” 潘恩“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范佩阳“目光,你的目光充满求助。” 潘恩“” 他能不能下一轮作弊,直接给这人地狱降临能不能 众闯关者默默向范总靠拢。 没其他想法,就蹭蹭霸气。 等唐凛察觉周围似乎越来越挤的时候,潘恩的骰子已经扔下来了。 千万不要地狱,千万不要地狱骷髅新娘虔诚祈祷,恨不能在心里磕头拜佛了。 客厅一瞬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到骰子上。 “啪骨碌碌” 骰子落地后又滚了一小段,停住请多指教。 骷髅新娘松了多半口气,带着剩下的少半口,看向潘恩询问“什么意思” 潘恩耸耸肩,直截了当道“你请我来指教,换句话说,我们k。” “我和你k你是守关人,我怎么可能打赢你”骷髅新娘要疯,这不叫“指教”,这叫“找死”好吗 “打赢我”潘恩被气笑了,索性拍手给他几下掌声,“我真欣赏你有理想有追求”掌声结束,话锋一转,“但我还是希望你放弃这种梦幻的天真。” 骷髅新娘胆子不大,战斗力一般,却也有一个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当即沉下声音“别把话说太满,容易翻船。” 潘恩笑出了声,慵懒地趴着栏杆道“这样吧,都不用打败我,15分钟内,你能碰到我,我就算你赢。” 骷髅新娘握紧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既然是第一个和我k的,那也给你点福利吧”潘恩直起身体,单手扶住栏杆,看姿势似乎要往下跳。 众闯关者心里一惊。 潘恩这是要下来 碰到就算赢。这样的承诺下,还要放弃二楼的地理优势,下来和骷髅新娘正面k,如果不是守关人狂妄,那就是他真的有碾压性的实力优势。 潘恩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想。 他漫不经心地瞥着骷髅新娘,道“不用你上来,我下去找” “你”字还没出口,原在下面的骷髅新娘,突然“咻”地消失了。 众人和潘恩皆是一怔。 可还没等眨眼,骷髅新娘就凭空出现在了潘恩身后。 从消失,到出现,就像无缝衔接 潘恩几乎在同时反应过来,一个迅速到难以想象的转身闪避,霎时就和骷髅新娘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 但没用。 骷髅新娘朝自己举了半天的食指上吹口气,潇洒得就像在吹枪口,然后看向守关人,自豪宣布“已经碰到了,就在你转脸的时候。” 潘恩一言不发,神情极难看,因为早在转身那一刹那,他就感知到了闯关者指尖在他脸颊轻轻蹭过。 骷髅新娘歪头,似在回味“别说,你脸还挺软的。” 潘恩“” 一部分闯关者朝骷髅新娘瞪眼你就不能等人家宣布完你赢,彻底安全了之后再调戏 一部分闯关者也朝骷髅新娘瞪眼你到底怎么移形换影上去的用的什么东方秘术 只有四人和江户川懂。 那是骷髅新娘的三级文具树背后灵。 背后灵 效果瞬间出现在目标身后。 其他杀伤力视使用者的近身搏斗术水平而定。 友情提醒如果就是单纯戳一下脸,很好用。 “咔嚓” 二楼的扶手,裂了,裂纹以守关人扶着的地方为中心,向两侧扩散。 骷髅新娘果断把背后灵的目标换成范佩阳,“咻”地从二楼回了一层。 站在范总背后,再抬头看守关人,骷髅新娘底气就比较足了“我碰到你了算赢了吧” 守关者没回答。 他无声地垂着眼睛,手依然搭着扶手,连那一头红发,看着都安静了。 可他越安静,闯关者们越紧张,就怕等下要面对一个失控暴走的守关杀人魔。 终于,潘恩抬起头,却没有怒意,相反,还扯出一抹笑容“很难得能有闯关者,在我这里持续占足六轮便宜,为了奖励,我决定拿出十五分钟,当课间休息” 众闯关者正犹豫着要不要宽慰他,这六轮里,五轮都是一个人在占你便宜,所以顶多也就算输俩人,二楼的潘恩已经果断拍板“课间休息,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一道赤焰一样的红色光影,将他整个人围住。从楼下客厅的角度,再看不见一丝守关人的身影,仔细听,好像也听不见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 老虎“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的笑容很僵硬” 强哥、华子“很硬。” 周云徽“他能那么好心让我们休息我看他气得都要生啃栏杆扶手了。” 崔战“你管他什么心情,反正现在白得十五分钟奖励,总时长还少了一人次的考核时间,我们怎么算都是赚。” 周云徽“赚是赚了,但那家伙可不像是愿意给我们占便宜的样,他是不是为了掩饰什么,才说这是给我们的休息时间” 崔战“掩饰什么” 周云徽“挡那么严实,谁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竹子、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看资料。” 孔明灯、十社“” 唐凛看着二楼那圈“红光围墙”,莞尔道“他现在肯定在上面抓紧补看闯关者的文具树资料呢。” 3号孤岛组六人一听这话,便懂了。先前骷髅新娘的“瞬间移动胜利法”,果然用的文具树。 “发现有人文具树作弊之后,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去补上闯关者的文具树资料,”范佩阳自言自语地摇摇头,“这里的岗位培训做得太差了。” 众闯关者“” 别人来这里闯关,范总来这里企业考察。 二楼,红色光墙内。 闯关者们一点没猜错,潘恩正对着新调出的投屏,迅速浏览十二人的文具树,一边看还一边默念,认真的样子就像考前背小抄。 并且,他还正在向一位“诚实”的同事,发送了联络请求。 同一时间,2号孤岛。 正在丛林里潜伏的卡戎,眼前弹出投屏潘恩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卡戎“” 认真考虑了三秒钟,银发守关人果断向后转。 他什么都没看见。 继续潜伏。 嗯。 3号孤岛,别墅。 潘恩终于接受了“死活联系不上王八蛋卡戎”这个残酷现实。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想打人。 潘恩索性撤掉红色光墙,一脚踹烂了眼前的栏杆。 “咔嚓” 栏杆彻底断裂,一大截掉下来。 众闯关者吓一跳,连忙闪开。 木制栏杆先是砸到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再弹落到地上。不过因为有了沙发的缓冲,倒没造成更多损毁。 “我现在不太高兴,”潘恩也不装相了,不爽全写到了脸上,“课间休息提前结束,下一个” 1号孤岛组全员安稳通过第一轮次,现在该3号孤岛组了。 周云徽代表孔明灯,第一个走出来“我。” 潘恩连回应都省了,拿住骰子抬手就是一扔。 “啪嗒” 骰子落地,投屏特写清晰你过来啊。 闯关者们一齐看潘恩,周云徽直接开口问“这个是什么” 潘恩说“k。” 周云徽一愣“k不是请多指教吗” 潘恩不耐烦地扯扯嘴角“请多指教是和我k,你过来啊是和闯关者k。” 众伙伴“” 靠,找守关人k就是请你多指教,找闯关者k就是你给我过来啊,态度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别以为和闯关者k,就安全了,”潘恩继续给周云徽解释他扔中的项目规则,“k对手你自己从在场的闯关者里选,十五分钟内,一方认输或死亡,都算k结束,如果时间到了,还没分出胜负,就算你输。胜利者下一轮次不用扔骰子,而失败者,如果没死的话,下一轮就要扔两次骰子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很明白。”周云徽说,“认输,死亡,都算k结束,胜利者所谓的骰子轮空,不过是转嫁到失败者身上了。” 潘恩“有人得好处,自然就有人付代价,总要守恒。” 周云徽问“如果,还没开打,一方就认输了,这样也行” “可以,”潘恩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感情深到愿意替另一方承担一次骰子,多动人啊。” 如果等下周云徽选个关系好的,然后直接认输,潘恩不会奇怪,毕竟游戏才开始,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吃到真正的苦头。 就是不知道后面见识过“地狱降临”之后,还有没有人肯继续这样“奉献”。 “崔战。”周云徽突然转头喊人,声音不算大,乍听像在简单打招呼。 但在当前情势下,崔战怎能不懂“我拒绝。” 潘恩微微抬起眉毛。 一个想奉献,一个又不要,虽然在他看来有点可笑,却也算伙伴情深。 周云徽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不可置信地再确认了一遍“你拒绝k” 这还是那个一打架就兴奋、不晕厥不罢休的战斗狂魔吗 “对。”崔战答得干脆,“我是喜欢k,但我也知道你不是真想和我k。你刚才问如果没开打就认输,算不算,我都听明白了,你不就是想直接认输,把下一轮轮空的便宜让我占吗。说实话,你选我我还挺意外,但我真不用,你把这个机会留给更” “你给我停”周云徽总算找到机会打断了,“我选你纯粹是选不出别人了,让人帮我多背一次骰子我都过意不去,就和你打,我没心理负担,”他的语速极快,就怕再出岔子,“听明白了” 崔战半张着嘴,怔怔看了他半晌,长长舒出一口气“靠,你早说啊,我这心理压力大的” 潘恩“” 他收回前言。这是什么塑料战友情 周云徽“怪我没早说怎么不怪你自己瞎脑补” 崔战“你就多余问什么直接认输不认输的。” 周云徽“呵,就算我想奉献,凭什么给你奉” 崔战“凭我俩抱在一起睡过” 周云徽“” 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理由充分,无可辩驳。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 他们好像听见了不该听的。 潘恩“” 卡戎,你在哪里,我们谈谈。 第134章 第六天(中下) 战前交流,以周云徽的一记小火球,画上句号。 崔战身手敏捷地躲开,火球砸在茶几上,“呼啦”碎成点点火星,四下散落,湮灭。 “你开打前能不能给个信号——”崔战小心脏被吓得扑腾腾的,他这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呢,根本没启动文具树。 “你见过谁揍人之前还提前告诉一句,小心了,我要揍你了?”周云徽嗤之以鼻,又一团小火球在他掌心慢慢燃起。 [星星之火],周云徽的一级文具树。 众闯关者看着茶几上被飞溅火星烫出的一个个黑点,自动自觉散开,再散开,形成1号孤岛六人组靠东墙、孔明灯三人靠西墙、郝斯文孤身一人靠南墙的“u型观战阵容”,最大限度给两位组长腾地儿,同时也让自己远离“火源”。 “呼啦——” 周云徽以一个标准的棒球投手姿势,扔出第二个火球,比第一个火焰更烈。 启动了[健步如飞]的崔战,这次轻松躲开。 火球砸在沙发上,呼啦就烧出一大块焦黑,浓烟滚滚。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这才一级文具树,等下真打疯了,还不把屋子点着了……” 江户川也紧张,后背已经最大限度贴墙上,仿佛一张壁画,但还试图安慰自己和竹子:“你别自己吓自己,文具树也不一定是一脉相承的,你的三级文具树,不就是和前面都不太一样,顶多就是防御的大属性一致……” 郑落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你是说,周云徽的三级文具树,很可能不是火?” 江户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退一步讲,就算是火,他的二级文具树是[酒精灯]对吧,三级文具树说不定就是火柴、打火机、小火炬什么的。” 郑落竹摸着下巴:“有点道理哎……” 身处西墙的老虎、强哥、华子,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 要不要告诉1号孤岛组,他们组长的三级文具树其实是[火焰喷射枪]? 告诉了,容易暴露组长实力。 不告诉,容易大家一起火葬场。 真是让人纠结啊…… 客厅中央,周云徽和崔战还处于pk的初级试探阶段,但看得出,两人都很认真,是的确在仔细观察对手的战斗方式和习惯。 这让立于二楼“观战”的潘恩,阴霾的心情终于透进一丝阳光。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一个可以轮空的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争取。 当然,这个诱惑并没有大到值得互相残杀,但pk这种事说不准的,脑袋一热,下手就容易没轻重,只要有一个人打破平衡,切磋就会变成死磕。 潘恩好整以暇看着下面,有些期待了。 “呼啦——” 周云徽第五次扔出火球。 崔战仍和前面四次一样,凭借速度闪躲,但不同的是,这次他闪开之后脚下没停,而是顺势上前,直奔周云徽而来。 周云徽没想到崔战突然袭击,愣了一瞬。 二人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一瞬,足够崔战凭借[大步流星],风一样来到周云徽面前。 周云徽本能抬臂遮面,抵挡可能来的拳头或者武器。 然而崔战用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虎扑,生生将周云徽扑倒。 周云徽后仰倒地,发出“咣”地一声,摔得七荤八素。崔战骑在他身上,毫发无伤,居高临下笑得嘚瑟:“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的火球看着唬人,攻击效率太低,要打架,还得看我,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嘚瑟,戛然而止。 一盏酒精灯被身下人举到他面前。 周云徽:“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糊你脸上?” 崔战艰难地摇一下头:“你不会的,这连酒精带火的,糊上我就毁容了……” 周云徽深呼吸:“那我给你三秒时间,起来。” 崔战乖巧点头,笑容甜美:“不用三秒,一秒就行。” 十社组长腾地起身,一跃向后,跳开一米,行云流水,风驰电掣。 周云徽收起酒精灯,起身,将刚刚纠缠中被刮到的白绿校服拉链,重新拉回领口。 然后,也朝崔组长露出一抹甜美微笑。 “咔!” 一把火焰喷射枪落进他手中,火焰上膛。 十个围观伙伴面面相觑。 老虎、强哥、华子:“还等什么,跑吧——” 再不跑,他们就要和这幢别墅化为灰烬了! 1号孤岛组终于知道周云徽是什么三级文具树了,但是—— 江户川:“铁则3,未经允许,禁止离开别墅啊——” “boom——呼啦啦啦——”火焰从枪口喷射而出,仿佛摇滚演唱会开场,烈焰火龙甚至喷出了节奏鼓点,热浪随之席卷客厅。 “我去——”郑落竹立刻启动[铁板一圈],将身边五个伙伴牢牢护住。 3号孤岛四人组见状,也飞快跑过来,蹭一点防护。 但没过两秒,铁板就在高温中变得发烫。 江户川、老虎等几个人,一起抬头朝潘恩喊:“都这种情况了,还不让我们离开别墅?!” 潘恩无惧热浪,战火又蔓延不到二层,观战得简直不要太开心,优哉游哉道:“这么精彩的pk,当然要近距离欣赏,离开别墅还怎么……” “boom——呼啦啦啦——” 一束火龙在他脸侧呼啸而过,燎焦了他一小撮红毛。 “……”守关人静默一秒,气沉丹田,“离开别墅——” 十人就等这个,立刻奔向大门口。 潘恩忽然又喊:“没说你们!”接着看向客厅中央的周云徽、崔战,“你俩给我到外面去打——” 周云徽刚成功在墙上画出一幅《疯狂燃烧的轨迹》,看着被逼到墙角的崔战,不愿换场地:“出去之后,他就可以满孤岛跑了,这还怎么打?” 崔战不乐意听了:“我的速度只用在战斗,绝不拿来逃跑。” “唰——” “唰——” 守关人实在没耐心等二人自觉了。 两道光影落下,直接将周云徽和崔战传送出别墅。 半空中的投屏画面,也立即变为别墅外的实况转播。 出了别墅的周云徽,以最快速度,重新召唤出[火焰喷射枪]。 出了别墅的崔战……跑了。 周云徽看着飞驰而去的背影,一秒错愕,而后迅速追起,边追边用火焰枪喷射:“你他妈不是不跑吗——” 众闯关者看着投屏,总觉得那枪喷出的不是烈火,是怒火。 齐膝深的大雪,在崔组长[我的滑板鞋]之下,如履平地,咻地就滑出很远,远得可以从容回头,遥望周云徽呐喊:“我这不是逃跑,是诱敌深入——” 众闯关者:“……” 有陷阱和埋伏,才叫诱敌深入,没有,就是疯狂逃窜好吗! 战斗足足打满了十五分钟。 但十分钟在追逐,五分钟在交手。 不过众人观战得并不乏味,因为追逐中,两位队长进行了很多很有意义的交流—— 崔战:“你的文具树就是鸡肋,除非你能下狠心杀人,否则顶多就是团战的时候远距离火力压制——” 周云徽:“鸡肋?现在是谁被鸡肋追着打?” 崔战:“你真以为我没还手之力?我一个加速就能到你背后,手起刀落,你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周云徽:“手起刀落?你的手再快能有我的喷射枪快,你到了我的扫射也到了!” 崔战:“别吹了,你对我根本下不了手。” 周云徽:“你都对我手起刀落了,我还怕烧你?” 崔战:“我要真舍得手起刀落,现在就不会被你追着跑了——” 周云徽:“……” 十个围观群众:“……” 潘恩:“……” 他人生经验少,谁来给他解释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布谷——” 十五分钟到。 崔战和周云徽被传送回别墅。 潘恩艰难从这一对令人迷惑的关系里抽身,宣布道:“规定时间内,没分出胜负,但骰子是你的轮次,”他看向周云徽,“所以很遗憾,这一轮,要算你输,下一轮你要扔两次骰子。” 周云徽无所谓,愿赌服输。 本来他们这些人,就没几个肯主动低头认输的,而他又正如崔战所言,的确下不了狠手,所以选谁,平局都是大概率事件。 算上周云徽,第一轮骰子已经过去七个人了,还剩五人。 七个人里,五个岁月静好,一个请多指教,一个你过来啊,虽然有作弊或者投机取巧的成分,但说实话,考核的过程还是比众闯关者想象得轻松不少。 他们原以为,上来就要非死即伤。 第八个接受骰子命运的是孔明灯的老虎。 健硕青年上前一步。 潘恩骰子落下——地狱降临。 投屏画面定格的一瞬间,别墅里的空气也凝固了。 众人刚刚松弛下的神经,再度绷紧,甚至开始怀疑,骰子是故意的,故意选在他们松口气的时候,无声无息落到这一面。 其实潘恩从头到尾也没解释过这一项,但好像大家的内心都已经默认了,这是最难的考核。 所以,地狱,究竟是什么? 众人抬头,想听潘恩如何解释。可守关人似乎没解释的意思,只惬意地看着老虎。 下一秒,老虎脚下的地面突然变空,他整个人迅速下坠。 站在旁边的强哥、华子想伸手去捞人,根本来不及。 老虎眨眼就没了影,地面也随之恢复原貌。 同一时间,众人头顶传来真切的落水声—— “扑通!” 十人循声抬头,只见投屏里的画面赫然是老虎。 此刻的健-->> 硕青年泡在一条深绿色的河里,河岸两边是茂密的树木,河水看起来很深,遍布水草和藻类,但流速很缓,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一潭死水。 而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前方,一条鳄鱼正停在那里,露出水面的眼睛,幽幽绿光。 闯关者们心里骤然一紧。 身处其中的老虎,则头皮都麻了,第一反应就是往旁边游,要上岸,不是不能打,但至少要先脱离河流,毕竟水里是鳄鱼的主场。 可他刚游到岸边,就猛地浑身抽搐,像触电一般。 周云徽、强哥、华子一起急了,吼向潘恩:“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潘恩举手示意清白,而后慢悠悠道,“只不过,河上面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电网,所以无论他是想上岸,还是仅仅身体冒出河面多了一点,都会被电。” 华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恩:“意思就是,十五分钟内,他只能泡在河里。” 华子还要问,周云徽拦住他:“没事的,一条鳄鱼而已,老虎可以对付的。” 孔明灯冷静下来,众闯关者也从最初的冲击中回神。 的确,鳄鱼固然可怕,但对于拥有文具树的闯关者,还真是小菜一碟。 唐凛和范佩阳却盯着投屏,前者皱紧眉头,后者若有所思。 郑落竹见状,低声问:“怎么了?” 唐凛摇头:“没那么简单。” 郑落竹刚想进一步问,投屏里传来老虎疑惑的声音:“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只见老虎一脸焦急和困惑,满头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出的汗。 这时,潘恩的解释才姗姗来迟:“哦,忘了说,在地狱降临的考核里,闯关者的文具树会被暂时禁用。” 众人震惊。 什么意思?赤手空拳怼鳄鱼?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河流里,鳄鱼已向老虎游来。 老虎立刻转身,飞快往前游,一边游一边再试着召唤自己的文具树,还是根本启动不了。 鳄鱼的游速极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 老虎从腰间摸出匕首,转身就往鳄鱼眼睛上捅。 鳄鱼却忽然潜入水中,躲开了刀锋。 水面上再看不见鳄鱼身影。 老虎悚然,不能用文具树已经让他信心溃败了50%,现在看不见对手,那50%也摇摇欲坠了。 他不敢再冒险,立刻蹬腿划臂,想往远处游,尽量远离藏在水里的杀手。 可才蹬一下腿,小腿就猛地被一股巨大力量紧紧咬合住,疼痛锥心刺骨。 剧痛的一霎,老虎心里就一个念头,完了。 根本没给他喘息空间,那咬住他小腿的力道,忽然狠狠一拧。 老虎忘记在哪里看过了,说鳄鱼咬住猎物之后,会用身体来一场“死亡翻滚”,疯狂翻滚的力道能帮它拧断任何猎物。 思绪在死亡一样的剧痛里中断。 老虎被拖入水中,从投屏里再看不见人。 “老虎——”孔明灯三人一齐喊出声,华子甚至变了调。 没人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揪紧。 十几秒后,深绿色的河水里,泛上鲜红的血,一截小腿浮了上来。 客厅里再没有一点声音。 令人窒息的死寂。 “啧,”潘恩不太满意地皱眉,“这才几分钟,死得也太快了吧。” 周云徽死死盯着他,双眼通红,[火焰喷射枪]甚至已经开始启动。 “哗啦——” 老虎突然从水里冒出了头,脸色煞白,看起来十分痛苦,但求生欲让他疯狂往远处游。 没一会儿,鳄鱼也浮上水面,一双眼睛,和些许坚硬的背部,露了出来。它冷冷盯着前方的猎物,无声无息地游过去,真正的冷血杀手。 老虎已经疼得没感觉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疼到极致,人就木了,整个身体仿佛成了一个空壳,只有灵魂还能感知。 十五分钟。 坚持十五分钟就行。哪怕残了,至少还有找幻具治疗的机会,如果死在这里,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求生欲让他憋住了最后一股劲,游速越来越快。 可客厅里的人看得清楚,在他身后,鳄鱼依然是越追越近。 画面中的老虎,突然停止划水。 众人看过去,呼吸一滞。 在老虎的前方,出现第二条鳄鱼。 潘恩煞有介事地捂住眼睛,从指缝往外看投屏,一边看还一边感慨:“太残忍了,一条就断腿了,这两条还不得分尸了。” 老虎绝望了。 这根本是不想给他留一点活路。 两边鳄鱼都在逼近。 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让老虎大脑彻底空白。 一空白,就什么都不顾了。 老虎一头扎进水里。 两条鳄鱼见猎物潜入水下,立即也跟着下去。 画面上,只剩一条被血染红的河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是那么难捱。 对于客厅里的人们来说,等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水面终于有了动静,还是大动静。 “哗啦——” 纠结成一团的两条鳄鱼,同时浮出水面,互相咬着对方,谁也不松口,并且同时进行“死亡翻滚”,翻得水花飞溅。 众人仔细看了半天,才看清其中一条咬着另一条的肚子,而另一条咬着前一条的后腿。 不料刚看清,死亡翻滚就有了结果。 一条的后腿被扯断,一条的肚子几乎整个破开。 开膛破肚的渐渐沉入水底。 后腿被扯断的看起来还很精神,继续往前游,可游出十几米后,不动了。 一个脑袋从它身旁的水里冒出来,是老虎。 青年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血色,嘴唇白得吓人,可下一秒,他用力将鳄鱼翻过来。 一道锋利的刀口,从它的下颚经过腹部一直划到尾巴。 老虎推开鳄鱼尸体,举起匕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了挥,像是知道客厅里的人们看得见,他这一挥,带着闯关者的志气,也带着对守关人的挑衅。 “布谷——” 十五分钟到。 老虎“咚”地一声,落回客厅地面。 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可从头到脚没一点伤。 闯关者们惊讶,老虎自己更错愕,不可置信地用力拍了两下腿,明明疼痛感还在记忆里,可真的一点痕迹没留。 “不用谢我,”潘恩坐在少了一截栏杆的二楼楼板上,两腿晃荡着,“地狱降临,每次遭遇的场景会随机更换,十五分钟内,闯关者只要能活下来,受再重的伤也会被治愈,这是考核奖励。” 得到守关人确认,众伙伴才终于真的踏实下来。 不过—— “如果闯关者没在十五分钟内活下来呢?”唐凛问。 潘恩耸耸肩:“那就是死了。对于弱者,关卡可没同情分。” “不过第一个地狱降临就能活下来,也真的让我有些意外,”潘恩又道,特意瞥了范佩阳一眼,“看来你们能闯到这里,也不全靠投机取巧。” 范佩阳淡淡挑了一下眉,没言语。 众闯关者:“……” 这是在嘲讽范总只会投机取巧?他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守关人,就算全场只能选出一个凭硬实力抵达这里的,名额也必须是范总的啊! 老虎过后,轮到强哥。 强哥得到的骰子命运是——奔跑少年。 具体考核内容为,在雪地里一直奔跑不能停,直到下一次轮到其扔骰子。也就是说,要在雪地里跑完十一个人的十五分钟,加上他自己本次考核的十五分钟,总计三小时。 很考验体力,但也不是登天之难。 强哥带着众伙伴的祝福,投入冰天雪地,开跑。 十五分钟后,轮到华子。他和老虎一样,也扔到了“地狱降临”,但他比老虎更惨,遇见的场景是先前水世界幽灵船的宴会厅,被一群魔鬼恶灵包围的情况下,不让用文具树。 华子连滚带爬,把毕生求生欲都在这里爆发了,最后被逼到死路时,十五分钟时间到,侥幸捡回一条命。 华子之后,孔明灯全员结束,该十社了。 崔战登场。 潘恩一想到他和周云徽那怪怪的pk就脑袋疼,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扔骰子。 “啪嗒——” 骰子落下。 你过来啊ii。 “又是pk?”骰子正好落在崔战脚边,他索性帮忙捡起来,丢回给潘恩,顺便问,“一和二有什么区别?” 潘恩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但这一项按照规定还必须提前解释,只好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一样挑个闯关者pk,不过要和对方互换文具树。” 崔战:“就是交换文具树来pk?” 潘恩:“对。” “这个有趣啊,”崔战乐了,目光直接锁定周云徽,“别愣着了,出去吧。” “……”周云徽怀疑自己被打击报复了。 潘恩无语:“你不能换个人?” 他们打不腻,他都看腻了。 崔战坚定摇头:“我就喜欢他。” 周云徽要疯:“能不能把话说全,是‘你就喜欢和我打’——” 崔战莫名其妙:“有区别吗?” 周云徽:“……” 潘恩:“……” 还能不能行了,这是关卡,你俩在这儿公费谈恋爱呢?! 第135章 第六天(下) 【2号孤岛】 守关人登岛,意味着最后考核开始,所以当卡戎踏上2号孤岛的那一刻,草莓甜甜圈们就和已经开始骰子游戏的1、3号两组一样,来了3/10关卡的关底。 当然,正在月色下堆沙滩城堡的六个甜甜圈,还浑然未觉。 卡戎和喜欢玩花活儿的潘恩不同,可能人到中年,都比较崇尚返璞归真,故而他给这座孤岛设置的终极考核内容,比骰子游戏简单多了,一句话足以概括——由他亲手处理掉2号孤岛六人组里最弱的那一个。 谁最弱? 在这一组里很明显了,就是叫探花的那个。 无论从文具树属性,还是从他登岛后的表现,几乎没有亮眼之处,就鼓捣了一个“淡水蒸馏”,获得的淡水量还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五天观察下来,他实在搞不懂,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混进这么一支高战斗力队伍的。 不过卡戎给这座孤岛设置的考核内容,也从侧面证明,他对另外五人,客观上还是认可其能力的。 所以这最后的考核,重点不在“处理探花”,而是“处理”过程中,另外五人的反应和表现。 首先,他不会正面袭击,而会等到六人休息后,单独锁定探花进行偷袭,以此来考核其余五人的警觉性和应变反应。 其次,他不会一下子就杀掉探花,而是会将其拖进海里再解决,一来他喜欢在水下战斗,二来,也可以将考核过程稍稍拉长一些,否则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边都结束了,那还考核什么。 至于最终的考核结果……以卡戎这些天观察到的情况来说,另外五人只要不出大差错,他应该都会给通关。 带着这样客观的考核预期来登岛,其实卡戎的心态已经比较平和了。 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探花,他预计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半小时,如果那五个想保护队友的甜甜圈制造的麻烦超过预期,那有一个小时也够了。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都到最后考核了,甜甜圈们还是有办法在他的忍耐极限边缘疯狂试探—— 那六个家伙,在沙滩上玩耍了一夜。 一夜! 登岛之前,卡戎已经把“偷袭”这一考核方案,在鸮系统备过案了,如果因为他的执行不力,导致偷袭变成强攻,鸮系统会把整个过程形成报告,给守关人内部传阅,以吸取经验教训,真出现那种情况,他能被嘲笑到明年。 所以甜甜圈不睡,卡戎就只能等。 最终,因为年轻闯关者们令人发指的颠倒作息,卡戎足足在丛林里潜伏了一夜。 月落日升,人到中年的守关者望着清晨的旭日,开始认真考虑退休的问题。 阳光和煦,海浪阵阵。 嗨够了的甜甜圈们,终于四散开来,各自找地儿休息。 卡戎长舒口气,捏捏发麻的腿,随着探花移动的目光,渐渐从懒散,变得锐利。 或许是心疼他这一夜蹲得太苦,探花竟然选择了去躺吊床休息,成了唯一脱离大部队的人。 卡戎微微挑眉,嘴角勾起。这么配合,真是不朝探花下手都不好意思。 没一会儿,六人就相继睡着了,五个分散着躺在沙滩和草丛交接一带,剩探花一个,在七八米外两棵树间的吊床上。 孤岛安静下来,只剩丛林深处,偶尔有几声兽叫。 果然是逍遥日子过多了,卡戎无声站直身体,这种随意的休息方式,连半点警惕性都没有。 他放轻脚步,慢慢转身,准备绕到吊床后面去,不料身体刚转过来,裤腿就一紧。 他吓一跳,飞快低头看。 只见一头肉粉色的小香猪奋力咬着他裤腿的布料,撕扯半天没扯动,发出一声不高兴的“哼唧——” 卡戎无语,赶忙捂住小香的嘴,怕吵醒甜甜圈。 一捂,小香猪“吭哧”一口,咬住卡戎半个手掌。 卡戎疼得五官都皱到一起,咬牙忍住没出声,飞快召唤出投屏,操控2号孤岛一切动物进入睡眠状态。 小香猪“扑通”倒地,鼻子发出微微鼾声,嘴还咬着卡戎手掌不松。 卡戎费力地把手抽出来,没受伤,就手背上半圈深深牙印。 自家队友,自家队友,虽然暂时被闯关者洗脑,但等这帮神经病离开,下一批次闯关者到来,它一定会迷途知返的——卡戎不住地在心里默念,才勉强压下“吃掉它”这一魔鬼念头。 跨过睡得香甜的圆润小香猪,卡戎终于绕到吊床后方,距离那五人很远,但距离探花,只剩三四米。 距离近了,他才发现,吊床旁边的地上,戳着一面半人高的盾牌,盾牌顶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风铃。 卡戎早就对六人的文具树了如指掌了,当下认出,这是和尚的三级文具树[风铃盾]。 除了盾牌的基础防御性外,该文具树最大的特点是,可以预警。 当有文具树或者特殊能力的攻击接近,盾牌上方的风铃就会响。 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警惕。 卡戎抬眼望一下远处的和尚,乍看像睡得很沉,但还能操控文具树,说明这人根本没睡着,顶多是闭目养神。 还不错,没让他失望。 不过如果以为立一个[风铃盾]就万无一失,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偷袭一个探花,根本不需要他发动特殊能力。 卡戎一步一步,无声向前迈进。 一直走到吊床旁边,风铃盾也静静的毫无声响。 倒是吊床上的人,仿佛感应到了危险,强撑着睁开困倦的眼。 四目相对。 探花霍地瞪大眼睛,本能惊恐。 任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睁眼睛看见面前站个人,都扛不住。 “唔——”探花想喊,可刚张嘴,就被人紧紧捂住。 下个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已被一股巨大力道扯下吊床,摔进草丛。 他想爬起来,但根本没机会,整个人已经被捂着嘴在草丛里拖行。 “唔唔——”探花奋力想喊。 可他那点挣扎,在卡戎这里就像小鸡仔扑棱翅膀。 短短几秒钟,卡戎已将探花拖到了沙滩,眼看就要入海。 探花一颗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凉。 卡戎的力量大到超乎想象,捂着他嘴的手掌,几乎要把他的脸按碎,别说挣脱,就连他想咬对方的手掌,都张不开嘴。 这就是守关人,当他们认真时,闯关者几无还手之力。 探花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会死在海里,而且死得无声无息…… “砰——” 子弹出膛一样的枪响。 “探花,你再给我闭一个眼睛试试,信不信我让莱昂下一枪瞄准你脑袋——”关岚生气的声音,盖过一切海浪。 探花猛地睁开眼。 不远处,五个队友正狂奔而来。 “反应还挺快。”卡戎满意地低语,松开捂在探花嘴上的手掌,凑近他耳边,“你没机会活着离开这座岛了,有什么遗言,趁现在……” “赶紧说”三个字还没出口,那边获得语言自由的探花,已经大吼出声了:“莱昂,我浑身上下就脑袋有用,你不能瞄准我脑袋——” 卡戎:“……” 很客观具体的遗言了。 眼看五人就要追上来,卡戎不再拖沓,眯起眼,凝聚精神力。 杀探花不用发动特殊能力,但想一次拦住五个甜甜圈,还是得用点手段的。 “叮铃~~” 风铃盾响了。 同一时间,已跑上海滩的五个甜甜圈脚下,细沙突然变成了流沙,五个人顷刻下陷了一尺多,且还在继续往下陷。 被困的甜甜圈们再没了先前的逍遥,一张张脸上全是愤怒。 和尚:“卡戎,你有能耐和我们打!” 五五分:“挑一个没攻没防的下手,你无耻——” 卡戎笑意渐淡,横在探花脖子上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杀意冰凉:“以他的能力,根本到不了这里,你们一路保他通关,就该想到他会有应付不了的一天,真正害他的不是我,是你们……” “砰砰——” 两连击的□□,给卡戎的高谈阔论画上句号。 卡戎躲过了一枪,另一枪擦着他肩头过去,擦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肉,留下一道灼伤的血痕。 “把人留下,”莱昂举着手,依旧瞄准,“否则,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打偏。” 卡戎乐了,他还真不信:“说得漂亮没用,你可以再开枪试试,我也可以给你保证,刚才那枪,就是你打得最准。” 莱昂不说废话,再度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砰——” 莱昂看得见,自己的子弹正朝着卡戎的心脏而去。 卡戎紧紧盯着前方,仿佛也和莱昂一样,看得见那颗越来越近的透明的空气子弹。 突然,他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扑——” 子弹在他面前,竟拐了一个直角,射入海水中。 莱昂重重皱起眉。 其他人看不见子弹,却看得见子弹射入水中的波纹。 “你们的能力,在我们面前不值一提。”卡戎的语气带着轻轻嘲讽,目光从莱昂移到旁边的全麦身上,小麦肤色的青年正浑身紧绷,像在暗暗拼命,“别白费力了,”卡戎直接打掉他的幻想,-->> “沙坑是关卡给你们的,我顶多按个启动键,所以你的[以牙还牙],对我没用。” 一口气嘲讽个痛快,卡戎感觉前些天郁结在心里的憋闷都随海风散了。 幸福啊。 深呼吸,他拖着探花一猛子扎入海水之中。 随着二人身影被海水吞没,沙坑也渐渐消失。 “探花——” 甜甜圈们疯狂跑进海里,就在卡戎消失的位置,也一个个都潜下水面。 探花被卡戎一路勒得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再一入水中,痛苦至极。 清晨的海水很透亮,阳光射进来,一片蔚蓝。 卡戎的黑衣,探花的红t恤,像这块蓝色画布上的两个异色点,清晰,醒目。 探花甚至看得清卡戎最细微的表情。 可他没精力去看了,他憋着气,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卡戎的铁臂。 卡戎不为所动。 但奇怪的是,守关人也没进一步动作,只用一个恒定的力道禁锢着他,漂在水底。 为什么? 不是要杀他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探花的挣扎渐渐停下来。 察觉到他转变的卡戎,不经意瞥他一眼。 对上守关人的眼神,探花忽然明白了——卡戎在等其他人下水。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杀戮,这是一场考核,接受考核的是他五个伙伴,而他,从一开始,就被定为消耗性道具了。 仿佛意识到了闯关者的领悟,探花耳内突然听见了卡戎的声音。但卡戎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张嘴,这样的交流,更像是之前得摩斯和他们沟通时,用的那种心声—— 【别怪我选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弱。】 身体里储存的氧气要耗尽了,探花的胸腔难受得像要爆炸。 毫无预警,勒在脖颈上的手臂突然松了。 探花顾不得看什么情况,一下子挣脱,拼命往上游。 卡戎低头,皱眉看着中弹的小腿,血丝正从创口中涌出,在海水里散成一缕缕红。 四下环顾,看不见狙击者。 莱昂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攻击也比他预料得隐蔽得多,更重要的是,够冷静。 他先前让“子弹拐弯”,就为了彻底击溃闯关者的斗志,通常闯关者看到他的无敌,要么全然溃败,要么放弃这种没用的攻击,选择其他攻击形式。 莱昂竟然从始至终一点没动摇。 事实上,作为守关者,也不是真的无敌,只有在防御全开的情况下,才能做到抵御三级文具树。而这种级别的防御并不能一直开启,所以在没有防御的时候,三级文具树一样可以伤他。 毫无疑问,莱昂判断出了这一点。 水面上,探花冒出头,大口大口汲取空气。 “哗啦——” 旁边冒出第二脑袋。 探花呼吸一滞,猛地转头。 是关岚。 探花一刹那松弛下来,想哭:“组长——” 关岚急切道:“你先上岸!” 探花刚要点头,突然顿住,而后缓缓摇头。 关岚看懵了:“怎么?” 探花一字一句道:“他说‘别怪我选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弱’。” 关岚:“他没说错啊。” 探花:“关岚!” 关岚:“好好,你不弱,他一个变态,你和他计较什么。你现在给我立刻回岸上,你的仇,我们帮你报。” 探花:“不行,他激发了我的胜负欲。” 关岚无语:“所以呢,你要干嘛,回水下和他决一死战?” 探花:“其实吧,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海水之下。 卡戎很快就发现了莱昂踪迹。毕竟,在水下就是他的主场,无论从游速还是滞留时间,在守关者中都是拔尖的,连得摩斯,也不敢在无呼吸辅助的情况下,和他在水里切磋。 躲在一大簇珊瑚后面的莱昂,见自己被发现,也不恋战,迅速上浮。 卡戎想追,却发现全麦、五五分、和尚从正面游来。 卡戎挺意外。 他以为这群人救了探花,就会尽快离开水面,看样子,这是准备在水下替自家队友报仇呢。 不自量力。 卡戎撇撇嘴,但也不准备跟这三人纠缠,他的任务是处理探花,就算处理不掉,也不需要拿本来可以通关的人顶账,太浪费人才。 莱昂已经浮上水面,从卡戎的角度,还可以看见对方的两条大长腿。 守关人陷入纠结。 以职业道德角度,莱昂这一枪,够得上守关人徽章;但以个人感情角度,枪打在他自己身上,再给罪魁祸首盖个章,就怎么想怎么心酸。 卡戎一边思想斗争着,一边上浮,突然余光里捕捉到一抹红。 他错愕停下,定睛去看。 的确是探花的红t恤。 这家伙死里逃生不上岸,竟然又下水了,这是嫌命太长?还是刚才侥幸逃脱,给了他迷之自信? 卡戎哭笑不得。 脱钩的鱼,脱也就脱了,但脱完再第二次咬钩,他再不收下,就真说不过去了。 守关人骤然加速,以极快速度朝探花游去。 原本已经快追上他的全麦、和尚、五五分,瞬间又被拉开一大段距离。 三人心累。在水里,还真是卡戎的主场。 转眼,卡戎已经游到探花后方。 探花忽然加速上浮,像是感知到了危险逼近。 卡戎再没给他机会,伸手一把抓住他脚踝,将人扯下来。 探花剧烈挣扎,挥手乱舞,把周围水流搅和得乱七八糟。 卡戎这次不再拖沓,准备直接用手扼断对方的咽喉,但前提是,要先把对方乱挥的胳膊禁锢住。 卡戎瞅准时机,伸手去抓探花的胳膊。 探花却在这时忽然朝他伸出手。 卡戎猝不及防,怔了怔。 伸过来的掌心里忽然多出一块绿了吧唧的蛋糕,“pia”地糊了他一脸。 在致命的灼热贯通感袭来前的最后一秒,卡戎终于知道自己又被坑了。 关岚和探花换了衣服……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五分钟后,海滩。 一脸**辣红的卡戎站在左边,六个甜甜圈罩着[刀枪不入琉璃屋],站在右边。 双方对峙,卡戎先发言:“你们不用再防御了,考核已经结束。” 六个甜甜圈一齐摇头:“滚。” 卡戎深呼吸,再深呼吸:“我会走的,但走之前,回答我两个问题。” 关岚不用他问,都懂:“一,换衣服的主意是探花的,你激发了他的胜负欲;二,蛋糕口味是芥末千层。” 卡戎:“……” 关组长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继续拿蛋糕呼你的冲动。” 卡戎酝酿好半晌,重重吐出两个字:“通关。” 六个甜甜圈措手不及:“这才第六天?” 卡戎:“对,提前一天,立刻,马上,坐船去3/10通关集结区。” 六个甜甜圈:“那是什么地方?” 卡戎:“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秒都不想再多看这些玩意儿了! 六个甜甜圈:“那守关人徽章呢?” 卡戎:“……” 这是一帮妖孽,妖孽啊。 轮船带着汽笛声而来,又带着汽笛声而走,带走了六个甜甜圈,也带走了两枚守关人徽章。 2号孤岛,清净了。 卡戎站在沙滩上,海风吹起了他的银发。 天气真好。 投屏的出现,打断了这份静谧——潘恩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卡戎这次没有拒绝。 “怎么了?”卡戎对投屏里的同事,展现礼貌而不失真诚的微笑。 “我这边结束了。”潘恩淡淡道,看起来神色如常。 卡戎诧异,却没把诧异表现出来,只平静道:“有点早啊,这还没到第七天呢。” 潘恩点头:“是啊,但是经过几轮骰子考核之后,我发现他们的确有能力,够资格通关。” 卡戎沉吟片刻,道:“我这里也结束了。” 潘恩一愣,没卡戎那么会掩饰,意外都写在眼里:“几号孤岛?你也提前让他们通关了?” 卡戎一脸正色点头:“2号孤岛,和你一样,我也发现他们的确有能力,不必再浪费一天时间。” 潘恩:“哦……” 卡戎:“嗯……” 交流结束。 两位守关人中断联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投屏里翻对方孤岛的画面回放。 提前结束考核,因为闯关者能力够格了? 鬼才信你! 第136章 第七天(上) 卡戎刚调出潘恩的守关回放,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站在2号孤岛吹着风看,应该回监控室沏杯提神茶,再慢慢欣赏……哦不,观摩学习同事的“工作过程”嘛。 于是守关人回了监控室,沐浴,焚香,沏茶,情调和情绪都到位了,才满怀期待地重新调出1、3号孤岛组的别墅回放。 潘恩很直接,从自报家门,到宣布规则,再到扔出第一个骰子,基本一气呵成,没任何冗余拖沓的环节。 他一直接,卡戎跟着受益,才喝第一口茶,考核都过去五个人了,画面中的潘恩也终于发现了,范佩阳在用[懒人的福音]操控骰子,以便让其落地时朝上的一面正好是“岁月静好”。 “如果你看了资料,就会知道隔空移物是我的基本能力,在骰子落地前稍微操控一下,只要时机卡得准,速度配合得好,想掩人耳目很容易。我本以为第三次时你就会发现……” 回放中的范佩阳在叹气,投屏前的卡戎也在叹气。他料到了1号孤岛组一定会有一言难尽的操作,毕竟是能异想天开将水路变冰道的一帮家伙,可他没想到,潘恩竟然真的敢不看闯关者资料就来上岗。 “第三次?”卡戎驳斥掉范佩阳的批评,追加上自己的,“他应该第一次就发现!” 尽管隔着投屏,尽管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可潘恩代表的是全体守关人的脸面,卡戎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被范佩阳打了脸。 “年轻人果然靠不住……”卡戎刚嘀咕一句,投屏回放里的骷髅新娘,已经用[背后灵]瞬移到潘恩身后,并手用戳了他的脸。 骷髅新娘:“别说,你脸还挺软的。” 潘恩:“……” 卡戎:“……” 他是有多想不开,来找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联合守关。 投屏里的二楼扶手裂了,卡戎捏在手里的茶杯也要裂了。 接下来的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分别扔到“你过来啊”、“地狱降临”、“奔跑少年”、“地狱降临”,骰子游戏总算渐渐上了正轨。 这四人全部顺利通过骰子考核。 卡戎对此倒不意外,能在冰天雪地里撑过五天的人,不至于连第一轮骰子都撑不过去。 之前被潘恩气出的头疼,也好多了。 一来是潘恩终于亡羊补牢,用了十五分钟“课间休息”来恶补闯关者的资料,这让卡戎很满意;二来是周云徽选择和崔战pk,并且真的就是实打实的pk,过程中没发生任何奇怪微妙的插曲,这也让卡戎终于相信,之前二人在雪洞里又抱又摸,单纯就是取暖,没有任何其他…… “啪嗒。” 回放里,崔战的骰子落地了,“你过来啊ii”。 潘恩:“你不能换个人?” 崔战:“我就喜欢他。” 卡戎:“……” 人家找你pk的时候规规矩矩,你就不能少说多干,一比一还原吗! 投屏里,拿了火系攻击的崔跑跑,和拿了速度系文具的周火火,二度交战。 投屏外,卡戎认真思考,应该给上面建议,取消3号孤岛的冰雪设置,换成沙漠、沼泽或者其他什么都行,就是别用这种会让人抱团取暖的环境。极寒挑战,难度是够了,但很容易滋生出其他没必要的东西。 崔战过后的郝斯文,是第一轮次的最后一人。 运气爆棚的他,凭实力迎来一个“岁月静好”。 铁则没发出警报,说明范佩阳没作弊,那潘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十五分钟过后,骰子游戏大循环,进入第二轮。 投屏内外的两个守关人,都不约而同正色起来。 严格来说,四个vip和两个步步高升,此刻,才算是真正开启骰子游戏。 别墅客厅里,沙发、茶几等家具,已被挪到了墙边,十二人聚在中央腾出的空地上,仿佛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团结的队伍。 第一个轮到的,还是唐凛。 回放中的潘恩紧盯唐凛,投屏前的卡戎,看的却是范佩阳。 如果得摩斯强行给他灌输的那些爱恨纠葛是真的,范佩阳恐怕不会眼睁睁看着唐凛涉险。以他这几天的观察,范佩阳绝对是那种必须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闯关者,这样的人只信自己。 唐凛走出了队伍,上前一步。 果然,范佩阳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不让作弊了,他还有什么方法保护唐凛吗? 卡戎突然好奇起来。 已出列的唐凛,忽然回过头来,静静看了范佩阳一眼。 卡戎竟然读懂了唐凛的眼神,他在说:相信我。 范佩阳仍旧沉默,但眼底的情绪,在对视中慢慢平复了。 卡戎又看懂了,范佩阳选择相信他。 唐凛眼眉微弯,笑意很浅,可隔着屏幕,卡戎都能感觉到他心情的轻盈。 他不需要范佩阳保护,他只需要范佩阳相信。 而以范佩阳的性格,允许一个这么在意的人,脱离自己掌控去涉险,能下决心给出这份信任,恐怕不容易。 “这看着也不渣啊……”卡戎回忆起得摩斯分享八卦时,一口一个渣男,再看看投屏里高大的范总,觉得八卦和真人实在很难融合,“得摩斯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实事求是给我八啊……” 不对,等等。 重点不是得摩斯有没有歪曲事实,重点是范佩阳和唐凛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他竟然轻而易举就读懂了二人的“眉目传情”? 他还没谈过女朋友呢,并不想对男朋友之间的交流拥有这么高的领悟力啊! “第一轮我就注意到了,”潘恩没急着扔出骰子,难得和一个闯关者多说两句,主要是唐凛的确特别,“你有两枚守关人徽章,第二枚,还是得摩斯的私人徽章。” 唐凛没接话,等着下文。 潘恩说:“我不知道你战斗力有多高,但我想提尔和得摩斯都给你盖章,得摩斯还盖了私人章,有大半原因,是你同时拥有两棵文具树吧?” 卡戎:“……” 你和我一样,把得摩斯想得太正经了。 “你是想说,你不会和他俩一样,因为我有两棵文具树,就对我另眼相待?”唐凛听明白了守关人的话外之音。 潘恩却摇头:“不,我一定会另眼相待,你有两棵文具树哎,我见都没见过,”守关人咧嘴一笑,“这么特别,当然值得更严格的考核。” “你想换玩法?”唐凛问,微凉的声音里听不出明显情绪。 “玩法不换,但骰子不用投了,”潘恩把玩着回到手中的骰子,“我直接帮你选一面。” 卡戎皱眉,这家伙又开始任性了。 唐凛恐怕要遭殃。 “捉鬼游戏?”唐凛略一思索,轻轻挑起眉毛。 潘恩有些惊讶,直觉反问:“为什么不是‘地狱降临’?” “很简单,”唐凛说,“目前为止,只有‘捉鬼游戏’还没被扔到,而‘地狱降临’已被扔过两回,两次都被我们安然过关,我想你应该不会拿一个已经被攻克过两次的选项,来照顾我这个‘特殊者’。” 卡戎神情复杂。 唐凛恐怕还没意识到,捉鬼游戏根本就是十面骰的死亡选项。 “脑子反应还挺快,”潘恩将骰子向上抛,再伸手接住,“就是‘捉鬼游戏’,敢接受吗?” 唐凛怔了下。 若有所思地观察了潘恩两秒,他忽然问:“如果我拒绝呢?” 潘恩语塞。 万没料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甚至有些激将法意味了,唐凛竟然真的好意思拒绝。 这种突发奇想更改考核方式,按照规定,只有闯关者同意,才可以继续往下进行。 闯关者拒绝怎么办? 当然就只能恢复成正常规则啊。 “傻了吧。”卡戎看着投屏,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真情实感地教育同事,“你啊,还是太年轻,面子能有命重要?但凡感觉到危险,就算明知道拒绝没用,他们都会抱着侥幸心理拒绝试试……” 何况这次,还真让唐凛瞎猫撞上死耗子,简单一句拒绝,就足以让潘恩的任性无从施展。 投屏回放里,潘恩还在词穷。 唐凛却替他说了:“我猜,如果我拒绝,你还是要按照原本的规则,随机扔骰子,对吗?” 潘恩更惊讶了。 这次,连卡戎都瞪大了眼睛。 “以你的性格,如果改规则不需要经过我同意,你早就直接启动‘捉鬼游戏’了,”唐凛冷静道,“你非要多问我一句‘敢接受吗’,听起来特别反常,换谁都会多想。” vip、步步高升、十社、孔明灯:“……” 不,发现问题的只有你。 二楼的守关人一脸不甘心。 一楼的闯关者们倒替唐凛松了口气。 唐凛却在这时,又说:“别急着沮丧,我还没说我的决定呢。” 所有人愣住。 潘恩疑惑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的是,‘如果我拒绝呢’。”唐凛语速平缓,声音不大,但有种内敛的力量,“捉鬼游戏,我敢。” 投屏内外的守关人,一起沉默。 他们处在不同的时间点,想的却是同一件事——或许,他们都高估了唐凛的两棵文具树,低估了唐凛。 捉鬼游戏,开始。 潘恩说:“我先宣布规则。捉鬼游戏和其他考核项不同,考核时间有三十分钟。你是鬼,所以这个游戏也可以概括为我——捉——你。这栋别墅的二、三两层,共十个房间,你有十分钟时间去选择藏身地点,随便哪个房间,记得把自己藏好。这期间,我会在一楼,并且一楼全封闭,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藏身地点提前暴露……” “时间一到,一楼封闭撤销,我会进入二、三楼找你。二十分钟内,如果我没能发现你,就算你通过;如果你成功按响了客厅中央的按铃,那不管我有没有发现你,都算通过,下一轮还可以轮空。” 唐凛:“也就是说,如果我被你发现了,唯一的机会就只剩下按铃?” 潘恩将骰子收进口袋,从栏杆缺口处跳下来,稳稳落在唐凛面前:“对,但我不会让你按的。” 骰子游戏开始到现在,守关人第一次,和十二人面对面。 “清场喽——”潘恩变戏法似的弄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按铃,放到客厅中央的地面上。 按铃一落地,四周便升起透明围墙,且围墙一点点向外扩大。 扩张的墙面最先碰到的就是潘恩和唐凛,可奇异地,二人穿透了墙面,于是当墙面继续外扩,二人已经站在墙内了。 其他人则没那么好运,墙面推着他们往外散,最终,透明墙停在了客厅墙壁前一尺处,十一人只能像先前围观周云徽和崔战pk时那样,贴着墙站在外围。 但郑落竹越想,越觉得不公平,隔墙抗议:“你这是什么破游戏啊,那些房间我们都看过,屁大点地方,又不是小孩儿,你让唐凛往哪儿藏?” 潘恩掏掏耳朵:“这好像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还有那个按铃也不合理啊,”郑落竹难得动脑子,一细想,就觉得这里面都是坑,“他要是想按铃,肯定就要从楼上下来,那一下来不就被你发现了?” “理论上呢是这样,”潘恩歪头,“但被我发现了,也可以继续按铃,按到了依然算成功嘛。” 郑落竹:“……” 他最气的就是这个,都被发现了,还怎么按?一个守关人,想挡住他们闯关者,也太容易了吧。但这话又不能说,说了就是长他人志气灭唐总威风啊。 “竹子。”唐凛喊了声,没再说其他。 郑落竹欲言又止,但最终,安静下来。 他后知后觉想起,唐凛说的是——捉鬼游戏,我敢。 一个“敢”字,就是唐凛的全部态度了。 唐凛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潘恩先前站的地方,往下看。 潘恩站在客厅中央,抬头回望。 恍惚间,闯关者和守关人像是对调了身份。 仰望的感觉让潘恩有点不爽,幸好小鸟及时报时:“布谷——” 清脆鸣叫声里,唐凛脚下的楼板慢慢向前伸展,像个盖子一样,一点点封闭了一楼的上空。 楼下的十一人和守关人,再看不见唐凛。 楼上的唐凛,没急着动,而是迅速在脑内回忆了一下十个房间。那是他们刚入别墅时,就查看过的。 十个房间一样大,但装修风格、内部陈设截然不同。 二楼的五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性冷淡风、美式乡村风、北欧绿植风、地中海风、英伦宫廷风,屋内就是风格相符的家具和一些小摆件。 三楼的五个房间,没有装修风格,或者说,那一屋屋堆着的东西,就是它的风格了。五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人偶屋、蛋糕屋、盒子屋、镜子屋、乐器屋。 唐凛向后转,看着眼前的一扇扇门,陷入沉思。 除非房内有机关,否则一间房就那么大点地方,藏得再隐蔽,翻两下也就把人找出来了。 二十分钟,足够潘恩将十个房间,翻上两个来回。 更残酷的现实是,一旦被发现,以潘恩的能力,他真的可以做到“不让闯关者靠近按铃”。 一楼,客厅。 潘恩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地抖了十分钟腿,抖得围观众人想揍他。 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干等十分钟,明明应该很漫长,可除了潘恩,其他人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晃神,就到了。 遮在头顶的楼板悄然消失。 二楼,三楼,一片安静。 众人刚抬起头,潘恩已经迫不及待地高高跳起,徒手抓住栏杆缺失处的楼板,一撑,身体便跃上二楼。 “我这人不喜欢复杂,”守关人摇晃着红彤彤的脑袋,走向二楼尽头,“就从头开始,一间间找吧……” 第137章 第七天(上中) 唐凛藏在哪里? 潘恩不知道,闯关者们不知道,连看着回放的卡戎也不知道。 这就是捉鬼游戏里,鸮系统给与闯关者也就是“鬼”一方的绝对公平。在前十分钟的藏身时间里,闯关者做了怎样的选择,只有天知,地知,本人知。 但这种公平是有代价的。它就像即将赴刑场的犯人,吃的最后一顿上路饭,吃过之后,就要面临落下的屠刀。 现在,潘恩就是那把刀。 只要让他追到一点唐凛的踪迹,这一局的结果就已经没悬念了。 画面里的潘恩,走进了第一个房间。房间是性冷淡风,极简装修,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墙面,一张床,一张餐桌,几把椅子,就是它的全部家具。 连个柜子都没有的空间,能藏人的地方几乎一目了然,要么窗帘后,要么床底下。 潘恩先走到了床边。 “我来喽——”打招呼一样的宣言,伴随着守关人的突然弯腰。 一楼客厅上空的投屏画面,也随之转到床下。 空空如也。 仍被困在墙边的守关者们,在潘恩弯腰的一瞬,神经迅速绷紧,待看到床下空荡的那一刻,又不约而同松口气。 虽然参与捉鬼游戏的是唐凛,可他们却和唐凛一样紧张。因为投屏是跟着潘恩的视角在走,他们看着投屏画面,就像跟着潘恩一起在寻找唐凛。 唯一的区别是,潘恩希望找到人,而他们希望唐凛永远不要出现在画面里。 “卡啦——” 窗帘也被潘恩拉开了,他甚至伸头往左右两边的后面看了看。 依然没有人。 潘恩退出房间,从栏杆上望下一楼,略带遗憾地播报:“第一个房间寻找完毕,没有唐凛。” 众人沉默。 他用的不是“没找到”,而是“没有”,仿佛认定了自己的搜寻绝无遗漏。 而第一个房间一览无余的陈设,也的确可以让他拥有这样的自信。 “接下来看看第二间……”潘恩就像个房产中介,溜溜达达又带着投屏视角,进入了隔壁房间。 “唐凛该不会真打算一直藏到时间结束吧?”崔战看向vip三人,有些替他们组长着急,“这么消极应战可危险。” vip们还没说话,vip的两个花臂迷弟不乐意了。 骷髅新娘:“这才第二间房,你就看出危险了?” 江户川:“一直藏到时间结束怎么就消极了,藏得好和按响铃都算胜利,如果真找到了一个绝佳藏身地点,很明显前者更稳妥。” “就怕藏不好,”周云徽忧心忡忡抬头望,“藏身地点都圈定了,就这十个房间,每个面积还都不大,再藏能藏到哪儿去。” “刚才潘恩搜索第一个房间,才用了不到一分钟,”郝斯文压低声音,悄悄插话,“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十分钟就能把唐凛找出来,到时候不想按铃也得按铃,不想正面打也得正面打了,还不如趁现在……” 后面的话郝斯文没讲,但所有人都懂。 趁现在潘恩一头扎进房内搜寻,直接冲出来跳下一楼按铃,打一个措手不及,潘恩就是想阻止也只能望铃兴叹。 “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一直按兵不动,最后肯定被动。”崔战靠到墙上,掏出一颗烟,衔到嘴里,转头朝隔了两个人的周云徽抬抬下巴,“给个火。” 周云徽错愕:“你哪来的烟?” 如果他没记错,这家伙的烟早在2/10就抽完了,到了孤岛上,再没用二手烟荼毒过他们。 “盒子屋。”崔战一忧愁就想抽两口,努着嘴催促道,“快点。” “盒子屋?”周云徽努力回想那个三层左数第三间房,那里面的确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奇怪盒子,但他们只在刚进别墅的时候查看过一次,后来他能保证,大家都在一层再没上过楼,“你什么时候找的?” 崔战皱眉,不答了:“你先给我点烟。” 周云徽一个[星星之火]过去。 烟着了,崔战头发也差点着。 但这并没有影响崔组长的心情,一口云雾吐出去,徐徐给周云徽解了惑:“就是一起会查看房间的时候,顺手拿的。” “顺手?”周云徽仔细看看崔战手里烟盒,上面根本没画香烟,也没有香烟字样,画的是一串串黄橙橙的香蕉,“我们只在那房间待了两分钟,你就从堆成山的盒子里,准确找到了这盒根本看不出来是香烟的东西?” 崔战扒拉开旁边俩人,蹭到周云徽旁边,就为朝孔明灯组长脸上吐个烟圈:“永远不要小看一个烟鬼,尤其在他烟瘾犯了的时候。” 周云徽:“……” 这有什么可自豪啊! “我们队长不会坐以待毙的。”郑落竹有力的声音,从斜对面墙边传来。 孔明灯、十社一起抬头。 郑落竹目光笃定:“他比你们六个人加起来都聪明,你们能想到的他绝对也能想到,而且一定比你们想的还要更严谨,更周全。” 老虎翻个白眼:“哥们儿,你夸自己队长我没意见,但不用把我们都踩一遍吧。” “竹子。”一直安静的范佩阳,低沉出声,“你不应该那么说。” 郑落竹诧异,他是在夸唐总啊:“老板……” 老虎乐呵呵的:“被批了吧。” 范佩阳没看他,仍对着自家员工:“不是六个人,是十一个人,唐凛比这里十一个人加起来都聪明。” 孔明灯、十社六人:“……” 江户川、骷髅新娘两人:“……” 南歌侧过脸偷着乐。 郑落竹羞愧低头:“老板,我错了,我没有格局。” 声明完唐凛智商碾压全场的范总,不再言语,继续静静观望投屏。 周云徽却颇为感慨,一边扇着二手烟,一边调侃范佩阳:“范总,以你的性格,竟然肯把自己也算到被唐凛智商碾压的队伍里,为爱折腰啊……” 范佩阳仍盯着投屏:“没算我自己。” 全场同时愣住,十脸懵逼。 周云徽:“没算你自己?我们一共两组十二个人,你说唐凛碾压十一个,不算你,哪来十一个?” 范佩阳眉毛都没动一下,淡然提醒:“你漏掉了潘恩。” 周云徽:“……” 南歌、竹子、骷髅新娘、江户川、崔战、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守关人,就这样被理所当然地塞进了“不太聪明”的队伍。 投屏前的卡戎:“……” 幸亏同事在房间里搜寻,没听见。 可是,明明范佩阳说的是潘恩,为什么他也有一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客厅里刚恢复安静,卡戎已经从第二个美式乡村风格的房间里出来了,颇为遗憾地继续宣布:“第二个房间寻找完毕,没有唐凛。” 说完,他立刻转身,投入第三个北欧绿植风格的房间。 潘恩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快。 客厅中观望投屏的众闯关者,不自觉跟着紧张。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单纯藏身是没出路的,必须冲出来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可投屏前的卡戎,正相反。 这个观摩过无数次、甚至亲自执行过几次骰子游戏的守关人,真心给唐凛建议:“你可千万忍住,别头脑一热就冲出来……” 隐忍躲藏,说不定潘恩后面找烦了,还真会漏掉一两个地方。 但只要唐凛敢冒头,不管他动作多块,都绝对没有按铃的机会。 这不是卡戎对守关人能力的自信,这只是他对历来骰子游戏的数据总结。 所有企图按铃的闯关者里,趁守关人不备偷偷跳下来按,或者直面守关人决斗的都算上,最后成功的,寥寥无几,少到根本都没法计算百分比,因为那寥寥无几的成功个例除以庞大的企图按铃者群体,得出来的基本接近于零。 然而这是回放。 哪怕唐凛听得到他的逆耳忠言,也来不及了。 第三个房间里,潘恩正一个个拨开绿植宽大的叶片,忽然听见楼上细微的响动。 那声音极小,小到还不如潘恩拨弄绿植的声音大,小到一楼观望的众闯关者根本就没察觉。 可潘恩极快地眯了一下眼,人已经窜出了房,身形如一阵风般,迅捷到不可思议。 就在他冲出房的一瞬间,三楼也传来脚步声,一个一人高的白熊玩偶,冲出了三楼左数第一间的人偶屋。 那个白熊,准确来说,是一套玩偶装,就是需要人在里面,才能让它活动起来。在人偶屋里,除了无数逼真的人偶,还有不少这样可爱的玩偶装。 客厅一楼的众人变了脸色。 不是因为唐凛扮成玩偶冲出来,而是他的出现明明毫无预兆,潘恩却可以同时冲出,甚至比唐凛还快了一瞬,如果不是撞大运,那就真的只能是警觉敏锐到可怕。 “咔嚓——” 白熊玩偶冲出后没停,直接冲破栏杆,从三楼摔了下来。 潘恩竟也脚下没停,分秒不差地跟着跳下来。 而白熊玩偶是在三层最左边房间冲出来的,而潘恩在二层第三间也就是中间房冲出来的,落地之后,潘恩反而距离客厅中央的按铃更近。 白熊玩偶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就像一个不会走路四肢不协调的人。饶是如此,爬起之后,他竟还想去找按铃。 “你这么无视我可不好哦。”潘恩从容上前,忽然抬腿,一脚踹掉了白熊的脑袋。 众闯关者心脏漏跳一拍。 玩偶头套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没了头的玩偶衣服里,咻地冲出来一抹狼影,冲出后便化成一团黑雾,转瞬即散。 玩偶服软塌塌堆到地上。 原来是狼影在里面支撑着玩偶服,难怪动作看起来怪怪的。 众闯关者庆幸地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唐凛,只是[狼影独行]。 “对哦,你有帮手,”潘恩抬头扫视剩下的房间,对着那个依然藏在暗处的闯关者喊话,“你这是在测试我的‘护铃’速度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守关人的声音在客厅久久回荡。 空气凝固而压抑。 众人虽然不想承认,但,潘恩的确有狂的资本。 警觉性,防御速度,甚至刚刚那一脚的身手,都足以将唐凛按铃之路堵得死死的。 “还剩十六分钟,”潘恩挠挠后脑勺,“算了,不跟你玩儿了……” 他说着,看向周围墙边的众闯关者,优哉游哉地开启科普:“通常在这个游戏里,大部分闯关者都会选择藏在三层,因为屋子够乱,东西够多……” “有的人会藏在人偶堆下面,有的人会藏在盒子屋的大盒子里,还有人企图用镜子屋的镜子,制造迷宫,来掩护自己脱身……” “咚咚锵——” 三楼最后一个房间乐器屋里,突然传出架子鼓的声音。 潘恩乐了,点点头道:“嗯,还有人就会像刚刚那样,给我来一段即兴演奏……”收敛笑意,守关人重新抬头,目光锁定三楼,问,“你们说,他会藏在哪个房间?” 一片静默里,江户川咕哝:“你不是刚听到敲鼓了么。” 潘恩看都不看他:“声东击西这招已经很拙劣了,你心急的助攻,更糟糕。” 江户川语塞。 范佩阳抿紧唇线。 从白熊玩偶中散了的黑-->> 雾,经过唐凛的操控,可以再出现在任何一间屋子里,用狼爪帮忙敲两下鼓,不是难事。 范佩阳不关心敲鼓的究竟是唐凛还是狼影,他关心的是,唐凛到底打算怎么做。 红发青年一跃,徒手攀上二楼,再重复同样步骤,攀上三楼,毫不犹豫走进人偶屋:“白熊玩偶从这里冲出来的,按照惯性思维,你应该不太可能藏在这个已经吸引了我目光的房间里,但反过来想,万一你就是用了小聪明呢,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潘恩走入人偶海洋,将那些或大或小、或木制或塑胶制、不可能塞人的人偶,一个个踢开,眼看就要来到屋子尽头,那一排玩偶服面前。 屋内的玩偶服,并不是软软瘫在地上,而是用一些充气袋和棉絮填充成人型,靠立在墙边一排,但现在有些棉絮和充气袋已经被掏出来了,乱七八糟散在人偶海洋里,潘恩一时也分不出有几个玩偶服被掏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填充物的数量肯定不止一个,也就是说,外面的白熊玩偶,不是唯一被替换的。 但除了白熊玩偶外,其他所有剩余玩偶,现在都立于潘恩面前。 守关人嗤笑出声:“拜托,你既然决定要扮成玩偶,就不能把填充物藏好吗?” 来到第一个猫咪玩偶面前,潘恩忽地挥出一记重拳,自下而上,直接打穿了人偶服的前胸。 一楼众人倒吸一口气,就像自己胸口挨了一拳。 “啧,”潘恩把手从破了洞的人偶服里退出来,有些遗憾,“不是。” 众闯关者:“……” 这他妈的太考验心理承受力了。 唐凛真在玩偶里?在的话,这么下去必死无疑。如果不在,为什么还不跑出来按铃?不,按铃也没用,以潘恩刚刚的回防速度,冲出来也等于自己找死。 众人焦虑得快秃头了。 这局面根本无解。 潘恩已来到第二个鸭子玩偶服面前。 又是一拳,又快又狠。 破入玩偶服前胸的拳头,正好打爆了一个填充的气泡袋,发出一声巨大的“砰”,犹如惊雷。 就在这时,排在第五顺位的袋鼠玩偶突然动了。 它猛地向前一蹦,一蹦两尺高,落地之后继续蹦,看这架势,是准备蹦出人偶屋。 潘恩呆了。 看投屏的众人呆了。 看回放的卡戎也呆了。 这么质朴的行进姿态,就算非要说里面待着的是唐凛,也没人信啊。 所以唐凛又让狼影扮个玩偶,是要达到什么战略目的? 卡戎只能想到一个——转移潘恩注意力。 果然,趁潘恩视线被袋鼠玩偶牵扯之际,排在第三顺位,也就是鸭子旁边的企鹅玩偶,突然擦着潘恩的肩膀冲了出去。 潘恩无语,眼疾手快抓住企鹅玩偶的领子,几乎没费力。 不料就在他薅住企鹅玩偶的同时,袋鼠玩偶突然加速,改跳为跑,直接冲出了房间。 潘恩一怔。 袋鼠,企鹅,总有一个是唐凛,可究竟哪个是?袋鼠先前的笨拙举动,是唐凛在里面演戏?还是为了落在他手里的企鹅唐凛脱困,狼影袋鼠突然加速? a还是b?潘恩突然陷入了选择困境,看哪个都可疑,简直是死循环。而成败就在分秒之间,他现在必须马上去追袋鼠玩偶,如果先给企鹅玩偶一拳再去追,袋鼠玩偶就有充足时间可以按铃了! 不管那么多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他两个都要。 潘恩脚下几乎在一瞬间启动,手上还薅着企鹅玩偶,人已经冲了出去,几乎和袋鼠玩偶同时跳下楼板。 “咣当——” 潘恩和企鹅玩偶摔在地上,袋鼠玩偶却没有,它在下坠的时候,用手抓住了二楼楼板,眼下正手脚并用地往上翻,眼看就要进入二楼。 潘恩紧盯着它的身躯,同时一拳冲进了仍被他紧揪着的企鹅玩偶的头。 “唔——”手上传来的剧痛让潘恩没忍住,一瞬间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他奋力将手抽出来,手背一片血痕,玩偶里“嗷——”一声,像胜利的嚎叫,而后一团黑雾从破洞里钻出,又聚成狼影,落在潘恩面前,威胁性地嚎叫。 潘恩烦躁。 果然是唐凛在袋鼠里一蹦一蹦,他不演戏去可惜了。 二楼,袋鼠已经成功翻上楼板,但没做进一步动作,转身看底下的潘恩,像在观望。 “逃掉没用,”潘恩起身,扯扯嘴角,“我已经发现你了,你现在只有按铃才能获胜,下来按啊。” 回放画面里,客厅一片死寂。 投屏前,卡戎轻轻摇头。没戏了,被潘恩发现,这场捉鬼游戏的结果,就已经出炉了。或许唐凛可以逃掉,但他绝对按不到铃,时间一到,输掉游戏,成为这一夜第一个被处理掉的闯关者,已成定局。 更重要的是,以潘恩的性格,恐怕根本都不会让他拖满游戏时间。 别墅客厅里,红发青年的声音冷下来,再不见一点吊儿郎当:“如果你不下来,我可就要上去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高高跳起,这次都没用攀登,而是双手一搭上二楼楼板,身体便借着力,轻盈跃上二楼,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没有一点停顿,就像咻一下飞跃上去了一样。 他的速度太快,底下的狼影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他上了二楼,狼影才嚎叫着追了上去,而原本站在二楼的袋鼠玩偶,无处可避,竟转身跑进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潘恩径直追进去。 这间房里是英伦宫廷的装修风格,但不是鎏金浮雕、精美烛台那样的华丽风,而是深色系为主的厚重风,两排骑士铠甲立于屋内两侧,从头到脚,寒光凛凛,乍看真的像两队骑士在守卫,屋中央是一方庄重圆桌,墙上挂着威严的国王肖像画。 袋鼠玩偶的闯入,简直就是对这一厚重画风的毁灭。 只见它跌跌撞撞绕过圆桌,躲到左侧一排骑士铠甲的后面。 潘恩叹口气:“别垂死挣扎……唔……” 脚踝又被追上来的狼影啃了一口。 潘恩耐心彻底耗尽,他一脚狠狠踹开狼影,咚地跳上圆桌,一跃窜到袋鼠玩偶面前。 狼影也跟着追过来,死死咬住他小腿不放。 潘恩懒得理,忍着疼一拳直直冲入袋鼠玩偶胸口。 客厅里的众人几乎不忍看了。 狼影在后面咬着潘恩,那袋鼠玩偶里必然就是唐凛啊。 可下一刻,投屏里的潘恩一脸扭曲。 他他妈的又被咬了! “靠——”守关人再顾不上职业修养,咬牙切齿从玩偶服里抽出手。 破洞里出来一团黑雾。 客厅里一片哗然。 强哥:“如果黑雾是狼影,那现在咬着潘恩腿的是什么?” 老虎:“俩狼影?” 华子:“影分身?!” 南歌若有所思:“不,我们队长就是有两个狼影……” 郑落竹在南歌的点拨里,开了窍:“是[狼影独行]和[狼影追踪]!” 既然他都可以同时操控[铁板一圈]和[铁板一块],唐凛同时操控两个文具树,自然也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 崔战、周云徽:“唐凛到底在哪儿?” 二楼房间里,散出的黑雾又咻地钻进了一副骑士铠甲。 进入之后,铠甲立即动起来,虽然仍是笨拙,可好在它也没打算做什么,只用力往前一扑。 潘恩还处于“两个狼影”的惊诧中,被铠甲扑了个措手不及,咣当倒地。 然而这一摔,到让他摔醒了——同时操控二、三级文具树,弄出两个狼影有什么问题! 他一直陷入一个误区,想当然认为唐凛的[狼影],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同一个狼影去独行,还是这个狼影去追踪。但归根结底,这不是宠物,而是文具树,如果唐凛到了后面关卡,能力继续增强,还可以同时操控三个,四个。 眼下的重点不是狼影,是唐凛,唐凛到底藏在哪里? 骰子游戏进行到现在,潘恩第一次,感觉到心慌。 “哒哒哒——” 奔跑的脚步声从三楼楼板传下来,这次奔跑者似乎都没想掩饰,跑得肆无忌惮,跑得欢快狂野。 潘恩恼羞成怒,总觉得这一步步的脚印都踩在他脸上。 猛地推开骑士铠甲,潘恩风驰电掣起身,顾不得甩掉腿上的狼影,他奋力往房外冲。可身后的骑士铠甲竟也不慢,又扑上了他的后背。 潘恩没时间和他们周旋,此刻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唐凛。 他一咬牙,挂着铠甲带着狼影冲出房间,冲出楼板,竟然没减速。 守关人“咣当”落地,身上的铠甲骑士和狼影都被摔开了。 同一时间,楼上的也落地了,不同的是,他是从二楼最右边冲下来的,而楼上的是直接跑到楼板中央,再跳下来的,落点正好就是按铃附近。 不过三楼跳下来的依然是伪装过的唐凛——一个大白兔子玩偶。 潘恩想一掌拍死自己的心都有。这个玩偶就在企鹅玩偶身边,他当时再多检查几个,就能把人揪出来了! 但后悔无济于事,所幸还有机会。 以为落到按铃附近就万无一失了? 潘恩眼底冻结,下个瞬间,他猛然提速。 众闯关者只觉得人影一闪,潘恩已到大白兔子玩偶身前,而正在往按铃上扑的玩偶,来不及刹车,直直扑进了潘恩怀里。 那边的骑士铠甲和狼影迅速追过来,但已经来不及。 潘恩轻轻一推大白兔子玩偶,一脚飞踹,正中兔子心口。 大白兔子玩偶直接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撞上挡着闯关者的透明墙壁,巨大的冲撞声响起,震得整个别墅几乎都在颤。 “队长——” “唐凛——” 众人同时喊出声,急得恨不能冲破墙壁进来。就这一脚的力道,不死,骨头也碎了。 “叮~” 地上的按铃响了,清脆声音,在惨烈气氛中,尤为突兀。 潘恩回头,是追上来的铠甲骑士,金属手按上了按铃。 “铃响了,铃响就是通过了——”众人激动出声。 潘恩歪头看着瘫在透明墙边的大白兔子玩偶,自言自语道:“还能操控文具树?看来我这一脚踹轻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墙外众人,慢条斯理宣布,“只有本人按铃才算,文具树可不算。” 众闯关者怒不可遏。 “你事先可没说!” “你说的是按铃就通过——” “输了就增加条件,太卑鄙了!” “咔啦,卡啦——” 按铃的骑士铠甲,僵硬地站起来,面向潘恩。 守关人嗤之以鼻:“你主人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操控你和我打?” “我都赢了,还和你打什么。”骑士铠甲,说话了。 潘恩:“……” 众闯关者:“……” 卡戎:“……” 各方人马在此刻的心情,穿越时空达到了高度统一——卧槽。 铠甲摘掉威风凛凛的金属头盔,露出唐凛的脸,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但笑得开心:“我按铃,我赢,还要继续改规则吗?” 第138章 第七天(中) 改规则是不可能的。 卡戎双眉紧锁地看着投屏回放。唐凛自己按下了铃,整个过程实力碾压,无可挑剔,哪怕是最苛刻的守关者,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画面里的潘恩还在呆怔。 卡戎知道同事在想什么,事实上,这也是他现在正在想的——唐凛到底怎么赢的? 纵观这场捉鬼游戏的过程,其实每个阶段都很清晰。 第一阶段,试探。 潘恩搜索二楼性冷淡、美式乡村、北欧绿植三个房间——白熊从三楼人偶屋跑出——潘恩离开北欧绿植,跳下客厅追到白熊人偶,人偶里是[狼影]。 第二阶段,声东击西。 因为白熊人偶的缘故,潘恩放弃二楼剩下的两个房间,准备直接上三楼,并识破了乐器屋里架子鼓声这虚晃的一招,依然直奔玩偶屋——检查玩偶服时,袋鼠、企鹅两个玩偶一起动,潘恩陷入了究竟哪个才是唐凛的思维困局——最终潘恩决定两个都要抓,结果企鹅落到客厅,是狼影,袋鼠下坠途中抓住二楼楼板,跑上二楼。 第三阶段,正面对决。 潘恩追上二楼,破掉袋鼠玩偶,发现里面是第二个[狼影]——被发现的2号狼影,进入英伦宫廷屋骑士铠甲里,带动骑士铠甲和一楼追上来的1号狼影一起攻击潘恩——大白兔玩偶冲出三楼房间——潘恩认定大白兔玩偶是唐凛,为了争取时间,直接带着甩不开的骑士铠甲和1号狼影跳下客厅。 第四阶段,胜负已分。 潘恩踹飞大白兔玩偶,骑士铠甲却伸手按了铃。 卡戎眼底忽地掠过一抹光。问题就出在第三阶段,2号狼影离开袋鼠玩偶,化成黑雾又进入骑士铠甲这里! 他想到了,回放里的潘恩也想到了。 红发守关者不甘心地眯起眼睛,望着唐凛,一字一句道:“你一直都在骑士铠甲里。” “没错,”唐凛坦然承认,光明正大,“我让你看见黑雾钻进了铠甲里,其实那之后,我就操控它回到三楼人偶屋的白兔子里了。” 自己猜到和听对手叙述是两个感觉,如果说先前的潘恩只是不甘,现在则心绪翻涌,一把火从胸口烧到脸上:“铠甲的行动比狼影的玩偶服还笨拙,是你故意的……” 唐凛无辜地眨下眼:“行动太灵活,就不像狼影了。” 潘恩胸膛急促起伏:“后面扑到我后背上不撒手,也是你故意的……” “我自己往一楼跑也容易露出破绽嘛,”唐凛弯下眉眼,释放真诚的感激之意,“辛苦你带着我飞了。” 潘恩:“……” 不怕骗子用诡计,就怕骗子有演技! “我早就猜到了,盔甲里是唐总。”透明墙外,江户川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骷髅新娘斜他一眼:“别装了,刚才唐队摘头盔的时候,你眼睛瞪得最大。” 江户川义正言辞:“我那是为了看清楚他的盛世美颜。” 范佩阳:“竹子。” 郑落竹:“懂。小江,你欠我老板两次‘单独聊聊’了。” 江户川:“……” “说实话,我也以为[狼影]是同一头,”另一侧墙边的周云徽,隔空搭话,“第二个狼影出来的时候,的确让人意外。” “战斗最忌讳思维惯性,”崔战抢在vip和步步高升之前,截住话头,凝重地看着周云徽,“你这样让人很忧虑啊。” 周云徽把嘴角扯出“呵呵”的弧度:“连续两关都‘躺赢’的可不是我,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这关怎么站住吧。” 崔战:“……” 这一箭中太深,有点难拔。 郑落竹和南歌其实也挺意外,主要是之前没见过唐凛同时用两个文具树。 “队长什么时候练的文具树双开?”郑落竹嘀咕着问南歌。 南歌也不清楚,但[狼影追踪]是通过了2/10才获得的,所以练习时间只能是:“上了孤岛以后吧……” 郑落竹瞬间又想起了那座“火锅岛”,简直有阴影了:“热成那样,还有心思练文具树?” 南歌拍拍他肩:“要不怎么人家是唐总,你是竹子呢。” 郑落竹:“……” 道理他懂,就是这个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算了,不想了,这种时候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庆祝胜利,而庆祝胜利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对傲慢的守关人进行疯狂的弹幕吐槽。 “你别在那儿装深沉了,”郑落竹朝静默多时的守关人喊话,“输这么彻底,你就得认!” “输得彻底?”潘恩唰地瞪过来,恨恨磨牙,“声东击西,戏精附体,灯下黑,搭便车,根本是欺诈一条龙,我这叫被骗得彻底!” “你别搞那么多词儿好像这局多复杂似的,”郑落竹嗤之以鼻,“你就是傲慢自大眼高于顶,对对手缺乏正确的认识。唐总是谁,我们vip的队长,我们队长怎么可能是小白兔,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小白兔,你要早认清这点,最后白兔玩偶出现的时候,就根本不会上当!” 潘恩:“……” 众闯关者:“……” 卡戎:“……” 这是什么玄学逻辑! “不用和我扯乱七八糟的,”潘恩和郑落竹杠上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白熊玩偶之后,我不去人偶屋,继续查二楼,一直查到铠甲屋,你的队长要怎么办?” 冷不丁被问,郑落竹一时卡住,得重新捋捋战斗过程。 “一样。”唐凛没让自家队友辛苦,替他给了潘恩答案,“如果你继续查二楼,我还是会让企鹅玩偶先出来,等到你追下一楼的时候,再让袋鼠玩偶跑出来跳到二楼,后面的过程不会有任何改变……” 唐凛好整以暇地看着潘恩,一袭铠甲的他,凛然飒爽,浅淡笑意却又在冷清眉宇间染上一抹温柔,像如水月光下的刀锋:“你输在相信‘眼见为实’。黑雾钻进铠甲,你就认定铠甲是狼影,这一点不改变,结果就永远是现在这样。”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上当呢?”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些等于马后炮,可潘恩就是看不得唐凛这幅笃定的样子。 “没想过。”唐凛轻而易举破灭了潘恩的幻想,“你简单直接的性格,决定了你的思考模式。” 潘恩:“……” 继战斗能力之后,他的性格也被否定了。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潘恩摆摆手,不纠缠这些了,目光依次扫过范佩阳、唐凛,两个vip主力,心累认命:“一个作弊出千,一个演戏诈骗,你们有一百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应付骰子考核,我顶不住这么多花样,我认栽。” 唐凛轻轻蹙眉,刚要开口,却有人比他更快。 “这是你第二次用这个词了。”透明墙外,范佩阳淡淡出声。 潘恩拧着眉头看过去:“什么?” “投机取巧。”范佩阳说,“关于我的那部分,可以等到我的轮次再慢慢讨论,但关于刚刚的捉鬼游戏,我认为还是需要让你输得明白。” 潘恩漫不经心哼一声:“整个过程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过程是表象,背后的布局才是本质的较量。”范佩阳直直看着他,明明隔着透明墙,那目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可潘恩还是觉得不爽,索性取消透明墙,朝范佩阳走近几步:“布局?不就是声东击西、灯下黑那些,我已经说过了,叫骗局更合适。” “名字无所谓,”范佩阳耸一下肩,“你只需要明白,唐凛的胜利不是从声东击西开始的,而是从最初藏身的十分钟,就已经开始了……” 潘恩一脸不以为然,却还是拨出了最后一丝耐心,随便听听。 范佩阳道:“十个房间,唐凛要在十分钟内,想好全局方案,定好藏身屋和伪装屋,还要制定首选方案出意外后的替补方案,这需要观察力、思考力、伪装力和应变力,而他都做好了……” “十分钟后,搜寻开始,你以为最初的白熊玩偶只是试探你的回防速度吗?幼稚。那还是一次心理暗示,让你看见玩偶服里的狼影变成黑雾,从而形成黑雾=狼影的潜意识,为后面狼影进入铠甲武士打基础……” “黑雾进入骑士铠甲,骑士铠甲就动了,这是全局最重要的关键点,黑雾的钻入和铠甲的移动,时间点必须卡得精准,他分毫不差,甚至连骑士铠甲的动作都笨拙得□□无缝,这就是细节,而细节决定成败……” “最后,你肯定也没想过,他为什么最终选择将自己藏在铠甲里,同样的套路,完全可以让黑雾钻进玩偶服,这样还能省略[狼影]从三楼跳到二楼再跑进骑士铠甲房的步骤……” 潘恩听到中间时,神情已正色起来,此刻更是愈发严肃。 他的确没想过。 “因为玩偶服太软了,”范佩阳语速平缓,条理清晰,“近距离肢体接触中,容易被识别出玩偶里的身体是狼影还是人,头套也不牢固,存在脱落风险,铠甲则不会,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他给这场游戏做了最坏打算,万一你超常发挥,识别出了铠甲里是他本人,铠甲至少还能帮他多增加一层防御……” 整个别墅,静得雅雀无声。 别说潘恩,众闯关者也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范佩阳淡淡抬眼,望向潘恩:“这一套布局下来,守关的就算不是你,换成卡戎,或者随便什么人,胜出的也会是唐凛,这毫无悬念。” 潘恩:“……” 卡戎:“……” 他只是一个窥屏的,为什么会被点名。 众闯关者:“……” 他们今天终于明白了,范总才是真正的唐吹。这他妈的就是爱情啊! “如果你把每一次的失败,都归结于对手的不正当,那你永远也不会进步。”范佩阳的目光,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慈爱地拍拍潘恩的肩,“好好想想吧。” 潘恩神情恍惚,差一点就“嗯”出了声。一个激灵回过神,守关人惊魂未定地摸摸自己的红毛,他敢肯定,范佩阳绝对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 唐凛站在客厅中央,是归队也不是,不归队也不是。 他从来不知道范佩阳这么会夸人,那一番彩虹般的称赞快让他飘上天了,现在走路容易走不稳。 心情正微妙着,范佩阳的视线已经过来了:“别急着美,你的布局有一个最大破绽。” “……”谁美了!唐凛不笑了,挑眉和他四目相对,“企鹅服的狼影出来之后,以狼影的本体攻击,袋鼠服的狼影出来后,为什么非要钻进铠甲里,用笨拙的铠甲身体攻击?只要发现这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就知道铠甲里有诈。” 范佩阳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意外唐凛想到了这点,开心唐凛比他想象得更强。 没什么可说的了,范佩阳朝唐凛伸出手:“回来。” 唐凛看着那个敞开的怀抱,愣了下,最后还是朝着范佩阳的方向归队了,不过只归到范佩阳面前,没继续往里扎。 范佩阳也不介意,很自然接过他手里的金属头盔,掂了掂,又看看他仍穿在身上的铠甲,故意问:“不重?” 唐凛低头看了看,末了咕哝一句:“好重。” 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潘恩:“……” 众闯关者:“……” 对待敌人如寒冬呼啸的雪,对待范总如春日微醺的风,这双标该死的凶残,又该死的甜美。 监控室,卡戎啪地切断了投屏回放。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的血压已经飙到了危险值,再看下去,心态和血压会一起崩盘。 闯关就好好闯关,又是作弊,又是骗人,还要进行各种奇奇怪怪微微妙妙的互动,良心不会痛吗! 他一个看回放的,良心都疼得不行了……潘恩,哥对不起你。 已是正午时分,窗外灿烂的阳光,却照不进卡戎的心里。 他决定去4、5号两座孤岛换换心情,顺便把收尾工作完成,毕竟也是最后一天了。 至于潘恩那边的回放,等他收工回来,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手降压药,一手温开水,万事俱备之后,再继续观看。 【4号孤岛】 何律从昨天就开始发高烧,一直烧到今天,浑身滚烫,意识断断续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铁血营三组员和丛越都要急疯了,却无计可施。他们既不知道何律因何生病,更找不到治疗的良药,众人翻遍文具盒也只翻出两个治疗性幻具——<[幻]镇痛止疼>、<[幻]快速愈合>,都用了也没效果,最后只能四班倒地用衣服沾湿海水,给何律擦身,进行物理降温。 但是几乎没用。一天一夜烧下来,何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因何律的倒下,几个人也不再去寻找食物了,只轮流派一个人出去找植物汁液,给何律补充水分,其余时间就饿着肚子守着何律。 白路斜自然不在物理降温的“四班倒”里,在这个孤岛上,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三个铁血营组员,都默认他是自由人,只有一个何律念经似的给他进行集体主义洗脑,还有一个丛越算中间派,不过何律倒下了,丛越也就不吱声了。 重获自由的白路斜随便在岛上晃荡,这孤岛求生的最后一天,他又消失了一个上午。 临近正午,他才拎着一株连根拔起的巨大植物,回到海边树下,将植物往众人身旁一扔。 三个铁血营一齐怒视他:“你往哪儿扔呢,差点砸到我们组长!” 丛越连忙上前,用圆润的身体挡住仨组员,堆着笑脸问白路斜:“这是什么啊?” “口粮。”白路斜懒洋洋的目光,直接略过越胖子头顶,瞥了眼躺在他后方的何律。 何组长又昏迷过去了,脸色红得骇人。 白路斜皱起眉头,突然绕过丛越,来到何律身边,拿脚踢了踢何律的肩膀。 他的行动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何律难受地哼了一声,三个铁血营组员才炮仗似的跳起来:“你他妈干嘛呢——” 白路斜放心似的吐口气,漫不经心道:“看他死没死。” “你——”三个铁血营组员眼看就要猛虎出闸,拼个你死我活。 刚看清地上植株的丛越,连忙冲过去:“别激动,别激动,他就是说话不中听,心是好的……”越胖子给仨组员指地上的植物,“你们看,他消失一上午,是给咱们找吃的喝的去了!” 地上植株还带着根须,显然是被人从地下刨出来的,明明可以直接拔,为什么非要费力刨?因为这是他们孤岛求生第三天时,吃过一次的植物,植物里有汁液,拔断的话,汁液就要流光了。 当时在何律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找吃喝,一路尝百草,这种植物是他们遇见过的所有植物中,唯一既有可食叶片又有可饮汁液的,简直是宝物。 可惜只发现一株,后面何律一直还想找,再没收获。 植物就摆在面前,三个铁血营组员一瞬间没了火气。他们是看白路斜不顺眼,但一码归一码。 “谢谢了。”仨组员异口同声道谢,语气虽勉强,但发声的速度已经代表了态度。 白路斜却直接皱眉:“不是给你们的,”他朝何律方向点一下下巴,“喂他的,你们敢吃一口,喝一滴,就等着去海里裸舞吧。” 铁血营组员:“……” 丛越:“……” 为什么要让这家伙拥有[催眠术]! 卡戎乘船靠岸时,听见的就是白路斜最后这句。 来之前,他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岛的情况,也知道白路斜和其他人,因为何律做“中间商”,处在一个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关系里。 现在何律因为植物中毒,高热倒下,卡戎本以为这一组的关系也会分崩离析,不过现在看,好像还在勉强维持。 不得不说,何律的“光芒”,余韵顽强。 “恭喜——”卡戎带着满面春风,登岛。 五人在他靠岸时,就全副戒备了,待听到他的开场白,不约而同流露讶异。 越胖子咽了下口水,问:“恭喜什么?” 难道是提前通关? 卡戎仰起头,一头银丝在海风中飞扬,一如他此刻苦尽甘来的心情,果然选择暂停回放,先到这里,是正确的:“恭喜你们,进入孤岛求生的最后考核。” 铁血营组员1:“考核内容是什么?” 铁血营组员2:“考核通过可以提前通关吗?” 铁血营组员3:“通关的话你能马上治疗我们组长吗?” 面对连珠炮的问题,守关人从容挪到旁边,让出身后那艘目测可以勉强容纳六人的木制小船,一一作答:“考核内容就是登上这艘船,无论从什么方法,当然,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们登船……” “登船即通关,如果你登得快,自然可以提前通关。不过考核时间只到午夜零点,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这孤岛求生的最后一天结束之前,登上船只,否则就是通关失败。不过,我个人认为你们等不到午夜零点,实力足够通关的,早就上了船,实力不够格的,登船过程中,应该就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至于最后一点,”卡戎摇头叹息,“很遗憾,我只负责守关,不负责治疗。” 守关人的尾音,在海风里散去。 沙滩一片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着岸。 第139章 第七天④ “不……需要……”躺在地上的何律,忽然发出微弱声音。 “组长!” “何组长你醒了——” 三个铁血营组员和丛越,一下子围过去。 何律脸色很差,气息急促,他似乎是想起身,可刚将身体撑起一点,又重重摔了回去,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你别乱动——”铁血营组员想按住何律,不让他再勉强自己。 何律却艰难道:“扶我……起来……” 铁血营组员要疯,都高烧成这样了,就不能好好躺着么,可对上自家组长坚定的目光,又只能听令。 纪律,是铁血营的建组之本。 卡戎站在小船前,也不急,就耐心地看着他们四人合力将何律扶着坐起来。 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的何组长,没看守关人,却看向了白路斜。 白路斜皱眉,每次被何律这么直直地看,都没好事发生,这让他条件反射地升起防备:“怎么,知道自己要死了,不甘心?” 何律不停地喘息,终于慢慢地,将呼吸暂时稳住了。 “不用管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和白路斜说,“送他们上船。” 风忽然停了。 浪也静下来。 白路斜歪头看着何律,嘴角缓缓勾起,带着一抹凉意:“何组长,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第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管你?第二,你现在弱得连文具树都操控不了,还想统筹全局呢?” 何律望着他,望了良久,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送他们上船。” “组长——”铁血营组员对这个提议,比白路斜还抗拒。 白路斜看也不看他们,视线仍在何律身上,他敛去最后一丝笑意,邪气的眉宇间,只剩冰冷:“你命令我?” 何律说:“我请求你。” “呵,”白路斜乐了,语调轻蔑上挑,“凭什么?就凭你这几天给我弄了点烂叶子、破果子?” 何律推开丛越,艰难伸手从旁边地上拽过来那株白路斜刚刚带回的植物,抬头:“凭这个。” “……”白路斜顿了两秒,决定装失忆,“一棵烂草?” 何律:“不是给你们的,喂他的,你们敢吃一口,喝一滴,就等着去海里裸舞吧。” 白路斜愕然:“你不是昏迷了吗?” 何律露出些许惭愧神色:“刚好在那时候恢复一点意识,但是我想,我当时如果清醒,可能会让你有些尴尬,所以就缓了缓。” 白路斜:“……” 丛越:“……” 当时或许只是尴尬,但现在,小白好像要杀人了。 晕眩袭来,何律身体猛地打了个晃,靠自家组员眼疾手快扶住了,才没倒。 他撑住最后一丝力气,望向白路斜:“我负责你的食物和水,是拉你入伙后理应履行的承诺,但你没义务帮我找食物和水,可是你帮了。所以不是凭我给你找的植物,是凭你给我找的这株……” “再帮我最后一次,”何律目光恳切,“带他们上船。” 白路斜沉默下来。 无声对视良久,他轻佻一笑,朝何律摇头:“不要。” 何律眼里的光黯下来。 没再说话。 像是预感到自己的能量即将耗尽,他缓缓闭上眼,旋即倒下。 “组长——”铁血营组员和丛越一齐大喊出声,紧张得几乎破了音。 白路斜一怔,刚要上前,就见伸手去探何律脉搏的丛越,惊魂未定地松口气:“还有,还有脉搏……” 三个铁血营组员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心里的大石暂时落地。 他们将何律小心翼翼在地上放平,而后起身,转过来面对白路斜,也面对卡戎。 “组长想法不代表我们的态度,”他们先和白路斜道,“你能拒绝,很好。” 说完又看向卡戎,三人凑紧,形成战斗阵型:“打败你就可以登船,对吧?” 卡戎笑了:“不用打败我,钻空子等上船,我也欢迎。” 白路斜耸耸肩,优哉游哉退到草木繁茂之地,挑了个结实的高大植株跳上去,惬意躺下。 他不打算帮,铁血营组员们也不打算让他帮,难得双方达成一致,很好。 眼见着白路斜跳上植株,吹着小风闭目养神,丛越才不得不相信,那家伙是真没打算和他们一起战斗,明明卡戎都说了可以一起…… 慢着。 就算白路斜不屑于和他们并肩作战,也可以趁他们牵扯卡戎精力的时候,找机会上船啊。为什么非要等到他们和卡戎战斗出结果,再过来进行第二场? 时间不容越胖子再深入思考,三个铁血营组员已经朝卡戎冲了过去。 丛越凝心静神,启动文具树…… 三十分钟,在激烈的攻防中悄然而过。 铁血营仨组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负伤挂彩,受伤最严重的已经满脸血。 丛越是四人里唯一没受伤的,但长时间操控着文具树辅助铁血营组员们战斗,也让他消耗极大。 四人散落站在卡戎周围,或近或远,狼狈不堪。 卡戎除了衣服上被划开一道不大的口子,其余毫发无损。而衣服上那一道,已经是四人合力创造的最有威胁的一次机会了。 满脸血的铁血营组员,能坚持站住已经不易,基本丧失战斗力,剩下两个和丛越一样,体力濒临透支。 卡戎看着四人,眼里原本的轻视,渐渐被正色取代,他难得认可地点了点头:“你们比我预想得要顽强很多,来之前,我估计你们最多能撑十分钟……”瞥一眼白路斜的方向,卡戎又严谨地补了半句,“不算他的话。” 来之前,他就想到了白路斜不会和这四个联手。 白路斜那样的闯关者,他太了解了,对自己能力极度的自负,会让他排斥一切的“帮忙”、“联手”,因为这些在他看来,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是会影响他战斗发挥的拖累。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对于这类闯关者,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才能让他们发挥最大战斗力。 “休息一下吧,”卡戎好心和眼前四人道,“休息之后,再来最后一搏。” 丛越心里一紧:“最后?” 卡戎微笑点头:“是的,最后。因为接下来,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录取精华,除掉糟粕,就是守关人在最后考核阶段的工作。 5号孤岛的“精华”很明显了——何律,白路斜。 前者有实力,还有不常见的迷之感染力。 后者没有记忆,不会被过去牵绊,性格更是又无情又任性还没什么道德感,简直是天生战斗的料。 事实上在登岛之前,卡戎就已经将两人圈到了“准通关名单”里。 所以白路斜只要正常发挥,卡戎都会让他登船,至于何律,那就要看白路斜愿不愿意“伸出援手”了。 上船即通关,这是规则。 白路斜会帮何律吗? 以卡戎这几天的观察,他原本觉得白路斜会,可刚刚白路斜对何律的态度,又让动摇了。 或许,他高估了何律的感染力,而低估了白路斜的无情。 不过这是好事。 一个全然没心的白路斜,比一个有心的白路斜+一个正气凛然的铁血营组长,更珍贵。 “再休息一百年,废物还是废物。”风凉话随着脚步,由远及近。 卡戎和四人一起转头。 白路斜闲闲走过来,抱怨着:“你们慢死了,是要打到地老天荒吗。” 仨铁血营组员刚才只是伤口疼,现在让白路斜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丛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想调和,又没处开口。 “等不及了?”卡戎倒是好说话,“现在是他们的休息时间,正好换你来。” 白路斜在距离卡戎三步之遥处停下,站定后忽然转头,慵懒的目光刹那变得危险,一瞬间扫过四人。 [孟婆汤]! 铁血营仨组员和丛越,脑海里只来得及浮现这一个念头,便在下一秒,陷入空白的虚无。 白路斜将目光从四张茫然的脸上收回来,看向卡戎。 卡戎准备就绪,等着闯关者言语挑衅或者直接攻击。 不料白路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能治疗吗?” 这没前言没后语甚至连礼貌都没有的提问,卡戎竟然还听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窥屏窥出来的默契,一时让他心情复杂,但脸上还维持着守关人的高冷:“能,可我刚刚就说了,我只负责守关,不负责治疗。” 白路斜歪头:“破个例吧。” 卡戎好笑道:“你连他最后的请求都拒绝得那么干脆,这会儿就别假装好心了。” 白路斜全然没听他在说什么,自顾自道:“其实我也可以用[催眠术]让你治疗,但毕竟不是自主意志,治疗效果容易打折……” 让守关人治疗的心愈发坚定。 白路斜对卡戎绽开一个漂亮的笑,本就上挑的凤眼,更邪气十足:“破个例吧……” 卡戎:“……” 说一遍是商量,说两遍根本就是威胁吧! “不是不能破例,”守关人磨拳霍霍,“只要你够本事伤到我。” …… [孟婆汤]的三分钟有多漫长? 丛越觉得自己好像在混沌里游荡了一个世纪。 拉他离开这片白茫世界的,恰恰是罪魁祸首—— “胖子,辅助。” 白路斜的声音就像一束强光,瞬间驱散迷雾,让他的视野重回清晰天地。 不远处,白路斜和卡戎双双进了海里,海浪一阵阵往他们身上打,他们则在彼此的身上打。 海水已经淹没到了他们的腰腹以上,加上大浪,丛越根本看不清具体战况,但那句“胖子,辅助”,就像白路斜在他耳边说的一样,一直回响不停。 他能提供什么辅助? 这都不用想,因为丛越的文具树,从一级到三级——[慢慢来]、[慢慢来ii]、[慢慢来iii]——专一得感人。 丛越的精神力,已经在先前的三十分钟对战里濒临耗尽,但这会儿,他屏住呼吸,又拼死挤出最后一股力量,选定海浪中那抹模糊的守关人身影为目标,启动文具树! 海浪中卡戎的身形忽然一顿,从正常速度,变成了0.8倍速。 丛越的[慢慢来iii]是可以降低目标80%的速度,然而落到守关人身上,最好的效果也就是现在这样,降低20%。 不过在白热化的pk僵持里,20%,足够让局势一边倒了。 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打来。 卡戎和白路斜双双消失。 丛越怔怔看了海面两秒,猛地回过神,飞快跑过去,将何律扛到小船上。 刚把何律放好,铁血营仨组员也醒了。 丛越省事了,立刻站在船上召唤:“快点上来——” 仨组员面面相觑,两个轻伤搀着一个重伤,迅速登船。 上船之后,三人才懵逼地问:“什么情况?卡戎呢?” “和白路斜在海里打呢,”丛越担忧地重新看向海面,“刚才被一个浪扑没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提到白路斜,三人就来气,[孟婆汤],[催眠术],白路斜那点文具树,这些天没干别的,就用他们身上了。 可如果不是白路斜和卡戎打,他们根本没机会上船,这个情,得领。 几分钟后。 白路斜和卡戎终于从海里冒头,而后双双上岸。 白路斜浑身湿透,眉骨破了,鼻梁破了,两道伤口原本被海水冲得发白,可离开海水没一会儿,又被血珠染红。 卡戎同样落汤鸡,下巴破了,左眼一圈乌青,银发贴在头皮上,不复平日的蓬松飘逸。 从伤势上很难判断谁赢谁输,但看两人都没打算再动手的样子,又好像已经分出了胜负。 白路斜大大方方上船,自然得就像这船写了他名字。 卡戎黑着脸,就像在海底被乌贼喷了一遭。 看这架势,对战结果就比较明显了。 四个投机取巧登船的闯关者,在这一刻很有默契地安静苟着,以免给守关人的情绪火上浇油。 白路斜显然没这份贴心,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催促守关人:“动作快点。” 卡戎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不和年轻人计较。 上前来到何律身旁,卡戎蹲下,将手掌放到何律额头,闭目凝神。 点点紫光,从掌心贴合额头的缝隙,泄露出来。 持续不多时,何律突然从昏迷中苏醒,挣扎着起身,扶着船板“哇”地向海里吐出一大口绿汁。 旁边的丛越连忙给他顺背:“何组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何律胃里翻江倒海,一时发不出声音,但他自己能感觉到,体内的灼热正迅速下降,头脑正逐渐清醒。 “死不了了。”卡戎没好气道。 转回头,发现白路斜正挑眉看他。 卡戎眯起眼:“关卡结束了,但如果你想延长,我不介意。” 白路斜却全然没战斗的意思,他只是好奇:“你的治疗,为什么不是用文具?” 卡戎愣了愣,本能反问:“谁说我没用文具?” 白路斜随意地向后靠住船板:“文具的话,直接在脑内锁定目标就行了,没必要拿手掌去贴。” 卡戎:“……” “你和我们不一样。”白路斜轻而易举下了结论,却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无所谓,文具树也好,直接拥有能力也好,方式不同而已。”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喂,”他抬起下巴,颇为期待地望向卡戎,“后面的守关人,比你更能打吗?” 卡戎静默片刻,开口:“更能打,也更凶残。” 白路斜仰头望天,幽幽叹口气:“不该问的,你害我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卡戎:“……” 何律,铁血营仨组员,丛越:“……” 船上有一个疯子怎么办? 闯关者的答案是,忘掉他。 守关人的答案是,盖个章吧。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守关人,作为一个曾因为得摩斯不给范佩阳盖章,嘲笑对方小气的人,作为一个保证过只要实力够,就一定给盖章的人……自己说的话,含泪也得执行,哪怕他想一船桨给白路斜怼海里。 “恭喜你,获得守关人徽章。”卡戎死气沉沉地道喜,然后就机械地抬手调出只有他自己看得见的守关人投屏,准备操作徽章发放。 白路斜看不见卡戎的投屏,但这并不影响他提要求:“我要私人徽章。” 卡戎差点手滑,瞪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这一要求也把丛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只见过守关人发章,还真没见过闯关者选章。 “私人徽章,”白路不只又说了一遍,还追加了更细致的描述,“就得摩斯给唐凛盖的那种。” 铁血营123、丛越:“……” 这是惦记多久了。 卡戎真是用尽平生修养,才没一怒掀船,甚至还能继续给白路斜讲道理,他现在头顶绝对有个圣洁光圈:“私人徽章,要守关人极度欣赏认可一个闯关者的时候,才允许盖。” “我不符合吗?”白路斜一脸无辜地问。 卡戎心累地叹口气:“你有实力,我认可,但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对你有欣赏的?不用极度,一丁点儿就行,你说出来,我会努力消除这种误解。” 白路斜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卡戎本能皱眉,总觉得这笑意似曾相识。 “再破个例吧。” 微微摇晃的小船里,守关人听见了恶魔之音。 众闯关者到最后也没懂,为什么白路斜要说“再”。 至于白路斜如愿以偿得到私人徽章,他们总觉得像是守关人花钱买清净。 夕阳,大海,一叶舟。 卡戎,这个以希腊传说中,冥河渡船者为代号的守关人,终于在3/10守关的最后一天,履行了代号的职责,送闯关者们渡过汪洋,奔赴更加凶险的彼岸。 海面粼粼波光,映着落日的余晖。 真是一个美丽的傍晚呢,卡戎划着桨,想。 第140章 第七天⑤ 将4号孤岛组送至3/10通关集结区后,已是晚上八点,距离七天的孤岛求生结束,还剩最后四小时。 唯一没结束关卡的,只剩下5号孤岛组。 鉴于5号孤岛组全程都按剧本走,乖巧得简直让卡戎有种老父亲的欣慰,而且已经死掉一个闯关者了,所以他本来没打算再干预这一组,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地度过最后一天的时光。 这也是他登陆4号孤岛组进行最后考核时,告诉何律他们,登船考核可以一直持续到午夜零点的原因。 但是没成想,4号组提前收工了,算上他撑船的时间,都还没到午夜零点。 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关心一下5号组吧。 这样想着的守关人,回到监控室,先做了一番热身运动,感觉心肺功能处于抗打击能力比较强的状态,这才重新坐回投屏前。 什么? 为什么不像考核2、4号组那样,亲自登岛对5号组进行最后阶段考核? 谁爱去谁去,反正卡戎短时间内,不想再和闯关者面对面了,哪一组都不想! 拿起温水杯,深深闻了闻白开水的清香,再润上一口……内心宁静了。 投屏里,5号孤岛的画面和雨声渐渐清晰。 守关人缓缓抬眼,伸手简单利落操控两下,投屏立刻浮现提示信息—— 5号孤岛进入考核期,你可以选择以下考核方式: a.守关人亲自考核 b.鸮系统自动考核 果断b。 选择刚落定,笼罩了孤岛七天六夜的滂沱大雨,骤然而停。 乌云散尽,被水洗过的夜空,蓝丝绒一样静谧,草尖的水珠,在冷清的月色里,泛着晶莹的光。 清一色、大四喜、佛纹、下山虎,四人已经在洞穴里眯了三天了。三天前,他们分食了一只好不容易抓到的浑身带刺的不明物种,比野兔还小两圈,弄掉刺和皮之后,没剩多少肉。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吃东西,接着就一直空着肚子挨到现在。 为了保存体力,这最后一天,他们也放弃了寻找食物的念头,就苟在山洞里硬扛着,好在也扛到了夜幕降临,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谁也没想到,雨会突然停了。 是清一色先发现的,他推了推旁边睡着的大四喜,说:“你听听,是不是没雨声了?” 大四喜正坐着满汉全席的梦呢,让伙伴一鼓捣,梦碎了。 无奈睁开眼,迷迷糊糊听一听,立刻精神了,惊讶道:“还真是。” 佛纹和下山虎还在谁,两个莲花对视一眼,默契起身,走出洞穴。 夜风里还带着湿气,但月明星稀。 “怎么忽然就停了?”清一色抬头看天,心情复杂,“突然没了bgm,我有点不安啊……” 大四喜发冷似的摩挲了两下胳膊,说:“我也觉得不对头。” 对于早已习惯了雨声的闯关者们来说,现在的孤岛太静了,静得像地狱开门的前兆。 “雨停了?”佛纹和下山虎也走了出来,同样两脸意外。 “嗯。”清一色刚点头,肚子就咕噜噜唱起空城计。 四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伙伴面面相觑,看着彼此脸上的菜色,那叫一个心酸。 “要是白天停就好了,”下山虎有气无力道,“还能晒晒太阳补补钙。” “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山洞里比较稳妥。”大四喜有种不好的预感。 “同意,”佛纹警惕地看四周,“第七天马上就过去了,这时候雨停,太可疑了……” 窸窸窣窣。 不远处草丛里,传来奇怪声响。 四人呼吸一滞,本能靠近,形成防御,一边酝酿自己的文具树,一边看向草丛。 “呼噜——呼噜——”草丛里忽然拱出一头野猪,一身灰黑色的毛,杂乱粗硬,獠牙龇出长嘴,在夜色下反着光。 野猪看起来吓了一跳,刚出草丛,就愣那儿不动了,一双黑不溜丢的小圆眼睛,转来转去地盯着四人。 四人也吓了一跳。这是boss,还是口粮?急,在线等! 就在这对峙的紧张时刻,一个声音,突然在清一色耳内响起—— 【注意,这些话只有你能听见……】 【杀掉一个闯关者,你将立即通关,并且会在获得正常通关经验值的基础上,额外获得奖励经验值。祝你好运。】 投屏前的卡戎,嘴角缓缓勾起,望着画面上清一色特写,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这条提示信息真的只有清一色一个人能听见吗? 目前,是的。 所以画面里,用余光偷偷观察其他人的清一色,只能收获三个正全神贯注和野猪对峙的人。 但是当清一色神情复杂地结束观察,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野猪上的时候,佛纹耳内也响起了相同声音。 这声音和刚刚清一色听到的一样,都是一对一的私语,其余三人听不见。 但卡戎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每一次鸮系统的“自动考核”,都是通过收集目标孤岛组前几天的求生数据,有针对性地分析运算生成的,所以对于考核内容,卡戎也无从得知。 不过现在,他很清楚了。 “打时间差,真够缺德的……”守关人舒服地靠进椅子里,嘴上这样讲,看戏的态度可一点不含糊。 收到提示的佛纹,同样选择了按兵不动,先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反应。 然而清一色已经重新和野猪对峙了,大四喜、下山虎根本还没收到提示,因此在佛纹眼中,几乎坐实了“只有自己收到提示”。 野猪还在原地。 它像一个磁石,牵扯着闯关者的目光和精力,以便让那些隐秘的、不怀好意的提示,得以逐个登场。 下山虎也收到提示了,仍看着野猪,但明显眼里的焦距已经飘了,显然思绪正被提示搅和得纠结。 最后收到提示的是大四喜。 他是唯一一个将反应明显表现在脸上的,听见提示的第一时间,就怔在那儿,然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转头把清一色、佛纹、下山虎看了个遍。 三伙伴本来心里就乱着呢,被他这么一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清一色刚要张嘴,忽然看见佛纹皱眉凝神,浑身绷紧蓄力。 他立刻大喝:“你——”刚说一个字,身体忽然被一股温柔的力量虏获,心里绷着的弦就松了,连带着,后半句出口的话,调子也软下来,“用文具树,讨厌……” 大四喜也细声细语地附和:“就是,为什么要用[禅心]呀……” 下山虎又懵逼又无辜,不紧不慢地说:“为什么连我也中招了,佛纹你好奇怪……” [禅心]是少见的众生平等的文具树,所以佛纹自己也没跑掉,神情温和得像四月微风:“我也不想,但是以防万一嘛,要营造一个良好的沟通气氛……” 清一色微笑:“那就坐下来说吧,不着急,慢慢聊……” 大四喜乖巧举手:“我先说,我收到提示了,说是杀掉一个闯关者,就可以提前通关,还有奖励……” 清一色、下山虎、佛纹,缓缓露出惊讶表情,语调慢得像树懒:“好巧,我也是哎……” 卡戎:“……” 如果他没记错,[禅心]是消除目标和自己的攻击欲,再深入开发训练,还能降低人的求生欲,但说话腔调都软糯起来,字里行间散发爱与和平的泡泡,是什么新型副作用! 分裂离间闯关者的精髓,就在“人心隔肚皮”,一旦彼此把话都摊开,再高明的离间计,也没戏唱。 四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沟通清楚了。 佛纹果断解除[禅心],拿手掌撑住了额头。因为三天没吃东西,又启动文具树,现在头晕得厉害。 伙伴们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脾气和语速。 “我就知道不会让我们轻易过关,”清一色恨恨道,“这招太他妈缺德了。” “反正我不要奖励分,”下山虎说,“通关就行。” 大四喜:“我也不要。” 清一色撇撇嘴:“到十二点就能通关,傻子才给自己找麻烦。” 佛纹颇有成就感地点点头:“这么快就达成共识,我很欣慰。” 清一色无语:“大四喜那家伙明显就是要说了,你不用[禅心],我们沟通效率能提高八倍,现在连口粮都抓……” 提到口粮,清一色突然停住,才想起来还有这么档子事儿,立刻四下看:“肉呢?” 卡戎:“……” boss还是口粮?定性了。 另外三人立刻往野猪先前待的地方看,但哪里还有那肉质紧实的身影。 四张脸不约而同流露出吃货的失落。 就在这松懈的一刹,一颗射来的子弹,从大四喜的肩头擦过。 大四喜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见“咻”地一声,肩头就传来了火辣剧痛。 “大四喜!” 另外三人立刻跑过去查看他的受伤情况,还好,只是皮外伤。 四人在山洞里找到的枪,是大家轮流携带的,这会儿正放在清一色身上。他二话不说拔枪,却无从分辨冷枪来自哪个方向,只能转着圈瞄准四周,大声威吓:“祁桦,你给我滚出来——” 这岛上现在就五个人,他们手里有枪,祁桦手里也有枪,他们四个都收到杀人提示了,祁桦能落下? 草丛里忽然传来跑动声响,像是有人在逃离。 “想跑?”清一色猛地窜进草丛,开始狂追,他现在就一个念头,给大四喜报仇! “清一色——”大四喜想拦,还是慢了一步,只能捂着肩膀跟上。 佛纹和下山虎也跟了上去。 清一色已经做好了持久战准备,哪怕就是从岛这边追到岛那边,他也绝对不能让祁桦逃掉。 可才追了几十秒,就穿出草丛。 一离开草丛,视野豁然开朗,祁桦就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手里举着枪。 清一色急刹车,也迅速举起枪。 祁桦的姿态虽然怎么看都是不想跑了,准备正面硬杠,可见到清一色,脸上露出明显的意外。 两人举枪对峙,都没说话,但清一色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在一点点往下压。 “清一色,别冲动!”大四喜人还没跑到,焦急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过来。 “我冲动?”清一色死死盯着祁桦,“他给了你一枪!” 祁桦错愕:“我?” 大四喜、佛纹、下山虎终于跑到清一色身边。 “这里面有问题……”大四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清一色理解不了:“岛上就我们五个,他手里还有枪,最重要的是我他妈都把人追到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 “问题就是开枪打我太蠢了!”大四喜吼的声音比自家队友还大,“你脑袋一热就追到这里,更傻!” 相处至今,佛纹和下山虎第一次听见大四喜吼人,还挺……有威慑力的。 证据就是,清一色秒怂:“我、我给你报仇,你还……” “等等,”祁桦看见大四喜肩膀上的枪伤,再结合听来的对话,总算明白了,“你们以为是我开枪偷袭?” 清一色对着大四喜怂,对祁桦可不怂:“接着演,你不去奥斯卡真可惜了。” 祁桦看出来他的不冷静了,果断选择面向另外三个头脑清醒的:“我是看见雨停了,出来探探情况,正好发现一头野猪,就追到了这里,结果举枪刚要射,结果野猪跑了,他来了。” 佛纹、下山虎:“……” 这番解释清晰明了,除了有把清一色和野猪划等号的嫌疑。 大四喜没接祁桦的茬,只进一步给清一色解释:“你想,他杀掉我们中的一个人,虽然能获得额外奖励,但要承担的风险也很大,一个弄不好,就会像现在这样,形成一对四的绝对劣势局面,你觉得以他的心机,衡量利弊后,是会冒险放冷枪,还是安安稳稳等到午夜零点?” 投屏前,卡戎微微挑眉。 清一色的冲动他想到了,大四喜的清醒和冷静却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夜风吹过。 清一色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开始转了。 大四喜说得的确有道理,如果祁桦刚刚那番说辞也没撒谎,那一些细节就有了其他解释。比如他和祁桦打照面时,对方的气喘吁吁,不是逃跑逃的,而是追猪追的,举枪也不是要打他,而是要打猪。 可是这里有一个致命点说不通。 清一色眼底沉下来,问大四喜:“如果不是祁桦,那打伤你的子弹,是从哪里来的?” 空气突然安静。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瞬间压到每个人的心上。 祁桦突然抬起头,目光在半空中搜寻,大声道:“卡戎,你在对不对?你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枪是你给的,这些冲突也是你策划的,是不是——” 虽然极力压制,可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忿恨。 卡戎老神在在地看着投屏里气急败坏地闯关者,不痛不痒,也压根没打算给回应。 可祁桦不甘心:“你是守关人,你可以设局,但是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他们抱团了,我落单了,我就该死吗——” 四人听到这里,才理解了祁桦的失控。 如果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真是守关人,那刚刚那个局,的确就是奔着让他们四个干掉祁桦去的。但凡清一色再冲动一点,见到人时就开枪,祁桦已经死了。 “害你?”卡戎好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本来没想搭理祁桦,但卡戎可不想莫名其妙替系统背锅…… “叮——” 孤岛上的五人,手臂同时响起提示音。 <小抄纸>:你在孤岛求生中遭遇的所有危机,都是关卡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在危机中充当的角色,都是关卡为你精心选择的;一切与守关人的好恶无关,只与你自己有关。 投屏里,陷入沉默。 投屏前,卡戎轻松呼出一口气。 “一切与守关人和好恶无关”,这句话要在别的岛说,他还有点心虚,但对于5号孤岛,他是真完全没插手,连偷吃小面包,都是鸮系统的原始设定,他不过是个没感情的执行机器。 这个冲突过后,从鸮系统里看,5号孤岛的考核,只剩下零点前三分钟的最后一波。 从现在到零点,还有三个多小时,这种纯粹的磨时间,其实没多大意义。 “直接来吧——”卡戎决定帮5号孤岛这场求生长跑,提前敲响最后一圈的铃。 孤岛上,五人还在<小抄纸>带来的复杂情绪里,猝不及防又收到了第二条。 “叮——” <小抄纸>:即刻起,第七天零点通关规则失效。请在十五分钟内,按照[地图]所示,找到停在孤岛岸边的轮渡并登船。成功,即通关,反之则通关失败。倒计时开始。 还没等五人去点击,[地图]自己展开了。 众人第一次看见这座孤岛的全貌,但这不是重点,重难是地图上的光标,聚在一起的五个紫色光点,是他们,在孤岛的最南端,孤零零的一个红色光点,是轮渡,在孤岛的最北端。 十五分钟从南到北贯穿孤岛? 这是要把人跑死的节奏啊! “还愣着干什么,跑吧——”佛纹急切地催。 清一色当然也知道要跑,但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再看看祁桦手里的枪,这跑起来背后挨一枪谁受得了。 祁桦自然也是同样担忧。 时间紧迫,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四喜直接道:“我数一二三,你俩一起把枪扔了,就扔在这里,谁也不带走!” 说完不等他俩答复,立即启动:“一,二……” 清一色和祁桦沉默对视。 “三!” 两人同时松手,枪落到地上。 登岛至今,五人第一次目标一致——跑。死了都要跑。 几分钟后。 声嘶力竭的呐喊响彻5号孤岛上空。 “崔战,你在哪里,我想你——的[滑板鞋]啊!” 第141章 第七天⑥ 5号孤岛组终于赶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登上了停在最北端海岸的船。 卡戎关掉投屏,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星垂孤岛,月生海面。 卡戎整个人放空,什么都不想,只静静欣赏着这美丽的夜色,直到自己的心境也和这夜一样,深邃,悠远,能容纳这天地间的一切。 可以了。 卡戎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到投屏前坐下,带着能包容天地的胸怀,准备开始包容1、3号孤岛联合组了。 投屏重新调出,画面仍暂停在唐凛和范佩阳说盔甲好重那里。 单身多年的卡戎,本能地拒绝往下看,果断快进,跳过唐凛脱掉盔甲以及卸甲过程中和范佩阳的所有互动,直接来到下一次扔骰子。 紧接着唐凛扔骰子的,正是范佩阳。 男人坦然走到客厅中央,微微抬头,和已经回到二楼的守关人对视。 潘恩调整心态速度很快,已经将自己从捉鬼游戏的郁闷中抽离出来,眉宇间又恢复了守关人高高在上的气势“你刚刚把别人的战术吹得那么精彩,分析得头头是道,就是不知道轮到你自己,能复制成功几成” 范佩阳摇头“我从来不复制别人的经验。如果你用上一场吸取的教训来应对这一场,恐怕会吃亏。我的建议是,放下包袱,从零出发。” 潘恩“” 教训吃亏包袱从零出发 这人是怎么做到一句话里每个词都让他想暴走的 暴躁的守关人抓乱了自己的红发,一个字都不想和范佩阳再多说,直接握紧十面骰,往前一扔。 如果鸮系统还对他有点自己人的情分,就让这次也是“捉鬼游戏”吧,他会在线教学,让下面这位闯关者,知道狂妄的代价。 因为投掷力道过大,骰子在空中划出凌厉平直线,“咚”地撞上了对面墙壁。 众闯关者的心也跟着震了一拍。 不过和潘恩不同,闯关者们对骰子的结果有另一番祈祷投中什么相信范总都能应付,就是千万别投中“你过来啊”和“你过来啊ii”。他们真的一些些一点点一丝丝都不想和范总交手切磋啊 “啪嗒。” 骰子落地请多指教。 还是一对一k,但不是和闯关者,而是和守关人。 大家松口气,经历过“请多指教”的骷髅新娘更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偶像呐喊助威“范总,这个简单,你肯定秒过” 熟悉的声音,又唤起了潘恩被“手指怼脸”的阴霾记忆。 他眯起眼,威胁性地扫向骷髅新娘。 骷髅新娘闭嘴,朝潘恩乖巧一笑,噤声、卖萌一条龙。 唐凛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范佩阳身上,就在潘恩和骷髅新娘“互动”时,他清晰看见范佩阳眼底已经在聚拢专注的光。 一丝惊讶从唐凛眉宇间划过。 这分明是使用文具时才会有的神情,难道范佩阳已经在暗中动手了 唐凛猜得没错。 此刻的范佩阳,的确正在发动文具,但不是文具树,而是一次性文具我看透你了。 他在尝试窥探守关人的真正实力。 然而文具启动了,潘恩的能力数据,却迟迟不浮现。 守关人将视线从骷髅新娘那边收回来,重新投向范佩阳,下一秒就乐了“别白费力了,侦查性防只对闯关者有效。想看透我还不如直接” 话还没说完,潘恩忽然觉得脑后有风。 他敏捷向旁边闪身,一颗小石子“咻”地从他耳侧飞过,距离近得甚至擦到一点他的耳廓边缘。 潘恩以为自己完全躲过去了,直到被擦过的地方泛起一点热。 他深深皱起眉头,准备找罪魁祸首算账,不想刚转头向下看,一个本应在客厅茶几上的玻璃杯已经飞到他面前。 “啪嚓” 玻璃杯结结实实砸到守关人脑门上,碎了个天雨散花。 投屏前的卡戎无奈扶额。 潘恩的优点是年轻,有冲劲,够简单粗暴,缺点同样是年轻,不稳重,太容易被人分神,一大意,实力就很难得到有效发挥。 况且,守关工作本就不允许守关人百分百发挥实力,必须收着来,在这种情况下,潘恩的性格,就等于把自己的已经打折的能力再打个折上折,堪比挥泪大甩卖了。 画面里,自己同事捂着脑门,死死瞪着范佩阳,那目光跟受害者似的,透着命苦,让人看了都心碎。 范佩阳对此无感,甚至还有些遗憾“我的懒人的福音可以同时操控两个物体,看来你资料补得不扎实。” 卡戎对着投屏叹口气,虽然知道是回放画面,可也希望自己的心情能穿越时间,传到那时的潘恩小朋友耳朵里“别玩儿了,快点认真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真起效了,画面里,潘恩的目光渐渐冷却,他放下捂着脑门的手,额头依旧光洁饱满,只是被砸的地方轻微发红。 众闯关者料到了一个杯子伤不着他多少,但也没想到,哪怕连一丝细小的血痕都没留下。守关人的身体素质到底有多强 “我知道你能同时操控两个,”潘恩对着范佩阳冷哼,带着嘲讽,“但我真没想到,一个已经作弊过一轮的人,一个声称要和我好好讨论一下投机取巧的人,真动起手来,又搞偷袭这套。” 范佩阳还没说话,其他人先不乐意了。 周云徽“你别在那儿道德绑架,k谁管你过程,只看结果。” 崔战“结果就是你被击中了。” 骷髅新娘“杯子这下可比我刚才摸你脸那下实在多了。” 江户川“这你要都不算通过,我代表整座孤岛鄙视你。” “行,我不道德绑架,你们也别用那么明显的激将法了,”潘恩嗤之以鼻,“我可从来没说过,请多指教只要碰到我就行,何况碰到我的也不是他,是杯子。” “那简单,”郑落竹给范总打ca,“老板,你再纡尊降贵亲自给他一脚。” “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潘恩翻个白眼,“不管是本人碰到我,还是随便操控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碰到我,都不是本轮的通过条件。” 郑落竹无语“十五分钟内,不用打赢我,碰到我就算你赢,这不是你上一轮说的怎么,又要临时改规则” “这回可不是改,是回归,”潘恩振振有词,“原本请多指教的规则就不是碰我一下这么简单。第一轮嘛”他瞄骷髅新娘一眼,“看着实在太弱,我才大幅度降低了标准,没想到让人钻了空子,这到了第二轮,我总要吸取教训” 他说着,目光转向范佩阳,特意加重“教训”两个字,像是专门说给范佩阳听“实在遗憾,请多指教还远没结束,让你失望了。” 范佩阳眉宇间流露困惑“我为什么会失望你这一轮会更改规则,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你不改,继续不思进取,我才真的失望。” “”潘恩是真想抡起瓶子也砸他一脸,“别挽尊了,心里肯定懊恼死了吧,想着让我先说规则就好了,省得浪费一次难得的偷袭机会。” “刚刚我就想说了,你对偷袭可能有什么误解,”范佩阳敛一下眼睛,一把匕首突然从他身后飞出,悬停在客厅中央,他抬头,视线越过利刃,锁定潘恩,“如果我想偷袭,用的就会是它,而不是杯子,攻击位置也不会是你的额头,而是颈动脉。你的身体素质再强,现在至少也要按压着受伤动脉和我说话” 稍加思索,严谨的范总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有自我愈合的能力,前面那些就当我没说。” 潘恩“” 他没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他也并非真的刀枪不入,在刚才那种分神的情况下,他会受伤,再轻微,也一定会见血。 众闯关者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他们错了,原来范总真的还没开始认真。 “说规则吧,”范佩阳收回匕首,“我们真正打一场,希望可以改变你对我投机取巧的错误印象。” 众人“” 投屏前的卡戎“” 这位对于“投机取巧”的怨念,简直比白路斜对私人徽章的怨念还重。 潘恩不再啰嗦,直截了当道“以时钟鸣叫为k开始,十五分钟内,你不死,就算通过。” 范佩阳点头“简单明了,不错。” 范总觉得不错,唐凛可没觉得。 十五分钟不死就算通过这规则翻译过来,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说法守关人要开始往死里攻击了。 唐凛对范佩阳有信心,可是更加不敢轻视潘恩的实力。 不经意抬头,目光竟然和潘恩撞上。 对方像是故意等着他,四目相对,扯起嘴角“和本轮不相干的人,出手帮忙,或者试图对战局造成干扰和影响,出手者和考核者将一起被视为通关失败,就地处理。” 语毕,他不给唐凛以及其他闯关者回应时间,视线重新落回客厅中央,和范佩阳说“我要下来喽,你自求多福吧。” “布谷” 时钟小鸟鸣叫。 红发青年张开双臂,猛地往下一扑,目标明确,就扑向范佩阳。 范佩阳早有预判,速度极快地往后撤,一步就完完全全把落点闪开了。 可潘恩在扑到一半的时,坠落路线突然改变,就像有人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原本惯性下落的人,莫名其妙又往前去了一大截,正好补上范佩阳后撤的距离。 范佩阳一时错愕。 围观众人更是惊呆,这带转折的自由落体路线简直在挑战他们的物理观 潘恩准确无误扑到了范佩阳身上,冲力极大,竟带着范佩阳一同撞向了身后墙壁。 “咚” 范佩阳后背重重撞到墙壁上,潘恩则狠狠顶在了范佩阳身上,抬手照着范佩阳面门就是一拳。 拳头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范佩阳只能凭本能,躲避拳风。 “砰” 潘恩的拳头擦着范佩阳脸侧过去,竟直接将墙壁打穿。 压根不收拳,守关人直接用另外一只手照着范佩阳腹部揍上第二拳。 以当下情况,被困墙边的范佩阳根本避无可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妈墙都能打穿,打人身上不废了 投屏前,卡戎也皱起了眉。 和潘恩打近战范佩阳怎么想的,是嫌自己死得太慢撞到墙的第一时间就该跑掉,想尽办法也要和潘恩拉开距离,不然根本没活路。别说十五分钟,十五秒都悬。 这一拳下去,范佩阳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卡戎正想着,画面里的范佩阳忽然弯腰抱住潘恩。 这一放低身体,原本要打在他腹部的拳头,直接轰上了他肩膀,并且因为他突来的动作,潘恩也受到干扰,这一拳打得并不顺畅,力道在中途被碰撞削减。 但依然很重,卡戎能看见范佩阳身体一僵,眼底极力的隐忍,那都是剧痛造成的。 可是也只有一瞬,下一刻他“以扑还扑”,就着抱潘恩腰的姿势,将对方大力往前扑。 潘恩一个拳头还在墙里没出来呢,根本来不及回防,只能“任人摆布”。 最终守关人的拳头随着身体倒地,脱离墙体。 “这是要鱼死网破”卡戎看着画面里,倒地后依旧和潘恩纠缠成一团的范佩阳,真实迷惑,“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一个拿着远程攻击文具树的闯关者,打算用近战和守关人死磕 这都不是自负能解释的了,简直狂得没边儿了。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看架势范佩阳是真打算同归于尽,而不是做着“自己可能会赢”的美梦,还算没昏头到家。 “咔嚓” 玻璃碎裂声从投屏里传出,音量极大,极刺耳,乍听还以为监控室玻璃碎了。 卡戎连忙定睛去看,是别墅的落地玻璃被撞碎了,两人一起滚到了雪地里。 刚入雪地,死抱着潘恩不松手的范佩阳,突然就地一滚,敏捷在冰天雪地里起身。 纠缠自己多时的人突然放手,也让潘恩霎时警惕,一跃而起,动作迅捷而轻盈。 别墅内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只能透过呼呼灌寒风的破窗,愣愣看着雪地里的二人。 卡戎也被弄懵了,范佩阳先前死磕近战,现在又主动拉开彼此距离,为什么突然开窍了意识到自己是远程攻击属性了 大雪还在下,没几秒,就在范佩阳头发上落了白白一层。 “铁则3,未经允许,禁止离开别墅。”他看着相隔几步之遥的守关人,问,“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倒讲起规矩了,”潘恩嘲讽一句,才随意道,“无所谓,k本来就会有很多突发状况,可以特殊处理,不再铁则约束之内。” 范佩阳轻点一下头“那就好。”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问了个简单问题,得了个随意答案。 可卡戎敏锐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安心。 安心 卡戎忽然间醍醐灌顶。 先前发生在范佩阳身上那些违和的细节全都解释得通了范佩阳就是想把战场拉到别墅外面,所以他放着文具树不用,要和潘恩近战,要打成一团乱,要名正言顺离开别墅,进入更广阔的皑皑白雪里。 “啧,你掉了人家的坑还不知道”卡戎一声叹息。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太单纯,太好骗。 慢着,把k战场从屋内拉到屋外,范佩阳图什么啊图外面天气冷图大雪胡乱飞他可连外套都没有,只穿着单衣啊,潘恩好歹还有一身利落厚实的战斗服呢。 “不对,”雪地可能比较让人清醒,潘恩也灵光了,“你是故意的” 范佩阳静而不语。 “放心,我说过这次离开别墅不违规,就不会反悔,所以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潘恩嗤笑,虽然用疑问语气,其实心里已经认定了,“你把战场带到别墅外,是觉得这里地方大,方便逃命,能帮你拖满十五分钟” 唏嘘地叹口气,潘恩晃晃红彤彤的头“你太天真了,我” “你话真的很多,”范佩阳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如果不是刚刚那两拳,我都要以为你在帮我拖延时间了” “还有,凡事如果不知道,可以直接问,不要自己猜,尤其还猜不对。”范佩阳没耐心继续点拨,直接给对方解惑,“出来打可以避免误伤其他人。” 潘恩在寒风里消化吸收了好半天,才悟出其中深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别墅,透过破掉的落地窗,还看得清众人身影。 他简单一扫,就扫到了那抹修长身影,调侃道“是怕伤到你家队长吧。” 范佩阳抬起眼“你再说一遍” 潘恩把头转回来,挑衅似的抬起一边眉毛,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加重重复“是怕伤到你家队长吧” 范佩阳露出满意神色“你家两个字用得好,继续保持。” 潘恩“” 卡戎“” 他们永远摸不透这人的脑回路,永远啊 别墅内。 范佩阳的一言一行,连细微表情,都通过投屏实时特写直播。 众闯关者用目光无声地采访当事人唐总,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唐凛“” 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五分钟,如果范佩阳可以这么相安无事地把时间拖完,他可以暂时当一下“迷惑发言”的素材。 “咻” 客厅上空的投屏里,突然传出细微的划破空气的声响,虽然声音极小,但那种敏捷感和锐利感却让人难以忽视。 众人纷纷抬头,却只看见偏过脸的潘恩。 良久,久到闯关者们几乎要以为什么都没发生了。 守关人才缓缓把那半边脸转过来。 脸颊一道血痕,极细,但长而清晰。 他举起手,两指间夹着一根钢针“你可以啊,还藏着这玩意儿呢”两指用力一夹,钢针断成两截,无声落进雪地,“通常一个人在对另外一个人下杀手的时候,都会有本能的犹豫,尤其是这种用针扎眼睛的凶残手段,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留情” 守关人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眼底是冷的,笑意也是冷的“如果我没躲开,恐怕右眼已经保不住了。” 别墅里,竹子和南歌对视一眼。 这不是范总第一次用针,却是第一次用针动真格的,什么情况是谁改变了范总的底线 “事实是你躲开了,”投屏里,范佩阳语调平缓,客观陈述,“退一步讲,就算你躲不开,关卡结束之后,总该有人给你治工伤的。” 竹子、南歌“” 众闯关者“” 魔鬼老板。 投屏前卡戎“” 这什么破闯关者 “治归治,伤了也会疼的”潘恩几乎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 下一秒,他忽然身形一闪。 在齐膝深的雪地里,他就这样瞬间冲到了范佩阳面前。 别墅里,众人一片哗然,潘恩的速度变快了,不是快一点点,是根本快得像换了个人。 投屏前,卡戎眉毛拧起“不是吧,”他看着画面里的潘恩,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你该不会气昏了头,打算使用真正的能力吧” 第142章 第七天⑦ 别墅内惊诧,投屏前皱眉,可真处于雪地寒风中的范佩阳,却好像对这一波的攻击早有准备。在潘恩欺身上前的刹那,他没徒劳闪躲,而是双手用力一合。 “啪” 他的双手有力而精准地包住了对方的拳头。 别墅里,有几个人叹为观止“我去,这都能挡下来” 但更多的人,却神情凝重。挡是挡到了,可真挡得下吗 攻击遇阻,潘恩抬眼,他离范佩阳很近,近到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到一起,近到范佩阳足以看清他眼中讥讽的笑意。 “唰” 守关人的拳头,轻而易举突围,冲出范佩阳的手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腹部。 范佩阳不由自主弓起后背,窒息的疼痛让他几乎不能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众闯关者心脏快跳出来了,但又无比庆幸,这一下潘恩没用全力,否则,范佩阳现在就会像之前那些玩偶服一样,直接被洞穿身体。 “这只是开胃菜,”潘恩贴近闯关者耳边,低语,“接下来,才是正餐。” 守关人收回拳头,却没松开范佩阳,而是手掌握紧重新蓄力。 众闯关者惊诧,还要继续打 没给观众思考时间,更没给范佩阳防御时间,潘恩挥出了比第一下更重的拳头,而且这次不再冲着腹部,而是直奔范佩阳心口。 众人呼吸一滞,这拳下去会死人的 “扑” 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让潘恩的第二拳停在了半路。 一柄匕首从后方,直直插入他的左肩。 天地寂静,只有风雪。 范佩阳推开僵住的守关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旁边挪,他的动作并不快,呼吸也有些乱,看得出剧痛仍在,但他还是坚持和潘恩再次拉开安全距离。 守关人神情阴沉,雪落到他的红发上,眉梢上,趁得他眼底的寒意更浓。 缓缓抬手,潘恩一点点摸到后背的匕首,握住刀柄,猛地一拔。 利刃应声而出,一同出来的还有鲜血,刹那染红了他大半个肩膀。 潘恩完全没有处置伤口的意思,只静静看着刀刃上的血红,下一秒,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握住刀锋,用力一掰。 匕首轻易断成两截,落进厚厚积雪。 “我好像才弄明白一件事,”红发青年自嘲一笑,“你看着一直在和我近战,但从始至终,你都没忘了自己是远程攻击的文具树。” 脸上的一道,后背的一刀,全都来自懒人的福音。 “这是我唯一有效的攻击手段,”范佩阳坦然承认,“换你,你会忘吗” “所以说我傻呢,”潘恩似笑非笑,“刚才准备给你第二拳的时候,还纠结过要不要手下留情。” 范佩阳说“看来现在不纠结了。” “拜你所赐,”潘恩说,“每当我想网开一面的时候,你都及时给自己补上通往地狱的票” 范佩阳没言语,他能清晰感觉到,潘恩整个人的状态在变,这不仅仅是气场的调整,也是态度、决心、目标的变化。 危险。 范佩阳的脑内响起预警。 “不过话又说回来,”潘恩吊儿郎当地扯扯嘴角,“我傻,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如果你够聪明,刚才那一刀,就应该按照你在别墅里说过的路线,直接刺我的脖子” 守关人收敛最后一丝笑意,眼底一暗“可惜,你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狂风乍起,吹得积雪纷纷扬扬翻上半空,飞雪落雪舞成一片,天地愈发白茫。 别墅内的众人却看得清晰,潘恩肩膀上的血已经止住了,破开的衣服内,狰狞伤口上一片暗红色血糊,像纱布一样将伤口牢牢封住。 小伤口自动凝血没问题,但这样大这样深的伤口,不做任何处理,就自动止血,简直是天方夜谭。 守关人究竟是什么逆天体质 “不对,”敏锐的南歌,发现了战场的违和之处,“你们看,风一直没停。” 她说的风,便是将范佩阳和潘恩周遭的积雪吹起的风。 骷髅新娘说“下雪天刮点风也正常。” 南歌着急道“但一直绕着一个方向刮,就不正常了” 经他提醒,众人才发现,还真是,那风好像特意绕着两人周围打转,一圈一圈吹着雪,跟美颜相机的特效滤镜似的。 就在大家目光都聚焦到风上时,那风突然猛烈呼啸起来,霎时形成一个小型龙卷风,将地上的积雪连同范佩阳一起卷到高高的半空 众人一瞬惊醒。 风,才是潘恩的能力,就像得摩斯的能力是窥探恐惧一样。 “这他妈还怎么打”骷髅新娘控制不住,爆了粗口。 他扔到“请多指教”时就担心这个,结果潘恩轻敌放水,让他闪电战过关,没成想这噩梦却落到了范佩阳身上。 “没法打,”周云徽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残酷现实摆在这儿,再不愿也要面对,“单凭身体素质,他们就能扛住我们的文具树,更别说现在还用了能力。” 江户川“这不公平。他们是守关人,综合实力肯定高于我们,真下死手,那还守什么关,直接大屠杀得了。” “打不打得过,是实力问题,打不打,是态度问题,”崔战抱臂看着投屏,坚决道,“这时候想什么都没用,死磕就对了。” 周云徽刚要再开口,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替范佩阳着急,唯有,安静得过分。 “你不担心吗”他转头问离得最近的郑落竹,“还是说,他有漂浮术一类的防具” “没防具,”郑落竹说,“担心。” 周云徽“那” 郑落竹“但我对老板更有信心。” “你们也是”周云徽又看向南歌和唐凛。 南歌说“我是,但我们队长除了信心之外,可能还有一些别的。” 唐凛“” 周云徽“” 无数次被秀一脸的经验告诉他,别问,问就是狗粮。 都这么讲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丧气话,但华子、老虎、郝斯文几个私下交换眼神,还是很悲观。 从对战画面上看,狂风中的范佩阳,早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只能被狂风裹挟着,在气流里乱舞。 而且他已经被卷到十几米高空了,这要是潘恩突然把风撤了,不用动手,摔就能把范佩阳摔残,一个弄不好,死人都有可能。 雪地里,潘恩抬头看着自己创造出的龙卷风,神情还算平静,眉头却一点点皱紧。 因为耳内,聒噪地重复着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潘恩,你已违反守关人规定,请立即停止使用能力潘恩,你已违反守关人规定 当他愿意用能力还不是范佩阳太气人了不给这种狂妄的闯关者一点教训,他能窝囊死。就算受罚他也认了,今天必须把对方打服。 杀人那倒不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范佩阳的确是难得的高实力闯关者,为了泄愤就浪费掉这么个人才,也违反守关人的职业道德。 狂甩几下脑袋,甩掉头顶的雪花,潘恩盯住龙卷风,忽然切断能力操控。 龙卷风刹那消失,茫茫雪色的半空,只剩身体横斜的范佩阳。 他急速下坠,地上的雪已经被之前的狂风卷走了,只剩一层薄薄的白,和若隐若现的深色泥土,这么狠狠摔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重伤。 别墅内一霎死寂。 投屏前的卡戎,也一脸凝重。 范佩阳的死活无所谓,但他替潘恩担心,如果说用能力只是轻度违规,那杀掉本来够格通关的人,就是严重违规了,要被狠罚的。 此刻唯一轻松的,恐怕只有潘恩了。 他早准备好了一团小风,就等着范佩阳马上摔到地面时,来个“鬼门关前一托举”,人也教训了,违规情节也没升级,完美。 正想着,什么东西从眼前“唰”地飞过。 好大一坨,弄得潘恩眼前一暗。 就这一暗的工夫,范佩阳落地了。 潘恩懊恼至极,连忙跑过去想要看看人摔成什么惨状了。 可他才跑两步,那头范佩阳已经艰难地站起来了。 潘恩瞠目,愣了两秒,才看见在范佩阳刚刚摔到的地面上,叠着两个厚厚的沙发垫子,方方正正落在一起,用厚实和柔软缓冲了下坠的力道。 别墅内,众人全程围观了“沙发垫是如何飞走的”。 眼下,没了一半垫子的四人长沙发,露出垫子下的木制骨架,看着楚楚可怜。 郑落竹看向刚刚唱衰的骷髅新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骷髅新娘疯狂摇头“没有,范总牛逼就完事了。” 周云徽、崔战“” 在龙卷风里,身体极度失控的情况下,还能想到拿海绵垫替自己缓冲,这都不是冷静了,这是钢铁心脏。 起身后的范佩阳,一点点后退,像是随机酝酿着准备逃跑。 “你怕什么,”他后退,潘恩就往前,“不用离我那么远,你刚刚的急中生智很优秀,我的火气已经唔” 沙发垫毫无预警飞起,“ia”到了潘恩脸上。 然后“砰” 爆炸了。 滚滚黑烟吞没了守关人。 别墅内,众闯关者心情各异。 有骄傲的。 郑落竹“谁给了他范总要逃的错觉我老板从来都是正面刚。” 有惊讶的。 老虎“这是三级文具树自带爆裂效果” 有复杂的。 周云徽“我觉得其实潘恩性格真挺好的,真的” 换他被这么坑害,现在外面得是一片火海。 浓烟散去,潘恩一头红发都被烫卷了,脸黑成锅底,还吃了一嘴碎海绵。 他呸呸几下,恶狠狠吐掉,抬眼再看,哪里还有范佩阳踪影。 机智如范总,早消失在了茫茫雪海。 “跑吧,”潘恩深呼吸,再深呼吸,“有能耐你跑出环形山,跑出这座岛,否则的话” 抬手在半空中点一下,投屏顷刻出现,上面赫然是范佩阳的特写。 往常,守关人的私人投屏,闯关者是看不见了,可现在,潘恩好像故意要让别墅里的众人都看清。 他的目的达到了。 大家不仅看见了范佩阳,还看清了他周遭的环境,如果潘恩想追踪,轻而易举就能判断出范佩阳在往哪边去。 “布谷” 时钟小鸟出来报时了。 “时间到了”郑落竹惊喜地跳起来,朝着破掉的落地窗外大喊,也不管已经没了影的守关人能不能听得见,“红毛,时间到了到了了” 潘恩没听见,不过听见了也没用。 他当然知道十五分钟到了,但眼下已经不是考核的问题了,是咽不咽得下这口气的问题。 今天要不让范佩阳跪地求饶,谁都别想完 投屏里,潘恩开始雪地狂奔追踪。 投屏前,卡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同事在违规路上越滑越远。 理智告诉他,这是违规的。 感情告诉他,小潘,弄死范佩阳,哥挺你。 范佩阳一口气跑到了环形山下。 他不惧怕潘恩,但也绝不轻敌,所以在一击中的后,便果断抽身。 算算时间,十五分钟早该过去了。 他通过本轮考核了 以潘恩的性格,范佩阳预计,没那么乐观。 远处,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从雪中跑来。 范佩阳蹙眉,追得这么快 “你也扔到奔跑少年了”已在雪地里奔跑了一个多小时的强哥,人未到,声先至。 范佩阳“” 他把这位孔明灯组员给忘了。 “你怎么站着不动”强哥气喘吁吁跑近,才看见范佩阳没跑,有点纳闷儿,又有点着急,“规则是必须一刻不停,跑到下一次扔骰子,你别偷懒啊” 憨厚的强哥,就算说话,也要原地小跑颠着聊。 范佩阳刚要说话,忽然来阵狂风,直接将他和强哥同时卷起,重重撞到环形山壁上。 但也幸好有环形山壁。 狂风彻去,他俩沿着山壁滑落下来,减缓了一部分速度,摔到雪地里,狼狈但不致命。 这一次,风雪里走来的,是潘恩了。 他周身带着风,所到之处,地上的雪花都打着旋儿飞舞。 画面很美,但强哥没心情欣赏,飞快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向守关人申诉“不是我故意停下来的啊,我好端端跑着呢,也不知道哪来一阵妖风” “闭嘴。”潘恩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死死盯着范佩阳,磨牙,“跑啊,你有能耐再跑啊” 强哥“” 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隐约有些不祥预感的孔明灯阿强,默默退开,再退开,把场地腾给气氛微妙的两个人。 范佩阳后背贴着山壁,静静注视着潘恩,脸上看不出情绪。 潘恩冷哼“一二三级文具树都用过了,我倒真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招儿。” 别墅里,气氛沉默而压抑。 没招了,到这里的人,一共就解锁了三个文具树,哪怕是范佩阳,也变不出第四个。 投屏前的卡戎,唇线绷紧。 如果他没记错,潘恩说的是“都通关了”,但眼下这位同事的愤怒值,可不像会轻饶范佩阳的样。 难道是范佩阳用规则压他了 毕竟现在十五分钟已经到了,潘恩耳内绝对已经被刺耳警告搅翻了天,如果范佩阳再推波助澜,未必不能让潘恩动摇 “砰砰” 紧密相连的两次爆炸声,让卡戎瞬间回神。 画面里,爆裂点都在范佩阳背靠着的山壁上,位置大概是他头顶的斜上方。 自己炸自己靠着的山这是什么操作 卡戎连忙把时间调回去一点,这才终于弄明白。 范佩阳是在用山脚下随处可见的石子,攻击潘恩,被闪开后,两枚石子杀了个回马枪,结果又被潘恩闪开,于是杀回来的石子,最终爆裂在了范佩阳头顶的石壁上。 “你真以为一招能用两次”潘恩挠挠焦了的红发,不客气地奚落,“先前是我大意,但只要我认真,你所谓的高速攻击,在我眼里看来,就和慢动作没两样。打都打不中,就别想着再炸” “咻咻” 又是两颗石子。 潘恩皱眉,从容躲开。 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石子在打空后,又杀了个回马枪。 潘恩便也和上次一样,继续闪。 两枚石子二击不中,再次爆裂在了环形山壁上。 两次攻击,从过程,到结果,一模一样,潘恩看不出范佩阳有任何改变或者进步,一时困惑“你明知道打不到我,为什么还要重复这种徒劳的攻击” 范佩阳没出声。 代替他回答的,是两枚,两枚,再两枚石子。 接连不断的石子攻击,被潘恩一遍遍闪过,那石子便和前面的每一颗一样,在环形山壁上炸出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坑。 潘恩的疑惑越来越浓,甚至盖过了他想教训对方一番的愤怒。 “你哑巴了”他最受不了这种装深沉的,还不如刚才句句话噎人来得痛快呢,“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 呛声戛然而止。 又一次躲过飞来的石子,潘恩悟了,一个字一个字肯定道“你在拖延时间。” 范佩阳停下来,背靠着已经炸得坑坑洼洼的山壁,不动声色看着潘恩。 “我刚才还在想,已经很明显超过十五分钟了,你怎么不抗议,”潘恩自顾自地点点头,“现在都说得通了,从你把战场带到别墅之外,从你第一次爆炸完毫不犹豫就跑,我就应该猜到的” “你不是想单单拖满自己的十五分钟,”潘恩定定看他,“你真正的目的是,把后面其他人的时间也拖掉,能拖多少算多少。” 范佩阳不言语,看起来,就像在默认。 潘恩颇为感慨地摇摇头“你就算拖掉一个小时,也不过是少了四个轮次,但这些人该扔骰子还是要扔。一天的时间那么长,你的努力就像杯水车薪。”他是真心困惑了,“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弄得我几乎对你起杀心,值吗” 别墅内。 江户川“不值,范总,真的不值。” 骷髅新娘“但是好感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你造成了这么深的误解。”雪地里,范佩阳终于开口,“我既没想要拖延时间,更没想过帮什么人,我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打败你。” 江户川、骷髅新娘“” 他们错了,他们忏悔,他们太儿女情长了。 “打败我”潘恩乐出了声,目光却一瞬变得危险,“那就试试吧。” 语毕,他集中精神力,将周身的风聚起 风停了。 天地间的风,和潘恩制造的风,一起停了。 范佩阳微怔。 潘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甘心地一脚踢飞积雪。 整座孤岛突然安静。 下一刻,岛上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遥远的、恍若从天际传下来的声音 “潘恩违反守关人规定,即刻起禁止使用能力,停职反省。作为补偿,本次由潘恩考核的闯关者,一律通关,请各位闯关者回到别墅,稍后,会有渡船来接应你们去往310通关集结区。” 范佩阳“” 别墅内众闯关者“” 幸福来得太他妈突然了。 十几分钟后,范佩阳和强哥,一起回了别墅。 潘恩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回了大本营,还是偷偷在孤岛哪个角落心酸赏雪。 强哥一进来就跑到壁炉那里取暖。 众闯关者则围着范佩阳,真情实感夸了一番。虽然潘恩最终是被迫收手,但在守关者使用了能力的情况下,范佩阳还能与之对战这么久,本身就很不容易了,更别说,这一交战,还造福了他们,直接全体通关。 过了几分钟,夸夸群的伙伴们把好词儿都快用尽了,才后知后觉,队长从始至终都没出声,沉默得有些不对。 他们偷偷用余光瞄,嗯,表情也不太妙。 众闯关者一个个抽身而退,或坐沙发木架,或坐烧焦地毯,或躲到破了的落地窗前吹风,默契地将客厅中央腾了出来。 范佩阳看着唐凛的神情,忽然觉得似曾相识,很快想到了,上次他私自去海底洞穴,回来后唐凛也是这个表情,然后他们就进行了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好吧,就是吵架。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范佩阳很配合地主动来到唐凛面前。 唐凛静静看着范佩阳,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确认,这人回来了,安全了,不用再担心他壮烈在冰天雪地里了。 范佩阳这种行事和战斗风格,看多少遍,他都没办法做到坦然“如果警告没来,如果潘恩没收手,你是不是就打算和他同归于尽了” “不是。”范佩阳否认得没一点含糊。 唐凛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不是你之前打了那么多石块,都被潘恩躲开了,你还坚持让每一个都爆在山体上,不是为了让山体松动” 范佩阳“是。” 唐凛“山体松动的结果,就是落石滑坡,然后你会想办法激潘恩靠近你,到时候拉住他,一起被埋在落石之下。” 范佩阳“不全是。” “行,那我听你说。”唐凛倒要看看,这种明摆着不要命的战术,他还能给出什么歪理。 范佩阳有条不紊道“山体落石时,我会在山脚紧贴山壁,事实上我已经看好一处略微凹陷的地方,届时巨石滚落,我所在的位置就会是黄金三角区,足够留出存活空间。” 唐凛“” 众闯关者“” 还真有考虑 “有些时候,事情未必一定按照你的设想走,”唐凛缓了语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潘恩没有近战,继续用他的能力呢,直接用狂风把你吹到山顶都有可能。” “吹到山顶是一个好结果,”范佩阳说,“我就可以翻过环形山,回到那边山脚”他瞥一眼周云徽和崔战,又看回唐凛,“山脚下有他们留的雪洞,离开之前,我在里面布了一些陷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众人“” 危机意识要不要这么强 唐凛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全,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冲动了。从在投屏里看到范佩阳一次次往山体上打石头,他平时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崩了,如果不是潘恩说但凡出手干扰战局,就会和范佩阳一起被判通关失败,他绝对已经冲进战场了。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的。”范佩阳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样一句。 唐凛愣住。 众闯关者茫然,他却听得懂。 这是上次因为海底洞穴争吵时,他最想听到的一句保证,可当时的范佩阳,没给。 误以为唐凛的安静是对他的话还有怀疑,范佩阳继续为自己正名“其实我在别墅里也做了一些准备,壁炉里、厨房里都有石块,方便随时攻击,上面十个房间,我在最初查探的时候也稍微布置了一下,有一些被你的捉鬼游戏破坏了,但大部分还在,足以和潘恩周旋上十五分钟,运气好的话,打败他也不是没可能。” 唐凛“” “不是,等等,”骷髅新娘举起花臂,乖巧得像课堂发言的学生,“范总,刚进别墅的时候,还不知道潘恩会来考核呢,你就提前布置了” 范佩阳淡淡看他“没人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 骷髅新娘“” 众闯关者“” 他们终于参悟了,让范总立于不败之地的,不是强悍的体魄,不是压迫的气场,也不是钞能力和大长腿,而是一个坚定的信念总有刁民要害朕。 第143章 通关集结区 登上去往310通关集结区的轮渡时,两组十二人,只有唐凛感觉到手臂一热。 他低头查看,在猫头鹰头像、提尔巨剑徽章后面,又多了一枚疑似火焰图案的徽章。 “队长,你得新徽章了”旁边郑落竹看见了,就等于全船都看见了。 崔战第一个靠过来,看了看,中肯评价“火焰章,潘恩那家伙的图案还挺好看。” 在他欣赏的时候,周云徽就已经过来了,听见他的高论,翻个白眼“你要近视就配个眼镜,有这么丑的火焰吗” 要说火,周火火必须是权威。 他这一质疑,其他凑过来看的伙伴也犹豫了“乍看像火焰,但仔细看,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南歌绝望叹息“那是潘恩的红发,轮廓多明显啊。” 众闯关者“” 姑娘们对于发型的敏锐度,他们望尘莫及。 不过 “都被中途强制下岗了,还不忘补上章,也是够敬业了。”郝斯文感慨道。 这话就是一句调侃,却提醒了郑落竹,他连忙看向范佩阳“老板,你没章吗” 范佩阳没过来凑热闹,仍站在甲板的栏杆边,闻言摇头。 他手臂没传来任何异样感觉,不用看,也可以确定无事发生。 旭日初升,晨曦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范佩阳回应完自家员工,又继续看向远处,水天相接的开阔视野,有利于他思考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新环境新挑战,至于得不得徽章,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算不上。 老板不在意,竹子却在意得不得了,不甘心地嘀咕“都把那家伙逼到用能力了,凭什么不给章,公报私仇啊” 南歌走过来,半认真半调侃道“我能理解潘恩的心情,自己往自己伤口上撒盐这种事,一般人都下不了手。” 郑落竹也能大概揣测潘恩的心路历程,可还是替自家老板抱不平“徽章盖在手臂上,为什么不管闯关者还是守关者都看得见因为那是实力的象征,有实力不给认证,多憋屈。” 南歌想了想,莞尔道“你别站在自己角度想,你带入范总的性格想一想,他会不会希望自己随时带着一个谁都看得见的实力证明” 郑落竹摸着下巴,陷入深思。 一个会在雪洞里布陷阱的男人,一个会在别墅里藏石块的男人,一个恨不得把所有风险都提前规避掉的男人 “不,他不会。”郑落竹有答案了。 如果有洗徽章的地方,范总说不定会把唯一的提尔徽章也洗掉。 让敌人掉以轻心,是所向披靡的前奏曲。 十二人向着集结区航行时,卡戎刚刚关掉回放投屏。 看回放之前,他想的是但凡潘恩在守关过程中有一点丢脸的地方,他都可以拿过来说说风凉话,谁让那小子平日里对他毫不客气,极度缺乏尊老爱幼的美丽品格。 看回放之后,他想的是下次见面给对方带什么补品,能治愈心灵的那种。 毫无防备,一个对话请求横空弹出。 怀着一腔愧疚的卡戎,瞬间心虚,差点按了拒绝,幸亏最后关头,看清了对方的名字得摩斯。 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跳的银发守关者,接通联络。 半空中立刻出现一张苍白英俊的脸,眉毛不怀好意地挑着,眼里带着奚落笑意“你近期最好别去公共区,我刚刚吃了早餐回来,潘恩可满世界转悠想和你偶遇呢。” 公共区,守关人平日放松休闲的场所,餐饮、娱乐一应俱全。 “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潘恩口风太紧,得摩斯八卦了半天,也没挖出料,好奇得他早餐都没吃好,回来就第一时间寻到二号当事人这里了。 卡戎暗暗松口气,还好,得摩斯对于考核内情还一无所知。否则以这位同事恶劣的性格,能把他嘲 “我记得某人曾对我惊呼三十人你没有故意放水吧”得摩斯抑扬顿挫的模仿,拉回了卡戎注意力。 银发守关者咽了下口水,有种不祥预感。 果然,得摩斯下一秒就露出愉悦微笑,“可我刚刚看了最终考核结果,怎么经过你一番严格考核,才刷掉一个人” 卡戎“” 得摩斯凑近投屏,快乐得像一只金色小鸟“你给我具体讲讲他们的通关过程,我不差这点儿时间。” 沉思良久,卡戎抬眼,前所未有的真诚“其实我也只考核了三组,另外两组由潘恩联合守关,要不我先帮你把联络转到他那里去” 潘恩,哥也是被逼无奈,反正你都记仇了,不差再记一笔。 “你找了他联合守关”得摩斯惊讶,随后乐得眼睛都亮了,“不用帮我转,我直接发邀请,三人一起通话多热闹” 卡戎心惊肉跳“不,不用” “得摩斯找我干嘛”投屏里已出现一头红发。 卡戎“” 晚了。 整个上午,三个守关人都在“融洽的氛围”里分享讨论310的工作经验。 由于交谈得过于“热烈”,潘恩数次按捺不住“飞扬”的心情,想要跨越投屏的阻隔,和卡戎面对面直接地聊。 就在卡戎绞尽脑汁想出一次次婉拒理由时,1、3号孤岛联合组的渡船,已经在一片辽阔大陆靠岸。 不是海中孤岛,更不是地下城、水世界,而是真真正正的陆地。头上是宽广的蓝天,晴空万里,日光和煦;脚下是踏实的大地,一望无际,看不见尽头。 “叮” 小抄纸请沿当前道路,进入310通关集结区。 十二人同时收到提示,而后船板放下,搭上码头。 码头上盖着一个玻璃通道,一直通向远处的一幢巨大建筑,建筑占地很广,方方正正,规矩得像某个大型工厂的厂房。但它可比厂房高多了,目测至少十几层,除了第一层是透明玻璃外,上面都是银灰色的金属板一样的外立面,和密密麻麻的窗户。 透过一层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建筑物里有人在走动,而上面楼层的许多窗户后面,似乎也有人在窥探着他们这艘刚刚靠岸的船。 “那里就是通关集结区了吧” 有人自言自语。但其实不说,也很明显了,玻璃通道罩住了整个码头,他们下船只能进通道,而通道只通向前方那幢建筑,想去其他地方都不可能。 十二人没耽搁太久,便陆续下船,很快走过玻璃通道,来到建筑物的大门前。 仿佛感应到有人抵达,透明门水平移开。 十二人踏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近乎足球场一样大的一层大厅。大厅里被绿植、各种装饰分隔成了许多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人,随着他们到来,这些人不约而同降低了分贝,无数道目光在他们身上汇聚,或直白,或隐晦,或好奇打量,或意味不明。 成为焦点的十二人吓了一跳。 他们没想到通关集结区会有这么多人,还以为只是其他孤岛通关过来等待的伙伴。 不过人数越多,他们反而越安心,因为这样就意味着这里并不危险,应该是和水世界酒店类似的闯关前的安全区。 “叮” 新提示如期而至。 小抄纸欢迎来到310通关集结区,这里共有十九层,一层是活动区,二层及以上是居住区,每人一个房间,你的房间号为xxxx,请对号入住。 虽然暂时没危险,但整个一层大厅的视线,还是让十二个伙伴如芒在背,所以他们也顾不上去找周围有没有其他组的熟人了,大家彼此看看,默契地走向电梯。 每个人的房间号都不一样,像是随机分配的。 唐凛是9087 范佩阳是1611 南歌是1025 郑落竹是0433 九层,十六层,十层,四层,别说房间不连着,连楼层都不同。 “每个人先去自己房间,”唐凛和自家伙伴道,“我估计进房间后还会有新信息。一小时后,如果再没有新情况,我们到一楼汇合。” 郑落竹、南歌“明白。” 范佩阳和唐凛说“注意安全。” 电梯在一层层停下,轿厢内的人数越来越少,最终,十二人就像水滴,汇入了这幢建筑的汪洋大海。 楼上虽然是居住区,但结构和商场很像,每一层从房间出来,都可以扶着栏杆,俯瞰下面的一层大厅,所以唐凛来到九楼时,走廊上有一些人,三三两两聚着,不时向他投来玩味目光。 唐凛没理,沿着走廊走了大半圈,才来到9087房间门前。他刚一站定,门板上便浮现一个猫头鹰轮廓的光影。 唐凛试探性地把手臂举起。 上面的猫头鹰图案立刻发出光束,直直照进门板的光影轮廓里。 门扇应声而开。 唐凛走进去,原以为会是水世界酒店单人间那样的房间,不料却是一个格局明朗的超大套房。 他简单走了一遍,目测面积约在四百平多米,不仅有卧室、餐厅、浴室这样的基本配置,还有训练室、购物区、医疗区这样的额外配置,单一个训练室,就占了近两百平米,显然鸮系统并不只想让他们在这里简单休息。 “叮” “叮” “叮” 接连三条新提示。 小抄纸进入410关卡前,这里就是你的居住区,你可以在此休息、训练,提升自身的能力,也可以使用经验或者现金,在购物区、医疗区消费,以满足日常所需。 小抄纸410闯关口每月开启一次,进入闯关口的人数没有限制,你可以选择在任一开启日进入。注意在310通关集结区停留,会消耗2经验值天,当你的经验值消耗完毕,无论当天是否为闯关口开启日,你都会被强制送入410关卡。 小抄纸恭喜你获得310通关经验值1200。扣除经验值1000,解锁永久性文具树狼影追踪ii。 信息量有点大,唐凛一条条看下来,看得认真。 第一条和他想得一样,这个房间不单是给他们休息的,还是给他们训练的。相比水世界酒店,这里的环境又高出了一个档次,和地下城比,更是天壤之别。 如果给与闯关者的条件,代表了鸮的态度,那么很明显,鸮对他们这些310通关者的重视,要远高于地下城。 因为他们通过了三关的筛选,所以是值得给与优渥条件的“人才”了 唐凛抿紧嘴唇,这感觉就像是准备把猪养肥了再宰掉一样,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第二条信息也很耐人寻味。 下一关的闯关口,每月开启一次,进入的人数没有限制,意味着鸮是鼓励他们去下一关卡的。这个倾向从水世界就开始就露出端倪了,当时的闯关口也是不限制人数。 但在这个集结区,或者说这幢建筑里停留,是要消耗经验值的,一旦经验值为零,愿意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去闯关。 再结合第三条,他获得了1200经验值,又扣掉了其中的1000来解锁四级文具树,剩下的200经验值,加上之前关卡剩下的经验值,合起来也不够在这里住上一年的。而他在前两关的时候,还算是一起通关的闯关者中,获得经验值比较多的。 这样上下信息一联系,鸮系统的导向就很明显了允许他们在这里提高自身能力,甚至尽可能便利条件,但决不允许他们像地下城那些人一样,缩在安全区里,裹足不前。 可以理解,都辛苦筛选、培养过三个关卡了,换谁当老板,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才闲置,不去创造价值。 只是,这个关卡世界,到底想从他们身上获取什么价值 嘈杂声突如其来,打断了唐凛思绪。 他莫名其妙循声抬头,客厅墙壁上出现清晰投屏,画面是一个和这里一样的房间,只不过房间中的人,是一个陌生闯关者,他正在训练室里做力量训练,估计是觉得比较孤单,每做一下,就嚎一嗓子,不看画面光听声,还以为是开往伊甸园的车。 投屏左上角有一组数字1345。 唐凛疑惑歪头,房间号吗 投屏上方忽然滚出个小猫头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要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哟” 唐凛好久没看到这位nc了,一时恍惚,110地下铁经历的那些惨烈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不要这么严肃嘛,”小猫头鹰歪头,“我现在是你的找朋友好帮手哟” “找朋友”唐凛对这位nc的一切卖萌词都保持警惕。 “410关卡要610人组队才能进闯关口,”小猫头鹰扑打扑打翅膀“如果你还没找到足够的人,可以通过墙上的监控屏幕,去观察每一个房间的闯关者,是每一个哟如果发现心仪的对象,就可以登门拜访啦” 唐凛“” 心仪登门 小猫头鹰“当然,我们也考虑到,这么多的房间,你们逐一去找分明是大海捞针嘛,所以通过数据分析,我们贴心地给你推荐了一些匹配契合度高的闯关者,现在这位1345就不错哟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继续帮你换下一个” “啊啊啊” “嗯嗯嗯” “啊啊啊” “嗯啊” 1345房间辣耳朵的“训练音”,让唐凛对鸮系统的数据分析处理能力,产生的深深的怀疑。 “看来你真的不太喜欢,”小猫头鹰像是读得懂唐凛的神情,小身子一倒,骨碌碌从投屏左滚到投屏右,监控画面和左上角的房间号就变成了1611。 投屏里,熟悉的身影坐在沙发前,也看着自己房内的投屏,而那块投屏里,是9087的唐凛。 “这个怎么样”9087的小猫头鹰期待地问。 唐凛“” 1611的范总,对着1611的小猫头鹰说“我觉得可以。” 第144章 霍栩 唐凛无语地看着投屏,他和范佩阳,还需要系统来匹配吗,一堆孽缘早把他俩死死捆一起了,不一一解开捋顺了,就是他想散,范佩阳都不会放手。 他想散吗? 唐凛望着投屏里范佩阳的身影,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是在刚进入鸮、刚失去记忆那会儿,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想”。 就像他那个时候说的,他可以把自己这条命交给范佩阳,但让他回应范佩阳的感情,太难。这种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要发自内心,真的有感情才行。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自己怎样才能对一个男人产生爱情。 从那时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可同样的问题,他竟然犹豫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得摩斯说的那些回忆,起了作用。 在此之前,他对那段被遗忘的感情,没有任何真实感,范佩阳虽然一再坚持他们在交往,但也没拿出过硬的证据,而以范佩阳的性格,想等范总动之以情地给你分享交往点滴,还不如等哪一天记忆忽然自己复苏,来得可能性高。 得摩斯窥探的那些,恰恰补上了那段被遗忘的时光的重量。 虽然都是些不开心的,依然让那些记忆变得有画面,有质感,仿佛触手可及。 “哗啦——” 海浪一样的水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唐凛思绪。 投屏里1611房间的范佩阳,也在同一时间偏过头看门的方向,显然也听见了。 全封闭的建筑,且离海边很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水声? 二人同时起身,开门走出房间,来到各自楼层所在的走廊,刚扶着栏杆往下看,就听见一声气愤冲天的叫骂—— “霍栩,你他妈来真的?!” 各楼层走廊上已经出来不少看热闹的,这幢建筑是以一层大厅为核心的围拢式结构,在大厅里喊一声,二到十九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都不是喊一声的问题,而是两个人在大厅正中央打起来了。 正在叫骂的男人二十六七岁,剃着青皮头,高大健硕,不过现在有点狼狈,因为他从头到脚湿得透透,脚下一大滩水,像是刚被海浪迎面扑过。 被他骂的叫做霍栩的人,二十出头,穿着灰色的无袖t,两条手臂都缠着绷带,不是包扎伤口那种缠法,更像是某种训练需要。 唐凛在九楼,看不太清他们的脸,但却看得出,叫骂的男人身体绷紧肌肉贲张,是个严阵以待的架势,反而是被他骂“你他妈来真的”的霍栩,身形放松,好像就是随意打打。 越来越多的人探头看热闹,甚至有好事者吹口哨,给两人呐喊助威。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青皮头不再犹豫,直接朝绷带青年冲过去。 唐凛一怔,水世界酒店时是明令禁止闯关者互相攻击的,难道这里不是? 眨眼间,青皮头已经冲到霍栩面前。 霍栩轻巧后退,一瞬就和青皮头拉开了不小距离,身形敏捷得令人惊叹。 青皮头不甘,继续卯足劲儿往前,霍栩突然脚下一蹬,又迎着他冲了上去。 青皮头刚开启新一轮全速冲刺,根本来不及刹车,等他想举拳时,霍栩已到跟前,一记勾拳自下而上直接揍翻他的下巴。 青皮头直接被揍飞了,后仰着摔倒在地,身体在大厅的理石地面上撞出沉闷声响。 霍栩转转挥拳的手腕,看也不看青皮头一眼,冷冷骂一句:“傻逼。” 围观众人不管哪个楼层,都有叫好的,因为这一拳打得确实漂亮,单是移动速度就让人眼前一亮,轻松碾压青皮头,而且还巧妙地先退再进,将由青皮头带起的对战节奏,瞬时扭转到自己手里。 郑落竹在四楼,看得更清晰,霍栩在转守为攻那一刻的移动速度,堪比崔跑跑。 【竹子……】 极轻的呢喃,在郑落竹耳边响起。 郑落竹吓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左右看,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把左右看热闹的闯关者也吓一跳,回敬过来的全是“你有病啊”的眼神。 【竹子,是我,你往十楼看……】 这回郑落竹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南歌的[余音绕梁]。这不是他第一次体验伙伴的新文具树,但还是无法适应那种隔空传音带来的诡异感,简直清凉恐怖,提神醒脑。 他连忙抬头往上面望,很快就看见了冲他轻轻挥手的南歌。 [余音绕梁]只能单方面传音,不能双向沟通,所以郑落竹只好用一个翻上天的白眼,来表明自己的心情。 南歌乐得开心,罕见地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气。 不过她也不是单纯开玩笑,是的确有事想问自家伙伴—— 【那个叫霍栩的,你用[彩虹眼]看看,他用没用文具树?】 都打完了还怎么看啊? 郑落竹连比划带对口型。 再说,那么快的速度,绝对不正常吧,百分之八十是文具树,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就是在许愿屋里要了身体强化。 南歌还想要说什么,下面的青皮头又爬起来了。 “你骂谁傻逼呢?”语气比刚才更阴沉。 得,这架还没完。 郑落竹连忙给南歌比了个“交给我”的手势,而后立刻启动[彩虹眼ii]。 这是他刚得的四级文具树,还没用过,正好试试。 同文具树的联系一建立,郑落竹就知道它和三级[彩虹眼]的区别了,三级文具树一次只能锁定一个目标观察,但[彩虹眼ii]可以同时锁定多个目标。 他再低头往下看,青皮头周身已经有了深蓝色气流。 深色,攻击型吗? 郑落竹又去看霍栩,霍栩周身什么都没有,和旁边那些围观的人一样。 他根本没启动文具树? 还是刚刚交手的时候用了,现在又切断了? 郑落竹皱眉。文具树操控有两种方式,脑内控制和点击手臂猫头鹰图案都行,但那家伙手臂上缠着绷带,摆明全是脑内操控了,所以也没办法从动作去观察。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青皮头手里已经多出一把匕首。 “有能耐你就一直别用文具树。”撂下这么一句,青皮头又攻了上去,带着哪里跌倒就必须从哪里爬起来的倔强。 霍栩这次没等,直接闪身向后,速度比前一次还快,顷刻就和青皮头拉开了超远距离。 郑落竹现在可以确定了,在移动速度上,绷带青年根本没用文具树加成,就是自身的速度。 果然是在许愿屋里要了速度强化? 总不能是天赋异禀武学奇才吧…… 有气流了! 郑落竹霍地瞪大眼睛,只见绷带青年周身在极短时间内,涌出无数冰蓝色气流,漂亮极了,在郑落竹见过的文具树气流里,只有自家队长使用[狼影]时的银蓝色可以与之媲美。 什么?范总的不美? 那种永夜深渊一样的黑色,已经不能用肤浅的美与不美来评价了,那是一种卓然的气质。 随着霍栩发动文具树,他身前突然出现一人多高的巨浪,狠狠拍向正持刀冲过来的青皮头。 他的文具树是“水”攻击! 郑落竹真心柠檬酸了,要不要这么帅啊,能不能给他这种“铁板朴素防御族”一条生路啊。 巨浪的出现,也解了一小部分人的疑惑,因为他们出来看热闹时,和竹子、南歌、唐凛一样,都是听见了水声才出来的,都只看到了青皮头浑身湿透的结果,没看见原因,现在随着霍栩操控巨浪再次出现,一切都有答案了。 但是大部分人,好像对此并不惊奇。 唐凛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对于霍栩的水系文具树,似乎很多人都见怪不怪了。 看来,这不是绷带青年在这幢建筑里的第一场战斗了。 巨浪没有再次打到青皮头身上,而是在扑到他面前时,骤然冻住了,从浪头到浪底,极速冰封。 这一下,各楼层围观者可一片哗然。 青皮头绕过冰冻在半空的巨浪,隔着几步之遥,和霍栩面对面,不屑地冷笑:“真以为有个水系文具树,就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了?不好意思,哥们儿的文具树恰好是冰冻,你说巧不巧。” “操,深藏不露啊——” “你说实话,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哈哈——” “楼上你是不是被霍栩虐过啊,乐这么开心?” “滚蛋——” 各楼层围观者开始起哄了,你一言我一语发弹幕似的。 显然,青皮头的本事,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大范围公开。 唐凛也听到旁边有人议论—— “终于有人能把这个刺儿头拿下了。” “等等,那个冰冻是哪个组织的?” “不知道,好像是自由人吧。” “靠,我可买的是甜甜圈把霍栩收编啊……” “我还同时在白组和还乡团身上下注了呢,血本无归了。” “谁开的这个赌盘来着?太阴险了,庄家通吃啊!” “你们先别急,那小子连还乡团都看不上,能甘心跟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组队?” “有道理,他也没说打败他就答应入伙……” “那小子就是独,眼睛长脑袋顶上了,谁他都看不上,估计就等着经验值耗没,被强制送走呢……” 唐凛微微挑眉。 这还是个人气选手。 不过以他刚才露那两下身手,加上文具树本身的潜力——水系持续升级,几乎可以预见到未来的可怕攻击力——想不抢手都难。 组队战,谁都愿意要强者。 战场中央,绕过冰幕的青皮头,撂下那句气死对手舒坦自己的“巧不巧”之后,直接盯住霍栩,集中精神,全身发力。 空气一霎安静,所有围观者都意识到了,青皮头这是要直接对霍栩发动[冰冻]。 人被冻住会如何? 这恐怕就要看青皮头操控文具树的程度了,如果他冻人也可以像冻水那样利落,那他想冻伤就冻伤,想冻死就冻死,霍栩的性命只在他的一念间。 “咔……” 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在青皮头身后响起。 他一怔,条件反射地回头。 只见被他冻住的冰幕上,一截冰柱像是被什么力量扯断,脱离了冰柱,但没落地,而是悬在低空。 青皮呼吸一滞,对于危险的本能,让他飞快往旁边躲闪。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尖锐的冰柱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来,刺穿了他的肩膀。 整个楼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唐凛用余光暗中观察,看见的是一张又一张惊诧的脸。 霍栩的文具树不仅可以操控水,还可以操控改变形态之后的水——这一点,恐怕之前没展露过。 “唔——”青皮咬紧牙关,忍住了没喊,但剧痛还是让他踉跄一步,身形晃了又晃,很艰难才重新站稳。 他周身的文具树气流,迅速散去,郑落竹清楚,这代表伤势让青皮头再难集中精神力去操控文具树。 通常战斗胜利的一方,都会在胜利之后,走到失败者面前,居高临下发表一番感想。再不济,也得欣赏够了失败者的痛苦,才能补偿自己付出的汗水。 但霍栩没有。 像是已经对这场战斗不耐烦了,他皱着眉,草草瞥青皮头一眼,转身离开,连句“傻逼”都懒得骂了。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嵌在青皮头肩膀中的冰柱,和被冻结在半空的冰幕,同时融化。 “哗”地一声,那巨浪终究还是落在了青皮头身上。 …… 从楼上围观者的角度看,霍栩已经消失了,但对于在一楼的闯关者,还是能清晰看到霍栩走进了大厅一侧尽头的楼梯间,已经按了电梯准备上楼。 气氛重新恢复嘈杂,对于绝大部分围观群众来说,霍栩打架已经是常态了,所以没谁吃饱了撑的,去找一个浑身散发着“别烦老子”的刺儿头采访获胜感言。 但崔组长是个例外。 孔明灯、十社、铁血营、还乡团,四大势力的集结区负责人和骨干,正带着自家新进抵达的成员,同其他三组开展睦邻友好的见面活动,以便为日后的部署和联手做准备。 孔明灯这次通关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四个,十社崔战、郝斯文两个,铁血营何律和三个组员,还乡团则是祁桦和丛越。 加上个四个负责人和若干骨干,一共二十几位。 人一多,聚在一起就比较忙活,光寒暄就寒暄了半天,没等进入正题,那边霍栩和青皮头已经打起来了。 崔战本来急着去自己房间看看,到底这里给的住宿条件什么样,结果在大厅就被等在这里的十社集结区负责人截住,然后就被带着和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搞社交,集体相亲似的。 幸好后面近距离看了一场对战,也算意外收获。 霍栩的实力绝对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崔战相信整个集结区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对于这种出色人才,必须下手快。 崔组长没去想为什么霍栩兄弟到现在还单着,只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故而趁着负责人不注意,偷偷从外围溜掉,踩着[滑板鞋]就朝霍栩方向去了。 别人没注意,周云徽可看得清楚,他起先不知道崔战要干嘛,只觉得这人偷偷摸摸,准没好事,于是也趁自家伙伴不注意,悄悄跟上。 刚跟进电梯间,他就看见崔战侧身,肩膀倚靠在墙壁上,问旁边正在等电梯的霍栩:“喂,要不要来我们十社?” 知道的崔组长这是在招募新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氓在搭讪。 第145章 退出与求助 伴随一声清脆的“叮”,电梯抵达一层,轿厢门缓缓而开。 霍栩迈步而入,将崔组长从头到尾无视得彻底。 崔战不悦,伸手去搭对方的肩膀:“小子,我和你说话呢。” 霍栩在马上就要被碰到时,突然抬起胳膊,“啪”一声重重打掉伸过来的手,给崔战一个标准的三白眼:“别他妈动手动脚。” 崔战还没遇见过脾气这么臭的,心里腾就起了火:“哎哟我操……” 霍栩才不管他操什么,径自走进电梯。 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 霍栩转过身来,透过轿厢门仅剩的1/3空隙,看向崔战,眼眉间尽是桀骜:“回去问问你们十社负责人,冲浪冲上十九楼的感觉爽不爽。” 轿厢门合上最后的一丝缝,数字开始往楼上去。 崔战简直要被怒火烧心了,回头问身后不远处的周云徽:“你见过这么横的没?操,他幸亏是水系文具树,要是气流能直接上天!” “哟,你看见我了啊。”周云徽故作惊讶,实则调侃。 崔战翻个白眼:“废话,你一过来这电梯间温度都上升。” “……”周云徽服了,这都什么被害妄想症,“我的文具树是火,不代表我也是一团火,谢谢。” 崔战不纠缠这个,反正周云徽一过来他就热,没准是他自身的高级防御天赋呢,他自己清楚就好:“你过来干嘛,也想拉那小子入伙?” “你自己蠢就行了,别捎上我,”周云徽幸灾乐祸,“那小子最晚也是在我们前一拨进集结区的,也就是说至少在这里待两个多月了,他要那么容易答应入伙,能耍单到现在?” 崔战一看见霍栩的实力和打架的劲头,就热血上涌急冲冲过来了,还真没想过别的,现在经周云徽这么一讲,再联系霍栩最后那句“回去问问你们十社负责人”,全明白过来了,敢情自家十社早伸过橄榄枝,然后被人用巨浪无情撅折了。 “别丢人现眼了,”周云徽催,“趁负责人没发现,赶紧回去,万一十社要和孔明灯联手,咱俩也好一起投反对票。” 崔战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反对?” 周云徽更莫名其妙:“难道你愿意和我组队?” 这个问题吧,就说来话长了。 崔战从头捋:“刚上岛的时候吧,我是真看不上你,但是……哎,你别走啊——” 周云徽完全没耐心听对方的絮叨,知道彼此都看不上就行了,这是一种令人欣慰的默契。 崔战三两下就追上了周云徽,不过刚才回顾心路历程的气氛已经没了,所以他又把话题跳回了霍栩:“哎,你说就那家伙的性格,跟谁能组成队啊?” 周云徽说:“组不成就单着呗,人自己都不着急,你替他急什么。” “也是。”崔战说着,又想起了霍栩那张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的脸,撇撇嘴,“我以为我脾气就够差的了,见到他才知道,我就是一朵小白花。” 周云徽:“……excuseme?” 崔战:“little……whiteflower?” 周云徽:“不是让你翻译!” 十社和孔明灯两组织的集结区负责人,已经发现两个分部组长不见了,刚要派人去找,就看见两人回来了,一同由远及近的,还有他们互不相让的“友好讨论”。 两个负责人头疼。 明明十社和孔明灯的关系还算融洽,但这二位一起闯上来的地下城组长,没一刻“爱与和平”,随便什么话题都能聊到“火花四射”,虽然没真动手,可旁边还有还乡团、铁血营两组的负责人看着呢,丢面儿啊。 不过两位负责人很快就得到了心理平衡,因为那边崔战和周云徽还没彻底归队呢,这边还乡团也出了内部问题。 怎么起的头,两位负责人没注意,等注意到的时候,还乡团负责人脸已经黑了。 惹他生气的,就是还乡团本次通关仅剩的两个人——水世界组长祁桦,还有他手下的小队长,丛越。 “我最后问你一遍,”还乡团负责人紧盯着祁桦,“人是不是你杀的?” 祁桦直面负责人的视线,一字一句:“不是,是手丨枪意外走火。” 准确讲,是他上去抢夺手丨枪的时候,走了火。但有些细节没必要说,徒增嫌疑。 负责人又看向丛越:“你说他杀了自家兄弟,你亲眼见了?还是手上有证据?” 丛越没亲眼见,也没有证据,只是一进集结区,正好遇见下山虎。下山虎是和他一起经历得摩斯[窥探恐惧]考核的,知道他和祁桦闹掰了,所以好心提醒他,小心祁桦,同时讲了祁桦在孤岛上枪杀组员的事儿。 “我没看见,也没证据,”丛越实话实说,“但有人看见了。” 负责人摇头:“外人的话我不信,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故意挑拨离间?” 丛越:“……”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也听明白了,负责人不想扩大事态,只想大事化小。 解决完丛越的举报,负责人又看向祁桦:“你说他吃里扒外,出卖还乡团情报给那个……什么来着……” 祁桦:“vip。” “对,vip,”负责人重复着完全没听过的不知名小组织,丢给祁桦和丛越一样的问题,“你有证据吗?” 祁桦斩钉截铁:“我就是证据。2/10守关人考核时,得……” 得摩斯的名字根本没出来,甚至连“得”字都只发出半个音节,祁桦的头就炸裂般疼起来,疼得他一下子捂住脑袋,浑身痛苦地颤抖。 负责人立刻反应过来:“涉及到守关人和关卡考核内容?那你别说了。” 事实上就算祁桦想说也没可能。 除非在场所有人2/10的考核内容都一样,他们才可以互相交流。比如之前下山虎和丛越,因为一同经历了卡戎的[孤岛求生],虽然孤岛组别不同,但本质上是同一考核,所以下山虎才能把手丨枪连同祁桦杀人的事讲给丛越。 但此刻,在场的四大组织,二十来号人,显然在2/10闯关时轮到了不同的守关人值班,故而当祁桦想讲出得摩斯名字时,关卡的阻止和警告便以头痛欲裂的形式抵达。 不过如果是守关人发起的沟通,好像就不受这种限制。 丛越无意中想起了得摩斯在神殿里的最终考核前,先看了他们有无徽章,并说出了“提尔”、“维达”、“希芙”等几个1/10守关者的名字。对于当时的每一个闯关者,都一定有两个名字是陌生的,但也没见谁头疼,或者突然听不清。 祁桦的头疼随着他的闭嘴,渐渐缓解。 他不甘心极了。 丛越控诉他的时候,绝口不提“孤岛求生”,只说他杀了人这件事本身,完美避开了泄露关卡内容的警告。他却不能不提得摩斯的“窥探恐惧”,否则无法解释他是怎么知道丛越吃里扒外的。 负责人见他慢慢直起身体,知道没事了,便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都是九死一生才到这里,还乡团还要靠你们这样的精英来支撑,以前不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都过去了。” 这话就是打定主意和稀泥了。 铁血营负责人,是从头到尾一点不落旁观下来的,对于这个结果,早在还乡团负责人听到双方控诉还能保持心平气和时,他就预见到了。那不是会严格处理的较真态度,显然,对于还乡团负责人,如何最大限度保证向后面关卡的人才输送,才是第一要务。 铁血营负责人理解还乡团负责人中庸的做法,但不敢苟同,不过毕竟是别人家事务,他不好说什么。 祁桦也看明白风向了,垂着眼,压下一切情绪,再抬头时,已大度平和:“好,一切往前看。” 负责人欣慰地点点头,又去看丛越。 丛越对这个组织的最后一点热血,凉了:“我辞职。” 负责人一愣:“你什么?” “哦哦,我退出。”丛越连忙改正口误,刚树立起来的凛然气势,一秒垮掉。 但负责人还是急了,拢共通关进来俩,没寒暄热乎呢,就要撤一个:“你别冲动,等会儿回去,我们关起门来再好好交交心,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而且这次只有你和祁桦闯过了3/10,说明你的能力并不在他之下,他可以当水世界分部的组长,你未来同样可以独立带队。你现在退出,是还乡团的损失,更是你自己的损失……” 丛越辞过那么多次职,这是第一回,被人用升职加薪来挽留,说心里一点没波动,那是假话。 但闯关毕竟不是上班,在这个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世界里,他没办法把自己交给这个组织,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些人。 “不是还乡团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辞职的终极奥义,就是心里把老板骂成狗,嘴上悲痛欲绝似分手,“一路从地下城到现在,越闯关,我越感觉到力不从心。在3/10的时候,我好几次险些撑不下去……” 一直安静得近乎没有存在感的何律组长,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撑不下去? 在孤岛上的时候吗? 怎么自己回忆的画面里,都是丛越在吭哧吭哧啃食叶片,每找到一种能吃的植物,就幸福得像进了粮仓的硕鼠。 难道……他不是真正的快乐? 丛越还在饱含深情:“还乡团带给我很多东西,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大家庭,我也特别不舍,但我现在的心理状态,不管和谁一起继续闯关,都只能连累别人,我不想这样……” 十社、孔明灯负责人听得心中动容。 他们怎么就没福气拥有这种组员呢,知恩感恩,动心动情,尤其和旁边那俩一直在掐架的家伙比,丛越简直就是微胖小天使。 崔战、周云徽:“……” 死胖子戏太多。 最终,还乡团负责人还是没松口,只说回去从长计议。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想放人。所谓回去,不过是当着外人面,丛越又表现得那么诚恳,他不好强硬,唯有先敷衍过去。 然而丛越这边看似伏低做小,实则态度坚决,即便答应了回去再聊,也不见眼里有真正的动摇。 这事儿恐怕很难善了。 四大负责人里,就铁血营的心情最美丽了。 他旁边的这位何组长,既没和人结怨掐不停,也没嚷着要辞职,放平日里是正常表现,放今天就是全场最佳,省心得让人老泪纵横。 “对了,你刚才说有件事情要和我汇报?”看完了热闹,铁血营负责人才想起来自家被打断的正事。 何律点头:“是的。我们这次可以通关四人,其实全靠白组的白路斜,这是一个很大的人情,所以后面闯关如果遇见他,我会尽我所能帮他通关,如果我们不巧被关卡弄成竞争关系,那我会主动放水。” 铁血营负责人:“……” 大意了,他应该回去再问的! 十社、还乡团、孔明灯负责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就在何律说这番话的时候,遥远的1999房间内,白路斜打了个喷嚏。 不久前,他才在走廊看完楼下打架的热闹,本来没准备那么快回房间,不过范佩阳找过来了,说想和他进屋聊聊。 白路斜不想和范佩阳聊,只想和范佩阳打,一想到范佩阳的文具树,他就跃跃欲试地兴奋。 范佩阳倒是很痛快,他说:“你帮我一个小忙,我们就可以打。一楼大厅,各楼层走廊,或者房内训练室,场地随你挑。” 这态度反而让白路斜好奇对方想聊的内容了。 结果就是现在,范佩阳站在他的房间里,像一个遮光的大型家具。 “说吧,想让我帮什么?”白路斜随意坐进沙发里。 范佩阳没急着答,而是先问:“你的三、四级文具树都是什么?” 白路斜字典里从来没有“保密”一说,如果条件允许,他恐怕会全世界发传单炫耀自己的实力:“[催眠术]。” 范佩阳点点头,再进一步确认:“所以你的四个文具树,依次是[孟婆汤]、[孟婆汤ii]、[催眠术]、[催眠术ii]?” “嗯,”白路斜随意应一声,但很快想到什么,眼里亮起期待的光,“如果你想更直观了解,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深度体验。” 范佩阳眼里的期待,却黯淡下去:“所以你的文具树方向,其实不是记忆,而是更侧重精神控制。” 白路斜向来不在乎人心,更没什么细致的观察力,竟也感觉到了范佩阳的低落。 可范佩阳只让这情绪一闪而过,快得像是旁人的错觉,再开口时,已坦然沉静:“说回[孟婆汤],你在用它让目标失忆的时候,具体是怎样的过程,能看见别人的记忆吗?” 白路斜展开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仰头若有所思地研究了范佩阳一会儿,慢悠悠地回溯记忆,想到了在神殿时,得摩斯窥探唐凛记忆牵扯出的那些信息,神色渐渐了然。 他勾起饶有兴味的笑:“你想让我帮唐凛解封记忆?” 范佩阳以问代答:“你做得到吗?” 白路斜歪头,明明坐在沙发里的他比站着的范佩阳矮了许多,却自成一派高高在上的范儿:“现在是你求我,你是不是应该配合我的节奏?” 范佩阳静静看了他片刻,沉声开口:“我的确在找能让唐凛恢复记忆的方法。” 白路斜对于他良好的态度很满意,眼里好事者的光芒愈来愈浓:“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男人和男人,有滋味儿吗?” 第146章 唐凛的想法 范佩阳看得出白路斜是故意的,不疾不徐地回答:“好奇的话,你可以找人尝一尝。” “找谁呢……”白路斜故作思索,恶意一笑,“我看唐凛就不错。能让你这么惦记,失忆了还千方百计要找回从前,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过人”两个字被刻意咬得轻佻戏谑,暗含暧昧。 范佩阳淡淡看他,说:“你试试。” 语气很轻,不见底的眼里却蒙着一层寒,像凛冬的夜,致命的黑暗与冰冷。 “威胁我?”白路斜不喜欢他的语气,不喜欢他的眼神,更不喜欢他的气场,傲慢地摇摇头,“你这可不是求人的姿态。” 范佩阳似笑了下,可还没到嘴角,就淡了:“闯关者的文具树存在相互重复,你死了,我可以再去找其他的[孟婆汤]。” “拿唐凛开个玩笑,你就要我死?”白路斜露出感动的模样,“人间真情啊。” 范佩阳料到了白路斜不会乖乖帮忙,但对方难搞的程度依然超过了他的想象。这种极度任性自我、不服天不服地、更不可能有团队观念、全局视野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孤岛求生中存活下来的? “不对啊,”白路斜像是刚想到什么,说,“神殿考核的时候,得摩斯在唐凛心里窥探到的记忆,好像没一段愉快的,如果照此类推,你俩的过去根本就是一部你的犯罪史嘛……” 他问范佩阳,真情实感地不解:“为什么非要唐凛想起来,他永远想不起,你就永远脱罪啦。” 范佩阳还没消化完“犯罪史”这种令人沉重的比喻手法,又被新问题问住了。 为什么非要唐凛想起来? 如果是刚进地下城的范佩阳,甚至会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他的恋人把对他的感情忘了,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治愈性幻具使用不当,那么用同样的方法,寻找合适的幻具将一切拉回正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像电脑程序出了bug,要做的是打补丁,而不是把整个程序卸载掉。 况且人与人的关系,还不是冷冰冰的电脑程序。 他付出的时间,他付出的感情,他已经落在对方身上再也拿不回的心,并不会随着单方面的失忆而改变。这些断点性的空白,对于失忆者只是遗憾,或许连遗憾都感觉不到,对于仍然记得的人,却是剥皮拆骨。 可是现在,站在这个房间里的范佩阳,想到了唐凛。 那些他以为岁月静好的过往,在唐凛心里却是另一番模样,所有他不曾留意的细节,都成了唐凛心上深可见骨的伤。 唐凛没拿这些控诉他,因为失忆了。 唐凛仍愿意为他过命,因为只记得他的好,记得是他用了唯一的愿望救了自己的命。 但是—— “这样对他不公平。”范佩阳缓缓地说。 白路斜等得太久了,久到开始走神,还要自己续一下前文,才想起来他们在聊什么:“你是说,你千方百计想找回唐凛记忆,是觉得失忆对唐凛不公平?” 结论太匪夷所思,白路斜上扬的尾音里全是困惑。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范佩阳说。 白路斜眉头快打结了,他难得调用了平时闲置的大脑理性思考区,半晌才顺出范佩阳的逻辑:“你要唐凛想起你干的那些蠢事,再决定怎么对待你,才算是给他的公平?” 范佩阳:“如果唐凛想不起来,我就可以脱罪了,这是你刚才讲的。” 白路斜:“所以你就要他想起来,再甩你一次,顺带把本来可以维持的朋友关系也彻底决裂,就公平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范佩阳眼底闪了闪,说明他对此并非无动于衷,可原则上他依然坚持,“如果真出现,我会尽力挽回。” 这个人有病。 在白路斜有限的闯关者记忆库里,范佩阳荣登“迷惑动物大赏”榜首。 房间里安静下来。 范佩阳在沉默。他在等白路斜的答复,也在想刚刚那个被勾勒出的最坏结果,本能开始未雨绸缪,考虑着如何才能在唐凛找回记忆的情况下,规避掉这一结果的发生。 白路斜在这来之不易的宁静里,终于把被范佩阳带偏的思路,拖回了自己的轨道。 “别说的那么好听,”他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轻瞥范佩阳,“什么公平,什么要为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就是希望从前的那个唐凛回来,继续听话,继续乖巧,继续委曲求全。” 范佩阳没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 白路斜乐了,朝他扬了扬下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可以帮你保密,你说句实话吧,被我猜中了对不对?”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他动心的吗?”范佩阳突然问。 白路斜猝不及防,一脸懵:“我怎么知道。” “是有一次我们聊事情,意见发生了分歧,他朝我拍桌子,”范佩阳第一次说这些,对着一个不相干的白路斜,很奇怪,奇怪到他不得不承认,可能只是想把这些话认真说一次,给自己听,“他凶我的时候,很漂亮。” 白路斜:“……” 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这种微妙而诡异的心动时刻? 想听的八卦都听到了,不想听的也被硬塞了,白路斜再不兜圈子,直截了当承认:“[孟婆汤]看不到记忆,操控过程和其他文具一样,建立联系,选定目标,精神力执行。” 范佩阳早有心理准备,真等听见,情绪比他自己预计得还要平静:“谢谢,打扰了。” 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白路斜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叫住:“喂——” 范佩阳的手刚搭上门把,闻声回头,目露疑惑。 白路斜说:“你要帮他找回记忆,你认为失忆对他不公平,你觉得哪怕他恢复记忆后,再和你决裂,也可以尽力挽回……” “你要,你认为,你觉得,怎么全是你。”他倚着沙发,邪气的笑里,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你问过唐凛愿意不愿意吗?” …… 一小时后,vip四人如约在一楼大厅一个小型休息区集合,休息区的位置比较偏,基本没什么人。 唐凛、竹子、南歌都是提前几分钟到了,只有范佩阳,踩着最后一秒才抵达。 这不是范佩阳的习惯,唐凛觉得有些奇怪,但从范佩阳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 没犹豫太久,唐凛选择直接问:“怎么了?” 这话问得含糊,听得南歌和竹子一头雾水,不约而同去看范总,没什么异常啊。 范佩阳惊讶唐凛的敏锐,同时也有了决定:“回去再说。” “行。”唐凛答应得干脆。 人家俩都聊完了,郑落竹和南歌也没听明白一个字。 什么叫默契?就是正常聊天都能形成对暗号的效果。 “我刚刚看了一下房间,”唐凛言归正传,“卧室、训练室、购物区,一应俱全,你们也一样吗?” “一样,”南歌说,“训练室免费,购物区和水世界差不多,食物、用品一应俱全,可以用经验值换一次回现实的机会,还可以领取一些能赚经验值的任务。” “其中一个任务是‘电梯筛选’。”郑落竹突兀地强调。 南歌听出不寻常,问:“这个任务……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特别,特别难忘。”最后四个字,郑落竹咬牙切齿了。 当时他们初来乍到,真当一同乘坐电梯去地下城的都是同路人呢,结果差点被假张权弄得全军覆没,要不是唐凛及时识破了…… 不对啊。 郑落竹疑惑地看南歌:“你进地下城之前,没坐电梯吗?” 南歌说:“坐了啊。” 郑落竹又问:“那没遇见伪装成新手的老手吗?就是誓要杀光一电梯人的那种?” 南歌茫然:“没有,就是坐了很久的电梯,平平顺顺到了地下城。” 郑落竹:“难道你进地下城的时间太早,还没有这个任务?” “也可能是她进来的那个时间段,没有3/10集结区的人领这个任务。”唐凛说了另外一种推测。 不管哪一种,都够让郑落竹庆幸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对心理防线毁灭性的冲击,少一个人经历,就少一个遭罪。 不过既然这里可以领到“电梯筛选”任务了,那说明…… “假张权也在这里?”郑落竹当下左右环顾,好像能用火眼金睛一秒锁人似的。 “有这个可能,”唐凛说,主要是叮嘱竹子,“如果真遇见了,直接无视,无需起没必要的冲突。” 郑落竹不敢保证自己能控制好情绪,但态度端正:“我努力。” 唐凛点头,继续道:“我刚刚问了其他人,最后一次闯关口开启是在三周前,也就是还有一周,闯关口就会再开……” “一周就开?”郑落竹反应有些大。 “我想说的是,一周时间太短,我们需要休息,还需要练习新的文具树,所以不用急于往下走,”唐凛解释完,才看向郑落竹,他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竹子,你是有自己的安排吗?” 郑落竹坦诚点头:“我想回去一趟。” 唐凛没问他回现实做什么,只问:“回去多久?” 郑落竹说:“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两天也够了。” 唐凛点点头:“注意安全。” 郑落竹请假的小插曲之后,vip在集结区的第一次小会,终于进入最重要的议题。 唐凛:“进入4/10闯关口,要最少六人组队,我们还差两个。” 范佩阳自集合后,第一次开口:“对于人选,你有想法了吗?” 唐凛愣了愣,莫名生出一种新鲜感,他仔细品了品,才意识到,范佩阳很少主动问“你有什么想法”这种话。 除非是刻意要听下属自我思考的结果,比如开会听方案,工作听汇报,否则范总通常是表达想法的那一个,旁人只剩下“同意”或者“不同意但最终被其说服”这两个选项。 破天荒的待遇,唐凛一点不浪费,直奔主题:“我想先留个位置给丛越。他和祁桦肯定是翻脸了,如果还乡团在集结区的势力支持祁桦,丛越就很难在组织里立足。” “要我说,就算不支持祁桦,那种连祁桦都能当上领导的组织也别待了。”郑落竹的嫌弃溢于言表。 “这个还要看丛越的意愿,”唐凛说,“如果他离开还乡团,需要组队进下一关,我们义不容辞,如果他有更好的选择,我们再作其他考虑。” “那第二个人呢?”南歌总觉得自家队长似乎也有意向了。 唐凛静了片刻,试探性地问:“你们觉得刚才打架的那个怎么样?” 南歌:“……” 范佩阳:“……” 郑落竹艰难咽了下口水:“具体是哪个?” 唐凛陷入回忆:“水系文具树,绷带缠得挺可爱的那个……好像叫霍栩?” 范佩阳轻哼:“可爱?” 南歌蹙眉:“或许?” 郑落竹完全不记得那人模样了,只记得那人从头到脚散发着“你们这些傻逼离我远一点”的独特气质:“队长,你口味太清奇了……” 第147章 唐凛的回答 在想拉霍栩入伙这件事上,唐凛的理由很简单,就三个字——战斗力。 这里面既包括了他的文具树属性,也包括了他的文具树操控,更包括排除文具树因素后,他呈现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天赋。 说直白点,霍栩的强是带着光芒的,但凡有一点战斗经验的人,就不可能忽视。所以他刚刚打架的时候,围观者从楼上到楼下,没一个移开眼。他们心里想看热闹,可最终都专注到了战斗本身。 不是他们想专注,只是本能地移不开眼。 “他的确很厉害,但看起来可不太好相处。”南歌首先肯定了自家队长的眼光,然后委婉地表达了担忧。 “不太好相处?”郑落竹白翻到天上去了,“就那个脾气,每天让人打一顿都不稀奇。” “刚才围观的人里,看神情一大半都知道他,”唐凛乐着接茬,“很显然他不仅没被人打,还在这儿混得挺出名。” “只能说集结区里的人脾气太好了。”郑落竹撇撇嘴。 唐凛半玩笑半认真:“也可能是最初都和你一样,想揍他,说不定一部分还真上手了,结果无一例外都回了自己房间的治疗室,最后脾气想不变好也不行了。” 郑落竹不满:“队长,你怎么总帮那小子说话……” “因为他真的很强,”唐凛收敛笑意,正色起来,“我们要组六人队,如果丛越加入,就只剩一个位置,它直接关系到我们全队的最终战斗水平。我希望能给这个位置,找来最强的闯关者。” 他的眼里有光,那是一个队长的责任感,他要找最强力的合作者,他要尽可能提高自家伙伴在关卡中的存活率。 透明的落地窗外,广阔平坦的大陆,在阳光下,看不到尽头。 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没人知道4/10藏着怎样的凶险。 南歌收回眺望的目光,欲言又止。 唐凛明白,说:“战斗力是硬指标,但人品是底线,如果你们同意把他列为备选,接下来我会启动暗中观察,如果不行,随时否决。” 郑落竹悲观地叹口气:“就怕他人品还不如脾气。” 南歌忍不住乐:“那个脾气恐怕没有下降空间了吧,顶多就是人品和脾气一样。” “此话有理。”郑落竹深深赞同,赞同完,又回过味儿,有点良心发现,“哎,你说咱俩背着人家,这么吐槽,是不是有点……那个?” 南歌摇头:“别有负担,我俩只是吐槽,”她说着看向自家队长,“那边已经把人算计上了。” 正在沉思的唐凛,闻言无辜地眨下眼睛:“特殊的人才当然用特殊的招募方式,怎么能说算计呢?” 南歌:“……” 郑落竹:“那队长我问一句,就他油盐不进那个死样,你打算怎么招募?” “暂时还都是一些不成熟的初步想法,等彻底落实成可行性方案,我们再议。”唐凛没忘这场讨论的初衷,说完看向竹子和南歌,“也就是说,你们同意将他列为第六人备选?” 南歌第一个点头:“他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亮眼,我相信很多组织都和他接触过,以他的性格,拒绝一家就等于得罪一家,还是往死里得罪的那种。集结区好像不禁止闯关者之间的攻击,也就是说那些组织想收拾他,随时可以,这样他都能平安活到现在,战斗力就不是亮眼了,是恐怖。” “抛开个人喜好,他的实力没槽点,”郑落竹心不甘情不愿的,“列他当备选我没意见,就希望人品考察阶段,能搞到他的黑历史吧。” 唐凛莞尔,这是真情实感了。 两个人都同意,唐凛看向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太多话的范佩阳,问:“你怎么看?” 范佩阳微微发怔,和唐凛对视了一秒,才回过神。 唐凛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早飘了,蹙起眉头:“想什么呢?” 找队友属于闯关大事,这都能不上心? “性格好不能当饭吃,”范总慢条斯理开口,“闯关和做工作一样,出成绩才是最终目的,如果让我选,我也会挑他。” 唐凛:“……” 走神了还能接上话题,就问你服不服? 南歌、竹子:“……” 性格好不能当饭吃,这话从范总嘴里出来,莫名有说服力。 霍栩的事就算暂时定了,话题又回到了丛越身上。 给丛越留位置,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具体还要看丛越和还乡团的关系。所以唐凛叮嘱自家伙伴:“这件事先别声张,再观察几天看看,万一丛越不想离开还乡团,我们太积极反而让他处境尴尬。” “这个容易,”郑落竹说,“屋内投屏可以监视任何一个房间,我一天24小时看着他,只要有一个还乡团的过来串门儿,就能知道他的态度了。” 说到这个房内投屏,南歌就一言难尽:“这种监控模式也就在关卡里,在外面分分钟让人告到破产。” 郑落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男人间互相这么看,他虽然觉得别扭,但可以忍,反正你看我我也看你,不吃亏,但放在女人身上,这玩意儿就太丧心病狂了。 “你别睡卧室了,睡训练室,”郑落竹立刻给自家伙伴献计献策,“我转了好几遍,可以百分百确认,训练室不在监控范围内。” 训练室是暴露文具树绝对实力的地方,这里显然并不希望闯关者们知己知彼。不过闯关者们本身,也不希望自己的能力人尽皆知就是了。 南歌也转了房间,知道训练室没监控,但郑落竹声音里的着急,还是让她心头暖起来:“放心吧,床垫,被子,枕头,床头柜……能搬的我都搬进训练室了,如果不是床太大,我能把整个卧室搬空。” 郑落竹:“……” 永远不要小看女人敏锐的洞察力和彪悍的行动力。 “那就先这样。”唐凛说,“这几天就是自由活动+休息,霍栩和丛越那边的观察交给我,一旦有情况,我们再进行下一步,”说着他又看向竹子,“你回你的,这边有我们。” 郑落竹已经极力隐藏想尽快回现实的急切了,但他想,可能不太成功。 “嗯,”他朝自家队长郑重点了一下头,保证道,“我快去快回。” vip在集结区的第一次小会,到此结束。 四人回到电梯里的时候,郑落竹才想起来问:“每个队不是六到十人吗,我们为什么只组六个不组十个?人多力量不是更大吗?” 电梯开始往上走。 唐凛望着变换的数字,说:“人心是最难猜的,非要日久才能见。现在组陌生人,观察再久也是赌,赌错一个,我们五打一,还能挽回,赌错五个,五打五,那就是灾难了。” 郑落竹没想到唐凛连这些都想了。脑补一下,如果组五个霍栩……靠,人间惨剧。 六人队,挺好。 电梯在四楼停,竹子下。 九楼停,唐凛和范佩阳一起下。 就剩南歌,孤零零在空荡轿厢里怀疑人生。 范总不是住十六层吗,跟唐总在九楼下是个什么节奏? 相比南歌,唐凛淡定多了,因为范佩阳在整个会议过程,注意力都是飘着的,就差在脸上写“走神中,勿扰”了。 这种情况在范佩阳身上很少见,他是那种前一秒还在处理其他事,后一秒都可以迅速切换状态的人,所以唐凛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房间,唐凛直接带范佩阳去了训练室。 不管聊什么,他都没有让别人远程围观的习惯。 训练室很大,大得两个人站在其中,都感觉发空,说话稍大点声,就总觉得有回音。 唐凛没往里走,关上训练室的门后,就转过身,单刀直入:“现在可以说了吧,刚才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到底想什么呢?” 范佩阳都跟来了,唐凛就默认对方想聊。 没想到对方第一句是:“心不在焉这个评价我不认可。整个会议从头到尾,我都记得清楚,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复述一遍。” 唐凛无奈叹口气:“行,你没有心不在焉,你只是没有百分百专注。” 范佩阳点头:“这个评价比较客观。” “……”唐凛不说话了,就看他,看他什么时候能领会,自己想下逐客令的心情。 好在,范总还不算太迟钝。 “我去找白路斜了。”他说。 这个直奔主题来得太突然,唐凛有点懵:“白路斜?” 后面本来还有“你找他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唐凛就想起了神殿里,范佩阳听见白路斜文具树时频频侧目的情景。 一霎了然。 唐凛看向范佩阳的目光了,多了一丝复杂。 范佩阳没去费神猜对方是否明白,因为他本就打算和盘托出的:“我想去了解一下,他的[孟婆汤]在操控时能不能看见目标的记忆,如果可以,或许能对你找回记忆起到一些效果。” 唐凛静默了一会儿,问:“结果呢,他看得见吗?” 范佩阳摇头,平静道:“看不见,就和操控其他文具树一样,选定目标,执行,仅此而已。” 唐凛试图从男人的脸上、眼睛里,找到一些情绪,可是范佩阳藏得太深了,他看不透。 如果是刚进地下城,不,哪怕是水世界那会儿,对着这样的范佩阳,他都会本能地得过且过。看不出就不看了,大家都不提,模棱两可地和平相处,省心又省力。 可是现在,他想要弄明白。 或许是得摩斯的神殿考核,把那些过往记忆都撕开了,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也让他彻底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提,就不存在了。 “你很失望?”唐凛静静地看着范佩阳,问。 其实这不该是个问句,可是陈述句太冰冷了。 “是。”范佩阳坦然承认,“我以为他就算办不到,至少也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熟悉的语气,让唐凛恍惚间,好像又回了公司办公室,他眼里忍不住泛起一丝笑:“你没当面批评他能力不足吧?” “忍耐住了,”范佩阳说,“毕竟是我有求于人。” 唐凛:“……” 果然还是差一点把对方当员工。 “白路斜那个人太古怪,没必要的话,还是少接触。”唐凛思来想去,还是多说了一句。 如果是别人,他不会多此一举,范佩阳也不需要别人来提醒他小心,但是白路斜自带的邪性劲儿,实在让他不说不放心。 “古怪吗?”范佩阳倒不觉得,“极度任性,自负,漠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以及骨子里带的攻击性,除了这些,没什么其他了。” 唐凛:“……你还想要什么。” 一个集齐这么多重恶劣性格的少年,都能召唤地狱神龙了。 “他讲话还挺有意思的。”范佩阳说。 这句夸赞来得没前言没后语,听得唐凛有点懵,很自然问:“他说什么了?” 范佩阳回答:“他说我一直在说‘我想’,‘我认为’,‘我觉得’,问我有没有问过你……” 唐凛:“问我什么?” 范佩阳看进他的眼睛,目光直接而霸道,像要往他心里闯:“唐凛,你想找回那些记忆吗?” 那些可能都是让人不开心的,可能会把现在关系都毁掉的过往,想找回来吗? 这个问题唐凛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可是被范佩阳问,却是第一次。 这个话题有些危险,危险到唐凛觉得自己离范佩阳太近了,应该拉开些距离,再聊比较踏实。 可他刚往后撤半步,手腕就被人扯住了。 “你跑什么。”范佩阳皱眉,手上不自觉用力。 “我什么时候跑了,”唐凛被握得生疼,扯了扯手腕,没扯开,叹口气认命,“我只是稍稍往后撤了半步。” 范佩阳说:“撤就是逃跑的热身动作。” 唐凛哭笑不得:“训练室就这么大,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我能跑到哪儿去?” 范佩阳定定看着他:“跑房间里,关门,第二天开始装傻。” 唐凛怔住。 这是他和范佩阳刚发现他的记忆有缺失的那个晚上,他给出的反应,从头到尾,一个环节都没落。 他以为这事儿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揭过去了。 可是此刻,他又在范佩阳眼里,看见了和那晚一样的受伤。 “对不起。”道歉就这么自然而然出口了。唐凛不知道自己具体为什么道歉,他只知道他忽然好心疼范佩阳,这是那一晚没有的感觉。 范佩阳愣了愣,没松手,但力道松了。 “别道歉。” 他不想听,因为唐凛没做错任何事,一个没做错事的人,道歉等于拒绝。 唐凛看着范佩阳眼里的排斥,本能感觉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刚想再解释,对方却没给他机会。 “你还没回答,”像是怕唐凛再道歉,或者说出其他让人不愿意听的,范佩阳生硬将话题拉回了最初,“那些失去的记忆,你想找回来吗?” 唐凛沉默片刻,抬眼:“你要听实话吗?” 范佩阳心跳乱了,好像有个人在里面抓狂,咆哮着如果是难听的实话,就不要让他讲。 可他神情未变,连声音都是稳的:“要。”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了唐凛的回答:“想。”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这答案让范佩阳措手不及,就像砌好了城墙准备迎接炮弹,可到来的,只是一双贴上砖石的手,柔软,温暖。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最好想清楚,得摩斯随机抽取的记忆,没有一个是……”停顿片刻,范佩阳还是直面了感情路上的惨淡,“没有一个是让你开心的,这样你也要找回来吗?” 明明是自己想听的答案,可听到后,范佩阳只喜悦了短暂一瞬,接着就涌起自己都说不清来由的不安。 唐凛感觉到了。 可他没说破,只晃了晃被抓住的手腕:“能先放开你的队长吗?” 范佩阳想一想,松了手,但锁定着唐凛的目光,一刻没放松。 队长,可以放。 唐凛,不能跑。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松弛,可能是范佩阳坦然提到那个晚上的时候,可能是唐凛道歉的时候,也可能是他痛痛快快回答“要”的时候。 这样的松弛,让人舒服,也让人更容易卸下心房。 “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是我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唐凛敛下眸子,揉着手腕,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清晰递给范佩阳,“如果我不知道曾经有这些,那就无所谓,因为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是连贯的……” 范佩阳最在意的就是这个,最无能为力的,也是这个。 他可以用尽手段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却没办法让唐凛真正生出“缺失感”。一个人从不觉得自己“失去”,又怎么会去想要“寻找”? “但是你在这里,”唐凛放下手,抬起头,第一次承认自己在意,“你看我的眼神,你说的话,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在提醒我,那些过去是存在的,虽然我忘了,但是你记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连我那份,都一起记住了,我……” 身体忽然被人紧紧抱住。 唐凛的声音戛然而止,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抱着他的力道越来越紧,紧到呼吸困难,他才回过神。 范佩阳用力抱着他,像要把他揉进身体,头又蹭着他的颈窝,灼热的呼吸让他周身战栗。 唐凛有点慌,连忙挣扎:“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你说完了,”埋在颈窝间的脑袋咕哝,“我都明白了。” 什么你就明白了啊! 唐凛想去推那个脑袋,可手臂被拥抱紧紧箍着,抽都抽不出来。 他只能绝望地看天花板:“我是说我想找回记忆,但这只是若干重要事项之一,而且还排不上第一。” 单方面的暴力撒娇停住了。 范佩阳抬起头,两个人距离极近,几乎鼻尖碰到鼻尖。 “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重要。”他说得认真而郑重,好像这样就能给对面洗脑。 唐凛庆幸自己这时候了还有耐心摆事实讲道理,可能是以前在公司被范总折磨出了深厚内力:“有。闯关,你、我、南歌、竹子的性命,每一个都比记忆重要。关卡闯不完,我们永远没自由,永远要面临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威胁,就算恢复了记忆有什么用?性命更不用说,命都没了,记忆还有意义吗?” 第148章 挽留 记忆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这是唐凛第二次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 范佩阳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就是水世界他擅自去洞穴群,回来后二人吵架的那次。 只不过当时两个人都没有心平气和讨论的意向。 他那时候怎么答的? 对,他说“是”,斩钉截铁,记忆就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的态度估计崩断了唐凛最后一丝耐心,对方连说服的意愿都没了,直接拍板队长,单方面夺取了以后行动的控制权。 那时候如果他敢像现在这样抱一下,得到的一定是地狱模式。 但是现在,唐凛乖乖让他抱着了。 好好听唐凛说话,就可以掉落[拥抱]x1,范佩阳把这一超高性价比的发现,深深记在了心里的备忘录上。 除此之外,好好听别人说话,还有一个附加效果,那就是范佩阳第一次听出了一个人藏在话语之下的心情。 唐凛问,命都没了,记忆还有意义吗? 换以前的范佩阳,只会直接去思考问题本身,然后得出一个“有”或者“没有”的答案,并用自己的理由说服唐凛接受这一结论。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其实这不是一个非要你来回答的问题,更不需要你逻辑清晰地给个标准答案。 提问者从头到尾只是想说,我担心你。 范佩阳没去验证自己理解得是否准确,反正他理解出来了,那就是对的。 唐凛发现抱着自己的范佩阳,似乎特别能听得进去“良言”,所以他趁机把“生命可贵”、“安全第一”、“高高兴兴闯关来,平平安安通关去”这些,一股脑炖成心灵鸡汤,一碗接一碗给范佩阳灌。 末了送走范佩阳之后,唐凛连喝了两大杯水。 队伍,太难带了。 再难,该按部就班进行的还得进行。当天稍事休息,唐凛就把投屏锁定在了霍栩和丛越两个房间,以半小时为间隔,轮流看。 一看就看了两天。 其间竹子回了现实,南歌练习新获得的四级文具树[余音绕梁ii],并在练习空隙出房间放放风,顺便和左邻右里还有一楼大厅的八卦闯关者们,探探情报信息。 当然她也给不少进关卡世界时间不长的闯关者们,科普了一下这里从前是男女都有的,一方面解释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更容易打开聊天局面,建立广泛的沟通渠道。 能到这里的,基本都把闯关放在关注点首位了,所以当接受了南歌的来历之后,便也一视同仁,该怎么讨论还怎么讨论。 但今天有个例外。 这人在和南歌搭上话之后,就说些有的没的,南歌本来不想搭理,不料对方变本加厉,手脚也开始不老实,周围人都看不过去了,南歌也打定主意,对方再不收敛,直接[曼德拉]伺候。 结果还没等她或者周围看不过去的闯关者出手,一颗空气子弹打在了骚扰男脚边。 像是远程□□,来时几乎没声响,直到子弹在地上打出弹孔,所有人才一惊。 空气瞬间安静。 骚扰男也消音了,愣愣地看了脚边半晌,忽然抬头环顾各楼层,嚷着:“谁,你他妈有种就下来,别躲在背地里放冷枪——” 喊完了他才发现,人家压根也没躲在暗处,就明晃晃在二楼站着呢。 莱昂一跃翻过栏杆,稳稳落在一楼大厅,径自走过来,一直走到骚扰男面前,从始至终,脸上也没什么特别表情,连声音都淡淡的:“我下来了。” 骚扰男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咽了下口水,没词儿了。 不是莱昂气势多惊人,而是骚扰男认出来了,这是刚到集结区没多久的六个新甜甜圈之一。 新甜甜圈们实力如何,猥琐男不清楚,但已经盘踞在集结区多时的老甜甜圈们,给他留下的印象已经足够深了。 甜甜圈绝对不能硬啃,会崩掉牙。 随意找个借口,猥琐男溜得那叫一个快。 围观者们虽然鄙视他,但也破天荒地升起些许同情和理解,因为他们和骚扰男一样,认出了莱昂的甜甜圈身份,而“草莓甜甜圈”五个字,在集结区里就代表“十万一闪”——十分奇葩,万万别惹,一旦遇见,赶快闪。 原本热闹的讨论区,在莱昂抵达后,秒速凋零。 南歌尚未获得有关甜甜圈的这一情报信息,于是看着转瞬冷清的休息区,一头雾水。 直觉告诉她,草莓甜甜圈在这里的口碑可能比较“特别”,但毕竟莱昂帮她出了气,所以南歌压下调侃的心思,先和莱昂道了谢:“谢谢你出手。” 道谢的心是真诚的,但在这样的关卡世界里,相比“被保护者”,南歌更想做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闯关者,所以表达完感谢之后,她又笑着提了一句:“其实我已经酝酿好[曼德拉]了,他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他耳鸣一晚上。” 语气是半开玩笑的,但南歌相信,莱昂听得懂她的意思。 对面的男人的确懂了,因为沉默片刻后,他开口的第一句是:“我找你有事。” 南歌微怔,尴尬得简直要升天。 敢情根本不是英雄救美,纯属碰巧撞上,举手之劳。 脸热得能煎荷包蛋了,南歌现在只能祈祷自己够白,不显红。 清了清嗓子,她若无其事略过前一趴,露出自然微笑:“什么事?” 莱昂顿了下,才问:“组好队了吗,我记得你们vip只有四个人?” 南歌愣住,斟酌了一下,才说:“嗯,还在寻找合适的新队友。” 不算具体,但也是实话。 好在莱昂没继续往深问。 这让南歌松口气,但她很快又发现另外一个严重问题——冷场了。 休息区人都走光了,就剩她和莱昂大眼瞪小眼,然后莱昂还只抛了一个问题,接着就一副“该做的我都做完了”的坦然样。 无奈,南歌只能没有话题创造话题,俗称,尬聊:“你们呢,去4/10的队伍组好了?” 莱昂问什么,她就问什么,礼尚往来,最安全。 “组好了,”莱昂说,“在我们六个的基础上,又加了两个甜甜圈的人,他们比我们提前到集结区,他们的文具树是……” “等、等一下,你不用和我说这么细。”南歌连忙出声阻止,心跳突突的。 这上来就和盘托出是什么操作?她只是想客气地聊个天,不要让她过早地背负不属于她的情报啊。 “哦。”莱昂倒是听得进劝,耸耸肩,不说了。 一不说,又冷场了。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莱昂无聊了,还是意识到方圆十米已冻结,说了句先走了,就真的走了。 留南歌一个人在休息区里凌乱。 如果她没记错,莱昂说找她有事吧?所以值得甜甜圈出动莱昂找她的事,就是问一句“组好队了吗”? 莱昂还真就找上门问了? 南歌怎么脑补,都觉得以莱昂的性格,听见这个任务的第一反应,就是冷漠脸,然后让关岚自行体会。 所以莱昂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歌在休息区伤脑筋的时候,唐凛也在房间的投屏前伤脑筋。 他观察丛越和霍栩两天了。 丛越那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动静,这两天他除了睡就是吃,做一个快乐的小胖子。 霍栩那边比唐凛预计得还有难度。 整整两天,霍栩没出过屋,然后除了一日三餐在客厅,晚上睡觉在卧室,其他时间也没离开训练室。 每次霍栩从训练室出来,必定汗流浃背,从呼吸和身体状态,就能看出他给自己设定了极大的训练量。 唐凛才观察两天,可是看霍栩作息的规律程度,这种生活应该是一直持续下来的。 高强度训练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高强度。 这种恐怖的自律,普通人是很难达到的,换句话说,这其实是这个人性格的另一种投射。 极度坚韧,极度倔强,极度固执。 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一件事情,是很难改变的。如果他早就把其他闯关者划入了“傻逼、废物”的范畴,并打定主意不组队,要等到经验值耗尽,被强制送入4/10,那可就真的棘手了。 望着投屏里的绷带青年,唐凛一声叹息,总觉得自己的hr生涯,还没上岗,就要落幕了。 不过话说回来,唐凛疑惑歪头,这人连在训练室里洗澡,都是缠好了绷带再出来,晚上睡觉绷带也不拆,是有多喜欢束缚play?还是纹完花臂后悔了,只能自制“绷带马赛克”? 看监控也是个熬心熬力的活儿,唐凛只能这样三五不时地放飞大脑,权当休息。 半小时到,唐凛困倦地打个哈欠,将投屏房间又转回丛越。 两天以来,丛越房内第一次出现访客。 唐凛困意尽消,立刻坐直,紧盯着投屏,让小猫头鹰将声音调到最大。 集结区二楼,2002,丛越房间。 窝在沙发里吃着薯片、喝着快乐肥宅水的越胖子,怎么也没想到,负责人会主动登门。 他以为上次就算辞职成功了,所以一开门见到负责人和蔼的笑脸,丛越当场呆愣。 还是负责人主动调侃:“不请我进去吗?” “哦哦,”丛越回过神,连忙让开,“组长请进。” 集结区负责人,虽然没办法对“孤岛求生”的还乡团组员提供任何闯关前的统筹和帮助,但作为还乡团在3/10放置的常驻负责人,他的地位和各关卡的总组长基本一致。虽然他总说自己不是组长,只是个承上启下的联络人,可是在集结区的还乡团成员,还是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组长的。 他虽然嘴上拦着,但丛越那双眼睛看别的不行,看领导一看一个准,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是个喜欢被捧着的。 负责人进了房间,很自然在沙发的正中间坐下来,然后拍拍侧面的单人沙发,示意丛越也坐。 丛越赶忙坐下,顺带还把茶几上乱七八糟的零食包装袋一并扫进垃圾桶。 负责人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才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冷静下来了吧,以后别总把退出挂嘴边,说一次两次行,说多了就让其他兄弟伤心了。” 丛越竟无言以对。 要不说人家能当负责人呢,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默认他已经收回辞呈了。 如果没有祁桦在,丛越说不定真会回心转意,但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表明了,有我没他,结果这意见在负责人这里就跟个屁似的。 以为丛越的无声是默认,负责人立刻给迷途知返的组员勾画美好前景:“最慢四个月,最快两个月,等比你先来的兄弟都去了后面关卡,你就可以在新抵达集结区的兄弟里挑人了。我让你独立带队,自主挑人,一旦你带队进入4/10,那里的还乡团就会默认,你是分部组长级别,以后都是。” 这个大饼负责人两天前就给他画过,不过这次画得更细致,更情真意切。可惜丛越知道自己的斤两,让他带队,能不能活过4/10都很难说。 9087房间,唐凛看得和丛越一样明白,或者说,比丛越更透。 昨天南歌就探回消息,说丛越提过退出还乡团,不过消息好像被压住了,现在只是小范围传播,还有很多人说是谣言。 眼下,算是这条流言第一次被佐证。 丛越只是觉得自己没办法胜任分部组长,所以对于诱惑内心毫无波澜。 唐凛却是站在负责人角度,一眼看穿了他的动机。 作为3/10集结区的负责人,任务就是接收通关者,再将他们做统筹整合,输送到4/10。只要丛越离开这儿的时候,还是还乡团的人,那不管他在4/10表现稀烂也好,直接退出也罢,都与这里的负责人无关了。 再来,如果丛越坚持退出,还乡团势必人心浮动。有一个丛越,就可能有两个,三个,这种影响效应才是负责人最担心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规避责任”还是“内部稳定”,作为负责人都不可能让丛越说退出就退出。 丛越会怎么选择? 以唐凛对他的了解,如果负责人咄咄逼人,他还可能硬杠到底,负责人这么苦口婆心,反而悬了。 这是一个会把每一句认可和鼓励都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的单纯家伙。 “对不起,”丛越的声音,同时在两个房间内响起,“我担不了那么大的责任。” 唐凛颇为意外。 负责人的眼底则慢慢沉下来,但脸上表情和声音还是温和的:“你先别急着拒绝,再想想呢。” 话说到这份上,丛越再迟钝也听明白了,还乡团就是不想放人。 这还真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心一横,他也不说什么“还乡团很好”的客气话了,以免被人装傻,用“既然很好为什么不留下”来堵口。 “我没办法和祁桦共事。”丛越直接挑明了,明到不让对面有任何打太极的机会。“还乡团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负责人眉头深深皱起:“祁桦可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你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 激将法在丛越这里效果为零:“组长,你就当我小气吧。” 态度永远良好,决定永远不变。 这样的丛越,终于让负责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终他没再多说,只拍了怕丛越肩膀,留下一句“人各有志,祝你好运”,起身离开。 丛越目送负责人走远,关上房间门的时候,感觉自己比打了一仗还累。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了了。 丛越长舒口气,为了补充身心的消耗,他毅然决然走进购物室,点开了美食页面。 琳琅满目的美食,实在是对于吃货的巨大考验,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尝,这个也诱人,那个也喷香,关键是标价还巨便宜,太罪恶了! 就在丛越浏览得不亦乐乎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不会是负责人又杀了个回马枪吧? 丛越眼前一片灰暗,看美食都不来劲了。 生无可恋离开购物室,扯出假笑开门,然后越胖子的假微笑就变成了真惊喜:“唐队?” 唐凛朝他笑一下,问:“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丛越连忙把人请进来。 “听说你退出还乡团了?”唐凛刚一落座,就直奔重点。 丛越猝不及防,有点尴尬地摸摸脑袋,含糊道:“哦,嗯……” 正想着如果唐凛追问原因,自己该怎么答,对面就抛来了邀请:“要不要来vip?” 丛越愣那儿了,两种情绪在心里交织,一个是被人认可的高兴,一个是有些顾虑的为难,毕竟前脚刚退旧组织,后脚就进新组织,总觉得对一次次挽留他的负责人过意不去。 “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似看出了丛越的纠结,唐凛笑道,“我们vip又不是马上就闯关,你慢慢想,就算最后不同意也没事儿……当然,”他的声音缓下来,透着真诚,“能加入我们更好。” 丛越心潮起伏的,唐凛要再多说两句,他容易直接喊出“组长”。 唐凛看起来还真想多说,可是再开口,忽然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丛越连忙站起来,懊恼地往茶水间跑:“你等等,我这就去倒水——” 进了茶水间,丛越才意识到,他喝了两天的瓶装水和饮料,哪有“刚烧开的水”这种待客之物。 现接水现烧,还不如直接去购物室买速度快。 思及此,他果断转身,结果差点被站在身后的人吓得心脏骤停。 “唐、唐队,你怎么进来了?”丛越用尽全身力气才站住了,没往后来个大跳。但是唐凛离他太近了,眼下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唐凛微笑:“看你水倒得怎么样了。” 这话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听起来就是有点别扭,可丛越急着解释,也没多想:“那个,我忘了这里没水,我去购物室给你买。” 唐凛说:“不用了……” 丛越还想坚持,就听见对方淡淡吐出后半句。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丛越悚然一寒,在迟来的疼痛中低头,被刀锋的寒光晃了眼。 那是剩在外面的1/3,其余的2/3已经没入了他的腹部。 丛越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唐凛要杀他? 巨大的冲击让他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无法思考。 唐凛狠狠抽出短刀,握紧,再由下往上用力一刺! 这回,他瞄准的是丛越心口。 “啊啊啊——” 尖叫声在狭小的茶水间炸开,但不是丛越的,是“唐凛”的。 就在他持刀自下而上的一刹那,一团黑雾携着风而来,在笼住他手腕的一瞬间,风驰电掣化成狼影,狠狠咬住他行凶的手腕,狼牙死死嵌入极深。 刀尖最终没能刺进丛越心口。 第149章 丛越入伙 看见投屏里有另一个自己进入丛越房间时,唐凛就知道事情要坏,立刻出门直奔现场。 丛越住2002,唐凛住9087,中间只隔了七层楼。唐凛没等电梯,直接选择跑楼梯,因为这是下楼不是上楼,有等电梯的时间,他早就能跑到地方了。 但唐凛忘记考虑一个细节。 每个楼层的房间都是从左到右依次排列,他和丛越不仅有七层楼的纵向距离,还有“2号房间”到“87号房间”的水平距离,加之每间房的面积都很大,房与房的间距也被相应拉得更长,所以唐凛一到二楼,迎接他的就是无比漫长的“跑道”。 唐凛脚下没停,一鼓作气继续往前跑,但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等不及自己跑到了,直接启动[狼影独行],放小狼以黑雾形态,先一步“咻”地溜进丛越门缝。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都不清楚了,因为看不到现场,他只能用精神力,维持住和狼影的联系,同时下达“保护丛越”的指令,至于如何执行,全靠小狼自己判断。 就在他距离丛越房间只剩几米时,2002的大门忽然被用力推开,“唐凛”从里面冲出来,翻栏杆就跳下了一楼。 看着“自己”逃跑,这感觉太诡异了,更诡异的是,随之又冲出来一团打在一起的两个狼影。 两个? 还没等唐凛进一步去想,其中一个狼影就无声无息散了,撕扯中的小狼突然扑空,摔到地上,茫然四顾,蒙头蒙脑。 这是自己家的小狼,另外一个,难道是祁桦的?他的[画皮]已经达到连文具树都能复制的地步了? 逃到楼下的人一溜烟就没了影。 顾不上多想,唐凛飞快跑进屋内,就见丛越瘫坐在茶水间门口,手捂着肚子,持续的失血已经让他意识模糊,手也开始一点点往下垂。 唐凛连忙把人架到医疗室,将丛越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贴到治疗开启屏上,随后,一团温暖的淡金色光芒笼罩上丛越的身体。 光芒中,血即刻止住,伤口慢慢愈合,丛越的气色也一点点恢复,意识逐渐回笼。 丛越缓缓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仍架着他的唐凛,像是身体好了,大脑还没工作。 未免无妄之灾,唐凛迅速开口表明身份:“我是真的,真是真的。” 三个“真”,一个比一个恳切。 丛越目光渐渐清明,被唐凛难得一见的求生欲逗乐了,虽然残留的疼痛感让这个笑有点虚弱:“我知道……” 第一个狼影出来咬住“唐凛”的时候他还有点懵逼,等第二个狼影出来,和第一个狼影开打,“唐凛”趁机跑路,他就彻底明白了。后面虽然意识模糊,也记得是有人冲进来给他架到了治疗室。 如今再回忆整个过程,“行凶者”的身份几乎是明摆着的。 “祁桦……”丛越咬牙切齿说出这个名字。 文具树是[画皮]的闯关者,未必只有祁桦一个,但既有[画皮],又和丛越有过节,两个条件一交叉,目标确定且唯一。 唐凛将人扶回客厅沙发,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伤真的没事了?” “放心,”丛越把衣服撩开,拍一下圆滚滚肚皮,“全好了。” 唐凛松口气,说:“没想到祁桦现在不仅能复制外貌,还能复制文具树。” “但是说话语气和表情骗不了人,”丛越懊恼地说,“我现在再回想,他从一进门就有破绽,想学你的气质,其实根本没学到位,我简直迟钝到家了……” 自我批评中,还能捎带着捧他一句,唐凛觉得丛越在彩虹式夸人上的技术,可以跟一口一个老板的竹子媲美。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丛越才想起来问。 唐凛实话实说:“我这两天一直看着你呢。” 丛越困惑:“啊?” “神殿考核,你不是和祁桦闹掰了么,”唐凛说,“我估计到了集结区,这事儿还得有后续。” 丛越叹口气:“让你猜中了……” 越胖子把他和祁桦怎么当面吵的,负责人又是怎么和稀泥,还有后面他的退出,和负责人的努力挽留,全给唐凛讲了一遍。 唐凛安静听完,问:“那你现在是准备离开还乡团?” “之前是准备,”丛越说着,眼底涌上复杂情绪,“现在是铁了心了。” 唐凛感觉到了一些东西,没言语。 丛越却看向他,问:“唐队,你说我都要离开还乡团了,祁桦为什么还要来杀我?落一个对前队友赶尽杀绝的名声,好吗?” 唐凛顿了顿,露出个轻松的笑:“他不是变成我的模样了吗,这罪名再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但杀了我对他没意义,”丛越不敢说自己脑袋有多灵光,可偏偏这件事,他轻而易举就想通了,“他连负责人和稀泥的方案,都表示可以,愿意和我平起平坐,怎么当我要离开还乡团,永远不碍他的眼时,反而费力气来杀我?” “反正都过去了,”唐凛拍拍他肩膀,直接把话题换成热情洋溢的邀请,“要不要和我们组队?” 丛越愣住,有点受宠若惊:“我?你们要我?” 唐凛乐了:“不是要,是请。你的[慢慢来],绝对是战斗中牵制对手的利器,我怕再晚,你就让别的队抢走了。” 丛越不能听表扬,一听就来电,立刻坐得倍儿直,精神抖擞:“现在不是[慢慢来]了,我的四级文具树是[静止键],可以让单个目标时间静止,就是当场定住,不过持续时间太短,就几秒,我还在练!” 唐凛知道他的文具树前景广阔,没想到现在就有惊喜:“我就知道我来对了,怎么样,考虑一下我们?” “还考虑什么,”丛越一脸坚决,双眼放光,“我跟定你们了。” 唐凛露出一丝为难:“要不你再想想?按照我的预设环节,你应该再三推脱,然后我就把范总搬出来,你立刻化身迷弟,无条件入伙。” 丛越开始还挺认真听,听到中间就知道唐凛逗他呢,也配合着点头:“是,我答应得太快,显得我太不矜持了……” 意向达成,后面唐凛就把接下来的计划简单给新队友讲了,下次闯关口开启肯定是不走,这一个多月时间就是休息+训练,其中训练的部分,先个人训练,等对新文具树操控的熟练度足够了,再聚一起团队训练,文具树互相搭配磨合。 对霍栩的打算,唐凛暂时没说,因为还没接触,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 聊得差不多了,唐凛起身告辞,让丛越好好休息,更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凡事小心,可别再轻易给人开门。 刚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丛越,还用唐凛提醒? “等会儿我就把门焊死了!” 唐凛很欣慰:“就要这种警惕性,注意保持”。 送走唐凛,屋子里重新冷清下来。 丛越堆在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坐回沙发,他呆呆地看了很久的吊灯。 祁桦杀他毫无意义,为什么还要做? 这个问题被唐凛的邀请打断了。 他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因为连自己都能想通的事,聪明如唐凛,恐怕早在发现祁桦伪装潜入的时候,就明白了。 要杀他的从来都不是祁桦,而是还乡团。 他的死,是一个要脱团的叛徒的下场,是对那些因为他的退出申请而心绪浮动的“摇摆者”的杀鸡儆猴。 负责人从来都不在乎一个闯关者的加入或者退出,他在意的是整个集结区还乡团的颜面尊严和军心稳定。 丛越可以确定,唐凛知道他也看出来了,可唐凛选择不点破,甚至故意用邀请他入伙来转移话题。 明明把这些都摊开,后面邀他入伙简直不要太容易,还可以顺便用还乡团的无情来衬托vip,然而唐凛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因为说了会让他难堪,会让他真心实意在还乡团的这些岁月,彻底成了笑话。 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特别羡慕唐凛的组员,羡慕南歌,羡慕竹子。 一个对外人都这么细心体谅的组长,对自己的伙伴,只会更好。 …… 唐凛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在想丛越的事儿。 丛越入伙虽然已经敲定,但还乡团那边始终是隐患,他总觉得还是应该找机会,单独和集结区的还乡团负责人聊聊。一方面让对方明白丛越已经有vip罩着了,别再动手脚,一方面也让其安心,丛越退还乡团加入vip这个事儿,vip不会张扬。 如果负责人够聪明,就该知道两边都低调不作声,是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到时候老人离开集结区,新人再涌入,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南歌的声音隔空入耳的时候,唐凛正想到怎么创造“私聊”机会,是直接上门,还是假装偶遇。 【队长……】 这一声[余音绕梁],自带鬼怪气氛。 唐凛下意识感到凉气窜过后背。 【看我……】 又来。 【房间……】 就不能连起来说,非要用这种女鬼语速吗! 让小猫头鹰把投屏画面调到4033,南歌正坐在客厅朝他笑得明艳妩媚。 显然“吓自己队长”是一项愉悦身心的活动。 唐凛心累:“知道你文具树升级了,不用看见人也能‘传音’,但传的时候能不能轻快活泼一点?” 南歌乐够了,才言归正传:“丛越就算定了呗。” 唐凛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这是什么光速消息渠道。 “我刚才想看一下越胖胖情况,正好围观了你进门之后的全过程。”南歌解释。 虽然唐凛把观察丛越和霍栩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南歌训练间隙,也会盯这两人一会儿。 唐凛没想到自家队友也帮忙操心呢,有点暖,自然而然朝南歌笑了一下。 不料南歌一声叹息:“队长,你刚才对丛越就这么笑,现在又对我这么笑,你再继续散发魅力,范总分分钟就要上门了。” 唐凛一愣,差点就回头往门口看了,辛亏最后一刻忍住,没让队长形象崩塌。 不过心里仍然不踏实,克制不住去想,范佩阳现在该不会真在看他房间吧? “放心吧,”看出自家队长的困扰,南歌好心提供情报,“范总满世界收购文具呢,我刚刚上楼的时候正好遇见。” 唐凛总算安心下来,不过转念又一想,他慌什么啊,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怕被范佩阳看见? 想了半天这些有的没的,不经意抬头,发现南歌托腮望着他笑,像看见什么有趣东西似的。 “笑什么?”唐凛不明所以。 南歌说:“你变温柔了。” 唐凛愣了一下,问:“我以前,不是吗?” 他还在公司的时候,可是被所有员工认可的脾气好,逢人笑。 “当然不是。”南歌毫不留情戳破自家组长的幻想,“地下城闯关口遇见‘斯芬克斯’的时候,你来找我帮忙,我反问‘你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去救’,你当时怎么回我的?” 无视自家队长婉拒的目光,南歌清了清嗓子,从神情到语调由内而外统一冷漠,完美还原当时的唐凛:“没有理由,你完全可以拒绝,但请快点给我答复,时间有限,我还要去找第二方案。” 唐凛:“……” 被自己人翻黑历史最为致命。 “我那个时候想,这人太冷了,白瞎一张好看的脸。”南歌仍然陷在“美好”回忆里,“不过后来进了vip,见到了范总……” 有对比,才有温暖。 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凛的思绪也被南歌带回了地下城,明明是不久前的回忆,却有种相隔很远的感觉:“那时候刚进关卡,还没适应,其实我很紧张,整个人的弦都是绷着的。” 南歌却摇头:“不全是紧张,你那个时候很……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一个蚌壳你知道吗,紧紧闭着的蚌壳。” 自家队友不光说,还比划,生怕他不懂。 唐凛扶额,这形容都没法接。 “但是现在打开了,”南歌总结,还不忘弥补之前的伤害,“帅气和温柔成正比。” 唐凛:“……谢谢你夸我。” 南歌乐不可支,故意瞥过来一记暧昧眼神,说:“也幸亏遇上能打开你内心的钥匙……” “和范佩阳没关系,”唐凛想也不想就否认,“我当时一是没适应,二是和你们不熟,现在熟悉了自然就……” “队长,我说的钥匙是得摩斯,你是在他的[窥探恐惧]之后,彻底转变的。”南歌说着,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你好像想多了……” 唐凛:“……” 套路,防不胜防。 “叮——” 提示音在两个房间同时响起。 唐凛和南歌皆是一愣,待清手臂提示信息,有些诧异。 <小抄纸>:4/10闯关口将在六天后开启,请闯关者做好准备,届时按照[地图]行进。 这是他们第二次收到闯关口开启的信息了。 第一次是昨天,提示闯关口将在七天后开启,第二次就是现在,天数变成六天。 在地下城和水世界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情况。闯关口开启的提示只在临近七天的时候来一次。 现在这种情况,就像<小抄纸>在主动帮他们倒计时,莫名给人一种紧迫感,仿佛暗中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们快点去闯关。 [地图]倒是在孤岛求生的时候见过,不过放在闯关口提示里,也是第一次。 唐凛将昨天就看过的[地图]再次点开。 一幅立体的地貌画卷在半空缓缓浮现。 最下方是大海,流动的海浪泛起细碎阳光。 海边不远一幢方方正正的建筑,是集结区。 集结区出来再往上,一片广阔大陆,有平原,有森林,有河流,甚至还有沙漠、沼泽和一些奇奇怪怪暂时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的地方。 在这片大陆的尽头,是一座看不见顶的高山,真的看不见,山顶被浓浓的云雾遮住了,而山又在立体地图的最上方,所以云雾一直蔓延到地图尽头。 但山脚看得很清楚,因为那里被醒目地标识了出来——4/10通关。 离开集结区,穿过大陆,抵达山脚,即通关。 地图指示很清晰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唐凛总想拂开那些云雾,去看山顶的更上面。 直觉告诉他,这份地图,还没展开全貌。 第150章 狼影追踪 夜幕低垂,月朗星疏。 集结区每个屋子的卧室,都有一面墙的透明落地窗,窗外就是4/10关卡地图所示的广阔平原。白天阳光好的时候,站在窗前,可以一直看到遥远的地平线。 这是进入集结区的第三晚,唐凛已经习惯了一翻身,就能看见外面的星空。可惜吹不到夜风——为了让闯关口成为唯一进入4/10大陆的渠道,房内的窗户都无法打开,暴力破坏也没用。 唐凛将床头微蓝的夜灯关掉,房内彻底暗下来,只剩淡淡月光,穿透落地窗,洒在床边。 夜深了,唐凛轻轻舒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眠…… “咚咚咚!” 夜半,鬼砸门。 唐凛的睡意被成功震飞。 扰人清梦绝对是这世上最不容原谅的恶行之一,但今天,唐凛没一点火气,甚至不自觉加快脚步去开门。 原因无他,会在这个时间点拍门的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 唐凛很快闯过客厅,抵达玄关。 敲门声还在继续。其实并不算太用力,就是正常叩门,但夜太静了,就显得声音很大,而不间断的频率,更泄露了来者内心的急切。 唐凛将门打开,对上自家伙伴的脸,打趣地笑:“欢迎回来。” 郑落竹的手还在半空,愣了一瞬,尴尬地摸上自己的鼻子:“队长,我原本想明天早上再来找你,但……” 但他实在等不及了。事实上半小时前,他就回来了,在自己房间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住,最后满屋子溜达,还是不行,所有的沉着所有的耐性,在这件事面前不堪一击。 “我懂。”唐凛直截了当朝他伸手,“东西给我。” 郑落竹瞪大眼睛,是真的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他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手里握着一个被卷成圆筒的薄本子。 唐凛拿过本子,展开,是个布满岁月痕迹的作业本。 本子封面的下方,字迹工整漂亮——三年六班,施方泽。 “从你知道我的新文具树是[狼影追踪],你的心就没定过,”唐凛把门关上,带着本子和自家伙伴回了客厅,“你现在的社会关系基本为零,一进集结区就着急回现实,除了找你朋友的东西让我追踪,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件能让你这么火急火燎的事。” 这不是唐总,这是大神啊。 郑落竹佩服得五体投地:“队长,你太可怕了……” “你要总这么夸人,就别夸了。”唐凛调侃着,在沙发旁的空地上站定,低头看向手中的作业本。 “这个是他初三的东西,”郑落竹有点担心地问,“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他原本想去施方泽家里找些年代近的东西,比如大学之后的衣服、物品等,他知道叔叔阿姨把自家儿子留下的东西,都好好收着呢。 可他又担心自己突兀的拜访,会打乱对方的生活。近两年叔叔阿姨好不容易接受了儿子失踪的现实,日子才平静下来,他怕自己的出现,会让这一切再起波澜,更怕自己索要施方泽物品的行为,会让对方多想。 为人父母都是很敏感的,万一看出端倪,重新燃起希望,可最终他又无法把施方泽找回来,那样的二次伤害他不敢想象。 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把自己仅有的施方泽的东西,给拿回来了。 估计到现在,施方泽都不知道当年为什么翻遍书包,也没找到自己的作业本。 没错,就是他给藏起来了。一个特别幼稚的恶作剧,想看看好好学生交不出作业,会不会被老师骂。 后来老师骂了还是没骂,他已经记忆模糊了,只知道这个作业本,他一直都没还。 “时间确实有点久,而且后面一直在你手里,我没办法保证狼影能准确判定所有者并进行追踪,”唐凛的声音,拉回了郑落竹的思绪,“但我会尽力。” 郑落竹郑重点一下头:“谢谢队长。” 唐凛将注意力收拢,完全聚焦在作业本上,闭上眼,缓缓和[狼影追踪ii]建立联系。 这是他新获得的四级文具树,这两天也用南歌和范佩阳的东西试了一下,比三级的[狼影追踪],锁定目标更快,更准。 客厅静下来。 郑落竹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怕打扰唐凛,擂鼓般的心跳却越来越响。 一团黑雾凭空而出,在唐凛面前聚成狼影轮廓。 下个瞬间,狼影突然冲向门口,遇门板受阻,便化成黑雾顺着门缝极速而出。 郑落竹按捺不住激动,可又怕空欢喜,紧张地问:“找、找到了?!” 唐凛睁开眼,没答,而是转身追了上去。 郑落竹连忙也跟上。 打开房间门,狼影就站在门外,似乎在等他们。 见唐凛出来,狼影一跃跨过栏杆,化成黑雾,从九楼轻轻飘飘落进一层大厅。 郑落竹立刻也去翻栏杆。 幸亏唐凛眼疾手快,抓住后衣领将人拎了回来:“你当自己腾云驾雾呢,走电梯。” 深夜,电梯没人用,很快将他们送到一楼。 二人走出电梯,一眼就看见狼影。小狼正撒欢儿地飞快往一楼大厅的另一端跑,他们再慢点,估计都看不见影了。 唐凛和郑落竹一路狂奔,追着小狼穿过整个一层大厅,来到了一层尽头的一扇玻璃门前。 玻璃门又高又大,呈圆拱形,气派得像某个城堡花园的入口。 但门外不是花园,是4/10。 [狼影追踪]把他们带到了4/10的闯关口。 更意外的是,门前还站着一个人——何律。 何组长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闯关口遛宠物,有些困惑地看着二人一狼,问:“你们这是……” 闯关口也好,何律也好,小狼对这些毫无所觉,它只知道要追踪,可玻璃门将它挡住了,无论它化成黑雾找缝隙,还是聚成狼影连扑带撞,玻璃门纹丝不动,于是它愈发急躁,呜咽起来,像受了多大委屈。 唐凛连忙过去摸摸它的头。 小狼立刻顺杆爬,赖在唐凛怀里蹭啊蹭,不走了。 何律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羡慕,或许夜深人静容易被感动,他认真考虑着等到了4/10,也就是外面这片大陆,看能不能找到野猫什么的,拿小鱼干诱拐一只,养起来。 “我们在找人。”看唐凛没有回答何律的意思,郑落竹就知道自家队长不想多说他的私事,但找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要把来龙去脉都交底。 找人? 何律不是太懂,但也没多问,毕竟是别人家的事。 “竹子,”既然自家队友不介意,唐凛便直接说了,“如果作业本只有你和他拥有过,那小狼现在锁定的目标就是他,绝对不会错,不过他在集结区外。” 郑落竹的心脏快跳出胸腔了,声音克制不住轻微发颤:“4/10吗……” 唐凛不想泼他冷水,但客观地说:“外面应该不是只有4/10,小抄纸的地图我觉得还没全打开,很可能后面的关卡都算作集结区外。”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狼的表现只能说明施方泽在3/10后面的关卡里。 “但也可能就在4/10。”郑落竹眼里已经燃起了光,仿佛冲破这扇玻璃门,就能与朋友重逢。 唐凛切断文具树,让小狼消失,起身挡在郑落竹面前,不让他再往外面看:“竹子,一件事,如果你总想着最好的结果,多半要失望,但你如果想着最差的结果,通常就会有惊喜。” 施方泽就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不会近,也不会远。 但唐凛希望竹子走向这位朋友的一路,是不断希望,而不是不断失望。 “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郑落竹有些挣扎地说,像在和不断膨胀的期待对抗,最终失败,“但我做不到。” 唐凛有些心疼地拍拍他肩膀,不再劝。 “收好。”唐凛把作业本还回去。 郑落竹还沉浸在波动的情绪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接。 何律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终于等到对面告一段落,他才找到机会开口:“我先上去了,你们忙。” 刚转身,唐凛把他叫住了:“何组长,等一下。” 何律又把身体转回来,目光不解。 唐凛笑一下,很自然地寒暄:“进集结区之后,还没正式和你打过招呼。” 何律摇头,说:“我们几队一起从地下城闯过来,有过协作,也有过交手,这样的关系,打不打招呼都只是个形式,你们一进集结区,我就已经知道了。” 唐凛莞尔。同样是直接,潘恩会让人感到他想速战速决的急切,白路斜会让人深深领略什么叫任性妄为,唯有何律,从他嘴里出来的都是最直接的实话,几无遮掩,却奇异地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强势或者攻击性,只觉得坦荡。 礼尚往来,唐凛也不再说那些客套的:“我们一共三十人进了孤岛求生,最后二十九人通关,还挺不容易的。” 每个通关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想要知道,还有谁通关了,所以何律对于唐凛掌握这些信息,不奇怪。 他更想知道唐凛叫住他的目的,便直截了当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告诉,不能回答的就抱歉了。” 唐凛歪头想了想自己要问的,先帮何律衡量了一下:“这个应该能……” 何律被逗笑了,温和点头:“请讲。” 唐凛说:“我听说孤岛求生的时候,你和白路斜分到了一组?” 何律没想到他问这个,的确属于能回答范畴:“是的。” 唐凛问:“那你们是怎么通关的,他没抢小面包吗?” 他只打听到了分组,具体的通关过程全是谜。 以白路斜的性格,不可能不出手抢,但凡抢了,就一定会有冲突,最后能六人一起通关,很不可思议。 “他在第一天的确是想抢小面包,”何律不懂唐凛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据实相告,“我阻止了他。” 唐凛:“后来呢?” 何律:“后来我就给他讲了道理,让他明白,既然选择大家联手,就要有同伴的自觉和意识……” “等等,”唐凛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名词,“他选择和你们……联手?” “呃,严格讲,不是他选择的,是我邀请的。”何律说。 “你一邀请,他就同意了?”唐凛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谈论同一个白路斜。 “那倒没有,”何律实话实说,“起初他是拒绝的,后来……” 郑落竹不明所以地围观,对于队长为什么拦住一个偶遇的何律秉烛夜谈,完全迷茫。 心里还在想着寻找施方泽的事儿,所以那俩人说了什么,他也完全没听进耳朵,只看见自家队长神情专注,就像在听大师课堂。 翌日清晨,唐凛和范佩阳、竹子、南歌、丛越聚到一起,五个人汇总目前情报,顺带部署下一步计划。 继那日训练室交谈过后,范佩阳就一直自由活动,唐凛也没管他,只要求离开集结区的话,要报备。 其间范佩阳只报备了一次,就是回地下城,但从返回后没急着来找他的情况,唐凛判断对方这次没收到什么值得一试的幻具。 果然,再见到的范总,周身低气压,明明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天寒地冻。 丛越作为新成员入队的第一次亮相,在和范总打了个招呼后,满腔的热情洋溢就被冻住了,等到南歌和竹子过来,只看到一个缩着脖子无比低调的越胖胖。 唐凛没徒劳地去化解范总的低气压,多年合伙人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无视就好了。 众伙伴一落座,他便缓声开口,眼眉温和而舒展:“南歌,先说一下你这几天得来的情报。” 三伙伴齐刷刷看唐凛,感觉春天又回来了,风也暖了,花也开了。 南歌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道:“有价值的情报大概三条。一,水世界和这里,都可以通过购物区领任务,来获得经验值和随机的一次性文具,但据说在4/10之后,就没有这种任务了,也就表示,后面获得一次性文具的机会越来越少,有些关卡可能都没有,所以文具树将会成为我们赖以生存的全部战斗力,对文具树的挖掘和训练必须是第一要务……” “二,这个世界的关卡应该是一直在往上走。进地下城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坐了很久的电梯么,就感受到的距离来算,几乎可以到海底之下了,所以地下城出来,等于从海底出来,就到了海里的水世界,水世界再往上,离开海面,到了孤岛……” 郑落竹低声提醒:“但孤岛之后是集结区,这片大陆和孤岛基本在一个水平面上。” “可是<小抄纸>给我们的地图上,大陆的尽头是山,4/10通关点就在山脚下。”南歌说。 郑落竹听出端倪:“难道5/10关卡就在那座山上?” “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条情报,”南歌说,“可以确定5/10关卡和那座山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无从得知。” 众人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鸮系统禁止通关者将关卡内容泄露给未通关者,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关卡内容都是绝密。 “第三个情报呢?”唐凛问。 “第三个情报,就是队长你最好做足思想准备,”南歌朝唐凛苦笑一下,“霍栩到这里快三个月了,集结区所有有名有姓的组织,都试图招募过他,没一个成功。而且除了草莓甜甜圈被拒绝就干净利落走人之外,其余所有组织,都是和他打过一架才不欢而散的,有的还不止打了一架。” 郑落竹:“……” 听起来简直就是集结区公敌。 丛越:“……” 要招募霍栩?唐队拉他入伙的时候,没讲还有这么危险的发展计划啊! 唐凛思索片刻,扬起嘴角:“所以他现在是集结区最闪亮的星,大家都等着看他花落谁家?” 南歌愣住,这番解读好像和她的初衷离得有点远。 一直没说话的范佩阳,开口:“喜欢打架,战斗型。对于展示自己的文具树无所顾忌,不惧怕被人窥探能力,自信型。有实力的人多半桀骜,但这样的人只要能成功拿下,通常会创造比预期更多的价值。” 范佩阳说的,就是唐凛想的,在对待人才上,他俩一向有着难得的默契。 “我们想拉霍栩入伙,”唐凛看向丛越,算是第一次正式询问这位新队友,“你怎么看?” 丛越立刻举双手赞成:“我觉得这个大胆的想法很好。” 唐凛、范佩阳、南歌:“……” 郑落竹:“越胖胖,‘大胆’这个奇特的形容词,已经出卖了你的心。” 唐凛的一贯宗旨是,布局要稳,行动要快。 所以当天和自家组员把整个招募方案反复推敲了好几遍,一直到每个细节都稳妥,才放大家回去休息。 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在进入集结区的第五天清晨,踏着明媚阳光,五人来到霍栩所住的8066门口。 南歌站在c位,正对着门,负责用[余音绕梁],隔门递出vip的橄榄枝。 郑落竹坐在她和门中间,举着一沓纸当“人肉提词板”,纸上都是唐凛事先写好的招募词,有理性的,有动情的,还有面对霍栩不同反应下的各种应对方案。 丛越站在他俩左边,负责一旦发生意外,及时给“意外”套上[静止键]。 唐凛站在他俩右边,见大家就位,给了南歌一个“开始”的眼色。 范佩阳站在队伍最后,离门最远,挨着栏杆。他没被分配到任何任务,但作为一个自我要求严格的人,作为一个刚刚拥有了[中级破坏狂]的闯关者,范总还是自己给自己划分了责任模块——一旦谈不拢,或者对方坚持不开门,适时进行定向爆破。 第151章 隔空招募 8066房间,卧室。 两米宽的大床上,一个人侧身睡着。柔软的羽毛被子让他滚得严严实实,除了露出一个脑袋,其他地方都不留缝隙,乍看就像一个蚕宝宝。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一切明亮,外面的世界已经日光和煦,这里依旧暗如静夜。 霍栩的呼吸很轻,轻得不像正在熟睡,而他微微皱着的眉头,更是同安逸乖巧的睡姿截然相反,就像是身体已经放松了,可精神上,还以平日的倔强警惕着一切。 他是一个睡眠很浅的人。 浅得几乎不做梦,很偶尔地做了,也能立刻意识到这是梦,而后迅速强迫自己苏醒。所以他的记忆里从无任何梦境碎片,哪怕是那些强制唤醒自己后,仍清晰记得的,也会被他很快遗忘。 再美的梦也改变不了现实,霍栩本能抗拒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梦境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是一段陌生的旋律,被一个女声低吟哼唱着,舒缓,婉转,像银色月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河。 是摇篮曲。 霍栩此前从未听过,可他就是知道,因为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给他哼唱过另外一首,不同的旋律,同样的温柔。 所以他破例了。 明明知道是梦,却耍赖地不愿醒来。 一曲停歇。 霍栩闭着眼睛更用力地裹紧羽毛被,乖巧等着下一段旋律的到来。 旋律没来,却来了说话声,还是那个女人,可是再没有哼唱时的温柔—— 【队长,还要坚持这个“聆听大自然叫醒服务”吗……我哼得自己都困了,你确定真能叫醒他?】 问谁呢?什么队长? 一头雾水中,霍栩再次听见女人的声音—— 【好的,那我自由发挥了……】 自由发挥? 【霍栩……霍……栩……霍霍霍霍……栩栩栩……】 极度富有节奏的呼唤声中,“蚕宝宝”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在床上站起来了。 羽毛被落在脚边,露出的却不是睡衣或者赤膊,而是一副穿戴整齐的身体。 霍栩睡觉根本就没脱外衣,连手臂的绷带都和平日一样缠着。 他眯着眼睛警惕观察四周,看不出一丁点刚睡醒的样子,仿佛这里不是床榻柔软的卧室,而是危机四伏的野外,有一丁点不对,露宿者便惊醒御敌。 然而敌人不在屋子里,只在他的耳朵里。 【霍栩……】 无影无形,鬼怪妖魅。 “谁!出来——”四下环顾未果,霍栩烦躁得一声厉喝。 这一下吼得毫无保留,充满力气的音量直接穿透门板,回荡在整个八楼走廊。 站在门口的南歌一惊——惊喜的惊——第一时间看自家队长。 “叫醒服务”比唐凛预期的更快起效,他对这个进度也很满意,当下回给南歌一个肯定眼神。 南歌收到,即刻进入第二阶段——稳住目标,为顺利开启实质性谈判创造条件。 “霍栩,你好。”南歌一秒变身知心姐姐,声音暖得能抚慰众生,“我叫南歌,我现在正通过文具树[余音绕梁]和你说话……” 寒暄问好,自我介绍,情况说明,有效沟通三板斧。 霍栩那边是否被稳住还不清楚,但纵观整个八层,已经有好几扇门推开了,全是被霍栩那一嗓子震出来的邻居们,探头看看究竟。 不想没看见正主,只看见五个可疑分子,站在人家霍栩门前,其中一个还是姑娘,柔情似水地对着门板倾诉着什么。 邻居们隔空面面相觑,脸上全是问号。 这是组团上门告白来了? “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随着邻居们注意力渐渐集中,走廊慢慢安静,南歌的声音,也一点点清晰。 “我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你对话……” 围观众邻居:“……”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越来越多的门扇被打开,都是霍栩那一声的后遗症,除了八楼,甚至还有七楼和九楼的,扒着栏杆往下或者往上看。 vip在昨天推敲方案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会被围观,说不定后面还会引起更大动静,所以对此相当淡定。 南歌仍在声情并茂,偶尔“人肉提词板”的速度慢了,她还要自己上手翻下一页:“我所在的组织叫vip,目前算我在内,一共五人,现在想邀请你成为我们的第六个伙伴……” 原来是招募。 八楼的邻居们隔空交换个眼神,整齐划一给这支不怕死的队伍点蜡。 七楼和九楼的看不见现场,但吐槽起来就方便了,不用顾虑当事人—— “vip谁啊?” “新组织,刚从孤岛求生过来。” “才五个人也叫组织?” “人虽然少,但心比天高啊,这不,一来就相中那家伙了。” “我是不是太阴暗了,我竟然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被虐了……” “我更阴暗,我想看姓霍那小子被虐……” “不,你这不是阴暗,是替天行道。” 有人围观vip,也有人稳稳当当坐屋里,投屏看霍栩。 此时的绷带青年阴郁地坐在客厅地上,周身风暴欲来的低气压,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跳起来,用巨浪摧毁能碰到的一切。 可等了又等,霍栩什么都没干,他只是坐在那里,垂着脸看地面。 他的眼里有暴虐,可还有些别的东西。 围观者们看不懂,只觉得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别人说一句“我在自己房间”,他就真的不再出门验证一下。 唐凛也没想到,南歌都进行到“正式列条件”的环节了,门内还那么安稳。他昨天进行模拟推演的时候,原本认为霍栩刚被吵醒,就会迫不及待冲出来找凶徒,才不管你在门外还是自己房间。 只有霍栩清楚,他是给那首摇篮曲面子。 这个扰人清梦的狗屁组织被洪水卷走一万次都不可惜,但那个哼歌的开场白,误打误撞踩对了点儿。 霍栩甚至下意识希望耳内女声在聒噪完那堆废话之后,再把先前的歌儿哼一遍,可这个见鬼的[余音绕梁]似乎只能单向沟通。 不过无所谓,就算能双向沟通,他也不会真的提要求。 太傻逼。 【我就当你同意听我说了,下面,我开始正式阐述“你必须入队”的理由……】 必须? 霍栩吊着眼梢,呵呵。 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能力强,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能力贡献出来,用以拉高其他蠢货的战斗力平均值。 【第一,你想进4/10。如果你不想,你就没必要每天进行那么严格的自我训练,如果你不想,你就应该尽可能领取任务,赚更多的经验值,来延长留在这里的时间……】 【既然想进,既然早晚要进,为什么非等到经验值耗尽,孤零零一个人被强制送走呢?】 霍栩没控制住,出声反驳:“你说谁孤……” 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和空气说有屁用。 不想耳内声音像是听见他说话了似的,改正道—— 【我们队长说了,不能用孤零零,你的战斗力很强,要用单枪匹马……】 难道她真的在房间里,正透过投屏看着自己? 队长又是谁?现在就在她身边吗? 【既然说到队长了,我就先插播一下我们vip的成员介绍。唐凛,我们队长……】 霍栩:“……” 耳内声音每次都和自己内心活动无缝接洽,这让绷带青年很不爽,莫名觉得满墙都是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 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又过了片刻,果断起身。 满楼各房间围观投屏的闯关者眼睛都亮了,呦呵,这要打了! 霍栩走出卧室,一个向右转,去了最里面的训练室。 众投屏偷窥者:“……” 你躲去训练室做什么?不是连睡觉都不怕人偷窥的吗?赶紧出去寻找声源啊,文具树暴走啊! 霍栩这一非常规的反应,让近一大半原本坐房内看投屏的人,都转而开门去走廊,倒要听听vip用了什么神奇招募词,能让这个一碰就炸的主儿稳当听到现在。 8066前的南歌,刚把vip五个成员介绍完,准备重新言归正传。 唐凛已经退到范佩阳身旁,侧靠栏杆,这个角度可以轻易捕捉各楼层的动静,比如刚刚,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探头出来看。 这批人同时出来,肯定有原因,而距离霍栩那一声厉喝已经过去很久了。 所以唐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霍栩离开了房间,或者进了训练室,以至于这些“偷窥者”一下子失去目标,才扎堆出来。 霍栩当然没离开房间,否则现在他们就要打上照面了。 那就表示,霍栩进了训练室。 唐凛眼底闪过一抹光,同时和南歌道:“不拖了,加快节奏。” 当一个人不想听你说话的时候,你说得再多也是废话,所以可以东拉西扯拖一拖。 但现在,他觉得霍栩应该听得进去他们的话了。 南歌得令,正色起来,声音恢复平日的飒爽,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冷静果敢。 “经验值直接关系到解锁文具树,你如果把它们都浪费在了这里,又单枪匹马到了后面关卡,等于自己单方面给自己闯关制造了巨大障碍,何必呢……” “第二,如果你不想组队的理由,是觉得陌生人,没感情,那和我们vip组队……” 就能给你一个温暖大家庭? 众偷听者心有灵犀地一起露出讥讽表情,这说辞都已经被前面各组织用烂了。 “和我们vip组队就对了,我们不会强行和你培养感情,就是大家搭个伴,一旦进入4/10,只要关卡规则允许,你可以随时离开……” 众偷听者:“……” 还真是莫得感情。 “第三,如果你不想组队的理由,是觉得能力不足以和你匹配,那更简单,vip的训练室随时向你敞开,vip的伙伴随时恭候抽检考核……” “第四,我们队长觉得这条对你可能没什么诱惑力,但礼貌上,我们还是要提一下,就是和我们组队还有现金奖励,即入队即付款,霸气范总,在线转账。另外组队之后,你在集结区和后面关卡的一切消费,除了自动扣除无法代缴的之外,vip都给你报销,只要你还在我们的队伍里,此承诺永久有效……” 众偷听者骚动起来。 饶是见过那么多打霍栩主意的组织了,vip这番招募词也绝对是够水准的。 第一条,申明组队必要性。 第二、三条,从感情和实力两个方面,来打消霍栩顾虑。 第四条,拿、钱、砸。 有个别按捺不住的,直接呼喊了:“他不可,我可啊——” 这一声没打动vip,倒惊动了霍栩。 合着全集结区直播呢?! 绷带青年一阵旋风地从训练室出来,“砰”地打开大门。 vip五人组映入眼帘。 一个背对着他坐地上,举着可疑纸张。 一个正对着他站在门口,妩媚漂亮。 一个目瞪口呆立左边,胖子。 两个肩并肩靠着栏杆……是不是有点离得太近了? “哈喽?”南歌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先开口打了招呼。她也紧张,但没辙,谁让她c位呢。 “我不打女人,”霍栩沉声开口,“但你要是还继续唠叨什么第五条,我就不敢保证了。” 按照招募方案,霍栩只要开门出来,就由唐凛接手,但他说“不打女人”这话,真的非常拉仇恨。 “还真有第五条。”南歌微微抬起头,直接迎着他的视线,目光毫不闪躲。 郑落竹也腾地站起来,挡在南歌身前,和霍栩几乎脸对脸了,带着火气道:“我来说——” 霍栩冷笑一下,水系攻击已在手中酝酿。 郑落竹丢掉提词板,那些话他早记心里了:“第五,我住4033,你住8066,你发房间号正好是我的房间号的翻倍,这是不是缘分!你说啊——” 霍栩:“……” 众偷听者:“……” 缘分不缘分的先不说,这个台词原本设计的语气,绝逼不是现在这样吧! 霍栩面无表情地看着郑落竹,脚下突然涌出一大片水,瞬间将以他房间为中心点的一大截八楼走廊都染湿,就像十几户同时开门朝地上泼水似的。 水在漫过地面之后顺着栏杆空隙,冲出楼板,却在冲出的一刹那,骤然升高,水量也随之激增,变成两米高的巨浪。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卷起的巨浪凶猛地往回扑,分明就是要把vip五人拍死在浪里。 但这附近可不是只有vip,还有围观者们。众邻居要疯了,手忙脚乱想要关门,然而巨浪已经扑过来了,根本是无差别闪电群攻。 “哗——” 海浪扑下,却没落地,而是停在了vip五人头顶,就像一个扑食的饿虎,被半路定了格。 邻居们惊呆,vip却没闲着,趁机敏捷开溜,哒哒哒一路跑到十几米开外。 那边脚步还没停,这边巨浪就骤然恢复,“哗啦”扑下来。 除了霍栩在巨浪来袭的最后一刻,轻巧一跃,踏上浪口,其余邻居有一个算一个,都浪花一朵朵了。 潮水退去。 被殃及池鱼的邻居们,或呆立原地,或扶门喘息,全从头湿到脚。 霍栩看都不看他们,目光只锁定十几米外跑路成功的vip。 越胖胖举起右臂,朝他友好地挥一挥:“我叫丛越,丛越就是我!刚才那个是我的[静止键],不过持续时间太短了,范总说还有进步空间,我会努力练的——” 霍栩眼里泛起危险的光,刚要再集中精神力,一个不知名物体突然凌空飞来。 他本能往旁边一闪。 不明物“咣”一声撞到他的门板上,爆了。 十几米外,越胖胖立刻后退,给偶像腾地方。 范佩阳上前一步,好整以暇地望向霍栩:“范佩阳,[中级破坏狂],训练室切磋一下?” 唐凛费尽力气才拨开越胖胖,扯回范佩阳,深吸口气,冲“准队友”露出亲切笑容:“按照原定流程,接下来我要夸你的文具树能力了,所以刚才的邀约可以无视,请把记忆回拨到[静止键]那里,我们重来。” 霍栩:“……” 第152章 切磋 记忆回拨是没可能的。 好好一个宁静清晨被搅和了,霍栩现在的心情不是糟,是相当糟,正愁不知道先从哪个家伙开刀呢,就有自告奋勇的。 “切磋是吧,”他的视线越过最后上前的唐凛,落定在范佩阳脸上,“死了我不负责。” 范佩阳欣然点头:“我邀请你,你说了算。” 唐凛无声地叹出一口气,他还真是被无视得很彻底。 不过算了,原计划这一架就是要打的,只不过稍微提前了。提前就提前吧,再压下去,范总容易掀桌。 “唐凛?”霍栩突然把目光又放回唐凛身上,带着不确定的疑问。 自报家门的只有南歌、丛越、范佩阳,剩下唐凛和郑落竹,霍栩只能凭直觉去判断谁是谁。 唐凛意外霍栩会问他。虽然招募邀请是vip发的,但他以为谁是vip的组长,霍栩并不关心。确切地说,今天来敲门的是vip还是mvp,在霍栩眼里应该都没差别才对。 “我是。”疑惑归疑惑,唐凛还是认领了身份。 得到肯定答案,霍栩眼里浮现嘲讽:“你的组员现在要和我切磋,你还坚持回拨重来吗?” 这时候征求他意见,就很微妙了,但唐凛还是浅笑一下,摇头:“不了,他邀请,你愿意,我没话说。” 霍栩也笑了,毫不掩饰地看不起:“连自己组员都管不明白,你这个组长太水了。” 8066,训练室。 唐凛、郑落竹、南歌、丛越坐在训练室一侧的边缘,背靠墙壁,面朝训练区域。 范佩阳和霍栩站在训练室中央,离他们有十几米。 郑落竹悄悄凑到唐凛身边,说:“队长,我才回过味儿来,那小子刚才问你身份是故意的吧,就为了怼你?” 丛越在旁边听着直扶额,这反射弧够长的。 唐凛倒是一路都在反思,此刻被自家队友正面提了,他坦然点头:“我的确管不住范总,作为组长,领导力不足,被‘水’不冤。” “你这还叫不足?”郑落竹无语,“队长,咱可以谦虚,但不能谦虚得这么凶残,我老板要不是有你在管着,现在能上天。” “我同意,”旁边飘来南歌闲闲的附和,“如果让范总跟着心情走,外面的门现在已经不存在了,霍栩也没什么机会听我们阐述一二三四五,训练室这里此刻应该开始打第三轮了。” 唐凛:“……” 夸夸群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彩虹吹得忘乎所以。 “队长,他们说的可能有水分,我被范总用切磋教育过,实打实的过来人,我说你得信吧,”越胖胖一拍胸脯,“我拿我体重担保,范总比揍我那时候收敛多了,从眼神到气场,从语言到行动,都收敛起了他独有的、耀眼的、不可一世的光芒。” 唐凛:“……” 越胖胖说的范佩阳确定是他认识的范佩阳? 同一时间,8066门外。 无数个脑袋挤在一起,希望能从门缝、锁孔以及一切空隙中探听到“切磋”进展。 还有楼上、楼下、对面的众好事者,隔空问:“怎么样?什么情况了——” “听不见——”门前的脑袋们无不沮丧。 训练室一旦关起门,那就是完全的私密空间,投屏无法监控,声音也与外界全部隔绝,最大限度保密使用者的文具树和实力,但对于此刻无比想追剧情的一众闯关者来说,就很让人抓心挠肝了。 “哪儿不能切磋啊,非进训练室,”有不乐意的抱怨了,“一楼‘磋’呗,又开阔又敞亮!” 对面楼层有人搭话:“怕输了丢人呗——” 整个集结区,已有不下1/3的人出来看热闹了,现在直播中断,他们只好发发弹幕聊以慰藉。 “你们说,是霍栩怕输还是vip怕输啊?” “这还用问么,霍栩可在集结区打脸一圈了,五大势力都没把他拿下,vip能?” “你提醒我了,操,现在那个盘口还能下注不,我赌vip能!” “哎哟,你认识他们?” “不啊。” “……那你往他们身上砸钱?” “前面所有投注的钱都让庄家吃了,我不怕再输点儿,但万一赢了呢,vip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队伍赔率绝对高,赢一次就翻盘啊——” 十七楼走廊,某转角栏杆处。 周云徽:“好像有人cue到你们了。” 崔战:“听清楚,是五大势力都没拿下,我们十社是失败了,你们孔明灯也没成。” 周云徽:“但我没贴过去给人打脸啊。” 崔战:“打就打了,无所谓,下次看见能力强的单身的,我照样往上贴……” 周云徽:“单身?” 崔战:“就是没组织的,单打独斗的。” 周云徽:“你下次就说大白话,别用形容词。” 崔战:“总之,想让自己队伍兵强马壮,就必须时刻保持一颗求贤若渴的心。” 周云徽:“那你赶紧去‘求贤’啊,跑十七楼来敲我门干嘛?” 崔战:“要不要来十社?” 周云徽:“?” 崔战:“来了就是分部组长,和我平起平坐。” 周云徽:“你挖角挖到我身上?!” 崔战:“我觉得你挺好。” 周云徽:“我觉得你不行。” 崔战:“考虑一下?” 周云徽:“没可能。” 15楼走廊,某转角栏杆处。 关岚趴在栏杆上,真心没想偷听,但楼上的楼上那两位,完全旁若无人,他只好配合着从头听到尾,一边听,还一边认真分析,周云徽是发自肺腑地拒绝,还是欲拒还迎…… “喂,”旁边的甜甜圈集结区负责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游说,“去试试吧,以你的魅力,说不定能吸引霍栩。” 关岚翻个白眼,把耳朵收回来,果断拒绝:“不要。” 负责人说:“他很有能力,也很有个性,完全符合甜甜圈的风格。” 关岚抱住栏杆,像个无尾熊:“甜甜圈里奇怪的人已经够多了。” 负责人不再坚持。 耳根一清净,关岚反而好奇了,转头问:“你既然那么想要他,为什么被拒绝一次就放弃了?” 负责人毫不犹豫摊手:“没有人可以拒绝我两次,再美丽的尤物,也不行。” 关岚:“……” 他就说这个团都是奇奇怪怪的家伙。 关组长和栏杆玩耍的时候,十一楼的何律,正在转身回房。 跟在他旁边的,是一起从孤岛求生过来的铁血营组员:“组长,你不看了?” “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何律拍拍他肩膀,“与其看别人,不如抓紧训练,提升自己吧。” 铁血营组员没自家组长那么收放自如,思绪还在vip身上,一边跟着何律进屋,一边问:“组长,你刚才说昨天唐凛问过你,孤岛求生的时候怎么说服白路斜那家伙联手的?” 何律:“嗯。” 组员神秘兮兮凑近他,带了点调侃:“组长,原来你也会骗人啊。” 何律停下走向训练室的脚步,不解皱眉:“骗人?” 组员一副“你就别装了”的模样,说:“他问你这个,肯定是觉得白路斜和霍栩属于同一类家伙,同样难搞,所以想跟你取经对不对?” “应该是这样没错。”何律点头。 “那他问完了,今天就实践了,那些招数不是组长你传授的,还能是谁?”组员挑挑眉毛,化身毛利小五郎。 何律哭笑不得:“我们当时怎么和白路斜联手的,过程你清楚,我只是将那些原原本本告诉了唐凛,没有任何夸张和篡改。” 组员懵逼。 自家组长是不会骗自己的,那么问题来了——vip是怎么从自家组长光明磊落的经验里,衍生出今天这么多磨人招数的?中间的思考发散过程太令人费解了! 不过vip在见识到了那么多人碰壁,以及霍栩本身的糟糕性格之后,还坚持招募,比今天那些一言难尽的招数更让人迷惑。 “组长,我觉得这些上赶着招募霍栩的,连咱们铁血营集结区的都算在内啊,肯定全是没吃过亏的。像白路斜那种人,联手七天就快把我们折腾疯了,现在遇上一个更难缠的霍栩,他们还都争着抢着要,自讨苦吃。” “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地方,”何律走到训练室门口,中肯道,“白路斜不适合铁血营,未必就不适合其他组织,他在白组就待得好好的。” 待得好好?铁血营组员对此表示强烈怀疑。 这边何律和自家组员进入训练室,开启每天例行的对抗训练,那边十九楼的白路斜,百无聊赖打个哈欠,坐在栏杆上,双腿在栏杆外晃荡,抱怨道:“训练室这种没劲的地方,应该取缔。” “对对,取缔。”旁边一个瘦高个点头哈腰地应声。 这是白组在集结区的负责人,但不同于其他组织,负责人可以和分部组长划等号,白组这个负责人,纯粹就是管后勤的,任务就是把所有到集结区的白组骨干都照顾好,及时传递消息,输送人才,承上启下。 他平日里对着其他白组成员,就是低姿态,但对着白路斜,更低,因为这是半年来,白组第一次又有新人通关到集结区了,且是在地下城的时候,名声就已经传到耳朵里的组内高手,对于这种大神,当然要供着。 “上面说了,我们这里安逸太久,是时候组织队伍闯关了……”瘦高个小心翼翼地给白路斜递话。 其实有点不地道,毕竟其他人至少都在这里休整半年了,白路斜才来,上面就催着闯关,可他就是个听话办事的,只能硬着头皮来。 没成想白路斜十分配合,随意道:“当然要继续闯,不然在这里安度晚年吗?” 瘦高个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感动得想哭:“嗯,闯,闯!那你看你想和谁组队,只要你点名,剩下交给我。” “我点名?”白路斜这会儿才听出话锋,歪头看瘦高个,“要我当队长?” “当也行不当也行,都听你的,”瘦高个很灵活,反正核心是白路斜就行了,“但是下一关要求必须组队,最少六人,你提前挑一些认可的或者看着顺眼的兄弟,将来组队也合拍。” 白路斜无所谓地笑笑,坐着顶楼的栏杆,低头看大厅的闯关者,一个个都小得看不清脸:“随便找几个就行,反正都不认识。” 瘦高个等的就是这个:“不认识可以现在开始认识啊,我们集结区的白组兄弟都很好相处的。” 白路斜缓缓抬起眼,转头看他:“进了关卡,下一秒就可能死,有必要相处吗?” 瘦高个打了个寒颤。 不是白路斜的话冷,是他的眼睛太冷,好像没有承载任何感情,只一片空旷的漠然。 8066训练室。 第一个巨浪打下来,直扑范佩阳。 再没有丛越的[静止键],巨浪的速度和范围,根本不允许人逃避闪躲。 范佩阳抬起手臂挡住头,生生接了这一下。 汹涌的水瞬间将范佩阳吞没。 墙边四人再信得过范佩阳的实力,依然呼吸发紧。 然而这浪还没完。 霍栩慢慢抬手,吞没范佩阳的巨浪竟也跟着升高,像被狂风吹起的海面,浪一下子被掀上了训练室的天花板,连同浪里的人。 巨浪在天花板上撞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霍栩不屑地哼一声,手落下,浪也跟着落下。 水散去,范佩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板——” “范总!” 郑落竹和越胖胖同时呼喊出声,后者甚至忍不住要冲过去,被唐凛牢牢拉住了。 他紧紧盯着范佩阳胸膛的起伏,一字一句道:“这是他的战场。” 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动了,慢慢撑起身体,重新站了起来,抬起满是水珠的脸,目光沉静。 霍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嘲笑,没有讥讽,就是陈述事实:“如果我刚刚乘胜追击,你已经死……” “砰!” 一块小石子在霍栩右腿小腿处爆裂。 它的速度极快,偷袭的轨迹也极刁钻,防不胜防。 击打+爆裂的剧痛,让霍栩的右腿曲了一下,但他还是站住了。 范佩阳抬手抹掉脸上的水,说:“如果我这一下打的是你要害,你现在不死也重伤。” 第一轮交手,谁都没占到便宜。 但在交手之前,两个人都以为自己会占到便宜的,所以此刻战场是平静的,双方的内心却不是。 霍栩惊讶于范佩阳的身体素质,刚刚那一击,他原想直接用浪将对方拍晕,一波流结束战斗,可是范佩阳不仅没晕,还有力量操控文具树。 范佩阳则惊讶于霍栩文具树的威力。那个巨浪,不是冲着要他命来的,说明霍栩并未使全力。而就是这样有所保留的攻击,也能造成如此杀伤,不敢说是所有攻击型四级文具树里最强的,但也足以碾压绝大部分了。 这还不包括霍栩本身的素质。 刚刚那一枚爆裂的石子,他的攻击目标是霍栩的右膝,可在石子抵达前的最后一刻,霍栩察觉到了,只是没完全躲开,才被击中小腿。 但凡再快一点点,就彻底闪过了。 更重要的是,他用的是新获得的四级文具树[中级破坏狂],刚刚的偷袭,是他最快的攻击速度了。 战场陷入安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第153章 对战霍栩 无声无息,霍栩脚边再次溢出水。 范佩阳全神贯注盯着,没有轻举妄动。 这次不是水浪,而是徐徐铺开的水,一点点逼近范佩阳的脚下。 训练室是绝对的密闭空间,只要水一直在流动,想躲是没可能的。 范佩阳没徒劳后撤,就站在原地,等着霍栩下一步的行动。 这顶多染湿鞋底的水,是不可能形成杀伤的。 水很快流到范佩阳这里,将他所在的地面变成一片浅浅水洼。 霍栩眼底突然闪过冷冽的光。 水面一瞬上涨,顷刻漫过范佩阳的膝盖,同时剧烈波动震荡起来,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水里搅动。 霍栩就在这时动了。 他猛地从水中跳起,踏着水面朝范佩阳猛冲而来,随波震荡的水面,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他要来近战?”郑落竹疑惑出声。霍栩在体格上并不占优势,和范总拼肉搏不等于以短搏长了吗? 话音还没落,那边范佩阳已在防御本能的驱使下,很自然后退,想延长抵御应对的时机。 可他一退,就发现不对。他的移动在水流的阻碍下,变得极迟缓。 “他在拿水流牵制范佩阳的行动。”唐凛低低开口,带着一丝担忧。 说话间,霍栩已到范佩阳跟前,借着冲来的速度,上手就是一拳。 范佩阳在发现行动受阻后,第一时间就放弃了闪躲,沉下心来等对手抵达。 霍栩这拳直冲范佩阳面门,又快又狠。 然而范佩阳更快,抬手“啪”地抓住了霍栩手腕,一抓一别,标准的擒拿术,直接将霍栩手臂牵制。 近身相搏,双方连彼此最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被擒拿的一瞬间,霍栩似笑非笑哼一声,带着浓浓嘲讽,下一刻手臂用力一甩。 远处围观的越胖胖,见状撇撇嘴:“真当我范总闹着玩儿呢,你想甩开就甩开?” “啪——” 霍栩甩开了。 丛越:“……” 南歌:“……” 郑落竹:“靠,老板你别保留实力了,认真起来啊——” 唐凛不自觉抿紧嘴唇。 他看见了范佩阳眼底不易察觉的惊讶。很少有事情能超出范佩阳的预判,但唐凛知道,霍栩超出了。 范佩阳想抓住一个人的时候,力道有多大,唐凛是清楚的,当时被扣住手腕的他试着甩,根本纹丝不动。而刚刚范佩阳钳制霍栩的力道,只会更大,这是事关脸面的对战,范佩阳绝对不可能放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霍栩轻而易举甩开了。 唐凛没看错,范佩阳内心的确被震动了。 但震动他的不是被霍栩甩开,而是霍栩甩开他时的力量,那绝对不是正常体质能拥有的力量,他的手掌现在还在发麻。 身体强化? 范佩阳暂时只能想到这一个推论,但内心的起伏没影响他的动作,在被霍栩甩开的第一时间,他便欺身上前。 “凭这点劲儿就想抓住我,再练练吧。”霍栩冷冷对着范佩阳说,脚下却没动,像是等着范佩阳扑来。 范佩阳从对手的稳若磐石中,察觉出不寻常,脚下急停。 霍栩却在这时跃起,一下子扑倒范佩阳。 两个都想要近战的人,双双跌入水中。 水面一下子泛起混乱浪花,只能看见两个人纠缠成一团,却看不清谁是谁。 “为什么不用文具树呢?”南歌奇怪地看着战局,喃喃自语,“他俩都可以远程攻击,为什么非要赤手空拳死磕?” “文具树的消耗是巨大的,”唐凛冷静道,“今天一定是场持久战,范佩阳在保存体力。至于霍栩……”看向战场的目光清明,犀利,“他一直在用文具树啊。” 南歌一怔,终于发现自己进入一个盲区。 霍栩的攻击一直用“水浪”,让她产生了“没水浪=没用文具树”的潜意识,但实际上,霍栩的文具树不是“水浪”,是“水”。从开打到现在,训练室的地板就没干燥过,范佩阳不仅被影响了行动,实际上是从始至终,一直被霍栩的“武器”包围。 像是配合围观者的谈论,战场中央的水流突然退去,露出地板上两个正在较劲的人。 范佩阳别着霍栩手臂,压着霍栩的腿,看起来已经把对方锁在地板上了。 可先前轻松甩开范佩阳钳制的画面还在,不管是围观者,还是范佩阳自己,都不敢掉以轻心。 目光都集中在战场中央,谁也没注意退开的水流中有细细一小条,停在了地板上。 也就在它停住的时候,霍栩突然停止较劲,彻底松弛下来,看着上方的范佩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通知:“你可以死了。” 停在地板上的细条水流,倏地腾空,赫然成了一道锋利水刺,以比高压水枪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道,直冲范佩阳的后背袭来。 墙边四人不约而同呼吸一滞,水到了一定程度也是可以杀人的,这一下足以洞穿范佩阳的身体! 敏锐的警觉让范佩阳迅速回头,可水刺更快,已经到了跟前,眼看就要洞穿范佩阳的肩膀,根本避无可避。 “唰——” 水刺停住了。 在最锋利的尖端碰到范佩阳衣服布料的这一刻,它像被按了[静止键],停在了范佩阳肩膀前。 霍栩眼里腾地升起怒火,转头直视墙边的丛越,目光简直能将越胖胖烧着。 越胖胖瞪大眼睛,冤得能六月飞雪:“不是我——” 他是想帮忙来着,但在最后关头被唐凛阻止了啊。 霍栩一把掀翻范佩阳,从地上跃起,嘲讽地看着墙边四人:“也别围观了,一起上吧。” 反正都是出手,正大光明,他打起来也方便点。 丛越也来气了:“你这人怎么……” “忘了说,”范佩阳起身,往旁边走两步,从容离开水刺的攻击范围,“我的[中级破坏狂],是隔空移物+爆裂。” 话说完,范佩阳利落切断文具树。 水刺“咻”地飞射出去,还是继续沿着刚才的攻击路线,但没了目标阻碍,水刺最终撞上了直线尽头的墙壁,“咚”一声,打散成水花。 霍栩当然知道范佩阳可以隔空移物,不然先前那些攻击都是小石子成精吗?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来隔空移物,还能移别人的文具树。” “以前不能,到了集结区才可以,”范佩阳实话实说,“你是第一个体验者,记得给我用户反馈。” 霍栩没给,而是看向越胖胖:“信你了。” 丛越:“……” 这叫信他?要没范总澄清,他这个偷偷用文具树的黑锅能背到鸮系统崩溃那天! “靠,老板什么时候练的……”郑落竹叹为观止。在地下城和水世界的时候,他用铁板陪范佩阳练过无数次,那时候范佩阳的文具树对他的铁板根本没用,他当时还劝过,说不可能给隔空移动别人的文具树啦,要真能不就无敌了。 现在,范总亲自给他示范,什么叫“没有不可能”。 “哎,不对啊,”后知后觉的丛越,悄悄凑近南歌和郑落竹,压低声音问,“隔空移物应该来自[懒人的福音]吧,”入伙之后,他已经在组长的带领下,对每个伙伴的文具树了如指掌,“[破坏狂]是在[懒人]基础上增加的爆裂,为什么范总只给那小子说[中级破坏狂],不说[懒人的福音]呢?” 郑落竹摇摇头,眼里写满了“小朋友,你还是不了解范总啊”。 南歌则直接给答案:“不好听。” “……偶像的偶像包袱也太重了。”丛越抬头看向战场,范总正迎着新一轮的攻击。巨浪压顶,范总面不改色,越胖胖眼睛里闪满星星,“包袱重也无法折损他迷人的风采。” 郑落竹听不下去了:“你也太狗腿了!” 南歌拍拍竹子肩膀:“你在这方面也毫不逊色。” 郑落竹:“……” 自家队友轻松起来,因为看见了范佩阳可以用隔空移物来阻止对方的攻击。 但唐凛没那么乐观。 刚才攻击的“水刺”,水量极小,如果范佩阳可以控制全部巨浪,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成为落汤鸡。 “哗啦——” 又一波巨浪打下,范佩阳晃了晃,依然站稳。 霍栩停下攻击,因为已经测试出结果了:“你的隔空移物,只能对很小一部分的水流起效,你挡不住全部。” 范佩阳将额前被打湿的头发往后拢一把,让视野更清晰:“你的水系攻击,只有将水化为利器,才有杀伤,利器必然水量稀少,结果就是被我挡住。如果不想被我阻止,你只能像刚刚那样用大水量,然而一旦水量增大,杀伤力就会骤减。两个方式,好像都不是太好的攻击选择。” “你好像忘了,”霍栩提醒,“我的巨浪还可以把你送上天花板。这个高度摔下来虽然不会死人,但反复摔,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你好像也忘了,”范佩阳以提醒还提醒,“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在攻击,我除了最开始打了一下你的膝盖,后面再没出手。” 霍栩上下打量他:“你是想告诉我,你一直在保留实力?” 范佩阳捏起衣服抖落抖落,让它们不至于沾在身上,影响形象,而后才抬头:“我是想告诉你,最好现在就放弃速战速决的念头,我的战术是和你耗,而且我耗得起。” “耗?”霍栩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我以为你的目标是赢。” “目标不影响战术。”范佩阳对这场pk,看得清楚透彻,“你我都是攻击型文具树,没有防具,我不能100%躲开你的攻击,你同样不能。并且这里有个很让人困扰的问题,就是你和我都没打算今天杀人……” 霍栩眯起眼,不置可否。 范佩阳说:“你真想杀我,刚才的水刺不会只冲着我肩膀,我真想杀你,第一次就不会让石子在你腿上爆裂。不过受伤是难免的,所以今天的pk,就看谁先流血过多,支撑不住。” 霍栩露出了对决到现在,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这让他周身的压抑和死气沉沉一扫而空。 他说:“那就看看。” 墙边,郑落竹摸摸发凉的后脖颈,说:“我怎么感觉他要疯。” 唐凛乐见其成:“疯了更好。这场pk,他越认真,对我们越有利。” “呃,队长,我有点没懂这个逻辑,”越胖胖艰难地挠挠头,“他越认真,范总不是越难打吗,怎么叫对我们有利?” 郑落竹也看过来,同款困惑。 唐凛无奈叹息,递给南歌一个眼神。 南歌心领神会,替自家心累的组长,问俩队友:“我们今天干什么来了?” 竹子和越胖胖互相看一眼,总算还记得:“邀霍栩组队。” 南歌点点头:“所以,这场pk的目的不是胜负,不是打脸,是尽可能让霍栩看清我们的实力。” 找伙伴需要的不是“碾压”,是“认可”。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穹顶花纹的空隙,照进集结区,在一层大厅落下满地斑驳。 这是一个暖洋洋的中午,宁静,安逸,很适合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来个幸福的午睡。 这也是大部分集结区闯关者的平时日常。 但今天,全体清醒得像猫头鹰。 放眼望去,每层楼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连一楼大厅都人满为患。 如果说早上vip刚去骚扰霍栩时,看热闹的闯关者只有1/3,那现在基本整个集结区都在关注这件事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胃口被吊得越来越高。 他们或游荡在自家走廊,或盘踞在一楼大厅,只为等一个实况信息——到底切磋得怎么样了! 从早晨到现在,快五个小时了,vip和霍栩就没从训练室里出来过。 要知道“密室pk”是公认决胜负最快的pk模式,因为没地方让你跑,让你拖延时间,就是实打实的正面对决。而高手对决,往往几招就见分晓,是死是伤,是胜是负,分分钟就出结果。 这打了四个多小时是什么鬼?跑马拉松呢?就算耐力跟得上,精神力也跟不上啊!持续操控四个多小时的文具树,还是这种激烈战斗的pk,俩人确定还活着呢?? “例行一问,什么情况……”某楼层,传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过了十几秒,另外一楼层有人从屋里身心俱疲地出来:“情况就是没情况,训练室门还关着呢……” “你确定没看漏?”有人强烈怀疑。 这位怒了:“我盯投屏盯得眼睛都快瞎了!” 何律属于绝无仅有不好奇的个例,在早上看vip进入霍栩房间之后,他就和组员在训练室进行日常训练了,直到中午,他和组员吃过饭,开启午休,组员才按捺不住好奇,出去瞄了一眼,然后回来汇报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可汇报的,就是一句——还没出来呢。 “组长,你说这么久没出来,是不是有门儿?那小子该不会真被vip拿下吧?”组员本来认定vip要踢铁板的,但现在有点动摇了。 何律没想过这个,因为那是别人家的事,但既然组员问了,他便认真想了想,末了摇头:“不会。这场pk无论输赢,霍栩都不会同意入队。” “vip赢了也不行?”组员懵逼,一想到霍栩那个欠揍样,口气就不太好,“他到底想找什么样的队伍啊,要不要让守关人组一队陪他玩?” “他根本不想组队,”何律没亲自邀请过霍栩,只和他在一楼大厅有过一次擦肩,却至今记得他眼里的桀骜和疏离,“他信不过任何人。” 8066,训练室。 两个精疲力竭的对战者,大伤小伤挂彩无数。 一个伤痕累累的训练室,水渍硝烟满目狼藉。 到处都是湿的,像被海水泡过。到处都是坑洼,像被炮弹炸过。 墙边[一圈铁板],里面是唐凛、南歌、郑落竹、丛越,四个脑袋由上到下叠在一起,透过缝隙,偷窥战场。 不这样不行。 两个话少的人,真甩开膀子打起来,太他妈要命了。没有间歇,没有喘息,就是干。 不过现在,切磋已经进入尾声。 早在一小时前,两个人的精神力已经耗尽,文具战由此变成自由搏击。 霍栩在速度和力量上,都高于范佩阳,或者说,高于一切正常人类的水平,但有一点,他冲动。 这让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不留余力,于是越打到后面,范佩阳在体力上的优势越明显,只要他顶得住霍栩的一次次高强度、避无可避的攻击,就稳赢。 他没顶住,在霍栩最后一次攻击中,倒地,再无力撑起。 霍栩摇摇晃晃来到他面前,气喘吁吁擦一把脸上的血,嘴角勾起轻微弧度,眼里却是大大的开心:“我赢。” 范佩阳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地看着他。 “咣啷——” 挡着四位观众的一块铁板,离开[铁板一圈],凌空飞来,结结实实拍在了霍栩脑袋上。 体力只剩一丝的霍栩,扑咚倒地,脸朝下。 范佩阳仰望天花板,静静舒出一口气。 缺了一面的铁板里,三脸茫然,只有唐凛,目光一言难尽,赞叹中杂糅着无语,无语里还带着佩服。 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刻跑上前扶人。 三个伙伴随后跟上,郑落竹帮着唐凛扶范总,南歌和越胖胖架起被拍晕菜的霍栩。 “老板,你不是一小时前就不能操控文具树了吗?”郑落竹满头雾水。 范佩阳借着支撑,勉强站起,体力透支,但声音依然很稳:“我停止操控的时候,感觉上还可以操控三到五次。” 郑落竹记得自家老板是和霍栩几乎同时停下文具树操控的,那就表示:“他精神力耗尽的时候,其实你还有?” 范佩阳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搭在唐凛身上,舒服地点一下头。 郑落竹越问越懵:“那为什么不一鼓作气?那时候要是继续攻击,提前一个小时就能结束战斗。” 范佩阳没回答。 唐凛感受着他的重量,知道,他是累得不想再说话了。 将人架得再稳当些,唐凛才替他给竹子解惑:“第一,那时候就算他用文具树攻击,也未必能结束战斗;第二,那时候结束战斗,他亮给霍栩的就只有文具树能力,而没有身体能力和素质;第三……” 郑落竹以为到二就完了:“还有三?” “不只有,还很重要,”唐凛扬起嘴角,说,“三,他担心打到最后,霍栩潜力无穷,还能迸发小宇宙,所以保留少许精神力,随时准备像刚刚那样,终结战斗。”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如果我没撑开铁板呢?” “那就操控其他东西,石子,铁片,钢针,看他心情吧,”唐凛说着,发现范佩阳头发乱了,想也没想,很自然就抬手帮他理顺,像做过无数遍一样,“他身上带了很多东西,我口袋里还有他事先放的一把刀呢。” 郑落竹:“……” 他现在是应该膜拜范总,还是心疼霍栩,还是咔吧咔吧嚼狗粮? 这边唐凛和竹子把范佩阳架到门口,准备回自家房间再行治疗。 那边南歌和越胖胖已经将霍栩放进医疗室,正准备解开霍栩绷带,好用手臂图标开启治疗。 可南歌的手刚碰到绷带,霍栩突然惊醒,他猛地一把抓住南歌的手,力气大得根本不像前一秒还体力透支陷入昏迷的人。 南歌吓一跳,丛越也惊呆:“你干嘛?看清楚,这是治疗室,我们要帮你开启治疗。” 霍栩皱起眉头,费力地看了他俩半晌,好像才理解越胖胖的话。 “不用,”他松开南歌,同时抽回胳膊,简单粗暴道,“你们可以滚了。” “哎你个臭小子,你绷带下面是藏宝图啊!”丛越这叫一个来气。 霍栩没说话,只死死看着他,目光阴鸷,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丛越被看得头皮发麻。 南歌适时出声,语气不算温柔,但平和:“既然你醒了,那就尽快疗伤吧,我们先撤,回头……” “没有回头。”霍栩打断他,疲惫让他的声音低哑,但态度坚决,“我不会和任何人组队。” …… 范佩阳房间,1611。 范总在治疗室疗伤,唐凛和仨组员在客厅里等。 “就是这样。”南歌将霍栩在治疗室里的反应和表态,原封不动传达给唐凛,末了有些犯愁地看自家组长,“他真的很坚决,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是不甜,”唐凛说,“但我们不强扭,我们要他心甘情愿。” 南歌以前只觉得范总自信爆棚,现在发现唐总也有这个趋势:“都pk成这样了,他还不愿意,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心甘情愿的画面。” 唐凛沉吟片刻,抬眼,说:“其实昨天做方案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不管这一架打赢还是打输,霍栩都不会同意入队。” “啊?”丛越张大嘴,“那我们折腾一天图什么?” “打招呼。”唐凛一本正经,“想拉人入伙,总要先寒暄一下。” 郑落竹:“……” 这个“寒暄”会不会太激烈了! “队长,”南歌听出一些端倪了,“今天只是寒暄的话,你是不是还有后招?” 唐凛没马上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白路斜和霍栩像不像?” 竹子和越胖胖不明白这俩有什么关系。 只有南歌,想了想,说:“都比较……难搞?” “我觉得白路斜还行,”越胖胖回忆一下,“孤岛求生的时候我和他一组,他虽然不太积极,但也没闹出大乱子,最后还帮我们上船了。” 郑落竹:“……越胖胖,你没记错人吧,我们说的是白路斜,那个颜值和性格成反比的白路斜!” 丛越点头:“就是那个白路斜。” 郑落竹不可置信:“这人性格重塑了?” “是何律的功劳,”唐凛解释道,“他说服白路斜联手求生的,其间也是他盯着,白路斜才那么乖。” 郑落竹目瞪口呆:“他给白路斜下了什么**药?” “我也想知道,所以前天晚上才向何组长取经。”唐凛说着特意看郑落竹一眼。 郑落竹想起,正是自己刚回来,找唐凛帮忙[狼影追踪]的时候。难怪追到一楼闯关口,唐凛和何律聊起来了。 不过当时郑落竹压根没注意听。 “何律说了什么?”南歌好奇地问。 唐凛想起那晚请教,至今仍觉得受益匪浅:“何组长表示,能说服白路斜,全靠两个字,真诚。如果非要多加几个字,那就是——锲而不舍的真诚。” 第154章 真诚 那一天的pk,满楼围观者们到最后,也没弄清谁胜谁负。 负责“监控投屏”的闯关者反应,当时两个人都是被架出训练室的,看起来都伤得不轻,唯一的区别是,霍栩直接被带进医疗室了,而范佩阳从头到尾挂在vip队长身上,及至被送回自己房间的医疗室,还不愿意松开。由此推测,范佩阳剩的体力还是比霍栩多点。 胜负虽然迷糊,但事件接下来的发展那是相当清楚——从那日之后,vip对霍栩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围追堵截”。只要霍栩开门,门口必定有vip的笑脸。通常是三人,vip队长带着左右护法,只要霍栩出来行动,必然被绑定“vip尊贵级·24小时贴身防护”。 关键vip还不是彻底的耍无赖,而是无赖中带着恳切,恳切里火热赤诚。 其中精神层面由vip队长负责。他从不说话,只淡淡跟着,淡淡看着,甚至离霍栩的距离都不算近,乍看仿佛只是一个偶然经过的无关路人。但只要霍栩看他,就能收获一双淡然中藏着期待、期待里饱含真诚的眼睛。 霍栩和这双眼睛对上是什么心情,集结区的闯关者们不清楚,反正他们有时候不小心和vip队长对视上,都心里一激灵,莫名压力沉重,当下无比庆幸享受这道“爱与和平”视线的不是自己。 至于郑落竹和丛越,这俩左右护法,则负责实际操作层面,俗称——宣讲。 他们会从vip的成立史,讲到发展史,再到奋斗史,最后用展望未来完美ending。别问只经历三关,能有什么发展奋斗,问就是“太好了,我正想给你说说客观时间流逝和心里感受到的时间维度之区别之我见”。 如此这般过了两天,霍栩竟然忍住了没动手。闯关口如期开启,大的组织几乎都按兵不动,还没组齐人员的vip当然更没动。 如此这般又过了近一个月,闯关口马上就要再次开启了,霍栩竟然还没对跟着自己的vip们动过手,真的一次都没动过,这简直让人怀疑那个一言不合就“冲浪”的绷带家伙是不是被魂穿了。 其中奥秘,只有郑落竹和越胖胖懂。 那是他们“真诚大作战”的第二天。第一天霍栩开门看见他们,二话不说就“砰”地关上了门,一天再没动静。转天再开门,发现他们还在,彻底毛了,脸色完全是黑云压顶、山雨欲来。 但可能是pk的效果仍在,霍栩罕见地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们一分钟离开。一分钟后我再开门,你们还在,我真的会杀人。” 最后三个字,简直能听出磨刀声。 “砰!” 8066的门再次关上,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在颤。 郑落竹和丛越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唐凛。 竹子:“队长,我的铁板不是百分百放水,你懂的……” 越胖胖:“队长,我的[静止键]只能坚持几秒,你知道的……” “没事,”唐凛说,“打不起来的。” 越胖胖半信半疑:“真的?我看他刚才的表情可是要暴走了。” “我早说应该让南歌来,”郑落竹有点后悔自己没坚持,“那小子不打女人,让南歌来至少可以和平对话,和咱们根本连谈都不谈……” “他会谈的。”唐凛笃定看着门板。 郑落竹:“……”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像是听见自家伙伴的吐槽,唐凛忽然转头,眼眉间少见地透出一丝顽皮:“竹子,核武器从来都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和平。” 还没等郑落竹弄明白什么意思,8066的门被再次打开。 霍栩看着门外原封不动的三个人,眼里的火简直要窜出来了。他没再废话,直接凝聚精神力,郑落竹和丛越一下子捕捉到了那抹细微却极度危险的水流声。 “你可以和我们动手,没关系,”唐凛温和出声,无比真诚地凝望霍栩,“我们倒下了,还有南歌呢,明天她会继续来。” 霍栩:“……” 丛越:“……” 队长果然是狠人。 郑落竹:“……” 他飘了,他竟然敢质疑这个能把范总拿下的男人。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vip形成了“唐凛带队+竹子、越胖辅助+南歌精神震慑”的战术阵型,对霍栩展开了长达一多月的精神折……咳,真诚招募。 什么?范总在哪儿? 范总被自家队长判定为“不适合参与温情战术”,于是继续自由活动。 “叮——” <小抄纸>:4/10闯关口将在两天后开启,请闯关者做好准备,届时按照[地图]行进。 距离新一次的闯关口开启,只剩两天了。 夜色深沉,投屏监控里,霍栩已裹成蚕宝宝再次入眠,眉心皱得比前一夜还深。 唐凛房间里,vip们正在开每日总结例会。 郑落竹把视线从投屏上收回来,心情并不比霍栩好多少:“这家伙绝对是我遇见过的人里最倔的,一个月了,石头都能开花了。” 霍栩倒好,态度完全不见任何松动。 这要是哪个姑娘看上他,那完了,追到世界末日都不一定能脱单。 这边郑落竹替素未蒙面的“霍栩另一半”操心,那边丛越深思熟虑后,直截了当问唐凛:“队长,还继续吗,一直和他这么耗,我们就没法闯关了。” 唐凛沉默了很久。 霍栩的固执和倔强的确超出他的预料,虽然这让他更想要这样一名伙伴,因为越倔强的人,当他愿意接受某些东西或者某种关系之后,往往更坚决,更牢固。可就像丛越说的,他们不能无限地等下去。 “再坚持一个星期,”唐凛做了决断,“如果还是不行,我们放弃。” 一个星期? 南歌看看<小抄纸>上距离闯关口开启还有两天的提示:“所以,这次我们还不进?” 唐凛摇头:“不进。”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丛越举手,“明后天霍栩就同意了,那后天晚上零点,我们进不进?” “越胖胖,你就别异想天开了,”郑落竹嗤之以鼻,“就他现在那个态度,两天内能同意?我背着你进闯关口!” “我都说了,如果嘛……”丛越咕哝,明显底气不足。 “真同意了也不进。”唐凛给了清晰的答案,“到目前为止,五大组织都没动,我侧面了解过,他们队伍其实都组好了,但是还在训练磨合。”停顿一下,给自家队友足够消化信息的时间,他才继续解释,“虽然4/10的关卡内容不能透露,但关卡的危险程度,各组织上面的人一定早早就传递下来了……” 南歌恍然:“他们准备的时间越长,越严阵以待,就表示4/10越危险。” 唐凛点头:“即使我们现在组好队伍,也要再磨合上至少一个月,何况我们还没组好。” 从开会就保持“静听模式”的范佩阳,毫无预兆开口:“我来。” 所有人一愣。 唐凛茫然看向他:“什么你来?” “明天开始,跟霍栩,我来。”范佩阳言简意赅,神情自然。 南歌、竹子、越胖胖,三脸懵逼,六只大眼睛里写满困惑。 唐凛一字一句和他确认:“是跟着,伺机真诚招募。不是跟踪尾随,也不是打服为止,你确定要跟?” 范佩阳微微蹙眉,像是不太高兴自己被怀疑:“放心,我会控制情绪。” 唐凛:“……” 南歌、竹子、越胖胖:“……” 这个保证听起来让人更不放心。 迟迟没等来队内通过,范佩阳眉头簇得更紧了,视线锁定唐凛:“你已经贴身跟了他一个月零一天。” 贴身……一个月零一天……虽然这话可以理解为既然长时间没效果,那就换个人试试,但vip三伙伴暗自交换个眼神,还是觉得微妙用词和精准的时间计算里,隐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比如,范总吃醋了。 唐凛扶额,果断跳过一切深入探讨的危险话题,再抬起脸时,直接向范总投去信任目光:“行,交给你。” 翌日,霍栩打开门,猝不及防对上范总一张冷漠脸。 霍栩:“……” 范佩阳:“早。” 霍栩:“今天换你?” 范佩阳:“以后都换。” “砰!” 霍栩退回去,关门,一气呵成。 对面走廊有出来早的,见此情景,一声叹息:“我有点心疼那小子了。” 楼上也有早起的,每天看霍栩花式被跟已经成了日常娱乐,不过今天换了范佩阳,才让他开始深思一个问题:“楼下的,你说霍栩既然那么不耐烦,像现在这样躲屋里不就得了,吃饭、训练,什么不能在屋里干,他为嘛还非要天天出来送人头?” 楼下安静了很久,才幽幽道:“一个人久了,也有点寂寞吧。” 范总在霍栩门口真诚等待大半天,终于把人再次等出来了,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集结区来了新人。 那是下午三点多,明明该是日光正好的时候,可不巧今天阴天,从上午开始,整个集结区的光线就有些暗,到了下午三点,压得低低的黑云终于变成了一场暴风雨。 集结区一下子暗如黑夜。但只持续了几秒,整个集结区原本只在晚上开的灯,就提前自动开了,一霎又让光明重临,甚至比白昼更刺眼。 3/10通关的新人,就在这样一个夜晚般的下午,抵达。 彼时除了范佩阳,其余vip伙伴都在唐凛的训练室里进行文具树的战术搭配训练,正挥汗如雨,一道戏谑的提示音响起,穿透门板,穿透墙壁,回荡在集结区的每个角落。 “又有新的通关者要进入集结区了哟,请大家做好迎接准备~~” 唐凛在这道提示音里,才明白过来,为何他们进入集结区的时候,明里暗里那么多打量的视线,就像提前知道他们会来似的。 敢情是有提前通报。 “这不就是摆明提醒我们看热闹嘛,”郑落竹收起铁板,期待地望向唐凛,“队长,出去看看?” 唐凛也想知道新通关的都是什么样的人,遂点点头,指令明确:“休息一下,前去围观。” 四人行动迅速,可出了门,发现他们已经算慢的了。 各楼层都已经有人出来,尤其正对着集结区大门的方向,堪称黄金观赏位,从一楼到十九楼都被占满了,剩下其他没那么热切的闯关者,就和vip四人一样,站在自己门前的走廊上,不时往栏杆外看一眼。 如果这批闯关者遇见的也是孤岛求生,那此刻抵达的应该只是其中一个岛,后续估计还会有人来…… 唐凛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集结区的大门就开了。 空气瞬间安静,每一道视线都无声而迅速地射向大门口,仿佛即将开幕的舞台,被打亮一束追光。 两个男人走进来,一前一后,都身材修长,都穿着黑衣,都带着黑口罩,看起来像组团行凶的杀手。 唐凛皱起眉头,不是因为通关者,只是被黑口罩勾起了一些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上次见到这样的黑口罩还是在地下城,一个带着黑口罩的男人,招募走了郁飞。 再往前推,郁飞之所以会跟着对方走,是因为想替死去的朋友朋友李展报仇,而杀死李展的,是“假张权”,一个领任务从上面关卡下来执行电梯考核的闯关者。 刚进3/10集结区的时候,唐凛在购物区里,第一次发现了可以领取“电梯考核”任务,还因此想过,假张权说不定也在集结区…… 这么想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唐凛及时收回思绪,这才发现下面两个黑口罩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一楼大厅的正中央,彼此没有交谈,只静静停在那儿。 这画面在其他闯关者看来,倒也不算太奇怪,众目睽睽,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聊什么,站定等组织来接应,是正常反应。 可唐凛渐渐觉出不对。 前面那个黑口罩的身形,和当初招募走郁飞那个,实在太像了,越在回忆里比较越像。而后面那个黑口罩的身形,还有他仅露出的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都和郁飞不谋而合。 难道真是郁飞和黑口罩通关过来了? 随着时间流逝,迟迟没有人进入大厅接应,各楼层围观者等不住了,窃窃私语声渐起,有些原本在屋里没打算看热闹的人,也在发现外面过分安静后,一个接一个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就在全集结区好奇心上升到最后点时,那个被唐凛认为和郁飞很像的黑口罩,突然抬头,环顾四周各楼层上的人。 他的目光与其说是观察,更像寻找,由左到右,由下到上,飞快地扫过一个又一个面孔。 扫到八楼范佩阳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 扫到九楼唐凛的时候,他又顿了一下。 在他第一次停顿在范佩阳方向时,唐凛就确定了五分,待到在自己这里又停顿第二次时,唐凛几乎可以确认了,那就是郁飞,否则没道理只对范佩阳和他有反应。 可随着确认而来的不是释然,反而是更深的惊讶。 一是惊讶郁飞竟然真的可以在这满楼密密麻麻的围观者里,没有遗漏地扫到范佩阳和他,且准确认出;二是惊讶对方的变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里,再没有曾经的冲动和莽撞,只剩一片深沉和漠然。 黑口罩的视线错开,继续往后寻找。短短的目光交接,除了当事人,谁都不曾察觉。 唐凛敛下眸子,看着金属栏杆上,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 距离电梯考核,才过去短短三个月。 可从踏进电梯那一刻开始,每个闯关者的人生就已经开启剧变。 “找到你了。”黑口罩忽然出声。 他这一声不大,可集结区太静了,静得他说的每个字都那么清楚,静得他声音里那一丝诡异的愉悦,无所遁形。 就是郁飞。 唐凛再没怀疑,然而对方口中说的“你”,是谁? 整个集结区的视线,都随郁飞看向十楼的某一方向。 唐凛也看过去,然后,怔住了。 十楼某个近乎隐蔽的转角栏杆处,一个刚在他回忆里出现过的中年男人,赫然站在那里低调围观。 还是那张带着点点胡渣的脸。 假张权。 这人竟然真的就是集结区,那为什么一个月了,不管是自己还是范佩阳还是竹子,都没遇见过他? 唐凛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刻意避开了。 他们进来这里的时候,自然也像今天这样,全集结区都清楚,假张权当时肯定也在围观,认出他们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就刻意避开了他们,估计是不想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多虑了,唐凛想,他们三个和假张权还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对方最应该防备的,只有郁飞。 结果偏偏在最应该防备的这里,假张权又出来看了热闹。 而郁飞故意,是的,唐凛现在几乎可以判定,郁飞是故意了,故意带口罩遮了脸,故意在大厅停留许久,只为尽可能多地聚集看热闹的人,终于成功钓上了他想要的那条鱼。 假张权仍在懵逼,显然还没弄清楚,为什么随大流看个热闹,会突然被新人锁定,成为全场焦点。 郁飞没让他苦恼太久。 几秒钟后,整个集结区都看见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别来无恙。”他隔空和胡渣男打招呼,一个字比一个字冷。 第155章 报仇 面对黑口罩下那张熟悉的脸,胡渣男僵在十楼。 他都能在唐凛和范佩阳进集结区的时候一眼认出,何况郁飞。他只懊恼自己没在对方戴着口罩时,就发现不对。 但没关系。大家都是四级文具树,甚至很可能郁飞刚到集结区,还要再过几分钟,才能得到四级文具树,真动起手来,自己没什么可忌惮的。而且自己的房间就在身后,真到了最坏情况,他也随时有退路。 这样一想,胡渣男又有底了,原本那点心虚也烟消云散。 “托你的福,还不错。”反正已成焦点,胡渣男索性走出转角,给全场一个气定神闲的派头,扶着栏杆望下方,和郁飞说,“倒是你,这么快就能来集结区,有点本事啊。” 把已经没用的口罩随意往旁边一扔,郁飞热身似的活动活动肩膀“不敢慢,怕你跑了。” 胡渣男冷笑“小子,说话别太狂。” 全场还是没懂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可一个来寻仇,一个也知道对方要寻仇,这是肯定的了。 围观目光重新转到郁飞身上,按照回合制对话,现在该他继续发言了。 然而郁飞好像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静静看着张权,专注得近乎偏执,像锁定了猎物的猛兽,积蓄着力量,准备一击致命…… 他在酝酿文具树! 众围观者一霎恍然,还没等他们把视线转去十楼,十楼已响起胡渣男的痛叫和咒骂“啊啊——我操!” 围观者们迅速看过去,只见胡渣男两只手鲜血直流,疼得满地跳脚。 同在十楼离得近的闯关者看得更清楚,胡渣男是两只手掌上各一道伤口,像是被利器割伤,从虎口一直横断整个手掌,看流血量,伤口必然极深。 栏杆上也有血迹,是胡渣男刚刚扶着的地方。 手扶栏杆,掌心必然和栏杆贴着,这种情况下,郁飞还能割破对方掌心,这到底是什么文具树? 围观者们可以想这想那,胡渣男不行,在倒吸几口凉气后,他咬牙忍住剧痛,重新低头,阴鸷的目光锁定郁飞。 电光石火间,郁飞脚下就窜起粗壮藤蔓,藤蔓是极深的深绿色,近乎发黑,刹那间就将郁飞的双腿紧紧缠住,且还在继续往上面生长,缠绕,像一条正在绞杀对手的蟒蛇。 那是胡渣男的文具树。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都记得。 在电梯里,被识破的胡渣男,就是靠这个文具树,轻而易举制住了他们,一直到电梯停在地下城。 显然,胡渣男是准备困死郁飞,就算困不死,至少郁飞现在别想自由活动。 牢牢牵制住对手,胡渣男不再恋战,迅速转身去开自己房门,准备光速去治疗室先解决手上的伤。 不料他把门用力往外一拉,门扇没开,握着门把手的四个指头直接飞了! 仿佛他用力搭上的不是门把手,而是刀锋。 “啊啊啊——”胡渣男抱着只剩一个拇指的手,疼得满地打滚。 众围观者倒吸一口气,十指连心,单是看着,他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接连两波攻击,大概可以看出郁飞的文具树属性了——将对手接触到的东西变得致命锋利。 胡渣男扶栏杆,栏杆变得锋利,所以他手掌被割伤;再去开门,门把又变锋利,于是这次用了更大力道的胡渣男,自己切掉了自己手指。 伤再重,只要能回到治疗室,依然无碍。 只是不知道…… 众人将目光转回郁飞身上,不知道这位复仇者,肯不肯给对手机会了。 郁飞身上的藤蔓,已经在胡渣男被切断手指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驾驭文具树需要精神集中,胡渣男现在早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直在郁飞身旁,存在感极低的“通关队友”,也就是地下城那位真正的黑口罩,突然退开两步,定定望着郁飞。 毫无预警,一阵不知哪来的旋风刮到郁飞脚下,竟将他一瞬托起腾空,恍若看不见的云梯,眨眼便送至十楼! 再迟钝的围观者,这时也看明白了,黑口罩在用自己的文具树,协助队友复仇。 郁飞从始至终要的也不是胡渣男的手指头,而是他的命。 踩着染血迹的栏杆,郁飞跳进十楼走廊。 胡渣男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喘着粗气,但哀嚎停了。他咬紧牙关用掀起的衣服下摆裹紧手,强撑起半截身子,死死盯住郁飞。 “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跑,”郁飞一步步走近他,平静地说,“不跑,就不会遭这么多罪,至少死得痛快。” 胡渣男的脸因剧痛和愤怒而狰狞。他想集中精神力,再用文具树攻击,可集中不起来;他想再和郁飞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又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咻——” 一片树叶凌空飞来,划破空气的声音却像利刃。 郁飞脚下一顿,叶片从他面前擦过,“啪”地打到走廊墙壁上,近13深深嵌入进去。 与此同时,十一楼翻下来一个人,正落在郁飞和胡渣男之间。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其貌不扬,整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鹰钩鼻。不过在集结区待得时间长的老人,都认识,这是个小组织的头目。 集结区不止五大势力,如果把大大小小的组织都算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除了极端不合群的,比如霍栩那样,是单漂着,其余基本都有归属。 张权有组织很正常,反倒是伤成这样了,自己人才出来,让围观者们有些纳闷。 “差不多行了。”鹰钩鼻和郁飞开口,没有要为同伴报仇的意思,纯商量的口吻。 郁飞不为所动“没有‘差不多’,他欠我一条命,就该还我一条命。” 鹰钩鼻有些无奈地皱眉“‘电梯筛选’的规则是这个鬼地方定的,他只是按照规则执行任务,杀你的朋友,不是他本意。” 郁飞说“但是领任务,是他的选择。” 话至此处,围观者才终于听明白,原来是“电梯筛选”惹的祸。 其实集结区的大部分人,都不会领那个破任务,别说后续会不会被寻仇,先说电梯里杀人,就不是谁都能下得了手的。 所以郁飞说得没错,领任务,是胡渣男自己做的选择。 不过鹰钩鼻怎么那么清楚,郁飞是替朋友寻仇? 众围观者自己思考自己的,却几乎在同一时间,琢磨出了门道——鹰钩鼻的反应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早知道胡渣男会被寻仇,如果他不是未卜先知,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胡渣男在“电梯筛选”后,和他汇报过筛选过程,二人,或者说他们整个组织,对于胡渣男未来可能被寻仇,都有心理准备。 如果再往下发散思维,会不会“电梯筛选”这种事,该组织并不是第一回做,也并不是只有胡渣男领过任务?那他们到底杀过多少新人…… 细思恐极。 “在这里停留是要消耗经验值的,”鹰钩鼻还在试图解释,“没有经验值,只能领任务。” 郁飞摇头“别和我说理由。哪怕这里所有人都领了任务,杀我朋友的是他,我就找他。” 鹰钩鼻说“你已经废了他一只手了!” 郁飞的表情变得不耐烦。 他的视线越过鹰钩鼻,重新锁定胡渣男,眼里的寒意渐渐结冰。 天降浓雾。 一下子吞没了冲突中心的三人,并以极快速度扩散,转眼,便将以十楼战场为圆心的一大片区域完全笼罩,下到六楼,上到十六楼,都成了一片白茫茫。 [防]五里雾中。 110地铁关卡时,们用过这个一次性防具,对它的效果再熟悉不过。 浓雾笼罩,没人知道十楼正在发生什么,只听见一些杂乱的声响,像脚步,又像撕扯,紧接着就是一声胡渣男的惨叫。 大雾散去。 鹰钩鼻靠着走廊墙壁,像是让人撞开的。胡渣男扶着栏杆,像要往外翻逃。 但他没机会了。 他的后背插着一把刀,直抵心口。 郁飞松开刀柄,伸开双臂,将已经死透的胡渣男用力往栏杆外一推。 尸体翻出十楼,直直坠落,“砰”一声摔进一楼大厅,血色染红地面。 众闯关者一片哗然。 “人都死了,用不用这么狠啊……” 唐凛默然。 当时的胡渣男,就是这样大臂一挥,将他们集体推出电梯的。今天的郁飞,用一模一样的动作,送对方最后一程。 “探索者,郁飞,欢迎随时来找我报仇。” 这是郁飞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留给鹰钩鼻,留给鹰钩鼻所在的组织,也留给全场围观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进入集结区的第一个笑,带着痛快,带着挑衅。 这是仅有的一个瞬间,唐凛在对方身上,捕捉到了曾经熟悉的影子。 这场冲突,以郁飞和黑口罩的从容退场而落幕。 鹰钩鼻没再给他俩找任何麻烦。 围观众人对此毫不意外。 如果说先前还疑惑鹰钩鼻为什么等到胡渣男受伤才出来,现在则前后完全想通了。 晚出来,就是不想和郁飞起正面冲突,等到胡渣男受伤了,算是付出“代价”了,再出来劝和,既避免祸及自己,也不至于被指责“不护着自家组员”。 但现在胡渣男都死了,他再揪着郁飞不放,组员的性命也回不来,他没必要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和郁飞甚至整个探索者为敌。 对此种行径,鄙视者有之,唾弃者有之,理解者也有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犯不上逞一时意气,让自己有性命安危。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此刻没人真的议论出声。 毕竟死了人。 一团紫光包裹住胡渣男的尸体,将其送上天花板,慢慢没入,直至消失。 大厅地上只剩血迹。 郁飞和黑口罩走了,鹰钩鼻也趁着紫光分散众人注意力的时候,悄悄溜掉了。 众闯关者开始慢慢散去。 唐凛却一直记得,郁飞最后说了“探索者”,而从鹰钩鼻和众围观者的反应看,大家好像都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 “探索者……”他看向自家组员,“郁飞所在的组织吗?” 郑落竹一脸懵逼。 南歌说“应该是吧。” 越胖胖困惑歪头“你们都没听说过探索者?” 有时候,丛越觉得自己是新晋。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知识点nc。 “你们掌握的情报也太匮乏了,”被队友合力架回房间的越胖胖,立刻开启科普,“探索者是一个特别奇怪的组织,组内成员也都是特别奇怪的人……” 郑落竹“你还有没有别的形容词?” 越胖胖“那就诡异,反正他们思考回路异于常人。” 南歌“怎么个异于法?” 越胖胖“他们不追求闯关,也不急着离开这里,他们追求的是真相。” 郑落竹“什么真相?” 越胖胖“这个关卡世界的真相。他们致力于弄清楚鸮到底是什么,为此无所不用其极,据说曾经有探索者成员,已经闯到某一关的关底了,眼看就要通关,突发奇想离开规定区域,结果被关卡直接处理。” 南歌沉默。 郑落竹也有点动容,挠着头道“听起来像是为科研事业奋不顾身的勇士……” “实话实说吧,我其实也挺佩服他们,”越胖胖说了心里话,“但凡事也得量力而行,鸮能把这么多人拉进来,能制造这么复杂的规则和关卡,还让每个人拥有了匪夷所思的文具树,这需要多大的能量,我真不觉得我们能和鸮抗衡。” “别说抗衡了,”郑落竹叹口气,“就是按照规则走,能不能通关还得看运气。” “就是说啊……”丛越跟着叹,忽然瞥见南歌,后知后觉地露出疑惑,“不对啊,你不是在地下城待了很多年吗,怎么也没听过探索者?” “她不是待了很多年,她是宅了很多年。”郑落竹捂住耳朵,比划着,“基本等于信息全封闭。” “我谢你替我解释。”南歌没好气踢他一脚,才又看向丛越,“后面这些年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我刚进地下城的时候,没听过探索者。” “也正常,”郑落竹揉着腿,“要是你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成立了,现在说不定早探索出阶段性成果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后面基本就开始瞎聊了。 探索者。 唐凛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似乎能感受到组织者强烈而坚定的意志。 他抬头看向窗外。 一片未知的广阔大陆,那是他们即将踏入的战场。 …… 郁飞给集结区带来的话题,在第二天淡去不少,因为距离新一次的闯关口开启,只剩一天了。 说是一天,其实就是晚上零点。已经有几支准备就绪的队伍,才中午,便开始在一楼闯关口附近晃悠。 唐凛没想过会再和郁飞碰面。他趁着训练结束的午休时间出门,纯粹是想去看看范佩阳那边的情况。 范总已经跟了霍栩一天半,没出任何事情,风平浪静。但越是风平浪静,越让唐凛心里敲鼓,总怕一旦出事,就是双方酝酿多时的大招,所以趁着自家伙伴吃午饭,溜出来看看。 他先到了八楼,发现走廊没人,又乘电梯到一楼,刚走进大厅,远远就看见霍栩坐在某个休息区里啃面包,每啃一口都很凶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 范总坐在他旁边的一张餐桌,慢条斯理地吃他的牛排,旁边还配一杯红酒。 这又盘子又刀叉又牛排又红酒,连餐巾都一应俱全,是范总在一楼公共购物区买完端过来的,还是自己房间买完一路端到休息区的? 唐凛暗自叹息,还是别细想了。 郁飞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野,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好久不见。” 唐凛意外,但很快也回以微笑“还好,你没说‘别来无恙’。” 郁飞被他逗乐了,摇头“那是给仇人的,不是给队友的。” 唐凛微怔“队友?” 郁飞收敛笑意,正色问“唐凛,要不要加入探索者?” 第156章 道不同 唐凛上一次被挖角,还是几年前。当时公司已经做出一些成绩,圈子里也都知道,他这个财务总监,其实是公司半个合伙人,结果不知哪家猎头公司刚入职的小朋友,搜罗到了他的电话,打过来问,要不要跳槽? 他当时只觉得有趣,没太当回事,很快就忘了。不想没过几天,一个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的猎头公司老总,非要请他吃饭,殷勤得有些奇怪。 赴约之后,他才从对方的话里话外听出来,那个蒙头蒙脑的小朋友是他们公司的,他这算是替自家不懂事的员工赔罪。 一个电话而已,唐凛觉得对方有些太郑重了,后来才知道,在他接完挖角电话的第二天,范总特意请这位老总吃了个饭,并深入聊了聊,你觉得我的财务总监是否需要跳槽的问题。 那之后,唐凛再没接到过一个猎头电话,哪怕是误会的都没有。 直到今天。 郁飞问,要不要加入探索者? 唐凛第一个反应就是越过对方肩膀,去看范佩阳听没听见。好在这里离那两人还有一段距离,而专心就餐的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这边。 郁飞察觉到他的视线,跟着回头望,一眼就看见了范佩阳——在休息区里吃牛排,还讲究地配上冰桶放红酒,想注意不到都难。 他是目光转回来,调侃唐凛“怕被听见?” “是你来邀请我,我怕什么,”唐凛底气十足地反驳,然后自然流畅地转身,“我们换个地方聊。” 郁飞“……” 休息区。 范佩阳放下刀叉,抬眼看那两人消失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 霍栩叼着半个面包,斜眼瞥过来,满满嘲讽“你的队长让你在这儿逼我入队,他自己倒是要跟别人跑了。” “不是‘逼’,是‘请’。”范佩阳纠正霍栩用词。 霍栩不屑地扯扯嘴角“呵。” 范佩阳看了绷带青年几秒,忽然说“你这种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性格,分他一半就好了。” 分谁?分唐凛吗? 还没等霍栩想明白这是夸他还是骂他,那边范佩阳已经起身,离开餐桌往休息区外走。 霍栩愣住,垂眼睛看看咬在嘴里的半个面包,确定自己还没吃完。 所以这个贴身跟了自己一天半,简直让人窒息的家伙,这么轻易就要撤了? 走到休息区出口,范佩阳皱眉回头“你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 霍栩茫然“一起什么?” “偷听。”范佩阳答得光明正大。 霍栩更莫名了“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偷听?” “我现阶段的工作目标是用真诚感动你,”范佩阳理所当然道,“所以你只能随我一起去偷听,不然我真诚招募的工作进程就中断了。” “嘶拉——” 那是面包包装袋被狠狠揉成团的声音。 一楼大厅,楼梯通道附近。 “你还真是选了一个谈话的好地方。”郁飞环顾左右,连个鬼影都没有。 电梯上下方便,很少会有闯关者选择走楼梯,故而这片区域一直冷清。结果唐凛还不罢休,又一路在冷清里找了个最冷清的角落。 “你邀请我加入,我总要了解清楚探索者到底是什么。”唐凛四下看看,很满意这个位置,“想问的太多,当然得找个清静地方。” “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郁飞拿出诚意。 唐凛先问最好奇的“为什么找我?” “我很想说是念念不忘,惦记已久,”郁飞笑了下,“但我不能骗你,的确是集结区看见你了,才临时起意。” “临时?”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们。我以为我的闯关速度已经算快了,结果你们更快。速度代表实力,我不想错过这样的队友。” “所以你其实想邀请的是我们三个?” “三个一起当然更好,但如果只能选一个,我选你。” “因为我在电梯里找出了假张权?” “因为你在电梯里……给他盖了大衣。” 李展,唐凛还记得那个白净秀气的青年,却忘了自己曾脱掉大衣,盖住了对方的尸体。 但是郁飞记得。电梯里的种种,清晰得恍如昨日。 唐凛停下来,给郁飞时间缓和情绪。 郁飞却摇头“我没事。你的第一个问题,我给答案了,第二个是什么?” 唐凛心情复杂。 眼前的人,比在电梯里时成熟太多,可这种成熟不是时间积累下的自然而然,是转瞬间的一夜长大。 “关于探索者,我大概听说一些,但我想听你讲,一定比传闻更靠谱。”不再想其他,唐凛直奔重点。 郁飞说“我知道你听的都是什么。一群奇葩?疯子?可能是吧,但我们至少知道抗争,而不是在别人画好的圈里当小白鼠,还为所谓的通关沾沾自喜。” 画好的圈,小白鼠…… 用词还真是毫不留情。 “你可能觉得我说得刺耳,但事实就是这样。”郁飞冷冷嗤笑,“我们被卷进这里,我们被要求闯关,我们被一级接一级地解锁文具树,这些有的选吗?没有。明明是被迫的事,但所有人都好像默认接受了,没人去想,凭什么?我们凭什么要做这些?鸮系统是谁的?这些见鬼的规则和关卡是谁定的?我们好好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没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哪里?为什么我们要乖乖听鸮的话,让我们闯关就闯关,为什么不是把罪魁祸首找出来,碎尸万段!” 郁飞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个字,甚至在这片冷清区域里吼出回声。 他的眼里有一团火,烈得能灼伤一切,包括他自己。 唐凛久久不言。 郁飞的情绪慢慢冷却下来,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道“抱歉,我还是有点冲动,”说完,他又半开玩笑,努力缓和气氛,“不过,比电梯那时候强多了吧?” “嗯,强很多。”唐凛笑笑,配合着顺下话题,揭过前面的尴尬。 郁飞回到正题“你不要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不自量力,事实上我们已经探到一些‘真相’了。” 唐凛心里一震,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亲耳听见,还是让人振奋“是什么?”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欠考虑,忙又补上一句“如果这是探索者内部信息,不方便透露,你不用非给我答案。” “没什么不能透露的,”郁飞说,“我们巴不得所有闯关者都知道,知道了‘这些’,才更想知道未知的‘那些’,求知欲是最好的探索动力。” 唐凛莞尔“探索者是不是对你们的口才进行了专业培训?” 郁飞定定看他“如果能说动你,培训多久都值。” 唐凛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就像他要求自家队友对待霍栩那样。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郁飞没废话,直接分享探索者目前掌握的信息“据我们了解,这里和地下城之前的关卡不同……” “这个我知道。”唐凛没经历过,但也从竹子的讲述里了解了七七八八。 那些关卡的内容和形式,和地下城、水世界这些很不一样。没有文具树,只有一次性文具,也没有守关人,而是每一关都给个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就像nc,哪怕这次死了,下次闯关仍会出现。 还有更重要的两点。 一,闯关者每天只在零点被吸入关卡,至凌晨五点再被弹回现实,就像每天晚上被强迫上了五小时夜班,而不是像地下城之后的关卡,进来就很难再回家,即便通关后到了水世界酒店、310集结区这样的地方,可以用经验值购买回家的机会,在时间和次数上也有严格限制。 二,前面的关卡不会死人,一旦闯关途中遭遇危及性命的重伤,即刻被弹回现实。 郁飞不知道唐凛是许愿屋才进来的,默认他和所有人一样,闯过前面关卡,所以一听唐凛说“知道”,便摇头“我说的不是关卡内容,是整个关卡世界的存在形式。” “存在形式?”唐凛在意了。 “对,”郁飞说,“前面的关卡,关与关之间是没有连贯性的,更像许多个独立的虚拟空间,里面的城市也好,建筑也好,人也好,更像是虚拟数据,随时可以一键还原,死了的nc下次就会复活,还是那些台词,还是那些反应,根本不会记得你曾经闯过关……” “但这里不一样,”郁飞转头看窗外,“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所有关卡都建立在这片土地上,下到海底,上到天空,连成一道攀登梯。” 真实的,世界? 唐凛心中悚然,却仍冷静地问“你怎么能确定这里是真实的?” “我们在后面关卡的一支队伍,一直在尝试将这里的东西带回现实,试过无数次,都失败了,结果偶然发现,回到现实后的鞋底上,还沾着这里的泥土……”郁飞看向他,“经过化验,他们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已知的化学成分,但还有更多的不明物质,其中一种会在特殊试剂的作用下发光……” 能带回现实甚至被化验的泥土,存在性的确毋庸置疑了。 但郁飞特意说到化验结果,难道是…… “你们在其他地方找到同样能在试剂下发光的物质了?”唐凛试探性地猜。 郁飞“是。” 唐凛“哪里?” 郁飞“我们的血液里。” 唐凛不自觉握紧手,指尖微凉“每个人?” “至少能回到现实配合检查的探索者,都有。”郁飞说。 唐凛“那为什么不把这些在现实中公布出来,发动更多的人……” “没用,”郁飞打断他,“只要我们想向闯关者之外的人,透露这里的信息,哪怕只是想想,都会头痛欲裂。” “你们不需要说,直接拿泥土样本就行了,这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泥土在化验途中自行销毁了,那时候我们的人才刚刚用试剂让特殊物质发光,如果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说不定有更多发现。” 关卡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的泥土和他们身体里,有同一种不名物质。 总结起来,似乎只有两条信息,可若发散思考,涌出的无数可能性和猜想几乎把唐凛吞没。 “我们的人猜测,这种物质就像一种标记,也是一种能量,”郁飞继续道,“标记我们闯关者的身份,用来区别普通人,同时也用它的能量阻止我们透露关卡世界信息。” “那篡改记忆呢?”唐凛记得竹子说过,闯前面关卡的时候,如果正巧有人看见,他们在零点被紫色光芒卷入关卡,这个人的记忆就会被修改,变成另外一种既解释得通又不会泄露关卡秘密的记忆。 “也可能和这种物质的能量有关。”郁飞说,“可惜在那之后,再没有成功带出过泥土,估计是被他们发现了。” 唐凛“他们?” “负责管理运行这个关卡世界的人,也可能他们背后还有人,”郁飞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一字一句,冰冷森然,“总之,一个都别想跑。” 杀意,呼之欲出。 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唐凛见过两次了。 这不是郁飞一时激动,这是已经根植在他心底的东西。 “现在知道他们的身份吗?”唐凛尽量平静地问。 郁飞深吸口气,抬头“还不清楚,但守关人肯定算其中的一部分,他们守关是有一定工作规则的,还有轮班制,而且我在地下城的时候和得摩斯……” 说到守关人名字,郁飞下意识停顿一下,发现并没有头疼征兆,了然“你闯210的时候也是得摩斯守关?” 唐凛点头。 只有经历同一个守关人的闯关者之间,才可以谈论关卡内容和守关人的名字。 “我在地下城的时候,和他面对面打过一架……好吧,是我单方面被打,”郁飞坦然承认,“他当时说,‘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些探索者的,不过要有意思的人才行。你这种无趣的,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听话,好吗’……” 郁飞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好在唐凛对得摩斯印象深刻,自动在脑内切换成那位金发守关人的语气和神态,立刻活灵活现了。 “他知道探索者。他还提了‘笼子’。”唐凛在这番话里,捕捉到两个信息。 “没错。”郁飞点头,“所以,这里的守关人,不是每天一键还原的nc,他们有血有肉有记忆,他们甚至清楚闯关者里的组织。至于笼子,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按照他们划定好的路线和范围,去闯他们希望我们闯的关卡,就是在笼子里被他们玩儿。” 信息量太大,唐凛需要消化。 这里面有一些,他或许曾凭直觉怀疑过,比如他曾觉得文具树就是一种能量,夜游怪也是一种能量体,所以进入他身体的小狼就成了第二棵文具树。但这些都是模糊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晰,真切,带来的冲击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唐凛,加入我们吧,”郁飞再次发出邀请,炙热的目光,像肩负着某种使命感,“我们一起找出真相,一起把这个该死的世界摧毁!” 唐凛承认,他有一刹那的热血沸腾。 事实上他和郁飞深入聊这么多,也是抱着或许可以和探索者联手,一边闯关一边找寻真相的想法。 可看着眼前近乎狂热的青年,他又渐渐冷静下来。 毁掉关卡世界? 他当然想,但该怎么做才能将目标化为结果? “你们具体是这么做的?”唐凛问。 郁飞以为他终于开窍了,立刻讲解“首先,就是要忘掉关卡,闯关只是你去拓展新地图的手段,但绝对不是目的,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最大限度探索每一个关卡所在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关卡路线外、甚至是规则不允许的地方,越是不让我们去,越要去,才越可能有收获。” 丛越说过,曾经有探索者去了关卡规定外的区域,被直接处理。 看来是真的。 “再具体一些呢,”唐凛继续问,“就是单纯去闯未知的地方吗,有没有更系统的探索方案?” “当然有,我们要从这个世界的存在,守关人的存在,还有关卡内容三方面去着手,但是守关人和关卡内容只有在进了闯关口之后才有机会探索,并且关卡是设定好之后呈现给我们的,我们内部都觉得探索意义不大,所以重点就在关卡外,那些不允许我们去的地方。” 郁飞滔滔不绝,似乎一聊起这些,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 可唐凛只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对方连着提两次“不允许”了。他委婉提醒道“不允许,就意味着危险,很有可能被直接处理。” “任何探索都是有危险的,”郁飞不假思索,“没有勇气,就别当探索者。” 这不是“有危险”,这是根本没有章法地往危险上撞。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下决心似的抬起眼“我敬佩你们的勇气,但我更想带我的伙伴回家。” 郁飞听出了话里的拒绝,却无法接受“你现在有机会找出真相,有机会拯救这里的所有人,你却只在乎你那几个‘伙伴’?!” 唐凛摇头“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负责不了那么多人。” 郁飞急了,口不择言“你那些伙伴没你会死吗?就算会,难道摧毁这里,救出所有人的命,还抵不上你伙伴的几条命?” 唐凛静静看着他“我是的队长。” 第157章 霍栩入队 一层大厅,楼梯通道附近,某个适合偷听的墙壁背后。 霍栩“他们走了。” 范佩阳“嗯。” 霍栩“你们队长还行,没头脑发热。” 范佩阳“嗯。” 霍栩“你还要拿刀叉对着空气多久” 范佩阳静了静心,切断文具树。 悬浮在他左右的崭新的一刀一叉,“当啷”落地。 霍栩三白眼往上一翻,槽多无口。 什么人吃牛排会配两副刀叉一副进餐用,一副随身携带,以便顺手拿来攻击 还有,唐凛除了把郁飞拉到这里密谈的姿态,看起来有点可疑,后续表现都还凑合,旁边这家伙在气什么 尤其当郁飞说“如果能说动你,培训多久都值”,霍栩简直要被旁边的杀气逼得条件反射动手了。 莫名其妙,暴力狂。 完全忘了自己曾一言不合就把十社集结区负责人冲浪到十九楼的霍栩,给范总下了评语。 暂时把那个敢对唐凛动心思的郁飞放到“待处理文件夹”里,范佩阳审视着打量霍栩,突然问“为什么跟来” 霍栩猝不及防,怔了一下,才哼“不是你让我一起么。” “你要这么听话,就不会浪费我一天半的真诚。”范佩阳说。 霍栩“你可以选择不跟。” “我不跟,唐凛就会跟,”范佩阳一想到前些日的场景,就频频皱眉,“他对你笑的次数太多了。” “”霍栩再次陷入懵逼。 范佩阳说的话,就和他口袋里会飞出锃亮刀叉一样令人迷惑。 范佩阳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见霍栩没有继续询问,便很自然回到先前的话题“我大概猜出你为什么跟过来了。” 霍栩吊着眼梢,不言语。 范佩阳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以前是探索者。” 霍栩的目光有一瞬的飘远,像想起了什么,嗤笑“嘁,一帮上赶着送死的。” “你不觉得他们会成功” “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所有发现都是拿一条条命堆出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成功,但我运气向来很糟糕。” 范佩阳挑眉“那你之前为什么加入” 霍栩看他“那时候我是傻逼,行吗” 范佩阳喜欢这个干净利落的答案,并欣慰终于发现绷带青年一个优点。 不过自黑不能掩盖本质,能被观察者说动,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相比闯关,你也更想探索真相” “你想说加入你们就能找到”霍栩嘲讽反问。 “不能,”范佩阳答得毫不犹豫,“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霍栩“” 静默对视半晌。 两边都是同款冷漠,同款莫得感情。 “你们叫什么来着” “。” “真难听。” “队长起的,你来之后可以改。” “哦。” “但我不会承认。” “” 唐凛回到房间没多久,就听见了敲门声,他以为是回自己房间午休的哪位勤奋队友,提前结束休息过来开启下午训练,结果一开门,是范佩阳和霍栩。 “他同意了。”范总直接宣布自己的工作成果,都等不及进门,第一时间站在门口昭告天下。 喜讯来得太突然,时间点又太凑巧,偏是他和郁飞聊完之后,唐凛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不得不怀疑。 见霍栩迟迟不说话,范佩阳难得耐心地手把手指导“叫队长。” “”霍栩沉默两秒,转头就走。 幸亏唐凛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来“不用,叫我唐凛就行。”说完他又飞快朝范佩阳皱了一下眉,希望对方明白,这是千辛万苦招募到的队友,不是你作为家长拎着孩子来见老师 范佩阳没解读出这么具体的意思,但也勉强领会了个轮廓。耸耸肩,专心做一个沉默的男人。 唐凛没浪费时间客套,什么进屋小叙之类,对待霍栩,时机一旦错过想再说动就难了,于是在拉回对方之后,顺势就给了保证“之前说的不变,我们组队进入410,只要关卡规则允许,你可以随时离开。” 是保证,也是把霍栩心中最后一丝摇摆锤定。 “欢迎加入。”唐凛向他伸出手。 递到面前的手让霍栩愣住,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双手插袋,冷酷转身“回去补眠。” 刚走两步,他突然又回头警告“不许再守我的门。” 唐凛乐了,点头“今天放你半天假,明天一早,过来参加集训。” 霍栩不置可否地哼一声,走掉。 门前就剩范佩阳。 “我可以说话了吗” 唐凛侧身让开“不光可以说,还可以进来说。” 好吧,范佩阳决定不计较刚刚的“暂时禁言”。 “我和郁飞的谈话,你们听见了”一进客厅,唐凛就迫不及待地问。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霍栩突然松动的理由。 “听见了。”范佩阳在沙发上坐下来。 唐凛给他倒了杯水,语气微妙“我可是特意把他带到很偏的地方才聊的。” 范佩阳接过水,喝一口,点头“所以偷听的位置很不好找,以至于错过了你们最初的几句话。” 这差评真是给的理直气壮。 “行,”唐凛没好气道,“下次我选个方便偷听的地方。” “霍栩以前是探索者。”范佩阳言归正传。 “探索者”那就难怪会对自己和郁飞的谈话有反应了。 “和你一样,不赞同拿命拼运气的探索法。他没说在探索者里面待过多久,但以他的性格”范佩阳不假思索,“理论上不会超过试用期。” 这种员工,老板不会喜欢,因为主意太正,很难指哪打哪,再有才华,不听话也是白费。 可唐凛不是老板,他也没打算找员工,他要的是能把自己后背交付给对方的伙伴。 “希望他能在待得长久一点。”唐凛淡淡叹息。 信任是需要时间积累的,时间不够,再怎么也强求不来。 “你就这么想要他”范佩阳皱眉。 当然想要,不然这么多天,组团去给人家当门神,图什么。 但“想要”两个字让范佩阳说出来,就总像带着莫名深意 为避免掉坑,或者引出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话题,唐凛决定直接略过,换正经话题“所以,霍栩同意加入,就是因为我拒绝了探索者” 不是,是那句“我更想带我的伙伴回家”。 那个刹那,霍栩的眼神就变了。 情绪感知力迟钝如范佩阳,都能察觉到。 可是以霍栩的能力,范佩阳不认为他需要倚靠谁来带自己回家,所以那句话里,真正打动霍栩的,是唐凛对伙伴的态度。 范佩阳很少去认真分析某个人的心理,今天难得分析了,还小有收获,但他完全不打算告诉唐凛。 霍栩是被你的人格魅力吸引进这种话,等到世界末日,范总也不会讲。 “对,就是因为你拒绝了郁飞。”范佩阳面不改色,顶天立地。 唐凛不疑有他,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 虽然拒绝了探索者,可探索者给他的那些信息,却让唐凛想了很多。 “郁飞说的那些,你怎么看” “关于鸮系统和这个世界的”范佩阳淡淡摇头,“远没触及到本质。关卡为什么存在让我们闯关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探索还在这两个核心问题的外围打转。想毁掉这里,怎么毁,目前已知了什么可行性方案这个问题他们更是一片空白。” “但是他们敢想,敢做,敢拿命去拼,值得敬佩。”唐凛看向范佩阳,“如果在接下来的闯关过程中,我们有机会探到真相,你想不想试试” 范佩阳没答反问“你想试” “嗯。”唐凛点头,“我想试试。” “可是你拒绝了探索者,”范佩阳提醒,“就算你不想加入,也可以让和他们成为战略合作伙伴,至少他们起步早,规模大。” “不行,”在每个目标的轻重缓急上,唐凛很确定,“你们的安全第一,闯关第二,找出这里的真相第三。如果和探索者联手,我没办法保证这三件事的排序。” 范佩阳说“又想找真相,又不想冒险,我还没见过这么便宜的事。” “竹子要找他朋友,南歌要回家,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第二次健康,还要天天看住一个总想往危险里跑的家伙,”唐凛单手托腮,瞥他一眼,“我才不要冒险。” 范佩阳“” 被不点名批评了。 “不过我总觉得会有机会的。”唐凛保持谨慎乐观,“现在关于这里的情报还很少,随着我们闯关,也许将有越来越多的秘密浮出水面,多到足够支撑我们制定一个可行性作战计划。” “也可能一直到最后,我们对这里的核心秘密仍然一无所知。”范总向来喜欢做最坏打算。 唐凛原本确信范佩阳和他一样,是想要探索真相的,但现在一直被对方泼冷水,就有些犹豫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如果我们有机会探索真相,想不想试试”范佩阳重复问题,不等唐凛说话,斩钉截铁给了答案,“当然要。背后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我都会让他们明白,浪费别人的时间是最不可原谅的事,如果这个时间恰好是奋斗的黄金期,罪上加罪。” “可是如果你没被卷进来,没进许愿屋,我可能活不到现在。”唐凛实事求是地说。 范佩阳慎重地考虑了一下“行,那就让他们死一遍。” 唐凛“” 所以之前是想让那些幕后黑手死几遍 好事不出门,奇事传千里。 刚傍晚,霍栩加入的事就透了风,等到晚上点,已经传遍了整个集结区。 连在闯关口徘徊的,准备零点就进入410的几支队伍,都暂时忘了马上要到来的关卡,抬头和楼上走廊的闯关者们隔空讨论。 楼下“真的假的” 二楼“比你头发上仅剩的那几根毛都真。” 楼下“聊八卦就聊八卦,能不能不搞人身攻击” 四楼“哎哎,到底因为什么就同意了啊” 三楼“我倒觉得他现在才同意,挺坚韧了,就那么围追堵截,别说一个月,一天我都能疯”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一些熟人耳中。 何律听闻这则喜讯后,由衷地替高兴,并为自己之前轻率的判断而惭愧。霍栩可能对人缺乏信任,但一颗真诚的心,果然可以融化另外一颗心的寒冰。 关岚听到这件事后,则长长地松口气,终于不用再担心霍栩成为自己盒子里的甜甜圈。 崔战最初的反应是惋惜,把一个人才错过了,但随即想起霍栩的臭脾气,又觉得这么一个祸害,错过就错过吧。 周云徽无暇理这些八卦,正抓紧时间带队训练,准备下次闯关口开启,就进。 步步高升的骷髅新娘和江户川,因为跟过一起孤岛求生,深知其实力,对此事有更透彻的想法 骷髅新娘觉得,肯定是靠范总的实力,把霍栩打服的。 江户川则坚信,是靠唐凛的魅力,把霍栩折服的。 这件事一直到夜深,才降温,因为闯关口要开了。 不同于平日午夜的冷清,此时的集结区人声嘈杂,一楼大厅更是人头攒动。有闯关的队伍,已经不太走动了,聚在闯关口附近,严阵以待。也有想近距离观察观察闯关口外面情况的人,在闯关人群的外围,来回溜达,不时向闯关口瞄一眼。 们也出了房间,在各自门前的走廊上,闲闲地看看热闹。 “当当当” 一层大厅的落地钟,敲满了十二下钟声。 零点了。 闯关口毫无动静。 起先,众人只觉得奇怪,后来,就开始议论纷纷,再后来,天都亮了,闯关口还是没开,集结区炸了。 同一时间,守关人休息区,也炸了。 每个得到消息的守关者,都恨不得全场飞奔,像花蝴蝶一样,将采来的八卦之蜜,传给下一个不知情的同事 “你们听说了吗,培育区那边十三块鸮玉被同时挖出来了,整个培育区被迫永久性关闭” 第158章 转变 守关人休息区的消息传播,其实和闯关者那边是差不多的速度。先是已经提前到岗的410守关人小组,发现一队闯关者都没从集结区出来,还以为是过度谨慎,后来才发现,敢情闯关口根本没开。 就这么傻傻在410待了一小时,才收到上面指令回休息区待命。 410的守关人小分队就这么懵逼地回了休息区,再然后就听见几个夜猫子同事在传播小道消息,说好像是培育区出状况了。 那时候他们还没当回事。 因为培育区前阵子就出过问题,某一关的鸮玉被闯关者偶然破坏,以至于第二天该关卡没有照常开启,间接导致鸮系统的应激反应,直接将后十关由系统控制的关卡部分难度大幅提高。 不过鸮系统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鸮玉修复了,那个关卡也恢复正常,虽然应激反应造成的后十关难度上升,没有再复原,但关卡毕竟还有相当一部分考核内容,是由守关人把控,所以问题也不大。 作为一个自动运行多年的系统,培育区出现各种各样的小bug是常态,加上鸮系统的自动纠错、修复能力,谁也没觉得这次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成想临近天亮,确切消息传来培育区十三个关卡的鸮玉,在前一晚被同时挖出毁掉了。 至此,守关人休息区炸开了锅。 连一贯晚睡晚起的得摩斯,都被惊着了,大早上五点半,在用起床气教训了一个擅自用紧急联络吵醒他并试图传播八卦的同事之后,哒哒哒跑出房间,精神抖擞地砸响了提尔的门。 睡眼惺忪地靠在门口,听得摩斯讲完了重大八卦,提尔就一个问题“为什么放着紧急联络不用,要特意过来砸我的门” 得摩斯一脸义愤填膺“紧急联络就是变相的闹钟,我最恨闹钟,怎么能用它来伤害你。” 提尔“” 所以砸门就行了 “快点换衣服,我们去餐厅。”得摩斯催促。 “现在吃饭”提尔打个哈欠,默默看一眼时间,才五点半。 “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早饭,”得摩斯对自己夜猫子的属性还挺骄傲,但随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去餐厅,有大事。” 餐厅,守关人休息区日常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公认的信息集散中心。 提尔最后一丝睡意淡去,看着眼前一袭黑色睡袍头顶毛球睡帽的同事,深深无力。 从穿得像梦游的人嘴里听见“大事”,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提尔最终还是换了衣服,和睡衣造型的得摩斯去了餐厅。 去了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算晚的了。 休息区几十个守关人,基本都聚在了餐厅,连不应该在休息区的410守关队,都坐在餐厅一隅。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什么,或热切,或担忧,声音嘈杂。 向来心如止水的提尔,都不禁好奇了,转头问得摩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摩斯辛亏忍了一路,就为了等提尔亲口问,终于等来了,那叫一个成就感满满。他清了清嗓子,苍白英俊的脸上绽开一丝优雅的笑“培” “培育区被永久关闭了”一个身影突然跳到二人面前,火红的头发,年轻的脸,“你们还不知道吧,培育区的所有鸮玉,一夜之间都被毁掉了” “潘、恩。”得摩斯磨牙。 被剥夺了最大快乐的金发守关人,捂心口内伤。 提尔却只在乎听见的事情,震惊地向潘恩再度确认“真的” “真的。”潘恩回手一指角落里的410守关组,“没看他们都回来了么,今天410闯关口根本没开。” “潘恩”餐厅里有人看见了这边,热情招呼。 潘恩早就用余光瞥见那一脑袋白毛了,就是不想搭理才装没看见,结果还要被点名。 全餐厅都因为这一嗓子,聚焦到了他们仨身上。 潘恩骑虎难下,怎么想都觉得卡戎绝逼是故意的。 红发青年硬着头皮走向银发大叔,一屁股在他旁边落座,连敷衍的笑脸都懒得给。 卡戎殷勤地推来一杯冒热气的牛奶“小朋友,还生气呢” 潘恩踹他凳子一脚“别叫我小朋友。” 提尔和得摩斯也跟着走了过来。一是这边有空座,二是和提尔轮班守110的希芙、维达,就在卡戎的邻桌。 得摩斯社交广阔,基本和每个守关人都能聊上两句,但死宅属性的提尔,除了得摩斯这个朋友,也就算是和同关卡的这两位还比较熟悉。 “卡戎,你怎么惹他了”走近,正好听见维达笑着调侃隔壁桌的紧张气氛。 作为守关人队伍里最尽职的ser,维达常年扮成中世纪宫廷剑客,只是服装审美上还杂糅了戏剧舞台风,不是大红就是大绿,偶尔还有明黄和丝绒蓝,并且一定要佩戴礼帽,穿高筒牛皮靴,从头到脚极近华美。 只是得摩斯没想到,这一大早,他竟然还来得及置办这一身行头。 面对维达的揶揄,卡戎举起双手做无辜状“我可是本本分分,什么都没干。” 潘恩呵呵“对,你只是好事想不到我,一遇见难搞的就想起和我联合守关了。” “咳,这个吧,是正常的工作流程。”卡戎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再说,都一个月了,年轻人,要胸怀宽广。” “难搞”维达拨弄一下礼帽上的羽毛,“有多难搞比能同时毁掉十三关鸮玉的那帮人,还厉害” 潘恩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的难搞不全在实力,而是其他非常一言难尽的地方” 眼看着话题又要偏,静静围听的提尔心累。 他只是想系统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恐怕要牵连到试炼区了。”一直安静的希芙,单手撑着下巴,温柔出声。 “如果真是培训区永久关闭,影响是肯定的,”提尔接口,“地下城不会再进来新人,整个试炼区的闯关者只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就没人再闯关了。” “不是如果,是已经确定了。”维达凑过来,“那帮家伙是真把十三块鸮玉毁掉了,据说鸮系统在最后关头,启动了修正程序去围剿带头那一队,都没成功。” “真确定了”得摩斯皱起眉头,毛球睡帽歪了一点,遮住他半个额头。 提尔莫名其妙看他“你大清早来砸我的门共享消息,现在又来怀疑” “传播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得摩斯自有一派道理,“我刚才在路上又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能,他们是怎么知道鸮玉是能量源的又是怎么同一晚在十三个不同关卡挖出鸮玉的可行性根本为零嘛。” 希芙偏过头来,淡淡道“他们组了十三支队伍,同一晚闯十三个关卡。至于怎么知道鸮玉是能量源,又怎么确定的鸮玉位置,好像是利用的系统bug。” “我就说培育区自行运转了那么多年,早该派个人过去维护系统了。”卡戎倚老卖老地马后炮。 “不对啊,”潘恩搬着椅子转过来,“昨天出的事,怎么今天才传过来” “听说是第一时间就派人过去看了,”维达一边擦拭自己雕花繁复的佩剑,一边说,“手动修复系统,供给备用能量能使的招儿都使了,一直试到今天,这边闯关口没开,捂不住了才松口透风。” “提尔,想什么呢”希芙发现有同事在发呆。 “我在想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带头的队伍。”提尔静静看着桌上的玻璃杯,仿佛能透过它看见那场难以想象的背水一战,“就算利用了系统bug,他们竟然真能找到那么多愿意联手的队伍,并且最后成功了不可思议。” “现在都是听说、据说,上面还没给我们确切消息呢,别那么早下结论。”得摩斯把睡帽扶正,依然对鸮系统有信心。 希芙嫣然一笑“无数经验告诉我们,一件事如果传来传去,传到人心浮动,还没被上面辟谣,那就是真的。” 得摩斯不喜欢被人唱反调,但如果是不久前,才因为被人割掉一截头发,不得不将齐腰金发剪到刚过肩膀的希芙,他决定忍了。 女人的怒火可是很恐怖的,哪怕只是迁怒。 “哦,对了,”希芙侧头,将头发编成稍短一些的麻花辫,状似不经意地问,“白路斜到哪一关了。” “”提尔、维达、得摩斯、卡戎、潘恩,集体一寒。 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不经意”。 希芙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因为下一秒,所有守关人耳内都听见了一条语气严肃的通知 各位守关人请注意,一小时后,会议厅集合。禁止请假,务必准时参会,违者重罚。 不是一遍,是滚动了三遍,生怕他们听不清,记不准。 只有高级别的人物过来召开会议,才会有这种待遇。 这条会议通知终结了休息区的猜测,也让一些像得摩斯那样,仍保持怀疑的守关人,彻底相信的确是出大事了。 一小时后,会议厅。 众守关人没等来高级别人物亲临,只等来高级别人物的投屏影像。 “各位辛苦了,”投屏中的人着装考究,面色和蔼,只是这表面的和蔼下,是连亲自过来都不屑于的傲慢,“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今天试炼区的410闯关口没有如期开启。通过调查,我们发现是培育区的鸮系统出现故障,间接影响了试炼区的鸮系统运行” “各位都清楚,我们这里成立已久,在很多年前,鸮系统就停止了更新。也就是说,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是在用一套陈旧的系统,维持一个陈旧的培育、试炼模式。此次培育区发生的事情,给了我们契机,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培育区正式关闭。” 空气安静。 全体守关人更安静。 心照不宣的尴尬在空气里旋转跳跃。 能把“被迫关闭”说成“主动决定”,也是很有艺术了。 “培育区关闭,势必会对试炼区的可持续运行造成阻碍,”投屏内的人面对一片沉默,泰然处之,情绪和语速完全不受影响,“我之前也提到了,我们这里培育、试炼的方式,已经过于陈旧了,现在培育区关闭,试炼区其实也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此话一出,沉默的会议厅一片哗然。 这是要连试炼区一起关了 “不要误会,”投屏里的人笑了,看着会议厅里的众守关人,就像看着一群乱嗡嗡的工蚁,“试炼区不会关闭,只是试炼的属性已经不合时宜,我们希望能将仅剩的这些虫子,发挥到他们的最大价值。所以从今天开始,试炼区正式变为娱乐区,每一关都不再设守关人,而是全面对外开放,未来会有一大批尊贵的客人进入这里” “你们的工作重心,也将从培训虫子转向服务顾客,我相信以你们对关卡的了解,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不过为了让你们更好的适应工作转变,稍后会有新的工作团队入驻各关卡,他们有新理念,你们有关卡经验,希望可以相互配合,大家一起努力将这里打造成最好的娱乐圣地。” 新团队 众守关人面面相觑,满腹吐槽,直接说要来新人把他们这些老人架空才对吧。 “请问” 会议进行到现在,第一次有人公开发声。 所有的窃窃私语一瞬间停住,会议厅重又寂静。 守关人们的视线全聚到一个地方,是110的提尔。 投屏中的人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温和地笑“有疑虑尽管讲。” “不算疑虑,就是想再问清楚一些,”提尔抬头看着大人物,“我们具体要给那些未来的客人,什么样的娱乐服务” “我果然是老了,话都说不明白了,”投屏中的人哈哈大笑,眼角被皱纹堆满,眼里却冰凉阴鸷,“简单讲吧,客人会代替守关人,进行守关,玩的还是鸮系统设定的关卡内容,不过在限制方面,从前你们需要遵守的工作规则,他们一条都不必遵守,在鸮系统的设定之内,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笑意淡去,大人物和蔼的目光,经过投屏,直直落在提尔身上“你现在,听懂了吗” 得摩斯也狐疑地看他。 提尔不是多事的人,别说对方之前已经讲得挺明白了,就算真不懂,以提尔的性格,也不会这样当众问。 “懂了。”长久的静默后,提尔敛下眸子,说。 他把情绪藏在眼底,得摩斯看不清。 闯关口没有按时开放的一周后,有返回现实的闯关者,将前十三关被永久关闭的消息,带回了310集结区。 他是从另外一个以前闯关认识的人那里听来的。那个人一直在前面的关卡里,两人碰面时,对方已经因为前十三关的关闭,回归了正常生活,但也说不清这事儿是谁干的,只知道好像是几队人一起,因为当天晚上他也碰到一支奇怪的队伍,不闯关,而是在关卡里满世界找什么东西,现在想来,就是在为关闭关卡而努力。 这消息让集结区又炸了第二次。 但这次却炸得大部分人捶胸顿足,几近呕血。 如果我还在前十三关,如果我没那么积极闯关,这次不就跟着一起获救了吗 这念头一旦炸开,就像致命病毒,瞬间就能将人拖入无底深渊,什么精气神都击溃了。 所以那之后的几天,整个集结区都被愁云惨雾笼罩,随处可见恨不能咣咣撞大墙的含恨者。 但幸运的是个例外。 之所以说幸运,是因为这份从容心态,和坚强意志、信念什么的毫无关系,纯粹是命运 丛越一辈子走背字儿,对于这种事轮不到自己,太习惯了,要是真轮到了他才慌呢,就像握着一笔横财,镇不住,总觉得未来要付出代价。 南歌十年前就进地下城了,再怎么拖也赶不上这趟大营救。 竹子要找施方泽,你让他留在前面关卡他都不干。 范佩阳更不用说,不闯过前十三关,就不能进许愿屋,不进许愿屋,就不能救唐凛,谁敢把他拖在前十三关,范总教你做人。 唐凛想后悔都没立场,他压根没经过前十三关。 霍栩是里唯一心思成谜的。 但听见这则消息的时候,大家正在训练室里一起“磨合”,他听完之后问的第一句是这事儿和我们有关系吗 当然有。 虽然他们赶不上营救的春风,但至少要知道这风是怎么吹的,也许同样的风,还能吹进后十关呢。 “我们要回去一趟。”这天训练结束,唐凛和范佩阳有了决定。 丛越“现在回去” “我们想找到关闭前面关卡的那些人弄清楚,他们究竟怎么做到的,也许会对我们有启发。”唐凛说,“就算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关闭这里,至少也可以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秘密。” 南歌说“可是现在还不清楚那些人是谁,你们怎么找” “樊先生”郑落竹灵光一闪,和范佩阳道,“老板,卖给咱们许愿屋情报的樊先生,肯定知道” 话都让自家组员抢答了,唐凛只好点头,以免浇灭伙伴热情。 其实他和范佩阳商量的时候,就是打算去找这位樊先生。 第159章 四人会面 樊先生是一个闯过前十三关后,就在许愿屋成功摆脱关卡世界的人,再不用像普通的闯关者那样,继续进入地下城,闯后面的关卡。 范佩阳当初被卷入关卡世界,才闯了几关就遇到一个中间人,说是可以帮他牵线搭桥,买到“提前离开的方法”,由此,他认识了樊先生。 范佩阳买情报的初衷,是想尽快离开闯关世界,让被搅乱的生活恢复正常秩序,让他可以全心去陪伴唐凛走过最后的岁月,去看上哪怕一次午夜场。 可等他花了一百万,从樊先生那里买来了“提前离开的方法”,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樊先生的情报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许愿屋。 当时的范佩阳,对关卡世界的认识全部源于小抄纸和自身闯关经验。根据小抄纸的提示,关卡世界一共有二十三关。而根据自身经验,闯过一关,便会在隔天自动进入下一关,以此类推。 所以他想当然认为闯过第十三关后,就该直接进入第十四关。 可樊先生给的情报是 第十三关通关后,闯关者会进入一个叫做“许愿屋”的地方,在这里鸮系统会满足你一个特定条件的愿望,作为进入后十关的奖励,许愿完成之后,闯关者才会进入后十关,继续完成后面的关卡。 但这里也是唯一可以提前离开闯关世界的机会,那就是不要许愿,大喊三声“我要和鸮对话”,就可以把另外一个“鸮”,类似系统bug,召唤出来,这个“鸮”会给你两个选项a关闭前十三关;b提前离开关卡世界。 樊先生当年选了b,并在后续这些年里,以贩卖此情报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就一条情报能赚多少钱 明码实价一百万,这还是给范总牵线的中间人口中的“打了八折”。 不过范佩阳在听到“许愿屋”三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这条情报他用不上了。他既不会选择a,也不会选择b,他选择遵循关卡规则,许愿,然后继续往下闯。 唐凛,就是那个愿望。 “你浪费了一百万。”坐车去樊先生家的路上,唐前财务总监凛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一句。 浪费 收回眺望车窗外的视线,范佩阳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自家总监的价值观“一百万能换到你的健康,在我看来就和不要钱一样。” 唐凛哭笑不得“你这是偷换概念,就算没情报,你也会到那里。” 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但是情报可以让我提前锁定目标,更有针对性地提高效率。”范佩阳至今都很庆幸,遇见了那位帮樊先生牵线卖情报的中间人。 “换来我健康的不是一百万”唐凛忽然说,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的呢喃。 范佩阳微微皱眉,不懂他为什么又要重复一遍。确实,就算不花一百万,他也会到许愿屋,但这个意思唐凛刚刚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没必要再 “是提前离开的机会,”唐凛抬起眼,静静看他,“你是拿可以提前结束梦魇、重获自由的机会,换了我的健康。你可以避重就轻,但我不会忘。” “你是想说你很感动”范佩阳的语调微微上扬,透着危险。 没有一个索取感情的人,会因为被索取者感动而高兴,因为感动不是感情,唐凛知道。可他更不希望范佩阳因为“不想挟恩图报”这种莫名的理由,就规避甚至抹掉那些付出,这对范佩阳不公平。 “我很感动。”在被得摩斯揭开那几段记忆之后,唐凛就决定,以后无论何时,都要诚实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面前这个人。 被突然征招来开车的单云松单特助,完全听不懂后面两位老总在聊什么。不过在经历了唐总身体神奇痊愈、范总公司莫名放权、两位老总一起神隐等多件奇事后,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就这样”范佩阳突然靠近,几乎遮住了唐凛眼前全部的光。 唐凛吓一跳,后背条件反射地紧靠座椅,想和范佩阳拉出一些安全距离,但在车内有限的空间里根本没用。 范佩阳微微低头,呼吸掠过唐凛眼睛,吹得他睫毛轻颤。 唐凛痒得眨了眨眼,心跳快得厉害,但立场坚定“就这样,就是感动。” “所以呢”范佩阳问,像在期待着什么。 唐凛茫然,都感动了,还有什么所以 范佩阳怀疑他在装傻“通常人在感动的时候,都要给对方一些亲密的肢体回应。” “”唐凛没装傻,他是真没跟上范总的思考回路。 所以生气的不是自己说“感动”,而是感动之后没有及时给一个表达感动的“拥抱” 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唐凛艰难抽出手,轻轻环抱,拍了拍范佩阳的后背。 范佩阳顺势把重量都压过去,舒坦了。 虽然他想要的是亲一下,但抱就抱吧。抱习惯了,其他还会远吗范总在心里的“项目进度表”上,又画了一个阶段性小目标完成的勾勾。 “”前方开车的单云松,透过后视镜围观了范总强势索抱的全过程。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永远都会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 黑色宾利已经行驶到了北京市郊,再有十几分钟,就能抵达樊先生的别墅。 而同一时间,樊先生已经迎来了第一拨客人。 “又见面了。”会客厅里,樊先生和两位客人握手。 樊先生四十多岁,保养得宜,气质儒雅。 来者是两个年轻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神情淡然的是吴笙,先伸手过来握了下,很短,完全的礼节性,而后坐进沙发里。 进门就挂着笑脸的是徐望,握住樊先生的手时很亲切“我能问一个失礼的问题吗” 樊先生不知他要问什么,但还是礼貌点头“请问。” 徐望笑得更灿烂了,帅气里透着活泼,活泼中又满满真诚“你说有两个还在后面关卡的人,希望能了解前十三关关闭的情况,我们一接到电话,就二话不说、排除万难、风尘仆仆赶过来了,那之前买情报的一百万,能不能给我们适当性地返还一些” 樊先生“” 在听到“失礼”这种描述词的时候,他就应该悬崖勒马。 “来,请坐。”樊先生用这辈子最大的修养,先邀请提问者坐下。 徐望在吴笙身旁落座,期待的目光要萦绕在主人家身上。 樊先生深呼吸,放平心态,才开始掰扯“第一,你们拿到了情报,并且进行了充分的利用,银货两讫,没有返还尾款的道理;第二,你们永久关闭的不只是前十三关,还有我赖以生存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徐望陷入深深反省,并果然改正“抱歉,前面的提问收回。” 聊没两句,便有人送来茶水,不过摆到面前,吴笙和徐望才发现,只有白水,没有茶。 “对不住,”樊先生致以歉意,“以后再无情报可卖,我得从现在开始节衣缩食了,茶叶太贵。” 吴笙“” 徐望“” 两位客人在这幢随处可见名画、古董、珍稀老黄花梨家具,占地巨大且产权明确的别墅里,想围殴户主。 唐凛和范佩阳被人从大门引到会客厅时,见到的就是这样“宁静和谐”的场景。 三个人,喝三杯白水,彼此凝望,默默无语。 “樊先生,客人到了。”领路的小伙,出声提醒。 樊先生放下水杯,起身给两边引荐。 其实也不用说太多,在提前用电话沟通敲定今天会面的时候,两边都已经清楚情况了。 沙发里的二人起身,先自报家门。 “吴笙。” “徐望。” 后来的也礼貌回应。 “唐凛。” “范佩阳。” 简单的招呼里,四人都在暗中打量 唐凛想,原来这就是豁出去放弃离开的机会,选择关闭前十三关,还成功了的人。 徐望想,原来这就是花一百万买完情报却不用,竟然还选择继续闯关的人。 吴笙想,两个人看起来都不笨,很好,可以沟通。 范佩阳想,刚才二人坐在沙发里的时候,腿挨着腿,彼此间几乎没有社交距离。原来朋友之间也可以离这么近,他以后和唐凛一起坐的时候就不用顾忌了。 “四位随我去楼上吧,”樊先生温和道,“上面房间安静,方便说话。” 关卡世界的事,是禁止对外闯关者之外的人传播的,一旦被判定为有可能泄露关卡相关信息,闯关者就会头疼欲裂。 所以之前在车里,范佩阳和唐凛聊了那么多,也只是围绕“情报”,而避开了“许愿屋”、“关卡”这样的词,以至于单云松从头听到尾,还是一脸懵逼。 四人被樊先生带到二楼尽头的一间书房,宽敞明亮,又安静怡人。 “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樊先生退出房间。 唐凛意外,刚要出声询问,徐望比他更快“你不和我们一起” “不了,”樊先生笑笑,“还是当中间人比较轻松,剩下的,你们直接沟通。”他安排了一个青年站在门口,“这扇门隔音很好,你们放心聊,有事开门叫他就行。” 樊先生退得干净利落,几乎没给四人再议的机会。 书房门阖上。 樊夜白独自走过长长走廊。 一方是关闭了前十三关的人,一方是希望能获取有用线索和经验,抱着“或许同样的方法也可以作用后十关”的人。 他这个中途逃跑的人,没资格坐在其中。 樊夜白在走廊另一端尽头的房间门前停下来,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茶室,但方位原因,光线不足,在这样不开灯的白天,一片晦暗不明。 “这么快就结束了”一个和樊夜白年龄相仿的男人,大咧咧坐在茶海前,盘起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的膝盖上,与茶室淡然静心的气氛格格不入。 “没,让他们自己聊了。”樊夜白说完,才注意到男人坐的位置,以及洒脱的坐姿,礼貌下逐客令,“请远离我的茶海,谢谢。” 男人完全没有挪地儿的意思“我就看不惯你这些穷讲究。” 樊夜白在茶海对面坐下“我自己关起门来讲究,你上门来看不惯,真是辛苦了。” “别跟我绕圈了,”男人毫不留情戳破他,“是不是觉得特羞愧,特无地自容,特没脸和他们待一起” “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脑袋按茶海里拿开水浇。” “这就对了,别一天天装文化人,我就喜欢你当年三句话之内必定问候对方女性亲属的潇洒。” “你这品味也是绝了。” 不过对方那些刺耳的话,全中。 樊夜白煮上泡茶的水,幽幽道“他们都是敢于向未知危险发起挑战的人。如果我当年不是选择离开,而是鼓起勇气,孤注一掷选择关闭” “你不只没关,还用情报来赚钱。”男人闲闲接茬。 樊夜白眯眼睛斜过去“哪次赚的钱没分你” 男人理直气壮摊手“当年要不是我带着咱们队所向披靡,你能顺利闯过十三关” 樊夜白“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多少次因为你的随心所欲,我们退回去重来” 男人“啧啧啧,当年一口一个哥,叫得多亲啊,现在咱没利用价值了,就说咱随心所欲” 水开了,发出声响。 樊夜白也不泡茶了,直接给自己倒了一盏水,心太累。 男人还等着喝茶呢,看樊夜白这架势,直皱眉“你不会打算也用白水招待我吧” 樊夜白给自己倒完水,就结束了,云淡风轻道“不好意思,招待客人是白水,招待你连水都没有。” “料到了。”男人咧开嘴,“所以哥们儿我自己带了。” 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烈酒,“咚”一声放在茶海上,男人朝樊夜白一扬下巴“来不来” 书房内。 樊先生走后,四人进行了简单的寒暄。 “谢谢你们愿意见我们。”唐凛说的是真心话。突然被两个陌生人邀约,不是谁都愿意欣然前往的,何况吴笙和徐望才刚经历过一场串联十三个关卡的大战。 “不用客气,”吴笙说,“大家一起闯关,互相帮助义不容辞。” “我不是,”徐望坦诚道,“我主要想来看看拿一百万打水漂的土豪。” 范佩阳“” 唐凛乐了,把旁边的范总往前推一点,说“看他就行了,买情报并且买完不用的事,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徐望视线终于固定,抬头仰望,土豪果然很高大。 还没膜拜完,脑袋就被吴笙扳回来“说正事。” 徐望撇嘴,乖乖落座。 唐凛微微挑眉,不动声色。 四人面对面落座。 徐望开门见山“你们既然也买了情报,在许愿屋的操作我就不说了,就说选了关闭鸮之后发生的。” “嗯。”唐凛点头,洗耳恭听。 “选了关闭之后,那个鸮,就是bug,和我们说,前十三关和现实世界的连接通路,是靠鸮玉进行能量供应的,而每一关的鸮玉,都可以通过其他关卡的鸮玉能量进行修复,所以想永久切断这些通路,就要在同一晚,将十三块鸮玉都挖出来毁掉。” “所以你们毁掉的其实不是关卡,而是关卡和现世界连接的通路”这和唐凛之前的认知,有些许出入。 “是的,bug鸮明确说了,关闭的是通路。”徐望肯定道,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关闭通路了,里面的所有闯关者都会被直接弹回现实,也不会再有新人被吸入,所以从我们闯关者的角度,关卡就是关闭了,但对于关卡里面那些”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程序也好,nc也好,应该还在运转吧,毕竟已经自行运转那么多年了,而且有一些nc好像也隐约有了自主意识” “自主意识”唐凛没经历过前十三关,但通过范佩阳和竹子的描述,那里更像一个依照程序运行的游戏世界,所有的关卡内容还有nc,都能像数据一样在隔天完美还原。 “具体的我们也没搞太清楚,”徐望抬手一指吴笙,“反正他觉得就算通路关闭了,里面那些关卡世界还会继续运行。”果断把锅甩给自家头脑担当,是徐队长的天赋技能。 唐凛点点头。 其实前十三关的属性究竟是虚拟空间还是异空间,究竟是数据程序还是意识臆想,都不是他今天想了解的重点。 因为后十关明显和前十三关是两个世界,闯关的体验感完全不同,关卡的规则和形式也大相径庭,唯一算得上二者有交集的,就是“鸮”这个系统。 所以唐凛今天想重点问的,也是这个“樊先生说之所以能找到提前离开的方法,是因为鸮出了bug,你也说,是bug鸮告诉了你关闭通路的方法。但我想不通,鸮为什么会出现bug就算真出了,为什么不是关卡紊乱,或者其他影响,而一出就是这种有着自我毁灭倾向的bug” 徐望说“这两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确切答案,但我可以把我的事情,还有我们的推论,一起讲给你听,做个参考。” 唐凛疑惑蹙眉“你的事情” 徐望说“对,我从头给你讲。” 唐凛“从第一关” 徐望“从十年前。” 唐凛“” 唐总不再说话,默默给徐队长杯里续了水。 茶室。 酒过三巡,樊夜白有点上头,趁着还算清醒,暂时中断和前队友把酒忆往昔,找来那边守着书房门的人问“情况怎么样了” 守门青年说“中间进去送过一壶新水,好像只有两个人在交谈,另外两个就一言不发地听,跟领导似的。” 樊夜白揉揉额角“哪两个” 守门青年说“就那两个。” 樊夜白了然“哦,那两个。” 守门青年问“那我过去了” 樊夜白说“去吧。” 人走门关,茶海另一边的男人满脸懵逼,到底是哪两个啊 樊夜白懒得解释“说了你也不明白。” 吴笙和范佩阳两位的特殊气质,只有接触过的人才懂精髓。 书房。 唐凛感觉自己听了个科幻故事。 事情真的要追溯到十年前,故事中不仅有徐望吴笙,还有樊先生。 那是一个雨夜,还是高中生的徐望,被短暂地卷进了前十三关中的第三关,一个丧尸横行的末日都市。 他的进入是“非正常”的。 正常被选中的闯关者,初到关卡世界理应进入第一关,然后一点点熟悉规则,闯荡关卡。而徐望不仅直接进入了第三关,还是以“透明人”的形态,就是他可以看见同在一个关卡内的闯关者,但闯关者们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就算碰到他也会从他身体中穿过去。相反,那些丧尸却可以撞到他,但又不会对他采取攻击,看起来就像是把他当成nc同类一样。 他就在这样的形态下,看见了正在闯关的樊先生小分队,并跟着他们,从头到尾围观了一场“闯关”,直到最终小分队将疫苗交给老医生。 可是当小分队的大部分人阵亡弹回现实,樊先生跑掉脱身之后,徐望却没有被弹出去,反而看见那个拿了疫苗的老先生,又把疫苗从仪器里取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同时樊先生小分队战斗时使用了一个文具,幻灵魂画手。这个文具使用后,会出现一只小三花猫,帮忙探听位置房间的情况,樊先生小分队离开关卡后,小三花也还在。 徐望抱起小三花,然后就听见了鸮的求救。 那是一个在耳内响起的破碎电流音,不断重复救救我 可是还没等徐望问清楚终究该怎样救,他就被弹回了现实,抱在怀里的小三花竟也被带回现实,成了一个可爱的钥匙扣。 不过回到现实的一刹那,他在关卡内的记忆就被抹掉了,误以为钥匙扣是吴笙的,便偷偷留了下来,之后安然度过十年,直到再次被卷入关卡世界。 这次,他是以正常的“闯关者”身份进入的,并在里面和吴笙重逢,又因为一些契机,找回了十年前那晚的记忆,都是后话了。 唐凛认认真真从头听到尾,最好奇的竟然是,为什么误以为是吴笙的钥匙扣,徐望就要偷偷留下还有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高中,徐望为什么和吴笙一起离开宿舍,跑到教室 不行,唐凛压下探索**,强迫收回发散的思维。 他已经被一个男人的情感困扰得夜不成眠了,这时候探索另外两个男同学的十年前,怎么想都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也就是说,”唐凛试着总结,“鸮是十年前就出现了bug,那一晚bug不仅找了你,还找了跑出你视线范围,但其实并没有离开关卡的樊先生,你没听完的后续,樊先生听完了。” “对,”徐望说,“当时bug鸮就希望樊先生能帮它关闭前十三关的通路,樊先生也答应了,可是临到许愿屋,bug鸮又给了他第二个选择,就是如果不选关闭,就可以选择提前离开。” 提前离开,自然比前途未卜困难重重的关闭前十三关有诱惑力多了,给出这选项,就差写明“我不想让你选择关闭”了。 可是唐凛越听越迷惑“既然bug鸮希望你们帮它关通路,为什么又要弄出这么一个选项进行干扰” “吴笙猜测是程序的自我修复能力。”徐望说,“bug鸮其实就是原来的鸮系统,但是当系统意识到自己出了故障后,进行自我修复,用新的鸮系统覆盖了旧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十年,bug鸮就没有再出现的原因。” “但它并没有完全被消灭,”唐凛听明白了,“而是蛰伏在许愿屋里,所以为了规避风险,新的鸮系统给最后残留的这部分bug套了一层防护,就是提前离开的选项,这样就算有人触发了bug鸮,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提前离开,而不会选择尝试关闭,从而影响前十三关的正常运行。” “就是这样。”徐望猛点头。第一次感觉到和聪明人对话好轻松,这条理清晰的总结完全不逊于吴笙啊。 而且人还温柔,一说话就让人想听,眉眼也好看,虽然气质有点冷,但笑起来像微凉的风,更有种特别的味道 “咚。”一杯水放到自己面前。 徐望收回视线,茫然抬头,对上了范佩阳的眼。 那个前十三关排行榜上的常客,那个拿一百万打水漂眉头都不皱一下,那个今天从头到尾除了说一句自己名字,再没开过口的男人,此刻正定定看着他,说“喝水。” 压力突如其来。 徐望咽了下口水,拿起自己本来的水杯“呃,我有。” 范佩阳淡淡点头“那就喝两杯。” 徐望“” 妈的,他想起了大学毕业刚入职时被狗头上司支配的恐惧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范总放来的水杯又给他送了回去,同样“咚”一声。 “谢了,他不够喝,可以喝我的。” 唐凛没注意周遭火花,他全部心思都在高速处理得来的信息。 bug十年前出现的基本确定了,但为什么出现,不详。 徐望小分队挖鸮玉的经验,是否适用后十关,不详。 徐望小分队曾无意中挖出过一块鸮玉,导致那块鸮玉所在关卡短暂关闭,但很快修复了,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后面他们闯过十三关,进入许愿屋,召唤出bug鸮,才知道那时候挖出的鸮玉就是关闭前十三关的关键 等等。 唐凛仔细回忆徐望说的,他们第一次无意中挖出鸮玉的时间,眼里赫然一亮,迫不及待开口“徐望,你们无意中挖出第一块鸮玉的时间点,就是我们在唔” 剧烈的头疼突如其来,狠狠截断了唐凛的后半句话就是我们在地下城发现关卡难度提升的前夕。 他猝不及防,猛地低下头,咬紧牙关才忍住没有狼狈抱头,豆大的汗珠瞬间渗出来。 范佩阳伸手将他揽过来,扣着后脑,将他的头按进自己肩膀“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他们讲后十关的事。” 吴笙、徐望“” 声音是绝对的不悦,语气是绝对的责备,但这温柔的揽着对方的头是什么配合动作 唐凛抵着范佩阳肩膀,额头的汗将对方的衣服濡湿,过了好久,才感觉疼痛渐渐散去。 他轻轻喘息,觉得自己今后都不会再碰禁忌了。 之前是没经历过前十三关,虽然知道试图透露会被头疼警告,但没有那么强烈的“禁止意识”,现在记住了。 一次惩罚,足以警钟长鸣。 不过事情虽然不能拿出来和吴笙、徐望讨论,但唐凛有八成的把握,后十关关卡难度的提升,和对方那次无意中挖出鸮玉有关系,很可能是刺激到了鸮系统,像修复bug那样,因为感受到危险,所以有了增加难度的应激反应。 一块鸮玉就让后十关的难度增加了,现在所有鸮玉被毁,前十三关通路被彻底关闭,对后十关的影响会有多大 唐凛无法想象。 只是闯关口不开吗还是在用暂时的平静,酝酿更大的灾难 徐望不知道唐凛心中所想,就是单纯觉得,眼前两位已经抱很久了,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拥抱,只是一个头抵着另外一个肩膀,另外一个扣着后脑,好像想摸摸头发,又踌躇着不知道纠结什么 当坐在对面的他和吴笙是空气吗 还有这种十分熟悉的亲昵微妙的气氛,是他的错觉吗 “咳,”吴笙清一下嗓子,毫不留情打破暧昧空气,“总而言之,我们能的信息就是这些,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 徐望立刻挺直腰杆,默默用眼神给自家军师强行踹翻“疑似狗粮”的行为点赞。 唐凛缓得差不多,想从范佩阳肩膀离开,结果发现后脑的大手完全没有放他走的迹象。 唐凛哭笑不得,可又觉得在这种小地方范幼稚病的家伙有一点可爱。 不着痕迹在下面用手轻轻扯了扯范佩阳衣角。 范总收到明确信息,不好再装傻,悻悻把人松开。 “抱歉。”唐凛朝吴笙和徐望笑一下,为自己刚刚的失态道歉,然后真诚道,“谢谢你们愿意告诉我们这么多,这些信息对我们很有用。” “不用客气。”徐望摆手,然后欲言又止。 唐凛询问地看他。 徐望实在按捺不住了“我们回答了你那么多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就一个” 唐凛莞尔“几个都行,你说。” “你们都买到提前离开的情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闯关”徐望真的要好奇死了,就算土豪喜欢撒钱,也不用把自己赔进去吧,彻底离开关卡世界,回到现实想怎么撒怎么撒,多快乐。 唐凛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这个回答会不会又触发什么“泄密信息”然后头疼,他是真怕了。 “情报是我买的,”范佩阳沉声开口,“当时他没进关卡,是我在许愿屋,许愿把他拉进来的。买了情报没离开,也是因为我想许愿。” 徐望、吴笙,双双惊呆。 信息量有点大,他们得一条条捋。 徐望“你把他拉进的关卡” 范佩阳“对,他没闯过前十三关,进来就是后十关。” 吴笙“你为什么把他拉进来” 徐望“对啊,为什么啊,他欠你钱” 范佩阳“” 很好,看来只要不涉及后十关的具体内容,都可以安心聊。 唐凛接棒沉默下来的范总,大方给了答案“我得了绝症,他想救我,所以拉我进关卡,用了治疗性幻具。” 徐望张大嘴,知道自己为什么当不成一掷百万的老总了,这想法秀得一骑绝尘,关键不光敢想,还敢干。 吴笙更好奇后续“治好了吗” 唐凛顿了下,点头“嗯,好了。” 吴笙“回到现实中也好了” 唐凛“至少一直到现在,身体指标都正常。” 震惊过后,徐望突然发现他忽略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比范佩阳大胆的想法重要得多得多的事。 “所以”他看向范佩阳,“你放弃了一百万的情报,放弃了离开的机会,甚至用了一个可以实现很多事的愿望,就换他进来,换他身体健康” 范佩阳淡淡地问“不值吗” “值。”徐望毫不犹豫。不仅值,而且让人动容。他用泛起热气的眼睛寻找吴笙,眨巴的眼睛里全是一个问题感不感人就问你感不感人 吴笙“” 感不感人等会儿再说,他必须得把那个嘚瑟的范佩阳压制了,不然让徐望这么感动下去,自己的爱情故事就彻底黯淡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范佩阳这就是上门挑衅 “其实我们分开了十年,”吴笙拿杯喝一口水,开启忆情路模式,“这十年我一直在国外,后来回国就是想找他,结果现实里还没见上,就直接在关卡里见到了。” 唐凛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十年的错过,顿时也很感慨“你们是高中同学,中间分开十年,还能在关卡里遇见,真是很难得的缘分。” 吴笙却摇头“不是缘分,如果我没有回来找他,如果不是和他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区域都离得很近,可能就不会被一起选中进入鸮。” 唐凛“” 如果他这时候还听不出对方在秀恩爱,这些年的人生就白过了。 “我们一起创业的,”范总云淡风轻,但插入聊天的姿态很强势,“很多年前就在一起,白手起家,一直到现在,最好和最坏的日子都在一起。” 唐凛“”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吴笙“我们高中三年,同吃同住。” 徐望“” 这是什么见鬼的胜负欲 范佩阳“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吴笙“我现在也和他住在一起。” 范佩阳“我们谈过恋爱。” 吴笙“我们正在谈恋爱。” 范佩阳“” 对战结束,范总,卒。 第160章 VIP直播 这场四人会面,最后以唐凛把范总拖走而告终。 不拖不行,不拖范总能换一百零八种方式再战吴笙,不胜不休。 想返回关卡要等午夜零点,时间还没到,唐凛便让单云松送他俩回别墅。至于公司那边,既然已经全权托管,就没必要露面造成不必要的猜测和影响。 将两个老总送到,单云松就撤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多问。 空置许久的别墅,竟还窗明几净,冰箱里也塞得满满,除了方便食品、罐头一些可以长期保存的,居然还让唐凛找到了一点新鲜蔬菜和水果。 “把备用钥匙交给单特助果然是明智选择。”唐凛关上冰箱门,拿着找到的一小盒香草冰淇淋返回客厅。 范总还坐在沙发里,进门脱掉外套之后他就坐在那儿,倒没板着脸,微微向后靠,像在看天花板,但眼神很远。 他偶尔就会这样放空,为了让长时间不停歇的大脑获得片刻休息。 唐凛也很习惯。 但就是因为习惯,他可以轻易分辨出“放空”和“假装放空其实我在闷闷不乐”之间的区别。 范佩阳很低落。 唐凛感觉得到。 这种低落不是真的因为和吴笙逞口舌之快输了,是因为他原本也可以理直气壮说他们在谈恋爱,而不是谈过。 呃,虽然也不是多健康恋爱就是了。 轻声叹口气,唐凛将小小的冰淇淋盒贴到范佩阳脸上。 突来的冰凉让范佩阳一怔,转过头来。 唐凛站在客厅柔和的灯光里,比范佩阳回来这一路上,不断想起的过往记忆中的每一个唐凛,都更真实,更鲜活,更漂亮。 但是这个唐凛不会亲他,不会说爱他,只会拿一盒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冰他的脸。 还企图用微笑进行迷惑。 “香草口味,吃吗” 范佩阳想都没想“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好吧,白献殷勤了。 唐凛收回冰淇淋,坐到范佩阳对面的沙发里。本来希望冰淇淋能给范总沮丧的心情带来一点甜,现在只能自己享受了。 揭开冰淇淋盖子,挖一小勺送进嘴里。 丝丝凉里透着奶香和香草气息。 先前在樊先生别墅被搅乱的大脑,在舌尖的微凉里渐渐平静下来。 刚挖第二勺,对面的范佩阳突然起身。 唐凛不明所以看他。 范佩阳绕过茶几,来到唐凛这边沙发,径自坐下,就坐唐凛身边,而且非常近,完全是肩碰着肩,腿挨着腿了。 唐凛吓一跳,还以为范佩阳又要像车里那样,搞突然袭击,随便用什么理由就要抱抱。 可是没有。 范佩阳紧挨着他坐下之后,就稳稳当当坐着了。 唐凛彻底茫然了。 这么大房子,这么宽敞客厅,这么多组沙发,非和自己挤一个行,就算想和自己坐同一边,也不用挨这么近吧等一下。唐凛脑海闪过之前的四人会面,吴笙和徐望好像从头到尾就是靠这么近坐着的,所以范总这是受到了“恋爱成功人士”的启发 还没等唐凛想出所以然来,拿着冰淇淋勺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范佩阳就着唐凛的手,吃掉第二勺冰淇淋。 立竿见影。 范总把眉头皱成了像喀斯特地貌“这么甜,你怎么吃的” 唐凛“”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坐过来抢他的冰淇淋啊 虽然满脸写着拒绝,但在唐凛把冰淇淋全部吃完的整个过程里,范总又很勉强地如法炮制,吃了三口。 一小盒冰淇淋才几口。 唐凛看着被挖空的冰淇淋盒,陷入沉思范佩阳到底是勉为其难还是口嫌体直 范佩阳一连喝了两杯水,才把那股甜腻的味道压下去。 唐凛喜欢吃甜食这事儿,他以前不理解,现在也不能理解。 刚交往的时候,唐凛吃甜食总要让他也尝,被他一连拒绝了大概七八次后,就再没提过。 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在今天唐凛把冰淇淋递过来的时候,他都忘了,对方喜欢。 清水冲散了甜腻,却留下了香草味。 淡淡的,温柔的,像唐凛的味道。 范佩阳静静品味了一下,觉得,好像,也还不赖。 关于甜食好不好吃的事,他可能要重新评估一下了。 唐凛还在对着空冰淇淋盒沉思。 但沉思着,沉思着,方向就开始偏,从范佩阳到底是不是口嫌体直,偏到了如果他真和这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感觉 强势的范佩阳。 说话不留情面的范佩阳。 做了决定你们谁都别想让我动摇的范佩阳 唐凛在自己脑补的无数个范佩阳中,只看见一片黑暗。 真在一起,他会忍不住“家暴”吧 不对。 唐凛忽然回过神。 他在想什么这种假设本身就很有问题。明明刚从许愿屋出来那会儿,他连听到范佩阳说他们在交往,心里都有一百万个不可能在刷屏,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设想交往后了 午夜零点,紫色光晕漩涡将两人带回310集结区,9087,唐凛房间。 他们是从这里离开的,自然也在这里返回。 失重感散去,视野才刚刚重新清晰,两人就听见了各自手臂传来的提示音。 “叮” “叮” 一共两条信息。 小抄纸即日起,所有闯关口永久性开放。满足关卡相应条件即可进入闯关口,进入闯关口的总人数队伍无限制;完成关卡考核即可通关,通关总人数队伍无限制。欢迎随时闯关。 小抄纸单调的战场已成昨日,热闹的嘉年华正在欢歌。战斗吧层层关卡铺就回家的路,第十关尽头等待你的,除了财富,还有自由 唐凛低头看着手臂,久久不言。 第二条,绝对是他进入关卡世界以来,收到过的最有蛊惑性的信息。 虽然这里的很多闯关者都抱着“闯过所有关卡就能回家”的信念,但据他了解到的情况,像此刻这样由鸮系统发出的明确保证,此前从未出现过。 倒是不久前的四人会面,徐望提过一句,曾在和bug鸮的沟通中,被对方告知,通过全部关卡就能回家。但这是通过bug透露的信息,和通过正常运行的鸮系统发出的小抄纸完全是两个性质,就像一个是内部文件,一个是官方公告。 而且这则“公告”还多透露出了一个奖励财富。 也就是说,只要闯关者能闯到最后,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 健康可以通过治疗室搞定,从水世界酒店和310集结区都有治疗室来看,很大概率每过一关,就可以迎来新的治疗室,那剩下闯关者们图的,无非不就是小抄纸里那两样 钱在关卡世界里没用,但拿着钱回家一举实现财务、人身双自由,你要不要 字里行间,就差写明“我在诱惑你闯关”了。 这时候再看上面的第一条,所有闯关口永久开放唐凛不寒而栗,仿佛看见一个个深渊已经打开,等着抵不住诱惑的人往下跳。 “信息时间是这里的22:00,”范佩阳先抬起了头,“两个小时前的。” 唐凛看见了。这意味着闯关口在他们返回这里之前,就已经全部开启“你怎么想” “玩法变了,”范佩阳一针见血,“前十三关关闭,不会再有新人进来,他们需要新规则来刺激那些本来不想闯关的人。” “但这样只会加速闯关者的消耗。”唐凛说,“之前地下城闯关口的人数限制,很明显是为了从源头限流闯关者的消耗,各闯关口不定期开放,也是为了让闯关者的流动速度更慢,为什么前面关卡关闭了,规则导向就变成了截然相反” 四目相对。 两个人几乎同时有了预感。 如果规则只是关卡世界这座冰山露在水面上可见的那1,恐怕水面下不可见的99,也已经随着这1,一起天翻地覆。 队长队长,我是南歌,我和竹子还有越胖胖在门外,收到请回复。 耳内突然传来自家队友无比正规的军事化呼唤。 唐凛一时不知该扶额还是该感动。 这么一呼叫,真是完全没有惊悚感了,还莫名带一些使命感。南歌为了不吓到他这个队长,还真是用心良苦。 开门,果然三个伙伴就在外面。 唐凛蹙眉“不是说了,不用特意等我们。” 零点返回是固定的,所以走之前他特意叮嘱自家队友,该休息休息,不用等门。 “回去了也睡不着。”郑落竹往楼下瞥一眼,“都这样。” 楼下大厅,热闹得像菜市场。 一大部分闯关者聚在闯关口,在不越雷池半步的前提下,伸脖子往外望,有前面看完的撤了,就有后面想看的补上,也不知道夜色朦胧,能看出什么。 还有更多的人,在走来走去,在交换信息,在相互讨论。 忐忑,焦灼,按捺不住的好奇,还有来自直觉的恐惧。 这些复杂的心情,交织成一张厚厚的网,罩住了这个深夜的集结区。 “霍栩呢”唐凛左看右看,没看见自家新队员。 “他想得开,”越胖胖羡慕嫉妒恨,“早早回自己屋里睡觉了,心态超佛系。” “他要佛系我都能升天了,”郑落竹无语,“他那是社交障碍,所以破罐儿破摔。” “查到什么了吗”唯一还记得正事的南歌问唐凛和范佩阳,“前十三关到底什么情况” 范佩阳“一个叫徐望的召集了十三支队伍,合力关闭了前十三关。” 唐凛“” 吴笙果然不配有姓名。 “南歌,”唐凛说,“叫霍栩过来开会,午夜座谈会。” 南歌嫣然一笑,带着调皮“明白,保证把人叫来。” 眼看漂亮姐姐背过身走向阴暗角落,郑落竹和越胖胖对视一眼,忽然有点同情即将接到午夜凶铃的霍栩。 唐凛忽然又把南歌叫住“先等等。” 南歌一愣,回头“不叫他了” “叫,”唐凛说,“不光叫他,还要叫集结区的所有人。” 南歌“都来开的会” “霍栩来开会,”唐凛说,“其他人在自己房间看直播。你就和他们说,把投屏调到9087房间,有关卡情报共享。” 十分钟后,霍栩顶着一脸暴躁,进入9087。 二十分钟后,集结区近半数房间,将投屏调到了9087,不过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认为吃饱了闲的搞噱头,准备带着批判的目光,看看他们到底作什么妖。 三十分钟后,还有一小部分闯关者坚持在外游荡,对于的可疑召唤不予理睬,但时不时还会禁不住抬头望望各楼层走廊,看看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后,有没有好事者中场休息,跑出来吐槽直播观后感。 没有。 整整一个小时,所有最终选择回房看直播的闯关者,都没再挪过地方,连口渴都忍着不去拿水,以免漏掉任何细节。 唐凛把得来的全部信息,原原本本传达给了自家伙伴,也分享给了所有正在看投屏的集结区众人。 但有关**的部分,比如吴笙和徐望的关系,自己是被范佩阳通过许愿屋后带进来的,还有范总和吴笙幼稚的k一类,嗯,都作为“没必要的部分”被唐凛略过。 然而仅仅是讲出来的这些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 伙伴和投屏前的众闯关者,都需要时间消化。 “十年前,怎么好像每件事都指向十年前,”南歌脑子乱得厉害,“地下城不再进女人也是十年前,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落竹也懵“前十三关关闭,导致了现在闯关口全开,我信,时间点根本是无缝衔接。但这个因果关系我想不通,为什么前面关闭了,后面闯关就不限制了” 越胖胖只觉得最近的两条小抄纸可疑,听完队长补全的背景信息后,更可疑“随时可以闯关分明就是巨坑吧,出了闯关口就尸骨无存的那种” 霍栩不耐烦地皱眉“我是来闯关的,不是来破案的,说了那么多废话,你们到底闯不闯” “闯。”这点上,唐凛没犹豫。 也许答案在外面,也许一直闯到最后,他们也窥探不到关卡世界全貌。 但往前闯,才有无尽希望去靠近他们想要的,不管是自由还是真相。 抬头,他对着斜上方,像是能透过那里,看见所有投屏前的闯关者“这就是我们掌握的全部信息,希望对你们有用。” 1704房间。 周云徽坐在地上,背靠沙发一角,静静看着投屏,若有所思。 5072房间。 崔战丢掉喝空的啤酒罐,起身去找十社集结区负责人,重新调整闯关计划。 1148房间。 何律平复了内心的震动,继续回训练室夜训。 1999房间。 白路斜关掉投屏,睡觉。 1530房间。 和尚“那个胖子说的有道理,现在闯关口全开,就是陷阱。” 全麦“知道是陷阱,你跳不跳” 五五分“跳啊。每天一出去就看见大开的闯关口在招手,你能忍住” 探花“跳是要跳的,但我们得用一个比较稳妥的姿势。” 关岚“莱昂。” 莱昂“嗯” 关岚“从头到尾都是唐凛在讲,你为什么一直盯着的其他组员” 莱昂“” 直播之夜过后,闯关口真的像小抄纸所言,再没有关闭过。 它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静静在集结区尽头敞开着,引诱着你去纵身投入。 明知危险,别无选择。 二十多天后,一个蒙蒙亮的清晨,就像约好似的,十几支队伍聚在闯关口门口,只等太阳全部升起,便投入这片未知的大陆。 就在其中。 第161章 山脚 晨曦渐起,黑夜和白天即将完成最后的交替。 有风从敞开的闯关口吹进来,微凉,静谧,像无声的邀请。 十几支队伍在下面等待天色全亮,更多的人在上面等着看他们出发。 探索者这次没有参与。三楼走廊上,郁飞倚着栏杆,低头把所有队伍清点了一遍。vip,甜甜圈,孔明灯,铁血营,十社,白组,还乡团,步步高升,莲花…… 总计十六支队伍,全部来自不同组织。换句话说,无论组织规模大小,无一例外都只派出了一队。 “还以为五大势力会搞人海战术。”他和旁边的黑口罩说。 旁边人淡淡道:“今天这拨都是探路的,你会用主力部队探路?” “所以今天这些都是被各组拿出来牺牲的?”郁飞望过去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待到看见vip时,停住了。呃,这队肯定不算“被牺牲的马前卒”行列,他们整个组织总共才六个人,还有一个是后来好不容易凑上的。 “凡事分两面吧,”黑口罩说,“你仔细看,下面有不少人是互相认识的。” 不用仔细看,扫一眼就能看见好几队在互相交谈,还有一些明显已经熟悉到可以互相diss了,正在那儿相爱相杀,连文具树都酝酿起来了。 但这些在郁飞看来很正常:“在集结区一待就是几个月,想不认识都难。” 黑口罩:“还真不是。西北说和vip同一批通关进集结区的那帮人,基本都在这次的队伍里。孔明灯、铁血营、十社的领队,甜甜圈今天这队全六人,更是从地下城开始,就和vip同步闯关,一路闯到这里。” 西北是探索者在集结区的负责人。 郁飞和他交流不多,地下城那时候又无心去关注其他闯关者,所以听见黑口罩说的这些信息,有些愕然。第一反应是唐凛私下召集了大家,但很快又否定了。 五大势力不可能因为自家组员过来说,我和vip熟,我要和他们一起闯关,就二话不说一路亮绿灯。 凡事分两面吗…… 郁飞想起了黑口罩刚刚说过的话,有点明白内中乾坤了。 对于五大势力来说,刚进集结区这拨是新人,新人探路,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而对于这些人来说,知道vip要闯关,可能也给了他们一个“启动”的信号,反正迟早都要闯,那就熟人往一起凑凑,未必非要在关卡里互相照应什么的,仅仅是一个精神上的“同路感”就够了。 对于即将踏入未知凶险领域的人来说,哪怕熟人是要防备的,防备成本也绝对要比“提防一个陌生人”低得多。 更何况,还有二十天前,那场令人震动的“直播”。 震动众闯关者的不仅是唐凛透露的信息,还有唐凛竟然愿意将这些信息无偿共享。 换郁飞,也想和这样的人一起闯关。 “唐凛……”耳边忽然传来黑口罩的低语。 郁飞一怔:“什么?” “我说唐凛,”黑口罩望着闯关口那个修长的背影,“没能把他招进来,是探索者最大的损失。” 头脑冷静,思维敏捷,善于捕捉信息并有针对性地整理、分析,不会太谨慎,又不会太冒进,永远知道“想要什么”和“以现有条件能要到什么”之间的区别。 黑口罩不自觉握紧栏杆。 探索者现在不缺盲从献身的狂热分子了,最缺的恰恰是唐凛这样的人。 “我能力有限,”郁飞承认自己的失败,但一直想不通,“后来西北让你去游说,你为什么不去?” 黑口罩收回思绪,不着痕迹松开栏杆上的手。 “没用。他从一开始,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叮——” <小抄纸>:队伍认证成功,可以进入闯关口。 和煦日光里,十六支队伍一个接着一个通过认证。 vip: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南歌,丛越,霍栩。 甜甜圈:关岚,探花,全麦,和尚,莱昂,五五分。 孔明灯: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 十社:崔战,郝斯文…… 铁血营:何律…… 白组:白路斜…… 还乡团:祁桦…… 步步高升:佛纹,下山虎,骷髅新娘,江户川…… 莲花:清一色,大四喜…… 除了甜甜圈还是旧阵容,其余所有一同从3/10闯过来的队伍,都是或多或少添了新组员。再加上另外七个组织的队伍,浩浩荡荡近百人。 熟悉的,陌生的,并肩战斗过的,初次组队的,大家一起走出集结区,走入阳光下的广阔大陆。 迈出这一步没有想象中的难。 闯关口出来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河面很宽,湍急的河水向着北方奔腾,抬眼可以见到尽头若隐若现的山脉。 河上没有桥,也没有码头渡船。 幸而眼下,十六支队伍也不需要过河。 “一直沿着河岸往北走,就能到那座山脚。”有人打开了<小抄纸>中的[地图],河流和4/10终点所在的山脚位置,一目了然。 “那就走呗,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地图上看着近,你抬头再看看,没五六个小时绝对走不到。” “如果走五六个小时就能通关,我都想给这一关送面锦旗。” “同意,不可能就是简单徒步,里面肯定有诈。” “那你们到底走不走?” 当然要走,只不过不能“裸走”。 各家队伍拥有防御文具树的组员,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防御纷纷打开,一时间琳琅满目,各有特色。 甜甜圈的[琉璃屋],晶莹剔透。 孔明灯的[安全岛],稳扎稳打。 铁血营的[墨守成规],私人订制防御圈,高逼格于无影无形。 vip的[铁板一圈]……呃,挺好的。 “当啷——”霍栩一脚迈得有点猛,踢上了自家铁板,终于忍无可忍,沉默转头盯住郑落竹。 郑落竹瞬间就做好了对战心理准备,只等霍栩先发招。 不料霍栩愣是生生盯了他好几秒之后,才说:“你操控文具树有延迟吗,连行走速度都跟不上?” 郑落竹眯起眼,深深打量他半晌:“你和我说实话,刚才是不是想喊我名字再吐槽,结果半天没想起来只能放弃?” 霍栩:“……” “你叫他竹子就行,”南歌在旁边乐,给被戳中痛处的小伙伴解围,“那边是越胖胖,队长,范总,你就这么叫,比名字好记,还比喊名字亲切。” 霍栩斜她,态度毫不客气:“怎么喊你?” 南歌比他更不客气:“喊姐。” 霍栩:“……” 对待熊孩子,就不能惯。 越胖胖亦步亦趋地在三人旁边跟着,随时准备万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好先来个[静止键],为队长接下来的“调节”争取时间。 唐凛看着“团结有爱”的四个伙伴,很欣慰。 范佩阳看着四周,第一次感受到了关卡世界的“真实”。 他们正在走的河左岸是一片平坦,右岸放眼望去是大片森林,如果[地图]标记没错的话,这些森林会一直覆盖到山脚。而左岸,如果他们一直前行,就将遇见沼泽和沙漠。但因为河岸两旁一直有路,所以只要他们不远离河岸,这些地形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 这是一片真正的陆地,没有地下城的破败末世感,没有水世界的光怪陆离,也没有无人孤岛说变就变的诡异气候。 他们就像一队普通的旅人,正徒步穿越事先画好的路线。 半小时后。 几乎所有赶路的队伍都停止了文具树防护,因为对闯关者的消耗太大,而且整整三十分钟,他们没遇见任何危机,没看到任何“敌人”。 两小时后。 大部队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匀速的前进状态。有个别像十社队长崔跑跑那样,想利用文具树给自己加速的,也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打消了念头。 五小时后,山脚就在眼前。 十六队,九十六人,就这样沿着蜿蜒的河岸足足走了半天,更重要的是他们走到了,一路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就、就这么过关了?”丛越看着前方最多还有两百米远的山脚,有点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容易。 “竹子,”唐凛警惕道,“用[铁板]。” 郑落竹立刻照做,迅速操控铁板护住自家队伍,才问:“队长,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唐凛说,“但就是这样才不对。再简单的关卡,也要有内容才能称之为关卡,4/10如果是一张白纸,凭什么成为4/10?” 大部队另一边的甜甜圈,也在讨论相同问题。 和尚:“说不定是奖励呢,奖励我们敢于迈出规则改变后的第一步。” 全麦:“仔细想想,走满五个小时也算一种考验吧,我可是脚底板都走疼了。” 探花:“是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越是好的关卡,越有一种缥缈宏远的意境,不能用那些庸俗的具象化的关卡来做比较。” “我就佩服你头脑简单,你盲目乐观,你睁眼说瞎话,”五五分把仨队友挨个抨击一遍,透过额前的微卷发丝,眼望山脚,忧郁叹息,“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灭顶之灾前的温馨,看着吧,最后这两百米,绝对是无间地狱。” 关岚让这帮家伙吵得脑壳疼,剥开一颗薄荷硬糖丢进嘴里,仰起脖子问身旁的莱昂:“发现什么了?” 虽然莱昂一贯沉默,但如果他沉默的时候眼神变冷了,那就是感知到了危险。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莱昂左右寻找,却始终无法锁定,“熟悉气息。” 熟悉? 还没等关岚想明白,大部队前方突然乱起来。 打头阵的两个组织中,有人见山脚就在眼前,竟然瞬间提速开始冲刺。这一变故带来了连锁反应,有同队组员想拉住他们没拉住,只能在后面追着喊别冲动,有旁边其他队伍受到带动,也不自觉跑起来。 代表关卡终点的山脚,就在前方一百多米了,走的话至少还要一分钟,可全力冲刺的话,只要十几秒。 通关=安全。 这个认知带来的诱惑,足以让人在面对近在眼前的终点线时,奋力一搏冲一把。 如果真有危险,十几秒的危险,至少比一分钟的危险要来得幸存率更高。 “咻——” 细微的,划破空气的声音。 瞬间淹没在大部队凌乱的脚步里。 但是关岚听见了,那是类似消音狙.击.枪的声响。 他也很诧异自己竟然可以捕捉到这么隐秘的动静,直到下一秒。 “扑通——” 旁边另外一个队伍中,有人应声倒地。 整个后半部分的队伍都因为这突来的致命攻击,停在了原地,防御性文具树纷纷重新操控上。 前半部分冲刺的人已经到山脚了,可任凭他们怎么拍打山体岩石,怎么按照[地图]去踩最精准的终点坐标,也没得到想要的“恭喜你通关”提示。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后方的异动,一个个回过头来。 死的是白组的一个组员。 他的队伍离甜甜圈很近,所以就仰面倒在关岚脚边,双眼圆睁,嘴巴诧异微张,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愕。 眉心一点红,弹孔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关岚咬碎了薄荷硬糖。 这是擦着他颊边过去的子弹,他当然听得见。 莱昂说的“熟悉气息”,他现在懂了。 重重文具树的防御,依然无法消除众闯关者的紧张。那个组员不是跑在最前面的,也不是落在最后面的,他就处在大部队中一个毫无特点的位置,为什么死的是他? 还有攻击者在哪儿? 为什么那些已经到了山脚的人不能通关? 4/10究竟是什么样的考核?!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快把众闯关者的神经绷到极限了。他们不惧怕战斗,敢出集结区,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至少要告诉他们游戏规则啊—— “叮!” 九十五个提示音一齐响起,震耳欲聋。 <小抄纸>:欢迎来到4/10,狩猎者游戏。在这片狩猎区里,你是已经被标记了归属的猎物,拥有你所属权的猎人,正在暗处窥视着你,想活命,就快逃。不过如果想通关,那就去把你的猎人找出来,让他们带你到山脚!友情提示:猎人可不会乖乖配合哦。 第162章 调职的守关人们 索贝克是4/10唯一的守关人。 该关卡原本是有两位守关人的,但分别在一年前和七个月前,相继因身体原因被批准调离,于是当第二位也离岗后,原本专心在守关人休息区负责后勤工作的他,被调来顶了缺,不光接任岗位,还接了“索贝克”这个代号。 当守关人根本不是索贝克的志向,他的理想国度就在后厨,食物是他的天使,食谱是他的圣经,烹饪就是他通往人生巅峰的路。 但上命难为,他没得选。 好在经历了二百一十三天的煎熬后,他守得云开见月明。 试炼区运营方向彻底更改,原本的守关人们在给进新进驻的运营团队完成工作交接后,集体升迁,职位变成“运营顾问”,今天起,工作场所也从各关卡,换成了宽敞明亮的“顾问室”。 顾问室是新建成的,占地面积大,空间分区合理,工作区、休息区、运动区、娱乐区一应俱全,几十个前守关人们简直能在这里颐养天年。 索贝克很开心,从今早一来,就欢天喜地扎进休息区的豪华厨房,徜徉在快乐的食谱里。 但其他“顾问们”好像不这样想。 “分明就是彻底架空!”潘恩抱着双臂堵在小厨房门口,已经愤愤不平骂了半小时,“看我们交接完了,就迫不及待把我们踢走!” “主人,你的蛋糕好了哟~~” 烤箱不合时宜地发出到时提醒,语音还是索贝克特意选的顽皮快乐风。 索贝克把满满一烤盘金灿灿的南瓜纸杯蛋糕取出来,深深吸一口浓郁香气,成就感爆棚。 潘恩气得脸快和头发一样红了:“你还有心情烤小面包?!” “上面下令了,我们有什么办法。”索贝克端着烤盘走到门口,“让让。” 潘恩赌气,索性把脚一横蹬在门框:“我不。” 索贝克哭笑不得:“你和我控诉也没用呀。” “哎哎,什么玩意儿这么香——” 一个粗犷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原5/10的守关者。 来到厨房门口一看,乐了,立马伸胳膊越过潘恩肩膀,拿了个金黄小蛋糕,撕开纸杯,一口吃掉。 蛋糕下肚,5/10眼睛都亮了:“索贝克,你绝对是被守关耽误了!” 潘恩心绞痛,“咣”地用力踹一脚门框,转身离开,再不想多看这俩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 不想他前脚回了工作区,索贝克后脚就把蛋糕端了过来。 但工作区的众人就没5/10那么好心情了,数十块投屏照着数十个意兴阑珊的人,他们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跟霜降后的菜园子似的。 “我就说他肯定在厨房。”得摩斯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金色发丝垂下来,挡住了漂亮的眼。 “行,你最厉害。”希芙一边敷衍称赞,一边问,“索贝克,4/10以前具体是什么规则?” 一个问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索贝克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了整个工作区的目光焦点。 显然大家对他的前工作内容,比对他刚刚用心烤制的纸杯蛋糕更关注。 这也不意外。 今天是调岗的第一天,大家多少都还有些不适应,加上其他关卡都没动静,就4/10有闯关者出动了,还一出就是十六支队伍,也难怪大家好奇。 以前,各关卡之间相互独立,上面也一直要求各关卡守关人之间,不要就工作内容进行过多交流,所以大家对别人的关卡,最多只了解一个轮廓,具体细则一概不知,有些不愿意打听的,可能连轮廓都不清楚。 但现在,大家都被打发到了同一个工作区,当同一批“运营顾问”,各关卡景象、闯关画面通过眼前这密密麻麻的投屏实时传送,交流上自然也就不存在约束了。 把烤盘放到旁边闲置的桌子上,索贝克毫无保留给同事们解惑:“4/10关卡主要考核的是闯关者的‘侦查与反侦察力’。作为守关人,工作内容是藏在暗处,用适当的方法让闯关者们分散,再逐一击破。而作为闯关者,他们要坐的是尽量避开守关人的追踪和攻击,同时又要反追踪到守关人。” “这就行了?”维达离闲置的那张桌子最近,没忍住诱惑,伸手拿了个纸杯蛋糕。 “这只是第一步。”索贝克说,“<小抄纸>会明确地告诉闯关者规则,即找出藏在暗处的守关人,让他带领你去关卡终点所在的山脚。” “你还要带他们通关?”一个6/10守关人听得直皱眉,“找到你,你就给带路?” “不是的,”索贝克解释,“4/10的通关条件,总结下来其实有两个,一,找到我,二,用实力获得我的认可,我才会带他们去山脚。” 得摩斯微微抬头,终于听见点感兴趣的事了:“如果他们直接把你绑架到山脚呢?” “应该也可以吧,毕竟能绑架我,说明实力足够强,”索贝克答得认真,“但我守了七个月,还没有遇见敢绑架我的。” 已经让维达默默帮自己拿了三个小蛋糕的原3/10守关人卡戎,朝投屏上正沿河岸前进的大部队努努下巴,说:“我觉得他们敢。” 潘恩干脆直接走到投屏前,啪啪点了大部队中的若干位,没好气道:“尤其是这几个。” 索贝克总觉得二位同事是经验之谈,但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只能装傻笑笑:“反正敢不敢的,也轮不到我啦,就交给客人们头疼吧。” 全体守关人:“……” 空气突然安静。 索贝克咽了下口水,看见工作区本就低落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更加消沉。 “唉——”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哀叹。 “无聊啊——” 又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哀嚎。 索贝克理解大家的心情。 工作待遇没变,甚至有些地方还提高了,可工作内容消失了,等于从充满乐趣的战斗第一线,被迫提前进入退休生活,这些活力满满的同事当然会觉得无聊。 -->> 投屏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是大部队打头的一些人开始朝山脚奔跑了。 众人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群蠢货,还不知道规则吧。” “鸮系统就该这样,先把他们玩儿得团团转,再点破规则。” “恶趣味。” “话说回来,那些贵——客——在哪儿呢。” 刻意拉长的讽刺语调,是很多守关人对影响他们职业生涯的“贵客们”,最直接的态度呈现。 要没这样家伙吃饱了撑的过来玩,试炼区转型计划绝对不会这么快成型。 “看不见。”一个老资格的8/10守关人说,“人家是花钱来玩儿的,能让你们一个个盯着么,除非他们和闯关者同框,才能出现在画面里。” “扑通——” 闯关者中,有人倒地死了。 整个大部队的后半部,都因此停下来,防御性文具树一个接一个启动,原本嘈杂的空气一瞬死寂。 投屏前工作区的空气,也因为这突来的变故而凝住。 有人将投屏特写拉近尸体,看了一眼,摇头:“没救,死得透透的。” “叮——” 闯关者们收到关卡规则。 守关人们也看到了<小抄纸>的内容,有些意外。 5/10:“基本和索贝克说得一样嘛,就是换了点花哨的说辞。” 得摩斯:“狩猎者游戏?谁起的名字,好土。” 7/10:“上次开会就说了,鸮系统本身的考核规则不变,变的是我们原来把控的那部分。” 另一个7/10:“我们的原则是实力够了就给通关,贵客们没这个要求吧?” 维达:“肯定没有,估计就是看心情。” 6/10:“啧,以后闯关就不是拼实力了,得看命运啊。” 8/10:“你唤起了我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潘恩:“这次是来六个客人吧?” 希芙:“听说是。” 6/10:“那一个人就有十六只虫子,还行,能玩儿上一阵子。” 8/10:“未必,要都像这个这么玩儿,分分钟碾死一串。” 5/10:“花钱就是好啊,什么限制都没有。” 另一个3/10:“这个潘恩最有发言权,听说他上次对一个闯关者释放能力了,是吧潘恩?后来被罚得酸爽不?” 潘恩:“滚!” 同事们议论纷纷,南瓜纸杯蛋糕也被一个接一个拿走了,烤盘很快空下来,只剩一个孤零零躺在角落。 索贝克拿起仅剩的一个,四下环顾,想看谁还没吃到。 然后他就看见了角落里的那个沉静的男人。 五官俊朗,身体线条优美有力,那个人只需要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有一种特殊的古典气质。 1/10守关人,提尔。 索贝克还没和他说过话,因为听说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也只有得摩斯算得上和他熟悉,所以从前在休息区看见,索贝克也没好意思打过招呼。 但是今天,他莫名想和这个人说话。 不是因为大家都在一个工作区了,而是刚才那么多的聊天,那么多的讨论,这人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投屏,独特的气场仿佛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将他和周围的嘈杂彻底隔绝。 索贝克走过去,将最后一个南瓜小蛋糕递给他:“尝尝我的手艺。” 提尔没防备,把目光从投屏转到递到面前的纸杯蛋糕上,怔了几秒,才接:“谢谢。” 索贝克还想继续和他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聊什么,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尴尬。 提尔见他没走,略一思索,懂了,立刻尝一口蛋糕,然后礼貌地朝他笑一下:“很好吃。” 索贝克:“……” 他敢发誓,对方连是咸是甜都没尝出来。 “你好像,不太高兴。”索贝克也不搜肠刮肚找话题了,直接道出自己的感觉。 提尔愣住,过了会儿,有些抱歉地笑笑,笑意很淡,转瞬就散了:“突然被调职,谁都不会开心。” “不是的。被调职的不开心,应该是潘恩那样抱怨,得摩斯那样无聊,大家那样聚在一起对着新模式嘲讽全开……” 索贝克觉得自己一定哪根筋搭错了,明明对方表现出了清晰的疏离和敷衍,在用标准的礼貌来试图结束话题,可他偏偏要对人家滔滔不绝,试图证明“你不开心”。 关键他和这位同事还根本不熟…… “我觉得不对。”提尔的声音,打断了索贝克混乱的思绪。 “啊,什么不对?”他回过神,却更茫然。 提尔望向投屏:“拿他们来娱乐,不对。” 他们,是指闯关者吗? 索贝克虽然也不喜欢这种虐杀向的娱乐,但:“他们不过是一些虫子……” 而且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1/10其实是所有关卡中,死亡率最高的。不只关卡内会死亡,地下城里更是每天都有人因为食物短缺、争斗而死去。 “强大也好,弱小也好,每一条生命的死亡都应该有价值,”提尔静静看着投屏,“地下城里每天都会死很多人,可是他们的死,让那些有潜力、值得我们培养的人更突出,这是筛选机制必然付出的代价……” “但是现在,”他没看索贝克,只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些死亡有什么意义。” 索贝克低声道:“你刚刚都说了,娱乐。” 提尔嘲讽地勾起嘴角:“所以才更荒诞。” 他的侧脸轮廓被投屏的微光笼上一层温柔,可索贝克只觉得难过,哪怕他并没有真的听懂提尔的话。 第163章 客人 4/10,山脚。 紫光托着尸体升向高空,渐渐成为遥远天际的一个紫色小点,彻底不见。 闯关者们才刚刚知道关卡规则,甚至闯关都没有真正开始,九十六人已经变成了九十五人。 猎人在哪儿? 各式各样的文具树防御之下,众闯关者环顾四周飞速寻找着。 唐凛也在看。 他们依然在河左岸,再往左,穿越河岸草木后,就是一片沙漠,而河右岸是茫茫森林。 “肯定在那边森林里!”有闯关者已经做了判断,“沙漠里根本没有狙击制高点。” 有人不同意:“那也可能在山上啊。” “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得赶紧找掩体——”铁血营组员一声吼。 这话说到很多人心坎里了:“再傻站在这儿真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周围连个遮挡都没有,防御性文具树不可能一直这样全力开着,他们现在就是活靶子。 “我提醒各位一句,”总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这关的重点不是躲避攻击,是找出自己的猎人,你都跑出猎人攻击范围了,还怎么找人?根本和通关背道而驰嘛啊什么鬼——” 独醒兄嗷一嗓子变了调,没有给他的发言保持一个深沉的结尾。 因为他“飘浮”起来了。 不止他,所有九十五个闯关者,都毫无预警脱离地面,就像突然失去了重力,成为了太空漂浮物。大部分离地不算高,也就十几公分,但一些被这变故弄得紧张的,因为急于落地,一挣扎,反而飘得更高。 “身体放松!”唐凛大声提醒,“越用力越容易失控——” 正在乱扑腾的郑落竹和丛越,闻言一秒乖巧,身体终于渐渐取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稳定在了离地二十公分左右。 霍栩因为应激反应过于强烈,已经大头朝下了,听见唐凛提醒,不屑地哼一声,直接招来从空中往下冲的水浪。 旁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的南歌十分羡慕,她也想拥有能把自己冲回地面,重新脚踏实地的文具树啊…… 呃,等等。 水浪距离霍栩一米远的地方,就开始变成无数个软软的润润的晃来晃去的小水团,跟史莱姆似的,又圆润又q弹,速度也一下子变得巨慢,颤颤巍巍蠕动着,用能把人急死的迟缓,飘飘摇摇到了霍栩面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水,也在失重。 大头朝下飘浮在那儿的霍栩,依然冷酷脸,但就是让人觉得莫名心酸。 南歌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无辜路人。 “咻咻——” 又是狙击,一连两声。 瞄准的正是因为突来的“失重”,而中断了文具树防护的某支队伍。 不过旁边的莱昂眼疾手快,抬手一个[高级狙击者ii]过去,二连击的空气子弹和真实子弹在空中“砰”地撞到一起,硝烟四散。 没防护的那支队伍躲过一劫,但这两枪足以剿灭大部队的最后一丝侥幸。 “别他妈磨蹭了,赶紧跑吧,命都没了你找个屁猎人——” 这话没毛病。先和猎人拉开距离,脱离追踪,再反过来想办法从暗处追踪到对方,这才是最科学的路。 但—— “失重呢怎么跑,你见过在太空狂奔的?!” 众闯关者现在维持自身平衡都费劲,跑更是没可能,因为奔跑需要着力点,而这恰恰是他们现在最缺失的。 九十五个人现在就像水族箱里的水母……不,水母还能靠体内喷水反射前进呢,他们连水母都不如。 “对对碰,”莲花那边的清一色突然灵感上线,朝自家队友大喊,“用[一路顺风]——” 失重的闯关者们一起懵逼。 那是啥? 对对碰捂着自己蠢蠢欲动的眼镜,艰难维持着身体平衡,回应自家伙伴:“怎么吹——” 吹? 清一色:“直接吹!” 对对碰:这么多人,我没办法控制落点——” 清一色:“只要不是这里就行,当务之急是把我们卷出狙击范围,越远越好——” 卷?? 众闯关者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呼————” 狂风大起。 一瞬将失重的九十多号人卷起,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这是一路顺风?这他妈是夺命龙卷风! 失控龙卷风里,被裹挟着的众闯关者天旋地转,眼睛根本睁不开,更不知道自己要被吹去哪儿。但同时心里又有些震惊,队伍里竟然有这样强力的文具树,可以同时卷起近百人,如果这不是帮大家逃走,而是闯关者之间pk,这文具树一出,根本无敌啊! “咻咻咻——” “咻咻咻咻——” 暗处的狙击者显然看出他们要跑,射向狂风中的子弹愈发密集。 子弹遇风虽然会有精准度的偏离,可强悍的速度还是让它穿透风的屏障,射进众人之中,短短一两秒,已经有好几个人中弹受伤。 受伤者顶着狂风,艰难开口大吼:“对……对什么来着,你让风速再快点——” “对对碰——”眼镜同学还好心重申了自己姓名,因为对自己的文具树已经很熟悉,所以他算是唯一在风中比较适应的,“没办法再快了——” 这是他目前能操控的最强风力了。 一问一答间,龙卷风又沿着河岸往回卷了数十米。 风内被卷得乱七八糟的闯关者们不清楚方向,但对对碰心里有数,他们原本在山脚,前路都被山挡住了,狙击者肯定就在周围,那他只能带着大家往回跑,才可以尽快逃出狙击范围,而且他们刚刚走了五个小时的这一路,沿途广阔,到时候想找掩体还是想打游击战、反追踪,都有施展空间。 短短七八秒,对于逃命中的闯关者来说,已经很漫长了。 密集的狙击声响被甩到身后,风内再没有人受伤,不敢说彻底脱离狙击范围,但胜利在望。 而在经过了短暂适应后,战斗经验丰富、身体素质也一流的众人,开始适应被风裹挟的状态,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回忆“前事”—— “那个对对碰,之前赶路的时候你怎么不用这招呢,要是用了,我们就不用赶路五小时了啊——” 对对碰:“不行,我这个只能坚持十秒,用一次就要歇好久好久,长途赶路没用——” 清一色:“用一次就要歇这种秘密不用说!” 众闯关者:“……十秒?” 沿着河流方向往回移动的龙卷风戛然而止。 十几米高空的九十五人集体低头,身下是汹涌的大河。 > r/> “……你他妈不早说!!” 整齐划一的哀嚎里,九十五人自由落体,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跌入湍急河水,转瞬便被水浪吞没。 东方,森林。 扛着□□的从树上跳下来,轻盈落地,几无声响。他用的是轻型□□,可被他瘦小的身形一衬托,那枪就显得很威武了。 “跑得倒快。”显然没尽兴,撇着嘴,锋利的犬齿若隐若现。 又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地,。 &.001那么瘦小,身形修长矫健,落地也算轻盈,但依然有明显声响。 “说好了先让他们分散,谁让你大开杀戒了。” &.001不以为然地笑,比常人尖利得多的犬齿彻底暴露出来,阴森森的:“来就是玩儿的,哪那么多规矩。” 树下还有四个人,同样是这次的客人,大家并不互通名字,只有最原始的代号——、004、005、006。 他们喜欢这样,简单,直接,就像回归到了最原始的野蛮大陆,不用在花哨而无用的地方费心。 “规矩多了是烦,但没规矩也不行,”看向,“希望你至少记住一点,你的猎物随你玩,别人的猎物,你别动。” &.001第一眼看见这个6号时就很不喜欢。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少拿正眼看人,傲慢得让人想一口咬断他的动脉。 但他们之间不能互相攻击,这是绝对的红线,也就只能在脑补里过过干瘾。 事实上他看不惯的不止6号,还有那个长发飘飘背着箭筒自诩高品位的。 “1号,你太不懂得享受了。我们能在那么多的申请里被选中,成为第一批幸运客人,就应该像品极致的美食一样,一点,一点的来……” &.001:“……” 烦谁谁说话,也是服了。 教育完001,从身后箭筒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向森林深处瞄准,却不射,仿佛只是预热预热:“他们都散了吗?” “散了。”答他的是,“大部分掉进了河里,估计上岸之后会先找地方躲。” “那就是要进这片森林喽?”跃跃欲试,他魁梧的身材能装下两个半。 &.006整理整理西装,抬头:“看来我们也该散了。” &.004左右看看,奇怪道:“5号呢?” 1、2、3、6:“……” &.005,不见了。 什么时候走的?鬼知道。 中部,河岸。 河水又急又汹,唐凛几次刚要碰到岸,又被冲走,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次紧紧扒住岸上横长过来的一棵小树,才费力从河里爬出来,伏在岸上大口大口呼吸。 头发、衣服全湿透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回头看河面,也找不到其他闯关者的身影。 有人在他之前就上岸了。 有人被冲散到别处。 还有人被河水吞没之后,就再也没有冒头。 范佩阳,竹子,南歌,丛越,霍栩…… 唐凛在心里一个个过着自家伙伴的名字,眉头不自觉锁紧。 【队长队长,我是南歌,收到请回复,over。】 唐凛:“……” 什么时候又擅自加了英文结束语……还有这种单线联系他怎么回复! 估计那边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双向沟通文具树,所以很快开始说重点。 【队长,我现在森林里,周围有其他队的几个人,但没有我们vip的。我会努力通关,你不用担心我,也别费心来找我们汇合,你自己注意安全,全力通关就行,我们终点见。】 森林。 唐凛躲到河岸边一簇灌木丛后面,点开<小抄纸>里的地图。 按地图现实,整片4/10大陆被河流纵向贯穿,北面尽头是山脚,南面尽头是集结区,而按地形分,南部平原,东部森林一直延续到山脚,西部沼泽,西北部沙漠。 虽然是立体逼真的地图,却除了山脚终点外,没有任何标记点,也无法看见自己身处什么位置,所以唐凛只能通过观察周围景物判断,自己正在沙漠区的边缘,抬眼就能望到一片沼泽地。 但这是因为他在河岸,有参照物,一旦深入各地形深处,看不见自身位置的地图,就成了一张废纸。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五小时的赶路,他们那么严格地循着河岸走。 所以他很担心南歌。 沙漠也好,沼泽也好,至少视野开阔,只要全力朝河流的方向奔,总能回到正确的点。 可是森林不一样,尤其是那么一大片,茂密深郁,每棵树都长得一样,走着走着,就一定会迷路。 好在他有准备。 这次闯关,唐凛穿的是从购物室新买的野外求生迷彩长裤,防水耐磨,还从上到下都是口袋,随便拉开一个拉链就能塞东西,彼此独立,数量喜人,想放什么放什么,简直是作战界的九宫格火锅。 从裤腿上的一个口袋里,唐凛取出了五样东西——范总的袖扣,南歌的发圈,竹子的皮质手绳,越胖胖的巧克力豆(关键时刻还能补充热量),霍栩的头发(偷偷揪的)。 为了应对这种伙伴分散的情况,他早就留了一手。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他其实没有这么未雨绸缪,唐凛深入思考了一下,可以肯定是被某些危机意识过强的人影响的。 静静深呼吸,唐凛让情绪平稳,凝聚心神。 [狼影追踪]。 不是只追南歌一个,而是把所有五个物品,都追踪了一遍,每次狼影刚锁定方向,他便切断,换下一个。 狼影奔跑的方向,就是五个伙伴的位置。 意外的是,狼影前四次都跑向了东,东面森林。 只有一次跑向了西偏南,那是沼泽的方向——霍栩。 西南,沼泽。 蓄满水分过度泥泞的土壤,被湿性植物覆盖,一个个或大或小,看着很浅的水泊,不规则地分布在这片土地上。 但是千万不要踩,它们能吞没一切。 一棵孤零零的树下,霍栩被截住了。 &.002悬浮在半空,俯视着霍栩。同样的失重状态,可以让众闯关者狼狈不堪,也可以让操控者本尊,像俯视众生的神:“我有十六个猎物,但是第一个,我选了你。” 霍栩冷冷看着他,透着轻蔑,透着桀骜:“通关条件,找到猎人,让他带你去山脚。你直接帮我完成了第一条。” “我不喜欢偷偷摸摸,追踪反追踪那一套,太麻烦了。”说。 霍栩咬住手臂上的绷带末端,将其扯得更紧,缠得更牢。 “正好,我也是。” 第164章 Guest.002 VS 霍栩 &.002:“我要这个。” &.003:“我也喜欢这个小可爱,2号你不要和我抢。” &.006:“和你抢的恐怕不只是2号。” &.003:“6号不是吧,你也来掺和?” &.004:“拥有1/10、3/10两枚守关人徽章,2/10没得徽章还是因为把守关人打伤了,遭到其没收徽章的报复,这种猎物大家都想要吧,那就用最简单方法,猜拳。” &.001:“不用算我,我的第一个猎物名额要给那个棒棒糖小朋友。” &.002:“棒棒糖?” &.004:“小朋友?” &.001:“喏,就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又小巧又可爱,像棒棒糖一样q?吃起来口感肯定好。” &.002、003、004:“……” &.006:“你嗜肉的喜好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001:“话说回来,005呢?” &.002、003、004、006:“……” &.001:“我从来到这里就没见过5号,他该不会压根不存在吧?” 005是否存在,002不清楚,他只知道为了赢得眼前这个猎物,他破天荒地用猜拳这种极度low的方法,同其他客人进行了较量。 这是发生在五小时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猎物们才刚刚从集结区出发,他们也才刚刚拿到猎物们的背景资料。资料上除了猎物的文具树能力保密——为了给客户制造惊喜和良好的狩猎体验——其他信息一览无余。 现在,等待已久的,终于要享受他来之不易的第一个猎物了。 他几乎是以欣赏目光在打量霍栩。 比在资料投屏里看着更年轻,身体线条更漂亮,像刚成年的小豹子。 “我喜欢你的眼神。”开始兴奋了,从悬浮的半空缓缓落地,“来,让我看看能把守关人打伤的你,究竟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重力消除。 霍栩眯起眼,这个人就是先前山脚下,让他们突然失重飘浮的罪魁祸首。 冷风吹过沼泽地。 霍栩身后突然掀起水浪,短短数秒,已近三米高,水浪越过霍栩头顶,冲向,奔腾犹如千军万马。 “水吗?的确是不错的能力。”面对袭来的水浪,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可惜没我预想得那么惊艳。” 他的眼里掠过毫不掩饰的失望。 “唰——” 全速前进的水浪在抵达他面前的一霎,忽然分解成无数水团子,无重力地悬浮在半空,在微风的吹拂里柔软晃动。 这一幕和山脚下霍栩想用水流将自己冲回地面时,如出一辙。 “你就只会用这一招吗?”一边失望道,一边解除能力。 水团子“哗啦啦”在他面前落下,巨大的水量刷成一片水幕,阻断了双方的视线。 &.002没料到还有这个副作用,虽然视线的遮挡只有短短一刹,但战斗的本能还是让他警惕起来。 水幕落下。 霍栩带着他的拳头已到眼前。 “啪!” &.002张开手掌,从容包住袭来的拳头:“你的战斗思维还真是特别初级。” 霍栩本来也没指望这一下能偷袭成功,他只是想探一下对方的底。 但握住自己拳头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完全碾压他曾经遇见过的所有闯关者,那五根指头几乎要把他的拳头捏碎。 “对不起,我不是那些束手束脚的守关人。”咧开嘴角,用力将霍栩扯到面前,膝盖猛地往上一抬,狠狠顶向霍栩的腹部。 “唔……”霍栩几乎咬碎了牙,才没喊出来。 但是真的太疼了,他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一下搅在了一起。 &.002用力一甩。 霍栩直接飞了出去,砰一声落在了几米外,重重摔进淤泥。 &.002一步步向他走近。 霍栩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的呼吸急促得厉害,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努力。 “别挣扎了,”同情地看着他,“以我刚才的力道,你的内脏已经破裂出血了,很快,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不,当场死亡也说不定……” 他已走到霍栩身边,顿下来,语气放轻,像是怕再吓到猎物,就体会不到最后那点快乐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让我……” “呼啦——” 水幕倾泻而下,将毫无防备的浇得一个踉跄。 &.002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诧甚至盖过了战斗本能,让他一时忘了防御。 闯关者的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之前那些守关的家伙被要求不可使用真正能力,就连近身对战的搏击能力都要控制在中等水平,因为但凡超过一点,都可能给这些虫子造成致命伤害。 就像扯断蜻蜓翅膀那样简单。 可他是客人,他不需要遵守以前那些过时的规矩,他刚刚那一下顶膝用了至少七成的力。之所以没用十成,是因为他想把“亲手扼杀”的快乐留到最后,如果用了全力,直接就能把猎物的身体顶到穿透。 然而七成的力,猎物不仅没受致命伤,竟然还可以操控能力。 脚踝忽然一紧。 &.002低头,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脚踝,手腕再往上,密密缠着绷带。 “上一个希望我‘乖乖让他杀’的人,已经先死了。”霍栩用力一扯,趁失去平衡之际,奋力跃起,凶狠扑了过去。 二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几圈。 等停下,是压在霍栩身上。 “你的抗打击能力太让我惊喜了。”气喘吁吁,兴奋让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起伏,手在霍栩的胸膛、腹部、肩甲到处摸,“天生的?还是用什么方法进行了身体强化?” 霍栩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002感觉到脑后有凉意。 回头,一根锥形的细冰柱,悬在半空,最尖锐的前端,就在他的眼球前。 “带我去终点。”霍栩努力克制跺掉游走在自己身上的那两只手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往外蹦。 &.002却丝毫没有“往前一步就会被杀”的觉悟,看一眼冰柱,又看一眼不远处刚刚把自己浇成落汤鸡的那一汪水,骤然明亮的眼神像发现了新大陆:“你不仅可以操控水,还可以改变水的形态?” 霍栩迷惑皱眉,他怎么还从对方语气里听出了“羡慕”? 明明是生死瞬间,可对方轻忽的态度,就像在玩一个小孩子游戏。 这样匪夷所思的态度,只有两种可能——一,对方是个病人。二,对方真的只是在玩游戏。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收回目光,重新低头看向霍栩,露出一个真诚而又阴森的笑,“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会好好送你上路的。” 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上了霍栩的咽喉。 霍栩本能抬手,去抓扯他的手腕。 根本无法撼动。 窒息感铺天盖地压下来。 霍栩一边挣扎,一边拼命集中精神力。 &.002脑后的冰柱很快有了响应。 它先向后退了近半米,然后突然向前加速,毫不犹豫刺向后颈。 &.002仿佛完全不知后方即将到来的致命袭击,仍持续收拢扼在霍栩脖颈上的手。 尖锐冰柱刺入后颈! “啪——” 只尖端进入一点点。 然后冰柱就碎成几截,四下飞散。 霍栩看不到背后的情况,可从声音和冰柱碎裂的情况判断,也知道这一击没成。 这一下,冰柱刺的仿佛不是身体,而是岩石。 守关人的身体是有基础防御的,在之前闯关的时候霍栩就知道,可他没想到,会这样强。 就像他没想到,原来守关人使出全力时,是这样的难以撼动。 不,可能对方根本还没使出全力。 &.002用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后颈残留的水汽,碰到了冰柱刺破表皮留下的一点伤。微不足道的伤口,他却“嘶”一声,夸张倒吸一口气。 “我不喜欢受伤,”他说,带着满满的遗憾,“只能让你更悲惨的死去了。” &.002起身,直接就着扼霍栩咽喉的力道,将猎物也提了起来。 霍栩双脚离地,双手握住脖颈上的手用尽全力扯。 徒劳。 缺氧让霍栩的大脑渐渐恍惚,想再操控水,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002将人提到一个自然形成的水洼边缘。 水洼不大,看着就像雨后形成的小泥坑,可在这片沼泽地里,这样的泥坑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粘稠的流动的淤泥,能吞没一切。 &.002将霍栩仰面朝天,按进了沼泽里。 看着淤泥一点点漫过霍栩的后背,前胸,最后是脸…… &.002能听见自己血液高速流动的声音。他的手在发抖,那是极度亢奋带来的战栗。 对,就是要这样。 像001那种远程狙击,简直是暴殄天物。 剥夺一条生命,就应该近距离地看着它慢慢消逝,直至最后那一点生命火花,在你手中湮灭殆尽。 霍栩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被沼泽吞没。 淤泥漫过他的身体,堵住他的耳朵,继续往上,开始吞噬他的脸。 本就被扼喉缺氧的他,再过几秒,应该就要完全窒息了。 霍栩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真的一点都没想过。 以他前三关的经验,守关人的实力该是阶梯型往上升的,鉴于自己的能力也在阶梯型上升,所以他预计真正的难关,至少要等到5/10以后。 关卡没有按他预计的走。 也合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有义务按他的预计走。 他在地下城加入探索者的时候,满心以为真的可以摧毁这里。 结果在2/10的环形城,自己就先差点被“摧毁”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真切明白,所谓“队友”,是可以在你放着闯关不顾,专心和他一起探索关-->> 卡边界时,扼着你的脖子把你按进水里的。 “对不起,霍栩,我要继续往下闯关,我不想还什么都没探索出来,就死在这里。” “我的颈环目标是你,我知道你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给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挣扎了,乖乖去死吧……” 他的头被完全摁进了水里,和此刻一样的仰面朝天。 不同的事,那时的水很清澈,清澈到他可以看见对方说“对不起”时的毫无诚意,和说“乖乖去死吧”时的真情流露。 他不会主动给颈环? 给了颈环不过是进入[终极恐惧],又不是一定会死,为什么就斩钉截铁判定他不会给? “别恨我,毕竟你也从来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吧……” 这是他最后听见的话。 那一刻他才知道,哦,原来“自己心里想的”和“别人以为你心里想的”不一定会一致,甚至有时是相反的。 他不想去剖析这个误差产生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性格恶劣,可能是对方领悟力太低,也可能这种误差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必然。 但他知道解决方法——不需要同伴了。没有同伴,也就没了“别人以为”。 淤泥沼泽最终淹过霍栩的脸,将他完全吞没。 &.002意犹未尽,出神地盯着自己没入泥沼的手腕看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松开,将手往回抽。 第一下竟然没抽出来。 &.002微微发怔,黏腻的淤泥让他手上的感觉有些迟钝,因为自己并没有用太大的力,只是随意一抽,所以一时间也分不出来,是淤泥阻碍了他,还是那个临死依然在抓扯他手背的猎物的手,阻碍了他。 试探性地,又往外抽了第二下。 不料手腕刚刚抽出一寸,又被淤泥里一个更大的力道,狠狠扯了回去! 这一下来得极其凶狠,像是拼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002猝不及防,竟被那力道拽着,一头栽进了沼泽。 跌落的一瞬间,甚至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猎物拽着他,那不是应该借着他上岸吗? 可死死拖着着自己的那股力量,根本没想求生,而是要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霍栩的肺已经要炸了。 被淤泥封住五感的他,甚至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把人拖下来。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绝对不会松手。 上一个让他“乖乖赴死”的人,已经先死了。 他没说谎。 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将企图抢他颈环的“前队友”,一同拖进了水里。 区别只在于,上一次,对方死了,他活了。 而这一次,他死定了,对方可能还会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死里逃生。 那就是他管不到的地方了。 他只能坚持到这里。 霍栩露出一个苦笑,也可能脸上没动,这情绪只传达到了大脑,就在恍惚里散了。 霍栩不知道。 他的意识正在飘远,力气正在消失…… “嗷呜——嗷呜呜——” ……什么鬼声音?地狱守门的恶犬吗?这么快就下地狱了? “霍栩——” ……谁在叫他? “你给我松手——” ……不要,他要拖着那个疯子下地狱呢。 沼泽边,和狼影奋力从淤泥里往外救人的唐凛队长,心力憔悴。 他要救的是自家组员,结果自家组员对那个企图杀掉自己的人十分眷恋,死不松手。他只能救一送一,拼命将两个人一起拖出泥坑。 进沼泽前都是人模人样,再拖出来,就成了两个浑身淤泥的小泥人,要不是身形有区别,唐凛都容易分不出谁是谁。 霍栩已经没意识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入沼泽时间晚的“猎人”状况好许多,已经开始在地上挣扎着抹脸,想擦掉脸上淤泥,看周遭情况。 唐凛迅速操控[狼影独行]。 刚合力救人的小狼,立刻扑到“猎人”身上,两个前爪压住对方喉咙。 “你敢再动一下,狼影就会撕碎你的喉咙,我说到做到。”唐凛声音极低,极冷,不是刻意恐吓,而是在远远看见自家被按进沼泽时,就迸发的杀意。 “咳咳——” 躺在地上的霍栩突然猛烈咳出一口淤泥。 原本想给他做急救的唐凛喜出望外,立刻过去把人扶起来。 霍栩一边猛烈咳嗽,一边努力睁开眼,可眼睛上糊的都是泥,睁开也什么都看不清,眼睛还剧疼。 “先别动,眼睛闭上。”耳边的声音不大,却莫名带了一分严厉。 霍栩脑袋还晕得厉害,胸腔里也疼,本能听话地闭上眼睛,只张着嘴巴大口汲取氧气。 有手擦上了自己眼睛,温柔的,温热的。 过了会儿,他听到那个声音说:“现在再睁开眼睛试试,如果不舒服就再闭上,我带你去河边洗。” 霍栩睁开眼睛,视野边缘依然因为残留的淤泥而模糊,可视野中心清晰了。 唐凛,vip的队长,正认真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再看出什么隐藏的伤势。 “不用去河边,”霍栩开口,嗓子哑得厉害,但看着唐凛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是不是傻,“我自己就有水。” “哗啦——” 水浪倾泻而下,冲掉霍栩脸上、身上的泥,也把唐凛冲了个透心凉。 唐凛抹了一把脸。 嗯,狠人都是这么拽,冲自己和冲敌人的水浪无论从力道、水量还是突然性上,都完全没区别。 “嗷呜?” 旁边突然传来狼影奇怪的呜咽。 唐凛转头,只见黑色狼影飘浮到了半空,原本被他用爪子按着的“小泥人”,则同样飘浮而起,只是飘得更远,速度更快。 &.002跑路了。 霍栩立刻要起身。 唐凛拦住他:“别追。” 霍栩不甘心:“他是我的狩猎者。” 唐凛冷静看他:“就算追上了,你有把握战胜?” “没把握。”霍栩承认,但,“逃跑,说明他心里也没把握了。” “他不是没把握,他是不想以一个狼狈的姿态,来狩猎他本以为会碾压性胜利的猎物。”唐凛说,“一旦你穷追不舍,将他彻底激怒,狼狈也好,体面也好,都会被他抛到后面,他只会把你拖他进沼泽的新仇旧恨一起算。” 对方跑路用的是“能力”,说明对方完全有余力操控能力,可以想见,就算他不来,对方也不会真的被霍栩拖到同归于尽。一旦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对方就可以让自己连同沼泽一起消除重力,借此脱困。 在没有掌握猎人更多信息的情况下,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 “……”每一个字霍栩都不愿意听,但又无法反驳,因为对方说得确实有道理,于是他就更不愿意听。 唐凛感觉自家队友眼睛里写满了“拒绝”,就差一巴掌呼他这个队长脸上了。 叹口气,唐凛不再多说。对这位新队友,任何过多的教育都是反效果,只能靠耐心“感化”。 天知道,当初和范佩阳合伙的时候,他已经“感化”过一次了,回想那段“磨合”,简直是噩梦。 这还不包括后面被遗忘的“交往记忆”。 所以他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头脑发热,就和范佩阳谈上恋爱了。从“伙伴”变成“恋人”,这样崭新的关系势必还要从头开始磨合,他到底是对“岁月静好”的生活有多倦怠,才这样前赴后继向一个人发起磨合挑战? “谢了……” 耳边传来十分不自然的、生硬的道谢。 回过神,是新伙伴那张一如既往的厌世脸。 但足够让唐凛欣慰了。 揉了揉他还没彻底冲干净的头发,沾了一手泥,唐凛却还是开心:“不用说谢,我是你队长。” 霍栩皱眉打掉他的手。 唐凛不以为意,起身,站直后向仍坐在地上的新伙伴伸出手,说:“永远在你抬头就看得见的地方,才配叫队长。” 霍栩沉默看着他,久久未动。 唐凛就那样朝他伸着手,丝毫不退。 终于,霍栩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但起身后立刻松开。 “永远在抬头就看得见的地方啊……”他重复着唐凛刚刚的话,然后直视他,说,“现在另外四个叫你队长的,抬头都看不见你。” 唐凛:“……” 破坏气氛哪家强,前有范总冷漠脸,后有霍栩耿直狂。 日光越来越刺眼,照着这片狩猎者的大陆。 霍栩和唐凛走出沼泽,回到可以辨识方向和路线的河边,重新沿着河岸前行。 霍栩:“我们现在去哪儿?” 唐凛:“森林。我用过[狼影追踪]了,他们四个都在森林。” 霍栩:“不找狩猎者了?” 唐凛:“我们是猎物,猎物就要有猎物的自觉,比如等猎人主动找上门。” 霍栩:“……” 唐凛:“你刚刚和那个猎人打,他有没有透露一些有用的信息?” 霍栩:“什么算有用?他说了一堆废话。” “……”唐凛严重怀疑,自家队友听什么都像废话。 霍栩:“对了,十六人……” 唐凛:“什么?” 霍栩:“他说他有十六个猎物,第一个选择我。” 唐凛:“十六个?如果每个猎人的猎物数量都一致……那就是一共六个猎人?” 霍栩:“他还说他是第一次杀人。” 唐凛:“第一次?新守关人吗?” 霍栩:“我觉得他和前三关的守关人,感觉不太一样……” 唐凛:“还有其他吗?” 霍栩:“他好像还挺羡慕我的能力?” 唐凛:“……” 虽然不是很清楚每一条信息背后代表的含义,但这位跑路的猎人能让连思考都嫌麻烦的霍栩总结出来这么多奇怪语录,果然是个聒噪的反派。 第165章 游戏 森林深处,接二连三的紫色光团缓缓升空。 每一团紫光里都托着一个闯关者的尸体,短短两分钟,已经死亡三人。 &.003歪头看着眼前仅剩的两个仅剩的闯关者,简单束起的长发随风微动,发尾不经意扫过背着的箭筒。 高贵,空灵,英俊。 他的颜值和气质衬得起一身过于刻意做作的弓箭手造型。 “想好了吗?还是不愿意陪我玩游戏?” 他的声音也很迷人,温润里带着轻微的沙哑。 但刚刚捡回性命的两个闯关者,已经没办法再用“恐惧”之外的心情来看待眼前的男人了。 两分钟之前,他们和另外三人,同这位cos弓箭手的花哨男人偶遇,对方坦然表明猎人身份,并表示暴力什么的他最讨厌了,所以只和他们玩个“猜金币”的小游戏,就猜金币在哪只手,左手or右手,乱蒙都有50%猜对的概率,只要猜对,他就带他们去关卡终点。 但是面对五打一的场面,他们怎么可能玩这种一听就是陷阱的鬼游戏,所以二话不说便群起而攻。 那血腥的两分钟,幸存的两个闯关者不想再回忆。 他们打不赢猎人的,不,根本连伤到对方都是妄想。 哪怕好不容易拼死创造了机会,操控文具树击中了对方,效果也几乎是打对折,而对方匪夷所思的身体素质,让这50%的效果,也显得那样徒劳。 一分钟的交手,足以让他们认清了彼此间武力值的差距。对方那种恐怖的强大,几乎是不可撼动的。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想玩,”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搭弓,拉满,对准仅剩的两个闯关者,遗憾道,“那就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我玩!”两个闯关者中个子高的那个率先大喊,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地破了音。 旁边的矮个受到刺激,也热血上脑:“我也玩!” &.003欣慰一笑:“早这样多好。” 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币,003先举起转动正反面,让两个闯关者看得清楚,而后背过手,简单倒转后,便将两只握紧的手拿到前面,期待地看向高个和矮个:“谁先来?” 高个的喉咙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再次和猎人确认:“你说的,只要我们赢了游戏,就带我们去终点?” &.003优雅点头:“当然。” 高个死死盯着伸到面前的两只手,他要选的不是左还是右,而是生还是死,这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左边!”他心一横,豁出去了。 “很好。”看向矮个,“你呢?” 矮个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猎人的手,好半晌说不出话。 &.003有些不耐烦了,略一思索,说:“这样吧,我替你选,左边,这样你们两个就可以同进退,活就一起活,死也不孤单。” “不……”矮个终于吐出一个单音,又过了好几秒,他才抬头看向,眼里彻底回过神,坚定道,“我选右边。” “也好,”倒是好说话,“这样你俩至少还有一个能活。从全局上看,这是最优选择……” 他将握着的两只手翻过来,手心朝上,缓缓打开:“就是不知道,谁死,谁活……” 手掌全部摊开。 金币在右边。 猜对的矮个整张脸都亮了,带着劫后重生的惊喜和庆幸。 猜错的高个不可置信张大眼睛,仿佛自己眼花了,再用力看上一会儿,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咻——扑!” 一支箭深深射入他的眉心。 羽翎箭尾停在他额前,锋利箭头刺穿他的头骨,从后脑勺透出来。 高个轰然倒地。 矮个僵在那里,眉心一跳一跳,钻心的疼,仿佛那箭射的是自己。 “走吧,幸运者。”收了弓,率先转身。 矮个一个激灵,再不看地上尸体,快步跟上猎人。 高个的尸体和前面三个一样,在紫光的承托下,缓缓升空。 矮个随走了近十分钟,越走树木越高大茂密,本来就不透阳光的森林,愈发幽暗深邃。 “呃,请问我们还要走多久?”矮个实在扛不住心理压力,终于发问。 走在前方的,停下脚步。 矮个浑身绷紧,担心自己多余的提问惹恼猎人。 这样的胆怯,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孬种。 可他控制不住。 这一关的猎人和前面那些关卡的守关人都不一样。 前三关的守关人,行为是有逻辑可循的。鄙视弱者也好,筛选强者也好,哪怕他们用各种浮夸的言行举止来包装自己,本质上,你还是感觉得到,他们就是在尽责守关,执行优胜劣汰。 然而前方这个刚刚杀掉四人的守关人,从头到尾就像一个疯子。 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究竟算不算是守关人。 “就是这里了。”前方停住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矮个茫然:“这里?” &.003缓缓露出微笑,温柔如水。 矮个愣了半秒,忽然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看自己,而是越过自己看…… “唰——” 矮个想回头,可他再没有机会了。 凛冽风声掠过耳畔,他只觉得脖颈右侧一凉,再然后,整个头就不受控制地往左歪了去。 他的脖颈被切开3/4。 鲜血喷涌而出。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好整以暇看着猎物倒下,在微弱的抽搐中,迅速死去。 &.003等到矮个的血喷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他的尸体旁,状似歉意地叹息:“忘了说,你不是我的猎物,是4号的,所以很遗憾,我带你去了终点也没用。” 高大男人,也就是,显然并没有过足瘾,有些不悦地抱怨:“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能多带几个回来。” “本来是五个,”耸肩,“可惜都不配合。” “是你没忍住吧。”可没猎物们那么蠢,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如果2号真想把猎物带回来,大家一起玩,有的是法子。 “行,我欠你一次,”大方道,“下次再遇见,你先来。” &.004:“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矮个尸体也飘然升空。 &.004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杀掉的另外四个,都是谁的猎物?” &.003想了想,说:“一个我的,两个2号的,一个1号的。” “还行,”说,“没6号的。” 3号挑眉:“怎么,你怕他?” 【希望你至少记住一点,你的猎物随你玩,别人的猎物,你别动。】 这是6号当-->> 着所有人面,明确和当时拿□□玩嗨了的1号表述过的态度。 虽然对象是1号,但显然,话是说给每个人听的。 “怕?”嗤之以鼻,“我既然答应和你同行,无差别狩猎,就没在怕的。”嘴硬完,他停顿几秒,还是又怂怂补了一句,“6号看起来就很麻烦,能不招惹尽量别惹。” 本以为会被3号继续嘲笑。 不料对方俊逸的脸庞也蒙上一层阴影:“那家伙的确阴森森的。你注意他那双眼睛没有,我和他对视过两次,两次感觉都很不好,好像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似的。” “话说回来,他到底什么能力?”问。 &.003摇头:“不清楚,一直到我们分散,他也没出过手。” “所以说这种藏得深的,最好离得远远的。”索性摊开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那就说定了,6号的猎物不碰。” “嗯……”应了一声,但人却一直抬头环顾四周茂密的大树,“我总觉得,这里不止我们两个。” 4号一愣,随他抬头,但树太高太密了,森林又在不久之前起了浓雾,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爬上去看看?”他们没有2号的“重力消除”,也没有1号的“轻盈”,上树这种事,只能靠最原始的攀爬,顶多比猎物们爬得快点,稳点。 “不用那么麻烦。”勾起嘴角,反手从背后抽出四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弓射出。 四支箭一离弦,竟射向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且在飞行过程中,一支箭分裂成四支,也就是说,四支箭总计分裂成了十六支,正好围成一圈,射向周围树木高高的、浓雾缭绕的树冠。 “扑啦啦——” 剑雨惊起飞鸟。 还有两只被射中,插着箭落下来。 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动静。 &.003放下弓,扯一下嘴角:“看来是我想太多。” &.004先前让他弄得精神紧张,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们还用怕猎物偷袭?他们要是真敢,那就是提前往死路上去。” “也是。”3号把弓背到身后,“他们那点能力,实在不够看。” 4号:“所以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申请的时候,还要签‘安全知情书’。什么过程中不允许退出,故而存在风险,出现任何伤亡,概不负责。请问这种轻轻一捻就死掉的东西,能给我们造成什么危险?” 3号:“免责条款,有用没用都得加上,他们精着呢。” 4号:“也对……” 两个猎人渐渐走远,交谈声散在浓雾森林里。 刚刚被羽箭射过的一棵树上,被雾气和枝丫掩映的树冠深处,下山虎、探花、大四喜,齐齐看着范佩阳,六道目光里全是五体投地。 箭射过来的时候,谁都没敢动,因为这就是猎人的目的,但凡他们动一下,都绝对要暴露。 幸好十六支箭要射十六个方向,横向上箭与箭之间空隙略大,而纵向上,一支箭,只能射一个方向,一个高度,真射到他们的概率其实不高,这场剑雨威慑大过实质。 就在这样的低概率里,射向这里那一箭,正中范佩阳手臂。 运气差归差,但范总一声没吭。 让另外三人服气的,不是说范佩阳忍耐力多强,因为如果被射中的是他们,在最初的一刹过后,咬牙忍也是忍得住的。可怕就可怕在,被射中的一瞬间,范佩阳都没动静。 那种情况下,是个人就绝逼会在应激反应里出那么一点声响,哪怕是“唔”一下呢。 范总都没有。 不光没出声,连姿势都没变,从头到尾只是皱起了眉头。 还能说什么,牛逼就完了。 “你……不疼吗?”下山虎先找回了声音,真诚发问。 范佩阳终于动了。 他握住箭身,用力一拔。 深深没入的箭头,从小臂中抽出。 箭头上的一点血随着惯性甩到范佩阳脸上。 他先从裤腿的口袋里找出包着防水袋的止血纱布,给自己做了简单包扎,接着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将箭头撬下来,收好,最后才仔细地擦了脸,抬起了头,回答下山虎:“还好,不算太疼。” “……”这一系列操作给下山虎看得,都忘了自己先前问过什么了。 探花记得,但他更好奇:“范总,你是但凡能伤到你的东西,都要留下来作纪念吗?” 不然完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要把箭头擦干净放口袋里,太令人迷惑了啊。 其实他们四个碰到一起,就是几分钟前的事。 说是意外也好,说是缘分也行,在森林里盲目摸索的他们,恰好就在这里撞上了。四个人,来自四个不同方向,就在刚才两个猎人对话的地方,走了个迎头碰。 谁知道还没等他们彼此打招呼,就听见了远远走来的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 敌我不明,四人二话不说,先上树。 也幸亏有下山虎的[胶水侠],往高处树枝上一甩一粘,分分钟带着他们悠荡上去。 来的就是射箭的猎人,和那个跟着他的闯关者。 之后被称为4号的男人就出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只看见4号猎人在矮个背后挥了一下手掌,矮个就被割了脖子。 然后就是数箭齐发。 猎人们的攻击力,洞察力,甚至连直觉,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雾更浓了。 明明之前爬上树顶,还看得见远山,现在只剩一片白茫,根本辨不清方向。 四人暂时还没有下树的打算。 刚刚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看见猎人,虽然是单方面的,但有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 “那个4号,到底怎么攻击的?”下山虎百思不得其解,“他离了有两米远,那么挥一下手,根本碰不到对方脖子。” “应该是风,”探花一手抱着树杈,一手举起横向挥了挥,“手掌带起的风。” 探花这一动作,让下山虎又想到了刚刚被杀的闯关者。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守关者杀人,却是第一次目睹这样残酷的杀法,更让他悚然的是,4号猎人当时的神情。 看着从切断脖颈喷溅出的鲜血,对方不是漠然,也不是冷静。 而是在欣赏。 静静的,甚至带了些享受。 “他们和之前的守关人都不一样。”范佩阳迅速在脑内将信息处理完毕,沉声开口,“前三关的守关人,无一例外都表现出‘面试官’特征——观察,筛选,考核。他们的所有行为都围绕一个导向,优胜劣汰,为下一关输送更强者。” “但是刚才那俩不是,”探花低头看下面,尸体已经消失了,血迹却仍刺眼,“他们在找乐子,为此甚至可以欺骗闯关者。” 【忘了说,你不是我的猎物,是4号的,所以很遗憾,我带你去了终点也没用。】 弓箭猎人对已经死去的闯关者说的这句轻飘飘的话,透露的信息令人错愕,更令人愤怒。 第166章 往左走or往右走 “除了态度和行为倾向之外,这一关的守关模式也发生了变化。”探花开启头脑风暴,进入高速分析状态,“之前关卡都是一个守关人,就算有联合守关的情况,也是新守关人代替旧守关人,而不是两个一起出现,”他说着看向范佩阳,“对吧?” 3/10的孤岛求生中,vip和崔战、周云徽他们汇合后,代替卡戎的潘恩就在别墅登场了。 虽然卡戎和潘恩属于两个不同的守关人,但因为联合属性,经历过他们中任何一位的闯关者,都可以彼此交流,所以拥有自己信息渠道的甜甜圈,能打听到其他队伍考核内容,并不让人意外。 “嗯。”范佩阳认可地点一下头。 “结伴出现,这是守关模式的第一点变化,原因未知。”探花继续道,“第二点是他们的战斗力大幅度提升,这和前面一二三关守关人能力阶梯型提升方式完全不同……不过,也可能是前面守关人都保留了实力,而到了这里,再没有‘保留实力’这种要求,但是为什么突然就可以使全力了,我想不通,这就像给了我们一张完全超纲的考卷,压根没打算让我们活着通关……” “第三,也是我最在意的点,他们刚才的交谈中提到了‘申请的时候,要签安全知情书’,听起来就像……就像他们不是来工作的,而是来冒险或者体验的,所以关卡运营方需要他们签免责条款……” “但这里的运营方究竟是什么鬼,那两个人口中提到‘他们精着呢’的他们,又是谁啊——” 探花一口气说到缺氧,成功在头脑风暴里把自己逼疯了。 下山虎和大四喜听得云里雾里,原本还愧疚自己跟不上学霸的思路,现在看着抓狂的探花,忽然觉得,做学渣也挺好。 “你提了三点,每一点落到最后,都是‘原因不明’。”一直耐心听完的范佩阳,给出自己的想法,“这些也许能给我们以后闯关或者分析这里的运行模式提供思路参考,但对于眼前的关卡,毫……” 他想说“毫无用处”,可话却在第一个字这里就戛然顿住。 这四个字触发了一些早就被他遗忘在脑海深处落灰的记忆。 那是很久之前的某次公司高层重要会议,身体还没查出问题的唐凛,作为财务总监,自然也参加。 直到现在,范佩阳都记得那一天各位高管的糟糕表现,糟糕到他甚至怀疑自己整个高管团队昨天晚上是不是背着他搞了什么嗨翻天的团建活动,以至于今天大脑还没上线。 每一个他抛出讨论的问题,都得不到任何建设性意见,每一个他质疑的关键点,都得不到清晰明确的回复,最后他干脆不问了,直接让他们自由发挥,结果每个人都阐述了一堆乍听高端实则无用的废话。 忍到最后都没发飙,是他能给这帮人的最大温柔。 可是指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可能的。 每个糟糕透顶的发言,都各有各的愚蠢,但归到最后都是那四个字——毫无用处。 对解决问题毫无用处,对判断抉择毫无用处,对公司发展毫无用处。 他将这些认知完完整整传递给了与会众人。 毫无用处,也成了那一次会议出场频率最高的“关键词”。 当然,“关键词”是他给的定义,要用唐凛的说法,这四个字是他在每一位高层同事心上捅的刀。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会后的傍晚,唐凛来到他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语重心长。 “他们的责任是给公司带来利益,我的责任是给他们发工资。我完成了我的,他们没有完成他们的,你还要求我用虚假的话来顾全他们脆弱的自尊心,”范佩阳摇头,“没这个道理。” 那时的唐凛坐在斜照进来的夕阳里,明明是无奈苦笑,却也被落日余晖染上一层温柔:“你还觉得你亏大了?” “当然。”范佩阳说,“他们没给我带来收益,还带来了我财务总监的批评。” 唐凛单手撑着头,没好气看着桌后面的他:“不是批评,是建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稍稍迟疑一下,才轻声道,“公私分明。” 范佩阳总觉得对方的神情和语气,在说这个词时有一瞬的微妙。 可还没等他细想,就又听见唐凛继续说:“你指出他们的不足没问题,但指出问题不是为了击溃他们的自信心,而是为了让他们进一步提高。” 四目相对。 范佩阳认真打量了自己的财务总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也不再多想,直言道:“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进步,我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就是在帮他们。” 唐凛一声叹息,愈发心疼高管同事们:“你那不叫一针见血,叫全盘否定。他们不是机器,他们有心,有情绪,有喜怒哀乐,就算你不想去理解,至少要清楚,这些都会关系到你所谓的‘给公司带来收益’,他们……” “所以?”范佩阳希望他能略过那些冗长的铺垫,直接跳到结论,“你想让我怎么做?” 唐凛对被打断没太大反应,像是已经习惯了:“打个巴掌还要给个甜枣呢。你不想给也行,至少‘一针见血’的时候,稍微温和委婉一点吧?” “我拒绝。”范佩阳一秒考虑都没有。 唐凛单手撑着的头差点一滑,心塞至极:“好吧,我放弃,你这辈子都学不会‘委婉’了。” 范佩阳不喜欢在对方眼里看见失望,尤其是对自己的,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显然你并没有改变立场,我觉得有必要阐述一下我拒绝的理由,相信你听完……” 唐凛不想听。 范佩阳也没机会说。 因为唐凛突然起身,理直气壮弯腰过来,把他吻住了。 那一刻,唐凛恰好在傍晚明暗交接的光影里。 距离太近了,范佩阳看不清的他的脸,只记得蜜糖色的黄昏日光照在他的眉骨上,很漂亮。 然而最后,还是范佩阳先后撤,单方面结束了这个突然的亲密接触。 理由也很简单,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但“不对外公开”是他们两个达成的共识。就算任何人进他的办公室都需要敲门,但万一呢。他对出柜之类的倒无所谓,但出柜必然带来一系列的后续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又会或多或少浪费精力,而他找不到付出这些精力后,能获得的相应价值,那这件事就是没必要做的。 这个道理唐凛应该懂。 “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说。 唐凛一脸无辜:“这是让你安静的最快方法。” 范佩阳挑眉:“不想听我说话?” “不是,”唐凛纠正,“是你不说话的时候,最迷人。” 等唐凛离开办公室,范佩阳才反应过来,他在给自己亲自示范,什么叫“委婉的艺术”。 而唐凛说最后这句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东西,和之前说“公私分明”时的神情,几乎是一样的——这件事,范佩阳是在很久之后的此刻,才意识到。 那是难过。 他的公私分明,甚至他只要说话,就会让唐凛难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带着怒气的质问,把范佩阳从过往时光中叫醒。 探花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话说一半突然失神停住,他只知道自己辛苦梳理出的问题,被对方评为“也许……能给参考,但对于眼前的关卡,毫……” 毫什么? 毫无用处是吧? 他顺嘴都能顺下来,但他必须得让范佩阳说,说完了大家才能一起掰扯。别以为文具树攻击力强就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下山虎和大四喜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紧张,但又不知道怎么调和,只好默默抱紧自己的树杈。 “我说,”范佩阳终于开口,仿佛经过了某种深思熟虑,“你提了三点,每一点落到最后,都是‘原因不明’。这些也许能给我们以后闯关或者分析这里的运行模式提供思路参考,但对于眼前的关卡……好像还不太够,还需要进行有针对性的深挖。” 探花眨巴一下眼睛,突然愧疚。 原来他听错了,不是毫无用处的“毫”,是好像的“好”啊……范总,对不起! 下山虎、大四喜:“……” 总觉得范总这番话有那么一丝生硬,是他们的错觉吗? 范佩阳暗暗呼口气,“委婉的艺术”比文具树还耗精神力。 “那具体怎么深挖呢?”反省过后的探花,真心请教。 范佩阳说:“第一,他们结伴同行,但一共有多少人?”  -->> ;探花刚想说这哪知道,他们也才见到两个,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刚才两个猎人的交谈里似乎透露过一些讯息。 “1号,2号,4号,6号,”范佩阳说,“这是刚才两个猎人提到的猎人编号。弓箭猎人叫另外一个4号,然后说他们之前杀的猎物里,两个是2号的,一个是1号的,并且他们达成了‘不碰6号’猎物的默契……” “最乐观的结果,猎人只有六个,编号1-6,弓箭手是3或5号。最坏的结果,猎人有95个,只有2号对应两个猎物,其余猎人都只对应一个猎物……” “不太可能吧,”向来不愿意动脑的下山虎,都觉得这个数字非常玄乎,“要真有九十多个,我们在森林里走这么半天,能才碰上两个?” “而且我们在山脚,是被人用扫射+飘浮分散的,”大四喜回忆先前的惊魂一刻,“如果猎人数量多,就没必要分散我们,他们战斗力那么强,直接正面打就行了,把我们分散之后,反而利于我们藏身。” “我也倾向乐观,”范佩阳说,“但不能不做最坏打算。” 探花、大四喜、下山虎:“……” 九十五个猎人这种打算会不会也太严酷了一点! 范佩阳:“总之无论猎人多少,我们的通关途径只有一个——人海战术。一打一必死,五打一勉强能保命,想获胜,至少要十打一,才有可能。” “你还想获胜?”下山虎不想灭自己志气,但也得看实际情况啊,“这么悬殊的实力差距,我们现在能保住命就是万幸。” “只要汇合的人数够多,就有可能,”范佩阳看向探花,“你刚才说的第二点,他们对实力完全没有保留,在我看来,是把双刃剑。虽然杀伤力高,但也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探到他们的底,文具树一样的特殊能力也好,强悍的身体素质也好,了解得越清晰,对我们未来布置人海战术越有利……” “还有你刚才说的最后一点,他们来守关是经过了‘申请’。但你忽略了‘安全知情书’。” 范佩阳眼底沉下来:“既然他们被告知存在风险,我们就一定有机会给他们造成伤亡。” 不知哪里的雾被风吹出缝隙,一缕阳光溜进来,穿透繁密枝丫,落在范佩阳的身上,明亮耀眼。 探花、下山虎、大四喜,久久不言。 同样三条,探花说完,一人抓狂,两人懵逼。可范佩阳说完,他们热血翻涌,只想立刻上场杀敌。 范佩阳,一个为战斗而生的男人。 片刻后,四人从树上落地。 探花:“现在就开始找大家汇合!” 下山虎:“必须的,但怎么找啊?” 大四喜:“我来。” 探花、下山虎:“你来?” “我的四级文具树是[幸运抉择],”大四喜摸摸鼻子,对于“炫耀文具树”这种事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可以在面临两个选择时,做出相对正确的选择。比如我们现在想和其他人汇合,该往左边走还是右边走,我可以用文具树做出判断。” 探花和下山虎眼睛都亮了。 这是什么神仙文具树,一树在手,人生无忧啊! 探花:“那你快看看,现在往哪边走可以和更多的人汇合!” 大四喜:“稍等……” 十几秒后。 大四喜缓缓抬眼,转向右边:“这边。” “呃,你再看看哪边更安全。”下山虎还是有点不放心。 又十几秒。 大四喜仍面向右边,纹丝未动:“还是这边。” 下山虎放心了:“二合一,那我们赶紧走吧。” 三人刚要行动,发现范佩阳还站在那儿,没有要启程的意思。 探花狐疑出声:“范总?” “唐凛,”范佩阳看向大四喜,问,“想找唐凛,要去哪边?” 大四喜怔了怔,没多问,直接垂下眼,凝神操控文具树。 选择在他的感知里缓缓浮现。 “这边。”大四喜慢慢转向了左。 谁都知道,唐凛是vip的组长。 下山虎更是亲历了2/10神殿里,得摩斯从唐凛那里窥探来的“一言难尽的恋爱故事”。看到大四喜从右转向左,就知道完了。一边是汇合更多的人,不仅能保命,甚至还有通关希望,一边是唐凛,范总肯定要陷入纠结…… 范佩阳:“我往左走,你们保重。” ……你也太果断了一点吧! 范总一果断,就轮到三个伙伴犹豫了。 探花:“我们坚持往右,去汇合更多的人,还是改成往左,跟上范总?” 下山虎:“大四喜,快,再来[幸运抉择]。” 大四喜:“这个不用文具树,用我朴素的第六感就能告诉你答案。” 三人面面相觑,默契在这一刻,升华了。 雾重新笼上,森林又恢复了深郁寂静。 四人沿着左边的路,渐渐走远,他们的脚步很轻,交谈声也很低,只有偶尔从他们脚边落叶上爬过的昆虫,或者停在附近树梢上的小鸟,才能听到一两句。 范佩阳:“你们选择跟着我,就等于选择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和别人汇合,只有我们四个,想提升安全系数,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让文具树保持在预热状态。” 下山虎:“放心,我的[如胶似漆]、[胶水侠]随时待命。” 大四喜:“[我是你的幸运星]随时加成。” 探花:“[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记忆回放],你们觉得哪个对付猎人效果好点,我就预热哪个!” 下山虎、大四喜:“……” 范佩阳:“你自己注意安全。” 同一时间,森林深处。 南歌已经独自一人行走了很久,越走越觉得不对。树木茂盛到遮天蔽日,光线暗得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了,雾气也在下沉,别说爬树看山辨方向,就连十米外的都有些看不清。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她脊背发凉的。 她觉得自己被跟踪了。 没有证据,甚至连一点异常的声响都没发现过,但她就是有种感觉,有视线在偷窥着自己。 同一时间,森林另一处。 莱昂和周云徽在一片灌木丛里,偶遇了。 莱昂是独行找路,听见灌木里有声响,慢慢靠过来。 周云徽是过来开闸放水,刚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就警觉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脚步声。 两人一个狙击,一个火球,差点对轰。 幸亏最后关头,及时发现。 “我去,你能不能别像个幽灵似的。”周云徽让对方吓出一层冷汗。 莱昂说:“我以为是猎人。” 周云徽愣住:“你遇见了?” 莱昂摇头:“还没。” 周云徽说:“得,那你和我们一起找吧。” 莱昂:“不用。” 周云徽:“人多安全。现在是雾大看不清,之前一直有……紫光升空,你没看见?” 一团紫光,就是一具尸体,可周云徽不想说那两个字。 他和莱昂没什么交情,但毕竟大家一起闯关,他不希望莱昂也成紫光:“还是和我们一起吧。现在猎人在哪儿,战斗力怎么样,都还不清楚,这片森林一时半会又走不出去,你一个人乱晃基本就是自杀。” 对方又邀请了一次,莱昂才注意到,周云徽说的是“和我们”:“还有其他人?” “有啊。步步高升的,莲花的,vip的,我们都一起从河里爬出来的。” vip? 莱昂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 两分钟后,周云徽带着新伙伴回到正在原地等着他的大部队。 莱昂也如愿见到了临时队友们。 步步高升的佛纹、骷髅新娘。 莲花的清一色、对对碰。 vip的越胖胖。 第167章 Guest.001 关岚、五五分、郑落竹等一行十二人,在雾气渐浓的密林里摸索了快一个钟头。 他们是落水后最早一批上岸的人,为了躲避扫射,别无选择,一头扎进森林。后来脱了险,想再回到河岸,却怎么也找不准方向了。 虽说找不准,但凭借关岚的直觉,他们赶路的大方向其实一直是没出错的,虽然中间有绕路,有反复,然而现在他们的的确确是快到河岸了。 可这些,所有人都不清楚。 雾遮了林,树迷了眼,哪怕离得已经算近了,抬眼也只有密不透风的高木繁枝,根本看不到河岸半分,连关岚都以为他们是徒劳地在森林里打转。 &.001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三米高的树间,一个异常瘦小的男人,端着轻型狙击.枪,长长.枪.管直直对准下方众人中的某一点。 “你可让我好找。”他对着被瞄准的对象,咧开嘴角,犬齿若隐若现。 十二人在他发出声音主动暴露之前,根本没察觉树上有人! 他们骤然停住,循声抬头,待看见男人手里的狙击.枪,难以抑制的战栗席卷而来,遍体生寒。 子弹擦过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不用对方自报家门,一把狙击.枪,足够表明他的身份了。 “别害怕,”微微歪头,将眼睛从瞄准镜后挪开,看向树下众人,“我只要这一个猎物,你们可以继续往前走。” 他似乎想营造亲切氛围,刻意捏着嗓子,试图让声音温柔如水。 但众闯关者只觉得诡谲,阴森,就像在古堡中蛰居了数百年的德古拉。 不过他的目标的确从始至终都很明确。 枪口对准关岚。 目光也锁定关岚。 “你是我的猎人?”关岚的目光从黑洞洞的枪口,一点点沿着枪管往上,最终定格在瘦小的男人身上。 虽然瘦小,但目测,跳下来站直了也就顶多比自己矮上一两公分。 ……猎人和猎物是按身高匹配的吗? 关岚微微撇嘴,为这个身高歧视的系统打负分。 &.001:“我是你的猎人。不过我这么辛苦才找到你,就别浪费时间聊这种白痴问题了。” 本来关岚落水的时候,他还锁定的很清楚,结果一不留神,小家伙就上岸溜进森林了,动作那叫一个快。 猎人的特权只能看到猎物的存活状态,却看不到猎物的位置,他也只好和所有人一样,在森林里没头苍蝇似的找,中间还顺带狩猎了两只偶遇的自家猎物,原本想留给小可爱的no.1位置,也泡汤了。 但这些小小的郁闷,都在抓到小可爱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看得出你很辛苦,”关岚定定望着他,“你的枪口在抖。” 众人一愣,仔细去看猎人枪口。 果然,在轻轻颤动。 &.001的嘴角却越咧越开,眼里跳动的光近乎狂热:“不是辛苦,是兴奋,你让我兴奋。” 关岚:“……” 众闯关者:“……” 猎人的台词都这么带感么。 &.001突然转移枪口,朝向其他人:“我说了,我只要这一个猎物。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跑,不然我就要亲自清场了。” “你当你是谁啊,”有人不忿出声,“我们十二个还怕你一个!” &.001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你确定?” 那双和他身体一样小的眼睛里,对着关岚时的兴奋消失,又没有任何新情绪补上,只一片空空荡荡。 可这空荡让人看久了,毛骨悚然。 出声的闯关者觉得喉咙发干,可还是梗着脖子硬杠:“之前在山脚被偷袭,是我们准备不足,你还真以为凭一把破枪,就能干掉我们?” “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说完,几乎没给众人反应时间,便扣下扳机。 子弹出膛。 围观者来不及应对,可出声者是早有准备的,和呛声的第一句,他就已经启动了自己的文具树——[刀枪不入]。 子弹在距离他额前仅一寸的地方,撞上了文具树。 那层看不见的防护,在与外力的对抗下,呈现出清晰形状——一层淡金色的光罩,随着他身体的流线覆盖下来,好似一层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子弹没炸裂,而是将金色光膜微微往前顶了几毫米,便停住了,就像陷进网兜里的小鱼儿。 出声者暗自松口气,手心已被冷汗浸透,可脸上一点没露怯,全是对树上猎人的嘲笑:“你果然也就这点本事,我……” “扑——” 子弹穿透金色光膜,嵌入他眉心。 空气凝固。 闯关者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倒地身亡。 死一般的寂静里,再没有人说话。 守关者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关,第二关,第三关……每一关的守关人,都或多或少展露了一些让人惊骇的实力,有些甚至是碾压性的差距。 可他们都没这样,上来就杀人。 他们至少会讲考核规则,会表达出自己的筛选逻辑,哪怕一些任性的家伙,嘴上说着我就要看心情来,到最后也是遵循着某些既定规则和守关步骤,没有谁是被挑衅了一句,就那么轻易扣下扳机。 紫色光团托着尸体飘起。 郑落竹第一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树上的:“他是你的猎物吗?” &.001摇头:“很遗憾,不是,所以我要被5号埋怨了……呃,如果5号真存在的话。” 众人没懂他的后半句,却听明白了前半句。 他枪杀了不属于自己的猎物。 不讲规则,全看心情。 当一个比你强大得多的人,开始这样行事,随时可能会死的恐惧感,令人压迫窒息。 “好了,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端枪瞄准下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再说最后一遍,一分钟时间,跑。” 被瞄准的闯关者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漆黑的枪口对准下一个,或者说,下一群。 原本聚在一起的六七个闯关者,哗地散开,四下奔逃。 &.001突然端枪,瞄准其中一个,精准狙击。 “扑咚——” 被击中的闯关者扑倒在草丛里。 其余人更疯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 &.001却从容放下枪口,转回来和树下道:“这个是我的猎物,实在做不到眼睁睁让他跑。” 树下站着没动的,只剩五个。 关岚,五五分,郑落竹,十社的郝斯文,莲花的十三幺。 -->> 一个猎人不止对应一个猎物,他们几乎可以确定了。 &.001对于剩下的人数有些意外,阴恻恻的目光在另外四人身上流连:“你们和他一队的?” 郑落竹、郝斯文、十三幺,整整齐齐向后撤一步。 五五分成了关岚身边,最闪亮的星。 撩开额前卷发,五五分看向,无奈叹息:“我和他是一队的,再具体一点,他是我的组长。” &.001小眼睛上下瞟,很不喜欢这个看起来非常忧郁的卷毛,冷冷地问:“你要护他?” “完全没有。”五五分答得那叫一个干脆,“我们甜甜圈向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最后一个字,气势突然垮掉。 因为甜甜圈的关组长,默默凝望过来了。安静的,深情的,watgyou。 “雪……但我一直特别唾弃这个风气,”五五分猛一甩头,带动秀发飘逸,“队长,我绝对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郝斯文、十三幺:“……” 这转折真是行云流水,一点看不出生硬呢。 郑落竹:“……” 嗯,各人自扫门前雪,除非队长眼神杀。 “既然你们三个和他没关系,为什么留下来?”是真好奇了,他明明清晰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 “再怎么跑,也迟早会遇见其他猎人,与其被藏在暗处的某个猎人射杀,不如和已经跳出来的你,明刀明枪干一场。”十三幺顶着一头蓝毛,穿着打扮流里流气,说出的话倒挺通透。 郑落竹同意:“我们挡不住你的子弹,同样也挡不住别人的子弹。可是反过来,如果我们五打一,能赢你,后面就好说了。” 郝斯文没那么强烈的战斗欲,他留下来只是基于一个很朴素的念头:“我不能放郑落竹一个人在这里!” 五五分:“……哦。” 关岚:“……原来如此。” 郑落竹:“不是,没有,你你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郝斯文:“我们和孔明灯的联合队伍,在3/10孤岛上受到了vip尤其是唐队和范总的照顾,没有他们,我们根本挨不过那场酷寒。现在既然郑落竹决定留下,那我就有义务陪他,这是十社对vip的报答!” 郑落竹:“……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全吗!” &.001发出桀桀的怪笑:“以为团结就能通关?你们真是傻得让人心酸。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根本就没什么闯关守关了,乖乖当猎物,等着被猎杀,是你们唯一的……” &.001,你已触犯保密协议,这是第一次警告。】 耳内突然想起尖锐警告音。 &.001皱眉,闭嘴。 树下五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刚刚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根本就没有闯关守关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001不耐烦地把枪背到身后:“你们没必要知道。” “沙……” 他从树下跳下来,竟然只发出了一点擦碰树叶的动静,落地几乎是没声音的。 “接下来我不会再用枪。”他前后左右晃晃头,像在做热身动作,“对待我喜欢的猎物,哪能这么简单粗暴呢。” 原本退后的郑落竹、十三幺、郝斯文三人上前,和关岚、五五分并肩。 对方敢不用枪,那就是有更可怕的能力在后面。 郑落竹启动[铁板一块],挡在五人身前。 郝斯文的[捆仙索]在精神力里蓄势待发。 关岚抬起手掌,一块[绝命巧克力熔岩流心]。 五五分一手.弩.箭,一手盾牌,还不忘问其他伙伴们:“你们用什么武器趁手?我[兵器库]里有的随便拿。” 他之前的文具树[给我刀],可以随时召唤出刀具供自己使用,3/10通关后,新获得的四级文具树是[兵器库],虽然还都是冷兵器,但兵器的种类更全了,不仅召唤数量无限制,召唤出来给谁使用无限制,更方便的是,一旦召唤出,武器就不会消失,哪怕精神力耗尽,武器依然在,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 郑落竹:“不用。” 郝斯文:“谢谢你。” 关岚:“你盾牌挡我视线了。” 十三幺:“我有锤。” 五五分:“哦……嗯?你有什么?” 四人一齐转头,只见十三幺抡着个通体蓝光的金属锤,那锤子和他的发色遥相呼应,真是微风里透着纯真,纯真里还有点蠢萌。 十三幺 组织:莲花 发型:蓝毛 文具树:[旅行锤] 效果:通过捶飞目标,使目标达到短途/长途旅行的目的,但目的地随机,落点全靠命运,且附带低程度杀伤。 “你们还有完没完!”发飙了。 他下来不是听他们叽叽喳喳的。 “你叫什么名字?”关岚突然看向。 001怔住,对这个问题完全没防备,正常不是应该问他不用枪的话,还有什么能力吗?再不济也要问问怎么才肯放他们走吧?虽然他是不会放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可以叫我猎人1号。”事实上透露名字是被禁止的,和关卡现在的娱乐向一样,都属于保密协议的一部分。 “好,那么猎人1号,”关岚歪头,疑惑地问,“你既然不止一个猎物,为什么偏偏对我重点关照?” 郑落竹、五五分、十三幺、郝斯文,也对此困惑茫然。 刚刚逃跑被狙击的那个人和关岚都是1号猎人的猎物,可这个1号对前者随手狙杀,对关岚却又寻找又小可爱还有的没的聊这么多。 1号看上关岚了。 这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1号到底看上关岚什么了? 郑、郝、五、十,四位直男,完全懵逼。 “为什么对你重点关照?”露出愉悦笑意,似乎很愿意讨论这个问题,“我看过你的闯关资料,我喜欢你的关卡里吃棒棒糖的样子。” 郑、郝、五、十:“……” 这是什么魔鬼痴汉! 关岚也难得被冲击到,懵懂地眨巴眼睛:“你是变态吗?” “这个我不知道,”咧开嘴,慢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犬齿,像大餐前的某种期待,“但我知道,吃东西的幸福感,是共通的。” 关岚没觉得害怕,但对方的目光,让他每个毛孔都本能地收缩。 那是人在面对异类时的自然反应。 猎人1号看他的目光,不是看同类,也不是看虫子,更像在看一盘食物。 一颗迫不及待想要嚼碎的棒棒糖。 第168章 修理 “准备好了吗?我要来了哦。”拱起后背,像一只盯紧猎物的鬣狗,脚下一蹬,竟就这样朝关岚冲了过来。 郑落竹召唤出两米见方的铁板,将自己和其余四人牢牢护在身后。可他其实没底。以1号猎人刚刚狙击展现的攻击力,绝对可以轻易突破自己的防御性文具树。更令人心慌的是,对方已经不用枪了,那这波攻击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新能力? 对敌人的一片空白,才是最可怕的。 “咣——” 1号猎人撞上了铁板。 郑落竹在板后以手臂和肩死死顶住,饶是如此,仍被冲撞得后撤半步。 可这样程度的冲撞比他预期得轻太多了。 他本以为铁板会被直接撞碎。 “是不是还觉得自己防御力不错?”头顶传来凉意调侃。 铁板后五人一惊,同时抬头。 &.001蹲在铁板上沿,轻巧自如得就像在自家墙头。 郑落竹变了脸色。 对方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就算动作再轻,其他人可能听不见,但铁板是两面一体,再细微的动静,也不可能逃过他这个一直拿身体顶着铁板的人。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实力差,”居高临下,逆在光里,像深埋地底多年又爬出来的鬼魅,“看明白了吗?” 尾音刚出,他便纵身一跃,直直朝下扑向关岚。 速度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郝斯文,[捆仙索]——”关岚在跃下的一瞬间,用力大喊。 话音还没落,已经扑到他身上。 关岚做好了被扑倒的准备,可意外的,扑来的冲力极轻,恍惚间,他甚至觉得扑到自己身上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只山猫,或者一只小型凶兽。 这样的冲击力根本不足以让他失去平衡。 可下一秒,他肩膀传来剧痛。 挂在他身上的瘦小男人,直接咬上了他的肩膀。 犬齿刺透衣服,深入皮肉,钻心的疼。 这还没完,咬住他的利齿,在用力往下撕扯,仿佛要生生扯掉他的皮肉! 关岚疼得发木,大脑有一霎空白,原本已经启动的[蛋糕有毒],因精神力的恍惚而中断,他藏在背后手里的绝命巧克力熔岩流心蛋糕也随之消失。 幸而捆仙索及时来了。 “咻——”一声,从天而降,将扑在关岚身上的从肩膀捆到小腿,层层缠绕细密牢固。 可郝斯文清楚:“我捆不住他太久!” 就像先前这个变态狙击那个闯关者的时候,子弹在陷入[刀枪不入]的光膜几秒后,便轻而易举穿过,同理可推,他的[捆仙索]能坚持的也顶多就是五六秒。 但是有这几秒,就够了。 关岚反手抱紧,同时大声道:“五五分,十三幺——” 两位伙伴早就准备好了。 五五分一刀捅向后背。 十三幺一锤子抡向他脑袋。 刀尖先到的。 却不料就在这一刹,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突然挣脱关岚手臂,带着[捆仙绳]一起,整个后半身往上甩,仅凭咬住关岚肩膀那一个支点,就把大半个身体腾空。 五五分一刀扎空,都傻了,这他妈耍杂技呢?! “啪!” 关岚一掌拍在脑门,用四级文具树[恶魔之手ii],补上了自家队友的落空。 与此同时,十三幺的[旅行锤]也到了。 &.001虽然身体偏移,头也还咬着关岚肩膀呢。 [旅行锤]稳准狠地抡到他脑袋上。 “砰——” &.001直接飞起。 关岚捂着肩膀,和其他四人一起,紧盯被捶飞的猎人1号。 “成为天边一个小黑点”这样的理想画面并没有发生,只飞出了十几米。 纵然十三幺做了思想准备,仍有不小的心理落差:“如果是闯关者,我这一锤能送他去马尔代夫。” “这根本没得打啊,”郝斯文有点绝望,“要不我们趁现在赶紧逃吧。” “现在逃了,等遇见你的猎人,你打不打?”郑落竹咬牙,“通关只有一条路,小斯文,别做逃兵。” 郝斯文:“……” 小郝,小文,他都被叫过。小斯文……这是什么新派昵称。 关岚放下捂着肩膀的手,血止不住地冒出来。那里的皮肉被活生生撕开了一道狰狞口子,是锋利的犬齿毫不留情撕扯的结果。 如果十三幺的[旅行锤]再慢一瞬,他的肩膀会被连皮带肉扯掉一块。 “还撑得住吗?”五五分问关岚,既没靠近嘘寒问暖,也没流露一点心疼,语调甚至比平时更没起伏,更平静。 可郑落竹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个忧郁的、曾做过爱豆的甜甜圈,生气了。 关岚倒还好,仍然是平日的模样,或者说,他那张娃娃脸,实在很难看出除了天真可爱以外的东西。 “撑不住怎么做你队长。”他大眼睛眨啊眨。 郑落竹、郝斯文、十三幺:“……” 看脸就行,不能看肩膀,那么可爱的娃娃脸搭配血肉模糊的肩膀,有鬼娃效果。 “身体轻盈,动作灵活,牙齿锋利,”关岚一边总结的攻击特点,一边从肩膀破口处,用力往下扯袖子,试了一下没扯掉,只是把破口扯大一点点,再试第二下,还不如第一次呢,果断放弃,朝五五分伸手,“剪刀。” 郑落竹、十三幺、五五分默默围观。 诚实面对自己的甜甜圈组长,有点可爱呢。 五五分立刻启动[兵器库],手往自家队长手心一拍,剪刀就送过去了。 郑落竹、十三幺、五五分继续默默围观。 这不是文具树,这是五金店。 关岚飞快将袖子剪掉,然后绑在肩上打了个结,暂时压制伤口出血:“他的目标是我,看起来打定主意近身……算了,”放弃官方用词,甜甜圈组长直截了当,“他要吃我。” 另外四人沉默。 他们不是没看出端倪,正常人的牙再怎么咬,也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杀伤,换句话说,野兽一般的犬齿,就是1号猎人的特殊身体能力。 但当一个人变态到极致,当一件事情匪夷所思到极致,他们首先想的是——也许自己猜错了呢。 闯关流程明明在前三关已经很清楚了:进入关卡,通过鸮系统设置的重重障碍,遇见守关人,通过考核。 怎么到了4/10,就全颠覆了? 守关人二话不说就拿枪扫射,狙击过完瘾了,又像个变态似的上来就啃闯关者,是守关人疯了,还是整个关卡疯了? 十几米外,已经重新站起来。 [捆仙索]早失了效,[旅行锤]看起来也没给他造成任何杀伤。 他一边勾手扳扳肩膀,让关节重新松弛,一边向五人走回来。 十几米的距离,他走得不疾不徐,偶尔脚踩到落叶,几乎都没有声音。 “铁板,锤子,刀,绳子,”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郑落竹、十三幺、五五分、郝斯文,同时点出他们的文具树,随意的口吻就像在数破烂,直到最后,视线落在关岚身上,“你的能力是什么?” 问完,他又摸摸自己额头,说:“我记得你好像拍了我一下……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得措手不及。 他再吸吸鼻子,似乎还有点轻微的鼻塞,脑内灵光一闪,颇为感兴趣地向关岚求证:“自带病菌?传染性.爱.抚?” 郑落竹、五五分、十三幺、郝斯文:“……是恶魔之手!”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出的每个字都散发变态气息的? [恶魔之手]可以给目标带去小病小痛,而[恶魔之手ii],已经发展到可以造成发高烧、重感冒、咳疾、肌肉暂时性萎缩这些足够影响战斗力的病痛了。事实上关岚刚才那一下,就是奔着给对方最大程度病痛去的。 可最终,对方只是咳嗽一声+轻微鼻塞。 文具树效果没惊喜,对方的反应,却让关岚挑起了半边眉毛:“你作为猎人,不清楚我们这些猎物的文具树?” &.001用力揉揉鼻子,稍微通气点了,这才舒服:“狩猎的乐趣在于猎物反应的不确定性。你们本来已经弱到不堪一击了,再让文具树透明,这个游戏还有什么可玩的?” “也对,”关岚点头,“那你想不想让这个游戏更有意思一点?” &.001欢迎一切乐趣:“说来听听。” “放过他们,我和你一对一。”关岚说。 另外四人愕然,一对五都勉强,一对一是不想活了吗! &.001也失望透顶:“我好像最开始就说过吧,我只要你,还贴心地给了时间让他们滚,”轻蔑嫌恶地瞥了其余四人一眼,又看回关岚,“是他们非留下来,搞什么恶心的伙伴情深。” “我还没讲完,”关岚说,“放过他们,我和你一对一。我输了,他们走,但如果我赢了,你不仅要带我去终点,还要带他们去找其他猎人。” &.001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觉得你有可能赢?还有,你不是想救他们吗,让我带着他们去找猎人,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关岚毫不动摇:“这些和你没关系,你只需要做个简单选择。a.同意;b.拒绝。” -->> &.001舔舔嘴唇,笑了:“a。” 关岚深吸口气,和身旁四人道:“你们闪开。” 郑落竹、郝斯文、十三幺,对这位组长没有深入了解,完全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五五分对自家组长了解深入,于是……更不知道卖什么药啊! “你没事儿吧,”要不是关岚肩膀受伤,他都想上手握住用力摇,“组长,苦情戏不适合甜甜圈的风格,为队友舍身奉献也不是你的常规剧本啊!” 关岚懒得和他们费口舌,直接往旁边走,一直走到离四人三米远左右,和成一条避开四人的斜线。 五五分皱紧眉头,却闭了嘴。 他和同样被晾在旁边的三人,都没再干扰关岚,因为看得出,一对一这件事,关岚是铁了心了。 所以他们也想看看,关岚到底要做什么。 “开始吧。”他朝轻扬下巴。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将背在身后的狙.击.枪带子紧了紧,以防止其影响行动的灵活性。 下个瞬间,他竟高高跳起,一跃就到了关岚身后。 身体之轻,动作之快,简直就像骷髅新娘的[背后灵]! 关岚根本连转身时间都没有。 &.001落地的一霎,就瞄准关岚后颈,张开利齿,眼看就要咬下去。 不成想关岚没转身是没转身,可右手风驰电掣抬起往后一糊,手心的抹茶蛋糕正迎向压下来的脸。 围观四人刹那屏住呼吸。 关岚是早有准备的! 他料到了1号猎人的行动会更快,他也压根没打算和对方拼速度和身手,他是打算利用对方不熟悉文具树的弱点,用还没有暴露的[蛋糕有毒]。 等等,不对啊。 静待变态被糊一脸的四人突然惊醒,就算关岚一击得手,文具树对猎人的效果顶多持续几秒,后面他要怎么办?这种完全碾压的实力差,就算打中对方在多次也没用啊。 “啪!” 手臂碰撞的声音。 关岚没打中。 反而是游刃有余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你真当我没看见,你先前在铁板后面准备的巧克力蛋糕?”嗤之以鼻,“我还当你有什么杀手锏,结果真是让人倒胃口。” 话音落下,就着握住关岚手腕的姿势,一口咬上了他的后颈。 牙齿深深陷入白皙皮肤,血立刻从牙洞的缝隙往外渗。 &.001并不满足,他更加用力,让牙齿刺得更深,这样等下撕咬时,才能勾住更多的肉…… 咦? &.001微微一怔,猎物的血怎么是……甜的? “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关岚忍着疼,反手一把扣住后脑勺,将他死死压在自己后颈,“捆仙索,钳子——” 时间有限,他甚至顾不上喊名字。 郝斯文一激灵,听见自己文具树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启动,给又从肩膀到脚踝,来了个捆绑play。 捆完了,他才后知后觉:“哎?你不是要一对一?” 提问和来自五五分[兵器库]的钳子,同时飞向关岚。 “我说过吗?” 关组长否认得天真无邪,一个转身,飞快将压在身下,抬手接住钳子,顾不上后颈正往外冒血的两个深洞,捏开的嘴,就用钳子牢牢夹住他一侧犬齿。 “你这口牙,早该修理了。” 钳子用力一掰。 “咔!” 1号猎人,赖以自豪的两颗犬齿之一,没了。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秒。 郑落竹震惊。关岚动作之快,下手之利落,绝对是闯关者里的顶尖水平,再配上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根本就是大杀器。 这人是抓阄抓到甜甜圈组长的? 呸。 绝对是竞争上岗! “啊——”被关岚骑着的突然惨叫一声,几乎是瞬间挣开[捆仙索],掀飞关岚。 “咚”一声,关岚落在数米开外的地上。 &.001怪叫着跳起,疼痛让他一脸狰狞,穷凶极恶地拿起背后狙.击.枪,眼看就要扫射。 “砰——” 一记重锤捶飞了狙.击.枪。 眼疾脚快奔过来的十三幺,扛着锤子,一脸骄傲:“我不能送你去马尔代夫,送一把破枪,还是绰绰有余的。” 狙.击.枪飞进遥远浓雾,成为一个再也看不见的小黑点。 &.001满口鲜血,嗷一声扑向十三幺。 十三幺往后躲得慢了一步,生生让对方啃上胸膛。 “啊啊啊啊——嗯?”十三幺惨叫了好几秒,才发现,好像,也没,那么疼。 不远处,被跑过来的仨伙伴扶起的关岚,举起手里的钳子,露出胜利微笑:“第二颗,也在我这儿了。” 十三幺其实看不太清钳子里到底夹没夹东西,但从胸口正常范围内的疼痛看,1号猎人应该是被“缴械”了。 &.001终于在拔牙的疼痛里清醒过来,松开十三幺,有些茫然地摸摸自己的牙,似乎不敢相信,第二颗也没了。 他明明在第一颗牙被拔的时候就醒了。 不,不对。 他为什么会被拔第一颗牙? 他明明抓住了小可爱偷袭的手,咬住了白嫩的脖子,正应该是大快朵颐,享受战利品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就……好像全身麻木失去知觉了一样? 困惑,疼痛,还有嘴里的血腥味,将搅得思绪纷乱。 这场狩猎游戏本该像1+1=2那样简单,到此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恍惚间,他听见“扑”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腹部的凉意。 他茫然低头。 一把刀捅进了自己肚子。 十三幺松开刀柄,推开他,十二万分诚恳:“我看你站在面前半天不动,实在忍不住。” 其实十三幺有避开要害,毕竟还要靠猎人通关呢。 不过对付这种足够强大足够命硬的变态,也不能太心慈手软。 “郝斯文——”他回头叫不远处,正帮着关岚包扎脖颈的伙伴,“来个[捆仙索],我们带他去山脚。” 一刀都捅下去了,指望猎人主动带路,基本没可能了。 郝斯文连忙把包扎工作交给郑落竹,同时再次启动文具树。可因为连续使用,消耗有点大,这次酝酿的时间有点长。 十三幺越等越不安,索性先伸手抓住1号猎人,以防他跑掉。 没成想手刚碰到,对方就一个闪身,跳上了树梢。 速度和之前跳到关岚后背袭击时比,几乎没有任何降低。 &.001上树后没做任何停留,又继续从一个树梢跳到另一个更高的树梢,眨眼便消失在了雾气弥漫的林间。 “不用追——”那边传来关岚声音,以为十三幺站在原地望树梢,是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上树。 十三幺还真不是。 “我也得追得上啊。”他转身,回到四个伙伴身边,“靠,被拔了两颗牙,又被我捅一刀,还能跑这么快,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体构造啊。” “你不追,怎么交卷?”五五分替关岚着急,“抓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关岚“嘶嘶”倒吸冷气,断断续续道:“现在不是……嘶……等我们大部队汇合……嘶……才是。” 肩膀也疼,脖子也疼,疼死了。 五五分怀疑他在卖惨,以让自己停止唠叨。 ……关键还很有效,靠。 郑落竹倒没觉得放跑1号猎人可惜。他们能保住命,已经是这场战斗的胜利。如果每个猎人都这样强悍,他们就必须靠人数取胜。一个文具树或许只能坚持几秒,但数十个文具树的叠加效果,就很可观了。 关岚说“和大部队汇合”才是真正抓猎人的机会,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猎人先放一放。 郑落竹现在就好奇一件事:“关组长,他咬住你后脖子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停住了?” 那时候的1号猎人,明明已经制住了关岚拿着毒蛋糕的手,牙也咬进去了,以当时的情势,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撕裂甚至是重创关岚的脖颈,可他什么也没做,咬住关岚脖子之后,就像被定了格。 “哦,这个啊。”关岚一脸无辜,“他防住了我的[蛋糕有毒],又知道我有[恶魔之手],那我只能用[糖果有毒]了。” 郑落竹:“……糖果放哪儿了?” 关岚:“脖子。” 郑落竹:“?” 关岚:“透明糖浆,我刷了厚厚一层,一口休克,但他抵抗力高,所以只麻醉了几秒。” 郑落竹:“……” “不过,”关岚叹口气,回忆起刚才的战斗,忽然有些感慨,“我的动作已经很快了,本以为麻醉的时间足够拔牙,没想到他的身体素质这么好,比我预想得苏醒更早,甚至还能挣脱[捆仙绳],差一点就没能拔掉第二颗牙,猎人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郑落竹、郝斯文、十三幺:“……” 五五分:“是你拔牙生生给人拔醒了好吗!” 第169章 Guest.006 森林某处。 一把狙.击.枪从天而降,砸向了正在迷路的白路斜和两个白组成员——自落水上岸,他们就只剩下三人,其余队友随着河流不知所踪。 “哎哟!” “什么玩意儿!” 两个组员一个被枪.管砸,一个被枪.托砸,同时抱头惨叫。一边叫一边低头看,我擦,是枪?!惊完了再抬头看,靠,原本同行的临时队长早躲到两步开外了,闪避得那叫一个完美。 “队长,你就不能拉着我们一起闪?”组员1揉着脑袋,心酸。 白路斜眼睛完全盯在枪上,特自然地命令组员2:“捡起来看看。” 组员1:“……” 很好,他又又又被忽视了。 从进入闯关口到现在,他竟然还对这位临时队长抱有“平易近人”、“亲切互动”、“善待队友”的幻想,他的错。 明明在3/10集结区,刚应征入队的时候,集结区负责人就打过预防针了——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任性,我行我素,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是不是要跟这样一个队长去闯关。” “你不是说他实力很强么。实力强的人都会自负,任性,我又不是没遇见过。” “他的任性,可能和你常规理解的有偏差。” “比如?” “曾经有一个白组兄弟听说他很厉害,跑去找他请教,他拒绝了对方所有卑微的请求,并将其文具洗劫一空。” “……” 听到这样的事迹,为什么自己最终还是坚持要成为白路斜的临时队员,和他一起闯4/10呢? 组员1默默看向白路斜那张漂亮的脸。 妈的,色令智昏啊! 组员2听白路斜的话,捡起狙.击.枪查看,一掂就觉得很有分量:“好像是真.枪……” 组员1抛开心塞的回忆,凑过来:“不会就是之前在山脚狙击我们的那把吧?” 组员2也怀疑,但:“狙击手呢?怎么只有枪被扔过来了?” “确定是真.枪?”白路斜向来只信自己,闻言上前拿过狙.击.枪,抬起随手瞄准不远处一片树叶。 “咻——” 子弹飞过。 叶柄断裂,叶片飘然而落。 组员1觉得神了,神到完全可以让他给白路斜先前的冷漠,套上美颜滤镜:“队长,你可以啊,百步穿杨!” 白路斜却一脸嫌弃地把枪丢还给组员2:“瞄准镜有问题。” 组员2懵逼:“你不是打中了吗?” 白路斜说:“我瞄准的是另外一片叶子。” 组员1、2:“哪一片?” 白路斜:“它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再往上那个。” 组员1、2:“……” 偏到这种程度就不是瞄准镜问题了好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会以为你们想挑衅,”白路斜迷路到现在,战斗欲已经蠢蠢欲动了,身边的人要是再勾引,他可不能保证一直和平相处,“赶紧找路。” 组员1、2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知道的,他们这是跟着自家队长一起迷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被挟持成了人质。 森林里的每棵树都长得一样,走来走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前进了,后退了,离他们想要的河岸还有多远。 不过时不时就原地打转这件事,他们是清楚的。 因为从在森林迷路开始,细心的组员2就每隔一段时间,在走过的树上做记号,至今,他们已经不下五次遇见有标记的树了。 组员2背上狙.击.枪,三人继续赶路,又盲目地走了十几分钟,竟然让他们发现了隐隐约约藏在草丛里的小路。 还一下就两条。 一条往左前方,一条往右。 组员2左看右看,纠结得要命:“到底选哪边……” “随便选吧,”组员1说,“反正走哪边我感觉都差不多。” “嘁。”白路斜嘲讽地哼一声,“随便选的人,最后也会随随便便死掉。”轻蔑地瞥一眼俩组员,“你都不对自己慎重,还指望命运对你慎重?” 组员2有点被震到:“队长,你突然好有哲理。” 组员1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队长虐我千百遍,我待队长如初恋”了,就是因为每当他要对白路斜彻底失望时,对方就会闪现只有高手才拥有的惊艳气质。 “那组长你选哪条路?”组员2说,“我们无条件跟你走!” 白路斜歪头看着两条路,沉吟片刻,忽然弯腰拾起脚边一片落叶。 扬手。 落叶被扔到空中。 轻飘飘的叶子没有被扔得太高,很快就悄无声息落回地面。 半黄叶片上,脉络清晰,一直延伸到叶柄,叶柄指向偏左。 白路斜毫不犹豫踏上左前方的路:“这边。” /> 组员2:“……” 这不就是封建迷信吗,还是最简易的那种! 组员1:“……” 把自己的命交到这样的队长手里,才是他们最大的不慎重。 …… 森林边缘,河流右岸。 范佩阳、下山虎、探花、大四喜,一路跟着[幸运抉择]走,不成想没找到唐凛,却走到了森林边缘,已经可以透过树,隐约看见河岸了,河水奔腾的声音更是清晰入耳。 看见河,那就是有方向了,对于无数苦苦在森林中寻找出路的闯关者来说,这几乎是他们最期待的曙光。 但范佩阳不是。 早打定主意跟着他去找唐凛的下山虎和探花,也没这个心理准备。 三人一起看大四喜。 相比范佩阳的面无表情,下山虎和探花的挤眉弄眼简直能听见打字声—— 探花:不是说了找唐凛吗,你该不会一直用[幸运抉择]选的都是河岸,然后欺骗范总吧? 下山虎:大四喜,没想到你个眉清目秀的也这么心机! 大四喜的懵逼不比他们三个少,还要被冤枉,直接就出声了:“我没骗人,我用[幸运抉择]的时候,心里真的一直都在想唐凛!” 范佩阳评估了一下,觉得大四喜不像在说谎。 如果对方的文具树真的可靠,难道说唐凛也在河岸附近? 正心绪起伏,后方忽然传来脚步声。 唐凛? 范佩阳最先捕捉,迅速回头,眼里的期待几乎要藏不住。 下山虎、探花、大四喜晚了一秒,才跟着回。 脚步声越来越清楚,人影也由远及近。 一个陌生男人,穿着体面讲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挺拔,气质沉稳卓然。 “看见是我,好像让你很失望,”陌生男人在距离四人几步之遥处停下,不看其他三个,目光从头到尾,只锁定范佩阳,问,“你在等人吗?” 这不是九十六个闯关者中的任何一个。 下山虎、探花、大四喜几乎同时戒备。 范佩阳从来不是一个有问必答的人,直接忽略不速之客的问题,换成他来问:“你是猎人?” &.006,”男人微微颔首,“你可以叫我猎人,也可以叫我客人,但千万不要叫我6号,太粗鲁,我不喜欢。” 6号? 下山虎、探花、大四喜暗中交换个眼神。 难道就是先前的弓箭猎人和4号猎人相互约定的,不要碰他猎物的那个6号? “你的要求我也不喜欢,”范佩阳将从头打量到脚,“还有你的西装,和衬衫不搭,衬衫和袖扣不搭,袖扣质感低劣,我建议你下次再做造型,量力而行。” 围观三伙伴:“……” 他们强烈怀疑,范总正因为没迎来唐凛,而迁怒。 &.006却笑了:“你很有意思,希望接下来也不要让我失望。” 下山虎、探花、大四喜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弄一愣,就见的视线扫过来,说:“只有他是我的猎物,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三人沉默,原地没动。 &.006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像是了解了:“哦,行。既然不想弃同伴于不顾,那我也只好和其他猎人说声对不起了。” 语毕,他重新看回自己的猎物,却忽然被范佩阳手臂上的伤口刺了眼。 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被冒犯的不悦:“你受伤了,谁干的?” 范佩阳没答,但脑海中随着这个问题,很自然掠过先前藏在树上,偶遇弓箭猎人和被称为4号的猎人,差点暴露以致被弓箭射伤的记忆。 “原来是3号。”摇头,慢条斯理道,“我说过不要碰我的猎物,显然他没认真放在心上。” 他说话不疾不徐,可听起来让人莫名不舒服,就像冰凉的蛇在你耳边缓缓地爬。 可更让众人悚然的是,范佩阳根本什么都没说,眼前这个自称6号的猎人,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大四喜悄悄启动[幸运抉择],想着的选项是,应战or逃跑? 文具树很快传回反馈:快逃。 “要相信你的文具树。”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传来。 大四喜猛地抬头,四目相对,不自觉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006饶有兴味看着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像在看一只有趣的蚂蚁,淡淡的兴味后,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能看到我们的想法。”静默良久的范佩阳,终于开口,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则是笃定了。 “准确说,是洞悉你们的瞬时心理,”毫不介意公开自己的能力,“当然,也可以用那个烂俗的叫法——读心术。” 雾气在微风中流动,像给森林蒙上一层白霜,无声,冰凉。 大四喜终于确定,[幸运抉择]没骗他。 第170章 声东击西 读心术不是要窥探你心底潜藏的秘密,那是得摩斯[窥探恐惧]干的事。 这个能力真正可怕的是,他能完全捕捉你瞬时的心理活动——你的愤怒,你的恐惧,你的紧张,还有你的……战术。 “啪!” &.006轻而易举接到了侧面凌空飞来的小石子。 “你在检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吗?”丢掉石子,朝范佩阳蹙眉,“你还真是很多疑。” 范佩阳不为所动:“每个守关人出场时,都喜欢先给自己造势一番,这种自我包装通常不大可靠,我需要确认里面含有多少水分。” &.006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战斗还没开始,猎物们就算心里恐惧,总也还要强撑几分钟装装样…… 慢着。 好像,不是装的? &.006眉头拧成了结。 他的眼睛盯着范佩阳,他的耳里则实时倾听着对方的心声—— 【看来没撒谎,是真的可以读瞬时心理……】 【能力比衣品强太多,的确棘手……】 【声东击西,分散注意力?用剧烈疼痛让其大脑空白再不能“读心”?在心里放一些假念头迷惑视听?】 已经体验过他的读心术,却还在心里盘算着获胜的方法,毅力可嘉。 &.006嗤笑一下,可惜,明知道他可以读心,却还在心里盘算这些,愚蠢,愚蠢到他可以原谅对方对自己衣品的污蔑。 “你觉得哪种会有效?”对面忽然传来询问。 &.006一愣,怔怔看了范佩阳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故意在心里说给我听的?” “你不是会读心吗,”范佩阳说,“我忽然发现,这是一种非常高效的沟通方式。” &.006从进入关卡到现在,已经狩猎了五只猎物,还没有一只,像范佩阳这样,不知死活。 “你可以全部试一遍,”西装猎人的面色冷下来,“看看哪种死得更快些。” “咻——” 一束胶水像丝线一样,划破空气飞速而来。 &.006轻巧闪身。 胶水线扑了空,径直粘到他背后的树干上。 下山虎一脸懊恼。 【明明在和范总说话,为什么还能注意到我的攻击。】 大四喜也抿紧了嘴唇。 【用[我的你的幸运星]给下山虎的攻击加速,也不行吗……】 &.006同情地叹口气:“就是这样,不管我说了多少遍,你们这些蝼蚁还是要做无谓的挣扎。” 话音刚落,他突然身形一闪,转瞬就到了下山虎面前。 下山虎毫无防备,大四喜和探花也没反应过来。 范佩阳却在他抵达的同时一刻,操控钢针倏地从口袋里窜出,直奔对方面门。 &.006一手抬起遮面,一手握拳狠狠挥向下山虎下巴。 钢针刺入手背。 下山虎则一声惨叫,被揍飞了两三米远,重重摔到灌木丛里。 灌木丛缓解了一部分坠落冲力。 可乱糟糟的灌木却在下山虎清秀的脸上擦伤好几道红痕。 下山虎摔了个七荤八素,浑身散架一样疼,脑袋更是被那一记要命重拳轰得嗡嗡的,木了好半天,也没缓过来。 “这就是攻击我的下场。”懒得再看下山虎,转而看向探花,“你一直很安分,提出表扬”,接着是大四喜,“再暗中给别人的攻击力加成,你会比他更惨。” 最后他才转向范佩阳,将刚才遮面的那只手,特意亮给他看。 钢针在手背深深刺入。 但针太细了,现在这样扎着,根本不见血,甚至如果不仔细看,都会忽略手背上还一根针。 &.006耐心等范佩阳看清楚,之后才拔掉钢针。 轻轻一捏,钢针断裂落地。 “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会选这样的攻击武器,”摇头,“但我想,不击中一次,你总会不甘心。作为猎人,我有义务满足猎物最后的愿望,”他说,“那么,你现在看清楚自己的反抗有多可笑了吗?” 远处的下山虎勉强撑起半个身体,脑袋疼,身上也疼,疼得他心里一片灰暗。 【打不赢的,这种读心怪要怎么赢,我们的一切行动在这个人面前根本就是明牌……】 探花从开始围观到现在,几乎把所有能努力的方向都想了一遍,但推演到最后,都是死胡同。 【单纯身体对抗已经处于绝对下风,再加上读心术,胜算几无可能……】 大四喜向来乐观,可在这样强大的猎人面前,他也有了动摇。 【怎么办,我们还能做什么……】 三人都清楚,自己的想法会被猎人洞悉。 可“想”这件事,有时候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老话说“三思而后行”,因为念头往往在一刹那就会涌出很多,而当真正去做的时候,那已经是人们在脑内处理、分析、选择过的了。 然而6号猎人在他们刚一有闪念的时候,就已经捕捉到了。 这种闪念是脑内的瞬时反应,他们根本无法控制,无法-->> 停止。 &.006听见了猎物们心里的杂念。 胆怯,恐惧,绝望,这些都是最甜美的声音。 可惜,这些都是别人的猎物。 &.006暂时屏蔽另外三个,几乎是罕见地带着期待,专心倾听自己的猎物。 范佩阳望着落在地面草叶上的断针,看起来颇受打击。 &.006勾起嘴角,耳内渐渐传来对方的心绪波动—— 【防御sss,速度ss,攻击s,破防才是制胜关键……】 【怎么破防,才能让钢针刺到眼球……】 【瞎眼应该不算重伤,关卡结束,肯定有恢复的地方……】 【直接弄死呢,不行,要猎人带着去山脚才通关……】 【如果弄不瞎眼睛,就耗体力,体力应该和读心术的灵敏度相关……】 【怎么耗体力?森林里绕圈跑?效率有点低……】 【他的西装真的很碍眼。】 &.006:“……” 这次不是刻意说给他了,单纯就是猎物客观的内心活动,他听得出来。 所以……他怎么就攻击力只有s了?瞎一只眼怎么就不算重伤了?谁告诉你体力和读心术灵敏度有关?他精心挑选的西装到底哪里不好! 深呼吸,先让情绪平复一下。 然后才开口:“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范佩阳微微皱眉,意识到自己又被偷听了,而这几乎是防不住的。 被窃取心声这件事,算得上他闯关至今,遇见的最棘手的问题之一了。 对方可以预知所有攻击,并有充足的时间闪躲,这一点要怎么解决? “无解。”吐出这两个字,忽然侧身朝距离最近的探花就是一记飞踹。 探花因为自己非战斗型文具树的缘故,在关卡内无时无刻不处于“求生欲爆棚”的状态,在侧身一瞬间,就要跑,无奈还是慢了一步,眼看就要被对方狠狠踹到前胸。 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他面前,替他接住了这一脚。 四目相对。 范佩阳迎上的视线。 既然是冲他来的,那就看有没有本事拿他的命了。 “我的四级文具树是[幸运抉择]……” “那你快看看,现在往哪边走可以和更多的人汇合!” “稍等……” 半空突然传来聒噪的交谈声。 范佩阳和皆是一愣,循声抬头。 只见他们头顶赫然张开一面巨大投屏,正放着不久之前,范佩阳、下山虎、大四喜、探花四人,用大四喜的[幸运抉择]选路的事。 &.006先前屏蔽了另外三人的心声,此时才后知后觉,立刻重新开启。 这一次,范佩阳比他速度快了,因为他熟悉另外三人的文具树——这是探花的[记忆回放]。 只慢一秒,就洞悉了这是探花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然而就是这一秒,足够远处的下山虎酝酿攻击了。 “啪嗒——” 一条湿哒哒黏糊糊的胶水线,像滋水枪一样,前端粘到了后背。 &.006用力抽腿,强硬挣脱范佩阳的钳制。不料下个瞬间,胶水线像一条灵活的蛇,piapiapia就把他上身和双臂一起牢牢缠住。 范佩阳见识过下山虎的[胶水侠],当时可没有这种速度。 除非…… “范总!”大四喜急促而大声地喊他。 是大四喜在用[我是你的幸运星]进行文具效果加成。 范佩阳没辜负三人合力帮他营造的良好局面,事实上在大四喜还没出声时,他的匕首已经隔空悄悄绕到身后。 随着大四喜的喊声。 匕首也极速刺向后背。 被胶水缠着的来不及挣脱双臂,但他也不用挣脱,一个弯腰,匕首就掠过他后背,直直刺向范佩阳。 范佩阳眼疾手快接住匕首,几乎没任何停顿,风驰电掣就重新捅向。 然而只这一接一捅的电光石火间,已经挣脱胶水束缚。 “啪!” 稳准狠地打偏范佩阳刺过来的手,一闪便到了大四喜和探花面前。这次他再没留情,一脚狠踹到大四喜心口,一手抓住探花咽喉。 大四喜飞得比下山虎还远,落地后一直滚到一棵树下,捂着心口疼得咳都咳不出声了,更别提再站起来。 探花则直接被掐着脖子提起来,往旁边重重一甩。 探花“咣当”撞到一棵大树上,头先撞上的,直接晕了。 清理完三个碍事的废物,刚要重新看范佩阳,忽然觉得头顶被挡光了。 抬头。 一块双手环抱才能勉强抱起的岩石,重重落下。 “咚”一声闷响,巨石正砸在头上,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更要命的是,它还同时爆炸了。 “砰——” 第171章 杀意 范佩阳顾不上看碎石纷飞中的,快步走到树下,将昏迷的探花扛到肩膀,再过去捞起大四喜,一并送到更远的下山虎旁边:“看住他俩。” 下山虎茫然:“看住他俩什么?” 范佩阳说:“别乱动。” 下山虎:“为什么?” 范佩阳:“他的目标是我,还没玩过瘾,不会下死手,但你们没有这个待遇,不想死,就假装不存在。” 下山虎愕然:“什么意思?他还没死?” 范佩阳扯扯嘴角,不用看身后,就可以断定:“他命硬着呢。” 下山虎一惊,如果6号猎人没死,甚至还能战斗…… 他奋力摇头:“不行,我们不能眼睁睁看你死!” 范佩阳:“你们帮我,你们死了,我愧疚,战斗力受影响。你们不帮我,我专心迎敌,战斗力上升。简单对比,我现在需要你们装死。” 下山虎:“……” 明明是不想他们涉险,为什么听起来就像在嫌他们碍手碍脚啊,范总你这么欠揍是要吃亏的啊! “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么一块破石头,搞不定我。”远处,的头发被爆裂的热量烫成了微卷,脸也被熏黑,鲜血从额角流下来,给这黑里添了一道血红。 不再和下山虎多言语,范佩阳转过身来,走回战场。 &.006舔了舔流下来血,目光阴鸷:“当我不那么专注,而同时又有很多个心声的时候,读心术的确容易忽略掉某些信息,以至于让你这么拙劣的袭击得逞。但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你没把握住,真遗憾……” “不,”他忽然又摇了头,嘲讽勾起嘴角,“应该说,你们已经把握住了。”斜一眼脚下的巨块,“像移动这么大一块石头,很费力吧。让我猜猜,这是不是你能移动进行攻击的最大重量了?而且还要牺牲不少攻击速度吧?” “好不容易筹谋成一次,却没弄死我,是不是很懊恼,很忿恨,很绝望?” 【你话太多。】 来自对方的心声,完美衔接。 &.006:“……” 他不是一个喜欢动气的人,因为一旦动气,他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但眼前这个猎物,一直在他的怒气极限边缘疯狂试探。 因为是自己的猎物,从开始到现在,他其实一直忍着,没真的和这家伙动手。那三个人挨的揍都比眼前这条虫子多。 可虫子不领情。 作为尊贵的客人,决定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来展现他的风度和宽容:“我改变主意了。” 范佩阳微微挑眉。 &.006说:“我现在不要你的命了,我只需要你战栗,绝望,瑟瑟发抖。你把这些展现给我,我就带你去山脚,怎么样?” 远处听见这无耻条件的下山虎和大四喜不自觉握紧拳头,连刚刚醒的探花,都皱了眉,这简直是对范佩阳的侮辱。 万没料到,范佩阳认真反问:“就这样?” &.006微笑:“是的,就这样,是不是很划算?” 范佩阳点头:“好的,那我希望你听清楚,不要再让我重复,我现在很战栗,绝望,瑟瑟发抖。” &.006:“……”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 你这一脸领导给下属传达命令的表情谁信啊! 窸窸窣窣。 不远处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那是几棵挨得极近的树,枝叶缠绕遮天蔽日,树下都是草木,将仅剩的空间也填满,触目所及就是一片幽深的绿,看不见内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 细听,像是两个人。 来者显然不清楚这里还有一片战场,正持续努力而谨慎地向前赶路,摸索。 草木窸窣,低枝摇动,树叶沙沙。 两个人影自一片绿意中冒出了头。 范佩阳意外地愣了愣。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唐队?!” 唐凛也懵,但更多的是喜,他要是知道这片恼人的树丛后是范佩阳,他绝对不会走这么慢。 但眼前的情形似乎不太妙。 他很快锁定,第一眼就蹙了蹙眉。谁给他搭的正装,好丑。 霍栩翻起眼皮看天,没人理他,正好,他也懒得理人。 &.006和唐凛一样喜出望外。 甚至连喜的原因,都一样是范佩阳——唐凛出现的这一刻,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猎物心里的波动。 想让一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恐惧,那就只有从他最在意的东西下手了。 “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只好自己去拿了。”转身面向唐凛,话却是和范佩阳说的,“如果我杀了他,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范佩阳眼底一沉,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往唐凛和的中间去,以挡住后者那令人生厌的目光。 可他脚下刚动,唐凛身边的霍栩先一步上前了,直接将唐凛挡在自己身后,对着没半分客气:“你谁啊?” 范佩阳:“……” &.006看着充满戾气朝自己叫嚣的绷带青年,忽然乐了,直截了当读出对方的心思:“别想碰他?”  -->> ;来了兴趣的猎人,转头戏谑地瞥向范佩阳:“巧了,他和你现在想的事情一样。” 范佩阳:“……” 唐凛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听到最后,心里紧了一下:“你会读心?” 霍栩和范佩阳在想什么不重要,这个看起来明显不面善的家伙,如果真是这样的特殊能力,就棘手了。 &.006意外,目光转回唐凛:“反应很快嘛,不愧是队长。” 果然。 唐凛唇线绷直,飞快扫视全场,大四喜、下山虎、探花看起来都受伤不轻,应该是猎人的男人虽然头部受伤,但整个人的状态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受损,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仍能感觉到对方散发的危险。 范佩阳看起来暂时没大碍。 所以,猎人的目标是谁? 【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只好自己去拿了。如果我杀了他,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刚冒头的时候,猎人的话回响在耳。 唐凛一瞬了然。 对方的目标是范佩阳,且要的不是范佩阳的命,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杀了他才能从范佩阳那里得到的东西,能是什么? 伤心?示弱?还是单纯的恐惧? &.006没漏掉唐凛的任何心理活动。正因为没漏掉,才惊讶,对方在短短几秒,几乎要把整个来龙去脉捋出来了。 “唐队,”那边的探花喘着粗气,艰难道,“我给你大概讲一下现在的、现在的情况……” 这破风箱的嗓子,都听不下去了,虽然是自己造成的:“不用,他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你就好好留着最后一口气吧。” 探花诧异:“啊?真的?你猜到他是6号猎人,他的猎物是范总,范总说他衣服没品位,他就要范总瑟瑟发抖跪地求饶,范总假装了他又不乐意,然后你就出现了?” &.006:“……” 虽然每一个节点听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猎物说他衣服没品和他要猎物跪地求饶不是因果关系好吗! 唐凛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个细节,立刻隔空和范佩阳轻轻点头:你说得对。 范佩阳拍拍身上的尘土:其他不讲,大衣和西装,他是专业的。 霍栩看着他俩眉来眼去,总觉得哪里微微妙妙的。 一声狼的呜咽,似有若无地随风而来。 &.006瞳孔一缩,忽然侧身。 背后袭来的狼影扑了个空,瞬间散成黑雾,消失无踪。 “他的读心术可以提前预知你的攻击意图,”范佩阳提醒唐凛,“小心。” 唐凛点头:“知道了。” 他原本也是要测试这个,现在再没有任何侥幸了。 读心? 霍栩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能力,当下召唤水浪。 汹涌的水流一下就侵到了脚下。 猎人不仅没躲,反而眼里一亮:“操控水?这个能力倒是挺潇洒的……” 话音未落,水浪已从脚下掀起,足有三米高,重重打向。 只见猎人足下一点,轻巧向后跃了一大截。 水浪打在空地上,溅起水花,仅仅染湿了的裤脚。 “可惜,华而不实。”把后半段话说完。 霍栩冷漠脸,可眼里有火在烧。 他不喜欢和人逞口舌之快,让别人最快服气的方法只有一个,打。 比前一波大了近三倍的水浪,在霍栩身后聚集,眨眼竟汇成一条水色巨龙,飞也似的直奔。 水龙腾空的一霎,唐凛也再次启动[狼影独行]。 黑色狼影同水龙并驾齐驱,冲向。 西装猎人这次竟然没躲。 远处的大四喜和下山虎虽然答应了范总不插手,但那时候只有范总一人对抗猎人,现在是范总、唐总还有霍栩那个不好惹的家伙一起,他们再辅助一下,说不定直接就赢了! 思及此,大四喜直接用文具树给霍栩的水龙加成。 水龙一下子粗壮了一倍,几乎将旁边的狼影吞没,就这样,像一阵水飓风般,铺天盖地席卷。 范佩阳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看着,看着。 猎人纹丝不动迎向水龙,这一不合常理的举动太令他在意,在意到他不敢分出一点心思去联合攻击。 “哗——” 水龙落下,将全部吞没,巨大冲力甚至把地上的草和枯枝冲卷到半空。 下一秒,操控着水龙的霍栩突然疑惑。 他的水里,似乎感觉不到一个大活人的存在了。 “唐队,小心身后——”远处使不上力只好全心观战的探花大喊。 众人抬眼去看。 &.006竟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唐凛后方的树上,此时已跳下树梢。 唐凛回身,对方正好扑来,他清晰看见了的杀意。 自己不是对方的猎物,但对方却是真想杀了自己。 这份杀意来得猛烈。 第172章 死亡时刻 想闪躲根本来不及,已扑到面前。 唐凛一边召唤狼影,一边提前伸手想先抓住的手臂,化被动为主动。 可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也伸了手,比他还快一步,反而抓住了他的胳膊,依靠身体冲来的重量,直接将他扑倒。 虽然被扑倒是注定的,但唐凛原本还可以用双手进行摔倒时的防护,或者其他防御反击,可正因为提前出手了,最后的结果更糟糕,他几乎是整个人直愣愣摔到地上的,一点缓冲防护都没有,后脑重重磕在地上,一霎空白。 但在这空白来临之前,确切地说,是被扑得失去平衡的短暂一刹,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对方的能力是“读心”,自己的一切攻击都在对方的掌控之内。 这种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 更可怕的是,作为劣势方,战斗的瞬时本能总让他在做出反应的那一刻,忘了对方“会读心”。 “呜——” 被召唤的狼影还没扑到身上,就因为唐凛精神力的中断,而散了。 &.006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手毫不留情伸向唐凛的喉咙。 和之前扼住探花脖颈的力道截然不同,他这一下分明是冲着弄断唐凛脖子去的。 【死吧。】 【找死。】 两个语气不同内容却相仿的心理活动,钻进的耳朵。 他动作一顿,余光里就捕捉到了一道寒光。 果断放弃唐凛,他敏捷缩手上半身后仰。 一柄带着寒光的刀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而过,再近一寸,刀锋都要削掉他的鼻子。 范佩阳。 &.006不用看,隔空操控物品攻击这样优秀的能力,自然是他的那只宝贵猎物。 也是“死吧”的发言者。 还没等他再去细想那句“找死”是谁,正主就自动上门了。 &.006一个侧滚从唐凛身上下来,同时也闪过了扑来的人影。 霍栩偷袭扑空,也没时间计较,先伸手想拉唐凛。 不料旁边伸出另外一只手,比他更快,更强势,不由分说就把唐凛一把拉起,而且是直接拽到自己怀里。 “摔到头了?”范佩阳没时间嘘寒问暖,直接上手摸唐凛的后脑。 肿起很大一块。 唐凛不用摸也知道肿了,因为范佩阳一碰那里,就疼一下,而且头也晕得厉害。 但脸上没露半分,冷静得像毫发无伤:“没事,不用管我。”他飞快看了不远处刚从地上起身的,和范佩阳说,“他很难对付,一打一绝对不行,要有足够多的‘心理活动’才能干扰他的偷听和判断。” 就像无数个司机同时按喇叭,即使听力再好的人,也会有短暂错乱。 这个道理范佩阳懂,但他不能拿唐凛冒险:“他的目标只有你,你想给我们拖延出足够的战斗时间,就离他越远越好。” “他的猎物到底是谁?”霍栩在旁边听迷糊了。 范佩阳:“我。” 霍栩皱眉:“那他为什么要杀唐凛?” 范佩阳:“他想听我发自肺腑地求饶和害怕。” 霍栩:“你不能直接发自肺腑吗?” 范佩阳:“力有余而心不足。” 霍栩:“……” &.006不喜欢人多。人一多,除非他主观屏蔽,否则愿意不愿意,也要听那些乱糟糟的心声混合曲。 然而先前的“屏蔽”造成了一些疏忽和小麻烦,所以现在他不太想再重蹈覆辙。 不屏蔽,只能听着。 还得分辨哪个心声是谁的,以便能在对方做出行动时,进行有效防御和反击。 【有点羡慕唐队呢,范总也要保护他,霍栩也要保护他,关岚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这是远处受伤挂彩三人组里最没用那个,好像叫探花? 【怎么才能让那个变态碰到树?碰到就可以立刻拿[如胶似漆]粘上了,就算粘不牢太久,也可以短暂限制他活动,帮范总他们……不行,不行,不可以想,快,快忘掉,会被听到……】 这是那个拥有黏糊糊文具树的家伙。明明长一张清秀脸,却闻了个下山猛虎的花臂,还全程撸着袖子亮出来,也不知道什么习惯。 【……】 那个拥有辅助别人文具树能力的被叫做大四喜的家伙,竟然真的可以做到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 &.006特意看一眼大四喜。 只见对方目光飘远,神情祥和,还真是一派宁静致远的神游气息。 &.006还是打算斩草除根。 三人虽然受伤,但并没有彻底丧失操控文具树的能力,等下他动唐凛,这边两个家伙肯定要阻拦,一打三倒无所谓,可这三个受伤家伙如果还要用文具树掺和进来,就让人很厌烦了。 给远处三人定了结局属性,才把目光放回近处三人身上。 唐凛已经把范佩阳的手从自己头上抓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范佩阳对自己的担心,但作为一队之长,尤其旁边还站着刚刚才真心认可他的新队友,实在不是解释他和范佩阳“复杂关系”的好时候。像“过于长时间的摸头”+“专注凝视”这种致命暧昧组合,让范佩阳主动收手没可能的,只好由他来叫停。 霍栩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有些意外范佩阳还有这样一面。在集结区被“真诚邀请实则紧迫盯人”的那段时间,他和范佩阳近距离相处过不短时间——如果恨不得往死里揍对方也算相处的话。那时候他已经可以确认,范佩阳的性格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说不定比自己还要恶劣,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和谁友好相处的。 但现在,范佩阳竟然对唐凛展现了一些友好的……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东西。 唐凛真有这么强的队长魅力? &.006:“……” 他从一开始就很介意霍栩,对方的能力也好,反应力战斗力也好,都比一般的猎物强很多,所以这个人的心理活动,也是他重点关注的。 但听了这么半天,除了范佩阳就是唐凛,自己这个正威胁着他们生命的猎人,完全没在这一猎物的心里占哪怕一席之地。 &.006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 一个内心永远毫无波动的范佩阳,已经让他很不舒坦了,这又来一个,嗯,很好。 目光移到范佩阳身上,把对方放在最后倾听。 这种特别待遇,在他看来,是给自己猎物的殊荣。 现在的范佩阳会想什么呢? 紧张了吧,一定已经开始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保护那个叫做唐凛的脆弱家伙。 &.006叹息着摇头。 可惜,再怎么绞尽脑汁……咦? 【你怎么会和霍栩一起出现?偶遇吗?还是从河里出来的时候就一起了?霍栩浑身湿透,绷带上还有没冲掉的泥,沼泽的泥吗?你们从沼泽过来的?霍栩对你的态度有很大转变,为什么?付出和奉献才能换来亲密和信任,你到底对霍栩做什么……】 &.006的冷笑僵在脸上。 自己的猎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这么多问题,想知道就直接开口,你在心里做问题集锦有什么用! 不对,他这么一个强大的危险的不可战胜的猎人立在这里,为什么对方的脑内,连个“为什么他那么强”都舍不得给?? 【算了,专注战场……】 猎物总算有了点正经思考。 &.006欣慰地舒口气。 【先把碍眼的6号解决,再追究这些……】 &.006:“……” 把这些虫子,都碾死吧。 狂风皱起,吹得树冠沙沙作响。 &.006脚下突然启动,直奔远处受伤三人组而去。 在他启动的第一时间,唐凛、霍栩、范佩阳就反应过来了,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等狼影在半空凝聚,尚未落地,水浪也还没追上,他已经到了受伤三人组面前。 一记重拳过去,直奔第一个目标——大四喜心口。 旁边的下山虎和探花眼疾手快去拦,他却早就洞悉了二人行动,左手抓下山虎胳膊,右手抓探花胳膊,双手用力一扯。 “咔!” 整齐划一的两声清脆。 下山虎和探花同时被扯到手臂脱臼。 探花倒吸一口冷气,下山虎直接疼地喊出声,冷汗瞬间从二人额头渗出。 大四喜奋力抱住的腰,大喊:“你们快跑——” 【会死在这里吗?】 &.006听见了大四喜心里的害怕,哪怕对方抱他抱得坚决。 狼影已落地,正铆足了劲,从侧面朝他凶狠扑来。 “你们不会,唐凛会。”低头和大四喜轻声说。 在这最后一刻,他还是决定卖另外几位宾客面子。这么多猎物如果都死在自己手里,他这个最先说“不要碰别人猎物”的人,脸面上总归不好看。 一个抬膝狠狠顶向大四喜腹部,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 大四喜被这一下顶得胃部骤缩,翻江倒海,喉咙里涌起腥味。 但也因为他坚持要对付大四喜,没办法闪躲,狼影得以狠狠咬上他的手腕,几乎是下了死力气,尖锐牙齿刺破的皮肤,深深没入他的皮肉。 &.006疼得皱了下眉,手上动作却没停,竟带着狼影抡起胳膊,一拳又捶上了大四喜脑袋。 狼影从始至终都没松口,却只能被动地跟着他的胳膊甩起,自身的重量和咬合给对方带去的疼痛,根本阻止不了对方的攻击。 大四喜甚至没看清拳头怎么来的,就觉得脑袋嗡一下,瞬间失去意识,软软倒地。 解决完大四喜,他又抡着胳膊将不松口的狼影用力往地上一掼。 狼影“咻”地散成黑雾。 &.006反手就抓住了探花握着刀刺过来的手。 同一时间,巨大水浪从背后而来,将狠狠席卷。 &.006在铺天盖地的水浪里踉跄几下,却没松手,在稍稍站稳的第一时间,就扯着探花那条完好的胳膊,将人用力甩飞出去。 探花那小身板,根本不禁摔,更何况之前已经晕过一次。 这回再次重重落到不远处的地上,就听一声不知道是骨折还是骨头错位的“咔嚓”,人落地后抽搐两下,再也无法动-->> 弹,气若游丝。 唐凛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难受。 &.006想逐个击破,根本不打算给他们联手对战的机会! &.006把目光放到仅剩的下山虎身上,唐凛不顾一切大喊:“霍栩,冰刺!范佩阳,破坏狂——” 既然他们想什么,都知道,那就都明着来吧。 霍栩没有听人指令的习惯,可唐凛声音落下,他竟然就莫名其妙开始向脚边的水里凝聚冰冻意志。 那些都是先前攻击未果的水浪,在新的指令下,迅速结了一层薄冰,薄冰下仅剩的一点点水,同步往一起凝聚,最后竟突破薄冰,生长成好几个粗壮的冰刺,就像春笋冒头一般。 与此同时,在风中剧烈摇摆的树梢,突然发出“咔咔”的断裂声。 钳制住下山虎,还没来得及行动的回头。 冰刺拔地而起,凌厉袭来。 他左闪右躲,竟悉数敏捷避过。 霍栩有一丝惊讶。 他给冰柱的指令是随机方向攻击,就是说,每一根冰柱的攻击路线,都不可能通过读心术提前知晓。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全部躲开,反应速度和动作的敏捷,远在之前会消除重力的家伙之上。 如果在沼泽里,狩猎他的是眼前这个西装猎人,他和唐凛未必能脱身。 &.006闪躲冰柱间隙,下山虎一把挣脱对方,甩出一道胶水线粘在不远处的树上,打着秋千就要跑。 身体刚飞起,还没悠出多远,就两步追上去,一脚踹向他后腰,直接帮他助力。 下山虎“唔”一声闷哼,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力一霎涣散,文具树中断,他在那一脚的力道里又失控地飞了一段距离,才“咣”一声摔到地上。 飞得太高,摔得就狠。 他连抽搐都没抽搐,直接和大四喜一样,晕死过去。 &.006满意收腿。 “咻——” 一大截尖锐树枝,自后方飞来。 &.006从容往左一闪。 树枝擦着他脸颊而过,没戳中,但是爆了。 “砰——” 像是算准了时间,正正好好在飞过他脸颊的那一刻,炸开,熏黑了他半只耳朵。 &.006捂住发热的耳朵,恨恨咬牙。 他对自家猎物“隔空移动+爆炸”,有小小的阴影,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缓缓向后转身,他本打算死死盯住范佩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很生气,后果将十分不美妙。 可在看见后方情形的一刹,却愣住了。 十数个被折断的长而尖锐的树枝,密集悬浮在半空,像一支弩.箭小队,随时准备飞射而来,根根爆裂。 每一个,都是一个箭形小炸弹。 &.006吃惊的不是范佩阳能隔空把它们折断,也不是能让它们爆裂,而是这样的东西,范佩阳竟然可以同时操控十几个。 这才只是4/10,如果到后面,范佩阳的能力继续增强,可以移动更大更重的东西用来战斗,比如掀起一面墙,到时候迎接他的就不是这些树枝了,而是密密麻麻的砖块雨,还每一块都他妈能爆炸。 &.006不喜欢爆粗口。 但这种能力,给这些虫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唐凛也意外,他明明记得范佩阳在集结区训练[中级破坏狂]时,最多也只能一次操控四个物品。 唐凛的心声,意外和的疑问契合,他就觉得才第四关,绝对不可能同时操控十几个这么强,于是直接脱口而出:“你不是只能操控四个?” “原本是四个,”范佩阳也说不清其中原理,可操控瓶颈忽然突破的时间节点,他却记得清楚,“但从你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开始,你就应该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006嗤之以鼻:“别说大话了,你们三个再超常发挥,也打不过我,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范佩阳竟然承认了。 &.006懵逼。 范佩阳:“但目标总要设得高一点,才有追求的意义。” 唐凛莞尔,他就知道。 霍栩翻个白眼,没人能在他面前装逼,如果有,那就是他给唐凛面子。 “我早就说过你不见棺材不落泪,”自省地摇头,“但我光顾着讲一堆废话,这个棺材实在打得有点慢。” 西装猎人脱掉了西装,又脱掉了衬衫,露出肌肉分明的上半身,每一条纹理都积蓄着力量。 &.006静静看着三人。 再不说那些蔑视的话,也不再流露鄙视或傲慢,可这样的他,却带来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压迫力。 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强大和危险,最可怕的是,他才刚刚认真。 “咻——” 他脚下一动,速度比之前几乎翻了一倍,旋风一般就到了三人面前,直冲中间的唐凛。 霍栩过来挡。 他碰都没碰他,脚下更是没停,行云流水就绕过霍栩,眨眼就到了唐凛后背。 唐凛全神贯注防着正面,因为表现出的状态,就是要用强大的战斗力,正面征服猎物。他根本没料到,对方会突然绕到后路。 可就算料到了也没用。 &.006没认真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被对方全面压制,现在的战力几乎翻倍,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唐凛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他也不会过度妄想。 &.006的能力,足以轻易杀掉他们每个人,这就是事实。如果没有“读心术”,或许他们还能与之一战,但“读心”+“超强身体素质”,再多的方案、计谋也没有翻盘可能。 他会死在这里。 唐凛在向后转身的那一刻,已经有了觉悟。他能做的,除了转身直面死亡到来,就只剩下怎么让范佩阳和霍栩逃走。 &.006的拳头过来了,快得视线都来不及聚焦,唯一清晰的只有凛冽的拳风。 在被击中的一瞬间,抱住他——唐凛的思绪在和对方的拳头争分夺秒。 他想,只要能抱住,争取时间,范佩阳和霍栩就有机会逃走。 张开双臂用力一抱! “扑——” 拳头突破身体的声音。 这一下,用尽了全力,足以打穿任何一个猎物的身体。 可唐凛没疼。 他抱住的人也不是。 那个被他抱住的身体上,有着他最熟悉的气息。 范佩阳。 在致命重拳来临的最后一刻,范佩阳挡在了他的身前。 拳头从范佩阳的腹部洞穿。 唐凛低头,就能看见染血的手。 世界安静了。 唐凛的脑子彻底空白,只剩那些刺眼的血。 &.006错愕,但紧接而来的就是愤怒。 他要杀的是唐凛,他要看到范佩阳心里害怕,恐惧,绝望,发抖。如果他想一拳就解决自己的猎物,早在刚打照面的时候,他就做了,还用浪费这么长时间? 他要追求的是狩猎的乐趣,而范佩阳这个愚蠢的猎物,把这一切都毁了。 甚至在濒临死亡的这一刻,对方的心里也没有哪怕一丝他想要的东西,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 【唐凛,不能死。】 &.006简直要气炸,手臂蓄力,猛地从范佩阳腹部抽出。 血一下子飞溅出来,然后就开始汩汩从伤口往外流。 &.006烦躁地抬手,想擦一下脸上迸溅的血点,面前肚子上已经被开了一个洞的男人,忽然扑上来把他用力抱住,胳膊顺势勒住他的脖颈,撑着最后一口气和旁边的绷带小子道:“带唐凛,走……” 霍栩被彻底震住了。 不是被眼前血淋淋的画面,是被这种情况下,还他妈能牵制敌人,给他和唐凛创造活路的范佩阳。 这就是个疯子。 疯到不可想象。 可这个疯子清清楚楚和他说,带唐凛,走。 霍栩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坚定地想完成一个嘱托。 “走!”他一把抓住唐凛胳膊,想拉人走,可拉了一下,竟然没拉动。 “唐凛!”他着急得大喊。 这是范佩阳用命换来的机会,他要还让唐凛折在这儿,范佩阳做鬼都不能放过他。 唐凛却被这一声喊回了魂。 回魂的一霎,他就懂了。 这是范佩阳早就做好的打算。 &.006说了那么多听起来很解气的话,一如既往的欠揍态度,这些同平时没任何差别的表现,不是用来对付的,是用来麻痹他的。 打不赢。 这个自己在最后时刻才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范佩阳肯定是一早就清楚了。 那人就是这样,务实得近乎没情趣。 可也因为这样,他总是清醒得比所有人快,筹谋得也比所有人早。 可能在视自己为目标的时候,不,可能更早,在自己和霍栩刚从灌木丛冒头的时候,范佩阳就做好了“一旦视唐凛为目标,就全力护住唐凛”的决定,哪怕是要付出生命。 范佩阳没说过爱他。 在得摩斯翻出的那些记忆里没有,在唐凛缺失后的记忆里更没有。 可原来,范佩阳这么爱他。 唐凛心脏紧缩,呼吸困难。想喊,喉咙却堵住一样喊不出来,他想更用力的抱紧范佩阳,却再也使不出更多力气。 既然这么爱,那就不要死啊。 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你凭什么现在就死,你怎么可以现在就死,你留一堆乱七八糟的烂摊子,让我怎么收拾! “范佩阳——”唐凛终于找回声音,声嘶力竭。 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手臂的猫头鹰图案里爆发,炸成漫天金色光点,倾泻而下,犹如一条条金缕丝,让幽郁的迷雾森林美若幻境。 霍栩不自觉松开抓着唐凛的手,愣愣看着范佩阳的后背。 那个被猎人洞穿的伤口,正在不可思议地快速愈合。 第173章 心灵投影 自己身体的变化,没有人比范佩阳感受得更真切。 窒息的剧痛在减轻,身体的力量在回流,连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恍惚的大脑,都开始逐渐清醒。 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背后的唐凛喊了他的名字,漫天金光映亮了森林,然后他的生命力就回来了。 唐凛! 范佩阳一把推搡开,完全不在乎这是他几乎付出生命代价才暂时牵制住的猎人,飞快回身查看唐凛的情况。 &.006猝不及防。虽然他想挣脱范佩阳易如反掌,但自己还没动呢,对方倒先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推开了。这脑回路实在太难理解了,就不怕他一旦获得自由,重新大杀四方? 好吧,自己的猎物应该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因为范佩阳转过身后所有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唐凛身上,后背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给了自己这个猎人,这样的无视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006暂时还不急着教训对方。 因为他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吃了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还能活命的,更别说伤口那样飞快地愈合。 也不可能是唐凛用了一次性治愈文具,因为没有任何一次性文具能造成如此的耀眼光芒,它们至多是淡淡的浅金色,且只针对被救治者,而不可能漫天流光。 范佩阳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就在他彻底转回身的时候。 可他连低头看一眼都不看,全部视线紧紧锁定唐凛,从上检查到下,再从下检查到上,第一时间确认对方身上有没有新添伤痕。 没有。 但这不足以让他安心。因为唐凛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还在隐隐泛光,就像被描金了一般。 唐凛眼睁睁范佩阳转过身,眼睁睁看着他流血的腹部生长痊愈,大脑却跟不上画面的传输。 他还沉浸在范佩阳会死的绝望里,还被失去这个人的巨大悲伤包裹得透不过气,突然情势就来了一百八十度急转。 看着伤口完全愈合的范佩阳,他不敢相信,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一个梦,先前烟花一样的金色光芒,就是现实和梦境的分界点。 手臂突然被范佩阳捞起。 温热有力的触感,让唐凛一霎清醒。 他想把胳膊往外抽,想告诉范佩阳,他没事,现在先不用管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盯住猎人才是最重要的。自信满满的猎人不会做趁机逃跑这种事,但趁机偷袭可一点没有负担。 然而他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范佩阳就像有预知能力似的说:“别动。” 唐凛一秒放弃,乖巧得自己都怀疑人生。 霍栩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只好暂时顶上,瞄着,以防他搞小动作。 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被范佩阳点开了。 唐凛不明所以,低头去看。 范佩阳其实也没头绪,只觉得图案光芒诡异,凭直觉在找答案。 随着范佩阳的点击,唐凛的文具树界面展开。 两个人一齐愣住。 唐凛那棵从进入后十关,就从未解锁过永久性文具的文具树,那棵本应比小狼还名正言顺的第一棵文具树,解锁了。 而且是一次性解锁到四级文具树,和小狼所在的第二棵文具树并驾齐驱! 一级文具树:[镇痛止疼] 二级文具树:[治标不治本] 三级文具树:[快速愈合] 四级文具树:[大病初愈] 纯粹的治愈系。 唐凛曾经以为自己的第一棵文具树永远都不会解锁了。 因为提尔说过,文具树是根据闯关者在前十三关过程中用到的所有文具数据,汇总生成。可他根本没闯过前十三关,文具数据一片空白,再汇总,也是零乘以零,实在想不出能凭空生出永久性文具的道理。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去过前十三关的。 许愿屋就是前面关卡的最后一个站点。 在那里,他被动接受了治愈系幻具。 如果鸮系统能把他在前面关卡的所有文具数据公示出来,应该就只有一行——<[幻]完好如初>。 所以2/10水世界的训练室入口,他进行潜力测试,测出的也是这四个字。 一切都连上了。 可眼下,唐凛不关心这些,他甚至无暇去想,自己刚刚爆发生效的究竟是哪一级文具树。 他只想用另外一只手去摸范佩阳的腹部,去感受一下那里是不是真的愈合了。他想问范佩阳还疼吗,是真的彻底好了吗,还是只表面看着没事了,其实仍有内伤。 想做的想问的都有好多。 然而唐凛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了。 难怪刚刚明明想抽出胳膊,想让范佩阳盯着6号猎人,却既没来得及动,也没来得及说,就让范佩阳抢了先。 因为身体僵硬得像生了锈,嗓子堵得像灌了铅,先前的大爆发,似乎掏空了他的所有,也耗尽了他的一切。 这样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解锁了文具树,他还要帮范佩阳去和猎人周旋,他不能…… 额头忽然传来柔软触感。 唐凛瞪大眼睛。 范佩阳的吻,轻得像蜻蜓点水,却烫了唐凛的心。 他听见对方说:“剩下的交给我。” 不能动不能言的慌张,忽然就散了,散成林间的雾,散成缥缈的风。 唐凛从未像这一刻般,安心。 离开唐凛,范佩阳转身回到面前。 但能这么快进入战斗状态的也只有范总。 &.006和霍栩都还在一秒前的额头亲吻里。 &.006是整个人被冲击得瞠目结舌。不是狩猎者游戏吗,不是随时可能死亡的关卡吗,甚至为了冲突的可看性,猎物们还被迷之力量愈合了伤口,那现在不就应该立刻反扑,将战斗进行到底吗?突然亲额头是要干什么!迷之力量传输吗! 霍栩则是一脸茫然。 &.006想得那么多,只觉得范佩阳这一吻实在又自然又熟练,怎么看都不像第一回。 “准备好了吗?”范佩阳好心地等着回神。 &.006乐了:“你这架势是要和我单挑?不会吧,一个伤口愈合就让你把之前的惨痛都忘了?”嘲讽瞥唐凛一眼,他提醒范佩阳,“看起来,你的队长短时间内,好像都不能再用治愈能力了——如果刚才的治愈,真是他的能力的话。” 范佩阳平静看他:“能说这么多废话,我就当-->> 你准备好了。” 远处的大四喜、下山虎和探花,几乎同时从昏迷中苏醒。 三人醒来的第一反应都是“身体好像没那么疼了?” 紧接着就听见了范佩阳和说的最后一句。 六道目光唰地汇聚到战场,一眼就看明白了范佩阳和的对峙局面。 怎么就苏醒了,怎么就骨折啊内伤啊都没了,这些以后再琢磨吧,三人几乎同时启动自己的文具树,想助范佩阳一臂之力——探花的[记忆回放]虽说没杀伤力,但也可以奇袭分散敌人注意力的。 可他们这边刚开始凝聚精神力,那边范佩阳已经眼底一暗,掠过极度危险的光。 周围十几棵树的树梢突然开始不安晃动,很快,就听“咔咔咔”的声音,一根又一根比先前更粗、更长、更尖锐的树梢被折断。 自哪里断,就在哪里悬浮,四面八方,蓄势待发。 “这不还是老套路吗?”可笑道,“看来你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范佩阳没说话,只淡淡抬头望。 悬在半空的断枝像接收到了指令,突然间全部爆炸。 “砰”一声十数合一的巨响,震耳欲聋。 枝叶纷飞,弥漫的硝烟瞬间吞没所有人。 视野一下子陷入混沌,仿佛火.药版的[狼影幢幢]! &.006一跃跳向斜后方,凭感觉先拉开和范佩阳的距离,再敏捷上树,想用高处突破视野封锁。 不料到了树上,不只有硝烟,还多了浓雾,视野更糟。 他有些懊恼,可心里并未慌乱。 因为这种小伎俩,实在造不成多大麻烦。 范佩阳无非是想干扰他的视野,再进行偷袭。 可惜他的猎物总是记不住一件事——他是可以读心的。 即便看不见范佩阳在哪里,只要听一听范佩阳的心理活动,一切就都摆在他面前了。对方会从哪边攻击,会采取什么样的形式,这些根本是唾手可得。 嘲讽地扯扯嘴角,收敛思绪,侧耳倾听,很快就在一片嘈杂心声里,提取出了范佩阳—— 【唐凛。】 &.006微怔,唐凛……是个什么战术? 他不甘心地再去听。 【唐凛。】 【唐凛。】 【唐凛……】 &.006挑眉。 用一遍遍的复读来掩盖更深更细微的心理活动,呵,有点意思。 他简直有些舍不得搞死范佩阳了。 但搞死不搞死是后话,作为猎人,他至少得把猎物身上那个令人讨厌的好胜心磨干挫净,让他不只输得惨,还要惨得心服口服。 闭上眼,第一次全神贯注集中精神力。 他的能力是读心,可他从来没说过,他只会“听”。 霍地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浓雾和硝烟,而是范佩阳的内心投影。 猎物一切的心理活动,表面的,深处的,亮开的,隐藏的,都将无所遁形。 投影渐渐清晰。 &.006志在必得的笑意渐渐凝固。 范佩阳的心灵投影,就是一堵唐凛的相片墙。 近照,远照,半身照,全身照,证件照,大头照,素颜照,美颜照,写真照……一张挨着一张,一层叠着一层,密密麻麻一整墙。 &.006:“……” 范佩阳你他妈是变态吗! “咻——” 细微的划破空气声。 &.006顿时警觉,听声辨位抬手去抓,竟真的抓住一根飞驰而来的钢针。 可等他拿过来低头细看,脚下突然又窜上来第二根尖锐短树枝,速度比钢针更快,抓的就是他分神看手中钢针的这一刻。 &.006冷笑,弱者最蠢的就是,真以为自己能赢。 他飞速抬手,更快,更凌厉,“啪”地一把抓住树枝,又稳又准。 不料树枝在被抓住的那一刻,爆了。 就像猎物们总忘了他能读心一样,他也总忽略了范佩阳的隔空移物是可以爆炸的。 飞溅的树枝残片,有一个直直崩进了他的右眼。 眼球是暴露在外面最柔软防御力最低的部位,而爆炸给残片带来的速度不亚于子弹。 &.006“啊——”一声惨叫,本能去捂右眼,手碰到了一些粘稠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血。 残片嵌入眼球,剧痛不会因为捂眼就消失。 &.006从没这样疼过,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从树上掉下来,直直摔落在地。 范佩阳早在树下等待多时,如猛虎般扑过去,一刀狠狠戳进的肚子。 “砰——” 刀锋在皮肉里爆炸。 &.006的惨叫,变了调。 如果说在十分钟之前,有人告诉下山虎、大四喜他们,能喊得像被踩了鸡脖子,他们绝对不信。 但现在,范总胜于雄辩。 硝烟散尽。 &.006被范佩阳压在地上,手臂被狠狠拧向背后,一只眼睛血流不止,腹部血肉模糊。 这样的伤势不是不能战斗,凭借超强的身体素质,只要他咬紧牙关,别说挣脱范佩阳,就是再绝地反击,重新获胜,都不是没可能。 但在场六个闯关者都看得清楚,没那心气儿了。 咬紧牙关,需要有值得坚守的目标,和为之拼死到底的信念。 &.006两样都没有。 在信念这件事上,他贫瘠得可怜。 隔空移来的衬衫,撕成一条条,范佩阳将的双手和双脚捆了个结实。 但这还不算完。 对于危机意识强烈的范总,双保险才行。 “下山虎,”他大声和那边道,“粘他——” 下山虎这场战役从头等到尾,终于等来了高光时刻。 [如胶似漆]! 只见原本已经捆得够紧的手脚布条,与手脚接触的缝隙里溢出些许亮晶晶的胶,就像胶水用多了,勒紧布条就挤出了多余的似的。 “搞定。”下山虎骄傲汇报,“范总,你放心,他就是扒层皮,也撕不掉我的[如胶似漆]——” 范佩阳满意了。 第174章 霍栩的疑问 &.006动弹不得地趴在地上,强迫自己适应疼痛,可是不行,腹部的还好说,眼睛的几乎是灭顶一样的疼。 他是花钱来玩的,不是花钱来遭罪的,一个游戏而已,这帮虫子竟然敢这样对待他! 可是忿恨消除不了疼痛。 他突然用尽全力,一声咆哮:“啊——” 难听的吼声拖得有些长,像在拼命释放某种力量。 按着他的范佩阳没动,冷静观望。 只见嵌入眼球的树枝残片,像被一些内部力道从里往外冲击推挤,“咻”地从他眼里飞出。 范佩阳敏捷偏头,躲开反射回来的残片,然后就看见的眼球,开始一点点止血。 虽然速度极缓慢,根本不能同唐凛刚刚的治愈力比,但也的确是在自我愈合。 范佩阳没耐心等他,直接将人拎起来,拖回到唐凛身边,顺带说明:“他有自愈能力。” 霍栩、下山虎、大四喜、探花也聚拢过来。 “那怎么办?”下山虎担心地问,“万一他等下痊愈了……” 难道还要再来一场攻坚战? 霍栩哼:“六个人看管一个俘虏,要是还能让他跑了,干脆也就别闯关了。” 下山虎被这么一怼,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怂,声音立刻弱了:“我就那么一问……” “我欣赏你的态度。”范佩阳正面赞扬了霍栩,然后把往他身上一丢,“交给你了。” 霍栩本能伸手,稳稳当当接住俘虏,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缓缓冒出个问号:“这家伙是你的猎人吧?” 范总压根没听见自家伙伴的提问,扔完,就转身揽住唐凛肩膀,问:“缓过来了吗?” 唐凛慢慢呼出一口气,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臂和腿,随后轻点了下头:“嗯。” 身体还是有点虚,也使不出太多力气,短时间内是肯定用不了文具树了,不过如果不战斗,正常说话、活动、走路这些,应该问题不大。 范佩阳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的确比刚才恢复了一点气色,这才放心下来,说:“我们先带他去山脚附近,留几个人看管住了,再去找其他猎人。” 唐凛本来想让范佩阳先通关,毕竟是他的猎人,带去山脚,直接通关,以免夜长梦多。 可看范佩阳这样,显然是要自己这边也搞定了,才愿意一起通关。 是全力说服范佩阳改变主意,还是随他去? 唐凛都不用考虑,直接选后者——说服范佩阳改主意这种史上最消耗精神力的活动,他现在实在没体力支撑。 而且一旦范佩阳带着猎人到了终点,通了关,鸮系统很可能就会赋予猎人新的自由,那样反而是放虎归山,也让其他隶属这个猎人的闯关者陷入新的危险,还不如先在山脚看住了,再去凑更多的闯关者。 唐凛:“行,先去山脚,然后找到南歌、竹子,聚集尽可能多的闯关者,再把猎人一锅端。 “一锅端……”范佩阳品了一下这个词,“我喜欢这个战术。” 唐凛莞尔。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刚刚范佩阳做的一切,让他再面对这个人时,心里多了一些别样的东西,总之他感觉自己和范佩阳的沟通,似乎比从前更默契也更顺畅了。 从前两人经常说不到十句,就一定会发生分歧,他心情平和的时候会忍,心情暴躁的时候就吵,十次看范佩阳,九次都觉得对方的固执简直欠揍。 可现在,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范佩阳半天了,看见的都是靠谱,强大,头脑清晰,行动果断。 还帅。 揍人的时候是帅气值的顶峰。 这样的范佩阳,会吸引从前的自己,好像也不是一件太难理解的事…… 停。 唐凛及时把思绪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心跳扑通扑通的。 一定是雾干的。 朦胧的雾给范总笼上了一层柔光滤镜,一定是。 唐凛理直气壮把锅甩给大自然。 没人知道vip队长正在凌乱思绪里疯狂甩锅,因为所有的目光,这会儿都被吸引过去了。 他的眼球弥合了最后一丁点创口,终于痊愈。 接下来就应该是腹部。 所以每一道警惕的目光都紧盯着他的腰腹。 &.006的愈合速度,直接关系到众人防御节奏。 没成想先开了口:“不用怕成那样,我的能力不是治愈,只是身体有点自愈能力,让眼睛恢复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这就已经够了。 眼睛的脆弱导致来自它的疼痛最令人难忍,如今眼睛不疼了,肚子上的伤,对于就是小意思。他们身上,越是抗打击能力强的地方,痛感越钝。 六人有些讶异,猎人会直接说出“恢复眼睛已经是极限了”这种泄露底牌的话。 探花怀疑道:“你该不会故意骗我们吧?” &.006似笑非笑,模棱两可:“随你怎么想。” 他是花钱来玩的,不是花钱来遭罪的,既然一个大意被这帮虫子反咬了,那就咬了,没必要再拼个你死我活,更不值得他勾心斗角,犯不上。 但不费心费力,不代表他会让这些虫子舒坦,敢这么对他,就在这片森林里等死吧:“你们的计划听起来不错,去山脚。但——”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雾这么浓,森林这么大,你们找得到路吗?” “我们不需要找。”范佩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通关条件是让猎人带闯关者去山脚,很明显,你们知道路。” &.006双臂被捆在身后,由霍栩紧紧拽着,又被布条捆,胶水粘,难受至极。越难受,心情越差,看着害自己陷入这样难堪境地的范佩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让对方痛苦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配合:“我是知道,但是我不带路,你能把我怎么样?杀我吗?” 范佩阳沉着脸看他,没说话。 &.006更开心了:“你不敢的,没有我,你还怎么交卷?” 似乎是难得拿到范佩阳的七寸,对着沉默的猎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下山虎、大四喜和探花,互相交换个眼神,都是焦灼。 &.006拒不配合,的确麻烦,就像他说的,他们又不能真杀了他…… “霍栩。”范佩阳忽然开口,目光越过,落到自家伙伴身上,“松手。” 霍栩不明所以,但本来就是被硬塞过来的,他还不愿意抓着这家伙呢。 松开钳制,他礼尚往来,把往范佩阳怀里一推。 范佩阳抬手,但不是接,而是猛地挥出一拳,重重打在的右脸。 &.006毫无防备,直接被打偏了头,半边脸都麻了。 范佩阳根本不给他喘息,接连又是几记重拳,拳拳到脸。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等想到要躲,整个脑袋都已经木了,眼前全是金色小虫在飞,他是凭最后一丝本能,曲起被捆住的双腿,想奋力往后跳跃躲避。 可双脚刚离地,就被范佩阳一把又按下来,下一秒,捆在背后的双手让人一擒,冰凉刀锋就抵上了脖子。 不,不单单是抵上。 &.006感觉到了疼,刀锋根本已经割破了他的脖子! 耳边贴过来猎物……不,那是魔鬼的声音。 “带路。” &.006浑身剧烈一颤,不是吓的,是疼的,刀锋在继续往里割。 &n-->> bsp;这是个疯子。 什么通关不通关,这疯子是真的敢杀他。 “我带!我带——”喊破了音。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要跺掉自己递来这里申请的手! 另外五人虽然没听见范佩阳贴在耳边说了什么,但那几记重拳和染上猎人血的刀锋,他们可看得清楚。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三脸震惊。 双方角力,就看谁更能豁得出去,这道理大家都懂,可真要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与其说范总强大,不如说被惹怒的范总太可怕。 是的,怒。 隔这么远,他们都能感受到范佩阳身上的怒意和杀气。 他们相信的感觉肯定更真切更强烈,否则不可能改变主意。 不过他们想,肯定不知道,激发了范总百分之二百战斗力和杀气的,恰恰是他自己。 选谁当目标不好,非选唐凛。 明明对他们三个都是打伤为止,对着唐凛却露出了真正杀机。 所以啊,从对唐凛下杀手那一刻起,的命运就被注定了。毕竟,做坏事,有天收,伤唐凛,那不用等天下来收了,范总直接送你上去。 &.006的配合,一行人便开始在森林里赶路。猎人手脚被捆,无法自动行走,只能被霍栩拖着走。 一开始还试图抗议:“我的脚都要被磨没了!” 霍栩的反应是低头瞥一眼:“哦,那你就蹦,我还省力。” “……”拒绝当蚂蚱的,平静接受了被拖行的命运。 也不知道是不是的路径会自动避开其他人,总之六人走了半天,既没遇见猎人,也没遇见闯关者。 大四喜、探花、下山虎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这才开始琢磨自己身上不药而愈的伤。 “唐队,在我们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如果是不熟的闯关者问,唐凛多半会拿“治愈系一次性文具”打发,但vip和大四喜、下山虎是在2/10水世界就认识了,和探花更是1/10地下城就打了照面,刚刚大家又一起迎敌,不拘泥组织的话,其实也算伙伴了。 故而他直接亮出胳膊,点开了文具树。 三人起初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等看清文具树界面,纷纷瞪大眼睛。 他们是知道唐凛有两棵文具树的——探花是1/10地铁里听提尔说,下山虎是2/10神殿里听得摩斯说,大四喜是后来道听途说——但他们一致获得的信息,都是唐凛的第一棵文具树形同虚设,因为始终没解锁。 可是现在不仅解锁了,还解锁的是治愈系永久性文具。 这不就是一个人形大天使吗! “唐总——”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唐凛,忽闪忽闪全是羡慕和……极其羡慕。 唐凛:“……” 群众的目光过于炽热。 “所以你刚才用的是哪个?”探花迫不及待地问,“就是同时把我们都治好的那个,[大病初愈]吗?” 唐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谨慎道:“不能确定。” 那个时候,更像是积蓄多时的力量集中爆发,如果再让他来一次,未必还能有相同效果。而且四个解锁的永久性文具里,等级最高的[大病初愈],相同的一次性文具,范佩阳曾在他身上用过,他记得很清楚,绝对没有那样的光芒。 况且单从字面上,大病初愈也更接近于“伤好了,但元气仍需时间恢复”的状态,可不管是范佩阳腹部伤口痊愈,还是另外三个伙伴苏醒,都是直接就恢复精气神了,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四级文具树就能达到群体性彻底痊愈的效果,那五级、六级还能有什么治愈空间?怎么想也说不通…… 这边三伙伴好奇唐凛的治愈文具树。 那边的霍栩,却更好奇范佩阳的“获胜术”。 他直截了当问范佩阳:“你怎么做到的?” 太言简意赅,又缺头少尾,范佩阳实在无法领会:“什么?” “就算你用硝烟阻碍了他的视野,他还是可以用读心术判断你的攻击方向和意图,”霍栩说,“但你最后仍然偷袭成功了,怎么做到的?” “哦。”范佩阳总算明白对方在问什么了,大方分享战斗经验,“专注。” 霍栩挑眉,眼里写满了“你在逗我吗”:“越专注心里念头越清晰,越容易被读取。” 范佩阳还没说完:“专注a,但你要做的是b。” 这么抽象的答案,霍栩竟然听懂了:“用另外一种更强烈的心理活动,去掩盖攻击意图?” 范佩阳赞许:“聪明。” 话是这样讲,但霍栩不觉得这有可操作性,心理活动又不是盖房子,还能建密室:“只要你有意图,不管多少个,不管一心几用,都在读取范围内吧,”像是为了求证,他还特意看向被拖成死狗的,问最有发言权的人,“不是吗?” &.006实在不想回忆那段经历,有气无力地敷衍:“理论上是……” “如果攻击意图不是心理活动呢?”范佩阳忽然问。 霍栩皱眉看回他:“什么意思?” 范佩阳毫无预警向霍栩伸手,速度快得很不礼貌。 霍栩条件反射抬手想打掉,不料范佩阳中途刹车,迅速收手。 霍栩打了个空,听见范佩阳问:“你刚才心里想着防御了吗?” 没有。 那么短的时间哪来得及想,完全是防御本能…… 霍栩眼里一闪,懂了。 把战斗意图变成本能,就不再有心理活动了。 但范佩阳在硝烟里的偷袭,并不是他刚才防御那一下的瞬时反应,这样的行动再不想,再不想,也必定要在心里留痕迹,除非能在心里想另外一件可以占据你全部心神的事。 一个能让你倾尽所有去专注的念头,事,或者人。 “你当时在想什么?”罕见地,霍栩好奇了。 &.006仰望苍天。 要不是忌惮范佩阳再发疯,他真想跳出来抢答。 在想什么? 这可不在范总的分享范围之内。 不过之前霍栩一心护着唐凛的举动,让范佩阳有点在意。这事儿要换竹子和南歌,什么问题都没有,放霍栩身上,前后态度转变之大,就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思及此,范总决定借此机会,向新队友申明他和唐凛的…… “算了。”等了几秒没等来范佩阳回应的霍栩,默认对方不想说,直接拖着去了另一边找队长开启新话题,“唐凛……” 范佩阳:“……” 还能再没耐心一点吗! 唐凛刚和探花他们讨论完自己的新文具树,就看霍栩带着一脸求知欲过来了,立刻主动询问:“怎么?” 和刚才求教范佩阳一样,霍栩依旧开门见山,直奔重点:“他为什么亲你?” 问题太突然,唐凛措手不及。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微妙沉默。 这就是办公室恋爱的尴尬,每来一个新人,都得科普啊。 霍栩想了一路,隐约有了猜测,所有现在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求证:“因为你治了他的伤,他要表达感谢?这么奇怪的道谢方式,是vip特有的规矩?”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 这种让人着急的问题分析能力,就不要带着一脸自信了好吗! 第175章 重回山脚 唐凛哭笑不得。 招募霍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是个直线条的家伙,没想到不光直接,还……这么单纯。 面对这样的新伙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科普自己和范佩阳的那些曲折纠葛,而且就算讲,此时此地也不合适。 6号猎人在旁边心怀鬼胎,下山虎、大四喜、探花又是知情者,不管是当着俘虏面介绍自己都还没全想起来的“感情史”,还是当着知情者面再复述一遍“失败的恋爱之旅”,感觉都像是被公开处刑,还是自己向自己动手那种。 唐凛想扶额。 可还没等扶,就看见霍栩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额头徘徊,像是在烦恼,又像在犹豫,似乎在进行某种抉择…… 唐凛蓦地反应过来,他可不止救了范佩阳,还在沼泽地救了霍栩。 眼看新伙伴的神情慢慢坚定,唐凛连忙开口,音量都不自觉比平时提高:“不是!” 霍栩一愣:“不是?” “不是感谢,就是表达一下……对,信任和关心,”唐凛语速飞快,“但这个表达方式是错误的,vip绝对没有这样的规矩,下次内部例会我会统一说,队友之间,拍拍肩膀或者摸摸头就行。” 生怕霍栩不信,唐凛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这样。” 倒不是真要一直瞒着新伙伴,主要是先应付过去眼前,等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 当队长不易啊。 范佩阳:“……” 搪塞就搪塞,为什么要摸那小子头? 霍栩也没应声,半信半疑地看着唐凛,总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生硬,再和范佩阳那个极其自然的一吻对比,更显得后者更天经地义。 最后霍栩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实在也想不出其他了。 其实是有点失望的。他还真以为亲一下就能把人情还了,干净利落,多好。 不过对那个听起来总是哪里怪怪的答案,他还是存有疑问,所以在继续赶路之后,仍不时往唐凛那边看。 也不知是第几次又去看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直视自己,而且很不客气。 霍栩凭直觉敏锐转头,和范佩阳的视线撞个正着,那目光带着压迫感,以及显而易见的不快。 这让霍栩本能抵触,口气不善:“你看我干什么?” 范佩阳以问代答:“你看他干什么?” 霍栩茫然两秒,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唐凛,莫名其妙道:“他是vip队长,我看他有问题吗?” 范佩阳说:“你是vip队友,我看你有问题吗?” 霍栩直截了当皱眉:“我不喜欢被看。” 范佩阳点头:“很好,他也不喜欢。” 霍栩:“……” 总觉得自己被某种阴险的话术绕进去了。 下山虎、大四喜、探花:“……” 明明是你不喜欢。 唐凛:“……” 自己就这么被代表了。 &.006:“……” 呵,死变态。 用了一个半小时,六人终于走出森林,回到河岸,又沿河岸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见山脚。 不料山脚下已经有了七八个人,距离太远,暂时还看不清脸。唐凛努力从隐约的身形去判断,好像没有vip的伙伴。 事实上连是闯关者还是猎人,都没有十足把握分辨。 防御的本能下,六人刻意放缓了前进速度。 就在这时,大家手臂同时响起提示音。 “叮——” <小抄纸>:恭喜目前仍然存活的猎物,你已进入狩猎者游戏第二阶段。规则不变,但为了奖励你坚韧的生命力,从现在开始,将公布狩猎你的猎人编号:。 六人伸手臂一对照—— 唐凛: 范佩阳: 霍栩: 下山虎: 探花: 大四喜: “2、3、4、6,”探花说,“还是没有超过6号。” 霍栩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探花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和唐凛、霍栩汇合的时候,已经和开打了,根本没机会讲多余的,连忙解释道:“之前还没和你们汇合的时候,我们藏在树上正好看见两个猎人追杀猎物。其中一个用弓箭,编号不明,另外一个不用碰到你就能用掌风伤人,被叫做‘4号’,范总当时就推测,最坏的结果是九十多个猎人,最乐观的结果则是只有六个猎人。” 唐凛疑惑:“为什么是六个?” 范佩阳说:“因为他们在交谈中,还提到了1号和6号。” 下山虎见缝插针补充“原文”:“他们说,谁的猎物都可以碰,就6号的猎物不能碰。” 霍栩:“为什么?” 大四喜、下山虎、探花三人回忆当时的情形,一致觉得最靠谱的可能-->> 是:“这些猎人里,应该6号最厉害。” “……”霍栩低头看拖了一路的。 &.006抬起头,带着挑衅地迎过去,满眼写着:怎么着,不信? 虽然被炸的肚子还在疼,但如果这帮人得寸进尺,继续羞辱他,不介意强迫自己燃起一些斗志,再战几百回合。虽然他讨厌麻烦,更抵触所谓“永不言败”之类恶心的鸡汤精神,但这些都要建立在猎物们见好就收的基础上。 然而预期中的“羞辱”没来。 霍栩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一会儿,又不带任何感情地把目光收回去了。 从始至终,好像就是个研究标本。 &.006波澜起伏的心潮落了空,他绝不相信是自己自作多情。就算霍栩脸上没表示,嘴上没说话,但胜利者在面对失败者时,对自己的得意和对对方的羞辱都是人性本能。 面上忍住了,心里也绝对忍不住。 不单是霍栩,这周围所有人都一样! &.006敛下眼睛,释放能力,专心倾听。 第一个进入耳内的就是霍栩的心声—— 【如果唐凛没爆发文具树,范佩阳就死了,如果范佩阳死了,就再没机会破他的读心术,如果破不了读心术,六打一也是废,如果一场战斗需要这么多如果才能赢……嗯,说他是猎人里最厉害的,应该不是假话。】 &.006莫名羞愧。 要不要这么客观公正! 【原来他在猎人里也这么厉害,难怪这么难打。】 【三下五除二把最厉害的抓住了,范总简直是魔鬼中的魔鬼。】 【……】 前两个心声懒得去分谁是谁,但最后一个他知道——大四喜,专业放空一百年。 【他真是猎人里实力最强的?】 唐凛的声音。 &.006眼露嘲讽。看吧,就说会有人在心里怀疑、诋毁、羞辱…… 【如果真是最强,那后面的猎人应该就更好抓了……】 唐凛的心声还在继续。 &.006无语,还真想着“反狩猎”呢? 【或者,更有效率一点,想办法策反,让他帮我们去钓鱼狩猎,把另外几个猎人一网打尽?】 &.006:“……” 你想得太多了! 这边收到<小抄纸>的时候,山脚下几个人也在同时抬了手臂。 这一个动作,基本就能确定大家是友军。 等唐凛他们简单讨论完猎人数量的问题,山脚下的八个人已经走近了,在近到可以看清彼此模样的时候,队友们先认起亲来。 “下山虎!” “小江!” “和尚?全麦?” “探花?” 两个奔跑到一起的步步高升,齐齐看向隔壁三个淡然走到一起的甜甜圈,对于这种一点都不亲热的组织氛围,鄙视,哼。 除了江户川、和尚、全麦,山脚过来剩下五人分别是何律、铁血营组员、另外三个分属不同小组织的闯关者。 他们五个没认亲环节,注意力全在身上,五脸诧异:“你们抓到了猎人?” 唐凛听他们这么问,就知道他们并不是完成了任务过来通关的,很可能是在大家分散后,又找到路回了这里,想保存体力,守株待兔等猎人主动上门。 “他是,”唐凛直接和八人分享信息,“你们收到<小抄纸>了吧,谁的猎人是6号?”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何律一人举手:“我是。” “你这幸福也来得太容易了吧。”和尚羡慕地摸摸自己光头,再看看何律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难道发量会影响幸运值? 全麦把胳膊搭自家伙伴肩膀上:“别羡慕人家了,就他那身正能量,天天攒人品攒到爆,这是应得的。” 和尚想想,觉得队友解释得很有道理。自己想喝酒喝酒想吃肉吃肉想负能量谁就负能量谁,和一板一眼的何律一比,简直是花花世界快乐人生,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点点幸运,值啊。 “你们也都是6号?”何律看他们六人拖着一个猎人来,试探性地猜。 唐凛摇头,指一下范佩阳:“只有他的猎人是6号,我们也不是过来通关的,是想先把6号放在山脚附近看管好,再去抓其他猎人,最后把猎人和闯关者都聚到一起,再去终点。” 探花帮着补充:“我们担心如果先把猎人带到终点,在鸮系统判定相应闯关者通关后,会强制让猎人恢复自由,重新投入狩猎。” 何律明白了:“所以你们想聚集尽可能多的闯关者,去集体围捕尽可能多的猎人,最后一次性通关?” “对,”唐凛说,“所以如果你想现在就带着6号去通关,恐怕我们没法答应。” 何律困惑皱眉,像是不懂唐凛怎么会这样想:“猎人是你们抓的,我本来就没有坐享其成的道理。相反,你们已经帮我完成了‘寻找猎人’这一最艰难的步骤,不管是作为感谢,还是从全局出发,配合你的集体围捕计划我都责无旁贷。” 唐凛:“……” 他又忘了,何组长是不一样的,他忏悔。 第176章 元气满满 “集体围捕安全系数和成功率都高,正好我们现在人也够多,”另外三个不同小组织的闯关者说话了,他们中的一个问唐凛,“但你要怎么去找这些猎人呢,我们连他们有几个,在哪里,都不知道。” “在哪里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你们没和其他猎人打过照面,也没获得他们身上的东西,那我们只能地毯式搜索,”唐凛说,“而且我要先找到我的队友,当然,如果找的过程中,能遇上猎人,一举两得更好。” 三人有点失望,但还继续追问:“那有几个猎人呢?” 总不能两个问题都是大海捞针,那还怎么玩? “这个简单,”唐凛说,“我们六个的猎人都没跑出1-6号,你们的呢?” 八人互相看看,他们并没有共享<小抄纸>信息。倒也不全是彼此戒备,也是觉得没必要。 “我是,三道杠是。”何律先行一步,公布了自己和组员的。 三道杠? 因为这有趣的外号,唐凛特意看了何律旁边的铁血营组员一眼。 很硬朗的男人,身材挺拔,眼神凶狠,看起来不大好惹,右边眉毛上有三道伤痕,从眉上一直到眼皮,再往下一点就要伤到眼睛了,还好没有。 这些伤痕,应该就是外号的由来了。 只是—— 人不太可能抓出这种伤痕,唐凛也想不出什么武器,能一下次创造出三道平行伤,怎么想都只有猫爪狗爪狼爪一类,能造成这么……酷帅的效果。 “我是4号,这家伙是2号。”看何律这么坦荡,和尚直接把自己和全麦都卖了。 江户川:“我是。” &.001。” “3号。” “1号。” 另外三人也报上了狩猎者编号。 探花不意外地点头:“果然都在1-6。” “你们认为只有六个猎人?”江户川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并非百分百,“就算我们都是1-6号,但除了我们之外,散落在各处的还有七八十个闯关者,说不定我们就是恰好撞上了小概率,猎人编号都集中在一起,而他们的猎人还有其他编号。” “这个更简单,”唐凛狡黠一笑,“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伤脑筋,”他轻松地看向仍被霍栩紧紧拎在手里的,“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三个小组织的人嗤之以鼻:“你问他就说了?他又不是npc。” 唐凛耸下肩膀,可温柔,可无辜:“那就问得凶一点。” &.006:“……” “你早说啊,”全麦开始咔咔掰手腕,跃跃欲试地上下扫描,“我最爱干这个。” “刑讯逼供太残忍了,”和尚一脸不赞同地拦下全麦,转头喊三个小组织中的一个,“那个谁,你的文具树不是让人浑身痒痒吗,你来,这个符合人道主义。” &.006:“……” 并没有! “这些都是最后的办法,我觉得可以先沟通。”何律走到面前,认真地看进对方的眼睛,“请问,一共有几个猎人?” 就这么直接地问? &.006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有阴谋,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读心。 【请问,一共有几个猎人?】 &.006:“……” 要不要这么表里如一! 见猎人迟迟不语,何律叹口气,语重心长:“你已经是俘虏了,给答案,不会让你的境况更糟,不给,你就将受到各种惨无人道的逼问手段,最后大概率还是要给答案。当然,如果你和其他猎人是队友,你的坚持会换来他们的营救,或者你对他们的感情,远远比你即将遭受的痛苦更重要,或者你本身有很坚定的信仰和……” “都、没、有。”咬牙切齿打断,“猎人一共六个,算我。” 何律喜出望外:“谢谢。” &.006:“闭嘴!” 十四人最终对半分工,何律、三道杠、下山虎、探花、和尚、三个组织中的两个,七人留守,剩余唐凛七人,出发寻找vip散落的伙伴+沿途争取聚集更多的闯关者+一旦遇到猎人立刻围捕。 分工明确后,和尚第一时间给罩了个[刀枪不入琉璃屋],算是下山虎[如胶似漆]捆绑术之外的双保险。 何律则暗中设了[墨守成规ii],是琉璃屋外的第三重保险。 唐凛放心地将交付,甚至都没看他们是怎么加固防御的。 让他放心的不仅仅是七人守一人,更是因为这七人里,有何律。其他人可能会在面临情况变化时,有改变,有动摇,或者干脆就随心情,但何律不会。 何律答应了看住,就一定会执行到底。 拿出南歌的发圈、竹子的皮质手绳和越胖胖的巧克力豆,唐凛试图开启[狼影追踪ii]。 然而酝酿好半晌,已经被透支的精神力根本无法启动文具树。 唐凛又一连努力了几次,鼻尖渗出汗珠。 最后一次范佩阳直接打断:“别试了,你在这里休息,我带他们去找。” 霍栩、全麦、小组织成员,三人同时皱眉。唐凛带队他们没意见,毕竟是vip的一队之长,也是半数留守+半数围捕方案的制定者,但他们可没同意如果唐凛不能带队,就顺位到范佩阳。 范佩阳这种随时随地都把自己当成领导者的态度已经让人很不爽了,关键他还不是刻意,就是发自肺腑天经地义地这么觉得,于是就更欠揍。 大四喜和江户川看出了旁边三人的不爽,不约而同无声叹息。 以为唐凛带队,范总就乖乖和你平起平坐了吗? 太年轻,太幼稚。 范总只有在面对唐凛的时候才自动带入“组员”身份,其余时候就是拿看员工的眼神看众生啊! “怎么了?”布置完的“牢笼”,何律发现这边好像卡在了什么环节,便过来关心地询问。 唐凛无奈苦笑:“刚才抓6号的时候体力透支了,现在操控不来文具树。” 何律一看地上摆开的三个小物件,就知道唐凛想用[狼影追踪]去找伙伴,沉吟片刻,回头叫:“三道杠。” 被召唤的男人,立刻跑步过来,在何律面前笔直站定:“组长。” 何律开门见山:“我想借你的<[幻]元气满满>给唐凛用,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没机会就用其他东西还你。” 如果是自家组长-->> 用,三道杠绝对二话不说,但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能拒绝吗?”三道杠的语气毫不客气,皱起的眉头让眉上的三道伤都微微扭曲,透着抗拒。 “你的东西,当然可以。”何律有些遗憾,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治愈系幻具极其难得,关卡内流通的本来就少,就算有,也都贵得离谱,自家伙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从地下城一路到这里,都没舍得用,现在让他拿出来给其他组织的人,确实强人所难。 唐凛在何律向三道杠开口的时候就既诧异又感动,如今何律被拒,陷入尴尬,他更是过意不去,连忙开口:“不……” 他想说不用了,他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看看,如果仍缓不过来,大不了不用追踪了,改变战术。 可才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一阵温暖的力量充盈进身体,体力精神力都回来了。 他带着一丝错愕,不确定地去看三道杠。 后者不耐烦道:“别看我,要谢就谢我们组长。” 唐凛莞尔。 什么将带什么兵,何律那样的人,带出的组员就算没圣光,也都是坦坦荡荡。 “谢谢这种话光说没用,”唐凛点开手臂上的文具树,举起来亮给何律和三道杠,真心道,“从现在开始,只要我在关卡里,能操控文具树,你们铁血营的伤员我负责了。” 何律和三道杠走近去看文具树界面。 全麦和江户川也好奇地凑热闹。 “我去,你第一棵文具树觉醒了?还是治愈系?!”全麦眼睛都看直了。他引以为豪的“反弹伤害型文具树”,和治愈系一比,就是筋肉怪和圣天使的区别好吗! “镇痛止疼、治标不治本、快速愈合、大病初愈……”江户川一个个念过文具树的名字,待到“大病初愈”,彻底没法冷静了。 这几乎就可以治疗一切伤势了,虽然可能不会让被治愈者立刻精气神全满,毕竟是“初愈”,但你都“愈”了,还好意思要更多,你咋不上天! “你们铁血营这是捞着个关卡内终身有效的治疗buff啊——”江户川眼睛像铜铃似的瞪着何律和三道杠,尤其是三道杠,眼神仿佛在说,你还好意思对人家唐凛粗声粗气? 何律和三道杠怎么也没想到,唐凛会有治愈系文具树。何律还好点,至少知道唐凛有两棵文具树,三道杠彻底震惊了。那感觉就像街边随手救个路人,结果路人是绝代宗师,要给你武林秘籍。 “我认识的所有闯关者里,还没有一个治愈系文具树。”何律缓过神,却仍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因为我在前十三关,只接触过<[幻]完好如初>。”唐凛也只能想出这一个原因。 完好如初。 范佩阳的眼底,因为这四个字,闪了一下。 不是因为旧事重提。他已经过了为唐凛失忆而情绪低落的阶段。现在的他,正在接受现状的基础上往前走,而且越走越感觉到,这像是一条崭新的路。他在重新认识一个更多面、更鲜活的唐凛,未来不论能否找回记忆,他都不可能放开这个人。 心绪波动,是因为这四个字,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2/10水世界训练室里,唐凛潜力的关键词就是“完好如初”,这是不是代表,唐凛的治愈系文具树,最终也会解锁出这一技能?如果真解锁出来了,再用一遍到唐凛身上,是不是就能负负得正,找回记忆? 等一下。 万一没找回从前的记忆,又把关卡里的记忆忘了呢? 毕竟自己在关卡里的表现和态度,好像也不是十全十美,水世界酒店的时候留言欺骗,擅自外出,大吵一架,得摩斯神殿的时候记忆回溯,全是黑历史…… 范总眼里的光渐渐坚定。 不行。说不行,就不行。 就算唐凛最后解锁了[完好如初],也绝对要禁止他使用。 唐凛瞥范佩阳一眼,总觉得自家范总在琢磨什么微妙的事情,这种微妙感具体解释就是“不知道的时候会忐忑,知道了之后更糟心”,所以唐凛决定不问保平安。 注意力重新回到地面摆开的三样小物件上。 唐凛屏息凝神,启动[狼影追踪ii]。 这次再没阻碍,半空中迅速出现一团黑雾,落到地上聚成狼影,开始低头嗅三样物件。 霍栩在自家队长果断的执行速度里,忽地生出一丝疑惑:“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是猎物,猎物就要有猎物的自觉,比如等猎人主动找上门。” 现在都要出去边找队友边围捕了,这转变也太大了点。 “此一时彼一时,”唐队长看进自家队友眼底,语气真挚,“记住,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永恒不变,那就是变化。” 霍栩:“……” 总觉得有点道理,可细一想,又云里雾里。 江户川在心里感慨一叹,不会用哲学原理忽悠组员的骗子不是好队长。 霍栩越沉思越蒙圈,决定放弃,余光再次瞄见唐凛摆开的发圈、手绳、巧克力豆,又后知后觉生出个疑问:“你之前找到我,是用什么东西进行的追踪?” “……”聚精会神看小狼左嗅嗅又嗅嗅的vip队长,用假装没听见来逃避揪了自家伙伴一根头发的行径。 霍栩还想追问,小狼突然转身,毫不犹豫向森林跑去。 唐凛连忙将小物件收好,起身操控住狼影的速度,和六个伙伴道:“走。” …… 二十分钟后,森林某处。 南歌倚在一棵树下休息,她走路走得腿都酸了,对这片迷雾森林彻底绝望。 她也想过用[余音绕梁]和vip们沟通,但一来,就算沟通上了,她也无法报自己的方位,二来,自家队长那边有属于他们的小物件,如果唐凛没遭遇危机,一定会用[狼影追踪]来找她,现在还没来,那就是有事了,她不想影响唐凛。 那种如影随形的被偷窥感倒是消失了。 不管是神经过敏还是确有“暗中窥探者”,它的消失都让南歌松口气。 仰头望天。 哪有天,茂密的枝叶将头顶遮得密不透风,偶尔有一丝缝隙,透下来的也不是斑驳光线,而是袅袅雾气。 雾不散,就没办法爬到树上看山辨方向,辨不明方向,就别想走出这片森林,简直是窒息的死循环。 南歌刚想叹气,忽地感觉到迎面有冷风。 她本能扑到旁边,就地滚进灌木丛。 就在她躲开的一瞬间,一支箭凌空而来,“咚”一声射到树干上,箭头深深嵌入。 只要反应再慢一秒,被射中的就是她的头。 第177章 三方支援 南歌在灌木丛里起身,直直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 对方瞄的就是她,自己的动作自然也在对方眼里,再躲藏没有任何意义。 “你没跑,倒是很让我们意外。”不远处的树后面,走出两个男人,一个背着箭筒拿着弓,一个赤手空拳,身材魁梧。 南歌没料到对方有两个人,更意外的是,他们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她竟然一点没察觉。 “我是。”长发男人将弓也背到身后,优雅礼貌地向她颔首,不像狩猎,倒像想邀请女士跳舞。 &.004对他的矫揉造作已经免疫了,全然无视,同样和猎物报上自己的编号:“我是4号猎人。” 猎物们进入第二阶段,猎人们也一样。在这一阶段,他们的规则也同样不变,唯一多出的环节,就是需要向猎物表明自己的编号。 3号,4号。 南歌不用抬手再查看<小抄纸>,那短短一条信息,她已经倒背如流了——恭喜目前仍然存活的猎物,你已进入狩猎者游戏第二阶段。规则不变,但为了奖励你坚韧的生命力,从现在开始,将公布狩猎你的猎人编号:。 两个都不是她的猎人。 “很遗憾,”轻声叹息,“你不是我们的猎物,这意味着就算你打动了我们,我们愿意带你去山脚,你也无法通关。” “所以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简单粗暴,“当然,你也不要乖乖站在这里让我们杀。从上一个猎物到现在,我们已经在这该死的森林里转了四十多分钟,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你,作为报答,你最好拿出你全部的本事,尽量挣扎,你越反抗,我们狩猎才越有成就感。” 为了增加狩猎乐趣,鸮系统让猎人们看得见去山脚的路,却看不见每一个猎物所在的位置。最初觉得这很好,充满未知和探索,现在只想骂人。 南歌一边酝酿文具树,一边保持冷静和对方交涉:“我不是你们的猎物。” &.003微笑:“给我们的规定,可没说只能杀自己的猎物。” &.004摊手:“要怪就怪6号没选你吧,你要是他的,我们就不动了。” 南歌定定看了两个猎人几秒,确认,两个家伙是打定主意要拿她开刀了。 虽然不清楚两个猎人的实力,但这么长时间积累下来的战斗本能,已经让南歌感觉到了危险。 二打一,估计不乐观。 跑? 更是主动往枪口撞,正愁没移动靶射箭呢。 “‘尽量挣扎’是吧?”南歌忽然重复了一遍的变态要求。 两个猎人微怔。 南歌客客气气地说:“那我开始了。” 话音落下,[曼德拉的尖叫ii]响起。 “啊————” 凄厉的叫声,震动了树梢枝叶,惊跑了休憩飞鸟,吓走了林间小兽,强势覆盖了以尖叫女王为圆心的近三分之一迷雾森林。 尖叫范围东部。 跟着狼影一路寻来的唐凛六人,同时停住。 唐凛:“是南歌!” 霍栩:“也只有她能叫这么恐怖了。” 全麦:“对吧对吧,我就说跟女巫降临似的,莱昂那小子非说她人美声甜!” 霍栩、范佩阳:“……” 大四喜、江户川:“……” 人是真美,但声甜……不亏心吗! 尖叫范围西边。 完全不知道自己让队友背后出卖了的莱昂,以及同行的越胖胖、周云徽、华子、清一色、对对碰、丛越、佛纹、骷髅新娘、其他组织成员等十三个人,也被刺耳尖叫吓一激灵。 他们十三人原本分属好几队人马,是在森林里迷路着迷路着就彼此遇见了。在遇见之前,除了莱昂、越胖胖他们这一队,另外几队人马都是从猎人手中死里逃生的,每一队都死了人,也亲眼目睹了猎人的强大,现在基本处于惊弓之鸟状态。 还没等他们在尖叫声里缓过来,莱昂和越胖胖已经离队开始往尖叫的方向走……不,是跑,关键是两人在队伍里也不是站一起的,根本没商量,就是不约而同,那叫一个默契。 “你俩去哪儿——”队伍里立刻有人喊,再不喊两个家伙都跑没影了。 “我去找南歌,她就在附近,可能是遇见猎人了!”丛越头也不回地狂奔,也不管后面那些人知不知道南歌是谁。 莱昂更是连解释都没这工夫,三两步就超过越胖胖,成了领跑。 越胖胖不甘心,再次加速,自己的队友,哪能让其他组织的男子领先救援! 清一色挠头:“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感觉越喊他俩跑越快?” 骷髅新娘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云徽、佛纹异口同声:“追啊!” 和vip一路闯关过来的,怎么可能都听见南歌出事了,还冷眼旁观。 继莱昂、丛越之后,骷髅新娘、周云徽、华子、佛纹以及清一色拉着自家完全茫然对对碰,也跑了。 十三人跑了八个,就剩五个,顿时孤单凄凉。 五人互相看一眼,还犹豫什么,追吧。虽然那边有猎人,但十三个打一个,总比五个随时可能被暗狙强啊。 尖叫范围边缘,再偏南一点。 关岚、郑落竹、五五分、郝斯文、十三幺、另外两个小组织成员,共七人,也是在森林里一点点汇合出来的队伍,正在给一棵新的树做标记,以辨别走过和没走过的路。 正刻着树干的郑落竹手上一顿,抬头看着某个方向微微发怔。 关岚问:“怎么了?” 郑落竹:“我好像听见了南歌的尖叫。” 关岚歪头,仔细听,其他人闻言也一起侧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 “你是不是听错了?”十三幺抓抓自己杀马特的头发,“心里总惦记,就容易有幻觉。” “不行,”郑落竹果断收回刻树的匕首,说,“我得过去看看。” 可能有九成九是幻觉,但就那零点一成的“不是”,他也不能拿南歌的命去赌。 “哪边?”关岚忽然问。 郑落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关岚白他一眼:“我问你,尖叫声从哪边传过来的?” 郑落竹抬眼,锁定刚才第一感觉的方向:“那边。” 关岚在树干上刻下最后一笔,完成一个大环套小环的甜甜圈简笔画,收刀:“一起去。” 曼德拉的尖叫中心。 &.003和被刺耳的女高音震得呆若木鸡。 这音波带来的杀伤对于他们不算什么,顶多就是轻度的耳膜疼痛和头脑发胀,不会对战斗力造成实质性影响。 但问题是他俩谁都没料到,对面的猎物会忽然喊得这么悲惨凄厉。 他俩才和猎物寒暄了几句,根本都没动手,这喊得像他俩把她怎么样了似的,碰瓷也得讲道理啊! [曼德拉的尖叫ii]在经过这一阵子的训练后,单次持续尖叫的极限时间已经能达到近四十秒。但南歌没尽全力是拼极限,在喊到二十秒左右时,就自己收了声。 因为这波攻击再持续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能让每一个闯关者都头晕耳鸣难受得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力去操控文具树的[曼德拉的尖叫],却只是让两个猎人蹙起了眉,而这一点点表情的变化,还有很大部分来自她尖叫的突然,而非她尖叫的杀伤。 没有任何胜算。 南歌抿紧嘴唇。别说两个猎人,就是只有一个,她都逃不掉。 但是逃不掉也要逃。 她好不容易能重新站起来,还有了那么多伙伴,她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拼剩最后一口气,也要逃。 “怎么不叫了?”歪头按了按耳朵,“我还没听够呢。” 你就装吧。 &.004在鄙视一句,懒得拆穿,目光仍锁定在南歌身上:“这就是你的能力了?尖叫?” 无视对方的轻蔑,南歌一本正经地科普:“音波可以造成震动,当震动频率超过物体本身的负荷,物体就会损毁。” “那是理论上,”负手而立,长发优雅,“但就我刚刚实际听到的,你现在……顶多能震碎个玻璃杯?”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这种枯燥的谈话,”张开手掌,握了几下拳,盯着猎物的眼里,杀机已按捺不住,“既然你攻击完了,那现在就换……”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3、4两个猎人耳内同时响起。 二人一怔,条件反射去看南歌。 南歌茫然地眨眨眼睛,比纯白还纯白,比无辜还无辜。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比前一次又低了些,温柔中透着一点沙哑,可以确定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只会尖叫的女人的声音。 况且女人从头到尾嘴巴根本没动。 -->> 【傻瓜,我在你后面。】 两个猎人同时回头。然后才发现,咦,隔壁的动作怎么和自己这么整齐划一? “你也听见了?”问。 &.004愕然:“你也?” 沙沙沙…… 草木被持续擦过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回过味来,调转视线重新再去看猎物。 谁还在那儿乖乖等你。 南歌早钻进灌木丛跑出了很远,连背影都隐约要消失了。 “我就说是她!”懊恼咬牙,拔腿就追。 &.004加速度跟上,还不忘和对方掰扯:“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南歌头也不回往前狂奔。[余音绕梁ii]其实已经可以不开口说话,直接在心里传音了,而得益于唐凛严格的训练要求,她在进关卡的前夕,又参悟了让[余音绕梁]的声音产生变化的操控。这种变音,其实就是在原有声音基础上进行各种伪装,就像给同样一个盒子换上各种不同的包装纸一样。 事实证明,艺多不压身,关键时刻能救命。 但南歌很清楚,她还远没跑出危险区域,身后追击的脚步不仅没远去,甚至还好像越来越近。 她不敢回头,因为回头也浪费时间,她只能拼了全力去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疾风迅驰,树影飞掠。 &.003和虽然起步晚,速度却比猎物快了一倍还不止,几乎眨眼间,就把猎物提前起跑拉开的距离缩短了一大半。 4号再接再厉,一个大跨步,竟甩开了,眨眼就要追上南歌了。 和猎物的距离仅剩几步之遥,脸上露出森冷狞笑,粗壮手臂像砍瓜切菜一样朝前面逃跑的背影大力一挥! 几步的距离,虽然近,却不是一臂就能触到的。 &.004的手臂自然挥了空。 可手臂带起的风,却像利刃,“唰”地划破南歌后背。 “唔——”南歌只觉得后背一凉,接着就是火烧一样的疼,她咬紧牙关忍住了叫声,脚下却一踉跄,整个人扑倒在草丛。 &.004乘胜追击,又往草丛里甩了一个手风利刃。 南歌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什么情况,只是倒地的一瞬间就感到了追击而来的冷冽的风,她完全是凭本能往旁边一滚。 “唰——” 看不见的风刃扫过,被削断的杂草纷飞。 南歌迅速起身,这才看清,追过来的是,而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一个能用掌风造成杀伤的猎人。 近战。 南歌在心里飞快分析着。 另外一个是射箭杀人。 远程。 难怪他俩会搭档。 “4号,你跑那么快干嘛……”不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就她那点速度,你还怕追丢了?” 一向要求自己姿态优雅的3号猎人,早在看见把人追到之后,就由跑改走了,省力的同时,还能在最后这段路上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 “永远不要轻敌,不然你会吃大亏。”话是和3号说的,可的视线再没从南歌身上偏移半分。 让猎物跑一次,是大意,跑两次,就要自我反省了。 南歌浑身绷紧,一点点往后退。 攻击力,防御力,速度,每一项指标,猎人都是碾压性的强大。 “难怪在山脚的时候,你们要把我们分开,”南歌之前只是存疑,现在确定了,“猎人的数量一定不多,所以你们才不敢直接和我们打团体战。” “你还不算笨。”在距离六七米处停下来,取下背着的弓,又取了一支箭,“4号,躲开。” &.004不干了,追到猎物的是他,现在离猎物最近也是他,凭什么猎物要到手了,叫他让:“你别添乱,她是我的。” &.003纠正:“她是我们俩的。” “之前是,”说,“但现在是我先追到的。” &.003搭弓,瞄准,声音冷下来:“躲开。这次归我,下次让你。” 距离上一只猎物的鲜血已经过去太久了,他手都凉了,鬼知道这茫茫森林里,撞见下一只猎物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没那么傻。 南歌:“……” 这辈子第一次被两个男人抢,结果是为了抢着杀她,人生真是太失败了。 “要我说,你们也别争了,”另外一个方向忽然传来声音,“最好都滚。” 两个猎人一起循声望。 说话的是一个绿白相间运动服的青年,但给他助阵的一字排开,算上他,足足十三人。 站在绿白相间旁边的一米九多的冷漠男人,正举枪一样举起手指,瞄着的头。 南歌意外地瞪大眼睛:“周组长?莱昂?越胖胖!” 丛越:“……” 虽然给自己排到了第三,但语气果断和前面两个不同,他还是欣慰的。 “不是,我们就不能有姓名吗?”清一色、佛纹、骷髅新娘、华子同时抗议。 对对碰很有陌生人自觉,主动开口:“虽然之前咱们一起沿着河岸赶了几个小时的路,但也没机会和你说上话,我叫对对碰,莲花的,你真好看。” 南歌其实完全没在听后面的话了,在反应过来真的是十几个闯关者从天而降后,她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让她心潮起伏,根本控制不住。 “站在那儿别动。”莱昂忽然说。 南歌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反问:“我?” “你不动,我的狙击就绝对伤不到你。” 话音未落,[高级狙击者ii]已然开火。 三连击,全送给。 &.004猛地向后一跃,躲开空气子弹,可刚一落地,就觉得后背一沉,回头,就见一个大男人章鱼似的扒在他后背。 “我叫骷髅新娘,”男人一胳膊勒住他脖颈,愉快宣布,“你也可以叫我[背后灵]。” 骷髅新娘的文具速度是快,对于被选中的目标来说,这波攻击出其不意。 但对于不远处围观的,一切就尽收眼底了。 所以在骷髅新娘覆上后背的下一刻,他原本就瞄着的箭已经离弦而出。 “咻——咻……” 咦? &.003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箭,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人群中的越胖胖不动声色操控着[慢慢来],深藏功与名。 为什么不直接用[静止键]让羽箭完全停下? 那是因为—— “咣当!” 斜扑过来的人影,用[铁板]挡住了已经减速一大半的羽箭。 “竹子?”越胖胖也被突来的队友惊到了,再往远一看,更是张大了嘴,“关岚组长?五五分?郝斯文……” 可不止这些,还有一个莲花的十三幺,两个其他组织闯关者,一共七人。 十三加七,二十人。 这下连都有点没底了。 不久前他还心心念赶紧让他遇见猎物,现在可好,人家组团来了。 “咳,”他放下弓,一边往后退,一边呼唤同伴,“4号……” 4号被骷髅新娘勒着,被莱昂狙着,被郑落竹铁板呼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佛纹的[禅心],现在整个人就像一朵飘在天上的软云。 但他又飘不走,因为脚下已经陷入清一色的[流沙河]。 &.003和这位纯属萍水相逢临时搭档,可没什么深厚交情,果断背弓转身。 不成想转过身来,又一个晴天霹雳。 背后,来了第三队人马。 又是七个。 “南歌,没事吧——”唐凛的目光第一时间先找自家伙伴。 “放心!”南歌毫不犹豫回应。 “她受伤了,后背。”语调毫无起伏的莱昂,就像一个莫得感情的谎言粉碎机。 南歌:“……” 情势瞬间逆转,两个猎人反倒像落到捕兽夹里的可怜小白兔。 “队长?范总?小霍——”丛越激动地大喊出声,这下vip全了啊! 霍栩:“……” 不会叫可以不叫。 二十七比二。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 雾似乎淡了。 有风吹过,拂动了的长发,也吹起了他对“胡乱狙击分散猎物法”发明人的愧疚和思念。 第178章 反狩猎开始 “你们赢了。”投降似的举起弓,沮丧的目光扫过众闯关者组成的严密包围圈。 算上南歌,这里一共二十八人。 人一多,嘴就杂,立刻有闯关者出声:“你还挺识相。” “玩个游戏而已,难道还真要我豁出命去。”自嘲地扯扯嘴角,脚下却忽然一蹬,整个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跃跳到了树上。 语言和行动的巨大反差,让很多专心听他说话的闯关者猝不及防。 可总有警觉的。 范佩阳的隔空飞石和莱昂的狙击几乎在他跳起的同时,就射了过去。 &.003的速度太快了,哪怕只是跳跃,也像瞬移一样,“咻”地就上了树梢。 飞石和空气子弹悉数击空。 &.003则在落到树上的一刹那,就融进入了茂密枝叶里,这让后面反应过来想用文具树攻击的闯关者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大家只能听见身体在树冠间穿行的沙沙声,然后就是从这一棵树跳落到下一棵树的脚步声。 莱昂转身就给了被重重文具树围困的小腿一枪。 &.004根本没防备,身体的基础防御也在放弃斗志那一刻,降到了较低水平,直接被这一枪打穿小腿。 他疼得“啊——”一声惨叫,本就持续不了多久的[禅心]在剧痛里提前失效。 &.004再顾不得尊贵的宾客姿态,破口大骂:“3号跑了,你他妈狙我干什么!” 莱昂面无表情:“防止你也跑了。” “……”众闯关者不约而同瞥向南歌受伤的后背。 教科书版的公报私仇啊。 “带上他,一起追!”唐凛当机立断,“这里太容易迷路,不管能不能追到3号,我们自己不要分开。” 众人不再耽搁时间,由对对碰的[一路顺风]加速,大部队一起朝逃跑的方向极速追击。 &.004则被敲晕了,由身强力壮的几个闯关者换着扛。 他们不怕被突然颠醒然后逃跑,因为可怜的猎人身上还套着关岚用[恶魔之手]赐予的低烧不退和郝斯文的[捆仙索],以及小腿上的一枪。 大约六七分钟之后,二十八人追到了一片树少灌木多的地带。这里视野开阔不少,抬头就能看清为数不多的几个树冠,却再捕捉不到穿行的声音,更别说身影。 “得,还是追丢了……”周云徽气喘吁吁,有些郁闷地踢飞脚下杂草。 “唐队,你不是有[狼影追踪]吗?”江户川燃起希望,“咱们可以追踪他啊。” “要有目标身上的东西或者物品才能锁定追踪。”这个郑落竹就能帮自家队长解释,“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属于那家伙的东西?” “箭!”随莱昂第一拨赶到救援现场的某小组织闯关者来了灵光,“他之前射南歌那一箭不还钉在树上吗!” 越胖胖翻个白眼:“我们都快跑出几里地了,这鬼打墙的地方,你还能原路找回去?” 有自家伙伴当发言人,唐凛落得清闲,径直走到南歌身边,查看她后背的伤。 南歌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转身,不让他看:“小伤,没事儿。” “你再转,我就晕了。”唐凛哭笑不得,也不和队友卖关子了,“你队长我的第一棵文具树解锁了。” 南歌愣了下,而后立刻惊喜:“真的?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唐凛好整以暇:“你先让我看。” 南歌服了。仿佛时光倒流回幼儿园,然后一个叫做唐凛的小朋友拿着小火车说,你想玩我的小火车,就先把你的洋娃娃给我。 无奈叹口气,南歌转身,终于背对唐凛。 交换得逞,唐凛原本还在小得意,可看见南歌后背的伤之后,再笑不出来了。 一道长而深的斜向划伤,从左肩胛骨一直到腰右侧,没有深到见骨,如果非要严格归类,也还算皮外伤,可伤口周围被割开的衣服,已经让血浸透出一大块一大块刺目的红。 不忍心再看,唐凛敛下眸子,屏息凝神。 [大病初愈] 薄雾一样淡金色的光洒下,轻柔笼住南歌。 南歌愕然。 她清楚感觉到背后灼烧一样的疼痛在慢慢冷却,伤口开始发痒,就像新肉在生长。 “队长?”她不可思议地回头。 唐凛抬起眼,调皮一笑:“你以后也可以叫我队医。” 震惊的不止南歌。 除了和唐凛一起追踪过来的六个人,其他闯关者也不可置信地重新去看那淡金色的光。 他们原本以为是唐凛给自家伙伴用了一次性治愈文具,现在听这话音,是唐凛的文具树?! “你的文具树不是狼影吗?”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怎么又成治愈了?” 不用唐凛,热心伙伴就帮着科普了:“你怎么消息这么滞后,整个集结区都知道,他有两个文具树,一个[狼影],一个一直没解锁。” > 唐凛:“……” 原来自己还是个名人。 “真是治愈系吗?”二十来双眼睛齐齐看他,等一个终极答案。 唐凛点头:“真是。” 所有伙伴:“……” 有钱,有颜,现在连治愈文具树都有了……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这还让他们怎么活! 莱昂是唯一一个没太大反应的。 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盯在南歌的伤口上,就像一个监工者,一直监督[大病初愈]完成任务,才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他收回了,甜甜圈们可没有。 探花:“完了,我觉得莱昂要栽。” 五五分:“你都看出来了,那是真完了。” 关岚:“南歌看不上他。” 探花:“为什么?莱昂除了话少点,人冷点,性格孤僻点,下手凶残点,没大毛病啊。” 五五分:“……你绝对是高级黑。” 关岚:“不是这些问题,是身高。” 探花、五五分:“?” 关岚:“身高超过190的男人,谁会要?” 五五分:“……” 探花:“队长,你不能拿你的喜好往人家漂亮小姐姐身上套。” 五五分:“我其实早就想问了,呃,你就说实话吧,到底被哪个一米九的男人伤过?” 关岚:“……” 探花:“队长,你拿出两块蛋糕做什么?” 关岚:“a.地狱红丝绒;b.黄泉黑森林。你俩一人选一个,乖。” 五五分:“……” 探花:“我又没打听你的八卦!” 十分钟之后。 南歌伤势痊愈,虽然精气神还没完全恢复,但刚才带伤都能咬牙坚持,现在更是战斗无碍。 唐凛把大家聚到一起,拉开裤腿上众多口袋中的一个,小心翼翼拿出一撮毛,放到地上。 众闯关者低头看半天,像是头发,但因为上面全是淤泥,都打绺了,又不是太能确定:“啥玩意儿?” &.002的头发,”唐凛解释,“沼泽地里拉扯的时候留下的。” 众人恍然。 沼泽地,那就难怪了……不对,等等,什么叫“留下的”,分明是你战斗中趁人不备薅的吧! 霍栩也没料到,唐凛救他出沼泽的同时,还顺手揪了的头发。 下一秒,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意识地就摸了自己的头。 “山脚下消除重力让我们飘浮的就是,”唐凛没详细讲霍栩和的遭遇战,只抓紧时间说重点,“追丢了3号没关系,我们现在去找2号。” “没问题,”众人集体赞成,“抓到一个算一个!” “想继续追3号也行。”范佩阳忽然开口。 唐凛疑惑转头,见他一脸笃定,立刻明白了:“你有3号的东西?” 范佩阳没答,直接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了地上,2号的头发旁边。 一枚从羽箭上撬下的箭头。 箭头被擦得很亮,泛着寒冷的金属光泽。 “你还真沉得住气,”有人开始吐槽,“刚才追3号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啊。” 这话vip就不爱听了,郑落竹和丛越抢着要开口,维护范总。 结果有人比vip还快。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骷髅新娘义愤填膺,“刚才我们追那么紧,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哪有工夫说这些。” “那最后不还是追丢了吗!” 江户川:“最后是最后,当时又不知道,反正换我,我也肯定先追,追不上再说追不上的。” “我说,你们步步高升什么情况,vip后援会啊!” 佛纹:“兄弟,不要暴躁,要不要来个[禅心]spa?” “……” “别浪费时间了,”关岚走过来,“到底是1号还是2号还是3号,选一个先追着。” 众人莫名其妙看他:“哪来的1号?” “啪嗒。” 两颗犬齿被丢到地上,和头发、箭头组成“猎人物品展示小组”。 众闯关者看看三样物品,再看看范佩阳、唐凛、关岚,心情一言难尽。 你们是乌鸦吗,去哪儿都要顺点东西回巢里作纪念! 雾散得更开了。 抬头,高处的树叶已隐约可见淡淡的光边。 那是阳光在努力照向这片森林。 黑雾化成狼影,认真地嗅着它要追踪的目标。 唐凛环顾所有伙伴,勾起嘴角:“反狩猎,开始。” 第179章 震动 试炼区,顾问室,厨房。 索贝克已经在烤箱前守了快两个小时,中间除了给烤鸡刷了几次蜂蜜,剩下就是倚靠着餐台耐心地等。无所事事中,人就爱犯困,这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下下点着头,要不是烤箱运转的声音绷着他最后一根弦,估计早睡过去了。 终于,烤箱发出欢快提示。 “主人,你的烤鸡好了哟~~” 索贝克陡然精神,就像先前啄木鸟点头的不是他一样,立刻带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端出一个超大的烤盘,上面整整齐齐竟摆了七只烤鸡,表皮被烤得酥脆金黄,油脂和蜂蜜融合出诱人的香气。 端着比自己身体还宽出许多的大烤盘,索贝克那叫一个有成就感,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回了工作区——倒不是着急炫耀厨艺,实在是两小时前,那帮家伙就嚷着“好无聊啊”、“索贝克你那里还有没有好吃的”诸如此类,弄得他一下子使命感爆棚。 其实也不怪大家无聊到想吃东西,4/10的闯关局面完全是一边倒。从闯关者们被猎人偷袭驱散,大部分进入森林开启“迷路之旅”后,剧情就进入了“猎人寻找目标,杀人,再寻找新目标,再杀人”的无限循环。 连索贝克这样守关经验匮乏的,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闯关什么时候结束,完全取决于猎人们的运气。运气好,在森林里碰见闯关者的频率高,杀得就快,自然关卡结束得也快。 不过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根据4/10的规则,一旦天黑,关卡就会自动进入第三阶段,到时无论是猎人还是守关者,都会收到新的地图。新地图上,所有人的位置都会被标记出来,猎人或者闯关者只要移动,标记就会跟着动。也就是说,这张新地图,基本就是“追踪图”了,届时闯关者们藏得再好,也是徒劳。 当然,对于那些想和猎人正面对决的闯关者来说,地图也可以帮助他们更精准地找到自己的猎人。 但是在见识了猎人们强悍的战斗力之后,还会有这样的闯关者吗? 索贝克对此表示怀疑。 思绪间,他已端着烤盘回到工作区。本以为不用他出声,烤鸡的香气就会立刻勾起大家的注意,不料工作区根本没人回头。 他这才发现,工作区安静得有些异样。 那些在他离开这里去厨房时还喊着无聊抑或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关卡进展、八卦着猎人能力的同事们,现在全都专注在投屏前,没人再说话聊天。投屏里传出的关卡内声音,成了空气中唯一的声源,这反而衬得工作区更寂静。 这样的静,让索贝克莫名感觉到一丝严肃和压抑。 他没敢打破,轻轻将烤盘放到角落的桌案上,一举一动几乎无声。 然而还是有靠后坐着的人发现了他,调皮地吹了口哨:“下午茶来了!” 轻快口哨打破了工作区凝固的氛围,空气终于又流动起来。 众守关人纷纷回头,有些被香气勾出口水的干脆直接起身。 “我先尝一口——” “我要鸡腿,都别和我抢!” “十四条腿呢,撑死你。” “哎?刚才谁喊的下午茶?有用烤鸡当下午茶的吗。” “现在正好下午,不然叫什么,加餐?” “那不行,没美感。” “……” 索贝克带着笑意穿过瓜分烤鸡的同事们,来到投屏前。 有一些同事没动,还坐在那儿。 索贝克随他们一起望向投屏。 最中央的画面里,二十几个闯关者正在和战斗。 2号客人的能力是重力消除,索贝克记得最初在山脚下,就是他和1号猎人联手将九十几个闯关者一举分散的。 现在,他故技重施,又将这二十几个闯关者同时悬浮在半空。 然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被火燎得焦黑,脸上糊着疑似奶油蛋糕的可疑物质,脚下的路被持续颠簸,不得已,他只能让自己也悬浮,可是悬浮也浮得不稳,因为一直有不寻常的风在吹。 这样的困境里,他还要被一个黑色的狼影撕咬,被一个白骨架子纠缠,时不时天降巨浪,远处还有看不见的子弹狙击,和看得见的各种物体嗖嗖乱飞。 都不用换到2号客人的身份去思考,单是作为旁观者看着,索贝克都替他窒息。 这是什么魔鬼战斗阵!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索贝克在一排稳坐不动的同事里,挑了个最爱说话聊天的——2/10守关人得摩斯——走到对方旁边,低声搭话:“怎么回事?” “索贝克啊,”看清来人,得摩斯叹息地拍拍他肩膀,苍白俊美的脸上全是遗憾,“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猎人被反击了?”看投屏里的战斗,索贝克也猜出一二。 不料得摩斯立刻摇头,金发乱甩:“可不是反击,是彻底的情势逆转。” 索贝克一直盯着投屏,这会儿才发现,那二十几个闯关者中,有一个身上还挂着呢,虽然重力消除,但那人完全没撒手的意思。 他惊讶地问:“4号被抓了?” “何止4号,”离得不远的3/10守关人潘恩转过头来,一头醒目红发,扯着嘴角哼,“6号早被擒了,1号牙都没了,看着吧,2号也就是这一两分钟的事儿。” 索贝克听得直愣。他才离开两个小时,关卡里就换了天地了? -->> “这几个蠢货,就应该把分散计划贯彻到底。”1/10守关人,常年cos中世纪宫廷剑客的维达,双脚搭在前面一张空椅子的靠背上,夸张的帽子盖住他半张脸,“换我,才不会给这帮虫子集合的机会。” “换你?恐怕还不如2号撑得久。”得摩斯无情嘲笑。 这个索贝克信。因为猎人表现出的战斗力,其实是高于他们这些守关人的,甚至个别猎人是高出一大截,这其中有身体素质和特殊能力的差异,更有“战斗驱动力”的差异。 他们守关,战斗是为了筛选,这些猎人,纯粹是为了屠杀,不同的驱动力,会直接影响特殊能力造成的杀伤。 “就算是虫子,只要像现在这样联合团结,也会有巨大的力量。”一直安静的1/10守关人提尔,意味深长地开口,像自言自语,又像动容感慨。 索贝克怔了怔。 他在试炼区后勤部门工作了这么久,几乎接触过这里的每一个人,不仅是守关人,还有许多其他岗位的同事,却还是第一次听见人说,虫子也会有巨大的力量。 虫子怎么会有力量呢? 索贝克不懂。 就算聚得再多,也无非是碾死一只,还是踩死一群的区别。 “嘁,你可别逗了,”正好有人拿着切好的烤鸡回来,是5/10的,闻言嗤之以鼻,“他们的力量还不都是鸮系统给的,要没有文具树,他们连虫子都不如。” “话不能这么说……”坐在提尔旁边,同样是1/10守关人的希芙开口。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刚过肩膀的半长头发扎起了,从索贝克的角度,可以一眼望到她白皙纤细的颈部。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这些能活到现在的闯关者也挺厉害的。”女人幽幽道,“他们平白无故来了这里,莫名其妙就要开始战斗,无法放弃,无法摆脱,只能强迫自己在最短时间内接受一切超越他们常规想象的关卡世界和设定,硬着头皮往前走。可是即便做到了,前路也是九死一生……” 投屏的微光,映着她的侧脸,却映不出她的情绪。 索贝克听见希芙问:“如果我们是这些虫子,能做得比他们更好吗?” 没人回答。 工作区的空气又微妙地安静了,连那边分着烤鸡的人们,都不再嘈杂。 良久,才有个7/10的守关人半认真半调侃地说:“喂喂,你这个思想可有点危险——” 他故意把嗓门放得很大,终于将凝滞的气氛打碎。 大家又活络起来,自然也换了话题,仿佛之前的短暂寂静,只是一个不必在意的小插曲。 索贝克看着不再开口的希芙,再看看安静的提尔,一脸不爽的潘恩,难得若有所思的得摩斯……忽然明白了先前他端着烤鸡回到工作区,那一片寂静的空气。 那是震动。 是弱者,或者说他们以为的弱者,用超出他们想象的毅力和战斗力,带来的震动。 只是提尔和希芙说了出来,更多的人还不愿意承认。 其实索贝克也不太想承认,所以他加入了转移话题的行列,希望能为气氛轻松化添砖加瓦:“那个,他们到底是怎么集合这么多人的?” 问题才刚抛出去,他就被得摩斯抓着衣领揪到面前。 眼对眼,鼻对鼻,2/10守关人那双微微泛蓝的眸子里,全是凝重:“索贝克,你记住了,以后如果还要我们回去守关,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别动女人,尤其是会尖叫的女人。” 索贝克:“……” 虽然没太懂这个道理,但莫名觉得好深刻。 守关人这边愉快吃鸡的时候,迷雾森林里,还在最后挣扎。 他虽然被众多文具树缠身,但他的重力消除同样限制了闯关者们的行动。 大家困住了他,却无法隔空抓住他,而范佩阳、莱昂远程攻击的石子、空气子弹,同样遭到了重力消除,根本无法近的身。 至于扒在他后背的[白骨战士],早被他打散架了。 于是现在的局面就是在这边的半空飘浮,众闯关者在隔了七八米远的另一边半空飘浮,跑不掉,而大家也无法突破无重力状态,凭空靠近猎人。 “我劝你们还是换个方式,对我客气一点。”僵持到现在,已经从最初的狼狈,渐渐变得从容,阴阳怪气地笑,“如果你们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心一软,就带你们去终点了。” 唐凛说:“你应该早提议的。” &.002说:“是啊,现在我已经生气了,你们再下跪,也没用。” “不,”唐凛摇头,“我意思是,你早点提议,可能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凄惨。” &.002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就听见唐凛大声问:“对对碰,休息好了吗?” 飘浮在大部队后方的莲花组员,胸有成竹:“没问题了,现在别说二十八个,八十二个我也吹得起——” 吹? &.002一怔,忽然想起之前山脚下,他用重力消除偷袭,让九十几个闯关者都悬空时,好像就是来了阵邪风,把闯关者们从狙击范围里吹走…… “呼——” 不用猎人再苦思冥想,[一路顺风],来了。 猛烈的风一举席卷了二十八个闯关者,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面前。 第180章 满载而归 胜负再没悬念。 被二十多个文具树狂轰乱炸一番的,最终走上了的老路——被捶晕。 郝斯文用[捆仙索]把两个猎人绑到一起,关岚再拿[恶魔之手ii]挨个慰问一遍,加点头疼脑热的buff,莱昂一视同仁,给2号腿上也来一枪。 上完三保险,两个猎人交由最健硕的几个闯关者拖着,清一色、佛纹、江户川在旁边随行,万一等下赶路途中猎人苏醒,并奇迹般挣脱桎梏,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启动[寸步难行]+[禅心]+[此路是我开],让猎人们脚下没根,心里没劲,前方没路。 二十八个围捕两个,算以多欺少吗? 当然算。 但闯关者们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他们只恨大家集合得太晚,若能再早点,兴许有些伙伴就不用死。 “现在就差1号和5号了,”郑落竹问唐凛,“我们是继续找,还是先回去?” 他这一问,所有人目光都随着集中到vip队长身上。 唐凛的[狼影追踪],是大部队移动的依据,自然,唐凛的意向至关重要。 “回。”唐凛没半点犹豫。 大部分人也是这个意见。 带着两个猎人再去抓第三个,变数太多,万一真混战起来,他们很容易顾此失彼。 “但是回去的路……”大家看向昏迷中的两个猎人,都失去意识了,还怎么带路? 唐凛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迷你多功能军刀:“出发之前,我问何律要了这个。” 众人恍然。 干嘛非要猎人带路,直接追踪山脚看管着的何律一样嘛。 唐凛召唤出小狼,把军刀递到它鼻子底下闻。 狼影先前一直在追踪猎人,需要时间忘记原本的味道,再记住新味道,故而嗅了许久。 众闯关者在旁边等,等着等着,就有人开始想些有的没的:“唐队,你只拿了何律的东西吗?” 唐凛不明所以回头:“嗯,怎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何律要是不在山脚了呢,或者干脆就进了森林,我们追着他不就走冤枉路了。” 有人发言,就有人附和:“对啊,人毕竟不是山,永远在那儿不动。” 唐凛摇头:“别人可能会动,但何律答应了我守在山脚,就绝对不会擅离职守。” 或许是唐凛太笃定,那人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咕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是说他就一定擅离职守啦,就说万一嘛……” “万一的话,”范佩阳低沉出声,“我这里还有剩下六个人的头发。” 唐凛愕然:“你什么时候揪……咳,问他们要的?” “这个不重要,”范佩阳说,“如果他们都跑了,我这里还有6号的。” 众闯关者:“……” 你的危机意识太过剩了! 终于,狼影抬起头,短暂酝酿后,毫不犹豫朝某个方向跑去。 众闯关者精神一振,立刻跟上。 唐凛自然跑在最前面,可刚跑出几步,余光里突然捕捉到一抹淡淡的紫。 他转头去望,下一秒,整个人停住。 “怎么不跑了?”后面的霍栩问,而后没等唐凛答,他就随着自家组长的目光望去同一方向。 约两百米的远处,一团被紫光包裹的尸体,正在缓缓升空。 众闯关者也陆续停下,他们都看见了。 有尸体,意味着那里有猎人。 如果不是一对一,那就意味着很可能……还要继续死人。 死的是谁? 离太远看不清,可能是不相干的人,也可能就是自己的队友。 “嗷呜——” 狼影突然呜咽着返回,在唐凛面前蹲坐下来,哼哼唧唧很不甘心。 唐凛抬手摸了摸它的头,说了声“乖”,小狼就化成黑雾散了。 他这厢刚切断[狼影追踪],靠近紫光方向的周云徽,就已经招呼大家动起来了:“这边——” 大部队一瞬间就转了方向。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谁去讨论要不要救人,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选择,仿佛天经地义就该这样。 唐凛带着自家五个队友快步追上跑在前面的周云徽,回头和剩下人道:“我们几个先过去,你们看住猎人,慢一点跟过来没关系。” 众人明白,救人要紧,但已经俘虏的猎人也不能放松。以猎人的能力,稍微松一点,都可能被对方钻空子。 就这样,vip和周云徽先跑没了影。 剩下人带着2号、4号往紫光方向步行前进。 唐凛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在张弓对峙,旁边地上好像还有几个人受伤了,但被树木遮掩,看不真切。 他们的脚步声也引起了战场中心的注意,张弓对峙的两个人同时望过来。 双方相隔大约十几米,跑在最前面的周云徽愣了。 搭弓射箭的猎人他当然认得,正是不久前才从他们手中跑掉的,但——两个? 其中一个见到闯关者队伍,整张脸都亮了,立刻大喊:“你们愣什么呢,过来帮忙啊——” 进了3/10集结区,各组织情报一互通,其实每个人的文具树就很难再成为秘密了。 周云徽第一时间就在脑内检索出了匹配信息——还乡团,祁桦,[画皮]。 周云徽和这人没打过什么交道,单从道听途说,对这人印象也谈不上好,但现在面对的是猎人,他们立场一致。 “你们怎么样?”周云徽问。他目测祁桦没什么外伤,所以问的主要是地上那几个。 几个人显然很不好,因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喘息着冲他艰难摇头。 &.003本来已经让祁桦搞得很烦了,他没想到有闯关者不仅能模拟外形,还能模拟他的身体素质和能力。短短几分钟的交手,简直就像在和一个低配版的自己打,上风是占了,但没绝对优势,竟然无法速战速决地拿下。 现在又引来了七个人,啧。 打是不能再打了,不过抽身而退还是可以很从容的。 &.003暗中打量vip和周云徽,都是先前打过照面的,没什么惊艳的文具树,突围他们,不难。 思及此,3号猎人勾起一抹不屑:“你们先前的人马呢?可惜了,你们不该分开的,就凭你们几个,根本拦不住……” “哒哒哒——” 凌乱的极速行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003吞了下口水,嘚瑟戛然而止。 不远处,已经可见大部队隐约的身影。 周云徽耸肩:“借你吉言,我们没分。” 郑落竹单手搭上他肩膀,向猎人补刀:“不光没分,还越来越紧密团结。” 说话间,走在大部队前面的四个甜甜圈,已经先过来了。 祁桦的[画皮iii]正好在这时失效。 甜甜圈们都不用费心分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真正的仍搭着弓,弓弦拉得满满,尖锐箭头直指祁桦。 “喂,都老熟人了,你就别摆造型了,”全麦朝他摩拳擦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a.束手就擒;b.被迫束手就擒。” 五五分:“他学你说话。” 关岚:“……我听见了。” 全麦终于知道为什么关岚总爱给人选项了,这会生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感觉,爽啊。 大部队陆续赶到。 整整二十八人,算上祁桦和地上三个受伤的,三十二人。 &.003没数人,是二十个还是三十个,对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002和004也在。 如果能把昏迷中的二人唤醒,他们三个联手,那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003飞快在脑内盘算,忽然觉得头顶有亮光。 他下意识抬头。 十几个火球像陨石一样正往下呼呼地砸。 这是周云徽的四级文具树——[繁星流火]。 &.003“啪”地松开弓弦,闪到旁边一跃上树。 然而还是有几个火球把他砸到了,可也只是燎焦了发尾,没造成真正杀伤。 落在树上的飞快做了决定。 唤醒2号和4号?呵,别多此一举了,先脱身才是紧要的。 反正他已经杀了不少闯关者,玩儿够本了,接下来就是等,等该通关的通关,剩下零星几个人时,他再出来,处理干净,关卡结束。 回家之后舒舒服服洗个澡吧。 &.003一边畅想着,一边集中全身力量,“咻——”地跳到旁边一棵更高的树上,速度之快,就像一道瞬移的光影。 落到树梢后,他猛然回身,张弓就射。 羽箭离弦,一支变两支,两支变四支,待到众闯关者面前,已经分散成了十几二十支的极箭雨。 郑落竹和另外几个防御系伙伴,同时启动文具树。 羽箭“当当当”地射在铁板以及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防护上。 &.003本来也没打算杀人,箭雨其实就是火力压制,方便他脱身罢了。 再见。 他用嘴型隔空和虫子们道别,身形一闪,“咻”地又上了更远更高…… 哎? 上跃途中,忽然觉得脖子一紧,后背一沉。 他艰难回头。 骷髅新娘手脚并用,笑容娇羞:“嗨。” &.003:“……” 他恨[背后灵]。 “呼——” 狂风肆虐,是对对碰的[一路顺风]。 原就因为沉重负担而上跃速度减缓的猎人,直接被风吹得开始往下坠。 &.003一把抓住骷髅新娘胳膊,用力捏紧。 骷髅新娘剧痛,如果不是狂风呼啸,他发誓绝对会听见自己骨头碎了的声音。 但他还是没松手。 终于等来了灭顶的巨浪。 &.003直接被拍回了地方。 对对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霍栩的文具树,又羡慕又惊艳:“你浪起来也太帅了!” 霍栩蹙眉,一是不太懂得怎么应对夸奖,二是这个夸奖……好像哪里怪怪的? 落地就好说了。 以多欺少的闯关者们,是不会再给起身机会的。 [狼影独行],咬。 > r/> [终极破坏狂],炸。 [繁星流火],烧。 [恶魔之手],病。 [流沙河],陷…… 佛纹再三确认2号和4号仍旧昏迷,这才把[禅心]转到3号身上去。 &.003原本在重重文具树的水深火热里,感到无比愤怒和屈辱。 [禅心]一来,躺平任辱。 &.003基本被控制住了,唐凛立刻切断[狼影独行],改用[快速愈合],依次将瘫在地上的三个伤员都救治了。 [快速愈合]是仅次于[大病初愈]的三级文具树,可以让伤口基本愈合,但后续还需要身体自己恢复,才能好得彻底。 这个没有[大病初愈]那么耗体力,但连续治疗三个人,唐凛还是气喘吁吁,额头出了一层汗。 他现在愈发确认,之前文具树解锁时的“群体治疗”,是文具树突然解锁带来的爆发性力量,因为现在无论他和哪一级文具树建立联系,都得不到“群体治疗”的反馈,一次只能锁定一个目标。 “这是你的文具树?”被治疗的伤员本来以为唐凛用的是一次性文具,可一次性文具不会这样消耗体力。 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唐凛大方承认:“嗯。” 三人既震惊又羡慕,旁边的祁桦心里更是泛了酸。 治愈系啊,在关卡里还没见过谁是治愈系呢。这是一道多少闯关者梦寐以求的免死金牌。 大部队里的很多人,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连一向特立独行的甜甜圈,都有五五分这样的忍不住发声:“一个[狼影],**gps,一个[治愈],移动生命站,我都想跟着vip了……” 关岚热情洋溢:“欢迎跳槽。” 五五分微微歪头,还想得挺认真,末了叹息:“不行,他们队的人性格太奇怪了,说好听点是各有特色,其实就是一群神经病,我进去了,一定会因为自己太正常,而感觉和他们格格不入。” 全麦听得直点头。 莱昂瞄准着呢,没工夫搭理这边的灵魂谈话。 关岚则拍拍五五分肩膀,很欣慰:“你能看得这样透彻,很好。” 旁边偷听到一耳朵的五六个闯关者:“……” 你们甜甜圈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四十分钟后。 一行人带着三个猎人,满载而归。 何律、三道杠、探花、下山虎、和尚等七个人,真的一点没动,就稳稳当当等在原地。 不过他们旁边又多了两个人。 浑身是血的崔战,和仅剩的一个十社队友。 崔战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下面,那不是受伤挂彩,而是根本成一个血葫芦了,衣服全破烂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就这,见大部队回来了,还龇两排白牙朝他们乐呢:“抓了三个?漂亮。” 周云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崔战,连嘲讽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从地狱爬回来的?” “别废话了,”明明是互怼,可崔战声音虚得厉害,“我的猎人是4号,在你们手上这三个里吗?” 周云徽服了,命都要没了还惦记闯关呢:“在,在——” 他没好气拖长尾音,想把后面的薅过来给崔战看,刚转头,就扫到了旁边和绑在一起的瘦小男人。 男人也成血葫芦了,从头到脚那身伤,和崔战像复制粘贴似的。 崔战不用转头也知道周云徽在看谁,直接道:“1号……妈的,牙都没了,还挺难对付。” 周云徽:“你抓的?” 崔战没力气了,想翻白眼,最后也只是眨了下眼:“你说呢。” 周云徽现在知道崔战那身伤怎么来的了,但对1号的伤势来源一头雾水。崔战的文具树是速度系,可没有攻击系:“他咬你……该不会你也咬他了吧?” “废话,”崔战说这两个字用力了些,牵动了伤口,靠着石头仰面喘息,“我能让他占便宜么。” 周云徽:“那你现在牙怎么这么白?” 身后二十几个安静听着的伙伴,差点扶墙。你关注的会不会太细节了! 崔战:“漱口了,怕中毒。” 二十几个伙伴:“……” 你还答得挺顺溜。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周云徽没问题了,下意识回头看唐凛。 其实他不看,唐凛也要帮的。 淡金色光芒像一捧温暖泉水,将崔战包围。 十几秒后。 血葫芦还是血葫芦,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改变,周云徽不太确定地问:“怎么样?” 崔战试着活动手臂,刚动两下,整个人鲤鱼打挺地跳了起来,拍拍胳膊,拍拍胸口,拍拍腿,“啪啪”的,末了一脸兴奋:“我操,真好了——” “你消停点吧,”周云徽无语,“再把伤口拍裂了。” 唐凛也意外。 因为崔战伤重,他用了[大病初愈],的确是可以将伤口都治愈,但一下子就这么有精气神,绝对是崔组长自己天赋异禀。 “你用的什么治愈文具?”崔战问唐凛,也不说谢谢之类的客气话,直截了当道,“以后得着或者买着了,我还你。” “省省吧,”周云徽看傻子似的斜他一眼,“人家那是文具树。” 崔战看看已经走到自家组员旁边,替组员开始疗伤的唐凛,再重新看回周云徽,用口型问——另一棵解锁了? 周云徽叹口气:“不用替他保密,全世界都知道了。” 崔战:“……” 6个猎人,5个落网。 96个闯关者,聚集此地42人,死亡数量不详。 何律带着留守的七个人,将五个猎人拢到一起,原本的几重防具上,又被归队者增加了更多的铜墙铁壁。 四十二个看管五个,不是问题,问题是—— “现在就剩5号了。”何律看向唐凛。 唐凛明白他的意思,却只能无奈摇头:“没有任何线索,”他把目光放到被困守的五个猎人身上,“恐怕还得问他们。” 1号已经奄奄一息了,估计对外界基本屏蔽。 2号、3号、4号都是被打晕了扛回来的,仍在昏迷。 何律再次看向曾提供过情报信息的,双眼真诚。 &.006:“……我这回真不知道。” 何律没言语,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006完全不想体验各种**的“严刑逼供”,直接一脚狠踹旁边离得最近的。 2号猎人一个激灵,疼醒了,世界还没看清,就怒喝:“谁——” “我。”冷声问,“5号呢?” “我哪知道,”莫名其妙,顺嘴就答,“有没有那么个人都存疑。” 这种带着起床气的回答怎么听都无比真实。 众人面面相觑。 &.006不兜圈子,言简意赅:“从头到尾,我们就没见过5号,别说他在哪儿,就是他在不在这里,都不好说。” 周云徽亮出自己的<小抄纸>,把上面明明白白的“你的猎人编号:”给他看:“没5号,我找谁通关?” 不单是周云徽。 五五分、江户川、十三幺等好几个人,都是。 南歌也是。 祁桦的猎人是,所以在听见崔战说那个瘦小的男人是1号时,简直心花怒放。 这会儿见大家都在研究5号,5号又根本没有头绪,心里就有点着急了。 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落,就要到傍晚了。 现在是狩猎者游戏的第二阶段,会不会还有第三阶段,第四阶段?还会有什么新的危险? 祁桦不想赌,也没必要为了别人去赌。 左思右想后,他开口,语气自然,就像是突然闪的灵光:“我想,5号这么神秘,会不会是身上有特殊的设定?” 众人看过来:“特殊设定?” “对,”祁桦说,“就像……要满足什么条件,但能触发5号出场这样。” “什么条件?” “那就不知道了,”祁桦说,“我们现在手上除了这五个猎人,也没有其他线索。” “哎?”有人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会不会是要先把五个猎人都去终点交差了,才能引出最后一个?” 祁桦立刻接口,就像被人点醒了似的:“很有可能。” 有些人似乎被说动了。 有些人则还在犹豫,毕竟如果把五个猎人交差了,没引出最后一个,他们通关的无法再回到关卡内,那剩下以5号猎人为目标的伙伴,就只能自己努力了。 唐凛和范佩阳都静静看着祁桦。 一个神情冷然,目光凛冽。 一个轻蔑不屑,就像在看拙劣的把戏。 丛越没自家队长和范总那么沉得住气,直接开喷:“你想过关就直说,别拿什么没影的设定给自己铺路——” 他太了解祁桦了,了解他的冷漠残忍,了解他的自私自利。 祁桦已经自我催眠地快把丛越这个叛徒给忘了。谁让vip不好惹,没必要为一个小喽啰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料对方直接杀出来了。 祁桦被怼得脸上无光,想辩解,谁料刚一张嘴,那边又继续喷—— “你说得轻巧,还拿五个交差了,可能就触发了,那要是没触发呢?剩下的人怎么办?” 祁桦哑口无言。 众目睽睽,他当然不可能说那些引众怒的话。 “我就是突发奇想,”祁桦咽下忿恨,努力扯出一张笑脸,“确实欠考虑了……” 南歌心里温热。 他知道,越胖胖不单是怼祁桦,更是为了自己,自己还没完成任务,越胖胖怕她这个伙伴落单。 还有一直揽着越胖胖肩膀、给他助威的竹子,嘲讽看祁桦演戏的范总,明显生气了的唐凛,还有根本无视祁桦、全程四下环顾寻找可疑的霍栩。 所有vip的伙伴,都没动摇过陪她到底的念头。 咦? 突来的、似曾相识的微妙感,打断了南歌思绪。 她本能地看周围。 又是那道暗中窥视的目光。 如果说之前在森林里还不能确定,现在则没有任何怀疑了,因为如芒刺背的感觉太强烈。 那个原本已经消失,让她以为是自己多心的暗中窥探者,跟到这里来了。 而且,离她很近。 第181章 Guest.005 郑落竹站在唐凛旁边,正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和大家一起思考会在哪里,就听见耳内传来了南歌的[余音绕梁]。 【竹子……】 郑落竹条件反射就想转头看人,可耳内声音更快—— 【别动。我说,你听,但是别让其他人看出来……】 郑落竹一顿,虽心里不解,但果断配合,维持着摸下巴沉思的姿态,定型了。 【我感觉一直有人在周围窥视着我们,我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我怀疑是,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能力应该就是隐藏、隐身一类……】 南歌也曾怀疑过,这人会不会像祁桦那样,会变身,也就是说并没有“隐身”,而是变成闯关者的模样混在他们之中,才没被发现。 可是不对。 那道视线太直接了,不是偷瞄,根本就是肆无忌惮大咧咧的直视,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被南歌发现。 然而南歌刚才不着痕迹打量一圈,没有哪个闯关者是直勾勾看着她的。 所以她在心里认定了七八分——那人就是藏在暗处。 【他想不被发现,就必然要一直持续地使用能力,你用[彩虹眼]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不属于闯关者的气流?】 一个会隐身的猎人? 郑落竹现在不用装沉思了,他是真在沉思,手指在下巴上摸来摸去,那叫一个专注。 难怪连其他猎人都没见过,要真像南歌推测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旁边的众人还在讨论,因为迟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部分意见相左的闯关者们火气渐渐上来了。 “我们不是不想找5号,但现在根本没人知道5号在哪儿,难道我们要放着已经到手的这些猎人不管,再去森林里、沙漠里、沼泽里大海捞针?” “你的猎人不是5号,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祁桦先前的提议虽然被丛越喷了,可也给一部分想交差的人心里种了种子,随着时间推移,种子开始发芽。 郑落竹忽然放下手,开始劝架:“哎哎,别吵了,这么难搞的猎人我们都齐心协力抓住了,现在内讧傻不傻……”他看似上去劝架,劝完这个劝那个,实则靠着不停歇的走位,小眼神全场瞟。 南歌不动声色看着他飙演技,嘴唇抿得紧紧,怕一放松,自己先笑场。 郑落竹很快劝完架,转身返回,归队的同一时间,朝南歌极细微地摇了头。 没有。 郑落竹环顾一圈,四十二个闯关者里,大约有十几个人周身显现着气流,也就是说正在使用文具树。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防御或者类防御系,他们的文具树全套在被俘虏的五个猎人身上呢。 说白了,南歌想找的是“没人认领”的气流,可郑落竹捕捉到的每一股气流,都有归属。 南歌神情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很失落。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但她明明感觉到了。 那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第六感,那是她在地下城多年积累的经验,是她躺在那间破败的小屋里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在提防的视线。 她记得墙壁上的每一道裂缝,也记住了裂缝外,一双双窥探的眼。 绝对不是错觉。 南歌微微垂下眼,暗自集中注意力,再去捕捉,再去锁定…… 几秒钟后,她缓缓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山脚。 郑落竹听见的却是—— 【竹子,我的右后方,你再仔细看一次。】 “渴死了,”郑落竹忽然搭上霍栩肩膀,“给弄点水喝呗。” 这一搭肩太突然,也太自然,关键还特亲热,霍栩竟没反应过来,懵逼地看郑落竹,严重怀疑对方认错人。 可仔细一看,对方视线压根没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偷看什么呢。 搭在肩膀上的手臂蓦地一沉。 霍栩皱眉看着脸色突然严峻的郑落竹,心说这到底犯了什么病? 郑落竹哪还有心思理霍栩。 居然真让南歌猜中了,就在她的右后方,一缕半透明的白灰色气流,又淡又细,丝线一样,别说不仔细看,就算仔细看了,都不容易发现。 可一旦抓住一根线头,剩下的就简单了。 气流都是从身体向外发散的,郑落竹随着气流方向,很快就锁定了“隐形人”的位置。 霍栩刚想发作,搭肩的伙伴忽然走开了,从他这里径直转向佛纹、江户川、骷髅新娘、下山虎,一边朝四人走去,一边语调八卦地问:“我一直好奇,你们步步高升是专门挑有纹身的吸纳,还是吸纳完了再安排专人纹身啊?” 四个步步高升面面相觑,问题倒是不难回答,但现在好像不是闲聊这些的时候吧? 【队长……】 【范总……】 【霍栩……】 【越胖胖……】 南歌看见郑落竹变了脸色,就知道结果了,趁郑落竹往步步高升那边走,飞快将信息传给了vip的所有伙伴。 最后一个越胖胖刚传完,郑落竹也到了步步高升旁边。 佛纹刚要开口回答这个不合时宜的纹身问题,却发现郑落竹脚下根本没停。 &nb-->> sp;他越过了他们。 佛纹一怔,下山虎、江户川、骷髅新娘也茫然,却见同他们擦肩而过的郑落竹,突然冲出去一个饿虎扑食。 “我让你再藏——” 他这一嗓子,让正在各说各的嘈杂大部队一霎静音,全转头望过来。 只听“砰”一声。 郑落竹像是扑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相撞,发出闷响。 可问题是郑落竹周围什么都没有啊! “嗷呜——” 狼影从天而降,正落在扑倒在地的郑落竹身边,张嘴就往郑落竹怀里咬。 郑落竹双手环着,怀里竟是一片虚空,可郑落竹那浑身使劲的架势,又摆明是狠狠箍着什么东西。 “咻——” “哗啦——” 凌空又飞来一把匕首,袭来一踏水浪。 郑落竹像被什么力量带着,不受控制在地上滚了一圈。 匕首和水浪袭空。 终于有脑袋转得快的闯关者反应过来了:“隐身!有隐身者——” 众人一惊,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可还没等他们出手,就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沧桑的沙哑:“别紧张,游戏结束了……” 随着话音,郑落竹怀里的“一片虚空”显了形。 先是一个轮廓,然后慢慢清晰。 一个穿着艳色条纹针织衫的……大叔,下巴上还有没剃干净的胡渣,眼睛像没睡醒似的,脸上一派与世无争的轻松惬意。 “你要把我勒死,可就没带人通关了。”条纹大叔拍拍紧勒着自己脖颈的郑落竹手臂。 郑落竹不敢放松。 众闯关者围过来,唐凛观察片刻,说:“竹子,把人松开吧。” 郑落竹犹豫:“万一他跑了呢?” 唐凛说:“他要真想跑,就不会现身,隐藏着和你打,脱身更容易。” &.005轻佻地吹一记口哨:“总算遇见个聪明的。” 的确是这个道理。 郑落竹想着,手臂渐渐放松。 &.005往下一蹭,便像泥鳅一样从他手臂中滑出,下一秒利落起身,整个过程身手极快。 郑落竹心里一沉,忽然意识到,根本没认真和他打,更像是被他扑住,就认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朝那五个被俘虏的猎人方向撇撇嘴,满是嫌弃,“我这人最讨厌暴力,我只喜欢享受那种在暗处偷偷围观的感觉。我来这里也不是真的搞什么狩猎,就是玩一场大型捉迷藏……” 他说着说着,情不自禁仰望天空,心绪和语调一起波澜起伏:“啊,那种你们一无所知,而我无所不在的感觉,真是让人心荡神驰……” 众闯关者:“……” 变态,总结完毕。 “现在被你们发现了,游戏结束。”失落地叹口气,结束仰望天空,看回众人,“我这就带你们去终点通关。” “这么容易?”有人质疑出声。 很多闯关者脸上也有同样的怀疑和防备。 &.005“嘁”一声:“我要真想杀你们,早在你们被分散的时候就下手了,还会特意等到你们集合,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 果然。 唐凛心中落定。 从最开始现身,他就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对方亲口说出来,只是更加印证而已。 “在森林里一直跟着我的是你吗?”南歌忽然问。 郑落竹一愣:“什么森林里?” 南歌刚才隔空传音的时候,只说周围有偷窥视线,可没提森林的事。 &.005却一听就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承认:“嗯,是啦……” “你在森林里一直跟着她?”莱昂毫无预警出声,语调乍听还和平日一样没起伏,但周围离得近的几个其他组织成员,莫名就觉得后脖子凉飕飕。 “不跟她还跟着你们啊,”对上莱昂,就一改羞涩,坦然放飞了,“你们这些粗糙的家伙有什么可看的。” 众闯关者:“……” 所以屁的捉迷藏,这不就是跟踪漂亮小姐姐的潜在犯罪分子吗! 莱昂眼底暗下来,垂着的手刚动一下,就被五五分和全麦合力握住。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两个甜甜圈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苦口婆心。 莱昂疑惑挑眉,仿佛在问——你们以为我要动手? 两人也挑眉——不是吗? 莱昂轻轻摇头:“不至于。” 别人听来只有三个字,但在了解自家伙伴的五五分和全麦这里,一向冷漠少言的莱昂,三个字是可以翻译出来长句的—— &.005没有进一步举动,没做更过分的事,还不至于让我动手。 五五分和全麦互看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浮出同一个问题:如果真的脑袋一热,对南歌出手了呢? 二人齐齐看向一无所知的条纹大叔。 恭喜你,捡回一条命。 第182章 4/10通关 众人带着回到“俘虏区”。虽然其表现良好,但身份是原罪,还是要进入[刀枪不入琉璃屋]和1、2、3、4、6汇合。 &.005倒很配合,让走路走路,让进屋进屋。 “六个猎人终于全了,”有人长舒口气,催促道,“我们抓紧时间去山脚吧!” “不行,”立刻有人反驳,“我还有队友没回来。如果我们带猎人交差了,猎人重获自由,甚至可能伤势都会痊愈,那剩下的人怎么办,他们可没条件再像我们这样弄人海战术了。” “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确定他还能回来?” 这话一出,空气凝固。 怎么可能确定呢。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还没汇合的队友,很可能已经成为那众多升空的紫色光团中的一个。 可总是有人不愿意信的。 “操,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觉得你们这样婆婆妈妈,那就别闯关了,等完这个等那个,哪辈子才是个头?” “都少说两句……” “别他妈和稀泥了!之前说没5号,不能交,行,现在5号也找到了,还不让去山脚……” 有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也有人或清闲或无奈的围观。 甜甜圈就属于清闲派,事不关己,吃瓜看戏,早交晚交他们都无所谓。 唐凛则属于无奈派。 他也想学甜甜圈不操心,反正vip人员都全了,不存在还有队友生死未卜的情况。但他可能天生就是操心命,见不得事情卡在一个地方不往前推进。 现在六个猎人全擒获,对于他们来说算是超预期的大好局面,但越是局面好的时候,越要绷住,尤其不能内乱,否则稍不留神,一点小差池都可能让情势反转,甚至全局崩盘。 争吵的战火已经开始扩散蔓延,不断有闯关者加入、站队,竟已隐隐分出了“等待派”和“通关派”两大阵营。 其实聚在这里的队伍,就没几个是六人齐全的,但很多人亲眼目睹了自家队友被猎杀,也就没了念想,可那些早早和队友分散,没亲眼见到队友是死是活的,心里就总还抱着一线希望。 范佩阳对此没什么看法,只觉得聒噪,正考虑着如果双方再继续提高音量,他是掉头就走,还是暴力镇场,就听见唐凛说:“范佩阳,他们好吵。” 两秒钟后。 一截树枝“咔嚓”从树上折断,优雅飞到众人头顶上空,爆炸。 争吵戛然而止,世界安静了。 四十几个闯关者茫然抬头,望着纷落而下的焦黑残骸,陷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懵逼。 范总跟着一起望天,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 来之不易的寂静里,唐凛迅速开口:“我们抓到了全部猎人,已经完成了最艰难的部分,如果现在自乱阵脚,前面一切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众闯关者看过来,所有目光一下子都聚到唐凛身上。 “你说这些没用,”先前被人骂和稀泥的中间派,叹口气,看起来吸取了教训,认清了现实,“现在就两个选项,要么去山脚,要么原地等。” 言外之意,你再怎么当老好人,也不解决现实问题。 唐凛明白他的意思,但没回应,而是继续说:“与其在这里争执,不如先弄清一件事——还没归队的人里,有多少是活着的?”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活着,才有希望,才值得等。 可—— “你说得轻巧,这上哪儿能弄清楚?” 唐凛看向“俘虏区”,说:“找他们。” [琉璃屋]里唯二清醒的5号和6号:“……” 唐凛径直走到琉璃屋前,不寒暄,无客套,声音冷然,直奔重点:“你们既然要狩猎,总要知道自己的猎物还剩几个吧?” 否则猎物都被别人杀了,自己还傻兮兮满世界寻找,不符合游戏逻辑。 &.006一脸冷漠,爱答不理。 &.005撩开条纹针织衫下摆,伸手进去挠挠发痒的肚皮,一边挠一边点头:“知道呀。” &.006霍地转头瞪他,你猎人的尊严呢! &.005没这玩意儿:“我们不光能看到自己的猎物剩几个,还能看到别人的猎物剩几个。” 唐凛:“剩的是谁看得见吗?” &.005:“当然。” 唐凛:“那你现在看看?” &.005:“小事一桩。” &.006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就不信5号真要帮这些虫子。 读心术启动,目标锁定那件丑爆了的条纹针织衫! 一串快乐的音符钻进耳朵。 【啦啦啦~~啦啦啦~~~下次找谁捉迷藏~~】 &.005在心里,哼着歌。 “……”看天空,看大河,看远山。 他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太阳落在山头,傍晚来临,雾散得差不多了。 众闯关者不知不觉聚到琉璃屋周围,都在等着的猎物清点结果。 很快,胡渣大叔抬起头,向唐凛报数:“45个。” 唐凛心里一沉。 等待结果的众人,也怔在那里,压抑随着沉默蔓延。 他们聚在这里的,就有42人。 未归队,还活着的,只剩3个。 唐凛:“都是谁?” 这是一个残忍的问题,会打破很多人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但唐凛必须问。严酷的关卡不允许他们做更多的幻想,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现实,往前走。 &.005又不知道那些人姓甚名谁,直接将三人照片投屏到半空:“自己看。” 四十二个人一齐抬头。 照片很清晰,都是近脸特写。 猎人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众闯关者却清楚。 白路斜。 许叮咚。 蒋城。 都是白组的人。 照片之下,没人说话,坚持要原地等的闯关者里,不少直接红了眼眶。 &-->> nbsp;这情绪无关白路斜他们三个,只是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很多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了——幸存者身份落定的同时,死亡者身份便也落定了。 坚持要去山脚的那一派,没太多悲痛,他们要么和队友感情并不深,只在这关才开始搭档,要么早就在亲眼目睹队友被猎杀时,悲伤过了。 他们现在只觉得局面有点尴尬。 因为大家吵了这么久,结果争吵双方,都没一个白组的人。 漫长的安静过后,有人问:“现在怎么办?还去找他们吗?” “怎么找?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谁有他们仨的东西,让唐凛追踪呗,能找到一个算一个。” “白组带队那小子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你觉得他能和谁走得近?” 何律望着投屏上的照片,想着如果当初孤岛求生的时候,他能从白路斜那里要一样东西,随便什么都行,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他很快又推翻了这一想法。 因为假设根本不成立。 他那时候又不知道4/10是狩猎者游戏,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立刻想到问周围人要东西,以便让唐凛日后追踪。 摇摇头,何律觉得自己这个突发奇想,实在没道理。 唐凛耳朵听着大家说话,眼睛却是看着。 因为那人嘴角挂着笑,完全是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在欣赏众闯关者你一言我一语。 唐凛敲了两下琉璃屋,发出清脆声响,叩门一样。 &.005看过来,挑起半边眉毛:“?” “你手里还有信息。”唐凛用的肯定句,说话时,冷静盯着5号,没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5号倒是大方承认,咧嘴一笑:“又被你发现了。” 克制如唐凛,都想揍人了:“你非要挤牙膏么,问一段,说一点。” &.005说:“你问一,我就把二三四五都说了,那多没趣啊,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 唐凛眼里泛起寒意:“这不是游戏,我们死了一半的人。” &.005收敛笑意,静静看他,难得正经:“提醒你一件事。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永远不要在我们这里找‘感同身受’。” 唐凛眼底一闪:“你们是谁?” &.005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你没必要知道,我也说不了,想说也说不了,懂吗?” 唐凛:“像我们那样,一旦想透露不该透露的信息,就会头疼欲裂?” &.005歪头:“如果你再问不该问的,那就连该问的,都得不到答案了。” 唐凛看着他的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三个在哪儿?我知道你知道。” “我是知道,但我现在不知道。” “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天黑,狩猎进入第三阶段,到时候无论你们还是我们,都会收到新地图。新的地图上,会显示所有人的位置坐标,不管是猎人还是猎物。” 太阳已经落下四分之三,只剩一点露在山头外,晚霞很美。 众闯关者没再商量讨论,也没再辩驳争吵,而是难得默契地安静下来,望着天际,等待夜色降临。 或许只需要半小时。 或许时间更短。 他们不必付出太多,仅仅只需要稍作等待,再按着坐标找过去,就能多带回三条人命,划算。 然而白组三个伙伴根本没用大家找。 开始等待不过五分钟,太阳似乎都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落,白路斜就带着两个组员,走出森林,回了山脚。 迎接他们的,是四十二闯关者的豪华阵营。 看起来乖乖牌的许叮咚,第一个被吓着了:“什、什么情况?” 众闯关者也惊讶:“你们怎么自己出来了?” 许叮咚说:“雾散了,我们上树看山辨方向,就走出来了。” 众闯关者:“之前呢?” 许叮咚:“一直在迷路啊。” 众闯关者:“没遇见猎人?” 许叮咚:“一个都没遇见。” 众闯关者:“……” 被上帝亲吻过会怎么样,请参考白组三人组——完美和所有猎人擦肩,一出来,通关了。 “就等你们三个了。”和尚靠在自己的琉璃屋上,有点喘,持续文具树带来的体力消耗,已经显现。 “你们把猎人都抓到了?”蒋城才看见琉璃屋里的六个猎人,顿时震惊,不单是震惊他们的战斗力,更震惊他们的奉献精神,“抓完了不通关,在这里等我们?!” “感谢、感动、感激涕零就不用了,”一直持续祭出[捆仙索]的郝斯文比和尚还惨,现在浑身的汗都湿透了,“赶紧一起去终点吧。” 许叮咚和蒋城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 唯独白路斜,在盯了琉璃屋片刻后,突然问:“一共只有六个猎人?” 琉璃屋里的5号大叔耸耸肩膀,代表猎人组表达肯定。 琉璃屋外的四十二个闯关者,齐刷刷点头,代表猎物组。 白路斜轻声叹息,抬起头,失落地望着天边的云霞。 以为走出森林就可以战斗,现在,快乐被剥夺了。 没人理解白队长心中的苦闷,不,应该说,压根没人想理解。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亮光消失,众人将六个猎人押解到了4/10的终点。 山脚下,一条石阶蜿蜒向上,很陡峭,一直向着山顶延伸,看不见尽头。 “叮——” 通关提示音,灵魂解脱一样清脆。 声音刚落,六个猎人“咻”地一齐消失,[捆仙绳]再无可捆,无声落地。 只有仍残留在地面上的脚印,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小抄纸>:狩猎者游戏完成,恭喜4/10通关!现在请登上石阶,开启5/10,通往山巅的路。 众人看完小抄纸,倒吸一口冷气的有,头嗡一下就大了的有,身心俱疲的有,崩溃的也有。 连一秒钟都没休息,就要开始5/10了? 在这样天色完全暗下来的危险黑夜,登山?? 第183章 领路人 虽然2/10通关后,也是立刻坐潜艇,直奔3/10的孤岛求生,但至少潜艇上有食物有水,大家还得到了片刻喘息。 如今连这点短暂休息的机会都不给了? 关闭<小抄纸>,唐凛抬头仰望幽深石阶。 石阶很粗糙,每一级都凹凸不平,这一阶与下一阶的间距,也宽窄不一。就像是随便找来一些条石,闭着眼睛铺了上去,未经打磨,没有修整,最终成了这条七扭八歪的石阶山路,在杂草丛生中,执拗地延伸到高耸的山峰深处。 这样的台阶走起来才累。 但在关卡世界里,累是最微不足道的事,如果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就能带来通关,那简直要烧香拜佛了。 5/10里到底还藏着什么? 唐凛望着夜色下的山脊,眼眉冷冽。 “谁爱走谁走,反正我是不干了!”有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就在这睡一觉等天亮!” 有人带头,同样的情绪就开始传染。 “我也觉得天亮再走比较安全……” “是啊,现在走,累也累死了……” “而且<小抄纸>只说5/10是通往山巅的路,又没说必须马上走……” 步步高升的江户川属于难得清醒派:“你们就别自欺欺人了,瞪大眼睛看清楚,提示上说的是‘现在请登上石阶,开启5/10’,‘现在’,懂不懂?” 仿佛为了印证江户川的话,新的提示音清脆而至。 “叮——” <小抄纸>:请在10分钟内登上石阶,开启5/10,通往山巅的路。友情提示:逾期滞留者,会被集中处理哦。 众人悚然一惊,抬头面面相觑。 离石阶最近的崔战,直接迈出一条腿踩上了第一级台阶。就这样跨着一条腿左右看看,前后瞄瞄,感受一下似乎也没什么风险,这才把另外一条腿带上来。 待他完全站上第一级台阶,手臂响起提示音。 台阶下的众人立刻围过去看—— <小抄纸>:你已进入5/10,通往山巅的路。努力前行吧!路的尽头,山的顶峰,就是关卡终点。 “就这么简单?”崔战回头仰望,山体被夜色完全笼罩,别说山巅,就连稍远一点的山腰都看不清。 但不全是夜色惹的祸。 崔战记得傍晚雾散时,他就在山脚附近望过这座山。那时候夕阳正浓,视野很好,他快把脖子仰折了,也没看见山顶到底在哪儿,什么样。 这座山太高了。 “叮——” “叮——” 陆续有人跟随崔组长脚步,上了石阶。 倒计时在一点点流逝,大家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终于在倒计时还剩4分钟时,全员踏上石阶,进入5/10。 宽度有限的台阶站不了太多人,为了给后上来伙伴腾地方,先上来的只能继续往上级石阶走,直到最后一个人上来,前面的人才停下,最终四十五人填满了一到十几级台阶,大家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生生把这十几级台阶堵成了黄金周的长城。 夜风吹过,微微凉意让人清醒。 既来之,则安之。 没人再说抱怨一类的废话了,但也没人轻举妄动,大家全都望着上方蜿蜒空荡的石阶,思量着下一步对策。 老老实实爬台阶登山? 那是下下策,毕竟大家都是有文具树的人。 “咳,”莲花的对对碰清了清嗓子,话里话外透着哀怨,“我都等半天了,就不能来了个cue我,我再闪亮登场吗?” 越胖胖就在他上一级台阶,回手往下拍拍他肩膀:“兄弟,主要是我们心里没底,你的[一路顺风]稳定性太飘忽。” 从山脚把人一路吹到山巅,当然好,但万一吹偏了,吹斜了,吹到一半停了,他们噼里啪啦掉到黑暗山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找谁哭去? 对对碰撇撇嘴:“一次性吹四十几个人是容易飘,那我一个一个吹不就行了。” “先吹你自己呗,”孔明灯的老虎插话过来,“给我们树个正面典型。” 对对碰无语:“我上山了,还怎么送你们?” “你怎么一根筋,”清一色拍自家伙伴脑袋,“非得直接吹到山顶啊,就不能‘试吹’?先来个十几二十级台阶给他们看看。” “有道理。”对对碰深以为然,立刻开始大幅度活动筋骨热身,“都让开点,我要起飞了——” 台阶上人挤人,站他旁边的十三幺差点被扒拉得从台阶上掉下去,幸亏最后一刻被大四喜扶了一把。 为了大局,十三幺忍。 终于,对对碰架势摆得差不多了,开始屏息凝神。 石阶上静下来,只剩脚下的草尖随着夜风轻轻动。 十秒。 二十秒。 一分钟…… 站在最下面石阶上的白路斜,实在没什么耐心,隔空嘲讽:“碰碰车,你睡着了吗?” 四十几张一言难尽的脸齐刷刷看过来:“他叫对对碰。” “哦。”白路斜应了,然而依旧是一脸无所谓。 对对碰睁开眼,对上众人或期待或疑惑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摇头:“我用不了文具树了。” 众人愣住。 “太累了?” “刚才文具树用太多了?” “你集中不了注意力?” 无数猜测出炉。 对对碰没法回答。他身体是累,但他觉得还没到耗尽的程度,可这个东西又没法量化,他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算了,”十三幺自告奋勇,“还是试试我的[旅行锤]。” “no——”所有闯关者整齐划一,强势拒绝。 [旅行锤] 效果:通过锤子与目标的接触,将目标捶飞,攻防皆宜。 特色:目标落点不定,远近随机,生死看命。 “我其实不想出手,但一个有才华的人,想低调太难了。”江户川拍拍身上的尘土,昂首挺胸,“交给我吧,我会用[此路是我开],将石阶变扶梯,让它自动送我们到山顶。” 众闯关者:“……” 我就静静看你装逼。 江户川倒也不废话,直接启动[此路是我开]! 十秒。 二十秒。 一分钟…… 空气之宁静,俨然是先前对对碰的原景重现。 “呼——”江户川放弃似的重重喘口气,朝众人无奈摇头,“不行,这里好像就不能使用文具树。” 如果说一个对对碰是偶然,再加个江户川,问题就严重了。 众闯关者放弃乱猜,直接启动自己的文具树去亲自验证。 “咻——” “啪!” “哗啦——” “砰!” 各种文具树纷飞,少数还自带光影效果。 “啊————” “……曼德拉的尖叫就不用试了!” 一团混乱过后,众闯关者气喘吁吁。 对对碰和江户川懵逼对视,敢情别人的文具树都能用,就他俩不行? 夜幕之下的石阶,重新归于平静。 众人前方被夜色吞没的石阶阴影里,突然传来平缓声音—— “文具树可以用,但不可以用来登山。通往山巅的路没有捷径,只能靠你们的双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不要妄想用文具树投机取巧。” 众人猛地抬头,紧紧盯住那七八米外的幽暗处,再次酝酿文具树。 登山不行,战斗可是很顺手。 “别紧张,我不是来和你们作对的。”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出阴影,优雅下了两级台阶,停留在月色之中。 他的眼睛很亮,睫毛很长,伫立在夜空下,让人移不开眼。 不等众闯关者出声问,男人就主动表明了身份:“我是5/10的领路人。-->> 我的任务是发放你们应得的4/10通关奖励,以及进一步讲解5/10的关卡规则……” “领路人?”郑落竹不自觉重复了一句。 男人立刻抬手,示意他噤声:“下面请各位接收4/10的通关奖励。” 话音落下,男人看向半空,眉头微锁,似在意念操控。 很快,一个投屏显现,里面是众人照片列表,每张照片后面都有相应的奖励经验值。 四十五个闯关者一列排开,无所谓先后,因为一长列拉下去,每个人后面的奖励,都是2000经验值。 闯关到现在,众人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全是2000?” “不是说总经验值是按人数算的,但最终怎么分配是系统按每个人在关卡内的表现评定的吗?” “这也太奇怪……” “叮——” 四十五合一的提示音,打断了大家的嘀咕。 新的文具树,解锁了。 这次解锁的五级文具树,是所有文具树里,最后一个可以看见具体解锁要求的——[?/2000/4关],即4/10通关,经验值满2000。 在此之后的六级、七级等等,解锁条件只有“[?/?/?]”这样的一片问号。 是延续通关+经验值?还是有其他新的解锁条件? 没人知道。 当然,也可能上面关卡里有人解锁了,但碍于某些原因,无法将经验分享。 唐凛两棵文具树,只有[狼影]解锁了新的五级文具树——[狼影成双]。 治愈系文具树仍然停留在四级。 唐凛对此倒是有心理准备。两个文具树解锁都需要2000经验值,必定是解了这个就要轮空那个,没有解一送一的道理。 至于默认解锁[狼影],唐凛想,可能是延续了解锁文具树的惯性,毕竟[狼影]一路都是用经验值解锁的,而治愈系不是。 “看来大家都已经解锁了新文具树,”领路人灿烂一笑,眼眉弯成好看的弧度,“那么下面开始发放第二项奖励。” “第二项?” “等等,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大家都是2000经验值呢!” 领路人:“第二项奖励抵达,请查收——” “叮——” 又是新提示。 众闯关者简直手忙脚乱:“你能不能慢点儿走流程,赶着投胎吗——”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还是只能再次低头,查看信息。 唐凛也和大家一样查看手臂,却同时一心二用,一半在新信息上,一半还在琢磨领路人。 这人突然出现,自报家门,发放奖励,再发奖励……一个环节紧接着一个环节,节奏飞快。都说见缝插针,对方压根连一点缝都没给他们留,所有的疑惑都无视,所有的问题都跳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拿着枪在后面逼着他争分夺秒。 他到底在急什么? 唐凛想不明白,下一秒便被<文具盒>里多出的一次性文具,拉去了注意力。 唐凛满眼诧异,怎么也没想到,领路人说的第二项奖励,竟然是—— <[特]我是vip>x10 当初刚进地下城的他们,能在1/10的闯关口闪亮进场,全靠范佩阳用一百五十万买来的五个<[特]我是vip>。 后来他们推测,那个神秘兮兮的卖家应该是从上面关卡下来的,但特殊幻具的来源,一直成迷,更别说对方一卖就是五个打包,当时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对方怎么攒下的这么多特殊文具。 现在不用烦恼了,答案一目了然。 众闯关者中,被vip在地下城闪瞎过眼的是少数,大部分对于<[特]我是vip>都没概念,一头雾水地等着领路人解释。 唯有曾在水世界环形城,用两个治疗幻具换了范佩阳一个<[特]我是vip>的甜甜圈组长关岚,在认真思索,他这笔买卖是赚了,还是亏了? 唐凛环顾周围,发现很多闯关者都在等着领路人进一步解释,有点意外。 既然是关卡奖励,那么上面已经通关的人,完全可以把这个文具的信息共享给下面关卡的组织成员,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不清楚? 他的疑惑才起,那位莫名赶时间的领路人,就自动进入解惑环节,语速似乎比先前更快了:“这个文具的作用是可以让你们不必竞争,直接进入闯关口。我知道有些关卡的闯关口本来就是谁都可以进,不用竞争,但请注意,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这一文具的使用范围只有1/10-6/10这六个关卡,可以自由赠予、买卖,但不可以向不知情者透露文具来源,更不可以透露关卡信息,包括具体的奖励部分……” “不过我建议大家6/10通关后再回到下级关卡里进行买卖,因为这个文具,本质上是6/10的专属文具,再说明白一点,6/10的闯关口必须‘凭票入内’,这个文具,就是你们的票,进一次,用一张……” “啊?”众人惊呆,“6/10闯关口可以进10……” “是的,10次,”领路人飞快接口,语速继续风驰电掣,“当你觉得自己通关无望时,可以通过寻找出路逃离关卡,当然,能否全身而退,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不过第十次,若还不能通关,抱歉,那就没有出路了。” 唐凛蹙眉,自领路人出现后,第一次开口,冷冽的声音在一众嘈杂突出重围:“我们现在才进入5/10,你就开始讲6/10的规则?” 不是不能提前讲,但提前太多就很奇怪。不,应该说,这个领路人从一出现,就让他觉得哪里都很怪。 “提前?”领路人竖起一根指头,微笑着左右摇,“不不不,已经是时候了,通往山巅的路上并没有什么艰难险阻,你们只要有毅力,有耐力,走到山顶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天不亮就已经通关了……” 众闯关者实在不太信:“你确……” 领路人:“祝大家好运。” 微微欠身,高挑男人“咻”地消失,来得优雅,退得利落。 众闯关者:“……” 这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在听他们说话吧!完全在自己的“迷之领域”里单方面填鸭式灌输。 “叮——” 又一条新提示? 众人纷纷抬臂,待看清<小抄纸>内容,集体陷入了微妙安静。 他们现在知道为什么对方火急火燎了,因为再慢一秒,场面就会很尴尬—— <小抄纸>:通往山巅的路上,可不是一帆风顺,正在前方等着你。打败他,战胜他,让他见识到你的信念吧!友情提示:通过考核,会亲自为你发放经验值和神秘奖励哦。 …… 几小时之前。 &.007坐在半山腰的石阶上,通过半空投屏,全程围观了“狩猎者游戏之猎人地狱”。 几小时之后。 &.007凭借自己的聪明机智,逃过了被四十五个闯关者围殴的既定命运,并在真实身份揭秘之前,以“领路人”的伪装身份,优雅退场。 “你做得真棒。”回到试炼区贵宾休息室的高挑男人,望着镜中自己英俊的容颜,不吝赞美。 下次还要缴纳巨额费用来这里进行一场特别的娱乐活动吗? 007在心里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 然后他听见灵魂说:滚。 …… 同一时间,试炼区,顾问室。 前守关人们被这骚操作惊呆。 “这他妈违反规定吧!”潘恩拍案而起,“这样也配叫守关人?!” “消消气,”卡戎人到中年,对这些已经看开了,“都说了人家是来玩的,还能真像我们一样勤勤恳恳工作?” “那也不能说跑就跑吧,”维达同样愤慨,主要是心里不平衡,“不是说客人也得遵守系统规定吗?” 提尔冷静道:“严格说他并没有违反规定。考核要求就是让守关人见识到闯关者的信念,本质上,这就是一个主观评定,只要他认为闯关者可以通关,十个也好,一百个也好,都可以。”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严格守关了,一个打四十五个,也悬吧?”索贝克弱弱插话。 得摩斯把人拉过来,脸对脸,用讲恐怖故事的语气说:“不是悬,是会死得很惨。” 索贝克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同事们的气愤,可能不全是源于的不负责,还有对这位贵客机智逃过一劫的深沉怨念。 第184章 通往山巅的路 静谧月光下,四十五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石阶长路,一级级向上攀登。 他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但他们自己并不清楚。视野一片幽暗,上方山体都藏在漆黑夜色里,他们只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几个小时,却无从得知离终点还有多远。 他们也很想一鼓作气,速战速决,无奈双脚和石阶都不配合。前者沉重,后者坎坷,4/10战斗的后遗症,全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攀登中体现出来了。 累,困,饿。 但越是这样,众闯关者越不敢停,怕一旦停下就再不想动了,所以哪怕速度慢点,他们也坚持不中断地移动,远远看着,就像一群执着爬树的蜗牛。 为了提神,也为了分散注意力,大家时不时就和身边的人闲聊两句,这样就不会总想着腿好酸,肚子好饿,终点怎么还不到。 步步高升亦是如此。 他们走在队伍的中部,江户川、佛纹、骷髅新娘三人一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八卦聊到宇宙万物,连佛纹前任情敌的上升星座都聊到了,眼下实在话题枯竭,才发现下山虎一直安静得过分。 “想什么呢?”佛纹抬起沉重脚步又上了一级台阶,低声问他。 下山虎转头,一边机械性地爬台阶,一边茫然看了自家队友几秒,才呐呐道:“我还是没搞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领路人究竟是干嘛的?” 佛纹、骷髅新娘:“……” 江户川叹口气,简直替自家伙伴的智商捉急:“还不明显吗,根本没什么‘领路人’,他就是,5/10的守关者,本来应该考核我们的,看我们人多势众,怕被围殴,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给了全体通过,然后八倍速发奖励、讲6/10规则、脚底抹油,跑路一条龙。” “这些我当然知道,”下山虎给了他一个“我又不是傻子”的白眼,“我想不通的是,他是守关人哎,他居然会害怕和我们打?” 这个疑问从飞也似地逃掉,就一直困扰下山虎到现在。 他前面闯过四关了,遇见的守关人无一不是强大的、极具压迫性的存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所认知的守关者的固定形象。哪怕曾在个别关卡里,遇见过守关者被闯关者抗衡、甚至打败,也没见哪个守关者直接跑掉,都是体面地站起来,继续完成后续职责。 相比之下,仅仅因为怕被围殴,就伪装身份瞒天过海的,不仅任性,还很怂,气质上差太多了。 “估计是看见我们4/10的通关过程了吧,”骷髅新娘猜测,“他是,从名字上看就和那六个家伙一脉相承,彼此信息肯定也能互通。” 佛纹觉得很有道理:“看见同事都那么惨了,知难而退也是明智。” 下山虎还是想不通:“难道每次上山人一多,他就跑?那这个5/10不就形同虚设了吗?鸮系统为什么不多放几个猎人,就像4/10那样?” 江户川摇头,沉吟道:“不会‘每次’的,像这次这样的情况,绝对是特例。” 下山虎没反应过来:“怎么说?” 江户川说:“你想,4/10的规则是让猎人带你去终点。正常情况,肯定是谁搞定猎人了,谁就先去终点,先通关,先登山,就算想等,也最多等自己队伍的人。那么守在5/10的,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一次性面对四十几号人,而是少量多次这样分批考核。” “那战斗压力就小多了……”下山虎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光是这样,”江户川继续道,“如果我们今天不是恰好在森林里汇合,如果猎人持续有意地执行‘分散策略’,我们的结局恐怕就是被逐个猎杀,最终能不能有人通关,都得打个问号。” 就算有,那也只能是死里逃生挣扎出来的。 十个人?五个人?下山虎有些悲观地想,或许更少。 “不是恰好汇合,”佛纹有些感慨地回头看一眼,vip走在队伍的最末端,像镇在后方的定海神针,“是幸亏有他们。” 南歌的[曼德拉],带来前所未有的大汇合。 唐凛的[追踪],则是完成这一转败为胜关键点的纽带。 下山虎随着他一起回头,喃喃自语:“第一个抓到猎人却决定先放在山脚附近不交差的,也是他们……” 骷髅新娘:“要这么说,2/10[终极恐惧]的时候,如果没有南歌在船舱走廊那几嗓子,我们仨估计就在噩梦客舱里交代了。” 2/10水世界的关卡,四伙伴中除了下山虎撞大运,拿了关岚不要的颈环,进入了神殿考核,剩下骷髅新娘、江户川、佛纹,都去了[终极恐惧]。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噩梦,还是让人后怕得毛骨悚然。 “还有3/10呢,”江户川看向骷髅新娘,这位和自己同一座孤岛求生的难兄难弟,“要是没有vip,我俩估计就在火山岛上被烤成牛肉干了,对吧?” 骷髅新娘:“……” 佛纹:“……” 下山虎:“……” 江户川在伙伴的沉默中,也安静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让步步高升们忽然清醒,他们作为组织里目前闯关效率最高、最被寄予厚望的小分队,成功的秘诀原来不是他们以为的团结、坚韧、友爱互助、纹身精湛,而是有大佬一直带着他们飞…… 步步高升自我顿悟的时候,白路斜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提速。 作为4/10的“躺赢分子”,他几乎没什么体力上的消耗,此刻轻轻松松就走在了大部队最前面,心情好的时候就学着旁边同是白组成员的许叮咚,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走烦了,心情不好了,就两级两级往上去,全然不管后面的许叮咚和蒋城追得苦哈哈。 这种任性的节奏,让白组很快和大部队拉开距离,成为绝对的领头羊。 但玩得再不亦乐乎,石阶也就是石阶,弄不出更多花样,白路斜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枯燥了,望着前方空荡、幽长的石阶,琢磨着干脆一鼓作气冲到山顶,把后面那帮慢腾腾的家伙彻底甩开。 打定主意,他又重新愉快起来,下意识回头瞥一眼,想看看慢腾腾的大部队现在走到哪儿了。 不料差点和正往上走的何律撞上。 何律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以为他有事,疑惑地问:“怎么了?” 不止何律,还有铁血营那个眉毛上带着三道伤痕的家伙也跟上来了,白路斜没记住他叫什么,也没必要记,他只是的确有点意外这两个人的速度。 大部队还在下方十几米远的台阶处,龟速往上挪,更衬得这两个家伙很突兀。 许叮咚比较直率,白路斜还在打量两个铁血营呢,他就直截了当问了:“你们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刚上来,”何律诚实回答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前面的路就一直安全,大家怕你们走太快,万一脱队就麻烦了,所以我和三道杠追过来想跟紧一点。” 白路斜观察着何律的呼吸,发现还算规律平稳,怀疑挑眉:“你不累?” 何律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体力,详细解释道:“虽然看管猎人的时候一直使用[墨守成规],但猎人一次禁令都没触发,所以消耗还好。” 那就是甩不掉了。 白路斜蹙起眉头。刚打定的主意,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这让他很烦躁。 别人白路斜不清楚,但何律这家伙如果坚持要跟紧他,他就不会白费力气去甩了。孤岛求生那几天的遭遇,他不想再回忆。 许叮咚和蒋城在看见白路斜皱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自家队长的任性了,不管是突然加速跑,还是直接往铁血营身上套[孟婆汤]、[催眠术],他们都有应急方案包括售后道歉。 但万没想到,白路斜什么都没说,更什么都没做,竟然就悻悻地继续爬台阶了,简直匪夷所思。 何律倒是很清楚白路斜对自己的恶劣印象,因为对方压根也没隐藏,所以他想白路斜现在应该已经在心里骂骂咧咧了。 但何律没觉得生气,反而有点想笑。 何律是那种坚决忠于自我内心的人,他认为对的事,他就会去做,任何人的任何意见,除非很有道理,否则都不太可能会让他动摇,白路斜这样一个和“有道理”无缘的人,更不可能对他造成影响。 在他看来,白路斜集任性、幼稚、好胜、我行我素于一体,基本就是一个大龄儿童。而熊孩子的天职就是闯祸,有了这样的心里预设,所以他在面对白路斜的时候,心态一直比别人来得平稳。 不过,平稳不等于不设防。 熊孩子想或不想做一件事,不会因为对或错,只会因为开心还是不开心。 当这样淡薄到几乎为零的是非观,放在一个拥有危险文具树的成年人身上,为了自己,更为了伙伴,何律永远不可能放松警惕。 平稳心态+时刻警惕,就是何律和白路斜开展有效接触的不二法则。 至于为什么非要和白路斜接触? 孤岛求生的时候是“必须”,现在的话,诚实讲,是好奇。 何律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很少会对什么生出探索**,但白路斜这个人,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有谜团的缘故,偶尔想起,就会让他有些在意。 既然现在正好跟上来了,何律也就不浪费这次机会,快走一步直接追到和白路斜同一级台阶。虽然他只能站在最右端,和白路斜之间还隔了一个许叮咚,可不妨碍他开启话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失忆?” 白路斜脚下一顿,转过头来看他,脸上阴晴不定。 许叮咚则是脚下一滑,差点踉跄。 他听出来了,何律是想和自-->> 家组长搭话,但你想和一个人聊天,还是聊这种一看就很**的问题,至少得寒暄、铺垫、预热吧,开口就把问题砸过来,还加个“我一直想问”的前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蓄谋已久,他一个围听的,都想扶额。 见白路斜不说话,何律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立刻道:“抱歉,如果你不想回答,当我没问。” 白路斜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何律一退缩,他偏偏就想唱反调了。 许叮咚猝不及防,就被白路斜拎着后衣领丢到下一级台阶。 没了障碍物,白路斜直接看向何律,勾起嘴角,愉快嘲讽,:“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问题,我如果知道自己怎么失忆的,那还叫失忆吗?” 何律困惑:“可是你知道自己叫白路斜,知道自己是白组的人,这些信息又是怎么来的?” 白路斜耸耸肩:“当然是白组的人告诉我的。” 何律问:“他们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吗?” 白路斜打量他片刻,乐着哼出声:“你在怀疑什么?怀疑白组的人骗我?” 何律认真道:“如果你失忆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组的人,或者你根本就身在白组,那么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们说不知情,可信度不高;但如果你是在失忆之后,外面游荡了一段时间,才被白组找到,然后他们告诉你你的身份和组织归属,并且表示对你身上发生的意外毫不知情,这个可信,毕竟你不是那种做什么都会和组织打招呼的人。” 白路斜:“……” “是第二种。”下一级台阶上的许叮咚,悄悄递话。 白路斜想喂他喝孟婆汤。 何律微怔,第二种的话,那就的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白路斜自己不知道,白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就算有心想查,都无从下手。 “问完了?”白路斜语气不咸不淡,“问完了就换我问。”他说着忽然凑到何律面前,似笑非笑,“喂,失忆的是我,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着急?” “我没有着急,”何律坦然否认,白路斜的调侃,对他几乎不起任何作用,从始至终,他对白路斜都实话实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着急?” 在何律看来,记忆是支撑一个人信念和行为的重要依据,如果记忆空白,就像房屋没了承重,人心里会空,会慌,会没底,然后就是迫切地想去找回记忆,找回自己。 但是这些,他在白路斜身上都没看到。 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白路斜的事,轮不到他来置喙,但事实就是,他站在这里,一股脑都问了。 说话间,后方的大部队,已经跟了上来。走在前面的和三道杠、许叮咚之间,只剩三四级台阶。 白路斜往下瞥一眼,看回何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为什么要着急?我如果不想失忆,谁都别指望逼我就范;我如果想,那还找回来干什么?” 何律有片刻的错愕。 是啊,以白路斜的性格和战斗力,他不愿意做的事,很难有人可以强迫他。所以呢?失忆是白路斜默许的?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做的? 何律思绪有点乱,唯一清楚的是,这个问题可能永远都没答案了,因为当事人自己已经全忘了,并且对于遗忘,满不在乎。 白路斜凤眼带笑,说完直接连上了五六七八级台阶,将何律和这番聊天,彻底甩到了身后。 月色摇曳,石阶幽长,背影独行。 vip六人属于大部队的尾巴,唐凛和范佩阳又是vip的尾巴,两人走在最后的最后,和自家四个伙伴都隔了几级台阶,和最前面更是隔着层层人墙,只隐约看见很远的上方,白路斜和何律原地停了一会儿,之后白路斜就继续跳脱前行,何律、三道杠、许叮咚、蒋城则又开始配合跟上。 一切好像没什么异样。 唐凛是真担心说谎,说前面再无障碍,结果蹦出个超级战斗狂的守关者,那就头疼了。 所以没异样,就是最好的情况。 收回目光,他继续和范佩阳进行先前的讨论:“对,就是这里最奇怪,以前都叫守关人,但从4/10开始,变成客人了。”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起初以为只是4/10的特殊设定,没想到5/10的守关人也是“guest”这样的称呼。正好长路漫漫,他必须拿出来和范佩阳好好研究研究了。 范佩阳也有同感:“称呼变了只是表面,态度和责任心的改变才是内核,而且不是变好,是变糟,塌方式下滑。” “……”唐凛无奈,又好气又好笑,“我在和你聊守关人,但你总让我觉得正在进行公司内部绩效考核评定。” “他们不总说守关就是工作么,”范佩阳有理有据,“既然是工作,就按照工作的逻辑来。” “好,工作逻辑。”合伙多年的默契不是白来的,唐凛立刻进入“范总模式”,正色道,“如果一个公司的一线员工,集体出现工作热情大幅下滑,工作纪律乱七八糟,那就说明……” “这个公司的内部,发生了剧变。”范佩阳接口。 唐凛问:“你觉得会和吴笙徐望他们关闭前十三关有关吗?” “有很大可能。”范佩阳觉得就是,但落到话里还是有所谨慎。 唐凛想了又想,说:“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变化就不会是单一的,而是连锁反应。” 范佩阳说:“你不用现在急着去猜,费心费力。关卡还在进行,既然已经变了,后面的迹象只会越来越明显,线索也会更多,那时候可能不用分析,局面就已经明朗了。” 唐凛莞尔。低成本,高回报,果然是范佩阳一贯的风格。 他以前也曾想过学习对方这一优点,后来发现,不行,自己没范佩阳那么沉得住气。他总是还没等到最好的时机,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努力,虽然工作成果也不差,但同样的收益,他的过程永远要比范佩阳辛苦。 思绪飘回公司岁月,又刚和范佩阳拿公司那一套讨论完关卡的剧变,唐凛突然起了一丝担心:“不知道等我们彻底离开这里,公司会不会也有了变化。” “所有运营都在按部就班地走,即便依靠惯性,也能维持一段时间,变化应该不大。”范佩阳托管交接做得很全面,对此有八分的信心,不过,“商场上没有绝对的安全,风险随时可能发生,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公司真的不行了,那就破产,清算,再重来。” 唐凛不解思索就摇头:“我可不想再和你重新磨合一次。” 范佩阳停下,侧过脸看他,似乎在认真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结论……不是太让人开心。 “跟我一起工作,很累吗?”这么多年,范佩阳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更别说询问,这是第一次。 看着对方一脸认真,唐凛忽然有点后悔。如果真破产了,他翻翻旧账问责一下还行,这事业都成功了,再讲这些已经过去的事,多余,且伤人。 他不想伤范佩阳。 “问你呢。”迟迟没等来回复,范佩阳有些不耐地催。 这样的范总让唐凛一瞬间就回到了过去的坎坷岁月。 范佩阳怕伤? 唐凛敲掉自己单方面给对方立的脆弱人设。 范总这样自信心爆棚的,就怕敲打得不够! “不是累,是要累垮了。”唐凛不再留情,细数合伙人罪孽史,“加班加到胃溃疡,熬夜熬到低血糖,永远给了指令就要成果,因为觉得浪费时间,影响效率,所以从来不考虑工作之外的因素,比如别人的情绪,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感受……” “别人是谁?”再不打断,范佩阳怕自己被控诉书淹没。 “我,”唐凛毫不犹豫把自己这个合伙人兼财务总监放到第一位,“以及所有怕你怕得要命的员工。” 不说感情,至少在工作上,范佩阳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今天才发现,原来不是。原来曾经被唐凛旁敲侧击的那些“对下属体谅一点”的规劝,只是冰山一角。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奇异地,他又觉得这样滔滔不绝吐槽的唐凛,有点……可爱。 “既然这么委屈,”范佩阳好整以暇看唐凛,“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合伙?” 唐凛愣了愣,被问住了。 他还真没想过。那时候要创业,好像很自然就觉得范佩阳这个朋友合适。邀请是他发的,他记得;范佩阳一口答应,他也记得。当时一些认识的朋友还很意外,唐凛是后来才知道,范佩阳推了很多好的工作机会,也推了不少朋友的创业邀请,理由都是,他要自己单干。 所以为什么一口答应了自己呢? 唐凛一直疑惑,却一直没问过。 还是说……后来问过,只是也跟着[完好如初]一起忘了? 唐凛抿紧嘴唇,他现在对自己的记忆,实在没什么信心。 “嗯?”范佩阳这回多了一点耐心,没等来回答,只催了一个单音节。 唐凛只得实话实说:“我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范佩阳说,“但我刚才临时想了一下。” 唐凛抬头,有点迷惑:“想出来了?” 范佩阳点头:“你邀请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你还是选择跟我合伙。” 唐凛:“所以?” 范佩阳:“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唐凛有口难辩。 这是知道他失忆,往死里欺负人啊。 第185章 沙漏古堡 范佩阳看着明明气得要命又无可奈何的唐凛,就知道自己成功把人绕进去了,心情瞬间放晴,还有点小得意,尽管他自己也清楚这很幼稚。 但是控制不住,因为这样的唐凛确实久违了。 如果说被他拖进这个关卡世界时,唐凛还有点拘谨,顾忌着那段“被遗忘的记忆”,顾忌着他的感受,甚至有意无意会去避免谈两个人的关系,那现在的唐凛,则彻底“解放”了。 这个改变的时间点也很明确,就是得摩斯神殿考核的时候窥探了几段过往记忆,然后唐凛单方面提了分手。 就是单方面,反正范佩阳不承认,不承认,就不生效。 但很明显的,唐凛对他的态度从那时候就开始变了,变得坦诚自然,变得无所顾忌,想什么说什么,还大部分都是批评和吐槽,就好像……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这让范佩阳怀念,又让范佩阳头疼。 直到刚刚,被自己用逻辑绕到气鼓鼓又无言以对的唐凛,才有了一点他们交往时的影子。 交往中的很多琐碎事范佩阳都记不得了,现在再回忆起来,只剩下一些有唐凛所在的片段。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事由,却是同样的宠溺,包容,无可奈何。 一个个画面叠加成了过往岁月,范佩阳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占便宜的一方。 他的生活和工作,理所当然地遵循着自己的喜好和节奏,他从没想过要去配合任何人,更别说为了什么人改变自己。因为在他看来,自己一切选择和做法都是最优的,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比之成本更低、收益更高的方案。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 唐凛不是范佩阳。 如果他们两个一样,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高度趋同,那在认识之初,他压根不会和唐凛成为朋友。 单是设想一下和另外一个自己交往共事,设想一下另外一个自己指关节叩着桌面说“如果再让我看见这样愚蠢的方案,你明天就不用来了”,范佩阳会把方案抽对方脸上。 遥远的天边出现一丝白。 不知不觉,微凉的夜就要过去了。 范佩阳不着痕迹去看身边的人。 看他的侧脸,看他的眼眉,看他冷然中透着的鲜活和热烈。 这是一个有着自己态度和主张的人,这是一个会说“vip队长我来当,你的生命我负责”的人。 过去那么长时间,他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唐凛,配合自己的喜好和节奏是天经地义的。 怎么可能。 这个人只是愿意退让,愿意包容,愿意给他占便宜,因为爱他。 范佩阳的眼底黯淡下来。 心里那点幼稚的得意,可笑地散了。 现在讨再多的嘴上便宜有什么用呢,安慰剂罢了。 唐凛对他没感情了。就算被他的流氓逻辑绕得再深,套得再牢,忘了就是忘了,不爱就是不爱了。 神殿考核的时候,他对着窥探内心的得摩斯说,自己心底从来没有过害怕,那一书架的书,不过是被他整齐排列好的、待解决的问题。 他骗了得摩斯。 其实他是害怕的。怕唐凛永远想不起来,怕唐凛从他身边溜走,在他终于想好好爱这个人之后。 唐凛自顾自登着台阶,没察觉范佩阳在看他。 他的心情不错。虽然因为失忆,被范佩阳趁火打劫,但他和范佩阳现在已经可以这样坦然地聊“那段感情”了,甚至拿来调侃和斗嘴,在唐凛看来,就是两人关系携手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他们不仅是朋友,还是要互相交付性命的伙伴。前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在等着,他们不能总在从前的事里困扰着、别扭着。 后颈突然被人握住,手掌的温热透过强势的力道,穿透皮肤,烫得唐凛心里一颤。 他有些艰难地转头,疑惑的目光锁定罪魁祸首。 范佩阳用拇指摩挲着他白皙的脖颈,目光安静而灼热。 唐凛生病的时候,范佩阳想,只要唐凛身体健康,他可以付出一切。 现在唐凛健康了,他又想要对方爱他。 范佩阳见过很多贪得无厌者,对这样的人,他往往不屑一顾。因为他从不放纵自己的**,他一直认为,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人,注定是失败者。 可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自大,天真,和武断。 多余的不必要的**,才克制得住。 那些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哪怕仅仅少了一样,本能都会去拼命地渴求和索取,没什么能控制得住,何况范佩阳也不想控制。 后颈被握得越来越紧,唐凛几乎是被强迫着揽过去的,然后范佩阳的热气就吹到了他的脸上。 “我都要。”他听见对方这样说。 范佩阳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却带着绝对的压迫感。 唐凛眨了下眼睛,到嘴边的“要什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没有理由,只是多年相处下来的对范佩阳的了解,和进入关卡后积累的“求生本能”,都在向他拉警报——别追问,问就是自己挖坑,尸骨无存。 一直走在前面的霍栩,偏巧在这时回过头来。 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突然发现后面好像没什么声音了,回头看看两个落在队尾的人是不是跟丢了。 不是关心,纯属闲着无聊。 结果回头发现,两人已经落到下面十几米开外了,难怪脚步声没了。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盯在了范佩阳握着唐凛后颈的手上。 离太远,唐凛就算想解释,也无从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伙伴脸上的迷惑越来越浓。 好在霍栩不是竹子或者越胖胖那种外放性格,属于有点孤傲的自我消化型,所以在定定看了半天后,带着满腹莫名其妙的迷惑,又把头转了回去。  -->> ;唐凛没好气地瞥范佩阳。 后者终于领会一次精神,又摩挲两下,百般不愿地收回了手。 脖颈上的力道消失,唐凛松口气,直接跳过范佩阳刚才语焉不详的话,和略显暧昧的动作,进入正经话题:“等到了下一关,如果可以休息,或者有合适的机会,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霍栩。” 先前在集结区没讲,是因为那时的确不知道霍栩会在队伍里待多久,彼此都没真正交心;后来进了4/10,他们在狩猎者游戏里险象环生、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坐下来详细科普,只能先对付过去再说。 “我们的事?”范佩阳尾音轻轻上挑,“我们现在有事?” 他倒真希望有点什么事。 “以前的事,行了吧。”唐凛怕了他了。忽然发现,这人也有幼稚的一面。 “有必要么,”范佩阳不信唐凛没看出来,“他现在虽然跟着我们一起闯关,但心不在vip,目前看,也没有长期驻留的意愿。” “信任需要时间,所有人都是。”唐凛不会对任何人都无条件付出和信任,但霍栩已经加入了vip,只要对方一天还是vip的人,就和南歌、竹子、越胖胖这些伙伴,待遇一样。 况且—— 唐凛抬起头,轻声一叹:“就算我不说,也会有别人给他说的。” 范佩阳随着他视线去望,那是走在前方的、长长的大部队。 甜甜圈,孔明灯,铁血营,十社,还乡团,莲花,步步高升,白组……全是他“失败恋爱史”知情者。 “还有得摩斯,”唐凛补刀,“以他偷偷溜到1/10玩[斯芬克斯之谜]的恶劣性格,和在神殿考核中表现出的八卦与活跃,我觉得他很难忍住不把我们的事当成茶余饭后和其他守关人的聊天消遣。”歪头,唐凛一本正经,“让我数数,提尔,希芙,维达,这是他提过的名字,还有后面关卡的潘恩,卡戎……” “说吧,”范佩阳的同意来得迅速而果断,“一有机会就说。” 与其让全世界人添油加醋讲他的黑历史,还不如让唐凛来,多少还能补点昔日情分的滤镜柔光。 “不过,”范总一本正经地深沉道,“也不用说得太详细。” 唐凛别过脸,笑意偷偷爬上眼角眉梢。 从范佩阳第一句“有必要么”,唐凛就看透了,范佩阳在意的根本不是告不告诉霍栩,而是一旦告诉,就等于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之前的恋爱谈得多失败。 估计在范佩阳脑海里,已经展望到听完一切的霍栩,对他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了。 “放心,”唐凛努力绷住脸,看回范佩阳,真诚保证,“我只说个大概。” 范佩阳定定看了他几秒,冷漠脸提醒:“你的眼睛快笑没了。” “亲娘啊,终于到了——”队伍最前方炸开一声的嚎叫,是白组的蒋城,嚎得真情实感,苦尽甘来。 腿已经快走到没知觉的众人,闻言唰地抬头,就像被打蔫的茄子突然又支棱了。 几十米外,石阶尽头,山顶若隐若现。 蒋城三步并两步,一马当先往上冲。 众闯关者也再没有双腿灌铅这种事,紧紧跟上,一个赛一个的快。 转眼,四十五人就到了山顶,提示音也随着登顶顺序,接二连三响起。 “叮——” <小抄纸>:恭喜5/10通关!友情提示:从现在开始,通关将不再发放经验值奖励,今后如何解锁新一级文具树,要靠你们自己努力探索了哦。 “不给经验值了?”立刻有人叫起来,“那到了休息区怎么办?衣食住行还怎么购买?” 郝斯文想了想:“现金?” 崔战翻白眼:“我上哪儿给它找现金去!” 周云徽:“也可能就不要钱了呗。” 崔战:“你想得美。” 江户川:“也说不定。你们看啊,一路过来,地下城是条件最差的,对吧,后面水世界酒店、去孤岛的潜艇、3/10集结区,这些地方条件都不差,也就是说,鸮系统对于能够通关的人,待遇一直还可以。” 全麦:“废话,不让我们好好休息,怎么陪那些守关的神经病玩下一场?” 清一色:“所以,2000经验值是4/10的奖励,<[特]我是vip>是5/10的奖励?” 骷髅新娘:“肯定啊,那个7号猎人不是把6/10的规则都告诉我们了。” 大四喜:“他也没全说,只说了特殊文具用在进入闯关口,但6/10到底是什么,他一点都没讲。” “应该是那个了。”何律眼望斜前方,朗声道。 众人看过去。 不远处,一幢造型奇特的城堡伫立在悬崖峭壁之上,它的上半部和下半部都是圆润的水滴形,对称搭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沙漏。 古堡虽然近在眼前,可它建造的位置和众人所在的山顶之间,被完全割裂,彼此相隔十数米,中间是万丈悬崖。 白路斜越过何律,径直走到山顶边缘,低头就是深渊,抬头便是古堡。 他的到来让崖边的小石子纷纷滚落,掉进下面不见底的黑暗。 许叮咚心里一紧,忙提醒道:“队长,你小心点……” 话音还没落,古堡那边突然传来“吱呀”声响,像是年久生锈的铰链在动。 众人循声抬头。 微微泛白的天际下,一座吊桥从古堡的正门处缓缓放下。 桥板带来的阴影,几乎笼罩住白路斜。 白路斜后退几步,看着桥板慢慢放下,正好搭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 “叮——” 新提示随之而来。 <小抄纸>:欢迎来到6/10沙漏古堡。古堡分为上下两部分,下方是休息区,上方是关卡区。通过吊桥将进入休息区,祝你好运。 第186章 选项 吊桥长而狭窄,搭在深渊之上,看起来有些单薄的桥身,随着凌晨的冷风晃动,铰链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尽头就是古堡正门。 众闯关者面面相觑,他们前面经历过太多大坑了,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突然就说可以进入休息区了,实在很难让人彻底放心。尤其这一老旧吊桥看起来安全性极低,通往的古堡更是阴郁诡谲,即便这是必然要去的6/10,他们至少可以提前做一些安全准…… “吱呀——” 很好,离最近的白路斜直接上桥了。 一脚迈上去之后,人家白组长头也不回,悠然自得往前走,时不时还左右往下看,饶有兴味地欣赏万丈深渊。 仍在原地的周云徽无语扶额,和旁边的崔战感慨:“我算是看见比你更虎的了。” 崔战不同意:“你什么眼神,我和那家伙有本质的区别。” 周云徽斜他:“都是不要命,有什么区别?” 崔战双手插袋,姿态潇洒:“我是一腔热血,他是任性作死。” 周云徽:“……” 嗯,真的一点都不双重标准呢。 有了白路斜趟路,大家不再犹疑,一个接一个跟着,走上吊桥。 狭窄的吊桥仅能容一人通过,四十几个闯关者排成一长列,陆续填满了整座桥。直到前面的白路斜跳下桥板,来到古堡正门,悬崖那边排在队伍最后一个范佩阳,才上桥。 好在有惊无险,四十五人悉数通过吊桥。 铰链重新运转,吊桥慢慢收起。 与此同时,古堡大门缓缓敞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条幽暗走廊,走廊两边墙壁上燃着烛火,但亮光太微弱,勉强映出地上的深红色地毯。 走廊尽头,笼罩在黑色阴影里,看不清景象。 众闯关者鱼贯而入,古堡大门在他们身后重新闭合。 众人沿着走廊前行了约两三分钟,视野终于开阔——走廊尽头是一间宴会厅。 各式各样的沙漏布满了宴会厅的各个角落,有像落地灯一样大而美的放在墙边,有像摆件一样小而精致的放满了壁炉上的搁板,还有像时钟一样大小的挂在墙上,壁挂的烛台只能在沙漏之间寻找空隙。 所有沙漏都在流动,细沙从中间空隙一点点落下,无声无息在下方聚成小沙堆。 宴会厅中央,是铺着精美桌旗的长条桌案,上面摆满了美食、佳酿,有些像是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浓郁的鲜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唯一美中不足,壁炉是冷的,漆黑一片,根本没燃。仅依靠黯淡烛火的宴会厅,和先前的走廊一样显得阴森森的,尤其是各种沙漏,更让这里蒙上一层诡异。 桌案两侧整齐摆着空椅子,像是邀请客人们入座。 “二十三……”探花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但在一片静谧的宴会厅,依然清晰。 “什么二十三?”和尚不解地问。 “座位数,”回答他的是关岚,望着桌案左右两排空椅子,说,“左边二十三个,右边二十二个,正好四十五。” 四十五,他们现在的人数。 “这有什么奇怪,”崔战就近拉出把椅子,大咧咧落座,“鸮系统能让这么大一个关卡世界维持运转,背后还有不知多少闯关者人工协助,想要提前获取我们的人数,太容易了。” 唐凛离崔战不远,冷静开口:“我想关组长他们真正在意的不是椅子多少,而是这里只有我们的位置,那在我们之前闯到这一关的人呢?” 一语惊醒。 众闯关者终于知道为什么进了所谓的休息区后,他们仍觉得不安了。 不是光线黯淡,不是古堡阴森,而是藏在这些之下的违和感——这里太静了,太空荡了。 休息区,顾名思义,所有上一关的通关者,都可以在此休息。他们通关的顺序或许有早晚,但只要不进入下一关,这里就会成为他们的长期驻留地。 比如2/10的水世界酒店,3/10休息区,哪怕是1/10地下城,都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会不会是……在我们之前来的人,都通关了?”丛越乐观猜测。 郑落竹眯眼睛瞥他,学范总学得有模有样:“越胖胖。” 丛越缩缩脖子:“我就是抛砖引玉嘛……” “全通关是没可能的,”白路斜伸手从餐盘里捏起一片火腿放到嘴里,砸吧砸吧,味道不错,“全死了还差不多。” 有人黑了脸:“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白路斜闲闲看过去,目光慵懒。 那个刚怼完他的闯关者,突然浑身一僵,下一秒就开始往墙上撞。 幸亏旁边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许叮咚则是吓一跳,连忙抓住白路斜胳膊:“队长——” 这一声怎么听怎么无奈、心塞、苦口婆心。 白路斜垂下眼,盯住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那边拼命想咣咣撞大墙的闯关者,终于消停了,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闯关者也惊出一身冷汗。 吓人的不光是白路斜的精神操控文具树,他这种想动手就动手,根本不管你是谁的极度任性,才更恐怖吧! 许叮咚在白路斜盯住他的下一秒,就飞快缩回了手。 饶是如此,白路斜仍不满地蹙起了眉:“我说过什么?” 许叮咚耷拉脑袋,乖乖重复刚组队时,就被白路斜告诫过的话:“我不喜欢身体接触。” “只能看,不能摸。”同样铭记在心的蒋城,补完后一半。 众闯关者:“……” 组长给组员立标准或者禁令,司空见惯,但“只许看不许摸”这么非人类的要求还是第一次听。 你是易碎品吗! 整个宴会厅,只有何律陷入沉思。 他努力回想孤岛求生时,自己有没有碰过白路斜,实在有些难以确定。那么多天,从说服白路斜入伙,到一次次阻止对方的任性,再到大家一起找可以食用的植物,怎么想都不可能完全没有肢体接触。但要说有,印象里白路斜也没为此发过飙…… 无视众闯关者的一言难尽,白路斜耸耸肩,和两个组员淡淡道:“再有一次,就地散伙。” 解散组织队伍这种大事,在他这里好像完全不在意。 许叮咚和蒋城偷偷交换个眼神,默契地异口同声:“明白!” 白路斜根本不想当这个组长,这是他俩组队时候就清楚的事。但白路斜有实力啊,虽然任性了点,可在关卡里,有命活下去才是第一位,他俩跟定白路斜了,绝对不能让对方找到一丝一毫辞职的机会。 白路斜还期待着被反抗被起义再顺理成章撂挑子不干呢,对上两张乖巧得不行的脸,心内郁闷,坐下来拿过手边的杯子就喝了一大口。 灯光太暗,白路斜根本没注意杯子里是什么。 一口下去,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是红酒。 白路斜讨厌一切酒类,所有酒他喝起来都像苦瓜汁。 糟糕的心情又蒙上一层阴霾,白路斜丢掉高脚杯,四下环顾,准备找刚才那个敢和他呛声的家伙继续出气。 吃过一次亏的闯关者,悄悄躲在人群里,假装讨论,实则藏身。 好在,讨论中的众闯关者,也没注意他。 “不管是都通关了,还是……总之可以确定了,这个休息区不允许长期驻留。” “话别说那么绝对,没准他们就住在古堡里,只是不能来这个宴会厅。” “如果大家都在休息区,有什么理由把不同批次的人分开呢?” “喂,你们这些大组织,上面的人没告诉你们6/10到底什么情况吗?” “和关卡相关的内容不让说,你不知道?” “休息区的情况也不行?” “-->> 我不知道,反正上面给下来的情报,就是整个6/10都在‘不可说’的范围内。” “靠,不会从休息区开始,就算关卡了吧……” 讨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长条桌案的尽头半空,突然弹出一个投屏,在幽暗的宴会厅里,亮起一抹微微的冷光。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我可是十分想念你们哟~~~”一只猫头鹰从投屏边扑棱到投屏中央,还是熟悉的大眼睛,熟悉的圆滚滚。 众闯关者一下子安静了,不约而同去看投屏。 他们不想念它,如果可能,他们根本不想再看见它。 和平铺直叙的<小抄纸>不同,每次这只猫头鹰出现,都让他们更直观地感觉到关卡的恶意。 “你们怎么都不吃东西,”小猫头鹰像是看得见餐桌一样,左右歪头道,“别紧张,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嘛,吃完了,才有力气陪我玩游戏哟~~” 众闯关者:“……” 郑落竹:“别了,你想玩什么,直接说吧。”都刀悬脖子了,还吃什么。 越胖胖扯扯他:“那个,要不,先吃点?” 郑落竹气结:“你个没骨气的!” 越胖胖委屈:“我饿啊……” 他这一声委屈心酸,把本来没什么感觉的,都喊得肚子“咕噜噜”了。 能闯到这里,众人也早练就了强大心理素质,既然让吃,那就排排坐,吃吃喝。 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坐下闷头大快朵颐的崔战,都吃饱了,这会儿叼着啃干净的鸡腿骨,侧过身抬头和小猫头鹰你看我,我看你。 相面似的对望一会儿,崔组长还问人家:“小鸟儿,你是不是胖了?” 小猫头鹰正滚来滚去呢,闻言一顿,停在投屏左边不动了,跟卡碟似的。 桌对面的周云徽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受不了道:“崔战,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崔战摸着吃饱喝足的肚皮看过来,难得的特真诚:“是啊。” 周云徽:“……” 他就多余问。 四十五人就这样在小猫头鹰的注视下,吃饱喝足。 餐桌上的声音越来越小,投向屏幕的视线则越来越多。 终于,小猫头鹰张开翅膀,从投屏右下角扑啦啦飞到投屏左上角,飞行轨迹在投屏上划出一道斜对角线,对角线将投屏像幕布一样缓缓拉开,露出一行字——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天?】 众闯关者盯着投屏,尤其盯着那个空白的括号,好半天,没人说话。 他们不说,小猫头鹰也不说,就瞪着眼睛乖巧不动。 直到步步高升的江户川,打破沉默:“你这是……让我们填空?” 仿佛一直在等待互动的小猫头鹰,终于活跃起来:“猜错了哟~~这是游戏奖励!” 江户川:“奖励?” 小猫头鹰:“接下来你们要和我玩一个小游戏。我来讲故事,但故事的每个关键点,都由你们来选择下一步的走向,直到最终故事完成。你们完成的故事越精彩,获得的休息天数就越多哟~~” 众闯关者:“……” 都到休息区了,还要玩游戏才能得到休息时间? “最多能获得几天休息?”唐凛问。 小猫头鹰歪头:“不知道哟,要根据你们的故事而定。” 唐凛:“休息时间结束,我们会怎么样?” 小猫头鹰:“自动进入古堡上层关卡区~~” 唐凛没问题了。 他相信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为什么古堡里只有他们这一批新来的。 因为之前来的,在规定休息时间结束那一刻,都被强制送入了闯关口,无论他们意愿如何,无论他们能否通关。 “好啦,提问时间结束,”小猫头鹰原地上下蹦蹦跳,“现在开始游戏~~” 随着尾音,长条桌案下的地面突然打开,桌案连同上面的食物、杯盘一齐沉下,没入不见底的黑暗。 两秒钟后,又一张新的长条桌从地下升起,再没有桌旗和杯盘,光洁的桌面上摆了四十五个“按钮器”,每个按钮器对应一个闯关者,按钮器上都是“红(a)黄(b)蓝(c)绿(d)”四个按钮。 小猫头鹰消失,投屏上开始浮现一行行字—— 【你走进一座古堡,在你面前的是长长走廊。暗月无光,什么都看不清楚,你手边有火柴,打火机,烛台,你会……a.划亮一根火柴;b.点燃打火机;c.点燃烛台;d.黑暗中前行】 “请在你面前的按钮器上选择,”小猫头鹰的话外音突然出现,欢脱而戏谑,“故事会按照最多人选的那一项继续往下发展,记得一定要努力让故事精彩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没了话外音,宴会厅静得厉害,只有烛火细微声响。 火光太暗,哪怕离得很近,都很难看清彼此的脸。 “叩叩。” 有人在用指关节敲桌。 是莲花的十三幺:“诸位,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们现在就在古堡里,然后这个故事里也是古堡,有没有这么巧的事?” 对对碰拿胳膊肘轻轻碰他。 十三幺皱眉:“你碰我干什么,我怀疑得没道理?” 清一色尴尬地捂住半边脸,小声道:“你以为就你看出来了?” 十三幺一愣,抬头伸脖子环顾全桌。 他其实看不清众人神情,但从迟迟没一个人按下选择按钮里,读懂了那份慎重。 敢情大家都心里明镜儿的。 这哪是选择故事走向,这很可能是选择他们未来会面对的大坑啊! “烛台吧,”实在受不了煎熬的甜甜圈和尚一拍桌子,“烛台最亮,看得最清楚,来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惧!” “不行,”同是甜甜圈的五五分第一个否决,“傻子都知道烛台最亮,一看就是陷阱。” 和尚:“……” 一小部分手指已经悬到c按钮上方的伙伴:“……” 小猫头鹰的话外音又来了,催促道:“你们的选择时间只剩1分钟,时间一到,未选择者会被系统随机分配选项哟~~” “不管了,”和尚简单粗暴,“我就c。” 五五分:“稳妥点,我选打火机。” 探花:“太稳妥的话,故事不好看,休息时间会少吧?” 全麦:“想多休息故事就得精彩,故事精彩了,就容易没命,人生太艰难了……” “我想选火柴,”南歌和自家伙伴商量,“一旦亮起发现不对,更容易立刻吹灭……” 一分钟转瞬而过。 很多小分队其实都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大家只能凭自己的第六感去选。 “叮!” 随着最后一个人选定,投屏上画面突然变成a、b、c、d四行列表,每一个选项后面,都有选择他的闯关者照片,可以清晰看见谁选了什么。 在这第一次的选择里,15人选a.火柴,13人选b.打火机,7人选c.烛台,10人选d.黑暗中前行。 选abc的三十五个伙伴实在忍不住好奇:“选‘d.在黑暗中前行’的,给你们十秒,能不能阐述一下具体心路历程……” 如果这真是未来他们即将遭遇的故事,到底多想不开非要在黑暗中摸索啊! 投屏没给大家展开辩论的时间,选择a.火柴的人最多,故事立刻翻开新的篇章—— 【你划亮了一根火柴,火光中出现一只小猫头鹰,它说你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会要……a.一把带麻醉效果的匕首;b.一把有六发子弹的左轮手.枪;c.一张古堡地图;d.一个甜筒冰淇淋】 众闯关者:“……” 这是不是得给《卖火柴的小女孩》和《阿拉丁神灯》版权费?? 第187章 糟糕的故事 “这还需要选么?”甜甜圈关岚组长抬头看五五分,“你的[兵器库],匕首要多少有多少,麻醉效果我来加,”再看莱昂,“你自带狙击,还不限制子弹,”最后环视和尚、全麦、探花,笑容灿烂,“肯定选d甜筒冰淇淋啊,对不对?” 甜甜圈五伙伴“……” c选项“古堡地图”在甜筒面前,不配拥有姓名。 “叮——” 四十五人选择结束。 投屏即刻亮出选项分布—— a一把带麻醉效果的匕首(0人) b一把有六发子弹的□□(0人) c一张古堡地图(39人) d一个甜筒冰淇淋(6人) 三十九双眯起的眼睛默默看向甜甜圈整组。 全麦、探花、和尚、五五分低下了羞愧的头。为了哄队长开心以免日后被打击报复,他们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他们忏悔。 莱昂没这么多内心戏,反正故事走向依靠大多数选择,他们陪关岚任性一下也无妨。 唐凛看着投屏上落定的选项,基本已经可以预见到故事未来的走向了。 任性的伙伴或许有,但不会影响大局,这样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就像打分制的体育比赛一样,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留下中间的才有效。 放在现在这个游戏里,就是去掉最危险的选项,去掉最无意义的选项,大部分选择都会集中在最合理也最稳妥的那个选项上。 刚才的这个选择,就是众伙伴目前最典型的选择思维体现。 匕首也好,□□也好,都只是攻击的辅助手段,但是大家可以用文具树攻击或者防身,武器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冰淇淋更是怎么看怎么像闹着玩儿,所以绝大多数人选择了最有用,或者说自认为最有用的,古堡地图。 如果再遇见狩猎者游戏中那样的疯子,至少可以依靠对古堡的熟悉应战或者逃跑——唐凛相信选c的伙伴基本都这样想。 你拿到了古堡地图,走廊上的壁烛忽地燃起,灯火通明,照亮了你的视野…… 随着选项确定,故事继续往前推进。 看见灯火通明四个字,众人眼睛都亮了。 “我就知道不选燃烧烛台,迟早也会亮,否则全程黑漆漆,什么故事也没法推进啊!” “幸亏选了火柴啊,白得一个愿望!” “那也说不准,万一选打火机能出来俩猫头鹰,满足两个愿望呢?” “嘘——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扯,赶紧看后面。” 你来到走廊尽头,那里挂着一张巨幅油画,浓墨重彩,色调阴郁,那是……a一个男人的肖像画;b一个女人的肖像画;c一个孩童的肖像画;d一个家族的群像画 故事行进到这里,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人物”。 众人安静下来,空气里突然多了一丝紧张和凝重。 “这该不会就是我们要面对的守关人吧……”周云徽单手撑头,望着选项眉头打结。 “那就选女人或者小孩儿,”同是孔明灯的老虎心直口快,“好对付。” 周云徽以及其余众闯关者唰地看他,集体怒视。 老虎瞬间意识到,自己太无耻了,艰难扯出个干笑“呃,欺负女人和孩子不太好哈……” 众闯关者叹口气。 周云徽则拍拍他肩膀“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是对的。但在进行道德层面思考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谁给了你‘关卡内的女人比较好对付’这一危险错觉?” 老虎怔住,片刻后,若有所悟,目光不自觉就落到了南歌身上。 下一秒,他猛地看回自家队长,抓着周云徽胳膊斩钉截铁“女人不行,绝对不行。” 南歌“……” 自己好像成为反面典型了。 “等等,”老虎忽然回过神,“如果不考虑道德,那小孩儿有什么问题?” 周云徽“万一是鬼娃呢?” 对对碰“死婴。” 郝斯文“恶童。” 佛纹“孤儿怨。” 老虎看着四十几张充满危机意识的脸“……” 故事不可怕,这些烘托气氛的家伙才恐怖吧! “叮——” 选项出炉,果然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最常规的“一个男人”,女人和孩童都只有个别人选,全家福更是一票都没有,毕竟谁也不想面对一个家族群的守关者。 故事继续前行。 众闯关者的神经渐渐绷紧,很在意自己选择的走向,会带来怎样的发展。 那是一张男人的肖像画,画的右手边,就是这个男人的房间。你走进去,发现……a男人在睡梦中;b男人靠在床头读书;c男人在洗澡;d男人上吊了 众闯关者“……” 上吊了是什么魔鬼展开! 越胖胖挠头,和自家伙伴商量“如果这个男人真是守关者,还是睡梦中最好对付吧?” 郑落竹说“洗澡也行。” 旁边铁血营的三道杠搭话“上吊才一劳永逸吧,死了就不用打了。” 霍栩“如果没死透呢,吊在半空中挣扎;或者身体死了,灵魂还在房间里游荡……” “啪!” 三道杠果断按下c男人在洗澡。 事实证明,比较稳妥的a(睡觉)和c(洗澡),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不过最终c比a多了两票。 洗澡会有水声,还会有浴室将彼此隔开,一来不会立刻被男人发现,留给自己更多时间,二来水声可以成为自己这边动静的掩护。而a选项男人在睡梦中,在选c的伙伴看来,总有种一点轻微的脚步声都能让对方惊醒的不安定感。 选择进行到现在,虽然没人讲,但“安全”似乎已经成为了大家默认的选择标准。 唐凛是为数不多,选了“d男人上吊了”的。其实也没有说得上来的依据,他就是觉得故事进行到这里,可能该有一个非常规的走向了,或许神展开,会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但还是他最初预计的那样,大多数的选择,总会让剧情趋向中庸和稳妥。 浴室传来水声,男人在洗澡,你悄悄在他的房间里查看,接着……a发现床下有密道;b发现桌案上有日记本;c偷看男人洗澡;d偷走男人衣服 骷髅新娘一声叹息“这是非得把我们往变态的路上逼啊。” 众闯关者深以为然。 偷看男人洗澡,还偷走男人衣服,你当这是七仙女和董永呢! “叮——” a发现床下有密道(18人) b发现桌案上有日记本(21人) c偷看男人洗澡(2人江户川、五五分、) d偷走男人衣服(4人唐凛、范佩阳、关岚、白路斜) 选ab的39个伙伴“……” 实名制选择就这点好,再浓眉大眼,也无所遁形。 佛纹、骷髅新娘、下山虎“小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江户川“……我就是想触发一下不一样的剧情!” 唐凛选d的心态和江户川一样,但他没想到一向危机意识超强的范佩阳,竟然也选了d。 nbs郑落竹和丛越在上一轮唐凛选“上吊”的时候,就意识到队长想弄点不一样的了,所以这次对方继续不走寻常路,可以理解,但秉承着“总有刁民要害朕”的范总,也开始放飞了? “范总,”两个伙伴真诚关心,“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斜对面的南歌把两个好事的脑袋推回去“专心点!” 这么明摆着的事情还用问,显然范总在陪票啊。估计从上一轮就看出唐凛想要不一样的故事了,所以从这一轮就开始随着唐凛选。 就算全世界都不支持你的选择,我陪你——刨根问题的结局一定是被这样的狗粮暴击,她才不要! 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密道或者日记本,自然是想由这两个选项解开一些秘密。 故事进行到现在,他们还是在凭直觉猜,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让人发慌。 日记本比密道多了三人支持,投屏上的故事继续展开—— 你发现了桌案上的日记本,趁男人还在洗澡,你将日记翻开,第一页用凌乱笔迹狠狠划出一行血红的字偷看者,死。 空气一瞬凝固。 浴室的水声停了,男人穿好衣服走出来,边走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眼镜戴上,然后看清了正偷翻日记的你…… 上一轮选ab的39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应该偷衣服的,偷衣服偷眼镜啊! 日记瞬间飞回到男人手中,男人合上日记,看向你的目光极冷,极危险,他会……a愤怒攻击;b要和你玩一个惩罚游戏;c要一个人留下来当做赔偿;d要你从窗户跳出古堡 空气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压抑。 明明只是故事,却好像他们真的已经身临其境,直面未知的危险。 “不是,前面说没说男人房间是古堡几楼?” “好像没有。” “要一个人当赔偿是什么玩意儿?抵命?” “靠,我看成了要一个人‘陪床’。” “……” “叮——” 四十五人都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a愤怒攻击(15人) b要和你玩一个惩罚游戏(13人) c要一个人留下来当做赔偿(0人) d要你从窗户跳出古堡(17人) 唐凛挑眉,他选的b,但他以为简单明了的a会成为大多数。 没人选c是可以预见的。虽然故事中一直用的单人称“你”,但“要一个人留下来当做赔偿”这种略显微妙的表述,怎么解读都感觉像是故事知道,这里的主人公,其实是“多个人”,也就是他们。 于是这个选项,就很容易解读成“留下一个人,其他人就可以脱身”。 虽然这未必是正确的,但只要有这种可能,这一项就不会有人选。一来,大家并肩努力才到了这里,大部分人都不可能用另外一条人命去换自己脱身;二来,都是明票,就算个别心里想选的,知道自己肯定是少数,那就没必要冒头拉仇恨了。 然而,故事毕竟发生在古堡里,破局的关键也应该在古堡里,跳出古堡这种选项,怎么看都离“主线”有点远吧? 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被上一轮的“日记”刺激到了。 选了最合理的“日记”,结果遭遇“偷看者,死”这种诅咒,估计闯关者们都开始调整“选择战术”了。 况且就算男人的房间在古堡高层,毕竟还有对对碰的[一路顺风],平稳落地应该没太大问题。 唐凛这边刚捋清楚大部队的选择思路,投屏上的故事就已翻开了新一页—— 你从窗口跳下古堡,落地之后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下面,你正落在他的面前。男人对你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攻击…… 众人无语,又被坑了。 不如直接选a愤怒攻击,还能省一个“跳楼”环节。 故事在这里有了两个不同的走向…… 新浮现的字迹,让众人呼吸一紧。 游戏玩到现在,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表述。 投屏完全不受闯关者情绪干扰,还在机械性地铺陈故事—— 第一种走向,你在男人的攻击中死亡,故事结束。第二种走向,你在男人的攻击中侥幸存活,故事继续…… 果然……会死人。 众闯关者潜意识里早有准备,这会儿反倒平静了。 作为幸存者的奖励,也作为偷看日记的惩罚,男人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所以还要玩游戏,那刚才在房间里直接选游戏好不好! 游戏的名字叫找不到出口就死。内容很简单,就是回到古堡中,在被男人杀掉之前,找到指定的出口。你会……a接受游戏;b拒绝游戏 选项减少到了两个。 “叮!” 这次众人行动迅速,几乎没悬念,压倒性的“a”。 鬼知道拒绝之后,男人会不会来场毁灭性暴走。 你接受了游戏,现在需要立刻回到古堡之中,你会……a顺着墙壁外的梯子攀登回去;b由男人送你们回去 “叮!” a梯子(38人) b男人(7人) 大部分小伙伴还是喜欢自力更生。 你沿着梯子爬回古堡窗口,发现窗口内有人,在那里迎接你的是……a杀人魔;b杀人魔的鬼魂 众闯关者“……” 这他妈有区别吗,总归就是要玩死他们吧!! “叮!” a杀人魔(39人) b杀人魔的鬼魂(6人) 杀人魔对你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攻击。男人也顺着梯子爬进窗口,他和杀人魔联手,对你继续展开惨无人道的攻击…… ……他们快不认识“惨无人道”这四个字了。 找不到出口就会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祝你游戏愉快。 随着最后一句话,投屏上毫无预警浮现“theend”。 众闯关者猝不及防,愕然地面面相觑。 “就这么,结束了?” “好像是……” “连结局都没有,分明是坑了吧……” “这到底是什么烂故事啊!” 投屏忽然一暗,随后又亮起,小猫头鹰再度出现,圆圆的身体滚过来,滚过去“各位辛苦啦!不过很遗憾,你们的故事不够精彩,只能给你们三天休息时间,要好好珍惜哟~~” …… 试炼区,顾问室。 全程围观故事抉择的前守关者们,纷纷靠向座椅后背。 710“他们还挺机灵,一开始就猜到了这是后面他们要面对的。” 610“猜到有什么用,我这关的重点从来都不在故事,无论他们怎么选择,结局都一样,无非死得早点还是晚点,舒服点还是惨点。” 卡戎“还是别小看他们吧,刚过去的狩猎者游戏忘了?还有7号,玩都不玩直接跑了。” 维达“那是他们不行。我听说,客人进入哪个关卡,不全看他们申请,还要看他们的能力评定,厉害的大部分都给安排在后面关卡了。” 第188章 试炼区的意义 “确定有厉害的?”围观过4/10和5/10之后,潘恩实在很难再对那些客人们,保持一个高端的战斗力想象。 “是真是假,我们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维达抬眼,直接隔空操控,将投屏调到正在进行中的8/10。 画面刚清晰,就传出闯关者濒死的惨叫。 然而画面中那位已经占据绝对上风的客人,并没有立刻把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闯关者杀掉,而是像猫逗耗子一样,又折磨了对方半天,才送其上路。 维达看得津津有味,当然主要是欣赏客人的能力和身手,末了客观点评:“这个家伙看起来还不错,果然厉害的都在后面。” 潘恩同意维达对投屏中客人的评价,但对于刚刚结束的这场杀戮,却下意识皱眉。 倒也说不上同情闯关者什么的,就是也开始有点觉得这种虐杀没必要,这和试炼区当初建立的用意大相径庭。 不过潘恩也理解上面怎么想的。 这些年,试炼区越来越边缘化,作用越来越小,前阵子培育区又被彻底破坏,关闭成为这里唯一的命运。上面想在关闭前开发出这里最后的一点价值,也不是不能理解。 算了,潘恩扯扯嘴角,自己一个小喽啰,想东想西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果断清空脑袋,红发青年伸手从旁边桌子上拿来个小蛋糕,塞到嘴里嚼得腮帮子鼓鼓。 投屏已被6/10重新调回沙漏古堡。 对于这关,当然是他最有发言权:“我不知道上面安排哪个客人在6/10,”他说着看向维达,“但我可以保证,就算安排的是个蠢货,也能把那些虫子清理得一干二净。” 索贝克作为刚上任没多久就下岗的守关者,对于其他关卡的内容了解不多,但听见6/10这么笃定,还是觉得他说这话有点夸大,低声弱弱地提醒:“他们可有四十五人呢,四十五打一,应该有点胜算吧?” “不是打一,是打二。”希芙纠正。 “一个洗澡眼镜男,一个窗口杀人魔。”得摩斯补充详情。 索贝克说:“那也有点吃力吧,狩猎者游戏的时候,他们二十几个打一,文具树一个一个往上套,天罗地网的,客人再强不也是束手就擒?” 6/10看过来,神秘一笑:“我这关可不一样。” 索贝克一愣:“怎么不一样?” 关卡内容再不一样,本质不还是闯关者和参与的客人pk? 得摩斯看不下去他的呆萌了:“其实这关……” “得摩斯。”6/10打断他,“难得有个不知情的,剧透就没意思了。”说完他又看向索贝克,玩味一笑,“等三天之后,关卡一开,你就明白了。” 索贝克实在理解不了对方的恶趣味。但环顾一圈,发现顾问室里大部分同事,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瞬间懂了——恶趣味就是守关部分的集体精神风貌。 卡戎更是将这种风貌贯彻到底:“来来,我开个盘口,赌赌看这次6/10能有几人通关……” 银发大叔在开盘口这件事上绝对是专业的,几分钟,就把各项赔率都定好了,众多守关人纷纷下注,大部分集中在个位数通关,有少数对闯关者极有信心的,才买了两位数,少数极没信心的,比如6/10,干脆就买了全军覆没。 得摩斯有点选择困难,在几个和十几个之间纠结,半天依然没敲定买那个,正思忖着干脆两边都买点,这样还能分摊风险,余光不经意看到提尔。 提尔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投屏。 这种安静将提尔和周围的热闹氛围割裂开来。明明近在咫尺,得摩斯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 “喂,”得摩斯伸出手在提尔眼前晃来晃去,故意揶揄,“别装深沉。” 提尔偏过头,朝他笑了下,问:“买了多少人通关?” 得摩斯差点没反应过来,怔了下才说:“还没选好,我第一感觉也就个位数,但后来想想,他们这群家伙,尤其是跟vip一起从我水世界过去的那一拨,都还算有点本事。还有那个霍栩……”虽然提到这人,得摩斯就来气,可讨厌归讨厌,实力归实力,“就算其他人都不行,他也应该没问题。” 提尔点头,难得站在得摩斯这边:“1/10的时候,他就让我印象深刻。” 得摩斯问:“那你准备买几个人通关?” 提尔收敛笑意,摇头:“我不喜欢赌。” 得摩斯凑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是不喜欢赌,还是不喜欢我们拿那帮虫子的命下注?” 提尔迎着对方的直视,没说话。 空气静而沉默。 无声对视片刻,得摩斯叹口气:“你太把他们当回事了,没必要,真的。” “嗯,你不当回事。”提尔淡淡点头,气定神闲,“原来不当回事,就是看见两只已经分手的虫子有复合苗头,就拍桌子跳脚。” 得摩斯语塞,绞尽脑汁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合理解释:“这不一样,我是、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分手了,还眉来眼去腻腻歪歪,白费我一片苦心,记忆窥探!” 提尔乐:“你的考核不是一向只看恐惧么,什么时候连记忆都看了?” 得摩斯别开眼,心虚得声音都没底气了:“顺便,就……” 提尔没再欺负同事,而是换了话题:“得摩斯,你还记得我们刚入职的时候,做过一份心理测试问卷吗?” “记得啊,”得摩斯茫然看他,“怎么忽然提这个?” 提尔问:“你还记得那上面的问题吗?” 得摩斯说:“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住,我只记得上面好多问题,做到最后做得我头晕脑胀。” “我记得,”提尔说,“那套试卷分了四部分,其中一部分,全是和虫子有关的问题。”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想起来了,”得摩斯微微抬头,努力回忆,“好像是关于我们对虫子的态度和看法……”有个笼统的印象已经很不错了,得摩斯见好就收,不再往前追-->> 溯,“问这些很正常嘛。毕竟从试炼区成立伊始,就有一些奇怪的家伙嚷嚷什么太残忍,不人道,万物平等,总要防止这些家伙混入守关者队伍……” 说到这里,得摩斯忽然一顿,想到什么似的,瞬间盯紧提尔,目带担忧:“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现在理解那帮家伙了吧?” 提尔歪头,不置可否。 得摩斯也懒得猜了,退去平日戏谑,英俊的淡蓝眼眸,微微冷意:“提尔,你别脑袋发昏。你忘了这里最初为什么建立?世界本来就是优胜劣汰,这些虫子在这里发挥的价值,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还是说,非要我们死光了,绝种了,你那廉价的同情心才能得到满足?” 提尔淡淡看着得摩斯,依旧平静,甚至比被得摩斯冷言嘲讽之前,还要更平心静气。 这样的平静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得摩斯说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当被提尔这样看着的时候,不管自己处于何种激烈的情绪中,都能奇异地平复下来。 终于,提尔开口。 他说:“我没那么天真,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把自己的生存放在首位,哪怕这个生存要以更弱小者为代价。这就是我当年义无反顾加入这里的理由。” 得摩斯迷茫了:“那你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态度是在干嘛?” 提尔说:“因为这个理由不存在了。” 得摩斯怔住。 “我们现在有更好更高效的方式,这里的作用也早就成了鸡肋,现在更是彻底转型,成了娱乐区,”提尔不解地问,“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就为了帮那些精神空虚的贵客进行虐杀游戏?” 得摩斯答不上来。 在今天被提尔问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多年工作的惯性,似乎让他的认知也僵化了,好像鸮系统当年是天经地义的,就应该一直是,永远是。他顺着改变随波逐流,却忘了去思考,当试炼区变成娱乐区,当关卡变成游戏场,颠覆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守关人的岗位,而是整个试炼区的本质意义。 …… 6/10沙漏古堡,下半部休息区。 在完成故事游戏收到三天休息提示后,小猫头鹰就连同投屏一起消失。接着众闯关者就收到了新提示——请进入你的房间休息。 “你的房间”这四个字太有灵性了,懵逼的众人离开宴会厅,在古堡幽暗狭长的走廊里转悠半天,才遇上第一个可以居住的房间,也才终于明白提示的意思——房门旁边的墙壁上,复古的手摇门铃下方,张贴着房间所有者的照片。 四十五个伙伴就这样在迷宫般的古堡里展开了漫长摸索,从一楼绕到二楼,二楼绕到三楼,三楼再到四楼。 整个古堡下半层休息区,似乎只有一到四层,再往上,就找不到路了。 然而即便是一到四层,众闯关者也并没有走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楼层的中部绕,沿着墙壁烛台的微弱火光在走,很多隐匿在黑暗中的楼梯、岔路他们并未涉足,一些没有照片且暴力破门也打不开的房间,他们就先放弃。 终于在正午时分前,所有人住进了自己房间。 可惜这不是一个明媚的正午。 天阴得厉害,灰色的厚厚云层将太阳完全遮住了。古堡的窗口本就小,房间里又是深色调的陈旧装潢,让置身其中的人,有了夜晚的错觉。 夜晚就夜晚吧。 唐凛在摇曳的烛火里,躺到了不算柔软的床榻上。 他累极了,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刚躺下,就有人敲门。 “叩叩——” 明明门口有手摇铃,但来者显然不喜欢这种刻意仪式感的东西。 唐凛立刻打起精神,翻身下床,先前的疲惫仿佛不曾出现过。 他知道是谁,因为人就是他找来的。 门打开,没等唐凛说请进,霍栩就直接进来了:“南歌说你找我?” 霍栩是vip里第一个找到房间的,就在古堡一层,唐凛和南歌则是vip里最后找到的,都在四层。唐凛实在没力气再回一层了,只好托南歌用[余音绕梁],找自家伙伴上四楼报道。 古堡房间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卧室,一张床,一张摆在床尾供人换鞋时坐的凳子,一个摆在床头左边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五斗橱,上面放着烛台、花瓶等物件,就是房内的全部家具了。 “坐。”唐凛把唯一的床尾凳拉过来,自己则坐在床边。 “有话就说。”这种颇为正式的谈话氛围,让霍栩有点别扭,人还没坐稳当,就开始催了。 可唐凛还在酝酿开场白。 他和范佩阳那些过往,信息量有点大,实在需要一个能让新伙伴淡定倾听的平稳自然的开头。 霍栩看着欲言又止的唐凛,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是需要唐凛这样郑重,这样左思右想的。 【和我们vip组队就对了,我们不会强行和你培养感情,就是大家搭个伴,一旦进入4/10,只要关卡规则允许,你可以随时离开……】 加入vip时,唐凛说过的话,忽然在霍栩脑中闪过。 其实5/10通往山巅的路时,就没有组队要求了,他完全可以退出vip,但从山底爬到山顶,走了那么多级台阶,为了缓解疲惫转移注意力,他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事,竟一次都没起过退出的念头。 所以,现在是vip不想等了,特意找他过来……劝退? “我想跟你说一下我和范佩阳的事。”对面传来唐凛声音。 霍栩怔怔抬头,所有纷乱心情浓缩成一个:“啊?” “我,和范佩阳,”唐凛以为对方没听清,又强调一遍,“我们两个的事。” 霍栩茫然,还有点莫名其妙:“你俩的事和我说什么?” 唐凛:“……” 完全没有八卦细胞的伙伴,发出了正直的询问,他竟无言以对。 第189章 谈心 虽然遭了冷遇,唐凛还是依靠单方面的热情,将他和范佩阳的事情给新队友做了简要科普。 其中一些矛盾比较突出的关键事件,采纳了当事人范总的意见,进行了缩略和淡化。尽管如此,从霍栩反馈的表情上看,柔光滤镜的效果似乎并不太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量太大,整个过程中,霍栩基本没说话。幸好,唐凛也不想要什么互动,硬着头皮一口气讲完,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霍栩沉默地坐在那儿,又自行消化了半天,终于摘出一句概要:“你,和范佩阳,是那种关系?” 过去时和现在进行时绝对是两个概念,唐凛立刻帮新伙伴校正:“曾经是。” 但在霍栩这里,时间点什么的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你们两个都是男人?” “……”这微妙的疑问语气,一时让唐凛难以判断,对方怀疑的究竟是他和范佩阳的关系,还是他们两个的性别,只得给个全方位的明确答案,“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但是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有……” 他想说“也可以有感情”,但忽然意识到,感情太宽泛了,就像现在,他即使失去了交往记忆,对于范佩阳,仍然有朋友、兄弟、伙伴那样的感情,并不比爱情来得轻。 所以最终,他用了一个再狭隘不过的界定。 “也可以……谈恋爱。” 霍栩无从体会唐凛那些细微的情绪感受,因为明面上的信息,已经把他脑袋搅和得一团乱。 他只得先简单粗暴地摒弃一切发散性思考,什么合理不合理,奇怪不奇怪,都先放一边,全力专注信息本身,才勉强捋出一条连贯时间线:“你和他一起开公司,谈恋爱,然后你想分手的时候发现得了绝症。他被选中卷进这里,为了救你,在许愿屋时把你也拉进来,在你身上用[完好如初],你病好了,可是失忆了,2/10得摩斯帮你窥探到了一些记忆,你才正式和他提了分手……” “你有两棵文具树也是这个原因?”霍栩终于捋出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因为你不是被系统选中,而是被他用非常规手段拉进来的?” 话题猝不及防就过度到文具树上了,唐凛愣了几秒,才赶忙把思绪从和范佩阳的纠葛里拖出来,接着霍栩的疑问,谨慎点头:“我觉得应该是。因为除了这个,我和其他闯关者之间再没有什么区别。” “进入这里的方式不同,就可以有两棵文具树吗?”霍栩对于这种笼统的解释,显然仍存疑。 唐凛思索片刻,进一步道:“我刚才和你说了,我的第二棵文具树,其实是被驯服的夜游怪,进入到了我的手臂猫头鹰图案之中。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不管是鸮系统对于我们的操控,还是我们拥有的文具树,可能本质上都是基于某种能量。这种能量将我们从现实带到这里,赋予我们文具树这样匪夷所思的能力……” “发光物质。”霍栩淡淡说出四个字。 唐凛一顿,这才想起,范佩阳说过,霍栩曾经短暂加入过探索者。 发光物质,正是回到现实的探索者,在所有能抽取到的闯关者血液样本中,检测出的一种不明物质。 “对,就是这个,”唐凛说,“探索者也怀疑这是一种能量标记,就是这股能量,将我们随意地在现实和关卡世界之间传送,阻止我们在现实中透露鸮系统信息,甚至还能影响篡改现实中我们周围人的记忆。” “这些我都知道,”霍栩脸上并没有出现多特别的表情,“但这和你有两棵文具树,有什么关系?” 唐凛讶异于他关注点的精准、明确。 对于八卦事件消化艰难的新伙伴,对于关卡世界,却很清楚自己已经知道什么,还想知道什么,思路几乎不会被交谈对象带偏。 这样的反差,以及他曾加入探索者的过往,都指向一件事——他在意这个世界的真相,很在意。 不是每个闯关者都这样的。 很多人只想努力闯过关卡,成功回家;更多的人甚至连关卡都不想闯了,只想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安稳地活下去。 但唐凛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很高兴,霍栩也这样。 vip队长朝自家伙伴亮出手臂上的猫头鹰图案,坦诚分享了自己的推断:“如果这个真的是能量标记,那所有人在被选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打上标记了,类似于出厂设置。但我不一样,我是中途进来的,就像是半路才被塞进流水线,早过了出厂设置的环节,所以只能单独再给我补一个标记……” “这个标记和你们的标记很像,但因为打的时间和打的方式都不同,就像单独开了小灶,因此我合理怀疑,它们之间还是有细微差别的,说不定因为补的急,产生了bug也有可能……” “所以,”唐凛收回胳膊,总结,“夜游怪进不了别人身体,却能化成能量进入到我的猫头鹰标识里,成为第二棵文具树。” 霍栩静默良久,颇为认可地点头:“可以说得通。” 唐凛莫名欣慰。 想从新队友这里获得一句认可,不易啊。 “好了。”霍栩抬起头,眼里再没先前的思索和凝重,神情一派轻松。 唐凛以为他要走,差点就要从床边起身了,就听霍栩说:“范佩阳对你那么不好,你当初干嘛要和他谈恋爱?” 唐凛:“……” “哦对,问你也没用,”霍栩一副“我懂”的模样,“你失忆了。” 唐凛头疼,语重心长地教自家伙伴:“聊天换话题的时候,要给对方一个铺垫缓冲,才能营造良好的互动氛围,尤其是你这种在a、b话题间反复横跳的。” 霍栩一脸无辜:“郑落竹说你很聪明,脑子特别快。” 唐凛:“……” 行吧,跳跃就跳跃吧,他跟得上,不然就辜负竹子的吹捧了。 新伙伴问的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范佩阳对你那么不好,你当初干嘛要和他谈恋爱? 唐凛脸上的笑意一顿,慢慢淡了,认真看着霍栩,说:“不是他对我不好,是我们没找到一个正确的相处方式。” 霍栩对此番说辞很怀疑:“不是都积累成‘创伤’了么,所以才会被[完好如初]全抹掉。” 唐凛也曾这样想过,但随着和范佩-->> 阳在关卡内的相处时间越来越久,他渐渐意识到,不是这样。 得摩斯给他翻出的那几段记忆,都是令人难过的。 但唐凛相信,一定还有开心的。 范佩阳在关卡内,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这样浓烈的感情,唐凛不信两人之间,没有快乐的时刻。 “两个人在一起,有好的时候,有不好的时候,”唐凛静静开口,“好的不好的缠在一起,分不开,”他朝霍栩笑,一半玩笑一半认真,“所以[完好如初]就和你一个脾气,简单直接,全抹掉。” 霍栩仔细打量他半晌:“你现在真不喜欢范佩阳了?” 唐凛坦白道:“朋友之间的喜欢,有的,但其他就……” “那打的时候,你为什么让他亲你?”霍栩很少对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记这么清,实在是当时范佩阳亲唐凛额头那个画面,冲击到了他二十年的“队友观”,虽然他拢共也没有过几个队友。 唐凛被问住了,没想到霍栩还记着呢,语塞好半天,才勉强给了个解释:“发生的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霍栩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你这样迟钝很危险。如果不是范佩阳,而是随便什么对手给你一刀,你一样躲不开。” 唐凛:“……” 在危机意识方面,这位和范总应该有共同语言。 “你们还会在一起吗?”霍栩属于那种要么我不问,你也别让我知道,但你非让我知道,我就得问个明白的性格。 唐凛倒没觉得新伙伴问题多,相反,他还挺喜欢霍栩这种直来直去的,所以也给了最诚实的答案:“不知道,”他说,“如果我能找回记忆的话……” “找回就不用说了,”霍栩摇头打断他,“你要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你俩肯定在一起。” 唐凛:“……” 这都是哪来的信心。 霍栩:“我是问如果你永远想不起来,你还会和他好吗?” 唐凛哭笑不得:“我找不回从前的记忆,就等于找不回从前的感情,还怎么和他在一起?” “但是范佩阳没放弃吧,”霍栩调出脑海中那个“额头吻”的高清画面,逐帧逐帧仔细回忆,末了确认,自己判断没错,“他现在看你的眼神还是奇……呃,黏黏糊糊的。” 之前霍栩把那些暧昧流转的气氛和范佩阳各种微妙的表现、反应,统称为“奇奇怪怪”,但在被科普了两个男人的爱恨纠葛之后,就有点懂了,那些让他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东西,就是扯也扯不断的腻歪,化也化不开的黏糊。只要有唐凛在,范佩阳的眼睛简直要长在对方身上了。 “……”面对霍栩简单直白的形容词,唐凛实在招架不住,只能祭出绝招,装听不到,保持微笑。 霍栩没有抽丝剥茧的细腻,见唐凛好像答不上,直接跳过:“最后一个问题……” 唐凛真希望新伙伴永远保持没结果就跳过的良好品格。 “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就问过了,”霍栩眼里重新浮起疑惑,“这些都是你和范佩阳之间的事,为什么非要和我说?” “因为你是vip的人,”唐凛说,“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伙伴还要从别人那里,听来自己家的八卦。” 霍栩沉默下来,定定看着他,良久。 唐凛调皮一笑,出其不意地问:“为什么胳膊一直缠着绷带?” 霍栩瞬间防备:“别以为你和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我就会也和你说。” 唐凛莞尔:“行,你现在不想说,我就不问。”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你迟早会想和我们说的。” 霍栩:“……绝对不会。” 新伙伴果断起身,转身往门口走,单方面给这场谈心画上句号。 唐凛带着笑意目送。 该聊的都聊了,他对今天的成果很满意,至于走进新伙伴内心,来日方长。 不料走到门口的霍栩,突然回过头来:“对了,你也一样。” 唐凛没听懂:“什么?” 霍栩说:“你看范佩阳的眼神,和他看你的一样。” …… 霍栩一出门,就发现墙边多了个人。 他来找唐凛的时候还没有,对方显然是后来的,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见他出来,范佩阳迅速伸手,很自然将尚未来得及关闭的门板撑住,从头到尾神情未变,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对方不说话,霍栩也没兴趣上赶着搭茬。只是刚刚和唐凛聊完,他现在看见范佩阳,难免就要放飞脑补。 这种家伙也会谈恋爱吗? 霍栩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恋爱中的范佩阳会是什么样。 打情骂俏?柔情似水?撒娇卖萌……霍栩打了个寒战,生生把自己吓着了。 范佩阳看着霍栩落跑的背影,想着应该是自己给对方造成压迫感和威慑力了。 范总对此很满意。 房间内,唐凛终于放松下来,再次扑倒在床榻上。 这回他真是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了,狩猎者游戏+通往山巅的路,对于身体的消耗简直是地狱级,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一觉睡上两天两夜。 “啪嗒。” 门板关闭的声音。 唐凛以为是霍栩在外面带上的,没在意。 但很快,他就听见了走进房间的脚步声。 唐凛吓一跳,迅速坐起来回头,睡意尽消。 待看清是范佩阳,他绷起的弦才松弛下来。 窗外的阴云散了些许,一点阳光从云层透下来,钻进窗口,在房间地上打出一小块光亮。 范佩阳走进来之后,正好就站在那块温暖明亮里。房内的烛火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这一点阳光,又给他的冷峻打上了些许温柔。 唐凛看着这样赏心悦目的范佩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好好睡个觉,太难了。 第190章 6/10开启 “都和他说了?”范佩阳走出光影,来到床前,拉开霍栩刚坐过的床尾凳。 唐凛以为他也要坐,不成想范佩阳直接将椅子拉到一边,自己继续上前,坐在了床边。 因为范佩阳的到来,床榻轻轻颤动。 唐凛坐在床的正中央,于这细微的体感中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成了一艘小船,随着清波微微地晃。 这样温柔的恍惚感很舒服,但也很短暂。 四目相对,唐凛就回过了神“说了。绝症的事,你许愿让我进来的事,关于两棵文具树的推测,都讲了。” “就这些?”范佩阳探寻的目光充满怀疑,显然不是很放心。 当然不止这些,但唐凛相信,范佩阳一定也知道不止这些。心里知道,还非要让他亲口说,对于这么执着的范佩阳,唐凛也是没辙没辙的。 “还有我们交往过,我现在失忆,得摩斯神殿考核,以及所有你不想让他知道,但如果不讲就会影响逻辑连贯性的事。”唐凛一口气说完,问,“你现在踏实了?” “嗯。”范佩阳还真点了头。 唐凛哭笑不得,但也如释重负。 他和范佩阳的过往那页已经掀过去了,他不希望每次提起,都要围绕谁对谁错,快乐还是痛苦。他更希望就像现在这样,当成往事,可以松弛地谈起,也可以自然地收住。 人一放松,困倦便趁趁虚而入,卷土重来。 唐凛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染上些水汽。 范佩阳忽然想去亲那双眼睛,就像从前许多个清晨时分。 刚睡醒的唐凛也有这样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看起来很乖,还有点迷糊。经常是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住亲上了。每到那时候,唐凛的睫毛就会在他的嘴唇下,轻轻地抖,又痒又撩人。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不是因为唐凛把那些忘了,而是他现在才意识到,那些他所认为的美妙时刻里,记忆中清晰的只有自己的心情,当时的唐凛在想什么,是高兴还是难过,全然空白。 他不知道,也没想过。 唐凛打完哈欠,就发现范佩阳在看着自己,看得认真而出神。 唐凛蓦地有些紧张,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房间太小了。范佩阳单是这样坐着,就让整个空间充满了压迫感。 都是多出一个人,霍栩在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然而范佩阳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在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后,只是问“累了?” 唐凛愣愣地眨下眼,对于自己自作多情的紧张,稍微有点尴尬。不过还好,他想,范佩阳不是个细心的,所以尴尬也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心底,不用担心被范总调侃。 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唐凛耷拉下肩膀,胳膊肘撑在腿上,歪着头单手托腮,疲惫地呼出一口气“累得要命——”拖长的尾音里,全是真情实感,“我觉得等下一觉睡过去,我能直接睡到三天后,关卡开启。” 范佩阳还没见过这么直白叫苦叫累的唐凛,顿时觉得新鲜“第一次听见你这样抱怨。” “好像不是吧,”唐凛语气微妙,友情提醒,“之前爬台阶的时候,我似乎刚控诉完,和我的合伙人一起工作有多累。” 范佩阳微微挑眉“加班加到胃溃疡,熬夜熬到低血糖?” 唐凛乐了“还行,记得挺清楚,说明往心里去了。” “那我更正,”范佩阳倒是改得快,“不是第一次听见你抱怨,是在来到这里之前,在我们还一起工作的时候,从来没听见过你抱怨。” 唐凛笑意顿住。 范佩阳“既然忍得那么辛苦,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说?” 唐凛沉默。 范佩阳不给他任何装傻搪塞的机会“我在和你谈工作,不是谈感情,你不要说你忘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穷追猛打的性格真的很难相处。”唐凛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范佩阳说,“我所有的负面评价都来自于你。” 明明是客观陈述,对方的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可唐凛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丝委屈。 “行吧,”唐凛放弃抵抗,低声而迅速地咕哝一句,“我怕你失望。” 范佩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什么?” 深吸口气,唐凛看向范佩阳,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内心“工作的事情我都记得,没忘。当时在公司里,我的确很累,很辛苦,才能跟上你的想法和你要求的效率,但这些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朋友找你合伙,你却选了我,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后悔自己选错了。” 范佩阳怔在那儿。 他从来不知道,唐凛是这样想的。 唐凛凭着一时冲动和盘托出,之后就别开眼。这些年他明明已经修炼的足够冷静,足够镇定了,可说起当初那些幼稚得有些发傻的心情,难免还是有点赧。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后面几年,他和范佩阳在工作上愈发默契,他不用再紧追慢赶,就可以同范佩阳配合得游刃有余。唐凛将之归功于自己的学习和成长,当然,也很感谢范总没在非人类工作强度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头发忽然被人揉乱了。 唐凛中断思绪,愣愣看着范佩阳的大手,在他头顶上肆虐。 唐凛摸过下属的头,摸过伙伴的头,摸过后辈的头,却是第一次,被别人摸头。 明明范佩阳的动作和温柔无缘,揉得他头发乱七八糟,可掌心传递下来的暖意,让唐凛微醺,像是再度回到了飘摇的小船上,又像踩在棉花一样的云朵上。 “别成为我。”他听见范佩阳说,“我当初答应跟你合伙,不是因为你和我理念多一致,工作习惯多合拍,相反,就因为你和我不一样,就因为,你是唐凛。” “……你没和我说过这些。”唐凛心里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说完,忽然又有点不确定,“还是你说过,但我忘了?” “我没说过。”范佩阳给出明确答案,但必须拉唐凛下水,“你也没说过一直以我为榜样。” 唐凛“……我现在也没说过。” 范佩阳又摸了摸唐凛的头发,才恋恋不舍收回手“反正别学我,你做自己就好。” 唐凛乐了“你这是终于认识到真正的自己了?” 带着笑意的尾音散去,唐凛才发现对面的范佩阳很安静。既没有面子挂不住的困窘,也没有被取笑的不快,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神情淡然,但眼里有一些更深的东西。 唐凛飞快道“你可千万别说你要改。” 范佩阳脸上掠过讶异,因为唐凛猜中了。但他不明白“既然你也觉得我性格不好,为什么不让改?” “因为改了就不是你了。”唐凛说,“你还记得得摩斯窥探到的那几段记忆吗?如果你逼自己改变,就会成为那时候的我,然后像我一样,越来越不快乐……” “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唐凛认真地看着范佩阳,说。 范佩阳坚定摇头“不是改变,是学习,我没有要改变自己,我只是想学习怎么爱你。” 唐凛“……” 范佩阳“但我不保证能全学会。” 唐凛心中刚起的一点异样,瞬间全灭“你还真是永远都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你教我,”范佩阳目不转睛望着他,“你教我,我保证都学会。” 唐凛叹口气“你忘了,我也很失败啊。” 范佩阳哑然。 两个爱情路上的学渣,坐在一张床上互相看着,默默无语,心情复杂。 空气安静了好半晌,范佩阳才问“你解锁第二棵文具树的时候,在想什么?” “你就要死了,我还能想什么,”唐凛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想救你。” “那就是了,”范佩阳认可地点点头,“你心里有我。” “……”对于这位的强盗逻辑,唐凛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我是心里有你,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揽过去,亲了额头。 “朋友之间会这样?”一吻结束,范佩阳微微放松力道,却没全放,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 唐凛“……你再突然袭击,我就用[狼影]了。” 范佩阳“我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唐凛想说没感觉,可下一秒,他在范佩阳看似平静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没藏住的期待和忐忑。 唐凛忽然不想说谎了。 “我不知道。”他给了范佩阳,自己心底最真实的答案。 静静对视中,范佩阳的神情缓和下来,他的嘴角没有明显往上扬,可唐凛就是知道,他在笑。 “你笑什么?”唐凛有些莫名地问。 范佩阳放心似的松口气,道“我以为你会说‘没感觉’。” 唐凛心跳乱了一拍“如果我这么说了呢?” 范佩阳声音低下来,带了一丝沙哑“那我就亲到你有感觉。” 唐凛“……” 范佩阳“你脸红了。” 唐凛“范佩阳。” 范佩阳“嗯?” 唐凛“门在那边。” “砰——” 这是范总第二次被赶出房门。 第一次是许愿屋刚回家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唐凛失忆,企图进行从身体到灵魂的热烈交流,结果就是被丢出门外。 但两次的心情全然不同。 那一次,范佩阳就像个刚跌进漆黑隧道的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到,不知身处何地,不知该往哪走。 这一次,他仍旧走在隧道里,可前方有光了。他看见了路,看见了自己,看见了唐凛。 …… 三天后的午夜,四十五个闯关者集中到宴会厅,等待闯关口的开启。 小抄纸并没有明确哪里是闯关口,他们只好在这唯一熟悉的公共区域里等。 事实上这三天,大家基本都是休息,没进行太多训练,一是为了恢复体力,二是古堡房间里也没像水世界酒店或者310集结区那样,配备“训练室”。 一些比较自律、自我训练严格的闯关者,对此颇有微词,但又无法改变这里的设定,只能因地制宜,在古堡里选些偏僻处,当成暂时的训练场。 霍栩当然属于这一拨,且是这群人中最勤勉的一个,不仅全天候自我训练,还满古堡地开拓场地,能进的房间进,不能进的房间,破门也要进,后来被鸮系统严厉警告了三回,才作罢。 郑落竹和越胖胖打趣他要拆古堡。 唐凛却觉得他在“探索”,只是比疯狂的“探索者”稍微冷静一些,至少是在古堡允许的范围内,而且在警告逼近极限时,立刻停手。 可惜那些被破开的房门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三天的休息期间,郑落竹还来找过唐凛一次。不用开口,唐凛也明白自家伙伴的意思,因为从310集结区,到狩猎者游戏,再到通往山巅的路时,同样的事情已经重复过三次了。 [狼影]在古堡内,对施方泽的作业本进行了追踪。 还是一样,狼影追踪到了目标,但跑到四楼,就再也上不去了。 四楼以上,是关卡区,这和310集结区追踪的时候,狼影跑到闯关口就被拦住了,如出一辙。 如果关卡区里面确定没有人的话,施方泽就不在610,而是在更往后的关卡。 唐凛想安慰自家伙伴,结果郑落竹自己振作起来了,还不是强撑,是真的摩拳擦掌,眼睛发亮“只剩四关了,范围越来越小,我有预感,快找到了。” 唐凛看着他的拳头,不太确定地问“你这是想揍人吗?” “必须的,”郑落竹毫不含糊,“敢让我找这么久,揍一顿都便宜了!” 唐凛“……” 但愿施同学扛得住这样“热烈喜悦”的重逢瞬间。 “咕咕——” 久违的猫头鹰叫,从古堡外的遥远处传来。 宴会厅外,突然响起机械联动的声音。 众人循声走出宴会厅,只见狭窄的走廊、幽暗的楼梯全都不见了,他们住过的房间也不见了,放眼望去,一片开阔,天花板足有十几米高,就像一到四层的古堡下半部区域,除了宴会厅外,全打通成了一个空间。 就在大家惊讶之际,高耸的天花板中央,忽然打开。 一个巨大的沙漏缓缓放下来。 沙漏的下方落到地面,中间最细处正好卡在天花板,而沙漏的上半部分,全然隐没在天花板之外,古堡上半部。所以看起来,就像半个巨大沙漏耸立在视野中央。 细沙不断往下落,已经将沙漏底部铺了薄薄一层。 众闯关者面面相觑,正一头雾水,手臂便响起了提示音。 “叮——” 小抄纸请进入闯关口[沙漏电梯],抵达古堡上层[关卡区]。友情提示一旦沙漏停止,电梯将自动停运,未进入关卡者,即视为闯关失败。赶快抓紧时间进入关卡哟! 第191章 沙漏电梯 “沙漏电梯?”莲花的清一色走到巨大的沙漏面前,绕着透明的沙漏壁走了一圈,完全没找到任何电梯特征,“没楼层没按钮连门都没有,这玩意儿确定是电梯?” 其实都不用走那么近,就大部分闯关者现在所站的位置,都看得清楚,那就是个一比一放大了的巨型沙漏,透明玻璃罩和不断下落的细沙,是它全部的构造元素。 “哎?”正在沙漏外壁上摸索的清一色,突然发现只要手掌和沙漏壁接触,接触面那里就会透出来紫光。 他抬起手,紫光便消失,再碰上去,紫光又出现。 反复几次后,他试探性地用力拍了下沙漏壁,不料拍上的瞬间,手竟然在紫光中奇异地穿过了透明壁。 清一色猝不及防,身形一晃,半个身子就穿过透明壁,进了沙漏中,腰部以下还站在沙漏外的原地,看起来就像一个穿墙穿到一半的人。 清一色吓一跳,好半天没敢乱动。 步步高升的江户川有点看明白了,乐着调侃:“你不是找门吗?恭喜你,成功了。” 这时候清一色也反应过来了,这[沙漏电梯]应该属于“感应穿越式”。 没工夫搭理江户川,他脚下往前一迈,终于整个人进入了沙漏之中。 源源不断的细沙从上面落下来,打得他满头满脸。清一色“呸呸”吐掉嘴里的沙子,迅速挪到沙漏一侧,避开正中位置。刚重新站定,就听见一声“叮——” <小抄纸>:欢迎来到[沙漏电梯]。这里是6/10闯关口,每次进入都需要扣除<[特]我是vip>,数量:1。本次扣除完毕,你的<[特]我是vip>,剩余数量:9。 “赶紧进来吧,”清一色晃晃手臂上的<小抄纸>,招呼还在观望的众人,“确实是闯关口,不是陷阱,我都被扣一个‘我是vip’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众人算是彻底放心下来,不过<[特]我是vip>这个6/10的入场券,单看没什么,可是一喊出来“我是vip”六个字,总感觉在向某组织投诚。 众多一言难尽的目光,默契地投向vip六人。 这组织名起得太缺德了。 vip们倒是心情不错。 唐凛带领自家伙伴,成为继清一色之后,第二拨进入电梯的人。 之后是清一色的莲花战友,十三幺,对对碰,大四喜。 然后白组、十社、孔明灯、甜甜圈、铁血营等等,就陆续过来了。 <小抄纸>给出的进入闯关口时限是“沙漏停止之前”,但沙漏的上半部分藏在天花板里,谁也看不见究竟还剩多少沙子,只能看见堆积在下面的沙子越来越多,难免有种时间上的紧迫感。 所以也就两三分钟,四十五个闯关者里,绝大多数都进了电梯。 沙漏的内部容量超乎大家想象。这么多人塞进来,竟然也没挤到呼吸困难,每个人还都能站得挺体面,不过肩膀擦肩膀,后背碰前胸,总是难免的。 似曾相识的情景,勾起了众闯关者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我其实挺长时间没坐电梯了,回现实的时候都不坐,”步步高升的下山虎,一边扑棱头顶沙粒,一边低声道,“从地下城电梯之后,我就有阴影了。” “就跟谁没有似的,我现在做梦还总梦见。”旁边的骷髅新娘认命地让沙子在自己头发里聚堆。 佛纹无语:“什么好东西啊,这也攀比。” “你们[电梯筛选]死了几个人啊?”有人发问,显然是想和自己的遭遇横向对比,看看谁家更惨。 有个别人和他搭话,但更多的闯关者和步步高升们一样,陷入了沉默。 [电梯筛选],是他们刚进入后十关最无知最懵懂的时候,这里给他们的最残酷的重击。 有些人侥幸坚持住了,一路披荆斩棘,今天站在了这里。 有些人却再也走不出那座电梯。 这样的“欢迎仪式”太惨痛了,痛到他们没办法拿出来侃侃而谈。 渐渐的,搭话的人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停住了话头。 沙漏之中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由于闯关者几乎要把沙漏的空间塞满了,细沙再无法堆成小山,只能堆积在闯关者脚间的空隙。 一不留神,堆积的沙层竟也漫到众人膝盖。 沙粒太细,沙层太软,有人试图将其踩实,站到上面,却最终失败。因为一脚落下,深深陷入,就像踩到雪里,没一会儿,脚底就又踩到了地面。 众闯关者正跟恼人的沙子较劲,郑落竹忽然发现沙漏外面还有四个人没进来,一时愣住,想也不想就喊道:“你们几个还等什么呢,过来啊——” 依然在沙漏电梯外的四人,来自同一个中型组织。其实三个组员都想动,但队长没动,他们只能陪着等。 “再看看。”组长回应郑落竹。 郑落竹服了:“还看什么,等沙漏停止,你想进来都进不来了!” 组长反问,满眼警惕:“万一不停呢?” 郑落竹莫名其妙,想问“你什么意思”,一开口却接了一嘴沙子,忽然醍醐灌顶。抬头看看依然在源源不断下落的漏沙,再低头看看已经开始堆到大腿的沙层,心里蓦地有点发毛。 感觉到不太妙的不止他一个。 “我说,这该不会真是个……活埋陷阱吧?”有人按捺不住,焦灼出声,“活埋”两个字,说得尤为艰难。 有人则已经半个胳膊穿过沙漏,重新回到沙漏外了,犹豫不定地咕哝:“现在撤退还来得及,撤不撤?” 很多人被搅得心神不定。 如果沙漏真的一直不停,被活埋是迟早的事,就怕等到那时再想跑,鸮系统不给他们机会了。 而且这玩意儿说是电梯,可他们进来半天了,也没有启动带他们进6/10的迹象。时间拖得越久,越让人心生疑虑。 越胖胖也有点摇摆了,询问的目光一直往唐凛那边去。 唐凛摇头,低声而坚定:“就在这里。” 南歌也同意:“<小抄纸>都给提示了,<[特]我是vip>也扣了,没理由怀疑。” “但是守5/10的那个7号猎人说谎了,骗我们他是什么领路人,”丛越说,“既然守关人都开始撒谎了,<小抄纸>恐怕也不可信了吧?” “不一样。”唐凛沉静道,“<小抄纸>是运行流程,守关人是在流程之上的执行者,执行者可以有偏差,但流程不能有,一旦流程不再可信,那维系这里运行的一切基础都会崩盘,我们这些闯关者也不会再按照他们希望的既定轨迹走,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越胖胖愣愣地问:“他们是谁?” “上面的人。”唐凛抬头,看着细沙不断落下,“或者说,隐藏在这个关卡世界后面的东西。” 沙层已经漫到众人腰部。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漏里外都在等,不同的想法,却是同样的煎熬。 沙层漫到众人胸口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身高优势了。按平均值,沙层高度在胸口,但对于范佩阳、莱昂、唐凛、郑落竹、霍栩这种,其实还在胸口微微偏下;而对于越胖胖,那就快到脖子了。 至于个子最矮的关岚…… 不好意思,关组长早早被和尚、全麦携手扛上了肩膀,现在一派悠然自得。 没人再劝外面剩下的四个。 因为随着沙层升高,除了那位组长外,另外三个组员眼里原本的动摇,也在慢慢消失。 终于,沙层没到了大部分人的脖颈。 虽然离口鼻还有些距离,但沙土对胸腔的压迫,已经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沙漏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有人开始后悔了,但脖子以下都被沙土禁锢,想动也动不了。 他们处境越艰难,沙漏外的自由者们,越庆幸,脸上已隐隐有了逃过一劫的神色。 就在这-->> 时,沙漏停住了。 细沙漏完,不多不少,恰好停在大部分人的下颚处。 众人目光纷纷往上看,可还没等他们看清缝隙深处,沙漏外忽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众人惊愕转头。 浓烈硝烟中,四团紫色光影缓缓升起。 这是唐凛第二次,目睹“非战斗死亡”。 第一次是在1/10的地铁站里,那些没上来地铁的人,也是被这样“处理”的。 这样的死亡,比所有的死亡都让人来得恐惧。 因为这和你的战斗力无关,也不是你拼命就能拼出活路的,它可能仅仅只是你的一次多疑,一次错误的选择,甚至一个犹豫的闪念,就这样残酷地降临了。 它清晰告诉那些还活着的人,闯关者在这个关卡世界里有多弱小,多无力。 紫光没入天花板。 沙漏电梯忽然开始快速翻转,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大手,将沙漏重新倒置一样,下面的部分转到了上面,隐没在天花板里的部分转到了下面。 所有人随着沙漏一起翻转,登时腾空,大头朝下。 原本埋在身下的沙土,也随着重力往下来,这回是真彻底将他们活埋了。 空气一瞬间被夺走,众闯关者只觉得天旋地转,眼耳口鼻都被死死捂住一般。 “哗啦——” 承载着众闯关者的半截沙漏忽然碎裂,细沙散落铺开来,四十一个人骨碌碌滚了一地。 “呸呸呸——” “呼哧——呼哧——” 吐沙声,大口喘息声,交织成一片混乱。 唐凛在沙漏开始翻转时就已经闭气,此刻还算清醒,迅速从地上起身,先看四周。 一片黑暗。 耳边都是伙伴们的声音,却谁也看不见谁。 他又抬手想点开<小抄纸>,可连猫头鹰图案都摸不准。 深呼吸,唐凛在脑内读取<小抄纸>,界面很快在脑海中浮现。 <小抄纸>:你已进入6/10关卡区。 就这样一句话? 这等于根本没提示。 唐凛左右看,还是只能看见黑暗。不过关卡区在古堡上半部,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沙漏电梯送到了四楼以上? 正想再往后看,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揽过去。 唐凛撞进一个胸膛,然后听见头顶上范佩阳的声音:“先别乱动,等等再说。” ……这种环境里也认得出来? 唐凛瞪大眼睛,强烈怀疑范总配备了隐形红外探测仪。 “我宣布,6/10闯关口超越2/10水世界,荣登最丧心病狂的闯关口榜首。”黑暗里传来周云徽的吐槽,显然也在脑内读取完了<小抄纸>。 十社的郝斯文问自家崔战组长:“现在怎么办,这黑得什么也看不清啊。” 还没等崔组长回应,周云徽就乐了:“别难为你们组长了,他一个跑腿的,还能跑出光?这时候你就得找我这样能带来火种的……” 孔明灯组长周火火,目前的五个文具树依次是[星星之火]、[酒精灯]、[火焰喷射枪]、[繁星流火]、[繁星流火ii],绝对是整个闯关者队伍里最易燃易爆……不,仅仅是最易燃的。 最易爆的桂冠,请还给范总的[高级破坏狂]。 几秒钟后。 黑暗还是黑暗。 崔战疑惑出声:“你的火种呢?” 周云徽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一颗心渐渐沉到了底:“我用不了文具树了。” 这话实在太耳熟,众闯关者顿时心塞:“靠,不会又来吧……” 5/10通往山巅的路上,他们就没办法用文具树爬山,最后只能徒步登台阶。怎么的,都6/10了,还来这套? 不对。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渐渐意识到,这和5/10时不一样。 5/10只是不能把文具树用在爬山上,但那些对爬山无任何帮助的文具树,依然能启动。可是现在—— “我的也用不了。” “我也是。” “操,一样……” 所有人,都无法和自己的文具树建立联系了。 恐慌感开始在黑暗中滋生,蔓延。 他们是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才到这里的,他们理应建立了足够强大的意志和勇气,但直到此刻,他们才不得不承认,那些意志和勇气,至少有一大半,建立在文具树的基础上。 文具树是他们的兵刃,是他们的铠甲,是他们能够走到这里的绝对支撑。 没有文具树,他们就是再脆弱不过的普通人。 普通人可以爬山。 但普通人在前途未卜的黑暗古堡里,凶多吉少。 “唰!” 干脆利落的一声摩擦,黑暗中亮起一簇小小火苗。 众人立刻望过去。 火苗映着的,是大四喜的脸。 “别问为什么我会有火柴,”大四喜一脸无辜,“我从地上爬起来,它就在我手里了。” “嗨~~亲来的朋友,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火苗上方忽然弹出一块投屏,自带冷色背光,这让投屏上的小猫头鹰很清晰,可这光却好像被封在投屏里,竟一点都没驱散周遭的黑暗 黑暗,火柴,猫头鹰版阿拉丁神灯。 众闯关者冷静下来,知道前些天的怀疑印证了——他们三天前刚进古堡时玩的那个糟糕故事的选项游戏,正在变为现实。 故事的第一个选项,他们就已经身处黑暗的古堡走廊,并在打火机、烛台等物品里,选择了火柴。 故事要开场,鸮系统必然得随机选个闯关者把火柴塞过去,看来大四喜幸运中奖。 不过许愿的话,当时他们要的什么来着? 带麻醉的匕首,六发子弹的枪,甜筒冰淇淋…… “原来你们想要古堡地图啊,没问题哟~~”投屏无声切换,小猫头鹰飞走,一张古堡各层的详细平面图,徐徐展开。 众闯关者:“……” 果然不用他们配合,系统一个人就能根据三天前的选项,演完全套。 “叮——” 随着地图全部展开,同样一份,也送到了众闯关者的<小抄纸>里。 走廊,起居室,仆人房,厨房,甚至连直上直下的菜品传送道都有。唐凛盯着那份详细到超乎想象的地图,思考着它到底会在关卡中起什么作用。大概率就是帮他们藏身和逃跑了。 墙壁上的烛火呼啦亮起。 狭长幽暗的走廊,终于在众人眼前露出全貌。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一张巨幅油画。 一切都在按着他们选择的剧本走,这种上帝视角,多少弥补了众人失去文具树的不安。 “你们说,文具树会不会只是暂时不能用?” “借你吉言。” “但我觉得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吧……” 顺着走廊,四十一人浩浩荡荡来到油画面前。 画上是一个男人的肖像,浓重油彩勾勒出他瘦削冷峻的五官轮廓,即使鼻梁上架着眼镜,男人锐利的目光依然冲破画布,钩子一样盯得画前众人。 众闯关者噤声,默默转头,看向右手边的房门。 文具树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清楚记得,画像中的男人,就在这扇门里,并且按照剧情,会在舒服地洗完一个澡后,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攻击。 第192章 Guest.013 半小时前,贵宾室。 这是在试炼区顶层划分出的一块区域。全封闭空间,私密性良好,和下层的工作区彻底隔绝开来,连出入都是独立通道。 所有递交了申请并签署完“安全知情书”的客人,都会被安排在这里等待,以便可以及时进入各个关卡。 为了给客人们较为安静的等待环境,贵宾室共有二十多间,每一间里等待的不超过十人,大部分都在六到八人左右。 &.013所在的2号贵宾室里,此刻就是八人,按编号,从到。 不知自然还是人工的阳光,在落地窗外很刺眼,好在窗前挡了一层遮阳的轻纱帘,让进入室内的光线,变得斑驳,柔和。 &.013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根据试炼区方面的评估,他们这个房间里的人,“娱乐范围”最适宜在1/10-6/10。这不是建议,而是他们必须遵守的评估结果,也就是说,不管等下通知他们哪一个或者哪几个可以进入关卡了,去向也只能是前六关中的一个。 &.013对此不是太满意。 他真正想去的是后四关,因为听说那才是最好玩的地方,可眼下试炼区的名额十分抢手,典型的卖方市场,他能申请上已属不易,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下了。 不动声色想完这些,他重新戴上眼镜,却发现一个剥好的橘子被递到了自己面前。 &.013有些莫名地转头,看递橘子的男人。 那是和他坐在一张沙发上的,两人中间虽然空出了一个人的距离,但在这偌大的贵宾室里,也算离得近了。可是从进来到现在,彼此并没有交谈,突然给个橘子是什么意思? 还是剥好的。 &.013又用余光看了看那橙黄饱满的橘子瓣,和捏在上面的手指,一阵反胃。 他有洁癖,这个橘子就算没被剥皮,让碰了,他都不乐意拿,何况剥好了要他直接吃。 “别客气。”见他迟迟不动,友善一笑,细长的眼睛随之眯起。 他本来就有些女相,这一笑,更媚了。 &.013额角跳动,忍耐濒临极限。 他有洁癖,他讨厌不男不女,他更不喜欢这种自来熟地套近乎,14号很有本事,每一步都准准踩在他的雷区。 但良好的修养,让将这一切都掩藏在了镜片后,面上看起来,就是客气地朝对方点了下头,接过橘子,还说了声:“谢谢。” 接是接了,吃是绝无可能的,忍着浑身难受拿在手里,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礼貌。 不成想他这边刚接过来,那边14号就勾起嘴角,转头得意地朝坐在斜对面的扬了扬眉。 &.016耸耸肩,有些不甘:“你赢了。” 14号吹了一记愉悦口哨。 拿着橘子的,在镜片后眯起了眼:“不解释一下?” “等得实在无聊,拿你打个赌。”14号大方和他对视,眼里含笑,媚得几乎有些妖。 &.013无语:“赌我会不会接橘子?” “赌你会不会立刻离开这张沙发。”慵懒里向后靠,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撑住微微歪着的头,颇为满意地看,“你不仅没离开,还收了橘子,真的很给我面子。” &.013:“……” 所以,不仅是拿他打赌,还是在看出他有洁癖后,故意冒犯了。 深吸口气,再度摘下眼镜。 世界重新陷入模糊,这是他能想到阻止自己攻击那两个家伙的最有效方法。 他和这些人素不相识,又是在第三方地盘,他不想惹麻烦。 当然,这是在他没有被继续冒犯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继续作死,他不介意让他们…… 【尊贵的,您的关卡已开启,请准备进入。】 贵宾室内忽然响起提示音,止住了攀升的怒气值。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结果。 &.013顿时神清气爽。再不理会周围乱七八糟的家伙,敏捷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前的地面上画着一个猫头鹰图案,这是关卡传送点的标识。 他这边高兴了,没被点到的另外七人,大部分都皱了眉。虽然没说过进入关卡会按照编号顺序来,但听说隔壁的001-007就是按序号进入的,到了他们这里,忽然就直接跳到了,前面的008、9、10、11、12都有些郁闷。 &.014更郁闷。 满屋子他就看13号顺眼,正酝酿着一步步把对方惹急,两个人动真格地玩儿上一场,结果13号就被叫走了,谁还能陪他打发这无聊等待的漫漫时光? 8号?9号?15号?16号? 狡黠的细长眼环顾全屋,愣是没找出第二个有眼缘的,感觉每一个看着都不堪一击,完全激发不起他动手的兴趣。 &.013才不管身后。 一身休闲绅士风的他,站在传送点标识上,眼望窗外,畅想着接下来的快乐时光。 【祝您玩得愉快。】 随着温馨祝愿,眼前一暗。 片刻后,视野重新亮起,他已身处在一间……浴室? &.013茫然环顾。 花洒,浴缸,洗漱架,置物架,浴袍等等,东西一应俱全,浴缸里更是连水都放好了。没一会儿,温热水汽就氤氲了他的镜片。 &.013愣在那儿,甚至忘了擦眼镜。 他是来关卡娱乐的,不是来洗浴度假的,确定不是哪个环节的安排出现了问题?? 【你已进入6/10,沙漏古堡……】 提示音再度响起,这回是在耳内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同贵宾室的提示音不同,此刻的提示音,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隐约带着些命令意味。 &.013对此倒有准备,因为申请的时候就被提前告知过了。 试炼区虽然转型为娱乐区,对外开放,但运行基础还是沿用的鸮系统,客人顶替守关者进入关卡,鸮系统却不会因此改变,所以他们现在听见的这些,依然是从前鸮系统和守关人的交流模式。 不过居然会来到6/10,有些头疼地叹口气。 他的申请最终被评估的娱乐范围是1/10-6/10,其中,前五关的关卡内容,都是签完安全知情书后就被告知了。从关卡的设定到关卡的流程,从该遵循的规则到可以自由发挥的最大限度,几乎面面俱到,甚至详细得让他觉得过分谨慎。 偏偏6/10是个-->> 神秘的例外。 关于这一关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请按关卡内的提示进行。 不幸的是,最讨厌惊喜,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尽可能彻底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一个细节都不要脱轨。 【请严格按照提示完成你的任务。一旦未完成,或者违反任务要求,你会被直接驱逐出关卡,剩下的任务将由其他守关人接手。接下来是第一个任务:洗澡。】 &.013:“……” 很好,现在不只脱轨,连衣服都得脱了。 …… 沙漏古堡,五楼某条走廊尽头。 四十双眼睛看着十三幺搭在门把上的手,用压得极低的声音催促:“你倒是开啊。” 自告奋勇去开门,握住门把手却不动了,简直能把众人急死。 “先等等,”十三幺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但碰到门把的瞬间,突然就开了窍,“咱们再捋捋,进屋之后都有什么选项?” 离他比较近的何律,一板一眼地说:“一个男人在洗澡,我们选择去看桌上的日记,然后……” “不是,”十三幺打断他,说,“我的意思是,除了看日记,还有什么选项来着?” 何律被问住了,他隐约记得好像有偷男人衣服,偷看男人洗澡,另外一个就有点模糊了。 涉及到记忆,他的目光下意识就去找甜甜圈的探花。 十三幺察觉他的意图,撇撇嘴:“问他也没用。你忘了?现在用不了文具树,他的[过目不忘]、[记忆回放]都失灵了。” 探花磨牙:“但我还有大脑。”为了给自己的智商正名,他立刻清晰报出选项,“发现床下有密道,发现桌上有日记,偷看男人洗澡,偷走男人衣服,四选一,我们选的看日记。” “对,就是这个,”十三幺谨慎地看向众人,说,“我觉得不能因为我们选了一个,就非沿着这个走,如果条件允许,多管齐下,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众闯关者几乎没犹豫就点头了:“可以搞。” 于是四十人分四组,约定进屋后,每组负责一个选项。 分工迅速确定,十三幺终于一点点打开房门。 门扇刚开,洗澡的水声就隐约传了出来。 果然在洗澡。 上帝视角再次印证,众人稍稍踏实,一个接一个蹑手蹑脚进入房间。 这是个比闯关者居住空间大得多的房间,虽然也只是一个卧室,但十分宽敞,天花板也高,容纳他们四十一个人之后,只是显得人稍微多了些,但并不拥挤局促。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 众人敏捷地分为四路。 铁血营带一路,去床下找密道;甜甜圈和步步高升带一路,去偷看男人洗澡;vip带一路,去偷男人的衣服;最后十社和孔明灯带一路,去翻日记。 不过十社和孔明灯暂时没动。 因为那个皮革手札造型的日记本就放在桌面上,醒目得自带“道具光芒”,想看不见都难。而如果一切的发展严格按照剧情,那翻开日记,男人就出来了,所以他们得先等等,好给另外三队留时间。 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何律从床底下出来,遗憾地摇了头——床下地面连个拼缝都没有,根本不存在密道。 偷偷将浴室门打开缝隙的甜甜圈和步步高升也回过头来,十脸失望——不管怎么往里看,都只有一团团扑脸的白色热气,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唐凛带队在房间转了一圈,重点查看浴室门口,甚至还和甜甜圈、步步高升一起顺着开启的门缝往里探寻,连衣服的影儿都没找见。 一番没结果的折腾,答案再明确不过——关卡剧情只会按照他们选定的方向进行,那些被他们抛弃的选项,再没有可能成为现实。 同一时间,浴室内。 正在慢条斯理洗头发的,耳内响起新任务—— 【立刻离开浴室。】 &.013在花洒的水流里,僵住。 这状态要怎么“立刻”?! 【立刻离开浴室。】 同样的机械音,又在耳内重复了第二遍。 明明语调、内容都没有任何变化,可就是带给人极大的压力和紧迫感。 &.013想骂人,但最终也只是“啧”了一声,飞快冲掉头上泡沫,顾不得擦,立刻伸手去拿衣服。 但在半路他就改了主意,最终扯回了浴袍,往身上一披,腰上一系,比穿衣服快多了。 【立刻离开浴室。】 提示又重复了第三遍。 &.013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摸回了眼镜,才快步奔向浴室门口。 浴室外,房间内。 仍守在桌前的崔战指了指上面明晃晃的日记本,用口型询问:“我翻开了?” 各组人马已重新聚拢,无声地围在桌案前。 周云徽给了崔战一个“开始吧”的眼神。 崔战早等不及,立刻翻开那本深色的刻着精美花纹的皮革手札。 日记的第一页映入众人眼帘。 那行凌乱的血红字迹,比他们想象中更有冲击力:偷看者,死。 “咻——” 日记腾空而起,风驰电掣在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众人循着轨迹方向转头。 一个戴着眼镜裹着浴袍的斯文男人,就站在浴室门口。 日记“啪”地飞到他手中。 男人一握,日记应声而合。 四十一人神经绷紧,在这无法使用文具树的时刻,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依然如临大敌。 &.013抬手握着日记,大脑一片空白。 提示只说让他立刻离开浴室,但从来没说过,外面有一屋子人在等他。 这个出浴欢迎仪式……过于热烈。 无声对峙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 和尚:“探花,故事里说他出来是穿的浴袍吗?” 探花:“我想想……” 江户川:“穿的自己衣服吧,我记得还从口袋里取出了眼镜。” 佛纹:“那剧情细节怎么变了?” 五五分:“估计是演员自由发挥。” &.013:“……” 第193章 窒息 四十个男人,一个女人。 guest013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对手数量盘点清晰,愈发怀疑所谓的“娱乐”是一场骗局。 他是花了大价钱来的,结果收到的服务就是“一打四十一”。不,从最贴近实际的情况来描述,恐怕“四十一打一”更为合适。 隔壁休息室的guest001007,是七个人一起出动的,即便这样人多势众,仍是出去了就没回来。现在,guest013觉得自己可能要去某个收治伤患的地点,同他们汇合…… 要这些人跳出古堡…… 新的耳内提示,将guest013从无尽忧患中拉回。 但接下来的内容,又把他推向了深深思索。 无论用什么手段,威胁,逼迫,强迫,恐吓,随你。总之,要这些人跳出古堡。 guest013“……” 他到底是拿了什么变态人设。 几不可闻叹息,guest013放下握着奇怪日记本的手,对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四十一个闯关者,冷声道“从窗口跳出去,现在。” 自己选的假日休闲活动,变态也得演完。 冷冽的话语在房间内回响片刻,顺着敞开的窗口,散在夜的寒意里。 屋内静得骇人。 不是只有众闯关者紧绷,guest013心里其实也没底。 对方一屋子人,一人扔半个文具树,都能把他压得透不过气,凭什么就要乖乖听他的话,二话不说去跳楼?这剧情发展根本不合理。 “呵,你让我们跳,我们就要跳?”众闯关者里有人逞强,梗着脖子虚张声势,“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 guest013可没听出虚张声势,只觉得对面给出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换他也不可能在局面占这么大优势的情况下,听对手指挥。 像是捕捉到他的心声,耳内突然传来一句—— 用你的能力。 从浴袍男一出来,唐凛就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连最细微的神情变化和反应都没放过。 这是男人第二次侧头了。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但确确实实是微微向一侧偏,就像人们在专注倾听时的下意识动作。 唐凛有些在意。 是有人在和男人说话吗? 而且男人刚从浴室出来时,看见他们这一屋子的人,眼里明显闪过惊讶,隔空夺回日记的姿势,也略显僵硬,看起来就像对发生的一切,事先并不知情。 所以浴袍男并没有和他们一样的上帝剧本? 正飞快思索着这些,唐凛的耳边忽然安静了。 不是没有人说话的那种普通安静,是整个世界被按了静音,连最细微的背景杂音都被一瞬抽空。 不单是他,所有闯关者都在同一时间,面露错愕。 紧接着就是灭顶的窒息感。 唐凛嘴唇微微开启,却无法再吸进一口空气,胸腔憋闷得要炸开。 其他人也是一样,惊恐地大张着嘴,却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陡然无声的死寂世界里,众闯关者看见了彼此因缺氧而扭曲的脸。 不远处的浴袍男又在说话了。 可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唐凛努力让自己放松,停止挣扎,就像在水中憋气那样,最大限度延长坚持的时间。 渐渐的,他看清了浴袍男的口型。 三个字跳下去。 读懂浴袍男唇语的不止他一个,很快,离窗口最近的莲花四人——十三幺、清一色、对对碰、大四喜——就干净利落跳下去了。 现在已经不是跳不跳的问题,不跳就会缺氧致死,他们根本没得选择。 况且三天前的故事里,剧情的走向也是跳出古堡,而非和男人硬碰硬。 只是……这房间属于古堡上半部,最低五楼起跳啊! 剩在屋内的众人一齐涌向窗口,但不是跳,而是看看四朵莲花跳下去什么情况。 世界依然无声,就算那四人摔惨了,他们也听不见。 结果人家根本没摔地上,四个人都落在窗口下方的树上,一人抱着一个树杈,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看起来连窒息感都好像没有了,正抬头呼喊着什么,像是招呼他们也赶紧下去。 众闯关者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跳下。 那树长得位置极正,仿佛就为了迎接他们而生。 第五个人落下。 六个,七个,八个,十个,十三个,十五个! 眨眼功夫,树上就挂满了闯关者,跟布满装饰彩球的圣诞树似的。 剩在窗口的闯关者越来越少。 但后面的还是拼命推着让前面的人再快些,因为窒息感已经把他们逼到极限,胸腔憋得像要炸开。 轮到了。 霍栩位置最顺当,第一个跳了出去。 下坠一瞬间,风声呼啸耳边,他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有声世界。空气也随之重临,他猛吸一大口,死而复生一般。 “唰啦——” 身体落到繁茂的树冠中,正好临近主树干,他飞快伸手抱住,稳定身形,成为安全降落的第三十个。 然后,大树终于不堪重负……折了。 仍留在窗口的十一个人,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大树轰然倾倒。 关岚、探花、和尚、全麦、五五分,五合一地猛转头,怒视。 唐凛、范佩阳、南歌、越胖胖、郑落竹“……” 他们欠甜甜圈一棵救命树。 莱昂没加入追责队伍,直接跳出窗口,亲身验证了“三十人肉垫”的良好缓冲性。 guest013仍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目送闯关者鱼贯而逃。 不是他不想追过去,是提示音一直在阻止他赶尽杀绝。 但他的心情依然好极了。 被这样对待,四十一个闯关者里,愣是没一个还手的。窒息只会带来身体上的压迫,并不附带“封印文具树”的功能,所以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些闯关者,本身就无法使用文具树了。 对付四十一个文具树各异的闯关者,他自认做不到,可是面对四十一个没有文具树的原始闯关者,那就有得玩了。 先前对于关卡“娱乐度”的腹诽,纯粹是自己误解,过于草率就下了定论。 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畅想接下来的“度假时光”。 不过—— guest013走到书桌旁,将日记放回原位,接着向后转,折返浴室。 在展开真正的娱乐活动前,他总要换回正装。穿着浴袍,他实在很难快乐地投入到…… 现在送你去楼下。 guest013脚下一顿“?” “咻——” 眼前一暗,一亮。 古堡楼下,到了。 guest013仍维持着一只脚迈入浴室门的姿势,仍穿着浴袍。 和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众闯关者,二度面对面。 夜风吹动雪白浴袍。 guest013在朦胧月色下,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五五分看着他单薄的浴袍,光裸的小腿,不由自主染上了同情,像个演艺圈前辈一样语重心长“下次别自由发挥了,啊。” guest013“……” 还不能下杀手吗?他忍不住了。 新提示来得及时且惊喜—— 可以攻击了。攻击规则和限制无。 guest013看向众人,第一次,缓缓勾起嘴角。 众闯关者心中再明确不过,按照剧情发展,接下来正是——男人对你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攻击。 双方目光在半空无声碰撞。 “还愣着干什么,先跑再说——”有人拔腿就撤,才不在原地坐以待毙。 也有人反其道而行“怕什么,你们忘了我们做选择的时候,一直后悔没去偷他衣服,为什么?” 因为衣服里有眼镜,他要戴上眼镜,才看得清。 反过来说,如果能拿掉他的眼镜……部分不愿退缩的攻击型闯关者,开始在心里蠢蠢欲动。 有人向前,有人后撤。 在大部分的逐渐分营中,窒息感随着浴袍男的微笑,再度侵袭而来。 同样伴随着,天地间的骤然静音。 唐凛和范佩阳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撤。 不是不能硬碰硬,但要知道为什么去拼。他们的目的是“通关”,不是“战斗”。 守关人的能力应该和闯关者的文具树一样,都有攻击范围,所以只要离对方足够远,就有可能脱离“窒息攻击”。 递给自家伙伴一个“撤退”眼神,唐凛和范佩阳带头往反方向跑。 郑落竹、丛越、南歌立刻跟上。 霍栩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冲过去,和那个看起来比范佩阳还欠揍的浴袍男一对一打一场。不就是窒息吗,喘不过气就不能打架了?他不信这个邪。 但那五个家伙跑太快了,转眼就只留给他模糊的背影。 霍栩烦躁地瞥浴袍男一眼,最终转身,加速向着自家那五位落跑分子狂追。 ,甜甜圈,孔明灯,铁血营……几乎叫得上名的组织,都选择了撤退,再从长计议。 只有七八个人,头脑一热,屏住呼吸冲上,企图抢夺浴袍男的眼镜。 不成想浴袍男动作极快,闪躲间,不光避开了冲击,还稳准狠地扼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咽喉。只见他掐着那人脖颈往地上用力一按,那闯关者便瞪大眼睛,没了气。 其他人一瞬间血都凉了。 他们差的不光是能力,还有身体素质。狩猎者游戏的胜利,和510那个怂得不行的7号猎人,给了他们“守关者也不过如此”的错觉,但他们忘了,胜利是在严谨战术上拼出来的,不是头脑一热、突发奇想就能撞上的。 就算摘男人眼镜是一个靠谱的奇袭战术,也绝不该这样鲁莽执行。 选择撤退的三十来个闯关者,一口气跑出了三四十米,才重新回到有空气有声音的世界。 他们在大口呼吸中回头张望。 浴袍男刚杀掉第二个人,剩下的五六个闯关者,及时抽身,四散而逃。 “他到底什么能力?”三番两次被夺去呼吸,让越胖胖心有余悸,“群体窒息吗?” 下山虎“窒息还带静音的?” “是‘真空’。”唐凛远远看着浴袍男,神色渐渐严峻,“他能制造出‘真空区域’。” 丛越恍然大悟。 真空环境里,声音无法传播,所以才有了“静音”效果。 浴袍男夺走的既不是他们的呼吸,也不是他们的听力,而是他们周围的空气。 “他的能力应该和我的[墨守成规]一样,”何律说,“在效果能达到的范围内,对所有人起效。” 孔明灯的华子蹲在地上,绝望“这关是不是玩儿我们呢?拼能力我们没有,拼身体素质我们更差,更别说近身搏斗的时候根本就没法喘气!” “谁说非得打?”关岚塞嘴里一颗棉花糖,嚼着道,“还记得故事的走向吗?” 远处,guest013目送第二具尸体被紫光送入天际。 直到尸体彻底看不见,他才转过身来,用略带享受的目光,欣赏剩余的三十几个人。 是继续一个个下手,慢慢来,还是弄一波大的,来场痛快呢? 两个选择都让人心动,guest013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平日的一切规矩都可以践踏,一切面具都可以丢掉,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住手,攻击时间到。接下来你要和他们玩个游戏。 “……”guest013刚起的一点美妙用户体验,又没了。 这个关卡到底是谁写的烂剧情! 第194章 找不到出口就死 静静深呼吸,再呼吸,guest013用自身的修养,顽强地平复了想发飙的心情,这才向着远处躲避的大部队走去。 众人见他过来,身体本能紧绷,哪怕知道按照故事剧情发展,接下来应该要进入那个奇怪的游戏,攻击想来可以暂停了,然而被窒息的恐惧,还是如影随形。 guest013隔着很远,就感觉到了那种群体性的恐惧和戒备,一想到这是自己造成的效果,愉悦感便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多少弥补了些许他对这一关奇葩规则的恼怒。 guest013喜欢别人怕他,越怕,他越兴奋。且这种怕,要来自他不动声色的压力,狂怒暴走什么的,太难看了,不符合他的处世风格。 他也讨厌肢体接触,除非像刚刚那样,人都发疯似的扑上来了,他只能亲自动手,否则他都会尽量避免近战,那些脏兮兮的闯关者,他碰一下都浑身难受。 造一片真空领域,让人在里面自己慢慢窒息,安静而完美。 公布游戏规则。 耳内半命令式的机械语调,传来第二遍催促。 guest013眉宇间闪过不爽,但一想到前一条提示里听到的,又觉得配合一下鸮系统的恶趣味,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上一条提示明确告诉他,待游戏开始,就可以再次进入自由时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攻击就怎么攻击,再也不会被强行打断,一直到闯关者全部死亡或者通关。 折腾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真正想要的,这让guest013一开口,声音都温柔好听了。 “别怕,第一阶段攻击到此结束,”他在众人面前六七米处站定,难得起了点同情心,没再走近给猎物们施加心理压力,“接下来我要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众闯关者不希望被浴袍男看出自己是上帝视角,但到了嘴边的话实在很难忍,所以当浴袍男公布游戏名字的时候,他们也嘴唇微动,用默念的方式一字不差随上了浴袍男吐出的七个字—— “找不到出口就死。” guest013以为自己说出游戏名,会收割一批惨白的脸,结果对面一个个神色坦然,口中念念有词,关键节奏和韵律还和他的说话及其相符。 如果把“找不到出口就死”看成一句死亡诅咒,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对面三十来个人一起默念着把这玩意儿反弹回来了。 guest013在寒风中紧了紧浴袍。耳内传来第三遍催促,他暂时抛开这些有的没的念头,开始执行讲解任务。 “游戏的场地范围在古堡上半部,也就是58层。游戏开始后,我会对你们进行无差别攻击,不要再幻想我会中途停止,或者手下留情。活命的唯一途径,就是在被我杀掉之前,找到离开游戏场地范围的出口……” “我知道你们每人手上都有古堡地图,从地图上可以找到古堡的每一道门,每一扇窗,每一条路……” “不管什么通道,只要能通往游戏场地范围之外,都有可能成为出口。但这些里,只有唯一的一个,是真正的[生门],也只有它,才能带你逃出生天。” guest013抬起头,冷淡的目光透过镜片,望向古堡上方某个窗口。 “现在,顺着那里放下来的梯子回到游戏场地吧。” 众人不用循着他视线去看,也知道那窗口位于古堡七层,有一条软梯从窗里搭下来,一直垂到地面。 因为在脱离真空领域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根据已知剧情,提前在古堡外壁隔空扫描了。 可是看浴袍男那么认真,他们也不好不配合,故而齐齐转头,还装模作样寻找了一会儿,才锁定墙外软梯。 这种对手置身其中而他们永远俯瞰“战场沙盘”的感觉,实在有点暗爽。 仗着离浴袍男比较远,越胖胖小声感慨“我真是爱死了提前剧透的上帝视角。” 郑落竹搭上他肩膀,同他一起仰望窗口,低声叹息“你可能忘了,上帝还说过,窗口里有杀人魔。” 越胖胖“……” “怎么还站着不动?”guest013催促,“快爬吧。放心,我会攻击的。” 三十九个闯关者“……” 这还放个妈蛋的心! 前有杀人魔,后有浴袍男,众人进退维谷。 剧情里他们是爬了,可当故事情节真正成为现实,谁会在明知窗口里躲着杀人魔的时候,自投罗网? 反正爬不爬,浴袍男都会攻击,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按照剧情轨迹走? 从别的门进古堡,再回到58层,或者干脆爬其他窗户,总有…… “叮——” 静谧暗夜里,响起突兀的提示音,打碎了闯关者们的幻想。 小抄纸请在十五分钟内,沿软梯返回古堡上半部,进入游戏场地。否则,即视为通关失败,会被处理掉哦。 倒计时在小抄纸内开始—— 00:14:59 00:14:58…… 然而每个人的视线,都固定在“处理”两个字上。 沙漏电梯时发生的一幕,再度刺痛了他们的神经。这痛里有怒,有悲,更多的却是无力和绝望。 他们拗不过关卡规则,至少目前,他们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众闯关者陆续放下手臂,抬头再次去看那软梯。 关卡没给他们选择机会,爬梯子回古堡,是他们唯一的路。他们心里也知道,迟早都要迎着头皮上,因为杀人魔可能会弄死你,但如果时间到了,还没进窗口,鸮系统是一定会弄死你。 可没人愿意打头阵,当杀人魔的第一个祭品。 00:14:00 00:13:59 00:13:58…… 一分钟过去了。 还是没人动。 guest013本想等他们开始爬了再动手,可足足吹了六十秒夜风,也只收获了一群面面相觑、脚下生根的家伙。 因为自己没攻击,所以对方爬梯子的动力不足? 还是先前那声“叮”的提示里,有又什么新的游戏思路? guest013看不见闯关者的小抄纸,又不想主动询问,破坏自己高冷的姿态,遂开始酝酿新一轮的真空领域,打算送这三十九人一程。 可还没等他酝酿完成,对面众闯关者里忽然有个修长身影,走出大部队,到古堡旁边那棵先前被他们压断的树木残骸里,拣了一根断掉的长树枝,直径比手腕略细,一米多长,当棍棒一样拿在手里,正合适。 “我先来。”握紧树枝转向古堡,唐凛静静开口。 众闯关者在他挑拣树枝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因为相比大部分人都会随身携带的匕首、短刀这些贴身短武器,树枝或者说棍棒这样比窗口还宽的长武器,在当下的处境里,更实用——进可搪开杀人魔,让自己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退可横挡窗口,暂时阻碍杀人魔冲出,给自己争取逃生时间。 树枝当武器没什么可惊叹的,在场随便谁用脑子想想,都可以想到要用长武器。 但真正走出来,说“我当第一个”的,只有唐凛。 如果他是十社的崔战或者甜甜圈的和尚那种急脾气,热血一涌就冲动,倒好理解了。可他偏偏是大部队中最冷静的几个人之一。 这样的人站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想清楚了,并且做好了最坏打算。 一步步走到软梯之下的唐凛,内心戏没身后众人那么多。 他只知道,时间耗不得,总要有人第一个出来试试,一个人爬了,就可以带动后面。否则谁都不动,很可能的结果就是拖到最后几分钟,大家才不得不上。 然而三十九人爬七层古堡,几分钟恐怕连一半人都爬不完,谁会愿意成为后一半?那时候恐怖的就不是杀人魔,而是闯关者彼此间的求生欲了。 调整呼吸,唐凛单手抓住软梯,脚刚要跟着踩上,另外一只手里的树枝突然被人从后面夺了过去。 唐凛一怔,还没等回头,就被人挤开。 范佩阳理直气壮雀占鸠巢,眨眼已经登上软梯,离地快一米了,才拎着树枝低头看下方,象征性知会“武器征收。” 唐凛“……” 抢他跑道,还抢他树枝! 这边受自家队长启发,也开始跑去拣树枝,南歌最眼疾手快,第一个找到合适的。 不成想刚拿到手里,就被霍栩抢了去,然后他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到软梯那里,三步并两步就窜了上去,速度不逊于范佩阳。 南歌愣在原地“……” 好好一孩子,说学坏就学坏了。 没一会儿,整个都上了软梯,范佩阳、霍栩打头阵,郑落竹、越胖胖在中间,唐凛、南歌在最后——谁让他俩找了两次武器呢。 剩下的闯关者里,有被振奋的,直接学着去找武器、爬梯子了;也有希望先趟路的,就仍在原地观望。 范佩阳自开始攀登,就没往下看,他知道身后是自家队友,至于后面还跟着谁,他不感兴趣。 现在的重点,是那个漆黑幽暗的窗口。 范佩阳轻轻眯了眯眼,虎口夹住树枝,用四指和半个手掌,配合另外一只手,迅速向上攀爬。 三层,四层,五层,六层…… 窗口就在头顶上方了。 范佩阳一只脚穿过软梯间的空隙,抵住古堡壁,将身体往外推,试图利用身体和窗口的角度,提前捕捉窗内情况。 可才刚刚瞥见窗内一个模糊的黑影,世界忽然安静了。 空气和声音被再次剥夺,真空领域重新降临。 是浴袍男开始发动攻击了! 范佩阳早有准备,立即闭气,事实上浴袍男在他要爬到窗口了才开始攻击,已经比他预想的迟了。 窒息感没有打乱他的节奏。 相反,还带来了更旺盛的斗志。 原本抵着古堡壁,一点点将身体往外推的脚,猛然用力一蹬。范佩阳身体瞬间远离软梯,甩了出去,只手还紧紧抓在那儿。 身体甩离的一瞬间,他清晰看见了窗口内,阴影中一张妖媚的脸。 那人也看见了他,有些惊讶地微微扬眉,显然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法提前窥探。 但提前就提前了,窗口内的人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意外。 四目交接。 那人诡谲一笑,但身体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工作。 窒息感一点点压迫胸肺,范佩阳没有迟疑,在身体随着摆动惯性回到软梯后,脚下往上一踩,整个人正式来到窗口高度。窗台就在他胸前,只要他上手一撑,人就可以进窗。 前提是窗里没人的话。 既然有人,范佩阳便不抱幻想,来到窗口高度的第一时间,手中的树枝便狠狠刺了进去。 窗内人没躲,竟直接伸手,主动朝树枝抓了过去。 眼看树枝就要被对方抓住,范佩阳眼疾手快一个变线,又将树枝迅速撤回。 他本也没指望一击即中,这第一下,更多的是探探底。 窗内人没料到这么气势汹汹的攻击,说撤就撤了,手上扑了空。 但指尖还是擦到了树枝顶端。 擦的时候范佩阳没在意,反正也没被对方抓住。可当树枝回到近处,他才发现,顶端被窗内人手指擦到的地方,一道浅浅划痕。 从来只有树枝划手,还没见过手可以划开树枝。 那痕迹细而直,边缘整齐,就像它蹭到的不是手指,而是刀锋。 范佩阳眼底一沉,毫无预警再次将树枝朝窗内袭去,比前次更狠更快。 窗内人没想到这人刚把“武器”保住,又自动送上门,一个闪念,就错过了最佳应对时机,便随意抬起手臂去搪。 树枝结结实实打到对方手臂上。 只听“咔”一声,对方毫发无伤,树枝应声而断。 断口不是被撞击力折断的那种参差不齐,而是整齐平整,就像用刀砍断。 同一时间,窒息感消失,嘈杂的世界,又回来了。 不止范佩阳,所有爬在软梯上的闯关者,都是一愣,好几个不由自主地低了头,去看下方不远处的浴袍男,满眼“你他妈又想干嘛”的防备。 guest013这回是真的被冤枉了。 他没料到窗口里竟然有人。 范佩阳拿树枝刺进去再撤回来那一下,guest013就看见窗内人影了,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直觉告诉他,就是和自己一样来娱乐的同类人。 虽然大家都是花钱来娱乐,但guest013对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以2号休息室的七个人为例,五个让他无感,一个让他不太喜欢,一个让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样本比例,实在很难使他对整个群体形成乐观期待。 还有,他也讨厌自己的地盘,被人不声不响的潜入。 也许这是关卡设定,但对于不知情的guest013来说,感觉就是被人横插一杠。 这种局面下,他不可能再进行攻击,来配合窗内那位不速之客。 反正有的是游戏时间,他不介意先静静欣赏对方表演。 空气和声音回来的一瞬间,范佩阳没急着动,而是一边呼吸,一边和窗内人用目光对峙。 大约过了五六秒,等得下面的霍栩都不耐烦了,刚想问范佩阳到底在干什么,后者已先一步低头,向他发警戒通报“窗里有人,能力很可能是‘全身锋利’,目前判断,他可能不被允许探出窗口,但不排除万一。” “全身锋利?”霍栩微微皱眉,“什么程度,削铁如泥?” 范佩阳“应该还不到,常规刀具而已。” 霍栩明白似的点点头“让路,我去踹开他。” 范佩阳客观陈述“然后,你的脚就没了。” 霍栩不以为然“除非运气太背,否则刀刃最多到骨,砍不断的。” 唐凛、郑落竹、越胖胖、南歌“……” 再往下所有非成员“……” 你俩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日常的语调聊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题! 第195章 搭档 范佩阳最终也没给霍栩让路。 拿脚踹刀锋这种丝毫不走脑子的蛮干流,在范总这里就属于“你可以不用继续在公司干了”的方案。他的拒绝不是担心霍栩,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给这么没有危机意识的愚蠢战术让路。 短暂思索,他丢掉手中已经断了的树枝,趁霍栩不备,伸手将对方的树枝抢了过来。 霍栩一时懵逼,甚至忘了恼怒,就听见范佩阳简洁迅速道:“把下面的都给我收上来。” 霍栩更无语了。 自己被抢了东西,还要听劫匪发号施令? “快。”范佩阳没那么多时间,沉声催促,眉宇间已见严厉气势。 霍栩不是被吓大的,范佩阳这种压迫感,别人可能怕,他可是完全无感,连眼睛都不眨一…… “都拿来了,给!”底下的郑落竹,用一人接一人传递上来最终聚成一捆的树枝,捅了霍栩的腰。 霍栩:“……” 范佩阳那种“看谁都像手下”的欠揍气质,绝对是这个世界给惯出来的! 磨牙接过树枝,霍栩看也不看直接往上举,权当自己是一个没感情的传送机器。 范佩阳无缝接过树枝,几根聚在一起,成了粗粗一捆。幸亏他的手够大,可以完全握住,他用力将其握紧,惦着重量,计算着“抗劈砍”程度,总算有了点把握。 以刚刚窗内人表现出的锋利效果,这样的“木捆”,想一次性全劈砍断,基本没可能。 劈不断,那后面的就好说了。 范佩阳知道自己所作所为,都让窗内的家伙尽收眼底。 但无所谓,有些战术,就是你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也依然没有更好的防御。 心下一定,范佩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木捆斜着送进窗口。 木捆横起来比窗口宽,但斜着利用窗口对角线的距离,就能顺利送入。 木捆一进窗口,就改变方向,依然是顶端刺向窗内人。 数根树枝聚成的截面,就像一个木桩,冲向窗内人胸口。 窗内人完全搞不懂,明知道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里,还搞这么愚蠢的攻击干嘛? 他一个侧身,轻巧躲开攻击,下一刻抬手就劈。 为了给不自量力的闯关者一个教训,窗内人这次可用了十成力。 掌侧劈到木捆上,当下就有三根树枝被削掉了头,另外两根虽然扛住了,但巨大的劈砍力足以震得木捆另一端的人手心发麻,甚至虎口出血。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劈砍掉三根树枝的同一时间,树枝捆另一端的闯关者竟然松手了。 巨大的劈力让树枝捆这头向下,那头一下子就翻起来,和跷跷板原理一样,翻起的树枝噼里啪啦都砸在了窗内人脑门。 砸得倒不是多疼,但是打脸啊,窗内人有片刻的恍惚,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范总可没时间体谅他,当下翻身入窗,抬起窗边落地烛台,照着对方就砸了过去。 只听“咣——哗啦——” 金属烛台狠狠砸中对方脑袋,发出了“金属被劈砍+脑袋被重击”的双重叠加声响,琉璃烛火罩则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烛台落地,撞到对方脑袋的地方,一道被砍得凹陷的痕迹。 然而脑袋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丝鲜血从窗内人额头流下来,他抬手沾了一点,拿到眼前,看得专注而投入,眼里先是迷惑,然后开始有些隐隐的兴奋。 范佩阳没再继续攻击。 一来,再没烛台那么趁手可砸的凶器了,二来,身后窗口不断有人上来,屋内闯关者越聚越多,双方的实力天平已经发生倾斜,他没必要再进行挑衅,完全可以有更低风险高效率的策略。 闯关者们陆续进入窗口,很快就将半个屋子填满。这个房间的布局陈设和浴袍男那个基本一致,要不是浴室没声音,面前又站着个头上流血的男人,他们几乎要以为是当初偷看浴袍男洗澡……哦不,日记的场景重现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白路斜。 倒不是他动作慢,实在是懒得和人挤,于是落到最后,慢悠悠才上来。 进房间他第一眼当然是去看唯一陌生的流血男。 男人长得还行,虽然血迹让气质打了折,但还是依稀可见细长眉眼,精致五官。 “杀人魔?”白路斜站在大部队的人墙最后,却是第一个朝流血男挥了手。 流血的窗内男人闻言抬眼,找了一会儿,才锁定他,眼里勾起笑意:“我的昵称吗?”他轻舔一下流到嘴角的血,品一品,点头,也不知道是夸昵称还是夸鲜血,“还不赖。” 古堡外。 &.013遥望安静的窗口,和夜风中飘荡的软梯,怀疑全世界都把自己忘了。 忘就忘吧。 &.013拍了拍浴袍,掸掉那些其实根本看不见的灰尘,转身走向古堡正门。 游戏已经开始,他总要先换回自己的衣服,才好体面入局。 【你的搭档已进入关卡,现在送你去与他汇合。】 &.013脚下一顿:“?” “咻——” ……又来?! 眼前一暗,一亮。 古堡七层窗口房间,到了。 众闯关者吓一跳,没想到浴袍男会突然出现,唰地散开,将窗口舞台留给新来者。 闯关者们这么一散,窗口处的视野突然开阔,就这样和重逢了。 一个穿着浴袍。 一个头上流血。 &.014歪头朝他妖娆一笑:“好久不见。” &.013:“……从你给我那个布满细菌的橘子算起,到现在都没有超过一小时。” &.014在这直白的嘲讽里,乐得更开心了:“打赌解个闷儿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 &.013瞥他一眼:“你先把头上的血处理一下吧。” “这个啊,”拿袖口随意一蹭,“死不了人。” 他脸上本来只有一道血,这一蹭,满脸了。 &.013:“……” 鸮系统到底是按什么属性分搭档的?双方的匹配度吗?如果是,他出去就把试炼区整个买下来,然后雇人砸了,一批人砸不完,再雇第二批。 不知道是不是鲜血有“明目”作用,擦完满脸,才看清013的装束。这位在休息室里仪表堂堂的先生,现在浑身上下就一件浴袍,一副眼镜。 &.014眯起狭长的眼,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打量半天,勾起嘴角:“新造型很别致。” &.013不想再和他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否则很可能还没对闯关者下手,就先把搭档弄死了。 “你的任务是什么?”直奔重点。 &nbs-->> p;这回倒是没绕圈子:“杀人。” &.013:“然后呢?” &.014奇怪地看他:“然后?没了啊。” &.013:“没了?” &.014:“不,还有。” &.013舒口气,他就知道。 &.014:“提示原话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随你心情来’。” &.013:“……” 都是顾客,彼此间待遇的差距,仿佛一个亲生,一个野生。 他是漏买了什么vip增值服务大礼包吗?! 客人们“亲热寒暄”,众闯关者可没这么惬意心情。 他们拼命听着二人的对话,努力从每一个字里抠信息。 杀人魔的任务就是杀人,很明确。这点完全符合预期,众闯关者也不用再作任何幻想,保命就是了。 相比之下,浴袍男就比较复杂。前面配合了那么多剧情,以至于大多数闯关者都默认,浴袍男就算没有他们的上帝视角,也该是辅助他们走剧情的那一类守关人。 但他问杀人魔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的任务是什么”。 一个守关人不清楚另外一个守关人的任务? 这太奇怪了。 不,这种微妙的怪异感,从4/10狩猎者游戏就开始了。1/10、2/10、3/10中,从来没有哪个守关人,会不清楚自己的任务,他们洞悉所在关卡的设定和规则,就像一个员工熟悉自己的工作范围,每一个步骤他们都熟得不能再熟。 可从4/10开始,守关者就变得奇奇怪怪,5/10那位更是脚底抹油直接落跑,如今到了6/10,连联合守关的另一边负责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守关人紧缺找了临时工来顶,还是关卡系统发生了某些他们并不清楚的变化? 诡谲的古堡,幽暗的房间,两个一言难尽却杀伤力爆棚的守关者。 众人理不出头绪,眼前的局面,也不允许他们分神想更多。 三天前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们记得很清楚,故事的最后一段—— 【杀人魔对你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攻击。男人也顺着梯子爬进窗口,他和杀人魔联手,对你继续展开惨无人道的攻击。找不到出口就会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祝你游戏愉快。】 故事结束,可关卡没有。 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的地狱。 “问完了?”傻等半天没等来的新问题,014转向闪到屋内左侧的那部分闯关者,话却是和说的,“那我就要开始了。” 他不关心的任务,他只想完成杀人魔的本分。 这个角色扮演游戏,深得他心啊。 &.014收敛笑意,一片血色的脸上,神情渐渐变淡,若有似无的冷意,染上他的眼眸。 那个打头阵敢拿破树枝和他叫板的人,判断力倒是准。 他的能力的确就是“锋利”。只要他想,可以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成为刀锋。这种能力的最高境界,将是“锋利世界”,就是可以将看见的任意物品,都变成刀锋,最终打造成一个碰到哪里都会割伤的“锋利世界”。 可惜,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达到。 但是没关系。 眼前这些弱小的家伙,连唯一能战斗的文具树,现在都使不出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原因,可杀光这样的可怜虫,实在不需要最高境界,简单的“全身锋利”,就够了。 &.014倒也不贪多,游戏要慢慢玩,人要一个个杀。 目光在左侧墙边的众闯关者身上依次扫过,最终落在南歌身上。 “竟然还有女人,”他语带惊讶,却又很快笑了,“那就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突然启动,像一柄利剑冲向南歌。 他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动作,仅仅冲过去就行了,他的身体,就是他的刀。 可南歌也不会坐以待毙。 身体不能和刀锋硬杠,那就躲。她几乎是在和对上目光的一刹那,就开始酝酿防备,待说完话,身形一闪,她便猛地斜窜出去,和攻击者走了个擦肩。 但又没真的擦到,堪称完美错开。 墙边的其他人比她闪得慢了些,但因为目标也不是他们,所以慢也依旧避开了刀锋。 &.014没想到南歌这么警觉,自己速度如此快,竟还扑了空,立刻紧急刹住步伐,终于在撞上墙壁的最后一刻,堪堪停住。 与此同时,他就听见背后传来“刺啦——”一声,像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他本能回头。 就见一块被扯下的窗帘幔帐,迎头盖下来。 想用幔帐蒙住他,然后趁机落跑? &.014不屑地扯扯嘴角,抬手轻轻一划。 幔帐被割成两半,从他身体两侧滑落下去。 但扔幔帐的那群家伙,早跑路到了门口,正在“咔咔”破坏门锁。 &.014倒不急着追,毕竟他有搭档,立刻朝窗口方向道:“拦住他们。” 窗口一片寂静。 那里应该站着的,但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 &.014茫然眨眨眼。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什么时候消失的?为什么消失了? 一连串问号搅和了的专注力,等反应过来再想去门口,复古的木门已经被轰然破开。 霍栩没踹成,就把这一脚贡献给了房门。 三十九个闯关者狂奔而出,差点把门框挤散架,瞬间就消失在了幽暗狭长的走廊深处,如水滴入海,被这怪物一样的古堡轻易吞没。 游戏才开始,不急。 他现在就想知道,跑哪儿去了?? “咻——” 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个人。 &.013,但又不再是几分钟前的了。 正装代替了浴袍,头发重新打理,连眼镜都是新擦过的,干净得仿佛镜片不存在,当真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四目相对,抬眼调出搭档间可共享的操控投屏。 只见投屏上数张古堡平面图,所有房间一目了然。 &.013毫不藏私地分享新发现:“我刚刚才知道,通过这个,我们可以在游戏区域内任意两个房间之间瞬移,虽然不能用于追踪闯关者位置,但作为移动路径,还是很方便省力的。” &.014不关心什么瞬移,什么省力,他就想知道:“……我在快乐杀人的时候,你回去找自己的衣服?” &.013心情松弛,难得认真而严谨地回答:“描述得不完整。准确来说,你在快乐杀人的时候,我在快乐地回去找自己的衣服。” 第196章 生门 客人们不急着游戏,闯关者们却是在争分夺秒。 一冲出走廊,大部队就散成了若干小队,沿着自己认为最安全的路径,消失在了古堡深处。 其实哪有什么“最安全”,不过就是凭各自直觉罢了。 有些人觉得浴袍男和杀人魔都在七层,这里绝对不能再待,第一时间就奔向上下楼的楼梯;有些人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偏就要藏在七楼。 当然也有一部分勇猛的伙伴,逃命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第一反应里,出了杀人魔的房间,他们就已经进入了“游戏投入状态”,满心想的都是寻找[生门]。 十社、孔明灯、铁血营、白组、甜甜圈、vip都属于这一派,但又各不相同。 十社和孔明灯最“常规”,既然是[生门],那找门就好了。故而远离杀人魔房间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地图”。 这一查,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根据地图,古堡共有两座吊桥,一座在一层,是从古堡正门上方放下的,一座在八层,是从古堡顶层瞭望塔附近放下去的,连接着古堡顶层的一个暗门。 周云徽和崔战不约而同带队跑到了楼上,沿着地图一番搜寻,顺利找到了那个暗门。 门扇是铁质,上面看不见任何挂锁或者栓梢,可就是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先一步抵达的周云徽,二话不说一脚踹上去。 “当——” 金属门板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 后面跑过来的崔战和郝斯文,差点被震耳鸣。 结果声音散去,暗门纹丝不动。 崔战一愣:“这都没开?你行不行啊——” 周云徽正想拿肩膀再顶,闻言气结,索性侧身,给崔组长腾开一条路:“你行你上。” 见自家组长让开了,强哥、老虎、华子三人,立刻也有样学样,分列两旁,给崔组长留出坦途。 崔战抬头看向暗门,气沉丹田,身体猛然启动,朝门板狠狠冲撞过去! “当——” 暗门安然无恙。 崔战贴着铁门,缓缓滑落。 周云徽、老虎、华子、强哥:“……” 郝斯文:“组长——” 古堡五层。 何律带着三道杠,一路奔到这里。 他的想法简单明了——五层,是古堡上半部区域的最低楼层,从这里一层层往上搜寻[生门],路线条理清晰,不容易有遗漏。 但是[生门]究竟会在哪里? 和孔明灯、十社不同,何律第一个想到的是“窗”。 浴袍男说过,不管什么通道,只要能离开,就有可能成为出口。 古堡门的数量不多,窗却是每个房间都有。何律不确定[生门]一定就是某扇窗,但窗户是最直观也最容易进行逃生尝试的位置,他还是想先从这里着手试试。 于是他和三道杠一刻不歇,到了五楼后,就开始一个个房间去闯。说来也怪,这些房间竟真的都没上锁,轻易便可进入。 古堡的窗户都是一个款式,何律之前跳过浴袍男的窗口,爬过杀人魔的窗口,都是这样的复古框玻璃窗,玻璃全是大块,中间并没有框架分隔,怎么看都是一拳过去就能打碎那种。 可何律同三道杠一连尝试了几个房间,用拳头打,用身体撞,用屋内硬物砸,一切能试的方法都试了,竟都没能在那些薄薄的玻璃上留下哪怕一道划痕。 玻璃打不破,他们又该朝窗框下手。 还是一样,任你推撞砸撬,窗框岿然不动。 收回撬窗框的匕首,何律气喘吁吁摇头,大概明白这游戏的套路了:“只有[生门]能打开。” 三道杠不愿意接受自己和队长连一扇窗户都破不开的残酷现实,但明摆着,关卡就是给这些可能通到外面的地方,加了“固若金汤”的buff,逼得你只能去找[生门]。 但鬼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还继续吗?”三道杠问的是“换下一个房间继续破窗”的当前战术。 何律懂,但没立即回答。他不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通常发现判断有误,都会及时自省,纠正。 但眼下的问题是,他没办法确定究竟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战术。 [生门]一定不是窗户吗?才试了几间房,显然不能下这样的结论。但万一真的不是,他们这样浪费时间,无法完成游戏不说,还会增加被浴袍男和杀人魔找到的风险。 “先把这一层找完,”时间紧迫,何律没拖太久,便下了决定,“如果整个五层的窗户都不行,再换别的目标。” “别的目标?”三道杠皱眉,“除了窗就剩门,还有什么别的目标?” 何律刚要解释,被他们关好甚至上了锁的房间门,突然被“咣”一脚踢开了。 二人均是一惊,立刻全神戒备望向门口。 浴袍男和杀人魔没来,白组三人到了。 踹门的蒋城也没料到里面有人,抬着腿愣在门口。 白路斜拨开他,大大方方进门。 看见何律和三道杠,他也没什么反应,随意瞥一眼,便走到床边,双臂张开,舒舒服服把自己扑进床榻。 何律沉静看着他,对此没发表什么评论。 三道杠不行,不说两句实在憋得慌:“你跑这屋睡觉来了?” “不是不是,”最后一个进屋的是许叮咚,连忙客客气气帮自家队长解释,“我们找密道。” 何律:“密道?” “对,”许叮咚点头,“之前做故事选择的时候,选项里不是出现过‘密道’嘛,那个穿浴袍的家伙又说只要能离开这里,什么通道都行,我们就觉得……” “觉得他指的是密道?”何律接口。 许叮咚说:“对。” 何律略微思索,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个科学思路:“有这个可能。” 话音刚落,那边横扑到床上,探头往床底下看的白路斜,传来了目测结果:“看着像没有,你俩再试试。” 许叮咚叹口气,一脸“我就知道”的认命,乖乖钻进床底。 蒋城慢一步,被三道杠拉住了:“试什么?” 蒋城同样双目无光,生无可恋:“试试撬开地砖看看能不能找到密道。” 三道杠:“……” 他就不问截至目前,对方已经被白路斜命令撬过几块地砖了。两个白组组员的灰头土脸,蓬头垢面,以及钻进床底动作之娴熟,已经给了他答案。 很快,床下就开始传出咔咔撬地砖的声响。 三道杠一言难尽地听着那劳动节拍,忽然无比庆幸,自己跟了个脑回路正常的组长,顶多就是想到找找门,破破窗…… 哎? 一眼没顾到,那边何律已经踩上凳子,开始用手敲天花板了。 三道杠懵逼:“组长?” 何律正色道:“我找找这里有没有密道。” 三道杠:“……” 古堡七层,某房间。 甜甜圈留在这一层,倒不是觉得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主要是关组长懒得走太远,美其名曰“保存体力”。 于是甜甜圈六人就在这一层游走开来。 和其他队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生门]目标——壁炉。 这创意是关岚想的,可行性是探花论证的。 关组长认为:“离开这里,除了走门走窗,还可以走烟囱嘛,就像圣诞老人。” 探花论证:“壁炉上方就是烟囱,爬出烟囱就离开了古堡,即离开游戏场地范围,没毛病。” 这么一唱一和,就开启了甜甜圈的“壁炉之路”。 不料一连找了几个房间,不是没有壁炉,就是根本爬不上几米,烟道便开始变窄,完全无法再继续。 这个房间的壁炉,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人一直往上攀爬的。这发现实在喜人,但安全起见,还是先让一个人爬进去探路,其他人在外面等。 结果就是现在,探路的和尚一顿攀爬猛如虎,光荣卡在了烟道深处。 关岚、探花、全麦、五五分四个甜甜圈围在漆黑冷却的壁炉前,探头进里面往上喊话。 莱昂站在门口,隔着门板听走廊动静,望风。 关岚:“和尚——尚——尚……” 一声呼唤进烟道,回音悠长。 和尚:“没死——死——死……” 遥远处传来的声音同样。 关岚:“看得见出口吗——出口吗——吗……” 和尚:“不行……” &nbs-->> p;关岚沉默。 几个甜甜圈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五五分:“我们在七楼,爬几米就应该到楼顶,就算加上烟囱高度,能有多高,这么久了连点光都见不到?” 全麦:“这还不明显么,不是[生门],就是死路呗。” 探花:“可是这个烟道可以爬。” 全麦:“死胡同还分长短呢。” “你们研究出结果没……结果没……没……”烟道深处传来和尚难耐的催促,“我要撑不住了……住了……” 烟道内壁根本就没有供人攀爬的落脚点,他完全是靠臂力和腿力在往上撑,无比辛苦。 关岚知道他的处境,当机立断:“和尚,下来,这个不是——” 话刚喊出去,回音还没返回,门口的莱昂忽然说:“他们过来了。” 五五分一愣:“谁?” 莱昂:“要你命的。” 甜甜圈们面面相觑,这会儿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脚步声听不出身份,交谈声却再明确不过。 壁炉里忽然传来激烈的摩擦声。 围在壁炉前的四人立刻转回视线,就见从烟道里滑下的和尚“咣当”一声落进壁炉。 攀爬烟道艰难,想回来太容易了,双手一松,人就像在嬉水乐园的封闭滑梯里,刺溜到底。 壁炉空间有限,和尚被挤得龇牙咧嘴,一边挣扎着往外爬,一边抱怨:“这绝对是体力活,下个房间别找我了,我现在可一点劲儿都没了,我得……” 喋喋不休的抱怨,在看见壁炉前四张歉意脸庞时,戛然而止。 和尚吞了下口水:“你们这么看着我,是什么个意思……” 关岚、五五分、全麦、探花:“再重新爬上去吧。” 几十秒后。 &.013和进了门。 房间没上锁,一推就开。房内有人来过的痕迹,但眼下看起来人去房空。 &.014斜013一眼:“都和你说了,傻子才留在这一层。” &.013:“我也说过了,不必一起行动,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014:“他们没你有趣。要不,咱俩先玩儿一场?” &.013:“你打不过我。” &.014:“不试怎么知道?” &.013:“……” “咚——” “咣当——” &.014:“唔……” &.013:“别再试图挑衅,我的耐心有限。” 壁炉内烟道上方,约两米处。 六个从上到下排成一列的甜甜圈:“……” 他们不想光听声,他们还想看现场直播啊! 古堡六层,某偏僻楼梯拐角。 唐凛带着自家伙伴,没选择某个房间,而是沿着地图一路跑到了这里。 这里与[生门]的寻找无关,只是位置足够偏僻,即便浴袍男和杀人魔想寻过来,也得费一番时间。 唐凛现在要的就是时间。 一个长到能足够让他静下心来思考的空隙。 范佩阳见唐凛坐到楼梯上,安静地敛下眸子,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了。 范佩阳脑子里也总在想事情,但他思考的事和唐凛思考的事,总是兵分两路。比如现在,他一直在想,怎么才能破解甚至击败[真空领域]和[全身锋利],他可以断定,唐凛在琢磨的绝对不是这个。 郑落竹、越胖胖和南歌,也已熟悉唐凛的习惯,没打扰。 唯独霍栩看不明白,直截了当地问:“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不是等,”唐凛缓缓抬眼,“是想。” 霍栩冷哼:“你是准备凭空把[生门]的位置想出来?” 唐凛说:“我在想游戏规则。” 霍栩:“游戏规则就是我们要在被那两个家伙杀掉之前,找到[生门]。” “不管什么通道,只要能通往游戏场地范围之外,都有可能成为出口。”唐凛忽然重复一遍浴袍男说过的规则。 霍栩不懂他的意思,疑惑皱眉。 唐凛看向自家所有伙伴,说:“我从刚刚就在想,这个‘游戏场地范围之外’,是什么意思?” 越胖胖搭茬:“就离开这里呗。走门,走窗,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路,反正能通到古堡之外就行。” “不对,”南歌沉吟,“游戏场地范围是古堡上半部,也就是5-8层,那游戏场地范围之外,就应该是古堡下半部+古堡外。” “就是这个。”唐凛说,“如果[生门],真的是在整个古堡上半部的门、窗、路等等中的随机一处,这范围也太大了,完全是大海捞针,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设定成古堡上半部全封闭,就让我们和两个闯关者玩捉迷藏和大逃杀?” 郑落竹想了想:“可能为了增加变态的趣味性?” 唐凛摇头:“如果找到[生门]的希望真这么渺茫,很快,所有人就会放弃游戏,专心对付两个守关者,那这个游戏设定就是彻底的毫无意义。” 郑落竹听到现在,终于有点明白自家队长的意思了:“所以,这个游戏是有规律可循的?” 唐凛:“不算规律,但我想可以缩小范围。” 南歌明白了:“不离开古堡,只回1-4层。” “对,”唐凛从楼梯上站起,“如果[生门]是通往古堡外,这个范围就像我刚刚说的,会大到让游戏毫无意义,但如果[生门]是通往古堡1-4层,那就不用考虑门、窗这些往外走的,也不用考虑壁炉、烟道这样往上走的,剩下的范围就小得多了。” 郑落竹:“找能下楼的楼梯?” 丛越:“能打穿的地板?” 南歌:“通风管?” 霍栩:“你确定这里有那东西?” “或者……”唐凛点开<小抄纸>里的古堡地图,目光慢慢锁定某个点,“厨房里的传菜升降通道。” 七分钟后。 vip六人来到古堡五层某条偏僻走廊的尽头,那里的墙壁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制暗格,挡将挡板往上推开,里面就是由滑轨和铰链控制的传菜通道。 按照地图标识,厨房只在古堡下半部区域有,古堡上半部区域都是主人起居室,并不设置这些,厨房做好的食物,都由这里传送到古堡上层。 这样的传菜通道,一共两条,都是从一层厨房开始,到古堡五层截止,只是方位各有不同。一个在五层南面,一个在五层北面。 唐凛直觉[生门]就在这两条通道之中,但是不是,只有验证了才知道。 “我先下去,”唐凛和身后伙伴说,“如果有问题,我给你们发信号,你们就不要动,如果……” 没那么多如果。 范总弯腰直接进去了。 用来放菜的搁板,哪禁得住一个大活人。范佩阳刚进去,传菜板就“蹭”地下坠,瞬间没影。 郑落竹、丛越、南歌:“……” 霍栩看向自家队长:“下次再要试什么,你直接让他来,反正你也抢不过。” 唐凛:“……” 范佩阳下坠之后,传菜道里再没声音。 唐凛不自觉抿紧了嘴唇。 轨道铰链忽然又动起来,转眼间,传菜板回到五层,但上面的范佩阳没了。 唐凛再没犹豫,直接钻了进去。 紧接着就是自由落地一样的快速下坠,视野也迅速暗下。 再然后身体一震,是传菜板落地了。 还没等唐凛看清周围,就被一双外面伸进来的大手,从传菜道里扯了出去。 双脚落地,视野清晰。 厨房。 “这是一楼?”他环顾四周,有些不确定地问范佩阳。 范佩阳看向窗外。 唐凛随他去看,透过厨房窗口,可看见不远处的悬崖。 “咚——” “哎哟——” “咚——” 众伙伴相继落下,爬出传菜道。 唐凛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真的离开了游戏场地,回到了古堡下半部。 可是—— “没通关吗?” 查了半天<小抄纸>也没看见新提示的伙伴们,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第197章 冤家路窄 “叮——” 迟来的提示音,让人精神一振。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南歌、丛越五人,立刻抬臂查看,霍栩则是微微敛眸,用意念在脑内读取。 可惜,并不是大家期待的通关提示,而是—— <小抄纸>:请在15分钟内,乘坐[沙漏电梯],回到古堡上层[关卡区]。友情提示:每次进入关卡区,都将扣除<[特]我是vip>,数量:1;当持有的<[特]我是vip>数量为0时,将无法再次脱离[关卡区]。 这边vip们正认真看着<小抄纸>,那边传菜道里突然又传出重物落地的闷响。 六人齐齐转头,就见大四喜蒙头蒙脑从里面爬出来。 大四喜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六个人,见到vip们先是吓一跳,但立刻转懵为喜,脸上的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这个传菜道真是[生门]对不对?一定是的,不然你们也不会在这里!” 说完不等vip们回应,他就迫不及待转身跑回传菜口,往上喊:“都下来吧,就是这里——” 竹子、南歌、越胖胖:“……” 通过自家队长和范总的努力,vip已经被打造成“鸮世界里最值得信任的品牌”,现在让他们和大四喜说“先等等,其实我们也有点蒙圈”,实在不好开口啊。 vip们不好开口,莲花们可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落下来了。 十三幺,清一色,对对碰,再加先下来的大四喜,倒是阵容齐整。 当前情况不用vip们开口解释,因为很快,莲花四人也收到了“15分钟内返回关卡区”的<小抄纸>。 看完提示内容,他们脸上的兴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疑虑。 “难道这里不是[生门]?”大四喜自言自语地抬头,再次看向六个vip,才发现对面六张脸上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通关的喜悦,反而是略带无奈的平静。 “我们从头到尾可什么都没说。”越胖胖赶忙替自家队伍甩锅。 清一色往窗外看了看:“但这里确实是一楼啊。” “是一楼,也是[生门]。”反复看了几遍<小抄纸>,唐凛大概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误了,“游戏的名字叫‘找不到出口就死’,换句话说,找到出口就不会死。但从来没说过,找到出口就能通关。我们现在找到出口了,离开了关卡区,等于暂时脱险,符合游戏规则。” “但是还要回去啊,”对对碰指着自己手臂上的提示,“脱险的时间只有15分钟,这算哪门子的安全。” “而且你也太抠字眼了吧,”十三幺烦躁地挠头,“那个浴袍装逼犯的意思不就是赢了可以通关吗,不然我们吃饱了撑的,陪他玩游戏?” “先别激动,”眼看对面四人愈发挫败焦灼,郑落竹连忙出声送安慰,“我知道你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生门],换谁这种时候被告知还要继续回去玩游戏,都会……” “找[生门]倒不难,”十三幺打断他,“我们是正好路过,大四喜发现墙上有个打开的暗格,就跳下来试试。” 郑落竹:“……” 他现在不想安慰了,不仅不想安慰,还想一脚卷飞这些撞大运的无耻之徒! 可能是感觉伤害到了vip们的心灵,十三幺开始主动分享他们的一路坎坷。比如先跑回五层浴袍男房间,发现那个他们跳楼的窗户已经关死了,打不开;又绕回七层杀人魔房间,万幸杀人魔和浴袍男已经离开,可窗户同样封死的,怎么暴力对待都无用…… 正说着话,传菜道里又下来一个人。 “咚”地一声,响彻人满为患的厨房。 十三幺停住话头,和大家一起往传菜口看。 从里面跳出来的关岚,差点被十张熟悉的脸吓着。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甜甜圈组长惊讶地扫视一圈,“聚众开会?” 六个vip+四个莲花:“……” 从来只听“聚众赌博”“聚众斗殴”,以至于当“聚众”和“开会”连起来,怎么听都怪怪的。 关岚之后,其余甜甜圈也落了下来。 转眼,厨房里的人数就直线上升到十六个,原本还有点阴森凉意的古堡厨房,立刻人气满满,热闹非凡。 相比莲花,甜甜圈的反应更迅速,接受力也更强,在看清新的<小抄纸>后,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探花直接用四级文具树[记忆回放ii],把浴袍男讲述游戏规则时的画面调了出来,有回放有声音—— 【游戏的场地范围在古堡上半部,也就是5-8层。游戏开始后,我会对你们进行无差别攻击,不要再幻想我会中途停止,或者手下留情。活命的唯一途径,就是在被我杀掉之前,找到离开游戏场地范围的出口……】 画面暂停,探花重重一叹,带着失落:“他的确是没说找到出口就通关。” 其实不用回放,众闯关者也基本接受了现实,回放只是无情地打掉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也有个别伙伴关注点比较偏,比如清一色。 “文具树解封了?!”看着探花将记忆回放出来,他立刻也启动自己的文具树试试。 太激动,没控制住效果,大半个厨房地面顿时成为撒哈拉,还是流动的。 众闯关者立刻下陷,瞬间膝盖以下就进了黄沙,厨房的桌案、柜子东倒西歪,上面的锅碗瓢盆唏哩呼噜往流沙里掉,进去就被吞没。 莲花,清一色,最新获得的五级文具树——[流沙河iii]。 众伙伴暴声怒喝:“清一色!” 但有人比他们更简单直接。 南歌:“啊————” 流沙停,清一色跪。 南歌很满意。 世界安静了。 众闯关者扶墙的扶墙,抱菜板的抱菜板,一时竟无法判定,是撒哈拉比较恐怖,还是撒哈拉里长出曼德拉,比较惊悚。 “我拜托各位别再试验了。很明显只有关卡里不让用文具树,现在回到休息区了,文具树就解封了,不是很正常嘛。”全麦说得头头是道,实则心有余悸,要不是南歌收声快,他差点[以牙还牙]。伤到清一色没什么,伤到南歌他就等着被狙吧。 “哎?”和尚被启发了,摸着下巴道,“那我们能不能把那两个变态引到这里再干掉?” “这个想法可以啊!”好几个人眼睛都亮了。他们现在最致命的就是没有文具树,在浴袍男和杀人魔手里,就和被随意揉圆捏扁的面团没两样,但如果是拥有文具树的他们,去围剿那两个变态,那局面就彻底逆转了。 “恐怕不行。”唐凛冷静地看向探花,问,“能回放到吗,就是他提到<[特]我是vip>的用途那里?” 探花点头:-->> “可以。” 屏息凝神,探花操控[记忆回放]的画面,快速往前,一直到5/10通往山巅的路,冒充“领路人”的007,出现在画面中央,正在和当时的他们侃侃而谈—— 【……我建议大家6/10通关后再回到下级关卡里进行买卖,因为这个文具,本质上是6/10的专属文具,再说明白一点,6/10的闯关口必须‘凭票入内’,这个文具,就是你们的票,进一次,用一张……】 【是的,10次。当你觉得自己通关无望时,可以通过寻找出路逃离关卡,当然,能否全身而退,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不过第十次,若还不能通关,抱歉,那就没有出路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十三幺那样的,怀疑游戏规则只是没有明说“生门=通关”,但话里话外根本就是那个意思嘛,那现在回顾完007的话,再没幻想了。 通关无望,逃离关卡,消耗一张<[特]我是vip>。这里的“逃离关卡”,显然就是找到[生门]。于是这个推导式再简单不过——找到[生门]=逃离关卡=通关无望。 换句话说,认输不想再闯关了,才要去找[生门]。 他们倒好,还心心念以为[生门]能通关,也不知道是太想当然了,还是被那个浴袍男刻意误导。 唐凛早就接受了“生门≠通关”,让探花找这一段出来,他是想确认另外一件事——引浴袍男和杀人魔到可以使用文具树的休息区来,再进行围剿,是否可行? 唐凛的态度很明确,刚刚就说了,恐怕不行。 他不想给大家泼生死攸关,但生死攸关,任何一丝建立在“可能”上的乐观幻想,都是危险的。 想活命,想赢,他们制定战术策略的依据就必须是“确实”的,如果某些事情无法确实判断,那就要把“最坏的结果”当成“事实”,这样在此之上完成的一切思考、战术,才能不惧情势的改变和恶化。 “当你觉得自己通关无望时,可以通过寻找出路逃离关卡,当然,能否全身而退,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唐凛缓声开口,“这是7号的原话,很显然,在他接收到的讯息里,6/10过程中,离开关卡=安全;同样的意思,浴袍男人也说过,他说[生门]可以带我们逃出生天。两个人都把‘脱离关卡’和‘安全’划上了等号……” “如果那两个家伙可以被引到休息区,表示他们也可以追杀到休息区,那这个等式就不成立了。”关岚一边接口,一边歪头看自家和尚,眼神里写满“听明白了吗”的询问,像个给差生耐心讲题的班干部。 和尚不明白也得明白啊,他可不信自家队长的耐心能超过十秒。 不过都解释这么详细了,想不明白也难。 通关,只能在关卡区里努力。这一点,厨房里的十六人基本达成共识。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 “通关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啊!”十三幺疲惫地蹲在地上,苦逼一声嚎。 一直沉默的霍栩,突然道:“把他们抓住问问不就知道了。” 十几双眼睛看向他,目光复杂。 五五分:“抓……谁们?” 霍栩:“那两个家伙啊。” 全麦:“你有办法了?” 霍栩:“毒打,逼供,让他们说出通关条件。4/10对那些猎人不都做过么这套么。” 全麦:“……” 五五分、和尚、探花:“他想问的是怎么抓!” 霍栩:“哦,窒息浴袍的话,可以闭气冲上去抓,锋利人魔的话,可以把自己包裹严密厚实一些,再冲上去抓。” 甜甜圈、莲花、vip:“……” 简而言之,冲上去,硬抓。 至于“窒息浴袍”“锋利人魔”这种昵称上的槽点,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十五分钟的倒计时,转瞬即逝。 尤其对于vip来说,他们是最早回到下层的,留给他们的讨论时间更少,所以直到最后一分钟,如何拿下两个拥有高杀伤能力的守关人,仍没有形成一个全面严谨的战术,只是有了一些大略的方向。 就这样,vip伙伴们先回到了[沙漏电梯]。 “叮——” <小抄纸>:欢迎来到[沙漏电梯]。这里是6/10闯关口,每次进入都需要扣除<[特]我是vip>,数量:1。本次扣除完毕,你的<[特]我是vip>,剩余数量:8。 细沙落满沙漏下部,天旋地转,六人大头朝下,细沙迅速将他们的眼耳口鼻掩埋。 呼吸和视野一同被夺走。 漫长难捱的十几秒后,越胖胖摔出电梯,滚到走廊地上。 他一边拍脸上的沙子,一边飞快爬起来,和两边道:“靠,设计这电梯的绝对是……”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越胖胖大张着嘴看周围,哪里有伙伴,一个幽暗的房间,布局、陈设和他先前进过的那些房间大同小异,但是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和鬼火一样的微弱烛光。 他连忙上前两步,扒房间窗口,贴过玻璃往外看,从高度上目测,肯定是回到古堡上半部区域了,但不像是第一次乘坐[沙漏电梯]抵达的五层,更像是六层或者七层。 ……再次返回关卡,不仅队友会被分散,连楼层、地点都是随机的? 丛越胡乱琢磨着,忽然心里一凉。如果这里是七层,那不就是浴袍男和杀人魔游荡的楼层? 不不,也不一定。越胖胖立刻自我安慰。莲花们返回七层杀人魔房间时,杀人魔已经离开,说不定这会儿早搜寻到其他楼层了。 现在的重点是要先和vip的伙伴汇合。 丛越打定主意,立刻转身,想离开这个让人不太舒服的封闭空间。可脚下还没动,门口就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用很轻的动作,试探性地开门。 丛越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他慌忙抄起手边一张木椅,蹑手蹑脚来到门前,等待着只要外面人一进,他就砸过去,然后就跑。 他身上也有匕首,但万一来的是杀人魔呢,他捅过去,自己的手估计也要报废了。这种时候,还是大物件带来的安全感比较足。 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一道窄缝。 外面的人,似乎也担心屋内有人。 丛越一愣,这么小心翼翼,不太像那两个变态的风格啊。 下一秒,门缝又开大了些,外面的人似乎觉得里面没什么动静,稍微安了心,“噌”就贴着门边窜了进来。 这一进,就和丛越撞了个迎头碰。 两人同时黑了脸。 祁桦:“你举个椅子是想砸我还是想吓我?” 丛越:“……” 妈的,还不如来一个杀人魔呢。 第198章 祁桦 祁桦将门小心合上,回过身来,发现丛越还没放下椅子,嗤笑地哼一声:“我俩现在是同一阵营,有时间吓唬我,还不如赶紧找地方藏身。” “谁他妈跟你一个阵营。”丛越话是这样讲,但手里的椅子终究是没砸下去。 眼下的局面,他心里也明白,内斗对谁都没好处。不过也别指望他对着差点弄死自己的人摆出好脸色,他实在没那份胸怀。 而且丛越以为祁桦是过来找[生门]的,结果竟然是准备躲起来,这让越胖胖对其满满的负面情绪上,又多了一层不齿:“你这是狩猎者游戏捡着甜头了,现在又打算苟起来躺赢?” 祁桦已经走到柜子那边,正打开柜门在查看是否有可容身的空间,闻言也不回头,只慢条斯理道:“狩猎者游戏我也是出了力的。” 丛越翻白眼,看着对方那后脑勺,就想一脚飞踹:“战术我队长想的,计划我队长定的,连最后的大部队都是我队长拿[狼影]一组组追踪汇合的。对,你是出力了,怎么说也在大部队里凑了人头呢,多辛苦。” 祁桦手上停住,扶着柜门缓缓回过头来,神色阴沉,眼里是久违的冷酷:“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一条狗。当初在我手下是,现在进了vip还是。”他讥讽地扯扯嘴角,“在我手下的时候还乖一点,懂事一点,可惜,现在缺管少教,就知道乱吠,连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丛越被羞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祁桦或许在其他组织面前还装得像个人,可关起门来,对自己人,就是这样,极近打压,极尽侮辱,用残酷的身体、精神双重折磨,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自加入vip后,丛越几乎要忘了曾经那些深渊一样的黑暗时刻。托祁桦的福,他又全都想起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当那些记忆席卷而来,可能是有了以毒攻毒的效果,他反倒一点点冷静下来了。 “就算我是一条狗,我也不愿意待在你手下。有时间嘲讽我,还不如反思一下,为什么连狗都嫌你。” 祁桦一怔,原本等着继续嘲讽呢,根本没料到对面会反击,还反击得这么……刁钻,一时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越胖胖小胜一局,开心了,对,他的开心就这么简单:“我刚才想通了,你这样挺好,比戴着个客套的假面具好多了,你要真和我称兄道弟,我能把昨天吃的花雕焖鸡、荔枝虾、红烩牛肉、海鲜焗饭、松茸汤都吐出来。” 祁桦:“……” 他知道宴会厅这三天来准备的食物都很丰盛,且中西合璧,但也不用把自己的就餐菜式说这么细! “而且我现在提醒你,”回顾美好菜式给了越胖胖自信和力量,“咱俩现在都没有文具树,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赢……不,”越胖胖摇头,上下打量祁桦,气焰愈发嚣张,“就你这瘦不拉几的,我劝你还是别气我,气急了,我一个泰山压顶过去,你绝对歇菜。” 祁桦沉默。 不知是刚才痛快那两句嘴,让心气儿顺了,还是发现彼此重量级略有差异,听进去了越胖胖的提醒,总之片刻后,他便扯开个大度的笑容,朝丛越伸出了手:“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自相残杀没好处,暂时休战,握手言和?” 丛越对前组长的变脸绝技叹为观止:“你这个不要脸的劲儿,我是真服气。” 祁桦眼里闪过阴鸷,但脸上仍挂着笑,仿佛不以为意。 丛越真是一秒都不想和这个人再多待,上前就要开门。 手刚搭上,后门就传来祁桦声音:“我劝你最好先听听动静,再决定要不要出去。万一那两个家伙正好来到这一层,你这么贸然出去就是送死。” 丛越嗤之以鼻:“你是怕我连累你也一起暴露吧?” 祁桦乐了,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要真一冲出去就撞上那俩家伙,我倒好跑了。” ……这话有几分道理。 就像扔个兔子吸引狼的注意力,其他小动物反而可以趁机跑。 但就是有道理,越胖胖才更郁闷,因为这样就显得他比祁桦蠢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里一急,有些话不过脑子就出来了:“就你会跑?我直接跑[生门]脱离游戏区域,他们想追都没辙!” 祁桦愣住,立刻急切地问:“你们找到出口了?” “……”丛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悔得想自抽。 祁桦在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也得到了他的态度。 “你不想说,我还真没什么辙。”还乡团组长扯出苦笑:“而且就我刚刚对你的态度,换我,我也不说。” “别装相了,看着恶心。”丛越闭眼睛都能识破祁桦的虚伪。 然而他还是犹豫了。 不是同情或者圣母心泛滥什么的,他就是想,如果立场互换,现在是祁桦知道出口,他不知道,祁桦会告诉他吗? 不会。 丛越可以肯定。 哪怕彼此并不是竞争关系,哪怕多一个知道[生门]在哪儿,就有可能多救下一个闯关者的命,祁桦也不会讲。 除非这一情报能换来什么,比如换来对方的联手,或者其他回报。 丛越太了解祁桦了,这人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但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他和祁桦,而是唐凛和另外一个闯关者呢?随便谁,有过冲突摩擦的都可以,唐凛会分享情报吗? 会。 丛越这一结论,下得比祁桦的“不会”还要笃定。 因为唐凛就是那种人,或者说,整个vip,都是那样的精气神。 所以当初他挑衅vip,被范佩阳在训练场教训了个彻底,最终当他被祁桦下黑手的时候,却还是vip过来鼎力相助。 丛越有点记不得自己加入vip多少天了,但直到先前被祁桦羞辱,他才发现,对方带给他的阴影,并没有彻底远去。 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完全摆脱了,但也没关系。 他会一直努力,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祁桦那样的人,努力让自己离vip近点,再近点。 “我们找到[生门]了,就是五楼南面的那条传菜道。”丛越言简意赅。 祁桦眼底掠过一丝错愕,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浮夸的演技,还真能博来同情。 “别高兴太早,”丛越又道,“[生门]只能脱离游戏区域,回到古堡下层,但不是通关。” 祁桦立刻问:“那怎么才能通关?” 丛越瞥他:“你要知道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祁桦观察他片刻,感觉不像编瞎话,欣喜之余,又生狐疑:“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死。” “别误会,我说这些不是想救你,”丛越说,“我只是不想变得像你一样。” 门外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丛越身体一僵,祁桦也绷紧神经。 二人对视一眼,越胖胖忽然猫腰“呲溜”钻进床底。 房间能藏身的地方还有柜子、窗帘后这些地点,但对于越胖胖,实在容量有限。 他以为祁桦会进柜子,没想到对方关上柜门,也过来和自己一起挤进了床底。 丛越瞪大眼睛,用力往柜子方向撇头——你就不能换个地儿? 祁桦指指自己,指指丛越,再指指门,做了个跑的手势——我俩一起往外冲。 丛越大概明白祁桦的意思了。两个人藏在一处,行动的时机就好统一了,到时候合力往外闯,怎么也比一个接一个的单打独斗存活率高。 房门之外。 一身正装的,正在优雅前行。 十分钟前,他终于摆脱了,这让他愉悦的心情一直保持到现在。 虽然“找不到出口就死”这个游戏的本质,是简单的“杀杀杀”,但不喜欢追逐,在他-->> 看来,只有疯狗才会横冲直撞,见猎物就咬,他对这个游戏的定义,更像是“捉迷藏”。 闯关者慢慢躲,他慢慢找,游戏的趣味才能滋生出来。 不过这些狡猾的闯关者们也实在会藏,从换好衣服到现在,才让他抓住一个。 和先前古堡外那两个被他徒手杀掉的闯关者一样,这个被他逮住并结果了的人,尸体也被一团紫光包裹着,托向高空。 不同的是,外面两具尸体升到了天际,直至消失;古堡内的尸体则是没入了天花板,直至不见。 &.013总觉得它们的去处是一样的。 这多少勾起了他一些好奇。 其实他好奇的不止是“闯关者尸体都去了哪里”,还有其他很多问题。因为这个所谓的试炼区,对他们这些客人开放的内容实在太少,在关卡内待得时间越长,就越想知道那些不开放的部分。 又一个房间到了。 &.013收敛思绪,从容打开房门。 意料之中,一间空屋。 但是不是真的空,他不用费劲去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有个更简单有效的方法。 &.013站在门口,微微垂眼,凝聚心神。 床下。 丛越和祁桦一样的紧绷,手心都出了冷汗。 他们听见门开了,却没听见有人进来,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这种忐忑的煎熬比直接冲进来杀他们还难捱。 空气静得骇人。 越胖胖在越来越重的心跳里,一点点贴到地面,从床底缝隙往外看门口。 不远处的门口,只有一双脚。 所以是窒息浴袍,还是锋利人魔? 没等越胖胖二选一,窒息感便无声降临。 丛越呼吸一阻,立刻闭气。 来者身份落实了。 越胖胖能看见的,能判断出来的,祁桦只会做得更快,更早。故而在窒息降临的一刹那,他便用眼神示意丛越一起往外冲。 丛越也明白他们别无选择,与其等到快被憋死了再冲,不如趁现在身体情况良好的时候搏一把。 四目相对,二人用力一点头,而后一齐从床下冲出。 真空领域内,一切都无声无息。 但两人的速度完全没打折,冲出来一并跳起,合力往门口方向撞去。 &.013脸上浮现惊喜。 没想到一下逮住两个,他立刻调整站姿,张开双臂,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丛越愈发铆足了劲,犹如一枚炮弹,猛地撞向身体。 可就在撞上的一刹那,他忽然发现,旁边那个原本和他一起的祁桦,不见了。 他想回头,然而身体的惯性已经不允许,整个人就这样重重撞上了。 丛越看不清身后,可看得清楚。冲向自己的本来是一胖一瘦两个人,在距自己三步之遥时,那个瘦的却忽然停下了。 这样高速的跑动,想突然停住是很难的,可见对方早有酝酿。 就那个胖的,还傻乎乎往自己身上撞呢。 真以为靠身体就能撞开他? &.013有些怜悯地看着被人卖掉的胖子,准备给对方一个痛快,就算他最后的温柔。 就这样,胖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胖子绝对比看起来更重! &.013皱眉,身体却顺势一侧,反而用手臂一把勒住丛越脖颈,禁锢得他动弹不得。 &.013并不急着杀人,擒住胖子后,他便把目光重新投向屋内,准备去迎接瘦子。他原定的计划是一网打尽,那就要严格执行,瘦子那点小聪明,耍耍胖子可以,在他面前可实在没…… &.013的思绪被突来的变故中断。 屋里哪还有瘦子。 他心下诧异,忽然觉得腿边异样,低头,就见瘦子正手脚并用,从他的腿和门框之间的空隙往外爬。 这发展完全不在的预设里,毫无心理准备的他,本能的反应不是一脚踹飞瘦子,而是把自己的腿往旁边猛地一撤,尽可能不要碰到瘦子那满身的尘土! &.013知道自己在某方面有点强迫偏执,但没办法,他改不掉。 就像刚刚,他是早预料到胖子会冲过来,并做好了拦住人的心理建设,才顺利擒住胖子,如果胖子是出其不意冲过来,他八成也要先躲,动手什么的得是后面的事了。 所幸大多数时候,他都可以对事态的发展有个预判。 不过瘦子动作之快,确实出乎他的预料,就在他撤腿的一瞬间,瘦子“噌”就窜了出去,转眼逃之夭夭。 &.013心中微愠,逮不住瘦子,只能把火都撒到胖子身上,手臂愈发勒紧。 丛越奋力挣扎,却越挣扎越绝望。 这绝望来自浴袍男不可撼动的力道,来自死亡逼近的恐惧,但更多的,是来自自己的愚蠢。 他没想到,人心能坏到这种地步。 他知道祁桦不是好人,可是在自己刚刚分享了[生门]情报的情况下,在有共同敌人的情况下,在合力就能创造出一线生机的情况下,祁桦竟然还是选择了牺牲他,来增加自己逃生的可能性。 这种选择,不是临时起意,是打从一开始就这样计划的。 丛越无话可说。 脖颈已经被扼得彻底无法呼吸了。 丛越忽然平静下来。他甚至觉得,死在这里,就是对他愚蠢的最好惩罚。 …… 祁桦头也不回地狂奔,先是跑到走廊尽头,再飞快下楼梯,一口气跑到五层。 直到确定彻底脱离危险区域了,才躲到五层某个隐蔽拐角,压抑着声音,大口大口呼吸。 被他骗了的丛越会怎样? 怎么想都会死掉吧。 祁桦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一个背叛他,还敢出言教训他的叛徒,这么痛快的死掉已经很便宜了。 不再去想那个蠢货,祁桦心情舒畅地点开<小抄纸>,查看古堡地图。 很快,他就在地图上找到了那条南面的传菜道。 等浴袍男杀完丛越后,难保不会追下来,反正<[特]我是vip>可以进十次关卡,祁桦决定先脱离游戏区域,休息一下。 传菜道在一条很偏的走廊上,如果不是照着地图刻意寻找,凭自己走很难在此路过。 终于,祁桦抵达。 传菜道的口是一块深色木板,镶嵌在深色墙壁上,只在厚度上凸出一点点,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祁桦轻轻舒出一口气,伸手抠住挡板下沿,往上用力一抬。 “咔拉——” 挡板应声而开。 细长眼的男人蜷坐在里面,朝着他弯上嘴角。 祁桦惊恐地瞪大眼睛,想叫,却叫不出声。 因为杀人魔锋利如刀的手臂,已经凌厉而出,贯穿了他的身体。 时间仿佛静止。 可能只过一秒,也好像漫长得犹如一年。 “扑——” 杀人魔将手臂用力抽出,甩甩上面的血,嫣然一笑。 “欢迎来到[生门]。” 这是祁桦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199章 不可抗力 祁桦的尸体被紫光包裹,缓缓向上浮。浓烈的光晕模糊了狰狞伤口,也模糊了他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014从传菜口里跳出来,一边活动因长时间蜷曲而发酸的身体,一边欣赏着“尸体的回收处理”。 这一设计的创意倒是不错,有点死亡归于宁静、灵魂永恒长眠的味道。 &.014不喜欢。 要让他来做决策者,“尸体的回收处理”这一整个模块都可以在鸮系统里砍掉。 谁规定了尸体非要处理?搞得关卡内干净得要命,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像新建设施,无趣。 本来就是互相厮杀的地方,尸横遍野多有气氛。在哪儿死掉就在哪儿陈尸,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真实模样,想想都精彩。 最后一丝紫光,也没入了天花板。 走廊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寂静,幽暗,微弱的烛火在不知哪来的冷风中摇曳。 &.014回头看看传菜口,犹豫着守株待兔的游戏,要不要再来第二遍。 发现[生门]其实是个意外。 他本来是在这层追杀一个闯关者。那人战斗力完全是渣——当然,现在这关卡里的每个闯关者,战斗力都是渣——但逃跑起来倒是又快又狡猾,在这一层里七拐八拐,有些走廊都是第一次来。 要不是的速度够快,还真可能被对方甩掉。 结果就是一直追到这里。 当时有一小队闯关者正一个个往传菜口里钻。那个带着跑过来的家伙,也没料到这里居然有出路,当下奔过去和那一小队闯关者一齐挤进了传菜口。 &.014没慢多少,也就两三秒工夫便也到了传菜口前,然而传菜道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不罢休,也学着那帮家伙钻了进去。 刚才还噼里啪啦往下送人的传菜板,在他身下,纹丝不动。 &.014不信邪,对传菜板进行了“压砸捶撬”等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敲打,传菜板从始至终稳如磐石。 手都捶酸了的,不得不死心,认清了“客人无法入[生门]”的现实。 不过他多机灵啊,立刻改变策略,从“追击”调整为“守株待兔”。 [生门]可以让闯关者脱离游戏,却无法通关,想通关,还要再进入关卡,万一回来还是这条通道,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一网打尽。 退一步讲,就算这里是“单向道”,只能出不能进,那其他还没离开古堡上层的,想逃命,也得来找[生门],他同样可以一网打尽。 怎么想局面都很美好,于是义无反顾就藏进了传菜口,还将挡板放下来,完美伪装。 一切都按着他的预想进行。 除了……时间。 从他进入传菜口,到现在终于杀掉了第一个人,中间足足等了近二十分钟。 他这样修长完美的身材,蜷缩在狭小的传菜口里煎熬二十分钟,简直是噩梦。如果不是不甘心一无所获,他早就跳出来放弃了。 但是现在终于有了成果,发现这法子还是不错的。虽然等待漫长,可最后一击绝杀的滋味,尤其看着被杀者那样震惊的脸,实在回味无穷…… &.014请注意,这是一个不详的警告哟。游戏中,守关者禁止进入[生门],你已违反一次,如果再犯,将直接失去守关资格,强制离开关卡。】 ……这下不用纠结了。 “设计关卡系统的人绝对是个无趣的家伙。”郁闷地咕哝着。 幸而他也不是个执着的人,既然不让,那就换别的玩法喽。 活动完筋骨,腰背也没那么酸了,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出这条偏僻走廊,心情扫去阴霾,重新快乐放飞:“小13,我回来找你啦……” 身处古堡七层的没听见来自搭档的呼唤。 他正在一个幔帐被扯下的房间里,自我懊恼。 五分钟前,古堡七层。 唐凛从古堡下半部休息区重新回到关卡区时,不仅被关卡系统强行和自家伙伴分散,人还落在了一条地图上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的走廊上。 那走廊又偏僻又狭窄,没一点烛火亮光,他是艰难摸着墙壁一点点向前走,才慢慢绕到了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走廊。 不料刚进走廊,就听见前方,走廊尽头的拐角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有人在逃命。 唐凛怕是自家伙伴,和他一样随机落在了这一层的某处,还没来得及藏身,就撞上了浴袍男或者杀人魔。 思及此,他快步向前,而那个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来到走廊尽头,终于有人从拐角里跑了出来,冲进了他所在的走廊。 唐凛一怔。 他猜错了。不是自家伙伴,是祁桦。 祁桦显然没料到这里还有人,脚下一顿,紧接着改直线为斜线,从唐凛身边擦过,避免了二人相撞的尴尬。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秒。 祁桦甚至连速度都没减慢多少,擦肩而过后,一溜烟就没了影。 唐凛和此人倒没什么可说的,偶然相遇,就当陌路,是个不错的处理方式,大家都顺心。 不过祁桦这样逃命,意味着拐过去的那条走廊里,存在着巨大危险,不是浴袍男,就是杀人魔,或者干脆两个人在一起。 但如果是追杀,为什么祁桦跑过来之后,那边就没声音了呢? 好奇害死猫,唐凛很清楚过去一探究竟极有可能送人头,但什么都不知道,就转身逃跑,永远都不直面恐惧,那这盘游戏就别想赢了。 他至少要知道在前方走廊里的是谁,发生了什么。 身体贴住拐角墙壁,唐凛缓缓蹲下,谨慎地探出一点点头。 走廊里的景象渐渐清晰。 唐凛呼吸一滞。 只见不远处的一扇房门前,已经换回正装的浴袍男,正掐住越胖胖的脖颈,将人生生提了起来。 浴袍男没有再发动“窒息领域”,因为从唐凛这里,可以清楚捕捉到越胖胖不断挣扎的双脚偶尔踢到门框的声音。 难怪只见祁桦逃命,不见背后人追,因为追杀者手里有猎物了。 越胖胖的脸色已发紫,唐凛根本没时间多想,如利剑般冲了出去。 &.013很享受亲手绞杀猎物的过程,每到这时,他总是比较投入。 一投入,专注力就有了偏移,对周遭的戒备也就相应降低,以至于唐凛到了身侧,他才察觉。 &.013的身手还是快。 他根本没松开越胖胖,而是带着人向前一步,直接进了房门,也闪过了唐凛手中的匕首。 可是出乎他意料,一击落空的唐凛,没有如他预想那样,因为惯性冲过门口,反而像是早知道他会闪过,在他进门的一刹那,直接改用身体从后面狠狠撞向他的背。 &.013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猛地踉跄,手上的力道就握不紧了。 丛越又是个重量级选手,得这么一丝机会,立刻剧烈扭动身体,凭实力挣脱。 &.013这下,唐凛是用了全部力气,撞翻了对方,自己也跌进了房间。 好在他跌得不是太猛,比更早爬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越胖胖身边:“怎么样?还好吗?” 越胖胖想说没事,但本能驱使着他大口大口汲取空气,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又摇头又点头的,表示自己没事,自己可以。 唐凛眼见着他泛紫的嘴唇恢复一点血色,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又瞧见他眼里因为缺氧造成的些许充血,愤怒便从心底涌出,流到四肢百骸。 &.013直起身,脸色并不比唐凛好到哪里去。他一下下拍着自己身上被唐凛撞到的地方,仿佛那里蹭了什么脏东西,他要极力拍掉。 唐凛尽全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 因为现在还不行。仅凭他和越胖胖,根本不是浴袍男的对手。愤怒可以让他们无所畏惧,但冷静才能让他们获得最终胜利。 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战斗,是存活。 “别再费心思了,”一眼看出唐凛冷然之下藏着的盘算和狡黠,他缓步来到门口前方,挡住二人离开房间的唯一出口,冷冷和唐凛道,“从你决定撞我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后果。我不会再让你们有机会走出这个房间。” 愠怒,杀意。 唐凛明确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这两种情绪。 但浴袍男有什么可愤怒的?就因为自己撞了他,阻止他杀人? 唐凛没时间想更多。他盯住浴袍男,和丛越说:“等下一有机会就跑,不用管我。” 越胖胖听这意思,感觉自家队长好像有主意了。但他那有限的脑子,实在想不出眼下怎么破局,近身和浴袍男打,别说二打一,就是十二打一,都悬,因为对方可以发动“真空”啊。再说就算真有机会,也要两个人跑,他哪能扔自家队长不管?  -->> ;越胖胖还没想出所以然来,就看见对面的浴袍男微微眯眼。 靠,不好! 他心里一紧,果然窒息感重临。 唐凛却几乎在同一刻启动,但不是攻击浴袍男,而是回身抓住墙边垂下的深红色幔帐,用力一扯,竟将厚重的布料全部扯下。 唐凛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战术,就是想着无论如何先逃掉再说。不能硬逃,那就智取,不能近身,那就给浴袍男制造障碍,琢磨来琢磨去,就把主意打到了幔帐上。 扯下幔帐的一瞬间,趁对方反应不及,尽可能多地撑开幔帐,从对方头顶蒙下去,只要把人蒙住,如果侥幸还能困到身下,他和越胖胖都可以脱身。如果困不住,蒙这一下,让越胖胖跑掉也绰绰有余了。 以上就是唐凛就地取材的粗糙计划。 但他没想到,刚第一步,就出了意外。 那幔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碰过了,落了厚厚一层灰,被唐凛这样用力一扯,满屋霎时尘土飞扬。 浴袍男在扑面而来的灰尘里,先是一僵,然后迅速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眼里堆满真情实感的强烈嫌恶,右脚甚至往后撤了半步,后来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住了。 唐凛当然知道对方想到什么。 自己和越胖胖还在屋里,浴袍男哪拉得下面子先撤退。 但对方分明浑身都散发着不想在这里再多待一秒的气息啊。 对方讨厌尘土飞扬——这一发现简直让唐凛惊喜。他当下又把深红厚重的幔帐“呼——”地抖落了第二次,动作潇洒得像个斗牛士。 更多的尘土弥漫开来。 浴袍男脸色微变,身体也再次僵硬。 唐凛这次可没再给他适应时间,拿着那幔帐就罩了过去。 浴袍男果然一惊,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就像罩过来的不是幔帐,而是魔鬼。 唐凛勾起嘴角,如果说他的战术只有4分,对方的完美配合,补上了剩下的96。 浴袍男躲开的一瞬间,唐凛猛地将幔帐扔向对方,趁对方和幔帐激烈纠缠之际,带着越胖胖一口气冲出房间。 &.013撕碎幔帐,冲出那间乌烟瘴气的房间,哪里还有闯关者身影。 &.013脸上冷得要结了冰,呼吸却沉重,心跳一下下砸着胸膛,有生以来,都没这样愤怒过。 对方或许只为逃命,但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有洁癖,认识的人都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更别说故意挑衅。 结果居然是在这样的休闲娱乐区里,被一个虫子用个破布帘迎面抖了一脸灰。 还抖了两次! 不过这样下三滥的招数,如果那些虫子以为可以反复用,那就太天真了。 &.013扶住门框,抬头看向房内,深邃的眼里,映着满屋仍在飞舞的灰尘。 再脏的东西,只要他有了心理准备,就足以用毅力克服。 门框上修长的手指用力握紧,深呼吸,再深呼吸。 渐渐地,木制门框传出细微声响,直至“咔”一声,裂了。 唐凛全然不知自己伤了那颗高贵的心。他带着越胖胖一路奔到楼梯,从七层下六层,左绕右绕找了一间离楼梯极远的,位置相对偏僻的房间躲了进去,终于获得片刻喘息。 房门一关,越胖胖就想抱着唐凛哭,但因为怕被范总消灭,只要跳过抱,只剩哭:“队长,我是孙猴儿,你就是观音!每次危急关头,都是你来救我——” 唐凛尽可能忽略掉那沉重的比喻式赞美,直奔重点:“我看见祁桦了,就从你那条走廊跑出来。他是单纯路过,见死不救?还是你差点被杀,就是让他坑的?” 越胖胖咽了下口水,尴尬地笑:“队长,你还真是了解我……” 唐凛一听就知道答案了,没好气道:“我是了解祁桦。” 左右都被看见了,丛越就把自己怎么分享情报又怎么被祁桦坑的,简洁迅速地给唐凛大概讲了一遍。 说完,他有点没脸看唐凛,低头怯怯地问:“队长,我是不是非常蠢?” 唐凛认真点头:“是。” 丛越“……” 还真是干脆利落。 眼看着越胖胖脑袋耷拉得越来越低,唐凛声音缓和下来,拍拍他肩膀:“分享情报本身没有错,但既然你是掌握情报的优势方,又知道祁桦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先让他付出一些成本,你再提供情报。” 越胖胖撇撇嘴,嫌弃道:“他能付出什么?要钱没钱,要貌没貌,要才华没才华,要人品没人品。” 唐凛乐了:“他能做的多了。斟茶认错,喊你大哥,你觉得怎么最爽,就让他怎么做啊。你被他压迫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出口恶气?” 越胖胖真没想到这一层。 此刻被唐凛一描绘,他简直心痛得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但、但那种情况下,哪有时间掰扯这些,”为了缓和心痛,越胖胖只能努力找理由,“恐怕一套认错流程还没走完,浴袍男就杀进来了。” “那正好,”唐凛说,“拿着情报和他谈合作,逃生成功之后再给情报,你看他还敢不敢害你?” 丛越:“……” 唐凛:“越胖胖?” 丛越:“队长,你们公司还缺人不?等出去以后我就跟着你干,跟到老学到老!” 唐凛:“……” 出去以后?这用词怎么感觉他俩像误入歧途的失足青年。 “等一下,”唐凛忽然想到什么,又和越胖胖确认一次,“你说祁桦是从浴袍男人的腿边爬走的?” “嗯,”越胖胖非常肯定地点头,“我当时被勒住脖子了,很明显感觉到祁桦爬过去的时候,那个变态很用力的把腿撤了回来。我还奇怪,他干嘛不一脚把人踢飞,反而要故意放祁桦走?” 唐凛沉默下来。 先前他为了救越胖胖,把浴袍男撞进房间时,男人极力拍打衣服上灰尘的画面,再度闪过脑海。 还有后来的幔帐灰尘…… 好半晌,唐凛抬起头,墙壁上的烛火在他眼眸里跳动。 “也许不是故意要放祁桦走,而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不得不。” 同一时间,古堡八层。 这是古堡的最顶层,也是天花板最高的一层,天花板到地面的距离是其他楼层的1.5倍,使得空间感没那样压抑。 但依旧烛火暗淡,阴恻恻的。 南歌和郑落竹从古堡下层返回,都落在了这一层,且相距不远,没一会儿就遇见了。 但自从二人汇合后,就再没在这一层里见过第三个闯关者。 明明应该有三十几人分布在这古堡上半部的四层,可南歌和竹子一路走来,所到之处只有冷清寂静。 这让他们生出一种悚然错觉,仿佛这座古堡就是一个吃人的怪兽,将一个个闯关者,无声吞没。 “他们会不会不在这一层?”郑落竹压低声音,和南歌讨论。 因为他和南歌返回后都落在这一层,理所当然就从这一层开始寻找伙伴汇合,但走了这么半天,也没发现半个人影,郑落竹就有点没底。 南歌也一样,她没想到六人返回之后竟然被分开,想了下,说:“再找几个房间,还没人,我们就下楼。”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扇华丽的房门前。 这房门和古堡随处可见的绝大部分房间房门完全不同,长宽高都是普通房门的数倍,门板一看就下了工夫,用料讲究,雕花繁复。 二人面面相觑,连忙看<小抄纸>中的地图,好半天,才找到这个位置——古堡主人起居室。 他俩没想到竟一路摸索到了主人房,根据平面图看,门后的房间面积,也是普通房间的数倍。 虽然已找到了[生门],但这样独特的房间在古堡内并不多,南歌和竹子交换个眼神,意向达成一致——反正都到了,进去看看,既是寻找伙伴,也算探索环境。 郑落竹抬手,缓缓推动门板。 门扇很厚重,但并未上锁,随着推力,一点点开启。 就在这时,远处走廊突然传来一声轻佻呼唤—— “小13,你到底跑哪里去了,赶紧出来呀……” 郑落竹和南歌同时变了脸色。 是杀人魔! 并非他俩听力超群,实在是这声音语调都太有特点了,过耳难忘。 “小13……” 自得其乐的呼唤和脚步声,都越来越近。 郑落竹和南歌再无其他选择,飞快顺着门扇开启的缝隙,闪入起居室。 拐进走廊,正看见那华丽到难以忽视的门板,从里面一点点合上。 细长的眼弯下来,染上笑意。 第200章 捉迷藏 捉迷藏并不是喜欢的游戏,他嫌找来找去费力,远不如手起刀落痛快。 但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捉迷藏里有一个瞬间还是非常迷人的,那就是躲藏者以为自己藏好了,殊不知已经被看透了一切。 现在就处于这个美妙瞬间。 他大可以直接冲进去把里面的人杀个精光,但那样太没意思了,破门的声响也会让里面的家伙意识到,即将大难临头。 他不希望对方有这样的意识。他希望自己能在毫不知情的闯关者面前,凭空出现,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 到那时,房间里的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单是想想,都按捺不住那种兴奋了。 放轻脚步,他几乎是无声地走进了临近那扇门的隔壁房间。 进屋之后他没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刚进门的地方,点开投屏上的古堡平面图,在两个房间之间,选择传送。 视野倏地一黑,身体随之轻盈。 转瞬,光线重临。 无比期待地睁开眼,然后,呆愣在原地。 幻想中迎接他的那一张或几张惊恐的脸,还有刺耳却令人兴奋的恐惧尖叫,都没出现,只有一间空荡的起居室。 面积倒是大的,从房间这头到房间那头,足有二十多米宽。华丽的大床摆在屋中央,四根床柱撑着蓝丝绒的床盖和帘幕,将床内景象遮得严严实实;床边靠墙的位置是半人高的双门柜,柜子上面摆着精美瓷瓶;巨大的黄金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双层灯架雕花繁复之际,极尽奢华,近百根蜡烛立在其上,可以想见,一旦全部亮起,该是怎样的璀璨堂皇。 可惜为了配合关卡氛围,吊灯上的蜡烛一根没燃,起居室内的照明,完全靠墙壁上几个小型烛台。 在这样幽暗的烛光里,屋内存在感最强的装饰——墙壁上的古堡主人巨幅画像——就显出了某种恐怖的威严。 但这视觉效果对不顶用,因为画像里的人是……。 “他们把你画丑了。”014站在画前欣赏半天,中肯评价。 赏完了画,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正事”。 环顾房内,能藏身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没有选择困难症,径直就先去了离自己最近的窗前。 厚厚的窗帘分开两边,各自堆叠在窗口的两侧,乍看不像能藏人的样子。但每侧堆叠起来的窗帘都有一人多宽,且下方一直垂到地面,其实挺适合藏身的。 猝不及防掀起了左边的窗帘:“抓到你喽——” 窗帘后面没人,只有上挑的尾音,在空旷的起居室内久久不散。 “嘁。”哼一声,不气馁,继续对另一边窗帘如法炮制,“抓到你喽——” 还是没人。 然后就是柜子,床幔…… 十几米外,背对着的墙壁上,一扇不易发现的门,早悄悄开启了一条极细的缝。 之所以这门很难察觉,因为门板上的花纹和墙壁上的花纹是一体的,一眼望过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面完整的墙,哪怕离近了,如果不仔细看花纹间的接缝,仍然很容易忽略过去。 门内是这间主人房的盥洗室,也是南歌和郑落竹现在的藏身之所。 二人发现这里,不是靠眼力,主要是靠运气——他俩进屋的时候,盥洗室的门直接就是敞开着的。 现在,他们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拉窗帘,开柜子,看床下,扯床幔,每多排除一个地方,他们的心情就多一分紧张,甚至连那一句句滑稽的“抓到你喽”,听在他们耳中,都心惊肉跳。 返回关卡前,唐凛就再三叮嘱过他们,遇见杀人魔或者浴袍男,不管敌我势力如何,哪怕战斗人数比能达到10:1,也别脑袋一热就开架,务必先跑。 “并不是说10:1就一定赢不了,但我们现在还没敲定一个有针对性的可行战术,10:1打赢的概率最乐观估计,就当它有50%,我也不希望你们冒另外50%的风险。” 自家队长的原话,南歌和竹子都一个字不差地记住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俩不想打,可非要找上门来。 南歌屏住呼吸,悄悄将门缝重新合上,好让墙壁从外面看起来恢复原状。 郑落竹心跳砰砰的,用口型问——他不会发现这里吧? 南歌轻轻摇头——应该不会。 郑落竹想了想,他和南歌进来房间时,如果这扇门不是开着的,他俩也很难发现。杀人魔一看就是个随性派,心细程度估计还不如他俩呢,没道理会看出墙壁破绽。 南歌话才说了一半,就见郑落竹自顾自思索起来,且神色慢慢安定,连忙碰了碰他,让他再看自己的后半句——虽然看不出来,但如果他想到,这个房间应该和其他房间格局一样,都是起居室套着浴室,开始特意寻找,这里就绝对藏不住了。 南歌的话很长,用口型缓慢地说了两遍,郑落竹才全读懂。 但读懂之后他光速摇头,秒回——不可能,外面那家伙没这智商。 “……”南歌看着满脸笃定的自家伙伴,也不知道该不该替杀人魔心酸。 很快,外面就没了动静,显然杀人魔把他认为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郑落竹和南歌没敢再开门,只贴着门板,仔细听。 “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杀人魔的喃喃自语,隔着一段距离,隐约可辨。 两个vip伙伴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放心,就又听见了对方说—— “奇怪,明明就有人在屋里关门……” 郑落竹和南歌呼吸一滞,心里抱着的所有侥幸,悉数幻灭。 也许眼神不好,发现不了暗门,也许智商有限,想不到每个房间都该有浴室,但如果早就亲眼看见了大门被人从里面关上,那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屋里肯定还有藏身之地。 只要笃定这一点,哪怕他俩现在藏在密室里,都可能会被人掘地三尺,何况他俩只是藏在一扇单薄的直观可见的门后。 起居室内,一边四下打量,一边皱眉苦思:“到底遗漏了什么地方呢……” 动了一会儿脑子,他就烦了,索性祭出捉迷藏的“大杀器”—— 放声一喝:“我看见你了!” 呼应他的只有回音。 不开心地撇撇嘴,终于决定放弃,并在“自己眼花”和“屋内人有飞天遁地术”之间,果断选择后者,当做此次突袭失败的官方理由。 打定主意,也不拖泥带水,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斜前方绘满花纹的墙壁上,突然开启一道竖着的缝。再定睛去看,分明就是门缝。 浴室内的南歌和郑落竹听见那一声垂死挣扎般的“我看见你了”,正庆幸杀人魔果然智商不高,耐心更是有限,说不定他俩真能混过去,结果浴室那厚重的连拉开都费劲的门,竟自己开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外面故意把门推开,力道之大,甚至将贴在门上的郑落竹和南歌一起推动了。 这不是无妄之灾,这根本是关卡就要他俩死! “差点就被你们-->> 逃掉了。” 起居室内,脚步轻快地靠近开启门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终于到了门前,没耐心再透过门缝和里面玩耍,直接一把推开厚重门板:“抓到你喽——” 奢华的浴室映入眼帘,一样的幽暗,一样的空荡。 :“……” 再这么欺骗他感情,他要投诉了。 偌大的浴室,死一般的寂静。 头顶上方,一盏和起居室内同款的双层吊灯上,郑落竹和南歌抱着灯架,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灯架上的蜡烛因为他们的到来,东倒西歪。好在吊灯本身就没点燃,他们只是坐倒了一片干蜡烛,并将蜡烛都压在了身下,以防滚落。 还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困惑茫然,但并没有90°仰头的意思。 也幸亏吊灯的位置很好,就在一进门的地方,和的站位垂直,且顶层房间的天花板又高,使得这里几乎就是的视野死角。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没再往前走,因为浴室的陈设实在简单,几乎一览无余,连上前搜寻的必要都没有。 南歌和郑落竹竭尽全力忍耐着呼吸,神经绷得紧紧,满心满眼就一个念头——你赶紧滚吧。 可能是他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天,终于放弃似的叹口气,不太情愿地转身。 就在这时,吊灯上一根被郑落竹用手臂边缘压住的蜡烛,因为被压得太边缘了,竟在受力之下一滚,滑出了郑落竹的手臂。 郑落竹和南歌无声地倒吸一口气。 吊灯因为他俩的重量不均,本就向郑落竹方向倾斜,这蜡烛也就顺着倾斜方向,一点点滚向灯架边缘。 郑落竹想伸手去抓,可他要是伸手,胳膊底下剩的那些蜡烛都得骨碌碌地掉。 蜡烛终于滚出了灯架,就在转过身,准备迈出第一只脚的时候。 “啪嗒。” 蜡烛不偏不倚,正中头顶,而后滚落到地,摔成两截。 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蜡烛残骸,而后慢慢抬起头。 阴暗幽森的浴室里,六目相对。 空气异常安静。 “嗨。”郑落竹尴尬微笑。 南歌也笑,比郑落竹自然,也更礼貌。 然后下一秒。 “啊————” …… 古堡八层,和主人起居室仅隔了一条走廊的某房间,床底下。 骷髅新娘:“你们听见了吗?” 江户川:“想不听见也难吧?” 佛纹:“好像离我们不远。” 下山虎:“要过去帮忙吗?” 骷髅新娘:“当然,别说我们蹭了vip那么多次,理应还人情,就算没这些,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江户川:“骷髅,做人真实点儿。” 骷髅新娘:“我们赶紧过去帮vip解围,然后联合组队,肯定还能和他们一路蹭到通关。” 佛纹、下山虎:“……” 骷髅新娘:“就知道你们要鄙视我。” 江户川、佛纹、下山虎:“但是话糙理不糙。” 骷髅新娘:“……靠!” 同是古堡八层,但远在另一端的某房间。 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挪开一个沉重的大柜子,正准备在柜后墙壁上搜寻密道的许叮咚,突然一愣,回头和趴在地板上潜心搜寻密道痕迹的蒋城说:“我好像听见了女人的尖叫……” 蒋城艰难抬起头,一脸茫然:“有吗?” 蒋城是真没听见,许叮咚则是被他这样一反问,也不确定了,抬头看向舒舒服服坐在床榻上的白路斜:“队长,你听见了吗?” 白路斜倒是干脆利落给了肯定:“听见了。” 许叮咚微怔,条件反射地等待下文。 他看白路斜。 白路斜也看他。 最后还是许叮咚忍不住了,问:“然后?” 白路斜耸下肩:“什么然后?” 许叮咚:“不过去帮忙吗?” 闯关者、守关者全算上,就vip的南歌这么一个女人,既然知道是闯关者遭遇了危险,还是在4/10通关时贡献最大的vip,严格说,他们仨能轻松通关,也是托了vip的福,眼下要是袖手旁观,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白路斜蹙起眉头,对于“雪中送炭”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兴趣。 蒋城心里也敲鼓,一是他根本没听见尖叫,二是就算他们过去了,以他们现在战五渣水平,大概率也是送人头。 “你确定真听见尖叫了?万一是你听错了呢,我们冒着风险出去了,人没救成,反而暴露自己。”他苦口婆心给许叮咚讲道理,“就算你没听错,真是他们遇险了,我们现在连文具树都没有,过去怎么和守关人打?” 许叮咚叹口气:“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说得像只要我们出去,就一定会遇见那俩变态似的……” “肯定啊,”蒋城直接打断他,“你没发现现在走廊都看不见人了吗,大家都苟着呢,估计好些队伍连[生门]都不找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谁敢冒头,谁就是那俩变态的活靶子。” “那就打一场好了。”白路斜忽然闲闲地开口。 蒋城懵逼回头:“什么?” 白路斜从床上跳下来,邪气的凤眼里,开始聚起战斗前的跃跃欲试:“看目前的情况,你俩十有**是找不到[生门]了。那不如换个思路,既然解决不掉游戏,我们就主动找过去,解决游戏发起人。” 许叮咚:“……” 这是什么魔鬼思路,快住脑! 蒋城:“……” 一直找不到[生门]难道不是因为你非要坚持“密道”这种诡异方向而且还不允许别人反驳吗! 古堡七层,楼梯转角,按方位属于八层的主人起居室斜下方。 好不容易才汇合的甜甜圈三人—— 和尚:“是南歌。” 五五分:“文具树恢复了?” 和尚:“不好说,我感觉她日常尖叫,就能达到这个水平。” 五五分:“重点是为什么叫?” 和尚:“要么跟我们一样,一队人分散了,冒着暴露位置的风险也想用声音召集队友;要么就是不幸遇到那两个家伙了。” 五五分:“过去看看?” 和尚:“肯定啊,离这么近,想装没听见都不行。虽然我们三个现在没有文具树,过去也未必……” 话说半截,和尚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哪他妈还有三个人,前后左右只剩他和五五分。 和尚:“莱昂呢?!” 五五分:“上楼了,跑的,在我们对话之前。” 第201章 救援 试炼区,顾问室。 原本的一块巨型投屏,分割成了十几块稍小些的投屏,随意而杂乱地悬在半空。 这些投屏有的是同一关卡的不同视角,有的干脆就是不同关卡,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关卡目前都有人在里面进行闯关。 前守关者们同样坐得杂乱,大多只围在自己感兴趣的关卡投屏前欣赏,也有极少数不定性的来回游移,这关看看,那关瞅瞅。 但突如其来的一声凄厉尖叫,又把整个顾问室的目光,重新集中到了6/10。 “这是被客人打了还是被杀了?” “都不是,刚被发现而已。” “并且到现在,那个14号还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 “那她叫这么惨干嘛?” “关键是一直叫到现在。” “气息持久力惊人。” “平时的文具树训练应该是相当刻苦啊。” 得摩斯就坐在6/10投屏前,全程关注着这一关,此时望着画面里尖叫的南歌,苍白英俊的脸上,一抹洞悉世事的感慨:“都说了,别惹女人,还是太年轻,没吃过亏啊。” 斜前方唯一的女性守关人,1/10的希芙回过头来,细眉轻轻挑起:“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得摩斯立刻摇头,否认三连:“不不不,我说的是她,绝对没有影射你守关严厉苛刻以致于1/10通关率在全部十个关卡中常年垫底这件事。” 全顾问室守关人:“……” 你否认得太详细了。 希芙:“……通关率低是因为1/10闯关者的基数大!” “哎?虽然没有文具树,但她的尖叫还是很管用嘛……”有人在投屏里发现了新情况。 守关者们抬眼望去。 还真是,正有三路人马从不同的位置往声音源头奔呢。 步步高升的骷髅新娘、江户川、佛纹、下山虎。 甜甜圈的和尚,五五分,莱昂。 白组的白路斜,许叮咚,蒋城。 6/10里的这些闯关者,守关人们原本是认不全的,尤其是4/10之后的守关者,压根就没见过这些人,就算提尔、希芙、维达、得摩斯、卡戎、潘恩这样守前三关的,也只是对自己考核过的那部分人有印象,还不一定记得清楚。 然而通过这几天在顾问室里的围观,尤其这帮家伙在4/10狩猎者游戏里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守关者们愿意不愿意,也被动地把这拨人记住了。 不光是脸,还有姓名,昵称,组织,甚至各种错综微妙的人际关系。 比如现在,潘恩直接隔空操控,将甜甜圈视角的投屏画面往上推,一直推到甩开和尚和五五分,准确框定狂奔中的莱昂特写,一言难尽道:“用不用跑这么快啊……” 得摩斯暧昧一笑:“英雄救美,当然要积极。” “等等,你们是说他对那个女人有意思?”才认清这些闯关者没两天的7/10守关人,一下子将得摩斯面前的投屏隔空拖到自己跟前,指着画面中吊灯上的南歌和郑落竹,瞪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他俩不才是一对吗?” 得摩斯更疑惑:“你这结论哪来的?” 7/10:“多次并肩行动,一直亲密互动,还不够?” 旁边3/10的卡戎摇头,眼角沧桑的鱼尾纹,都是岁月沉淀下的睿智:“以我多年经验,这俩明显就是姐弟关系。” 同是3/10守关人的潘恩,双手搭在椅背,前后晃着椅子:“多年单身的经验?” 卡戎:“……” 索贝克望着热烈讨论的同事们,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这些同关卡毫无关系的话题,一时心情复杂。 他想,人果然不能闲下来。明明守关的时候,各个都是出色的人才,这才闲了几天,就变得庸俗不堪,只关心花边八卦了。 这认知让他心情低落,再没胃口。 放下才吃了一半的小面包,他抬眼望了望投屏里的尖叫女人,又看了看另一边投屏里那个正在狂奔的冷漠男人,就这么左右转头看了几个来回,在心里中肯地给了评价——还挺般配的。 “靠,那小子哪里冒出来的?!” 1/10的维达突然惊讶道。 正在热络八卦的众守关者,闻声迅速抬头,就见一个人“咻”地闯进了浴室,也闯进了南歌、郑落竹、所在的投屏画面。 但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在他自己停住之前,大部分守关人都只捕捉到一个虚影。 古堡八层,浴室。 &.014在耳鸣,嗡嗡的。 虽然女人的尖叫已经停止,然而他总觉得耳边还有绵绵不绝的回音,简直噩梦。 他很想等这些都消失,再开始攻击,但是不行,他已经克制不住想把那个女人掐死了。 于是就在南歌和郑落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是逃还是战的时候,就猛然跳起,窜得极高,双手一下子抓住了双层吊灯的下层边缘。 郑落竹和南歌都在灯架上层,这一跳并没有碰到他们。 但已经承重了两个人的吊灯,又-->> 挂上了第三个人,立刻剧烈晃荡起来。 &.014没有继续往上去抓人,而是抓着下层灯架用力摆动身体,像荡秋千一样。 本就晃荡的吊灯,随着他这一用力,晃荡幅度骤然增大。 只听“咔”一声,天花板上的固定点断裂,一盏吊灯连同上面的三个人,重重摔到地面。 下坠的一瞬间,郑落竹本能地用手臂护着自己和南歌的头,怕在落地冲击力里,被灯架上那许多的尖锐处伤到。 “砰——” 巨大的声响震动浴室。 郑落竹和南歌在落地的瞬间,浑身疼得要散架,也分不清哪里是摔的,哪里是被灯架磕的。 但头还是护住了,至少郑落竹感觉自己的脑袋还算清醒。 他顾不得起身,立刻放下手臂想去看旁边的南歌,可还没等他转头,眼前已是的脸。 郑落竹一霎从头凉到脚。 同时摔在地上,他才放下手臂,对方竟然已经到了跟前! &.014脸上再不见捉迷藏时的嬉笑戏谑,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眼里暗不见底。 此刻的他,就是一把杀人的刀。 锋利的拳头如疾风利刃,霎时而出。 郑落竹看见了,身体却根本来不及躲,他只能依靠本能用手去挡。可他知道,当手碰到对方拳头的那一刻,就会被立刻切开,甚至斩断。 可他别无选择。 “南歌,跑——”伸手去挡的一瞬间,他大声地喊。 南歌没跑。 郑落竹的手也没被切断。 因为一个人影以鬼魅般的速度闯进浴室,“咻”地冲进二人和之间。 郑落竹和南歌只觉得眼前一闪,然后就是“当啷”一声。 金属相撞,火花四溅。 手持盾牌的绷带青年挡在他们身前,用盾牌扛住了的刀锋拳头。 郑落竹和南歌终于看清了那熟悉的身影:“霍栩——” 雪中送炭,绝渡逢舟,济困解危……再多的词语都不能形容郑落竹和南歌现在的心情,和对自家伙伴的感激。 但…… 中世纪风格的金属盾牌,现代简约冷酷风的帽衫、黑裤,以及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白色绷带,这一番混搭下来的自家伙伴,实在是别有风情。 “你哪儿弄的装备?”郑落竹也想搞这么个盾牌,风格无所谓,关键能保命啊。 “别废话,跑——”霍栩用力将盾牌往上一甩,硬是搪开了的拳头。 &.014错愕。 盾牌能挡下他的攻击,他不意外。本来自己的能力也没到万物皆能斩的程度,砍人轻松,砍硬物就有些吃力,何况金属。 但他那一拳是用了全力的,速度和力道都是自己的最强程度,压根就没想给对面活命的机会。 就算这人冲过来,用盾牌接了,也应该是被自己的力量砸得盾牌连同持盾的手臂一同沉下去。 可是没有。 这个看起来连二十岁都可能不到的家伙,既没有高大到骨骼夸张,也没有强壮到肌肉贲张,竟用手臂力量扛住了自己的拳头,扛得稳稳当当,连一寸都没往下沉。 &.014不相信,更不甘心,所以他没收拳,而是继续用力,拳头抵着盾牌生生往下压。 结果就是现在。 对方和那俩人喊了一声“别废话,跑”,回手一甩盾牌,就将他的拳头推飞了。 &.014不可置信。但内心的震惊,反而让他的动作比先前更快。 就在拳头被推飞的一瞬间,他猛地扫腿过去,直扫向绷带青年。 霍栩虽然没看郑落竹和南歌,但喊那一声“跑”,还是让他分了神,等察觉对面攻击,已经晚了。 尽管最后关头,他还是撤了腿,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可对方的脚尖依然扫到了他的小腿。 裤管和皮肤同时被割开一道口子,渗出的血将周围的黑色布料一点点染湿。 &.014没再攻击。 他甚至后退两步,将自己和霍栩拉开一些距离,以便能更清楚地观察对方全貌。 霍栩任由他打量,同时头也不回地和身后二人说:“跑。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南歌沉默地抿紧嘴唇。 郑落竹无语:“你来救我们,我们丢下你跑了,还是人吗!” 霍栩握紧盾牌,全然无视腿上的伤,双目紧盯:“让你们跑,是因为你们在这里很碍事。” 郑落竹:“……” 虽然才刚获救,但他现在想手刃救命恩人了。 &.014观察完毕,并没发现霍栩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越是这样,越让他想一探究竟。 “不用紧张,”他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栩,“既然你挺身而出,那我就给你机会,在杀掉你之前,我不动他们两个。” 霍栩嗤笑,轻蔑地上下看他:“杀我?就凭你?” 第202章 激战 &.014一跃上前的主动出击,宣告了他和霍栩正式开打。 赤手空拳招呼过去,被盾牌一挡,却是利器相击的声音。 &.014这一下不管是移动还是出手,都已经再次提了速,竟还被对方防住了,不由得意外,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淡淡扯了下嘴角:“反应挺快。” 盾牌遮住了霍栩半张脸,却遮不住他眼里的嘲讽:“来来回回就这么一招?这能力给你浪费了。” 他指的是明明全身锋利,两次攻击却是用拳头这种单一套路。 郑落竹和南歌没听见怎么回应,或者可能干脆就没回应,而是继续过招,因为他俩前脚冲出浴室,后脚浴室里就继续叮叮当当,知道的是在战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铁。 他俩撤得这么果断,不是真的要把霍栩丢下不管,只是在霍栩和杀人魔真正开战的第一下,他俩就彻底明白了,霍栩先前的话一点没掺水分——他俩在里面是真的碍事。 那真正的第一击杀人魔明显提速了,南歌和郑落竹只看见他身形一闪,下一秒已到了霍栩面前。 换南歌和郑落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反应不及。 但霍栩不仅反应了,还反应得游刃有余,右脚一撤,持盾牌的左手一抬,侧身稳稳当当接住了攻击。 唯一的意外是,他右脚后撤落地的时候,踩到了站在身后的郑落竹的脚。幸亏郑落竹条件反射够快,蹭着对方鞋底将脚飞快抽出来,好让霍栩那一脚顺当落地,否则能不能稳住身体接下杀人魔那一拳,就难说了。 南歌也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意外。 也就是这一下,两个vip伙伴便认清了残酷现实——他俩现在没有盾牌一样的物件做战斗支撑,根本近不了杀人魔的身,也就无法为霍栩的战斗提供任何助力,而反过来,在空间有限的浴室里,杀人魔不用顾忌他俩,霍栩却要顾忌,于是他们无形中就成了自家伙伴全力战斗的阻碍。 不过离开浴室回到起居室的他俩也没闲着,当下全屋搜寻,找能帮他俩杀回战场的装备。 郑落竹一眼锁定墙边木柜,飞快冲过去将其打开,然后就开始和门板较劲,想卸下来当盾牌。 没成想那柜子看着不出奇,坚固得犹如钢铁战士,任凭他各种摧残,竟然一点没松动。 “别弄那个了,”眼见郑落竹那边没进展,南歌果断冲到的肖像前,“拆画框!” 郑落竹立刻会意,松开手里的柜门,直奔南歌,和她一起开始往下摘画。 &.014的能力,要么就是盾牌一类,可以挡住他的锋利,要么就是棍棒一类,不用近身就能攻击,可以让自己和对方一直保持安全距离。 事实上他们第一次遇见杀人魔,就是从古堡外的软梯往窗口里爬时,范总就是靠聚成捆的树枝,才将杀人魔推离窗口,为他们冲出一条血路。 南歌和郑落竹想得很好——画框拆开,就是四根木棒,一人两根,双手同抡,冲进战场,气势非凡,不说能不能伤到杀人魔,至少可以唬住对方几秒,有这几秒,就能把霍栩带走。 南歌和郑落竹清楚,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想干掉杀人魔几乎没可能。 他俩也没谋划这种不切实际的目标,他俩就想让自家伙伴安全脱身。 可事情总是不愿意按照人们的预想走。 继柜门卸不下之后,油画也像焊在墙上了似的,别说拿下来拆画框了,南歌和郑落竹折腾半天,都没在墙壁和画框之间撬出来一点缝。 “这太怪了……”南歌又着急又莫名其妙。 柜门卸不下,还可以说工艺坚固,谁家油画会紧紧贴在墙上?! “砰——” “当啷——” 浴室里突然传来杂乱响动,有重物落地的闷响,也有金属磕碰声,仔细听,隐约还夹着一丝吃痛的轻哼。 二人心里一紧,立刻齐齐望向浴室。 浴室门大开着,但宽度有限,从南歌和郑落竹这里,无法看见里面的全部情形。但此时此刻,杀人魔和霍栩纠缠的地点,恰好和浴室门口、油画这里,呈三点一线。 只见两人都摔倒在地,彼此间隔了一两步的距离,不知是失去平衡前就分开了,还是落地时被摔开的。 霍栩身上大大小小好多伤口,帽衫都快被割成乞丐服了,每一道口子下面,手中的盾牌不见了,从门口有限的视野范围里,也看不见盾牌踪影。 郑落竹和南歌立刻反应过来,那声“砰”是两个人摔倒,而那声“当啷”则是盾牌落地的声音。 也就是说,霍栩唯一的防具脱手了,现在不知飞到了浴室哪里! 南歌和郑落竹不知道,身处浴室中的霍栩和却看得清楚,两人几乎是同时转头,锁定了落在不远处墙角的盾牌。 霍栩要拿回防身武器。 &.014恨不得夺过来立即销毁——这玩意儿挡住他不少攻击也就算了,竟然还被绷带小子当武器,狠砸了一次他的后背。还不是用盾牌面,是用盾牌侧,那一下下去就像被刀背砍。刀背砍不死人,但疼啊。 两人目标一致,都是盾牌,动作也一致,都是目光锁定,一跃而起。 郑落竹和南歌在那俩人同时转头看不明方向时,就意识到,他们看的应该是盾牌,也料到了可能会去抢,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霍栩的速度竟然比对方快。 不是起身早,是和对方同时跳起来,却更快地冲了过去。 他俩没料到,更没料到,当霍栩“蹭”地从他身边擦过,细长眼的男人身形一僵,内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盾牌抢不抢得到已经不重要了,他接受不了的是,绷带小子的瞬间提速,竟然比他快? 一个连文具树都没有的虫子,拿个破盾牌和他周旋半天,遍体鳞伤,末了还在速度上赢了他。 这他妈的不是天方夜谭吗! 南歌和郑落竹倒比杀人魔冷静。当初自家队长要招募霍栩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霍栩很强,这种强,是从身体素质到战斗意识再到文具树的全面强势,想藏都藏不住,何况霍栩也没打算藏,所以整个3/10都知道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 后来大家组了队,并肩战斗,霍栩展现出的速度、力量,都远超普通的闯关者,南歌和郑落竹就怀疑过,对方是不是在许愿屋里,许愿要的这样超群的身体素质。 现在不用怀疑了。 就是。 再好的天赋,再地狱般的努力,正常人也不可能将身体素质锻炼到这种程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有这种速度,抢什么盾牌,直接往门口跑啊! 南歌和郑落竹心急如焚,简直想冲进去敲醒恋战的伙伴。 却在下一秒,看见了堵在门口的背影。 二人翻滚的内心瞬间冷却。 不是霍栩不想跑,是杀人魔从头到尾就没想放他走。 于是折腾一圈,又回到老问题—— 郑落竹:“这屋里到底有没有能用的家具啊!” 范佩阳:“柜子。” 郑落竹:“还用你说,柜门要能卸掉我早卸了!” 南歌:“竹子。” 郑落竹:“干什么!我说得不对?” 南歌:“你最好回一下头。” 郑落竹莫名其妙,一个猛回头,这才发现屋里多出第三个人。 &nbs-->> p;范佩阳站在柜子旁边,颇为认可地隔空朝他点点头:“脾气见长,挺好。” 郑落竹欲哭无泪,他刚才都是话赶话,根本没注意到搭茬的是谁:“老板,你能把刚才那段从记忆中抹去么……” 范佩阳弯腰,双手搭上一人多高的柜子侧面:“如果你再不过来,就和这个月工资一起抹。” 郑落竹没权没钱没对象,但是有眼力见儿啊,立刻奔到范佩阳身边,和他摆出相同姿势:“老板,你想怎么干,我都听你的!” 南歌:“……” 挣钱不容易啊。 “把柜子推进浴室。”范佩阳压低声音,简短道。 郑落竹和南歌对视一眼。 范总就是范总,什么卸门、弄画框,人家上来就整个搬。 听着像是随便想的,但仔细琢磨,这一人多高的柜子,虽然笨重,但占地面积大啊,到时候推进去往杀人魔身上一砸,砸到了就赚,砸不到也有这么个东西放那儿挡着,方便他们和杀人魔周旋,撤退。 浴室内激战正酣,没发现外面情况有变。 等范佩阳、南歌、郑落竹三人合力,把柜子推进浴室时,已把霍栩逼到墙角,眼看霍栩那盾牌就要挡不住了。 这局面这位置实在尴尬,想推柜子都没处下手。 但霍栩那边已经命悬一线。 南歌:“范总!” 范佩阳:“砸。” 郑落竹:“啊?” 没时间解释,甚至都没时间等南歌和郑落竹配合,范佩阳突然双手用力一推! 那立着的柜子,柜门这边冲着范佩阳、南歌、郑落竹,背面则冲着霍栩和那边,范佩阳这样一推,整个柜子直接朝墙角砸了过去。 &.014闻声回头,就见一个大物件轰然朝自己倒过来,本就幽暗的光线,被这巨大的阴影彻底遮蔽。 他怀疑闯进来这三个家伙失心疯了,墙角可不只自己,还有绷带小子呢。 试炼区,顾问室。 整个屋子的前守关者们,几乎都集中到6/10的投屏前了,起先吸引他们的是八卦,后来是霍栩惊人的基础战斗力,再然后就是现在,范佩阳闪亮登场。 5/10感慨万千:“什么叫狠?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砸啊……” 6/10不怀好意地瞥提尔一眼:“我听说,这家伙闯1/10的时候,把你打晕了?” 提尔正襟危坐,直视投屏,不想说话。 得摩斯不轻不重地踹6/10椅子一脚:“这么闲,用不用我帮你看看内心恐惧?” “得,当我没说。”6/10吊儿郎当地摊手,算是求和。 论打架,得摩斯的能力压根不实用,顶多是吓唬吓唬胆小的人,但在这种没理由升级到打架,仅仅是玩笑拌嘴、暗中较劲的日常互动里,得摩斯的能力就非常的令人闹心了。 因为大部分守关人的能力都是攻击型,所以往往是一边不敢出手,怕出手就伤和气,一边肆意窥探,探完了还到处分享。 6/10虽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谁心里还没点小秘密,他可不想成为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觉得那家伙不是狠,是算准了会有空间吧。”仍盯着投屏的7/10把话题拉回正轨,“喏,这不跑出来了么。” 得摩斯重新望向投屏。 果然,柜子砸在墙角,其实和墙壁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区的空隙,霍栩和早从柜子底下跑出来了。 不同的是,霍栩和范佩阳、南歌、郑落竹一道,已经跑出了浴室,眼看就要跑到起居室的大门口,却才追到浴室门口。 得摩斯有些嫌弃地皱眉:“这个14号的速度怎么越来越慢?” 旁边一直没分神的潘恩提醒:“你最好再仔细看看。” 得摩斯微怔,定睛去看,忽然发现浴室门框上嵌着一把……斧头? “哪来的?”得摩斯被惊呆,这武器太复古了吧。 7/10:“[生门]直达古堡下层厨房,应该是那时候拿的。” 得摩斯:“谁拿的?” 维达:“还能是谁。” 卡戎:“没有文具树,依然‘破坏狂’啊。” 潘恩:“所以不是不想追,是刚追到浴室门口,那边就一斧头飞过来了。” 得摩斯:“飞?” 希芙:“隔空甩过来的,刚看见的时候吓我一跳,还以为他文具树解禁了。” 得摩斯:“……” 飞罐头,飞匕首,飞斧子,倒真是一脉相承。 投屏里,甩完飞斧的范总已经带着自家伙伴跑出起居室门外,但也追过来了,四人便在外面合力抵着门,同时四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能把门挡住,给他们争取一些撤退时间。 走廊尽头,终于出现了众守关者们期待的身影——莱昂。 但是有什么用呢! 希芙失望地摇头:“迟到不如不到。” 维达:“这是他第几次英雄救美失败了?” 5/10:“这可不能算失败,这是连机会都没争取到。” 6/10:“诚意可嘉,时运不济啊。” 古堡八层,走廊尽头。 和尚和五五分紧追慢赶,终于追上莱昂,然后就顺着自家伙伴的目光,看见了远处,某扇华丽大门前的范佩阳、郑落竹、南歌、霍栩。 五五分怅然叹息,拍拍他肩膀:“别灰心。” 莱昂:“……” 这还没完。 在三个甜甜圈身后,另一支循着尖叫而来的小分队抵达。 江户川:“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佛纹:“怎么不动了?” 骷髅新娘:“南歌呢?不是她叫的吗?” 下山虎:“嘘,你们听,还有人在上楼……” 主人起居室内,试着开了两下门,没打开,就知道外面有人抵着呢。 这种幼稚的举动,多少弥补了他被横空飞斧伤害的心灵。 以为这样他就出不去了?真是单纯到可爱。 &.014调出投屏,直接选择隔壁房间,传送。 门外四人敏锐发现,房里好像没了声音,正狐疑,旁边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杀人魔惬意地从里面踱步出来。 四人愕然,一时无法判断是两个房间之间有暗道,还是守关人原本就可以这样空间转移。 好整以暇地从外面将房门关好,转身面向还全力抵着隔壁门的四人,目光怜悯:“是不是忽然发现自己很愚蠢?” 四人本来是看着他,但很快,目光就飘向了他背后。 郑落竹声音里也带上了同款怜悯:“愚蠢没发现,就是忽然发现我们人挺多。” &.014疑惑蹙眉,慢慢回头。 身后,五五分、莱昂、和尚、骷髅新娘、江户川、佛纹、下山虎,还有散步而来依然赶上热闹开场的白路斜、许叮咚、蒋城。 整整十人,将的后路堵得严严实实。 第203章 转折 情势的逆转猝不及防,就像这古堡中遍布各处的沙漏装饰,每一个都在流动,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翻转的会是哪一个。 面对人海包围,就两个感想。 一,听说从前鸮系统选定吸纳闯关者时,是不分性别的,近些年才修改成了只要男性。 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但是……改得好! 女人果然是这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不管哪里的女人。 二,这帮家伙要么失忆了,要么就是比失忆了还蠢。 “需要我提醒你们一下吗,”侧过身,背靠着刚刚出来的房门,嘲弄的目光左右扫视两边人马,“之前我在窗口守着的时候,你们的人数可是比现在多得多,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在“窒息+锋利”中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众人当然记得,不仅记得当时的仓皇狼狈,更记得当时的恐惧战栗。 &.014从微妙的静默气氛里,就知道自己扎了虫子们的心,愉悦笑意在他嘴角绽放,轻快的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以你们现在这样气势汹汹聚过来,实在让人很难理解。是觉得三十多人一起打不赢我,十几个人就行了?还是想明白了,反正迟早都要死,不如热血一把自己感动自己?” “你话怎么那么多。”甜甜圈的和尚实在受不了了。本来刚把人围住的时候,他肾上腺素激增,心跳狂野有力,全身蓄势待发,俨然完美备战状态,就等一番厮杀。结果杀人魔不动手,就叨逼叨,生生给他拖萎了。 嫌弃杀人魔的还不止和尚一个。 江户川:“废话连篇倒是其次,主要是缺乏思考,自以为是。” “也别这么武断,”前十八线小演员五五分设身处地替想,“说不定这话也不是他想说的,就像浴袍男和我们玩游戏一样,都是关卡的固定流程,可能他说这些台词也很羞耻,互相体谅。” &.014:“……” 他怎么就缺乏思考了?怎么就也很羞耻了!谁他妈要你们体…… 慢着,不对。 &.014差点被气昏的脑袋,在突来的新发现里,降温,冷却。 他终于知道从刚刚就似有若无萦绕着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来自和窗口屠杀时截然不同的气氛,来自周围那一双双仍有恐惧、紧张,却又多了一分“战意”的眼睛。 &.014的目光落到三个甜甜圈身上,这坚定战意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为什么? 目光相撞,心绪浮动—— 五五分、和尚:之前以为找到[生门]就能通关,谁会吃饱了撑的和两个疯子动手,当然是先逃为上,尽量避免正面冲突,用最小的代价换想要的结果。现在确认[生门]不能通关,只剩解决浴袍男和杀人魔这一条路,他们就是不想干,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莱昂:想办法将他逼到门后,用门板挤住他,再弄死……不,不能弄死,要留最后一口气,让南歌过来手刃。 &.014没读到甜甜圈们的心。他始终沉浸的自己的思绪里,目光渐渐偏转,又落到了四个步步高升身上,而后一怔。 这四人的战斗意志竟然看着比之前的三人还要坚决? 江户川、骷髅新娘、佛纹、下山虎:能不能抱上范佩阳大腿,在此一役了! 杀人魔视线的最终落点,在白组,白路斜。 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014:这人眼睛挺好看,像我。 白路斜:全身锋利如刀,真是个不错的能力。 &.014:他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过来的目光里,隐隐带着……欣赏? 白路斜:既然身体是刀,风吹日晒会生锈吗? “不是,到底还打不打了,”骷髅新娘朝着凝望中的二人不耐烦出声,“你俩相亲呢啊!” 白路斜蹙眉,淡淡瞥向骷髅新娘:“我不喜欢这一款。” 他语气轻佻,可神情里又没有明显的玩笑意味,让人一时也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调侃。 “那你喜欢哪一款呢?”许叮咚发誓他从心灵到大脑都知道八卦现在不合时宜,但是嘴自己动了。 白路斜还真琢磨了起来,无奈记忆有限,来来去去闪回的画面都是地下城之后的记忆,且以孤岛求生那几天最为深刻、高清,不管他怎么驱逐,过几秒,那糟心的几天又自己回来了。 八卦问题是许叮咚采访的。 但目中无人、曾在得摩斯神殿扬言可以几分钟内杀光全场的白路斜,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款,实在是大家都好奇。 于是整个包围圈的注意力就这么跑偏了。 置身包围圈的:“……” 能不能给舞台中央一点尊重? 杀人魔的好脾气——如果有的话——在彻底的忽视中,消耗殆尽。 冰冷杀机在他眼底泛起,无声却迅捷。 就算这些家伙敢于直面战斗又如何,双方能力水平没有任何变化,结局就永远只有一个。 细长眼微微眯起,身体慢慢绷紧,蓄力待发…… “他要动手了。”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却一下子将众闯关者的注意力集中回来,也让的攻击准备有片刻的中断。 他锐利的眼神循声望去。 范佩阳随便他看,仍自顾自继续:“他的身体就是武器,所以他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在战斗中尽可能投怀送抱……” &.014:“……” 九个闯关者:“……” 这大胆又精准的用词,真是充满灵性。 “你是想告诉他们,不要和我有身体接触吗?”强迫自己无视对方的具体表达,只对这个幼稚的想法尽情嘲笑,“恐怕有点难。就算你们再把那些树枝都捡回来当武器,恐怕也拦不住我的靠近。” 的确是这样。 众闯关者心里很清楚。 先前爬窗口的时候,树枝管用,那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逃”,而不是“打”,树枝才可以应急。 但现在他们想“围殴”,这种一折就断,一砍就两截的东西,有再多也没用。 所以相比杀人魔,他们真的宁愿去打浴袍男。 窒息再可怕,也能闭气坚持几十秒甚至更久,足够一群人扑上去暴揍了。 但杀人魔这个“行走的刀锋”,围住了,碰不得,对方如果真要横冲直撞,他们还真没…… “那就不用树枝。”范佩阳从容接口,而后转身回到主人起居室内。 &.014和众伙伴都茫然看向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重物和地面摩擦的声响。 片刻后,那个差点砸到的高大柜子,被范总推出房门,推进走廊,拦住了右手边的路。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互看一眼,“蹭”地就进了自己身后走廊上最近的一个房间,没一会儿,就生生将屋里的床推了出来。 那床不是主人起居室里的那种四柱床,就是普通的双人床,所以立起来正好可以推出门框。 佛纹、下山虎看得一愣一愣:“你俩反应也太快了吧……” 江户川和骷髅新娘迷之微笑+沉默。总不好说是抱大腿抱出经验了。 床比柜子更宽,在走廊上横着一立,跟堵墙似的。如果说柜子将右手边的路挡住了大半,那这架床直接将他左手边的路堵死了。 像个三明治一样被夹在中间的,是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操作。一个愣神,那边郑落竹、霍栩、南歌已经接连把五斗橱、床尾凳、半人高的大花瓶给弄到走廊了,全堆在柜子旁边,助阵似的。 &.014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问范佩阳:“你就打算拿这些破烂儿困住我?” “困是困不住的,”范佩阳说,“但是很感谢你一直配合待在原地,因为如果你早早就和我们动手,这些东西就没机会被挪出来了。” 语毕,他的目光从自家伙伴扫到对面十人,战术指令简洁明了:“砸。” 骷髅新娘和江户川就等这一刻呢,欢天喜地朝着推倒大床。 霍栩、南歌、郑落竹四箭齐发——霍栩负责两个——柜子、五斗橱、床尾凳、大花瓶悉数往身上招呼。 众多重物一齐砸下,犹如灭顶之灾。 &.014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在重物袭来的一刻本能将门扇拉开。 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对方就“咻”地一闪,没入门内,比泥鳅都快。 一片“轰隆”“稀里哗啦”的声音里,重物接连砸向地面。 十四个人对于的“逃跑”有点意外。他们没想着单靠这些东西就能把解决,只是想借重物将他压住,禁锢其行动,以免时刻担心被其割伤,然后再考虑后续。 当然,是肯定不甘愿就范的,多半要杀出重围,所以他们其实做好了“死磕”的准备。 没成想会选择逃回屋内。 已经回到房间的,可不觉得自己是“逃”。 -->> 刚才那种情形,他当然可以选择突围,但乱七八糟那么多家具,他就是真成功了,也很难保持一个好看的姿态。 如果关卡里的客人只有自己,才不在意什么鬼姿态,疯玩就行了。但古堡里还有,他可不想给那个时刻装逼的家伙看见自己狼狈的机会。 所以,自己还是去找落单的闯关者玩吧,至于这帮缠人的家伙,祝愿尽快和他们偶遇。 走廊上。 蒋城:“他跑进去是什么意思?” 下山虎:“怕被砸?” 五五分:“怕被砸可以往外跑,往屋里跑,不等于自己进了笼子?” “不是笼子,”南歌在闪身进去那一刻,就想起来了,“他能空间移动。” 四个步步高升:“啊?” 三个甜甜圈:“什么移动?” “空间移动,”郑落竹拿手比划,“就是任意两个地点之间,咻咻咻……” “不是任意两个地点,”范佩阳将砸落在门前的柜子挪开一些,而后把那个只能打开三分之一的门,全部打开,望着空荡荡的室内,“是任意两个房间之间。” &.014消失了。 十四人不用在房内翻箱倒柜,因为这就是个普通起居室,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南歌这才有机会详细给十个伙伴讲之前的来龙去脉。 包括他们四人以为将困在了主人起居室内,结果对方却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事。 如果那时候对于守关人可以在关卡内“瞬间传送”还只是猜测,那后面逃进房内消失不见,则彻底将这猜测坐实了。 众人也反应过来,为什么范佩阳要说对方只能在“任意两个房间内”传送。 如果是任意两个地点,在被砸的一瞬间,直接从门口消失就行了,何必还要开门进屋,再进行“传送”。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搜寻完毕,蒋城第一个从房里走出来,一边出门,一边回头和许叮咚讨论,“他为什么要跑啊?” “想不通,”许叮咚也没明白,茫然地跟在后面走出门,“之前明明很嚣张。” “怕了呗。”骷髅新娘紧随其后,“我们有十四个人,又想到了拿家具砸这么绝妙的点子,换谁谁不怕。” 还在屋内的郑落竹:“……” 总感觉自己的狗腿岗位岌岌可危。 “害怕倒未必,”佛纹沉吟道,“但至少是不安了。” 下山虎:“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怕了。”郑落竹正好在旁边,一把揽住下山虎单薄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给你说,打架的时候,害怕的总量是固定的,你怕得少一点,对面就怕得多一点,所以才有那么句话,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谁说不怕了,”下山虎小声咕哝,又心虚又惭愧,“我刚才心都要跳出来了,就怕他朝我这边撞过来。” 郑落竹仍是鼓励为主:“那你不还是站住了没跑么。” “没跑是因为想通关啊。”下山虎悲催地叹口气。 正陆续离开房间的众伙伴,闻言一愣。 连门外的许叮咚、蒋城都诧异地看过来:“你们知道通关方法了?” 下山虎吓一跳,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佛纹帮忙解释:“不久之前,我们在五楼遇见莲花的大四喜,他说已经找到[生门]了,就在五楼的一个传菜道,但[生门]只能回到古堡下层,脱离关卡15分钟,之后还要再消耗一张‘我是vip’回来,继续闯关。”无奈叹口气,“所以我们只是知道了[生门]没用,既然没用,那想通关肯定还要找两个守关人。” 下山虎在一旁猛点头。不是不怕,但是为了通关,怕也得上啊。 “呃,”佛纹忽然发现自己讲了一堆重要情报,周围还是一群平静脸,困惑地环顾左右,“你们会不会太镇定了一点?” 南歌:“我们第一个找到的生门。” 五五分:“我们第二个。” 郑落竹:“莲花第三个。” 和尚:“还是撞大运。” 佛纹:“……” “等一下,”许叮咚扒着左门框,探头进来问佛纹,“你刚才说[生门]在哪儿?” 佛纹:“传菜道。” 蒋城扒着右门框:“找到了也不能通关?” 佛纹:“要是换了莲花的其他人,可能还有疑问,但是大四喜,我选择相信。” 郑落竹、南歌、江户川、骷髅、下山虎:“……” 清一色、十三幺、对对碰做错了什么。 白路斜若有所思片刻,有些得意地扬眉,心里一片晴朗艳阳:“[生门]果然是密道。” 蒋城、许叮咚:“……” 这和你一直让我们凿墙挖地找的“密道”根本两回事! 十四人离开了逃跑的房间,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又进了隔壁那扇华丽到让人很难忽视的大门。 后来的十人,是压根没进过这个一看就很特殊的房间,哪怕抱着撞撞运气的心理,也得进去查看一番,万一有通关线索呢。 范佩阳和霍栩虽然进过房间,但当时只为救人,根本没顾得上看。 南歌和郑落竹倒是把这间屋子查得仔细,就因为仔细,到现在心里还记着一些疑团。 …… 试炼区,顾问室。 守着6/10关卡投屏的前守关人们,满怀期待等着被围殴,就算殴不成,至少也得被砸两下,扯几根头发吧。 哪成想,那个狡猾的家伙直接溜了。 “幸亏他跑得快,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抓住。”4/10的索贝克难得发表意见。主要是刚才那十几个闯关者的表现,尤其是范佩阳那个乍看胡来但切实有效的“用重物代替近身攻击”,都挺让他意外。 “抓住有什么用,”6/10嗤之以鼻,带着对自己关卡的莫名骄傲,“就算他们把1314都杀了,还是一样通不了关,他们压根就没搞懂6/10真正的通关条件。” 3/10的潘恩身体后仰,带着椅子往后倾,双手枕在头后,优哉游哉道:“不是没搞懂,是连路子还没摸到吧。” 以前他们各守自己关卡,其实不太打听其他关卡的事,但自从大家都成了顾问,就开聊了,现在他们对每个关卡的内容设置、环节走向,基本都有大概了解。 1/10的维达捋着自己宫廷礼帽上的羽毛,说:“我刚才想了想,要是我被封了能力,扔进6/10,然后就来个变态玩什么找出口的游戏,再来个疯子见人就杀,我可能……不,我绝对也发懵。这得什么脑子才能在被追杀里找到另外一条‘通关线’……” 越说越觉得这关一言难尽,维达直接转头去找6/10:“左右不过是筛选,就不能设计得简单点?” 6/10一脸无辜:“这个你可找不着我,有质疑请找鸮系统。” “鸮也只是按设定执行,”希芙轻轻打了个哈欠,清丽的声音不自觉染上一丝慵懒,“真正该找的是鸮系统的设计者。” 正喝着热茶的卡戎,闻言放下茶杯,袅袅上升的热气,遮住了他眼里的沧桑和唏嘘:“那你找不到了,早死了。” 希芙刚还困倦得有些发沉,此刻瞬间清醒:“死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其他人。 或者说,除了卡戎大叔,一屋子年轻守关人,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劲爆消息。 “怎么会死?”得摩斯的疑惑发问,可以代表全体,“这种人才不是应该被重点保护吗?” “我也是道听途说,”卡戎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像是担心惹来不必要麻烦,直到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声音道,“说是后来莫名其妙发了疯,非要摧毁系统,上面拦不住,只好把人处理掉了。” 5/10:“系统不就是他设计的吗?千辛万苦设计完了再毁掉?没道理啊。” 得摩斯:“所以说他疯了嘛。” 希芙:“如果真是疯了,可以关起来治疗,退一步讲,就算治不好,疯子一样有可能冒出天才想法,上面怎么舍得就这么……” “听说最初也舍不得,就是先关起来了,”卡戎说,“但是没想到,他可以随时随地入侵系统,后来是系统继续出问题,上面才发现不对,不得不把人处理掉。如果上面出手再晚点,估计整个系统就崩了,我们今天也没机会坐这儿了。” “还是很可惜啊,”7/10一声叹,“毕竟是能设计出鸮系统的人,错过这个可不好找第二个。” “不是不好找,恐怕根本就没有了,”提尔沉声开口,少见地加入讨论,“这些年鸮系统出过大大小小的问题,影响大的靠系统自行修复,影响小的干脆就放着不管了,整个系统还是按照最初的设定运行,一次都没更新过。” 顾问室陷入沉默。 是的,至少他们守关这些年,系统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以为是资金有限,上头不愿意再在这个陈旧试炼区的维护上进行投入。 但现在换个思路想,会不会是根本就没法维护呢?因为唯一懂得修改、更新鸮系统的人,已经不在了,而他设计的这套系统,旁人根本无力插手。 第204章 密道 “喂喂,跑题了。”潘恩打破顾问室的安静,朝6/10的投屏一努下巴,示意大家别忘了正事儿。 但隔空围观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正事儿。虽然他们挂的名头是“顾问”,实际工作交接之后,新的运营部门压根没再理过他们,他们就算全天候监督各关卡内的情况,也创造不出什么工作成果,纯粹打发时间罢了。 何况—— 维达:“要看也别看6/10了,你还指望他们突然开窍、福至心灵?” 5/10:“没可能啦,这概率比他们把1314都弄死还低。” 7/10:“确定都不想看了?那我可把7/10的移过来了。” 语毕,7/10守关人就要把正直播自己关卡内景象的投屏和占据视野中心的6/10投屏交换位置,以获得更好的围观体验。 不料他意念刚起,就被提尔温和打断:“现在给他们判死刑还太早吧,这不已经回了主人房。” 6/10投屏里,再次返回古堡主人起居室的十四个闯关者,正在屋内各处查看。 鉴于屋内比较大的物件,如柜子、花瓶等都已被当做凶器砸进了走廊,屋内现在除了一张床,再没什么陈设,所以众人省略了“翻箱倒柜”环节,重点检查浴室、床榻周围及床下、墙壁等。个别人会去捅捅天花板和地面,谁让他们有个执念“密道”的组长。 闯关者们不清楚前路,一切行动全凭直觉。 守关者们却知道,这房间里是有线索的,所以提尔那句“已经回了主人房”,怎么听都带着“谁说他们就一定找不到呢”的意味。 5/10在不久前,就发现这位1/10的同事思想倾向有点问题,话不多,但一说,就明里暗里透着对虫子的“同情”,有时候这“同情”里更是见鬼地还有几分“肯定”? 这种家伙,要么是脑子真坏掉了,要么就是故意搞特殊,你们越同意什么,我越唱反调。 不管哪种,5/10都很看不上,这会儿便也不再客气,直接嘲讽:“主人房从里到外都那么醒目,就差在门上直接写‘我与众不同’了,傻子都知道探头往里看看。但线索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如果他们有那个智商,就不会快把房间搬空了,还没发现问题。” 这话可有点刺耳,摆明要和提尔杠上。 顾问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提尔微微皱眉。 反唇相讥?还是就此收声以维持虚假同事友情?这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得摩斯没让他烦恼,直接一脚踹上6/10椅子,因为是第二次出脚,动作更娴熟。 就听一声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长音,6/10连人带椅子被踹出去快半米,直接撞上5/10的椅背,才停下来。 6/10眼里立刻起了火,当下就要跳起来反击。 5/10眼疾手快,立刻把人揽过去,看似亲热地勾肩搭背,实则是压着6/10肩膀固定呢。 “哎哎,都是同事,为了虫子闹不愉快,也太不值当了。”5/10这话说得大声,是给整个顾问室缓和场面用的,之后他又靠近6/10耳边,作为有幸挨了得摩斯第一脚的选手,以过来人身份给了对方一句专属劝告,“你想体验‘窥探恐惧’?” 6/10当然也记得先前得摩斯也踹了5/10椅子,并以“窥探恐惧”威胁,但他可从来没当回事,因为“禁止守关人之间互相攻击”,是试炼区的几大铁律之一。 像是看出了6/10的不以为然,5/10几不可闻叹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你可别忘了他的光辉事迹。” 6/10:“……” 得摩斯,试炼区成立以来,唯一一个荣获“惩罚制度大满贯”的选手。 “警告”、“通报批评”、“禁闭惩罚”、“扣发工资”……但凡制度上列明的惩罚项目,他都体验过,个别项目还经常体验,反复体验。 体验的原因也五花八门,“偷偷潜入不属于自己的关卡”、“袭击不属于自己关卡的闯关者”、“擅改守关流程,过度自由发挥”、“和守关者斗殴”、“唆使其他守关者加入斗殴”…… 你能想到的错误他犯过,你想不到的错误他发挥创造性,也犯过。 6/10在追忆往昔里,默默安静下来,反手也搭上了5/10,和其假装一对亲兄热弟,强行开启新话题。 后方,被刻意遗忘的得摩斯,满眼失落。 他都把窥探前的准备酝酿好了! 小冲突被化解,守关人们瞬间轻松,顾问室重新恢复嘈杂。 提尔无奈叹口气,和得摩斯说:“你不用总帮我出头,我还没弱到连挑衅都不能应付。” 仍站着的得摩斯,低头斜他一眼,毫不掩饰的怀疑:“你确定能像我刚才那样一脚踹过去?” 提尔:“……回应挑衅不是只有踹椅子这一个方式。” “算了吧,”得摩斯耸耸肩,坐回自己椅子,“你这种人,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绝对是大事。你以为我在保护你?我这是在保护他。” 提尔:“……” “对了,那个vip的队长,叫唐什么来着?我感觉如果他在,说不定还真能发现线索。”已经把注意力放回6/10投屏的8/10守关人,突然有感而发。 “唐凛。”卡戎帮他补完姓名。 唐凛在4/10狩猎者游戏中的表现,是他们围观这么多天来,这么多个关卡的闯关者里,最亮眼的一个。 单是竟然能拥有第二棵文具树,还是治愈性的,就足以傲视所有闯关者了,更难得的是,还有脑子,够冷静。 不过顾问室里绝大多数守关人,只见过唐凛4/10以后的表现。 关于他在3/10孤岛求生别墅的“捉迷藏”游戏里,以“铠甲战士”造型把当值守关者耍得团团转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潘恩知。 眼下,潘恩背靠椅子,双手插兜,乖巧得连红发看着都很柔顺。 “也不一定非要唐凛,”4/1-->> 0的索贝克,认真盯着投屏里的某个背影,说,“他在那儿站半天了。” 说着,他用意念将投屏视角推进,让画面更清晰地锁定目标人物。 是范佩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油画前,这会儿正驻足在那儿,微微仰头,全神贯注地望着画里的。 戴着眼镜的男人占据了画幅的大部分,背景像是一间书房,他穿着正装,坐姿优雅,手中拿着一本翻开的书。从画里看不出书页内容,更看不见书的封面,只能依稀辨认,书页白中泛黄,封面则是深色的。 房间里的范佩阳在沉思。 顾问室里的守关者们也渐渐安静下来,一些人甚至还不自觉地有点紧张。这紧张当然不是担心闯关者,而是他们知道油画里有线索,画前的人却不知道,于是“范佩阳到底能不能察觉”,就成了一件隐隐让人期待的事。 “他不会真看出来了吧?” “有可能。” “不然不会一动不动这么长时间。” “这人可以啊,我还以为他只会暴力……” 起居室内,众伙伴也发现了范佩阳的异常。 油画是他们进入房间后第一个查的地方,因为郑落竹和南歌都说这幅画十分奇怪,屋子里什么家具都能挪动,就这幅画,跟长在墙上似的,怎么都不动。 十几个伙伴都上了手,最终确认,郑落竹和南歌说的是实情。 如此可疑,必然要重点查看,可众人花了很长时间来研究这幅画,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不得不放弃,开始查看房间的其他地方。 此刻范佩阳又回到了油画前,还欣赏得无比专注,谁看都会觉得奇怪。 郑落竹立刻跑到他旁边,问:“老板,怎么了?” 这一问,让顾问室瞬间安静,所有守关人都目不转睛地盯住投屏。 起居室内,众闯关者也望向范总。 范佩阳则心无旁骛,只认真看着油画上的:“还是浴袍适合他的气质。” 郑落竹:“……” 起居室内所有伙伴:“……” 顾问室内所有守关人:“……” 就不应该高估这家伙! 没一会儿,投屏里又传来范佩阳的声音。 “他为什么不看书?” 这时候房内的大部分人都已聚到了油画面前,陪着范总一起“赏画”。 画上,手里的书可是画得清清楚楚。 “你眼……咳,你再好好看看,这不是就在看书么。”在“你眼瞎”脱口而出前的最后一刻,和尚终于反应过来,他面对的不是普通闯关者,是范佩阳。他当然不怕对方,但是为了爱与和平,可以暂时迁就,保持文明礼貌。 “手里拿着书,眼睛没看,”范佩阳直截了当,“视线不对。” 众人再度看向油画,终于明白他在意的点是什么了。 画中的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书,理所当然让人觉得他就在看书,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视线虽然对着书页方向,但又稍稍高于书页,像是越过书本,正在看更远处。 但这更远处的景物又不可能从油画中体现出来。 众闯关者越观察越疑惑:“他到底在看什么?” 范佩阳越观察越笃定:“他在瞪我。” 众闯关者:“……” 总有刁民要害朕·范佩阳,又上线了。 “等一下……”南歌忽然上前半步,离油画近到不能再近,而后踮起脚,试着和画中人微微下行的视线对接。 很快,她就发现,的确是瞪着范佩阳,可那是因为范总非站在人家的视线路径上,身高又高,正好截住了对方目光。 如果无视范总,让的视线继续往前走,那就是一条继续往斜下方延伸的线。 南歌顺着视线轨迹一步步后退,退离墙边,退到屋中央,再继续……最终停在了距大门两步左右的地方。 她的脚下是一片平地,看不出任何出奇。 这是一进门就会踩到的地面,却也是搜寻时很容易忽略的盲区。 南歌思索片刻,突然抬脚用力一跺。 地面传回的声音有点实,并不像有藏着什么的空间。 白组三人是唯一没聚到油画前的小分队。这会儿白路斜坐床上,俩组员站床边,一左一右帮组长撩开床幔,陪同组长一道张望南歌。 蒋城:“她在找什么?” 白路斜:“密道。” 许叮咚:“组长……” 蒋城:“您能不能把这个执念放下?别的不说,你就听她跺脚那个声儿,也不像有……” “砰——” 那边南歌用尽全力,再次跺了第二脚。 这回传来的声音,竟真的有些发空了。 南歌喜出望外。 众伙伴也听出门道了,哪能再让她辛苦,立刻围拢过来,对这一小块地面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围攻。 终于,地面轰然碎裂,露出一人多宽的大洞。 洞内幽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只有冷风源源不断地吹上来。 密道。 标准的密道。 蒋城、许叮咚:“组长,我们错了。” 白路斜:“你们对过吗?” 蒋城、许叮咚:“……” 第205章 日记 十五分钟前,古堡五层,浴袍男最初洗澡的房间。 丛越茫然跟着唐凛进屋,小心翼翼关上房门之后,总算有机会问了:“队长,我们为什么要回这里?” 唐凛不看其他地方,直接往浴室走:“想确认一件事。” 丛越连忙跟上去:“那个,你之前说浴袍男不是故意放祁桦走,而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到底指什么啊?” 唐凛踏入浴室:“我要确认的就是这件事。” 丛越愣了愣,立刻识相闭嘴,以免打扰自家队长思路。 虽然他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 唐凛把他从浴袍男手中救下,是在七楼,他们一路迂回曲折,绕了很久,才缓慢地绕回五楼。当然这样谨慎也是有回报的——不光完美避开了杀人魔和浴袍男,连闯关者都避开了,一路上就没遇见半个人影。 只是自家组长非要回到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到底想确认什么事? 丛越抬头,发现唐凛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在浴室里四下搜寻、翻箱倒柜,而是站在一个挂在墙上的空衣架前,不动了。 “这个位置应该是之前挂着浴袍吧……”越胖胖难得动脑,“后来浴袍男拿过来穿了,所以才只剩衣架?” 唐凛:“推理正确。” 越胖胖刚要高兴…… 唐凛:“但是方向错了。” 丛越:“……” 唐凛莞尔,不再欺负自家伙伴,低头道:“让你看的不是衣架,是这个。” 丛越的视线跟着往下,这才发现,衣架底下摆着一个漂亮的浅口竹篮,编织得异常精美,篮子内侧还衬着素雅的棉麻织布,以防置于其内的物品,被竹条边缘勾扯到,尽管那些竹条已经被打磨得极其光滑。 如果单是一个篮子,丛越很难猜出来是干嘛的,但现在,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浴袍摆在里面,他就秒懂了:“脏衣篓?” 但脱口而出之后,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好像不对……” 脏衣篓里面的衣服都是随随便便一丢,等待被洗,谁会把已经脏了的衣服叠得板板正正放里面。 所以……这难道不是个脏衣篓,而是置物篮? “就是放脏衣服的,”唐凛淡淡一笑,“只不过有人的习惯比较特别,非得这样叠好了放才舒服。” “这叠得也太专业了吧。”越胖胖看着竹篮里叠得漂漂亮亮的浴袍,再想想自己衣柜里那一团团洗过的衣服,发现自己的干净衣服还不如人家的脏衣服“过得体面”,顿时羞愧。 毫无疑问,篮子里的衣服是浴袍男的。 一是浴袍男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正装,那之前穿过的浴袍自然脱掉了。 二是这浴袍下摆边缘蹭黑了,因为浴袍男在古堡外和那几个主动冲上去的闯关者打架屈身时,下摆蹭到了地面。 事情看似清楚了,但越胖胖实在想不明白:“他特意回来换回自己衣服也就算了,还特意把脏衣服叠好?这不叫‘习惯特别’,这叫有病吧。” “说不定就是有病。”确认完浴袍,唐凛离开浴室,又回到房内。 越胖胖亦步亦趋跟出去,愈发迷糊。 房内,他们最初曾跳过的那扇窗已经关上了,关得严丝合缝,连风都透不进来。 但窗户的玻璃上有不少划痕。 越胖胖想起从[生门]回到古堡下层后,甜甜圈曾提到,他们怀疑[生门]就是当初跳古堡的窗口,所以回过这间屋子,想必这些划痕就是甜甜圈们砸窗时的杰作。 唐凛没看窗口,而是走到了书桌面前,微微俯身,认真查看桌面。 桌面上本来应该有一本日记,一瓶墨水,一支羽毛笔,一个小花瓶。 现在日记不见了。 其他物件都大体维持着他们最初进这个房间时的位置——墨水瓶和羽毛笔在右上方,插着一支玫瑰的小花瓶放在左上方。 但是墨水瓶原来是拧开的,羽毛笔插在里面,瓶盖放在旁边。现在瓶盖被拧上了,羽毛笔被拿出来擦干净,挨着墨水瓶规整摆放。 花瓶和玫瑰还是原来的样子。半枯萎的玫瑰,花瓣蔫头耷脑,花茎上保留的叶子也缺水泛黄,有些叶片已经脱落,掉在桌面上。 掉下来的干枯花叶一共三片,唐凛记得当时的它们就是自然散落在花瓶周围。 然而现在,小小的叶片被整齐摆在一起,还是按叶片大小排的序。 越胖胖也学着唐凛俯身下来,直勾勾盯着桌面。 墨水瓶先前是拧开还是盖上,他毫无印象,玫瑰花落了多少叶子,他更是全然空白。 但就算前面的都没记住,也不妨碍他对着这三片叶子的造型,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这是有人故意摆的?” 唐凛点头。 越胖胖:“难道是要给我们传递什么密码信息?” 唐凛一怔,眼里难得流露意外:“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越胖胖错愕:“不是密码还能是什么?” 唐凛:“也许他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非要摆整齐。” 越胖胖:“太变态了吧……” 慢着。 越胖胖抬头想想浴室里那个叠得跟新衣服似的浴袍,再低头看看摆得跟军训似的枯黄玫瑰叶……这两处若隐若现透出的微妙变态感,绝逼是相似的! “都是那个浴袍家伙干的?”越胖胖终于开窍。 唐凛正色点头,不再卖关子:“洁癖+强迫症,这就是他的‘不可抗力’。” 丛越恍然大悟。 再回顾先前和浴袍男有关的种种情景,一切被忽略的不自然处,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祁桦蹭着浴袍男腿爬走的时候,浴袍男不是踹人,而是收腿?因为会被碰脏,所以在“杀人”的主观意图之前,“洁癖”的本能先给了反应。 为什么唐凛扯幔帐救他时,还没等真把幔帐蒙向浴袍男,浴袍男就先身体一僵,给了他逃脱的机会?因为幔帐带来了尘土飞扬,这对连被唐凛撞一下都要认真拍掉灰尘的浴袍男,无异于重击。 祁桦的“爬”和唐凛的“扯幔帐”,都不在浴袍男的预计之内。 强迫症-->> 的主要表现,就是凡事都必须按照自己的规划和标准来,一旦出现意外,就很难调试。 强迫症+洁癖…… 越胖胖深吸口气,感觉漫漫前路终于见了光! 丛越:“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弱点打他?” 唐凛:“太可以了。” 丛越:“那还等什么,队长,你赶紧定战术,我保证全力配合!” “不急。” 相比越胖胖的激动,唐凛冷静得多。 他直起身,目光却还在桌面上,过了会儿,忽然跳到另外话题:“日记本不见了。” 越胖胖现在满脑袋都在想,古堡里到底能找到什么“脏东西”来对浴袍男发动致命攻击,听唐凛说日记,不假思索便道:“肯定在浴袍男手里啊。” 当时在这个房间,日记隔空飞到浴袍男手里,大家都是看见的。 唐凛眉头轻蹙,微微疑惑:“但他穿的浴袍没有口袋,后来和我们一起到了古堡外,那时日记在哪里?” 越胖胖被问住了。 唐凛:“他后来换回的正装,是修身剪裁,如果身上放一个那么厚的手札,绝对能看出来……” 但是没有。 越胖胖见唐凛仍盯着书桌,知道自家队长心里还是没放弃怀疑,但日记不在书桌上,也不能凭空把它看出现啊。 “如果日记真在这儿的话,甜甜圈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该找见了。” “说不定他们只顾着找[生门],根本没想起日记,又或者和你一样,想当然认为日记被浴袍男拿走了,所以连查都懒得查……” 唐凛说着再度俯身,将书桌唯一的抽屉用力拉开。 偌大的抽屉里,深色封面的皮革手札,规规矩矩躺在抽屉中央。 丛越:“……” 这严谨的摆位,除了那个连脏浴袍和枯叶片都不放过的浴袍男,绝不作他想。 唐凛将日记取出,当下翻开。 第一页还是鲜红刺目的:偷看者,死。 但因为已经是第二次看了,这些字再难造成什么冲击。相反,由于第一次刚翻开,就被浴袍男隔空收走了,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笔迹、字体什么的。 这回终于看清楚了。 不过唐凛真正想看的是后面。 翻过第一页,来到第二页。 空白。 老旧泛黄的纸张上,什么都没有。 唐凛微怔,继续翻后面,从第二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都是空白。 丛越看得满脑袋问号,但又怕自己说话影响唐凛,直到唐凛停下翻页,对着日记出神,他才低声道:“队长?” “抓住浴袍男或者杀人魔逼问通关条件,是下下策,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唐凛缓缓合上日记,看向丛越,“但未必真能行得通。‘守关人知晓一切’只是我们认为的,从前面浴袍男走‘故事线’的反应看,他不一定就比我们知道得多。” 越胖胖:“可他们是守关人啊。” 唐凛摇头:“一个关卡,如果‘逼问守关人’就能通关,那设计者就太偷懒了。” 丛越:“你的意思是……” 唐凛:“这座古堡里一定有条‘正规’的通关路。” 越胖胖看着自家队长手里紧握的深色皮革手札,好像有点懂了:“你怀疑线索就在这本日记里?” 唐凛刚要回答,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立刻伸手压住嘴唇,示意丛越噤声。 越胖胖最初没听见,但在看见唐凛动作后,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 果然,门外有极轻微的响动。 这意味着有人已经到了这个房间的门前! 对方的动作轻到走过来根本没脚步声,要不是现在离门太近了,门内根本不可能察觉。 唐凛立刻将日记本塞进怀里,拉着越胖胖迅速躲到门后。 他们刚站定,房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何律、三道杠、大四喜。 唐凛和越胖胖不约而同松口气,进门的三人捕捉到了旁人气息,敏锐回头。 “唐凛?”何律全身紧绷的应战姿态,在看清门后人的一瞬,松弛下来。 “唐队!”大四喜没想到在这里会和唐凛重逢,喜出望外,但安全起见,只敢压抑着惊喜,小声呼唤,同时细心地关紧了门。 三道杠:“胖子,你叫什么来着?” 丛越:“……” 这打招呼的待遇差太多了吧! 三言两语,大四喜就讲明了他们这个“三人组”的由来。 从古堡下层再度返回后,莲花和vip一样,被关卡分散,落单的大四喜想和自家伙伴汇合,不成想伙伴没找到,先遇见了浴袍男。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何律和三道杠正好进了那条走廊,于是两个铁血营伙伴生生把他从浴袍男手里救了下来。 三人侥幸逃脱,又在一个偏僻房间藏了很久,才敢继续行动。 躲藏期间,大四喜把[生门]的情报分享给了何律和三道杠。两人从游戏开始就一直在找[生门],压根没想过[生门]竟然不能通关,只得再从头调整闯关策略。 最终,三人研究出的方案便是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关卡开始的地方,从头开始找线索。 “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了。”听完大四喜讲述,越胖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何律:“你们也是来找线索?” “本来不是,”越胖胖实话实说,“但我们队长现在怀疑……” “日记。”唐凛接口,晃了晃手里的日记本,说,“我发现……” “轰隆——” 巨大的响动从头顶传来,将唐凛的声音淹没。 五伙伴惊诧抬头。 只见天花板上出现一个大洞,足有一人多宽,内里漆黑一片,只有冷风一直往下灌。 第206章 通关条件 迎面的冷风里,似乎还夹着滑行的摩擦声,正由远及近。 唐凛、何律、三道杠、大四喜面面相觑,下一秒各自后退,迅速散开。 越胖胖根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围四人倏地一闪,“黑洞”下只剩自己。 滑行的声似乎到了跟前。 越胖胖条件反射地抬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咣当——” “黑洞”里滑出来的下山虎结结实实砸在了越胖胖身上,落地后还有点蒙:“咦,怎么地是软的……” 越胖胖躺在地上,磨着牙一字一句:“因为这不是地,是你越哥的肚皮。” 下山虎这才看清,敢情有个人肉垫。 “还回味呢?赶紧下去啊——”越胖胖要怒,没直接把人掀翻,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山虎立刻道歉,麻利儿从越胖胖身上下来。 越胖胖翻个白眼,刚想起身,头顶上又传来新的、更嘈杂的滑行声。 越胖胖仰望“黑洞”:“……靠。” “咣当——” “咣——” “咣——” “咣……” 一个接一个伙伴滑出来,叠罗汉似的落成小山。 越胖胖起初还挣扎,后来就认命了。 下山虎、佛纹、骷髅新娘、江户川、莱昂、和尚、五五分、许叮咚、蒋城…… 提前闪到一旁的唐凛、何律、三道杠、大四喜,眼睁睁看着落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数到第九个的时候,都有点惊了,怀疑这是关卡新启动了什么必须所有人集合才能进入的环节,因此把闯关者全送到一起了。 第十个落下来的是白路斜。 他没为叠罗汉添砖加瓦,坠落瞬间轻盈一跃,就从“罗汉塔”上下来了。 第十一个落下来的是霍栩。 比白路斜动作还敏捷,几乎一闪,就到了旁边落地。 三道杠挑眉,这后面来的都是高手啊。 第十二个落下来的是郑落竹。 啪叽,趴在蒋城身上。 三道杠:“……” 他收回前言。 竹子之后,则是南歌和范佩阳,同样避开罗汉塔,稳稳落地。 唐凛没想到自家队友全汇合了,正要开口,对面比他还快。 “队长?!”郑落竹趴在“人山之巅”,在重逢的喜悦里呼喊。 丛越被压在最底下,看不到自家同伴的脸,但听见了声音,立刻热情地喊:“竹子——” “越胖胖?”郑落竹没想到在看不见的“罗汉塔”底层还有自家伙伴,连忙呼应,“我、老板、南姐、阿栩都过来了——” 霍栩:“……” 范佩阳之后再无人落下,反而是“黑洞”慢慢消失,天花板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众伙伴叠成的罗汉塔,终于在尘埃落定后,稀里哗啦倒塌。 好在天花板到地面也没多高,众伙伴陆续爬起来,顶多就是被压得腰酸背疼。 真正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密道终点竟然是这个房间。 他们以为就算无法直接抵达关卡终点,至少也该是某个隐藏通关线索的密室之类。 “你怎么在这里?”范佩阳第一时间来到唐凛身边。 唐凛哭笑不得,总觉得这话该自己问,但范佩阳抢先了,他只好先回答:“我和越胖胖来这里找对付浴袍男的办法,还有通关线索。”然后才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范佩阳言简意赅,将在八层和杀人魔战斗,又在主起居室内通过油画发现密道的事,提炼重点大略讲了一遍。 和自家伙伴汇合的只有vip,剩下的何律、三道杠、大四喜,分属于铁血营和莲花,而来的十几个伙伴,分属于甜甜圈、白组、步步高升。双方没有喜相逢的环节,于是更迅速地进入了信息共享阶段。 何律、三道杠、大四喜这边,就旁听范佩阳讲。 步步高升、甜甜圈那边,就等着范佩阳讲完,再问唐凛这边的情况。 只有白路斜,实在没耐心等范佩阳讲完,索性直接朝何律挑眉:“你们发现线索了?” 何律还没开口,三道杠不乐意了:“你什么态度。” 问人情报不说低三下四,至少得客客气气吧,白路斜这语气就好像在问自家小弟。 许叮咚和蒋城默默交换个眼神,装死不吭声。 组长就这么拽,他俩是无辜的。 白路斜懒得理三道杠。孤岛求生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人很吵,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当空气了。 三道杠见白路斜眼皮都不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一步,肩膀却被何律拍住了。 “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何律据实相告,“本来是在找[生门],但莲花的大四喜告诉我们,[生门]只能暂时脱离关卡区,不能通关。” 白路斜适应了三道杠,何律也适应了白路斜。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白路斜难相处。因为他对这人没有任何“情绪索求”,不需要对方礼貌、客气,更不追求真诚、深入,该谈事时谈事,该陌路时陌路,该合作时合作,该提防时提防,一切交往都建立在“彼此最低限度的需要”上,就简单得多。 白路斜以为何律这边能提供什么有用线索,结果一听,进展还不如自己呢。 自己这边至少找到了一条密道。 何律看着白路斜眼里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嫌弃,也不恼,只歉意笑笑。 白路斜到了嘴边的嘲讽,在这莫名其妙的笑脸里,卡住了。 “洁癖?”那边传来范佩阳的声音,因为意外,语调微微上扬。 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对,”唐凛将声音提高一些,以便让在场伙伴都听清楚,“浴袍男有洁癖+强迫症,如果再遇见,我们可以利用这两点对付他。” “遇见”两个字,提醒了范佩阳。 先前的讲述中,他漏掉了一个细节:“杀人魔可以在任意两个房间之间传送。” 唐凛微怔,忽然想,浴袍男特意回来换自己衣服,会不会除了强迫症外,也有“可以空间传送,所以来回方便”这一因素? “有这个可能。”范佩阳毫无预警接了一句。 唐凛这回是真惊讶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刚说完杀人魔可以空间传送,你就看浴室,难道不是在怀疑那个回来换衣服的家伙也可以这样?”范佩阳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猜的。 “……”唐凛心情微妙,还有点复杂。 当年两人共事时,范总要有这洞察力,他们何苦磨合得那么艰难。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 谁也没义务去揣摩你的心思,想说的话就直说,想做的事就表态,自己舒服,对方也轻松。 “传送就传送吧,”收敛心绪,唐凛叹息着耸一下肩,“局面已经很棘手了,不差再多个困难。” “困难可以解决,人也总有办法抓到,”范佩阳说,“但是抓住他们对于通关的作用恐怕不大。” 唐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之前不还一直想着对战策略?” 先前还没分散的时候,范总眼里的战斗意志可是蠢蠢欲动到想忽视都难。 范佩阳现在倒是冷静得很:“必须打,当然就要考虑怎么赢,但如果对战不是必须的,就没必要浪费体力。” 旁听的众闯关者:“……” 和那俩家伙打,浪费的不仅仅是体力吧! “因为发现了密道?”除此之外,唐凛想不出范佩阳改变闯关思路的理由。 范佩阳大方承认:“密道不可能毫无意义,多半是‘通关线’上的某一环,如果我们能把其他缺失的部分都找出来,将这条‘通关线’补完,就可以清楚知道路该怎么走了。在这之前,没必要和那两个人起冲突。” 唐凛定定看他:“你也觉得存在一条‘通关线’?” 范佩阳一听这个“也”字,就懂了,唐凛又一次想在了他的前面。 喜欢的人比自己聪明,是一种什么感受? 自愧不如?低落沮丧? 才怪。 内心强大如范总,骄傲得不得了——自己的眼光真是万中无一的好。 &n-->> bsp;“就算真存在‘通关线’,怎么找?根本没方向啊。”骷髅新娘不想在这时候说丧气话,但密道尽头是五楼这件事,打击实在太大,“我们以为找到密道就能通关,谁知道滑下来是这里。” “密道那头是八楼?”唐凛问。 佛纹说:“是,八楼主人起居室,房间很大,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唐凛抬头看向天花板:“我想上去看看。” 那个房间他还没去过,也许去一次会有新发现。 一直安静靠着墙的霍栩,哼了声:“通道都没了,你怎么去?” 唐凛转头,朝他微笑:“搬桌子。” 霍栩:“……” 这是给他解释去八楼的方法,还是给他下达的劳动指令? 四目相对,良久。 唐凛微笑,一直微笑。 霍栩:“……” 是劳动指令。 徒手将桌子搬到屋中央,正对着刚刚他们落下来,也就是黑洞出现的地方。 霍栩“咚”一声把桌子放下,转身,走远,继续靠墙,假装刚才出苦力的不是自己。 唐凛踩在桌子上,抬手便能轻松摸到天花板。 可是天花板已经恢复原状,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可疑缝隙,更别说密道口。 ……真的消失了? 如果密道是“通关线”一环,那被他们找到之后,就应该留在那里,供他们反复研究,再去找其他线索,才符合“解谜规律”。 “限时消失”是什么神奇设定? 唐凛正疑惑,忽然感觉指尖传来震动。 不,是指尖触碰着的天花板在震! 唐凛愣住,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范佩阳伸手从桌子上拉下来了。 这边唐凛刚落地,那边天花板就“轰隆”一声。 “黑洞”重开。 紧接着一个“啊啊啊啊”叫着的家伙,从密道滑落,摔到桌面。 别人看着新来者还是虚影呢,大四喜已经喜出望外地冲过来了:“清一色——” 清一色从书桌上爬起,看见的不光是自家伙伴,还有周围密密麻麻的十八张脸。 他吓得心跳差点骤停:“靠,你们怎么全在这儿?” “先别管我们,”和尚单手按住飞扑过来的大四喜,问清一色,“你从哪儿过来的。” 清一色看着大四喜被拎住后脖领,苦苦挣扎而不得,默默咽了下口水,十分配合,老实作答:“我在八楼晃荡,听见有奇怪声音,顺着找过去就发现一个特华丽的房间,地上还有个大洞,我就……” 唐凛诧异:“密道还在?” 清一色:“密道?我刚滑下来这个吗?在啊,就在地面,巨明显。” 唐凛缓缓皱起眉头,再抬眼去看,天花板上的“密道口”又开始一点点消失了。 短短数秒。 天花板完好如初。 情况很明朗了—— 范佩阳:“这是一个单行道。” 只能从八楼到五楼,却不能从五楼回八楼。 唐凛若有所思。 如果从八楼的角度看,这密道就符合“解谜规律”了,因为密道口一直存在,每一个发现的人,都可以从密道传送至这里。 可是为什么只能单向传送呢? 为什么五楼这边的出口只有来了人才开,不来人就封……等等,出口? 唐凛心里一亮。 是啊,如果这就是一条单行道,那八楼是入口,五楼可不就是出口吗。 换句话说—— 他看向范佩阳,冷然沉静的声音下,难掩一丝波动:“这条单行道,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单向箭头。它是在指引我们,通关的秘密,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里?”郑落竹四下环顾,空间小得一览无余,“这里有什么?” “难道是……那本日记?”步步高升的江户川启动推理头脑,“总不能是那个变态的浴袍吧?” “要是浴袍还好说,日记的话,”五五分耸肩,“只能从浴袍男手里抢了。” 越胖胖闻言动了动眉毛。先前唐凛猜测甜甜圈来这里找[生门]的时候,想当然认为日记在浴袍男手里,所以没翻桌。他对此还半信半疑。现在他只想说一句,队长牛逼。 “日记在这儿。”唐凛没吊大家胃口,直接从怀里将日记取出。 甜甜圈懵逼:“怎么在你手上?” 唐凛:“刚刚在这个房间里找线索的时候发现的,藏得很隐蔽。” 丛越:“……” 一拉就开的抽屉能有多隐蔽。 不过这时候还不忘照顾甜甜圈们的心情,自家队长真是温柔啊。 郑落竹瞄着越胖胖那一脸狗腿相,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多,狗腿职业生涯真是倍感压力。 “唐队,”何律沉静出声,“你之前就说过怀疑日记,但没说完,现在能否具体讲一下?” 之前没说完,是被天花板上突然轰开的密道口打断了。 不过那时候唐凛只是怀疑日记本是重要线索,现在这条指向这里的单向密道,则把这一怀疑坐实了九成。 唐凛不废话,直接把日记本在桌上摊开,先翻第一页,再翻后面。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除了第一页,后面全是空白。 何律不解地看向唐凛:“这是……” “几乎一整本日记都是空白,”唐凛说着捏起随便一张空白页,“但你们看这些空白页,每一张都是皱的,一张纸如果被书写过,墨水干了,就会像这样起皱。” 江户川犹豫道:“也不一定吧,你看这些纸都泛黄了,如果年头够久,就算一个字不写,纸张也会发黄发皱。” 唐凛轻抖那一页:“但纸张边缘不会像这样起毛刺。” 江户川怔住,定睛再看,还真是,几乎每一页的侧边缘,都或多或少起了毛刺,这不是年头够久就能起的,而是要经年累月的翻看,才会在边缘摩擦出这样的痕迹。 一本空白日记有什么翻看必要? 日记的蹊跷大家都看明白了,但—— 蒋城:“就算线索在日记里,现在都是空白,怎么弄?” 许叮咚:“放水里?武侠小说不都这样,什么秘籍啊、密信啊遇水才显影。” 骷髅新娘:“那还有用火的呢。” 许叮咚:“火有点危险吧,万一把日记烧成灰……” “就是火。”唐凛缓缓合上日记。 五五分:“这么确定?” 唐凛点头,看向屋内所有伙伴,声音沉着,目光冷静:“这一关从最开始,就是我们自己写的剧本,我们以为拿到了上帝视角,但事实上,我们只拿到了一个粗略梗概……” “剧情里的所有细节都是未知,所以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文具树会消失,不知道故事结束了,关卡才开始……” “而我们忽略的除了细节,还有道具。” 蒋城:“道具?” 唐凛:“对,我们这个故事里,出现过很多东西,日记,眼镜,软梯等等,但是现在密道把我们指回了故事最初的地方,那我们需要的,也许就是故事中第一个出场的道具。” 众闯关者:“……火柴?!” 唐凛看向大四喜,这位当初被系统随机赋予火柴,并划亮一根许愿的幸运伙伴:“还在你身上吗?” 大四喜飞快从口袋里翻出那一整盒火柴,拿在手里“沙沙”地晃:“全在,你想烧多少页都行!” 幽暗房间里,火柴“噌”地划燃。 一根火柴带来的光,竟比满屋微弱烛火都耀眼。 日记在桌上翻开。 火柴靠近泛黄发皱的空白页面。 “唰啦啦——” 火光里,根本无人碰触的日记,却像被风吹过一样,飞快翻页。 火柴燃到了尽头。 日记还在翻,页面却不再是空白。 厚厚的一本日记,从第二页开始,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内容却只有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通关条件:冲破觉醒 第207章 营造情境 疯狂翻页的日记本终于停下来,停在随意一页,就那样敞开着平躺在书桌上。 没了纸张乱翻的声音,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众人怔怔地看着翻开的日记,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给他们带来冲击的不单是日记诡异的变化和其上翻来覆去却没头没脑的那几个字,还有唐凛竟然真的一顿神推理就把这关最重要的核心谜题给破了。 关键是破的时候连谜面的存在都是空白,可以说完全就是——我觉得日记可疑、我认为可以破解一下、我考虑破解方法如下、我推断破解完会对我们起这样的作用——“无中生有”四部曲。 “这样也行?”弯腰在桌前凑近看了半天日记页面的蒋城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凛,严重怀疑对方偷了关卡攻略。 和唐凛一起闯过1/10的何律、五五分、莱昂、和尚,在地下铁车厢里就见识过唐凛的解谜能力了,如今早已心如止水。 上帝是公平的,给了唐凛聪明的大脑,又给了他出色的外表,给了他不菲的身家,还给了他同样有钱的范佩阳当保镖…… 上帝,你过来我们谈谈。 “但是这个冲破觉醒到底什么意思?”越胖胖同样伸脖子到书桌前,用力地盯着那四个字,好像盯得再使劲点,就能盯出注解。 “冲破觉醒……”三道杠默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不通,“这根本就是一个硬组的词吧!觉醒就觉醒,什么叫冲破觉醒?觉醒怎么冲破?” “如果把它们分开呢,”唐凛说着,环顾众伙伴,“不是一个词,而是两个词,冲破,觉醒……” 其实当看到“觉醒”两个字,在场大部分人脑海中瞬时闪过的念头,几乎都是相同的—— 江户川:“如果说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能和‘觉醒’联系上的……” 五五分:“文具树。” 骷髅新娘:“那‘冲破’……” “冲破桎梏,觉醒文具树。”唐凛一字一句缓缓道。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闯关者们无法证明这一定就是日记密语的正确解答,但现阶段,他们想不出比“解锁文具树”更像答案的答案。 如果不是为了逼他们自己觉醒文具树,为什么一进6/10,他们的文具树就被封锁了? 前面1/10-4/10,文具树都可以应用自如,哪怕是被限制了文具树的5/10,也仅仅是不能把文具树用于“登山”,文具树的能力依然在他们手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彻底消失,再感应不到。 烛火幽暗的房内,寂静沉沉。 唐凛轻轻抬眼,打破无声空气:“还是在培养。” 众人困惑看他,一时不解。 霍栩问:“培养什么?” “培养我们。”唐凛说,“从1/10开始,守关人对我们的考核,既是筛选,也是培养。1/10让我们认识到文具树的应用,2/10磨炼我们面对恐惧的心理素质,3/10是生存能力,4/10是追踪与反追踪,5/10是体力和耐力……然后就是现在,自行冲破身体桎梏,觉醒新一阶文具树的能力。” 越胖胖:“新一阶?” “5/10通关后就没给经验值了,”南歌思索着,“五级文具树也是最后一个明确要求经验值才能解锁的,再往后的文具树解锁条件都是‘?’。如果这一关真是要培养我们觉醒文具树的能力,恐怕以后的文具树,都要靠我们自行解锁。” 唐凛点头:“这一关的‘觉醒’,未必一定能解锁六级文具树,有可能仅仅是觉醒我们被封锁住的一到五级,但之后要解锁新一阶文具树,我想就像南歌说的那样,只能我们自己去领悟,而且多半没有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可能突然某一刻,就解锁了。” 佛纹:“那样的话,每个人的进度就不一样了,很可能有人解锁了六七八级,有人还停在五级。” “这个设计我喜欢,”白路斜单肩倚靠着墙壁,似笑非笑,“强行让所有通关者保持在一个文具树水平本来就很奇怪,强的理应更强,弱的就该淘汰。” 蒋城、许叮咚:“……” 用力低头,拼死沉默,用生命降低存在感——不想被组长连累路人缘的日常操作,分外熟练。 众闯关者已经习惯了白路斜的性格,毕竟是在神庙发表过“三分钟内杀光全场”的男人。就连当时没走“神庙线”的,也在事后被科普了这一“金句”。 所以白路斜再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奇怪。相反,白路斜直到现在竟然还老老实实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划火柴、翻日记、头脑风暴、分析讨论,安分得离谱,这才让人意外。 何律对于白路斜的观点,每个字都很难同意,但他并不打算真的出声和对方进行讨论。 一来,白路斜不是铁血营的组员,他既没有“说服”对方的立场,也没有“改造”对方的义务;二来,以白路斜的脾气,短时间内的三言两语恐怕也很难改变其的看法,就像孤岛求生时,他仅仅为了说服对方联手,就花费了长久的时间和精力。 明明都想得很清楚,可当看见没一个人搭理白路斜,几乎全场都把这位白组临时代理组长当空气的时候,何律莫名就有点不舒服。 当然,他对众人的态度没任何意见,甚至非常客观地认为,无视白路斜才是对当前局面最有利的选择——维持稳定总是比节外生枝要好。 那一点点微妙的不舒服,全部来自白路斜。 面对无人理会的局面,白路斜不见一丝尴尬,十分坦然地继续倚着墙,就像对此情此景早有预料,又像已经历过无数次似的,习以为常。 何律想,以白路斜这样的恶劣性格,被孤立被疏远是必然的。甚至很可能,这就是白路斜想要的结果。 但何律就是不想遂他愿。 于是在所有人都默契地准备回归之前话题时,何律毫无预兆地开口。 “一个人再强也只能单打独斗,一群人再弱也可以团结协作。” 这话显然是回应先前白路斜的“优胜劣汰论”,大家先是微微讶异,而后本能地望向白路斜。 白路斜也意外,眉毛微微挑起,跟何律对视了一会-->> 儿,才轻蔑一笑:“一群废物再抱团也是废物。” 何律不赞同地皱眉:“一个人是强是弱,不是单凭战斗力决定的,关卡也不是单纯依靠战斗力就能通过。都到6/10了,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语气实在太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了,就像辛勤耐心的园丁在循循善诱不懂事的熊孩子。 白路斜听几个字就不耐烦了:“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讲道理。” 何律锲而不舍:“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无语片刻,白路斜忽地笑了,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说教说上瘾了?” 何律很坦白:“如果你能改变想法,当然好,如果改变不了,也没关系,毕竟我也只是建议,你没有义务非要听我的。但有两点,我觉得应该和你说明……” “第一,如果不是这些各有所长的伙伴团结协作,你找不到密道,抵达不了这里,发现不了日记,更不可能解出隐藏的通关条件。第二,你现在没有文具树,再盯着我的眼睛,我也中不了[孟婆汤]或者[催眠术]。” 白路斜:“……” 跟着对话来回摆头,围听全程的众伙伴:“……” 惹天惹地,别惹何律。人间净化器,熊孩解决机。 “那个,”大四喜试探性地举手提议,“咱们继续?” 江户川则直接将对话拉回正轨:“其实现在就两个问题。一是弄这么个复杂的系统,一关关筛选培养我们,目的究竟是什么?二是我们到底要怎么冲破身体封锁,觉醒文具树?” “第一个问题可以直接跳过,”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撇嘴道,“你把猪养肥目的是什么?年底一刀呗。” 江户川:“猪可以吃肉,我们有什么能被吃的?战斗力?文具树?而且养多肥算肥?这一刀什么时候下来?” 五五分:“没必要想那么远,这个问题从1/10就存在,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现在最紧迫的就是觉醒文具树……” 吹一下额前忧郁的小卷发,五五分的目光缓缓移到唐凛身上。 没一会儿,全场目光都随着他集中到了vip那里。 “唐队,”五五分语气如常,但神情里多了几分谦逊和尊重,“你在狩猎者游戏的时候,没依靠任何经验值,直接解锁了第二棵文具树,能不能请教一下具体方法?” 早在看见“冲破觉醒”四个字时,唐凛就回忆过那时的情景。 因为第二棵文具树的解锁,的确完全符合“冲破桎梏,觉醒文具树”这一流程。解锁之前,他和现在一样,根本感觉不到那棵文具树的存在,觉醒的一刹那,仿佛堤坝被冲破,文具树的力量犹如洪水,倾泻而出。 但要说具体的操作方法…… 漫长而认真的思索后,唐凛还是遗憾地摇了头:“其实到现在,我都很难说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一瞬间冲破了某些东西,然后身体就感觉到了新文具树的存在和力量。” 众闯关者在唐凛摇头的那一刻,期待就开始往下沉,然后越听,心情越灰暗。 三道杠:“什么叫……冲破了某些东西?” 蒋城:“基本等同于菜谱里的‘少许’‘适量’,你就自己琢磨吧。” 和尚:“‘少许’‘适量’前头还有调料名呢,你这整个一片空白。” “哎哎,”郑落竹不高兴了,“你们问了,我们队长答了,你们还挑三拣四,就不能自主思考,领会精神?” 下山虎:“这太难领会了吧,修仙也就这么玄乎了。” “虽然不清楚方法,”何律思索良久,道,“但如果能营造出相似情境,是不是就有可能触发相同结果?” 唐凛也在考虑这个方向,闻言谨慎点头:“我觉得可以一试。” “相似情境?”并没有亲眼见到唐凛解锁治愈性文具树的众伙伴,带着疑惑望向唐凛,“具体是……” 当时在第一现场且是唯一近距离清醒围观的霍栩,抬手指了下范佩阳,如实分享:“他要死了。” 范佩阳:“……” 唐凛:“……” 当时的确是范佩阳身负重伤,眼看就要遭毒手,他才情绪爆发,解锁了新文具树,但……自家伙伴会不会太言简意赅了点。 不想霍栩又一指唐凛,还有后半句:“他很激动,好像要哭。” 唐凛:“……” 范佩阳轻抬了一下眉,决定把刚刚拉进黑名单的霍栩,再放回“待考核”区域。 虽然霍栩只说了三个短句,十二个字。但架不住闯关者们都是“范唐恋”的资深围观粉,立刻就脑补了一出深情大戏——风起云涌,天地变色,猎人凶残,范总舍身,唐队伤心欲绝,文具横空出世。 那么问题来了—— 众闯关者看向霍栩:“你当时在干嘛?” 一说这个霍栩就郁闷,他先瞥范佩阳方向:“这个让我带唐凛走,”再看唐凛方向,“这个完全不配合。” 众闯关者了然:“哦……” 电灯泡。 营造相似情境,当然不是指让范总再来一次生命危险,事实上就算再来一次,刺激的估计也只有唐凛。 对于范总,其他伙伴们实在没那颗心。 所谓相似,似的应该是“危急关头”、“千钧一发”。 深思熟虑后,唐凛缓声开口:“虽然很冒险,但我当时解锁文具树,就是发生在最危急的时刻。所以如果我们能让自己陷入某种巨大危险,就很可能激发潜力,冲破觉醒。” 巨大的危险…… 众闯关者你看我,我看你,有了。 “我们现在就去抓两个危险回来!” 同一时间,分别在古堡六、八层的和,不约而同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可他们就是觉得冷飕飕的。 第208章 诱敌深入 神经过敏吗? 微妙的凉意转瞬即逝,转回头,重新看向前方。 这是古堡六层的主走廊,通道最长,房间最多,且两端都有楼梯,无论是上楼还是下楼,只要有人经过,就一定会被他发现。 在靠近一侧楼梯的墙壁转角后停下来。 在这里既可以隐蔽自己,又可以同时看见楼梯和附近大部分房间的动静。 决定守株待兔。 这样的策略并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因为守株待兔,主动权就到了兔子手里。什么时候会等到,等到的会是谁,他一概无法决定,只能被动地等,等来什么,就接受什么。 不喜欢失去主控权的滋味。 但他更不想再去洗第三遍澡。 是的,在接连遭遇“爬行蹭腿”、“横空飞撞”、“幔帐扑灰”后,他实在忍无可忍,脱离战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找房间洗了个澡。 他的头发仍是半干,但他的内心,此刻空气清新,洁净明媚。 所以他不打算再大动干戈去一个个房间搜寻了,就隐蔽在这里,静待闯关者自投罗网。 那些人想通关,就必定要出来寻找[生门],只要进入他的视线范围,游戏就结束了。 立于转角之后,身体和墙壁保持了一到两厘米的“卫生距离”,目光平静如水,呼吸轻而均匀。 人都是怕死的,那些已经在各房间里藏好的闯关者,不会轻易出来,只有安稳的时间足够长,那些家伙的恐惧才会慢慢减弱,与之相对,出来探探风的心思就会活络冒头。 想得很清楚,也准备了充足的耐心,来应对接下来的漫长等待。他甚至考虑到了这样的策略很可能最终捕不到几只猎物,毕竟还有五、七、八三个楼层他是守不住的。 但没关系。 他宁可闪电偷袭一击致命一个,也不想纠扯缠斗十个。鬼知道纠缠混战中,还会遭遇什么“肮脏”的招数——这里的“肮脏”,就是字面意思。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喜欢和他唱反调。 明明做好持久战准备了,却才在转角后面藏了不到三分钟,就捕捉到了楼梯口的人影。 立刻收回目光,将身形彻底隐匿在转角之后。 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战战兢兢观望很久,但他也可以确定,对方只能看到一条空荡“安全”的走廊,然后就…… 随性自然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对方竟然就这么直接进了走廊。什么战战兢兢,什么长时间观望,这大大方方的脚步,简直就像在自己家里溜达。 实在好奇,到底是哪个闯关者这么愣头青,不怕死,但他忍住了没动。 因为脚步正在逐渐走近,迟早要经过他这里。 长久盘旋在走廊里的冷风,不知何时停了,壁烛的火光稳定下来。 一片阴郁幽暗里,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先进入了的视野。 影子越来越完整,意味着人也到了转角之侧。 收敛呼吸,纹丝不动。 终于,来者越过了转角。 他一直目视前方,并未注意到侧面的阴影里藏着人,所以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只来得及捕捉他一刹那的侧脸,之后再看,就是背影了。 但这并不妨碍的瞬时判断。 一个很年轻的闯关者,顶多十九二十,但身材修长匀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漂亮。 对他有些印象,虽没一对一正面交过手,但在最初的闯关者大集合里,他一眼就记住了这小子缠满双臂的白色绷带。 现在绷带被染成了红色。个别地方应该是被割断了,又重新系上打结,于是看着就真像在包扎伤口了。 但也只是像。 因为除了手臂,这人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几处,全是利器割伤,衣服和皮肉一起破开,有些伤口太深,血凝不住,还在往外渗,所有伤口都没有被处理过的迹象。 显然,重新系好绷带,应该只是这位闯关者的个人执念。 至于这些伤,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的杰作。不过这人竟然能从014手下活着逃掉,还挺让他意外的。 假以时日,应该是个不错的战斗选手……可惜,马上就要死了。 在心中淡淡一叹,镜片后的眼睛,却冷清得没有任何感情。 青年已走过了转角约一米。 时机成熟,风驰电掣窜了出去,霎时逼近闯关者后背。 闯关者似有所觉,脚下一顿。 但他没给对方任何反应机会,手臂已从背后绕前,狠狠勒住对方脖颈。 这一勒,他没保留太多,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道,按常理应该可以立刻听见闯关者那脆弱颈骨被绞断的声音。 然而没有。 预料之外的发展让微微一怔。 手臂上却开始传来一股反向挣扎的力道。 皱眉,进一步用力,猛地将人勒得和自己贴合更紧,越过对方肩膀,看清了对方垫在脖颈前的手。 原来在被自己勒住的前一刻,这人抬起右手挡住了咽喉,所以他的手臂是连同对方的手掌和脖颈一起勒住了。 难怪没有一击毙命,手掌做了缓冲带,并且现在正紧抓他的手臂试图往外挣脱。 看清了对方的防御套路,心中的讶异却更甚。 他偷袭的力道至少还保留了二三分,偷袭的速度却是完全没保留,这样的情形下,对方居然还可以本能防御自救。瞬时反应的速度之快,不逊于他。 闯关者用于自救的是右手,但左肩膀突然向后发力。 敏捷侧身,同时抓住了对方握着短刀向后刺的左手手腕。 “还真不能小看你。”勾了勾嘴角,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扯,想直接将这条胳膊卸了。 不料他用力的时候,对方也在用力。他是向下扯,对方是把手臂向前甩。不同方向的两股力道正面相抗,结果竟是对方成功,生生将手臂从自己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了! 不可思议得差点掉了眼镜。 对方则趁机向后一个凶狠肘击。 本能躲闪,手臂不自觉松懈。 闯关者立刻发力挣脱,时机卡得极准,动作敏捷得惊人,顷刻就冲出去几米。 想都没想,果断追击。 他不喜欢死缠烂打,但被咬住的猎物还能飞了,是对他战斗力的侮辱。 哪怕周围没有一个观众,哪怕只是天知地知,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全古堡的闯关者都可以活,这个人必须死。 那家伙跑得很快,全力去追,却也只能让双方距离保持在数米不变。 听着空气划过耳边的呼啸声,发动“真空领域”。 他其实不太欣赏自己的这个能力,因为效率太低,所以偷袭时,他更喜欢用纯武力,短时高效。 但现在,他很高兴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来慢慢欣赏对方死亡的全过程。 真空降临。 对方跑路的速度没减,但你细看就会发现,身形姿态和先前有细微不同。 那是闭气造成的变化。 先前那点猎物脱手的恼怒,悄然平息。 对方甩不掉他,甚至连拉远彼此的距离都做不到,那结局只能是逃着,逃着,就窒息在了他的真空领域里。 连上手都省了,喜欢这个结局。 不过对方的闭气时间倒挺长,竟一路从六楼走廊逃窜到五楼走廊。 游刃有余地在后面追,甚至都不那么着急了。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这样耗死在逃跑中时,绷带青年竟然倏地一转,进了某个房间。 一愣,不懂这种主动投向死胡同,是什么战术,毕竟除了[生门],可是没有任何窗户能再打开。 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自己最初进入关卡的房间么。自己在里面洗了个热水澡不说,还折返过一次换回了原本的衣服。 难道[生门]就在这个房间里? 就这样随意猜测着,冲进了房门。 迎接他的不是绷带青年。 是连同绷带青年在内的十九个闯关者。 满满一屋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亲切的微笑。 “砰——” 房门在身后被人用力关上。 真空领域已经解除,所有人都听得见声音。 站在屋中央,环顾周围人海,感觉自己可能,大概,是被诱敌深入了。 很快,这些闯关者就直白地给了他答案—— 丛越:“阿栩,干得漂亮!” 郑落竹:“你小子可以啊,我还怕你不会演戏,露馅呢。” 骷髅新娘:“喂喂,这是你们自家组员,多给人家点信任好不好,演一个‘瑟瑟发抖,拔腿就跑’能有多难?” :“……” 大大方方的脚步,利落自救的手掌,隐秘偷袭的短刀,强势挣脱的伪逃跑……你们对瑟瑟发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好了,抓紧时间。”唐凛声音很轻,却让房间迅速安静下来。 众人不再说些有的没的。 空气里只剩起伏的呼吸。 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身上。 那些视线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部分,是戒备,是忐忑,是努力隐藏却还会泄露的恐惧。 陌生的部分,却是第一次见,像是某种豁出去的决心,又像某种前途未知的期待。 很费解,又很好笑:“你们这是觉得自己人多,有了底气?还是制定了什么自以为惊艳的战术?” “我想有必要提醒一下,”男人推了推眼镜,彬彬有礼中,是与生俱来的傲慢,“在闯关的最初,你们当时的人数可是现在的两倍,结果怎么样,需要我帮你们回忆吗?” 闯关者们看着他,没被挑衅,亦没人接话。 只有唐凛开了口,却是和身后的莱昂、何律说的:“守好门,别让他跑了。” 莱昂点头。 何律说:“放心。” 乐了。怕他跑?他还怕这些家伙跑了呢。好不容易一次性逮住这么多人,不酣畅淋漓玩一场,都对不起自己付的钱。 他的视线飞快扫过每一个人,不看脸记人,不看身形判断实力,只看衣服。他需要清晰确认每一件衣服的“污损程度”,这样等下不得不“亲密接触”时,便早早有了心理准备。 沉默在包围对峙里蔓延,将本就塞满人的房间,充斥得更压抑,憋闷。 扫完两圈,连哪件衣服上缺了颗扣子都了然于心,却还没等来闯关者的群起而攻。 他们在等什么? 微微眯眼,心里泛起疑惑。 众闯关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就这么干巴巴围着,每个都像望夫石。 在这诡异的群体凝视中,耐心一点点耗尽。 敌不动,我不动,那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 不再陪他们玩这种愚蠢对峙,冰冷杀机掠过眼底,真空领域即刻启动。 周围闯关者瞬间有了反应,纷纷闭气,微变的神色透露出他们的不适。 在真空领域里依旧呼吸自如。 发动能力之后,他便向早就锁定的某一方向,极速冲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步步高升的下山虎。 不认得这位清秀的闯关者,却轻易看出他眼中的恐惧。如果把在场十九人的“恐惧值”排个位,此人就是垫底。 玩游戏嘛,弱的无趣的先解决,强的有趣味的留最后,是通用原则。 下山虎眼看着浴袍男第一个冲向自己,且毫不犹豫,悲催得想哭。 但真空领域里,哭也哭不出声,只能踉跄着后退,同时飞快在心里、脑里、精神力里搜寻那棵被封锁的文具树。 [如胶似漆]、[如胶似漆ii]、[胶水侠]……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死了啊! 文具树没来,但就在到跟前时,侧面扑来三个人影,直接把撞开了。 是江户川、佛纹、骷髅新娘。 真空里喊不出声,下山虎只能热泪盈眶地凝望三个伙伴。 三伙伴一人给他脑袋一下,怒目圆睁。 江户川——你就不会躲?! 骷髅新娘——你还能再废柴一点吗?! 佛纹——敢哭,开除。 下山虎:“……” 虎生太艰难了! 被撞开的,没跌到地上,而是摔进了一个伟岸怀抱里。 甜甜圈的和尚也没想到对方主动上门,立刻用铁臂圈住,同时光溜溜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 呼吸一滞。 这是准备拿自己脑袋当武器直接撞? 被这么不堪地抱紧已经是的忍耐底线了,对方竟然还敢用“头撞头”这种原始粗鲁野蛮肮脏到令人发指的招数,他绝对要让…… 呃? 镜片后闪过一丝迷惑。 后仰的光头,没撞过来,就那么维持后仰的姿势,不动了。 而且光头把眼睛都闭上了,就像在对着天空冥想。 :“……” 这是什么作战方式?意念祈祷? 闭目凝神中的和尚,正徜徉在意念的沙漠。 那绿洲一样的文具树啊,你在哪里?在哪里?能不能听见我的呼唤—— 文具树听没听见不知道,但忍不了了。 他一脚狠狠踹过去,轻而易举踹开光头,重获自由。 那光头被踹到在地,挣扎半天没爬起来。 事实上对方还能尝试挣扎,已经让意外了,他这一脚是奔着重伤去的,身体抗打击能力弱的话,直接死掉都有可能。 既然一脚踹不死,那就再补一脚。 三步并两步上前,刚要再抬腿,背后突然传来巨大压力。 他没扛住,直接扑倒在地。 这冲击力绝对不是一个人。 在倒地的一霎本能回头。 压在他后背上的至少四个人,且陆续还有人往上扑,叠罗汉似的。 在不断增加的重压下,脸色沉得可怕。 让他发怒的不是这些闯关者,而是自己那个低效率的能力。如果他拥有的是014的全身锋利,早早就结束战斗了! 但是能力天生,每个人的能力方向在出生那刻就落定了,他没得选择。 攀升的怒气,让真空领域的持续愈发稳固、长久,也让的身体爆发了巨大的力量。 趁闯关者们被持续的窒息逼到极限时,猛地起身,竟将压在背后的人全部掀翻。 闯关者们跌落在地,雪上加霜,脸色越来越难看,胸肺憋得要爆炸,身体细胞里最后一点氧气眼看就要消耗殆尽。 集中精神,给真空领域注入最后一次力量。 这就够了。 虽然不比全身锋利直接高效,但一次性团灭全场这样的杀伤,也是全身锋利不可及的。 勾起一抹轻蔑,淡淡环视全场。 再过几秒,无人生还。 一直在外围紧盯战场动态的唐凛,不再犹豫,发动突袭。 挂在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发现有人过来找死了,还是用拳头这么没创意的招数。 他敏捷后撤,轻松拉开安全距离。 那袭来的拳头,打在了空气里。 嘴角弧度扬得更高,却在下一秒僵住。 那拳头里,好像还握着一瓶墨水,而且那墨水瓶……没有盖。 寂静世界里,一汪黑蓝色墨水在空中泼出优美姿态,最终落在身上。 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西装。 僵在原地,石化了。 真空领域消失。 声音和氧气重回大地。 众闯关者像刚刚从地狱里爬上来,拼命地大口呼吸。 唐凛同样,但还是在呼吸空隙,抓紧时间问:“有谁的文具树觉醒了?” 第209章 恐惧觉醒 一屋子东倒西歪的伙伴,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只有灰头土脸,哪有什么闪亮觉醒。 唐凛的心开始往下沉。 难道自己猜错了,置身危险并不能触发文具树的能量? 豁出命去也没搏来想要的结果,闯关者们眼中的光随着破灭的期待一起黯淡。可是还在,他们就算不能觉醒文具树,也不能趴地上等死。 思及此,闯关者们一个接一个起身,动作迅速果断,虽然失去期待,却还有斗志和求生欲。 仍僵硬在那里,但看神情,显然已在慢慢回魂中。 唐凛握紧手中的墨水瓶,里面还剩一些底,但剩多少其实都意义不大。 这种出其不意的招,只能用一次,再来,恐怕就不顶用了。 “下山虎,你干嘛呢,别玩儿了!”窗口方向忽然传来骷髅新娘焦急地催促。 唐凛一愣,和众人循声而望,发现满屋子伙伴都起身进入下一轮备战状态了,就下山虎还紧紧搂着窗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那姿态一看就是刚刚战斗的时候慌不择路,随手抓了窗帘搂入怀中,增加些许安全感,同时万一情况继续恶化,还能进一步藏身。 同为步步高升成员的江户川都替他脸热,无奈道:“你可赶紧松手吧。” 下山虎扁扁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也想,可是松不开啊……” 松不开? 佛纹快步过去,关切地查看自家伙伴情况,这一看才发现,下山虎还真没说谎,他全身上下都和窗帘紧紧粘在了一起,严丝合缝。 佛纹拿手指蹭了下粘连处,缝隙里还有胶水渗出来。 “下山虎,”佛纹将蹭上胶水的手指亮给他看,带着点不确定道,“这好像……是你的[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下山虎的一、二级文具树,效果是在目标人物碰触到的物品的一瞬间,将其和该物品粘到一起,从而达到限制对方行动的防御目的。 下山虎还从没把这招用在过自己身上。 不,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我的文具树……觉醒了?” 下山虎在呐呐的自言自语里,尝试和文具树建立联系,可才刚集中精神,就感应到了自己的文具树,连“正在起效中”的状态,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用精神力操控文具树“解除效果”。 窗帘随即和他的身体分开,自由垂下。 下山虎既错愕又惊喜地看向众伙伴:“真的觉醒了!” “叮——” 清脆的提示音同时响起,和他的话重叠到了一起。 下山虎本能低头查看手臂。 <小抄纸>:你已达成通关条件:冲破觉醒。恭喜6/10通关! “这就通关了?”他诧异出声,喜悦被不安取代,通关了就意味着不能用觉醒的文具树帮忙战斗,那这…… 突来的天旋地转,让下山虎眼前一黑,紧接着意识便在混乱的失重感中,渐渐飘远。 众闯关者只来得及听见那句“这就通关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刚觉醒文具树的伙伴“咻”一下凭空消失。 闯关者们面面相觑,十八脸懵逼—— 郑落竹:“刚刚那声‘叮’是通关信息?” 越胖胖:“应该是吧,他自己不说了么……” 许叮咚:“所以通关条件真的是觉醒文具树!” 和尚:“是有屁用,这他妈的觉醒就走什么意思?” 佛纹:“下山虎也不想,很明显是关卡设定。” 和尚:“我骂的就是这个鬼设定。觉醒就通关,那冒着必死风险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蒋城:“意义就是让我们学会怎么自我觉醒。” 和尚:“意义不应该是觉醒之后反虐那两个变态报仇吗?” 众伙伴:“……” 操,好有道理,完全不想反驳。 屋中央,“那两个变态”之一的:“……” 他已经从泼墨的冲击中,彻底缓了回来。 但心绪回来了,坍塌的冷静和理智再难重建。 低头看着满身满脸的墨水,此时此刻,心里就一个念头——杀。 可他终究是,自尊心不允许他崩溃失控,更不允许他连遭遇了什么都一片迷茫,就像个疯子爆发。 哪怕理智坍塌了,他也要在废墟外围拉起警戒线,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体面的姿态。 反复深呼吸中,缓缓抬头,对身上的脏污墨水再不看一眼。 他的后背也重新挺直,像屹立在严寒的雪松。 现在,雪松开口了,一字一句,带着刺骨寒意:“你们最好解释清楚,到底在做什么。” 这要求不过分。 人家带着赤诚的杀意而来,结果他们从头到尾只想把对方当工具人,换个大环境,他们妥妥就是骗感情的渣男。 都这样了,浴袍男还愿意“对话”,而不是“疯狂屠杀”,他们当然要抓住机会。 说不定双方沟通得顺畅,还能打开全新局面—— 和尚:“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你了。” 五五分:“我们的通关条件是觉醒文具树。” 江户川:“我以为你们守关人应该早就知道,但现在看起来不是这样。” 骷髅新娘:“我们研究过,生死关头才能触发觉醒。” 大四喜:“所以你和我们现在的追求方向是一致的。” 何律:“你想和我们打,我们也想和你打,你越想杀我们,我们越有危机感,也就越容易通关。” 三道杠:“别废话了,再来,快点打我们。” :“……” 雪松被十八片雪花压垮,理智废墟的警戒线被十八簇烈焰焚烧。 现在从□□到灵魂,全都叫嚣着一句话。 “死,都、得、死!” 暴走的守关者恰恰是众伙伴现在需要的。 常规的浴袍男只成全了下山虎,那就让失控的浴袍男来激活他们沉睡的文具树。 于是当气氛陡然生变,当散发的压迫感和杀机达到最盛,众闯关者熟练闭气,一边疯狂在脑内呼唤自己的文具树,一边戒备着浴袍男可能发动的攻击。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情况有异。 最先察觉的是范佩阳,因为他并没有急着闭气,所以才过两秒,就意识到:“没有真空。” 没有真空,不仅意味着可以呼吸,更意味着声音可以传递。 所以他的话清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 闭气中的众人愣住,立刻试着吸口气,还真的可以。 当下十八双眼睛就聚到了身上,不懂对方明明已经暴走,而且看姿态看神情,就是在使用精神力,为何“真空领域”没降临? 盛怒中的,根本没有理智去分析周围那些虫子的眼神和反应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察觉,因为能力本身反馈来的信息,更直截了当。 那是一种和真空领域全然不同的新力量,前所未有,此刻却正在他的体内活跃。 这全新的感受先是让疑惑,但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唐凛将他的神情转变,都看在了眼里,同时大脑高速运转。 为什么要疑惑? 因为他也没想到真空领域会失效吗? 那为什么后来又变得惊喜? 思绪飞驰中,唐凛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挤压自己身体。 很难具体形容这诡异的感觉,就像四面八方都有墙正在推过来,要把自己压成罐头。 挤压带来的疼痛感从肌肉蔓延到关节。 唐凛现在要很艰难,才能保持头是抬着的。 他费劲地去看满屋伙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和他的处境一样。 是关卡生变,又来了什么灾难环节? 还是另外一种他们从未遭遇过的能力攻击? 目光再回到浴袍男身上,对方神情里已没半点疑惑,镜片之后,冰冷杀意愈发坚定,却又透出一丝掩不住的兴奋和新鲜。 唐凛思绪一霎清明。 “是新的能力,他也觉醒了。” 众人震惊。 他们知道唐凛在说浴袍男,甚至理智也告诉他们,眼下情况还真他妈就挺符合这一论断。 但下山虎所谓的觉醒,不过就是找回了自己的[如胶似漆],且根本没机会参与战斗,就被强制送走。这浴袍男不光觉醒了新的攻击能力,还可以立刻用于实战,这破关卡还能再偏心一点吗! 唐凛没那么多情绪波动,或者说,他必须压住情绪,才能让大脑一直保持冷静运转。 “是空气。”越来越重的压力里,唐凛迅速判断,“如果他和我们一样,能力都是同属性升级,他的能力方向就是空气。之前是真空,现在是气压。” 霍栩:“你有应对办法了?” 唐凛:“没有。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觉醒第二,命第一。” 闯关者们感觉到的压力已经让他们连冲过去扑浴袍男都有些难。 可以移动,但速度起不来,就像带了沉重脚镣。 直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浴袍男新能力的可怕。 窒息会让你瞬间感觉到“濒死”,于是求生的本能也瞬时上线,但逐渐增加的压力,却是温水煮青蛙,等青蛙反应过来想跑,已经晚了。 “为什么偏偏是下山虎那小子先觉醒了啊——”骷髅新娘在重压之下,发出羡慕嫉妒恨的咆哮。 众伙伴要不是现在难受得厉害,简直想大声附和。 明明就是一样的处境,凭什么你先飞升! “因为他胆子最小,”唐凛说,“真正触发文具树觉醒的不是危机,是恐惧,恐惧会让人对力量的渴求瞬间爆发到顶点。” 就像他觉醒第二棵文具树,是因为那时候,范佩阳眼看就要被杀掉了。 他害怕失去范佩阳。 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想再尝第二次。 第210章 陆续觉醒 风吹壁烛,火光摇曳如鬼魅。 处于重压之下的房间,正慢慢成为地狱。 这里本来应该有十九个闯关者,现在觉醒飞升……哦不,通关一个,还剩十八个。 十八个苦命伙伴现在连挪动一下都很艰难,只能用目光寄托心中的波涛起伏,巨浪翻滚。 一碰就炸毛不碰都发抖的下山虎竟然是第一个觉醒的,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们这些胆大心细勇敢果毅的招谁惹谁了! 心塞归心塞,闯关不能放弃。 承着快到极限的重压,伙伴们仍努力挑动自己的恐惧神经,同时用精神力疯狂向文具树发出呼唤。 看着周遭这些徒劳的挣扎,只觉得可笑。 如果不是新觉醒的进阶能力还不熟练,必须全心全意才能持续操控,没办法做到像真空领域那样“操控能力+近身战斗”双线进行,他早就冲过去亲手送他们每个人一程了。 持续的能力输出,让的鼻尖渗出汗珠,散发的热度和他温热的呼吸交织着往上,竟将眼镜片底部熏出少许雾白色。 但镜片后那双眼睛,却越来越兴奋。 是的,兴奋。 进阶能力带来的惊喜和新鲜,足以弥补他不能亲自上前动手的遗憾。 不同于真空领域,空气重压不仅能给目标带去杀伤,还能即时反馈目标的承压情况。 所以现在,清晰知道,这帮家伙已被逼近承受极限。再过不久,兴许是半分钟,兴许只有十几秒,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就会被压得骨头断裂,瘫倒在地。 觉醒通关? 那不过是极其侥幸的个例罢了。 鼻尖的汗珠越聚越多,终于开始滴落。 众闯关者则早已满头大汗,神情艰难而痛苦。 双方都在和时间赛跑,可自下山虎之后,竟再没有第二个人…… “叮——” 毫无预警的短促提示音,给这阴霾地狱注入第二缕明亮阳光。 所有伙伴的视线都在搜寻,是谁?这回是谁? “我通关了!”白组的蒋城激动大喊,话音还没落,整个人就“咻”地消失。 不知是不是觉醒也能传染,他这边刚消失,同是白组的许叮咚也收到了觉醒提示。 “叮——” 同样的清脆尾音还未散尽,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通关就被传送走,衔接之快,和下山虎如出一辙。 屋内,还剩十六个。 而空气带给闯关者们的重压,已到承受力的临界点。 的呼吸开始紊乱,不是累的,是极度愉悦带来的心跳加快。 再增加一点力量,只要一点点,这满屋烦人的虫子,就会全被压碎,一个不留。 烛火映在镜片之后,像杀戮焚起的烈焰。 勾起嘴角,聚集起剩余的所有精神力,一次性全部投向众闯关者,发起最后也是最凶残的…… “咻——” 有黑影在视野里一闪,本能分神,刚聚起的精神力被中断。 下一秒,便有人从后面狠狠抱住了他。 心下一惊,不可置信,他竟然没听见任何扑过来的声音!就算是,想从背后偷袭他,都不可能这样轻易得手。 背后人才没这么多心理活动,抱住的同时,手里的刀就顺势进了对方腰眼,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见“扑”地一声,那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响,然后就是腰上一凉。 条件反射地用力一甩,力道之大,生生将后背上的人甩了下去。 骷髅新娘摔出去几米远,鼻子在被甩时让对方的手肘磕出了血,这会儿一抹满脸红,却还得意的不行:“管你穿西装还是穿浴袍,都别想躲开我的[背后灵]。现在感觉怎么样?腰上有没有很酸爽?” 插在腰侧的匕首,刀锋全没入,只剩刀柄在外。 凉意之后,剧痛蔓延开来,极速迅猛,袭向四肢百骸。 要害应该没伤到,因为还能站住,但伤得一定也不轻,因为男人的腰背已已经无法像先前那样挺拔笔直了。 甚至不敢贸然去拔腰上的匕首,只能先捂着伤口周围,压制出血量。 骷髅新娘见状,有点不满意地转头,去看不远处的五五分:“你的[兵器库]也不行啊,就没个扎进去不用拔,就能直接放血的东西?” 五五分无语:“你要刀,我就给你刀,谁知道你要放血啊。” 骷髅新娘重重叹息:“默契太差。” 随着受伤,房内的空气压力卸了大半,众闯关者终于得以喘息。 而先前的一头雾水,在五五分和骷髅新娘三言两语的交谈里,也解惑了大半。 显然,骷髅新娘和五五分都觉醒了文具树,而两人原本的站位是离很近的,所以骷髅新娘就拿着五五分[兵器库]弄来的匕首,启动[背后灵],直接到了身后,连抱带捅。 捅的位置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想捅脖子或者其他要害,势必得先抱上再挥刀,那就给了足够的反应防御时间,所以只能是“抱”和“捅”同时进行,故而能下手的位置也只有腰侧附近。 闯关者们懂了,却没有。两个闯关者不声不响觉醒了文具树这件事,超出了他现有的认知,他必须弄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们没收到提示。”他能确定,从第一个家伙离开到现在,新响起的提示音只有两声,而那两个家伙也已经走了。 “我们是没收到,”五五分在逐渐减轻的重压里,费劲巴力地撩一下小卷发,“但我们很快就会收到了。” 的迷惑更深,腰侧更痛,眉头更紧。 骷髅新娘摇头:“一看你就没做好功课,从我们觉醒到我们收到通关提示之间,至少有1-2分钟空隙。” 所以下山虎那时候都觉醒了,还不自知地懵了一会儿,又和他们有的没的讨论了一番,最后才在“叮”一声里被光速送走。 至于许叮咚和蒋城“叮”完就走,则是和下山虎一样,没察觉自己觉醒,等到通关提示来临,已经没时间再停留了。 但骷髅新娘和五五分不同,他俩在觉醒的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这才有机会制定攻击方案。 “别嘚瑟了,”和尚粗声粗气唤回自家伙伴注意力,抓紧时间问重点,“你到底怎么办到的?” 莱昂没出声,但一贯冷静淡漠的他,看向五五分的眼神里,也跟和尚一样,流露出不可思议。 “怎么办到的?”五五分理所当然道,“就让自己害怕啊。” 和尚想都没想:“不可能!” 他绝不相信五五分会害怕。如果对方的心理素质只有这种程度,当初也不会有资格进入甜甜圈。 “怎么不可能,”五五分一脸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你和莱昂的问题所在。” 和尚、莱昂:“?” 五五分:“你们的表演太流于表面了,要沉浸式,沉浸式懂不懂?你们想投入角色,就必须先忘掉你们自己,把自己真的当成胆小如鼠一吓就哆嗦的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感受到角色的内心,才能彻底和角色达到灵魂上的统一!” 和尚、莱昂:“……你、赶、紧、滚。” “还是你们先跑吧,”骷髅新娘不知何时挣扎到了门口,这会儿正努力开门,“一个个都他妈勇者无惧,就别假装害怕了,趁现在我俩还有时间,你们赶紧撤,再去想别的招儿——” “你们想得是不是太好了。”怒极反笑,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挤,“你,你,还有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如果说闯关者们拿当工具人,使得他怒火中烧。 那现在骷髅新娘和五五分送来的腰上一刀,足以让烈焰焚城了。 空气中的压力一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眨眼就到了门口,到了骷髅新娘跟前。 这速度根本不逊于骷髅新娘的[背后灵]! 骷髅新娘呼吸一滞,在眼中沸腾的杀意里,似乎看见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 攻击将至,他跑不掉,也躲不开。 众闯关者在压力消失的刹那,向着门口一拥而上,潮水般,却也来不及阻伸向骷髅新娘咽喉的手。 可就在最后一刻,在的手即将碰到骷髅新娘脖颈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他的手指就停在骷髅新娘咽喉前,再往前一寸,就能洞穿。 骷髅新娘后怕得甚至忘了再去躲。 则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混乱。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vip伙伴,因为此情此景太符合[静止键]的效果。 面对众伙伴凝望,越胖胖一脸羞涩,又难掩兴奋:“是的,我觉醒了!嘿嘿嘿嘿……” 范佩阳点头:“嗯。” 霍栩耸肩:“哦。” 南歌惊喜:“漂亮。” 唐凛赞许:“好样的。” 郑落竹白眼:“鄙视你!” 越胖胖:“……” 怂是天生的,他也不愿意啊! 有了越胖胖的[静止键]加持,众伙伴本来想把方案从“撤退”改成“解决浴袍男”。不料第一个行动起来的骷髅新娘,刚把刀从对方腰侧拔.出来,就被对方一脚蹬飞。 二次袭来的剧痛不仅让浴袍男冲破了[静止键]的禁锢,还让他爆发了最后的力量,竟然[真空领域]和[空气压力]一起降临了。 闯关者们哪还能硬杠,只好趁着[空气压力]还没到寸步难行的程度,凭人数优势冲破房间,逃出生天。 随着他们成功突围,五五分、骷髅新娘和越胖胖,也终于等来通关提示,潇洒闪人。 在唐凛的带领下,众人一路七拐八拐,绕到了同在五楼的[生门]。 “先回休息区!”唐凛果断道。 没人知道浴袍男什么时候会追过来,此刻脱离危险区域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先回古堡下半部。一来大家手上的<[特]我是vip>还有不少,二来,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也有利于从长计议。 郑落竹第一个响应自家队长号召,敏捷爬了进去。 待他落下,传菜板重新回来,南歌、霍栩前后进入。 接着是唐凛、范佩阳。 vip都闪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尤其是还没进过[生门]的,对于传送体验甚至还有点期待。 就这样,莱昂、和尚、白路斜、江户川、佛纹、何律、三道杠,依次进入。 最后是大四喜。 他不是非要留后面,只是看大家都挺跃跃欲试,就谦让着谦让着,落到末尾了。 结果就在传菜板重新回归,他想弯腰进入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嗨。” 轻佻的招呼声里,锥心的疼痛在肩膀上炸裂开来。 那一拍,更像是拿刀在砍。 大四喜惊恐地回头,正对上带笑的细长眼。 “啊啊啊啊啊——” 三道杠才在厨房地面站稳,就听见背后传菜道里响起惨烈叫声。 在他之前抵达的十一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十二个伙伴同时变了脸色。 郑落竹:“谁还没下来?” 何律:“大四喜。” 三道杠:“靠,怎么把他留最后了!他那细胳膊细腿……” “啊啊啊啊啊——” 惨叫由远及近,然后“咕咚”一声,带着半肩膀血的青年,落进了厨房传菜道。 众伙伴立刻七手八脚将他扶出来,唐凛沿着他肩膀破开的衣服,直接“嘶拉”将袖子扯下来,再绑在肩膀上止血。 “什么情况?”江户川关切地问,“那个变态追过来了?” “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个。”大四喜倒吸着冷气,却愣是忍住了没动,乖乖让唐凛包扎。 霍栩坐在厨房案台上:“不是窒息浴袍,那就是锋利人魔?” “嗯,”大四喜猛点头,“就是他,在后面拍我肩膀,我先是被吓死,后面就疼死。幸亏我反应快,一头扎进来。他伸手也不知道是想抓还是想攻击,反正差一点,我就没命下来了……” 现在回想起那惊魂一刻,大四喜还呼吸困难,头皮发麻。 白路斜拿着个不知哪儿摸来的梨子,咔哧一咬,汁水饱满,颇为满意地扬起眉毛,瞥大四喜,说着风凉话:“怕成这样了,怎么还没觉醒?” 大四喜茫然看他,不解其意:“觉醒了啊。” 白路斜咬着梨子,含混不清地咕哝:“唔?” 大四喜又认真地回答一遍:“我觉醒了,就在回头看见杀人魔的那一刻。” 白路斜:“……” 众闯关者:“……” 敢情杀人魔是来送助攻的。 “马上就要分别了,来了拥抱吧。”郑落竹走过去,也不管大四喜乐意不乐意,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大四喜蒙头蒙脑,却还是客气道:“嗯,我在通关那边等着你们。” 郑落竹抱了很久,最后是被和尚扯开的。 因为和尚也要抱。 和尚抱完江户川抱,江户川抱完佛纹抱。 一连四拥抱,大四喜终于等来了通关提示。 “叮——” 众人目送大四喜光速消失,而后铁血营的三道杠哼一声,带着嘲讽瞟拥抱的那四位:“形式主义。真有那么深交情,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彼此明白。” 郑落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和尚:“我们抱他是为了蹭运气。” 江户川:“系统随机发火柴,给他;全队碰巧遇[生门],靠他;敌方秒变助攻,为他。” 佛纹:“这都不蹭,暴殄天物。” 三道杠:“……” 为什么不早说,抱的时候也好带他一个啊! 第211章 愤怒 随着大四喜的通关,厨房里只剩下十二人。vip五伙伴,甜甜圈莱昂、和尚,白组白路斜,步步高升江户川、佛纹,铁血营何律、三道杠。 从觉醒率来讲,vip还不算垫底,至少有个越胖胖呢。铁血营才是从始至终,一个没醒。 勇敢无畏是优良品质,但放在这一关里,好像就有点多余。 “现在怎么办?”三道杠烦躁地想薅自己头发了,“我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从小到大我就没怕过,小时候亲戚讲鬼故事吓我,我乐得嘎嘎的。” “嘁,”和尚一哼,“小时候我直接装鬼,给我亲戚吓得心脏病犯了,大过年的我爸差点没给我打死。” 江户川:“你们那算什么,小时候我亲戚……” “不是,能不能放过亲戚们,”佛纹让这一群成年熊孩子搅和得脑瓜仁都疼,“咱们现在的问题就是胆子太大了,恐惧值不达标。” “也奇了怪了,”郑落竹抓头,“在2/10[终极恐惧]的时候,我们一人脖子上戴个[恐惧颈环],记得吧,分分钟就滴滴滴报警,随便吓一下就要破90。” 全场除了霍栩,都是同一拨闯2/10的,虽然兵分两路,有些人去了神庙,没走[终极恐惧],但两条线都隶属于得摩斯。霍栩呢,闯关时间上和大家不同步,可当时守他的仍是神庙得摩斯,所以本质上大家都闯的同一关卡,交流起关卡内容,自然也不受限制。 “那能一样么,”江户川现在想起来那条破路线,还心有余悸,“那是妖魔鬼怪,随便来个黑影都让人发毛。现在这俩变态再变态也是人,恐惧效果天差地别。” 和尚摸下巴:“要不和他俩聊聊,配合一下装装鬼?” 三道杠:“我觉得他俩应该会直接送你见鬼。” “那就换个路子。”唐凛忽然道。 “换路子?”佛纹怔怔看唐凛,“你之前不是说,只有恐惧才能激发对力量的最大渴求?” “其实不是。”唐凛坦白承认,“恐惧只是众多情绪里,相对容易激发的一种,靠恐惧觉醒应该是最快的一条路,下山虎又恰好是被恐惧触发了觉醒,所以我才那样讲。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选项太多,我们的精神力会很容易被分散,倒不如最大限度集中在一个点。” 佛纹没想到在面对浴袍男那样紧张危险的时刻,唐凛还能考虑这么多:“所以除了恐惧,还有什么?” “……愤怒。” 若有所思的江户川,和一直沉默的何律,几乎同时开口,不约而同给了一致答案。 当时无暇顾及,现在终于能静下来思考,很多东西便有迹可循了。 唐凛说:“对,浴袍男觉醒得比下山虎还早,虽然他是觉醒新能力,我们是觉醒被封锁的现有文具树,但在觉醒的本质上,我想应该是一脉相承。而他觉醒的时间点,正好是最愤怒的时候。” “这个我同意,”和尚摊手,“刚才那家伙几乎被我们气到昏厥。” “那如果愤怒和恐惧都可以触发觉醒,其他情绪为什么不行?”江户川在情绪王国里一个一个清点,“喜哀乐,忧思苦,爱满足,恨别离……” “都行,”唐凛毫不犹豫,“只要这一情绪的爆发,能让你对力量的渴求瞬间达到顶峰。” 郑落竹、和尚、三道杠一齐转头看他,神情复杂。 郑落竹:“你的感情世界会不会太丰富了?” 三道杠:“谁让你喜哀乐,忧思苦?” 和尚:“我小学毕业之后再没拉过妹子手,你他妈都爱满足恨别离了?” 江户川沉默良久,深思熟虑:“我们还是来谈谈恐惧和愤怒吧。” 其实这两条路成为首选,是必然的。 文具树的觉醒靠的是短时间内的情绪炸裂,这样的情绪通常是极端的、负面的、瞬发的。喜悦、快乐不是不行,但很难引起人对力量的渴求;忧虑、思念不是不行,可是想达到一刹那爆发的程度,太难。 仇恨倒是符合文具树觉醒的全部要求,可仇恨的最直观情绪表象,就是愤怒。 挂满厨房墙壁的沙漏,一分钟翻转一次。自众人回到这里,它们已进行了第四次翻转。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还剩十一分钟。 虽然回到了古堡下半部,但文具树依然被封锁,说明他们现在仍处于“闯关中”的状态。既然是“闯关中”,就应该存在“通关”的可能,至少是值得一试的。 达成了理论共识的闯关者们不再耽误时间,迅速展开实践。 恐惧需要由外而内,假他人之手才能达到一惊一乍的战栗效果,是因为众伙伴心里原本就没太多恐惧阴影,所以做不到自产自销,由内而外。 愤怒却不然。 别的不说,单在这6/10关卡,浴袍男和杀人魔那两个变态,就成功在他们心里播撒了愤怒,现在就看能不能破土发芽,席卷胸腔了。 厨房在众闯关者的屏息凝神里,陷入寂静。 这样的寂静让时间的流逝都好像变慢了。 一分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 “不行。”和尚最先放弃,一拍菜板,皱眉瞪眼,“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回忆那两个变态的行径固然使人愤怒,但离“炸裂”这种极端程度,还差得很远很远。 “那就再感觉感觉,让情绪的积累和对文具树的搜寻同时进行。”唐凛缓缓抬眼,“我们体内的文具树力量没消失,只是被掩藏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当我们的不断攀升的渴望里,持之以恒地尝试和它们建立联系,就一定会得到他们的回应。” 和尚怀疑地吊起眉梢:“这么肯定?” 如果唐凛已经成功觉醒了,分享经验天经地义,但这会儿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呢,唐凛就一副“天底下我最懂,听我的没错”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其他伙伴比和尚多些耐心,此刻还没急躁得睁眼,仍在试图挑起内心愤怒,以激起文具树的蛛丝马迹。 但他们微表情的细小变化,还是出卖了他们竖起的耳朵,以及内心跟和尚一样的波动。 唐凛看在眼里,没继续进行说服,因为再明晰的理论,也没有一个实例来得有说服性。 他收敛眼眸,凝聚心神。 过了几秒,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再次开口的声音。 更沉静,更冷然,可那沉静和冷然之下,是长久累积的、难以平息的汹涌暗流。 “别想文具树了,想想你们这一路来的遭遇。从被卷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有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一年?你们有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又有多少次濒临崩溃……” 众伙伴知道这是激将法,是唐凛在试图挑起他们的愤怒。 可他们还是不受控制地中了计,着了道。 因为心里积蓄的愤懑不甘甚至是仇恨,太多了,也太久了。 唐凛的声音越来越远。 众伙伴各自内心里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他们被迫卷进这里,他们被迫要拿生命战斗,他们到现在甚至都不清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那些死在关卡里的人,当中有他们的朋友,伙伴。 可是守关人夺取这些生命,就像碾死一只虫子。 鸮系统从来没把他们当人,关卡从来没把他们当人,守关人更是没把他们当人。 凭什么他们要遭遇这些?凭什么他们就要被这样玩弄?凭什么他们不能用文具树,把外面那两个混蛋杀得片甲不留! 愤怒在漫长的积累之后,终于临近爆发点。 甚至有几个人就像唐凛说的那样,真的捕捉到了一丝来自文具树的微弱回应! 可是不够,心底卷起的愤怒,总是离真正的觉醒,还差那么一点,就一点。 南歌就是其中之一。 她每次觉得就要抓住了,那微弱的回应便又从她之间倏地溜走。 南歌不甘心,可同样的失败总在循环往复。 终于,她做了决定,将那段封存的、本已打算永不再回溯的黑暗岁月,再度从记忆深处挖出来,全部摊开。 阴暗破败的小屋,潮湿发霉的墙壁,遍布窟窿的屋顶。 其中最大的一个窟窿,是她永恒不变的“观景窗”,可地下城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浩渺星空,她看见的只有灯。 地下城的灯,永远昏黄,永远黯淡。 一天,一月,一年…… 时间对于她已经没什么意义,甚至到了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坚持什么。 有呼吸就算活着吗? 她真的能等来重新站起的那一天吗? 不,她最想问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在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里,遭遇这些?她与人为善,她从不伤天害理,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把欺负她的男同学揍了一顿。 为什么要选中她? 停。 不要问为什么了。那是年轻的南歌发出的无力追问,毫无意义。 她现在该质问,凭什么? 谁给这个鬼系统的权力,让它可以把他们弄进来,为所欲为? 她要解决的不是一个两个变态的守关者,她真正想要做的是彻底毁掉这个鬼地方! “叮!” 清脆提示音近在耳畔。 南歌诧异地睁开眼,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而且如果她现在收到了通关提示,那说明在一到两分钟之前,她就已经觉醒了。 郑落竹比她还惊讶,瞪大羡慕眼睛:“你……” 话才出口,隔壁的霍栩那里也传来一声“叮”。 郑落竹左右转头,都不知道该顾哪个了:“你俩是有多愤怒……” 而且南歌的怒气,郑落竹多少还可以想象,毕竟是在地下城里那样艰难地撑了许多年。可霍栩哪来的那么大怒气?以霍栩十九、二十的年纪,总不可能也被困在这里许多年吧?还是说曾被谁狠狠欺负过?不可能,以那小子的性格,他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通关提示之后,紧跟着的就是被系统强制送走。 时间之短,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机会说什么话。南歌想让大家小心,想说我在通关尽头等你们,才张嘴,就被卷进了天旋地转。 不过她的意思,自家伙伴应该是收到了。因为失重感袭来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唐凛在冲她笑,淡淡的,却让人安心。 霍栩没打算学着南歌感情泛滥,当然,也学不来。他更没想留什么话,毕竟剩下这三个家伙能不能通关,还两说呢。所以他从头到尾就沉默地等着被传送。 没成想唐凛给完南歌回应,又对着他笑。 笑得霍栩心烦,更烦的是自己嘴角也非常不听话,莫名其妙就要往上。幸好,没上出明显弧度,就被卷走了。 第一次,霍栩觉得这破系统还有点效率。 南歌和霍栩的觉醒,给其他人带来的极大的鼓舞和振奋。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唐凛的“愤怒觉醒法”保留意见,或者对“在休息区通关的可能性”持有怀疑,现在全烟消云散了。 很快,江户川、佛纹、三道杠也迎来曙光。 江户川:“我感觉到了!” 三道杠:“我抓住文具树了!” 佛纹:“我好像也觉醒了……” 三个人的声音几乎叠在一起。 见状,除了佛纹还算淡定,江户川和三道杠都一脸意外。 三道杠意外的是你我他竟然同步。 江户川的意外却全都贡献给了佛纹。 能在唐凛的激将法里觉醒,靠的必然是自身愤怒,但江户川和佛纹认识这么长时间,不敢说对方从来没生过气,但绝对是佛系时候居多。何况现在这么多暴脾气都没觉醒呢,佛纹就觉醒了,不科学啊。 都是自家人,江户川心直口快:“你还会愤怒?” 佛纹笑得温和:“为什么不会?” 江户川无语:“你自己照照镜子,你现在就一点看不出生气啊!” 佛纹摇头,说:“我心里在愤怒。” 江户川翻白眼:“完全没有说服力。” 佛纹忽然问:“那为什么我的文具树是[佛心]?” 江户川懵逼:“这……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当然。”佛纹不急不躁,望向自家伙伴的目光,就像在看迷途的俗世之人,平和,清澈,悠远,“小江,你记住,紧箍紧的都是泼猴,佛心佛的全是怒汉。” 江户川:“……” 不想听也听了一耳朵的众伙伴:“……” 深奥的哲思里,三声“叮”陆续响起。 继霍栩、南歌后,江户川、三道杠、佛纹也通关了。 原本十九人的队伍,只剩下唐凛、范佩阳、郑落竹、莱昂、和尚、白路斜、何律,七人。 第212章 呐喊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还剩七分钟。 “算了。”送走五位伙伴,唐凛果断结束“愤怒疗法”,有些无奈道,“看来我们还得继续换方法。” “别!”和尚赶忙道,“我再酝酿酝酿。” “放弃吧。”同样松弛下来心神的莱昂看看他,难得说了个长句子,“你能这么迅速接他的话,就离被愤怒冲昏头脑还差十万八千里。” 和尚喘了几口粗气,不甘心,但残酷现实摆在面前,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于是开始碰瓷式泄愤:“绝对是我这名号起得不好。和尚和尚,四大皆空,斩红尘浮浪,断七情六欲,要害怕害怕没有,要愤怒愤怒不来!” 莱昂对此不发表意见,反正他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号。 “恐惧和愤怒都行不通,”何律看向唐凛,认真而虚心,“还有其他方法吗?” 思索片刻,唐凛谨慎道:“我现在还给不出具体方法,但我想一定有。” 白路斜载歪得都快躺案台上了,撑着头瞥唐凛,半调侃半嘲讽:“又是‘你想’?又是‘一定’?” 唐凛对这位的风凉话早免疫了,根本没打算理,不想何律转过身,严肃地对上白路斜。 “从我们在五楼找到日记线索开始,一直到现在,唐凛所有的推测、判断都是正确的。他发现了通关条件,他利用浴袍守关人的洁癖帮我们度过了第一次被围攻的危机,他提出的恐惧、愤怒两种觉醒理论,帮助十二位伙伴顺利通关。你可以选择漠视这些,但这样一个无私帮助我们的人,你至少应该尊重。” 白路斜一听这长篇大论就烦,但对象是何律,他莫名其妙就忍到了说完。 当然,忍完就后悔了,可时光不能倒流,他只好随意一笑,眼角眉梢都是爱谁谁的任性调调:“十二个都通关了?真遗憾,我没在里面。” 何律微微皱眉,眼里流露不解:“你应该早就想到这样的结果。” 这下换白路斜愣了:“你说什么?” 何律直视他,坦荡,诚恳:“你恣意任性,以战斗为乐,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性格当然不会轻易恐惧,更不可能存在愤怒,因为一旦让你愤怒,你必定当时当场报复,绝不会累积到现在。” 白路斜:“……” 众闯关者:“……” 真是让人怀念的校园岁月啊,那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没有愤怒,”白路斜危险地眯起眼,锐利视线锁定何律,“但我现在,好像有点生气了。” “你不是生气,你只是不想承认我说得对,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何律一针见血。 白路斜:“……” 围听众伙伴:“……” 虽然这可能不是何组长本意,但总觉得小白离“愤怒觉醒”越来越近了。 何律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开启“教育”模式。他虽然喜欢讲道理,但多是和自家队友,毕竟外人没义务听他的。 但对着白路斜,他总忍不住。 “你的确还没通关,但通关条件是突破觉醒这一线索,你是跟着唐凛获得的,情绪激烈到一定程度爆发,会促成文具树的觉醒,也是他先推断,再由十二个伙伴验证的。这些既有信息都将成为你最终通关的帮助。对此,你可以不回报,虽然我觉得竭力回报才是正途,但至少你可以安静,不要捣乱。” 白路斜脸上挂着笑,懒散地点着头,眼里却一片冰冷荒芜:“你说得都有道理,可我就是不想听,怎么办?” 何律毫不气馁,目光灼灼:“如果我在,我会摆事实讲道理,耐心说到你想听。如果我不在,你多半就会因为这样的任性而吃亏,我知道你不喜欢反思自省,所以下次再遇见,我会帮你梳理这些经验和教训,继续摆事实讲道理。” 白路斜:“……” 众闯关者:“……” 小白,你就答应他吧,小白! “那个谁,”白路斜突然起身跳下案台,撞开何律径直走到唐凛面前,“你刚才说暂时给不出具体方法,但一定有,理由?” 唐凛压住想给他一个安慰拥抱的同情心,努力正色:“说过,5/10之后,将不会再有经验值的通关奖励,至于以后的文具树如何觉醒,要我们自己摸索。我不相信那之后的每一次觉醒,都非得是我们被逼到生死关头。就像刚刚,在冥想中积蓄愤怒,同样可以冲破觉醒,所以恐惧也好,愤怒也好,都只是觉醒的途径之一,除此之外,必然还有。” “说了等于没说,”白路斜毫不留情吐槽,但又立刻问,“那你下一步准备干嘛?” “回去找杀人魔。”唐凛也毫不犹豫,因为心中早有盘算,“既然浴袍男那里失败了,就找另外一个,说不定能碰撞出新火花。不过[生门]返回会被分散,我们要定一个具体的集合和作战方案……” “可能是新火花,也可能是被直接切成几段。”白路斜不咸不淡地说着极凶残的前景展望。 不料唐凛反而笑了:“那样正好。当我们真的意识到这人我打不过,对付不了,随时可能死在对方手里,恐惧也就爆发了。” 白路斜没问题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刨根问底,顺势追问唐凛两句,已经是破天荒的配合了。 转身重返何律面前,白路斜理直气壮索取回报:“从现在开始,闭嘴。” 何律犹豫片刻:“能再听我说最后一句吗?” 白路斜:“……” 自己竟然还没觉醒,这不合理。 何律耐心地等,他从来不会把对方的无言当成默认,这太不讲道理。 四目相对,良久。 白路斜:“……说。” 何律立刻开口:“等下如果你觉醒文具树的时候,正逢危急关头,希望你能用文具树帮大家支撑一时片刻。” 白路斜被气笑了:“凭什么?凭我欠你们的?” 何律:“凭你的文具树太特别,太有杀伤力。[孟婆汤]也好,[催眠术]也好,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让守关人陷入困境,没有第二个人的文具树,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白路斜:“……” 众伙伴:“……” 真诚是真逼人,甜枣也是真他妈甜。 沙漏翻转第十一次,休息时间还剩四分钟。 唐凛心中已有了成型的集合、作战方案,所以拿出来和大家简短讨论、改进,就迅速制定了最终计划。 “对了,”战术定案,唐凛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如果回去时的落脚点不好,不方便执行战术,不必强求,要么就近躲避,等待时机寻求汇合,要么就直接再回[生门],继续尝试‘自我觉醒’。反正大家手里的<[特]我是vip>都还有不少,连续用掉几张,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如果一直不觉醒,也别持续浪费,”唐凛非常明确地看向白路斜,不是对对方有成见,实在是放眼全场,就这位最容易随心所欲,“当你打定主意要回关卡内觉醒时,手里的入场券最好不要少于五张。” 白路斜不满挑眉:“你这是在特意单独提醒我?” 唐凛飞快看向何律。 何组长不明所以,却还是义气地帮vip队长点头:“他是。” 白路斜忍无可忍,刚想发作,眼前突然又凑过来一张近距离大脸。 “你就听我队长的吧,‘我是vip’省着点用,这样通关之后如果手里还有剩,可以回底下关卡卖钱!”郑落竹字字真切肺腑,满眼忧心忡忡,仿佛白路斜即将浪费的是他的存款。 白路斜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抬头望天花板,陷入对人生的思索。 2/10环形城抢颈环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把这些人都解决?为什么?? 战术定了,该嘱咐得也嘱咐了,剩下的就是等休息时间结束,或者不等结束,直接从[生门]返回。 但唐凛哪个都没选,而是走向厨房窗口,尝试着开窗。没成想用力一推,竟真把窗户推开了。 风凉如水,直接吹进了厨房。 郑落竹吓一跳:“窗户居然能打开?” 唐凛也有些惊喜,他原本没抱太大希望的,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休息区,又不需要找[生门],总该让我们透透风。” “问题是你现在开窗干嘛,”和尚看不懂这操作,“就为吹风?” 当然不是。 唐凛抬脚一踩,直接跳出了一楼厨房的窗口。落地后,他回过身,对着还在窗内的众伙伴微微一笑:“既然能出来,那有件事我得抓紧办了。” 和尚愈发费解。 唐凛跳出去肯定不是为了逃跑。回过一次[生门]的他们都清楚,休息时间一到,就算他们不主动回古堡上层,鸮系统也会把他们强制传送回去。 范佩阳大概猜到唐凛的意图了,紧跟着就第二个跳出窗。 郑落竹完全猜不到,但队长和老板跳了,他要不跟着跳窗,就只能跳槽了。 同一时间,古堡五层。 放跑了大四喜的,在[生门]前郁闷了很久。 猎物都在眼前了,还能溜掉,这简直给他当头一棒,背后一拳,眉间一枪,心脏一刀。 唯一庆幸的是不在场,所以他还不至于死透。 但的原则是,从哪跌倒就要在哪里把人杀掉。 不过他实在没心情像最初那样躲进[生门]里守株待兔,他现在只想杀人,却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再受委屈,哪怕只是身体上的不舒适,所以他就站在[生门]前面等,看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会第一个从转角拐出来,和他面对面。 他运气不错,这才等了十分钟,就有了收获。 自投罗网的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二、三、四……整整七个人。 数到最后,眼睛都笑弯了。 对面的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崔战、郝斯文、清一色,却笑不出来。 孔明灯和十社两队一起在古堡里折腾了大半天,快走吐了也没找到[生门],直到几分钟前遇见清一色,才得到[生门]情报。 两队当机立断,让清一色带路。他们至少得趟一遍[生门],毕竟耳听的情报和自己切实体验一遍,还是不同的,而且脱离这里,回到古堡下半部,说不定还能启发一些通关的新思路。 他们想得很好,甚至觉得遇见清一色就是转折点,他们即将触底反弹,绝地逆袭。 然后从走廊转出来,就看见了杀人魔的笑脸。 触底是真触底了,反弹不存在。 彼此间的距离仅有五六米,他们就是立刻转身往回跑,也拼不过杀人魔的速度。 显然比他们更清楚这一点,以至于他都不急着攻击,反而好整以暇地把对面七人,依次打量,就像在评估哪个猎物更让他满意:“既然知道逃不掉,就别挣扎了,乖一点的话,我会考虑给你们个痛快。” 清一色.欲哭无泪。 如果大四喜在,周云徽和崔战提议回[生门]的时候,自家队友就算被封锁了[幸运抉择],也一定可以凭借第六感sayno! 大四喜,我想你…… 周云徽没想大四喜,他在想应对杀人魔的招儿。 跑是没可能的,既然没可能,唯有硬着头皮打,以攻代守,搏一线生机。 但怎么打? 打浴袍男,他们至少可以用闭气赢得些许时间,更重要的是,浴袍男他们可以上手啊。杀人魔这家伙却碰不得,全身锋利这种能力根本就是bug。 一滴汗从周云徽的脸颊滑落到他的下巴,握紧的手心已湿透。 耳边突然传来崔战声音:“我拖住他,你们进[生门]。” “你拖住他?怎么拖?”周云徽信他的态度,却不信他的战术。或者说,他强烈怀疑崔战这家伙的大脑里就没战术。 也很好奇崔战哪来的自信,难得耐心地等着后续,反正这些家伙一个都跑不掉。 崔战给周云徽的回答,是忽然转身,一脚狠狠踹向旁边房间的大门。 “当”一声巨响,猝不及防。 众人看着被踹开的门板,七脸懵逼,包括。 那就是古堡中一个普通房间,和其他众多房间一样,门根本不上锁,一推就开,这么费劲地踹是为哪般? 而且踹开了还不算完。众目睽睽之下,崔组长又朝着那已经敞开的可怜门板,连踹了好几脚。 终于“轰”地一下,门板彻底从门框上脱落。 极快地眯了下眼,有点琢磨过味儿了。不过无所谓,一碰就断气的猎物,哪有垂死挣扎的有趣。 崔战已经动作飞快地将被踹掉的门板扛了过来,立在身前,妥妥一个“实木盾牌”。 战前准备完毕,他才看向周云徽,结果发现对方神情微妙。 崔战皱起眉毛:“想笑随便笑,”说着大力一拍门板,“但对付那家伙,现在就这招管用。” 周云徽没想笑,难得坦白:“哎,我第一次发现,你身上这种‘不要命就是干’的气质,还有点迷人。” 崔战摇头:“别撩我,会受伤。” 周云徽:“啊?” 崔战:“我会让你伤心的。” 周云徽:“……赶紧拿着你的门板离开我的视线。” 想揍崔战的不只周云徽,还有。 他等到现在,是希望对面能带来惊喜,不是想听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收起漫不经心,凝聚精神力,眼中的懒散一瞬被凌厉取代。 全身锋利,准备就绪。 锁定崔战,缓缓将力量集中到左手,使之成为最锋利的所在,锋利到可以洞穿门板。对方不是想逞英雄么,他最喜欢的就是摧毁这些自以为是的天真,然后去欣赏那一张张崩溃后的脸。 周云徽将手伸到后腰,摸住了匕首。 他不可能真留崔战一个人战斗,那不就成过河拆桥了,他得想办法找机会把崔战一起带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的咆哮,在古堡外如惊雷般炸起,震得周云徽七人一激灵,也把刚认真起来的战斗意念,搅和得稀碎。 那咆哮声听着离这里并不近,但古堡内外.太.安静了,咆哮者又吼得拼尽全力,所以那声音穿透关闭的窗户,传进房间,再沿着只剩门框的大门,横冲直撞到走廊,响亮得仿佛就在耳畔。 外面的人显然就为了让全古堡听见,咆哮的回音还没散尽,就传来了新的呐喊—— “我是vip的郑落竹!各位还在古堡中的伙伴听好了,通关的条件是觉醒文具树!” 第213章 雪中送炭 语速飞快的呐喊,没任何啰嗦,上来先直奔重点,仿佛担心有人正身处险境,来不及听到后面。 这一吼也的确有效果,至少在[生门]这里,攻击的忘了攻击,防御的无心防御。 通关条件竟然是觉醒文具树? 周云徽七人被这重磅消息砸得呆愣,相对冷静,细长眼里却也闪过一丝讶异,毕竟这对于他同样是新消息。 外面却还没完,又释放了第二个重大消息—— “浴袍男已经觉醒了新能力,可以利用空气产生巨大压力,既能阻碍我们的行动,还能给我们身体造成伤害!” 七伙伴瞠目。自己这边还没觉醒呢,浴袍男倒先觉醒了,敢情这关还连带培养守关人?! 也再难冷静。 他们获得进阶能力可不像这帮虫子,给个硬性指标,什么闯过哪一关,达到多少经验值,就顺顺当当觉醒。 他们的能力提升从来都是漫长的、艰难的,甚至是偶然的,每一次提升都被他们当做生命中不期而遇的惊喜。 013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竟在这种纯消遣的娱乐活动中,觉醒了进阶能力?这不可能! 通关条件+浴袍男新能力,这两条最重要情报被滚动呐喊三遍,确保尽可能多的人都听见、听清,古堡外才马不停蹄进入详细展开—— “我们身体里的文具树没有消失,只是被暂时封锁禁锢,当我们短时间内情绪剧烈爆发,将自身对文具树的渴求推到顶点,就能冲破禁锢,全面觉醒!” 什么情绪?怎么爆发? 周云徽七人不约而同露出课堂听讲却跟不上老师思路的艰难神情。 没成想郑落竹下一句就开始解释了,简直不能更贴心—— “情绪爆发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由外而内,利用环境倒逼自己在危急关头爆发对文具树的强烈渴望,比如主动和那两个家伙对战,然后在濒死的极致恐惧里冲破觉醒。我们家越胖胖,还有骷髅、下山虎、五五分、大四喜、白组两个伙伴,都已经这样通关了——” “一种是由内而外,自己酝酿情绪,主动冲破禁锢。比如‘愤怒觉醒’,我们家南歌、霍栩,还有江户川、佛纹、三道杠,就是在休息区里自我冥想,回顾一路来的悲惨遭遇,怒火中烧,进而觉醒通关——” 周云徽七人一愣,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休息区? “是的,在休息区里也可以觉醒通关——” ……要不要接得这么顺当! 周云徽七人不必交换眼神,就默契地七脸迷惑。 迷的不是情报,因为外面已经讲得非常明白了。但就是太条理清晰,用词严谨,表达准确,才愈发充满违和感。 这样的发言完全不符合郑落竹那小子的气质啊!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咳嗽两声…… 古堡外,楼下。 唐凛等郑落竹吼完,继续阐述最后一部分:“关于[生门]……” 郑落竹深吸口气,爆发最后呐喊:“关于[生门]——” 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扩音器,郑落竹此刻□□在嘶吼,灵魂在垂泪。 他要去找南歌索赔代班费、嗓子损耗费、精神补偿费、你凭什么丢下我提前通关费…… vip带来的最后情报,经由郑落竹,传遍古堡内外—— “关于[生门],位置就在五楼南面传菜道,古堡地图上可以找到。但是[生门]不能通关,只能将我们送回古堡一层厨房,休息十五分钟,之后强制返回古堡上半部。并且杀人魔已经知道了[生门]位置,另外一个就算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所以不建议……” 郑落竹的声音戛然而止。 十五分钟到了。 vip三人和厨房里的四人,一同被强制传送回古堡上半部。 “不建议”后面的内容,古堡内的伙伴们再没机会听到。 但vip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要再领会不出对方的提醒,基本就可以告别闯关了——[生门]位置已经暴露,现在的[生门],反而是古堡里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两个变态都有可能去那里守着,所以不建议还在古堡内的伙伴贸然前去。 以上就是vip带来的全部情报,详细、实用得超乎想象。 通关条件是觉醒。 真空领域先升级。 冲破觉醒两条路。 愤怒、恐惧已验证。 生门位置和作用。 后续提醒请脑补。 一条条一项项,就差手把手教他们通关了。 孔明灯、铁血营、莲花,三队七人,同样心情。 又是vip。 1/10地铁车厢的“唐凛给你讲北欧神话”;2/10[终极恐惧]的“曼德拉带你逃离噩梦船舱”;3/10孤岛求生的“狼影带你翻越环形山,寻找大别墅”;4/10狩猎者游戏的“跟着唐凛去围殴”…… vip从来没标榜过自己要成为闯关先锋军、扶危助困小楷模,却每每在最需要的时候,成为及时雨,雪中炭。 说不动容是假的,但眼前只能把欠的这些人情先记下。 毕竟当务之急,是先通关。 “他刚才说都有谁是靠打架通关啊?”崔战顶着门板,一边警惕注意,一边问。 “不是打架,是恐惧,”周云徽嫌弃地纠正,“丛越,下山虎,骷髅,五五分,大四喜,还有白组那俩,都是对战的时候因恐惧觉醒。” “一个意思,”崔战不拘小节,紧盯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就是说我们和这家伙打一架,殊死搏斗的那种,就能觉醒了?” 周云徽缓缓看向,同步炯炯有神:“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强哥、华子、老虎、郝斯文、清一色,五双凝望杀人魔的眼睛,也开始发亮,带着对工具人的感恩和期待。 :“……” 他现在同意013了,这是十个关卡里最烂的,没有之一。 古堡七层,某房间。 扒着窗口的对对碰和十三幺,转回身,缓缓坐到地上。 对对碰:“听明白了吗?” 十三幺:“非常明白。” 对对碰:“你觉得我们适合哪条路?” 十三幺:“你说呢?” 两个莲花四目相对,眼神交织,激动里带着亢奋,亢奋中染上喜悦。 对对碰、十三幺:“谁怂谁通关,咱俩强项啊!” 与此同时,[生门]上方的古堡六层附近,某房间。 才汇合没多久的关岚、探花、全麦,同样聚在窗口,听完了vip的情报。 在此之前,他们本来正计划去找另外三个伙伴汇合,现在省事了,直接去掉一个错误选项——五五分那个不讲究的已经提前通关。 探花:“如果通关条件真如vip说的那样,是觉醒文具树,那汇合与否的意义就不大了。” 全麦:“莱昂跟和尚那两个家伙,会自己找到通关路的。” 关岚:“那就别耽误时间了。现在开始,来,跟着我,闭上眼,凝聚精神力,呼唤文具树,同时想象你们经历过的最愤怒的事情……” 全麦:“被你折磨算吗?” 关岚:“算呀。你还可以想想这么说完之后会遭遇的恐惧,双管齐下嘛。” 全麦:“……” 探花闭目凝神,安静如鸡,默默在心里给全麦的求生欲打了个大大的负分。 “砰——” “砰砰——” 连续声响从楼下附近传来。 探花立刻睁开眼,和关岚、全麦面面相觑。 相同的动静,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发生在vip的情报呐喊出现之前,也是持续多声的“砰砰砰”,就像是有人在一脚脚踹门。 现在又来? 全麦耸耸肩:“八成是有闯关者躲在房间里,被那两个家伙发现了,里面不开,外面只好踹。” 古堡房间都没上锁,这种需要踹门的情况,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探花犹豫地问:“我们要去帮忙吗?” 全麦遗憾摊手:“助人为乐可不是甜甜圈的风格。” 探花想了想:“万一被困在里面的是vip呢?” 全麦事不关己的小手僵在半空,无言片刻,深沉一叹:“那不过去就有点不是人了。” 关岚那边已经把门打开了,回头催:“还愣着干嘛?” 三个甜甜圈鱼贯而出,贴着墙边阴影低调前行,敏捷无声。 七绕八绕到了楼梯口,反而听不见声音了。这很正常,他们那个房间下面,正对着五楼的[生门]附近,而楼梯口这里已经离他们出来的房间很远了。 三人小心翼翼通过楼梯,下到五楼,再以最快速度往[生门]方向奔。 才靠近[生门]所在的走廊,还没真正拐过去,他们就重新听见了声音。但不再是踹门声,而是杂乱的打斗声,里面还夹着闯关者的呼喊。 “队长,我就快没时间了,实在不行你们就撤吧,再想其他办法——” 甜甜圈们一怔,这声音好像是十社的郝斯文。 三人加快脚步,眨眼就冲出拐角,转进了[生门]所在的走廊。只见前方不远处,郝斯文、周云徽、崔战,人手一扇门板,合力将杀人魔狠狠怼在墙角。 杀人魔纵有全身锋利,被三大门板这样死死压着,也无计可施,徒劳挣扎得像一只困兽。 不过周云徽他们脚边还散落着另外三块门板,上面有利刃割出的划痕,显然之前也应该是战斗中的一部分。可周云徽、崔战、郝斯文,一人一个门板已是极限,没可能三人拿六块门板,还不够吃力的。 所以这里本来还有另外三人? 先前听见的踹门声,就是这帮人在拆门板当武器? 那另外三人哪里去了? 甜甜圈们一边飞快思索,一边逼近战场,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透过门板缝隙,隐约可见杀人魔身上缠着[捆仙索]。 “甜甜圈?!”郝斯文最先发现了背后过来的闯关者,立刻求助,“我已经觉醒了,马上就要被送走,你们能不能用地上的门板帮忙顶一会儿,拜托了!” 他这番话才说完,那边三个甜甜圈早各自寻了顺眼的门板,捞起来了。 虽然是奔着vip,但来都来了,也没有到跟前了还见死不救的道理。 “叮——” 郝斯文的通关提示终于到了。 如他所言,下一刻便被“咻”地传送,[捆仙索]一同消失。 解脱了束缚,却没获得自由。 走了一个郝斯文,又上了三个甜甜圈,五人透过门板传送过来的压制力,竟比最初的六人合力还猛。 他几乎要被挤扁在墙角,门板紧紧贴在他身体上,推挤得他连动一下都困难,根本没条件也没空间再上手去砍。他只能不断增加身体的锋利度,希望门板在挤压中自己被割断,但挤压不同于冲击,没有一个瞬时猛力,任他再锋利,也仅仅是让门板压出一些凹痕。 “前面觉醒的都是谁啊?”全麦死死抵着门板,大声地问。 “全是我们组的。”周云徽的体力已经在相持中消耗大半,气喘吁吁。 周云徽带到6/10的伙伴就三个,强哥,老虎,华子。 崔战带到6/10的伙伴就一个,郝斯文。 所以—— 全麦:“你们组员都觉醒了,反而剩你们两个组长在这儿死磕?” 崔战:“帮忙就专心帮忙,废话那么多!” 全麦:“哎我这暴脾气……” 关岚:“全麦。” 全麦:“好好,理解理解,你们勇敢,你们无惧,你们品质优良。” “叮!” 提示音突如其来,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周云徽、崔战互相看一眼,很好,仍然不是自己。 “又他妈谁觉醒了!” 探花颤巍巍开口,一脸尴尬羞愧:“好像是我……” “咻——” “咣当——” 探花消失,门板落地。 看准时机,猛地一挣! 仅剩的四块门板纹丝不动,甚至连压制力,都感觉不到削弱。 :“……” 刚才通关是那个压根没使劲吗! 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的,还有关岚组长。 他那小身板能扶住门板不倒就不错了,基本算是通过这种形式对周云徽和崔战给与精神上的支持。 但他从始至终,神情轻松,这种轻松不是漫不经心,而是难得的冷静。 全程目睹探花觉醒,待前者一传送,他立刻后退松手,任由自己的门板“咣当”倒在地上。 仍奋力压制杀人魔的三人疑惑回头。 全麦:“队长?” “这么下去没用,要有用我们就和他们一样觉醒了。”关岚直截了当,“现在这种局面,离让我们真正恐惧还太远。” 周云徽眼底一闪:“你想怎么做?” 关岚朝杀人魔一扬下巴:“扔了门板,放他自由,让他随便攻击我们。” 周云徽:“自寻死路?” 关岚:“a.死亡,b.通关,一半的机会,赌不赌?” 第214章 互相觉醒 身上的压制力陡然消失,被闯关者们松开的门板,东倒西歪落到地上。 倚靠在墙角的,缓缓站直。 很显然,这些家伙选择了赌。 如果是以前,他会嘲笑这些虫子的天真,嘲笑他们放弃了唯一一次可以杀掉他的机会,就为赌一个十有□□要拿命去填的“可能”。 但他现在笑不出来。 周身的酸痛仍在,心底的屈辱更甚,他现在只想把这四个人碎尸万段。 后来的那三个还剩俩,其实没惹到他太多,但这就是命,前面的觉醒离开了,只好后面的人来补缺。 全身锋利凝聚到极点,锁定关岚,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四个人里,这家伙看着最弱,就喜欢先碾死弱的,再折磨强的。 关岚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速度。在愤怒的加成上,杀人魔已经是标准的瞬移了,顷刻就逼近眼前。 关岚也用自己的最快速度,往旁边极速闪躲。 却还是慢了半步。 肩膀被狠狠撞到,瞬间半个肩膀几乎被削掉,血流如注。 “关岚——”全麦一声暴喝。 眼睛都没抬,欺身又往关岚身上去。 关岚没躲,木木地站在那里。 但木的仅有身体。 疼到极致,大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在被杀人魔真的撞到后,他发现自己的恐惧不见了。剧痛让一切杂念消失,心间只剩淡淡的四个字——不过如此。 全身锋利这种能力,越在脑内推演对战过程,越觉恐怖,最后生出“千万不要被对方碰到”的心理红线。 但真碰到了,不过如此。 关岚怕疼,可是等到真疼了,也就疼了。发生的事情不可逆,他从不做多余的懊恼。他只是有点担心,先前仅有的一点恐惧也没了,要如何通关? 还有,杀人魔又过来了,自己会死吗? 死了的话,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比如去更后面的关卡,找某个身高比自己高、体力比自己好的家伙算账。 不开心。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 “啪——” “咣——”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都是招呼在身上。 如果非要分先后,那还是关岚那一巴掌快了那么一点点,然后才是冲过来的全麦用身体把撞开。 周云徽和崔战被两个甜甜圈惊呆了。 徒手扇杀人魔脸和拿身体直接撞上去,都是什么魔鬼操作! 杀人魔竟然还真被全麦撞飞了,带着一脸的奶油?! 当然全麦也没全身而退,撞飞了杀人魔的他,四肢和躯干但凡和杀人魔接触的部分,也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切割伤。 但仅仅是皮开肉绽,没有真的贯穿,更不致命。 再看关岚。 肩膀持续的失血让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扇杀人魔脸用的是另外一只手,不过也就那一下,现在无力垂着,但手本身并未受伤,只是上面沾满了白色奶油。 周云徽和崔战忽然反应过来,关岚没真的扇到杀人魔的脸,只是借着扇巴掌的惯性把蛋糕甩上去了。 是[蛋糕有毒]。 同样,全麦仅仅受皮外伤,也是因为他在冲撞杀人魔的时候,[别碰我]就已经觉醒了。 [别碰我]可以反弹伤害,但反弹的程度和对手能力成反比,所以他没有真的完全将“全身锋利”反弹走,还是受了伤,并且反弹回去的“锋利”,几乎没对杀人魔造成伤害。 可是至少救下了关岚。 否则就算关岚甩过去了蛋糕,也要被二次冲撞切割得四分五裂。 两个甜甜圈,都觉醒了。 在地上烦躁地擦着脸上麻酥酥、火辣辣的奶油。 受伤的关岚和全麦,静静等通关提示。 剩下两位队长,彼此相望。 周云徽:“人家后来的都觉醒了。” 崔战:“你说给谁听呢?” 周云徽:“我也快了,我刚才确定感应到文具树的回应了。” 崔战:“不要这样欺骗自己。” 周云徽:“……” 有一种友谊,叫做来啊,互相伤害。 “小心!”不远处的全麦忽然大声吼。 周云徽和崔战本能往两边闪开。 不知何时冲过来的撞到墙壁上,却还是擦了二人的肩。 两人肩膀当下被划开口子,幸而剐蹭轻微,伤势远没有关岚那样重。 与此同时,全麦和关岚的手臂同时响起通关提示音。 “叮——” 两个甜甜圈消失,却已经被愤怒冲昏,杀红了眼。一击不中,他立刻选定闪到左边的崔战,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逼上前。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根本避无可避。 “操!”崔战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抬臂抵挡,牺牲一条胳膊总比丧命强。 眼看杀人魔就要撞上他的手臂,崔战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被血腥切割后的惨状,旁边却突然过来一片巨大黑影。 是周云徽扛着门板从侧面冲过来了。 和崔战都猝不及防。 巨大的闷响里,周云徽生生用门板将撞开了。 猛烈的惯性作用下,他和一起摔到地上,但他仍死死抱着门板,且是主动冲击的一方,所以他比摔得更远。 这一摔极重,摔得周云徽眼前发花、浑身都疼。可在漫天金色小星星,他听见了杀人魔那边起身的动静。 周云徽心里一紧,也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眨眼,想让视野尽快清晰。 终于,他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杀人魔,和被杀人魔再次逼到墙边的崔战。 这一次,这样的距离,周云徽再没可能携门板去解围。 崔战比他还清楚,所以在退无可退的这一刻,果断向着周云徽喊:“去[生门]——” 打到这份儿上还没觉醒,那就是和“恐惧觉醒”无缘,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先撤,再从长计议。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崔战。 他喜欢“别废话就是干”,至于能不能干成,那是附加效果,不影响他的行动。然而这仅仅是个人喜好,他可从来没打算把这种作战风格传染给别人。 可现在,被他提醒之后还没有撤退意思的周云徽,怎么看都好像已经被自己传染了,崔战只好辛苦一下,再吼:“快他妈走啊——” 吼出去了。 的致命锋利也来了。 崔战咬紧牙关,做好了被横劈竖砍大切八块的准备。 “呼啦——” “呼啦——” “呼啦——” 一个接一个密集的火焰燃烧声,在崔战和头顶响起。 崔战一惊。 一怔。 两个脑袋同时抬起。 密密麻麻的小火球,铺满了走廊上空,就在他们抬头的一刹那,火球倾泻而下,恍若一颗颗坠落的陨石,穿透大气层,熊熊燃烧。 [繁星流火]。 坠下的火球像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全冲着的方向。 那里也有崔战。 但崔战早回过神,趁着杀人魔还被漫天流火闪得发懵,猫腰就从墙边溜了出去,一路向着周云徽狂奔。 他刚跑起来,火球就悉数砸向。 抬手挡住头和脸,收起全身锋利,调动所有精神力提高身体防御力。 火球噼里啪啦砸到他身上。 崔战头也没回,以最快速度跑到周云徽身边,一脸哀怨:“你也觉醒了?” 这个“也”太有灵性,“也”得周云徽不自觉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竟然和之前那些伙伴一样觉醒了,只留下崔战一个人,简直禽兽不如…… “等等,”周云徽猛然反应过来,“我是为你觉醒的好吗!我再不觉醒,你就要被弄死了——” 崔战当然知道,所以被吼完,也就理亏的不还嘴了。 但有一件事儿想不通:“我要死了,把你逼觉醒了,那我自己怎么还不觉醒?” 周云徽气结:“你、问、我?!” 那边,随着最后一个火球落下,[繁星流火]结束。 放下手臂,衣服上被烧出了一片片焦黑,还有破洞。裸露出的皮肤轻微发红,是灼伤,但显然不重。 只是他的表情很不好。 或者说,他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杀机从眼底满溢,愤怒让五官狰狞,明明一张还算帅气的脸,此刻只剩濒临崩溃的疯狂。 崔战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湿衣服贴在身上,微微的凉。 直觉告诉他,杀人魔的攻击力和愤怒是“共生”的,就像他们可以通过愤怒觉醒一样,杀人魔也可以通过愤怒给能力增强,甚至进阶。 所以当杀人魔再一次攻击过来的时候,他八成就躲不过了。 毕竟周云徽已经觉醒,没人能再帮他幸运一次。 但这也是眼下,他唯一觉得比较安慰的。 至少周云徽觉醒了。 [生门]就在杀人魔身后,距离崔战不超过十米,可想越过杀人魔抵达[生门],这十米难如登天。 说得再直白点,去[生门],就是送死。 可就算放弃[生门],转身就跑,杀人魔可是可以瞬移的,被追上弄死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所以这条路也是死。 崔战对这两个结果都很清楚,因而他无比明白自己陷入了死局——前进、后退都是死,除非觉醒…… “我挡住他,你找机会进[生门]。”身旁传来的声音,把崔战的思绪从绝路上拉了回来。 “你?”崔战愕然转头,待看见周云徽眼里的坚决,才后知后觉明白对方的意思,想也不想就拒绝,“你给我站在这儿乖乖等通关!” 现在的杀人魔绝对是高度危险分子,哪怕周云徽觉醒了文具树,崔战也不觉得他能在杀人魔那里占到什么便宜。 万一就在这最后等待通关传送的两分钟里殒了命,他都能替周云徽亏吐血。 “乖乖?”周云徽斜眼鄙视他,“崔组长,我听过你的话吗?” 语毕,根本不给崔战再反驳的机会,周云徽扛着门板就朝冲了过去,如疾风利剑,速度竟不比空手时慢多少。 不闪不躲,就站在那儿等他撞。 崔战看出不妙,大声喝止:“你给我——” “停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周云徽的门板已经撞向。 同时漫天火光,如雨而下,砸在他和身上。 “赶紧去[生门]——” 火光里,崔战听见周云徽喊。 但他也同时听见了一声“咔嚓”。 那是门板被撞得开裂的声音。 的半个肩膀从开裂处透了过来,但在此刻那不是肩膀,更像是一把劈开门板的斧子。 周云徽是抱着门板全力冲撞过来的,为的就是把推压到墙边,给崔战争取跑路时间,所以当门板被穿透时,他根本不躲,仍用力将门板往墙边压。 那透过来的杀人魔半个肩膀,正顶到他胸口。 窒息的剧痛一霎从胸膛蔓延开来,周云徽疼得眼前直发黑,手上的门板再抓不住。 看准时机,一下子将门板甩开,扔得远远。而后冷笑着勾一下嘴角,抬手朝着周云徽已经血肉模糊的前胸,狠狠就是一拳。 先前穿透门板顺带给周云徽胸膛造成的割伤虽然深,却没真的伤到五脏六腑。但这一拳如果打上,必然就是胸膛的彻底洞穿,神仙也救不回。 周云徽看见对方出拳了,也察觉了对方的意图,身体本能地往后退。 可一退,胸口就疼得几乎让身体蜷缩,他也随之踉跄。 躲不开了。 周云徽看着逼近的拳头,冷静地做了判断。 他现在没别的想法,就希望崔战那白痴已经进了[生门]。当然在这个希望达成的基础上,再允许他贪心一点的话,他还是希望能赶在被杀人魔一拳打穿之前,由鸮系统通关传送…… “咚——” 很好,周组长两个希望都没达成。 隔壁突然疾驰而来一个糟心的身影,用身体将他撞飞,当然,也撞离了杀人魔的拳头。 重重摔在几米外的地上,周云徽甚至顾不上爬起来:“你觉醒了?” 如果不是觉醒,崔战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他没等来崔战回答,却等来对方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火焰喷射枪]。” 没头没尾,周云徽竟然也懂了。刚觉醒那会儿没用火焰喷射,是因为杀人魔和崔战在一起,不方便选目标,现在毫无负担了。 他立即启动文具树,一把拉风巨型武器顷刻入手,他就仰躺在地面,稍稍撑起上半身,冲着就是一顿烈焰喷袭。 刚准备离开墙边往前去的,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焰吞没。 死估计是死不了的,但烧伤是肯定的。 周云徽虽然看不见火焰里的情景,但报仇的快感依然爽得他通体舒畅。 “行了——”崔战一把拉起对方,中断了孔明灯组长的快乐复仇。 他让周云徽用火焰喷射,是为了困住杀人魔,好给他俩创造进[生门]的机会。结果可倒好,周云徽嗨得根本就是要大开杀戒。 以后谁再说他崔战横冲直撞,战斗疯狂,他就拉周云徽过来表演。 崔战集中精神力,操控刚觉醒的文具树,以极快速度带着周云徽移动,转眼就到了[生门]前。 传菜道入口只有一人宽度,但那边身上的火已经灭了,守关人被烧得跟黑炭似的,速度却不减,脚下一动,身影已经逼近到跟前了。 崔战再没其他选择,管他入口只有一人宽,生生拉着周云徽一起挤了进去! 刚一进入,传菜板就极速下坠。 与此同时,崔战听见一声“叮”。上下贯通的传菜道,那清脆久久不散。 “咚——” 崔战落入古堡一层厨房。 周云徽不见了。 先一步觉醒的人已经通关,只剩手腕的温度,还残留在崔战指尖。 古堡八层。 当崔战也顺利收到通关提示,被鸮系统传送出6/10时,从[生门]返回并已按约定汇合的唐凛和郑落竹,正在这一层的主走廊上大声交谈。 交谈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引来守关者。 鉴于浴袍男已经被他们打败过一次,很难再激起新的恐惧,所以根据制定的战术,他们十分希望这次能引来杀人魔。 第215章 我要报仇 古堡五层,北面传菜道入口所在的走廊。 这里和[生门]所在的南面传菜道入口,是古堡五层一南一北对称的两个位置,同样隐秘,同样偏僻,也是同一层直线距离最远的两个点。 此刻,就在这条走廊上的某个房间内,自我疗伤。 先前一役,他在自己曾沐浴过的房间里,吃了大亏——在和一群闯关者的交手中,让一个手臂纹着骷髅的和一个梳着中分小卷发的联手,往他腰上刺了一刀。 这刀离致命伤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却彻底扎醒了他。 他太过轻视这些闯关者了。这些家伙的实力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弱,甚至当聚集的闯关者达到一定数量,是有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 这样的游戏,是否还要继续? 当未觉醒的闯关者趁他受伤逃之夭夭,当觉醒的闯关者被系统传送,面对骤然空荡的房间,盛怒的情绪渐渐冷却。 清醒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全然没必要的偏执状态。他偏执得要把这古堡内的闯关者都杀尽,却忘了,他是来游戏的,不是来搏命的。 前面轻而易举杀掉的那些闯关者,已经给他身心带来了愉悦,值回票价了。后面这些难啃的骨头,只会让已经到达顶峰的愉悦值,一点点下降,且下降过程中,还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那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个游戏? 被撩拨起的怒气当然没那么容易平息,可是和安全性相比,还是比较惜命。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他离开沐浴房间,故意和那群逃跑的家伙走了反方向。 他当时的想法很明确,就是尽可能远离喧嚣,找个没人的打扰的地方,安静疗伤。鉴于关卡规则不允许客人提前撤离,疗伤之后,他可以继续待在那里消磨时光,直至所有闯关者都死亡,或者通关。 没想到歪打正着,他竟然来到了这条离[生门]最远的走廊。 [生门]在这一层南面传菜口这件事,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那时的他刚选定这条走廊,这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房间,进门还没几分钟,正在专注操控自身基础愈合力给伤口止血,窗外突然响起咆哮型嘶吼,把通关条件、怎么觉醒、[生门]位置一股脑吼了个干净。 他被.干扰得频频分神,眼看就要止血的伤口,又裂了。 底下的咆哮持续了几分钟,他就头疼了几分钟,最后世界重新安静的时候,伤口基本就和刚把刀拔出去那会儿一样了。 不过这个插曲,倒是更坚定了“提前结束游戏”的念头。 关卡进行到这里,已经到了最艰难的阶段,闯关者的体力消耗、心理压力都巨大。在这样的时候,这些家伙还拼尽全力解开了连他和014都不清楚的通关条件,且解开之后,冒着风险到外面大喊大叫,只为和散落在古堡其他地方的同伴分享情报。 这样的意志力,这样的执行力,这样的闯关决心,远超预期。 他已经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现在及时止损,很明智。 楼下的喊声早没了,低头看着腰侧,表面皮肤完好,根本看不出受伤痕迹。 但他自己很清楚,对于这样深的伤口,自我愈合力只能愈合表面,内里的皮肉还是伤着的,得回去继续治疗。 收回目光,打着赤膊的起身走向床边——为了方便治疗,他把上衣都脱下来,整齐摆放在了床上。 随着他的走动,腰侧内里未愈合的伤,又传来阵阵疼痛。 预料到了,却还是有些不耐地皱眉,以至于走到床边,他忽然改了主意,没去拿衬衫,而是先将西装拿过来了。 他一手提着西装外套,一手伸进口袋,很快摸出一支针管大小的制剂。密封的透明试管里,淡紫色的液体隐隐发光。 这个东西喝下去,细胞再生能力可以瞬间达到峰值,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还有口气,就可以短时间内痊愈,治愈速度和效果,碾压其他一切治疗手段。 沉吟两秒,又把制剂放了回去。 别说他现在只是腰上挨了一刀,就是挨了十刀,如果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没必要用这个,太浪费。 说到底,自己竟然会带一支进关卡,也是小题大做了。一边自嘲地想,一边一颗颗系好衬衫扣子。这样的娱乐活动,受轻伤已属罕见,怎么可能真有客人伤重危急…… “咚——”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听着离得很近,就在走廊上。 微微抬眉,他虽然主观上不愿在继续游戏,但如果有猎物主动送上门,他也乐得接收。 系好最后一刻扣子,又以最快速度穿好西装外套,大步流星推门而出。 就在他房门左侧,大约两米的地方,一个浑身烧伤黑炭似的家伙,体力不支,摔坐在走廊地面。 没认出脸,但认出了身形和那双一片焦黑中的细长眼。 一秒钟前,他才刚在心里说过,怎么可能真有客人伤重危急……打脸来得太快。 还是被自己人打的,啪啪啪的。 虽然体力透支,但精神没涣散,听力、反应力都还在及格水平,013这边一开门,他就艰难扭过头去看了。 这一看,还不如不看。 人生最悲剧的,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衣冠楚楚的同行。 一对比,伤害加成。 “怎么弄的?”先开了口,不过声音里没什么关心,就是单纯疑问。 闭紧嘴巴,装死,专心装死。 “沉默抵抗不能帮你化解现在的尴尬,”无情戳破,“这个关卡里除了我们,就只有闯关者,我没伤你,除非你自残,否则凶手很好猜。” 用最后一点力气,磨牙:“我还没死呢……” 哪就出来个凶手! “是我用词不准确,”虚心接受指正,“你还站得起来吗?” “你说呢?”呼吸不稳,浑身上下仍残留着灼热。 “看来是不行,”寄予同情,淡淡的,很有限,“那你只能坐在这里等关卡结束了。” 听出了弦外之音:“怎么,你已经放弃了?”他鄙夷一笑,却牵动了灼伤的肌肉,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看得直摇头:“自顾不暇,就不要再撩拨别人了。” “我这是嘲讽!”要不是身上太难受,绝对要切他一下。 “嘲讽也是撩拨的一种。” “……” 见一贯嬉皮笑脸的再无话,颇为惊喜。 原来牙尖嘴利也是会随着体力消耗而打折的,真是个意外收获。 时间分秒流逝。 没动,是没力气动,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共同沉默地在走廊度过了整整一分钟。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只是觉得014伤成这样了,他转身就走,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他没打算给对方提供什么帮助,连扶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所以留在这里,似乎也挺多余。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下方急促的喘息声,突然低了下来。 一愣,低头去看,发现014倚靠着墙壁,陷入了昏迷。 惊讶,蹲下来凑近014,推了推镜片,认真观察,发现对方的烧伤比他想得还要更严重。他以为只是皮外伤,看着唬人,没想到是真的伤到了。 以014的身手,不可能站在那里任由别人长时间灼烧,所以这伤一定是短时间强火势才能造成的,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烧伤反应会越来越严重。 伸手按住014的颈动脉,脉搏的跳动力度还好,就这么昏迷上一日半日,也死不了人。 就是难熬一点。 因为没救治,身体会持续脱水,自身基础愈合力又赶不上脱水速度,灼伤反应就会加剧。 看着整个人蜷缩在墙边的014,看着他浑身的焦黑,看着他失去意识还不时因疼痛而微微抽搐,不由自主陷入沉思。 最终,当从口袋里再次拿出疗伤制剂时,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这样黑黢黢的,还带着焦炭味,实在脏得令人难以忍受。为了净化环境,他可以付出一些昂贵的成本。 做了个梦,梦见在一片大火中,他把所有看不顺眼的家伙都踩了个稀巴烂。但踩完了,大火还是没灭,他在火海里成了一个人形火球,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就在他濒临绝望之际,火突然灭了。天降甘霖,他在雨露滋润里,全身焕然一新。灼伤不见了,衣服复原了,连体力和精神力都悉数回笼,满状态…… “醒了就睁眼,别自我陶醉。” 甘霖里,突然倾泻下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抬头,先看见一副逆着光的眼镜。 对视片刻,起身,居高临下:“我在听,你现在可以感谢了。” 看对方的表情就像在看神经病,可下一秒,他忽然瞥见对方手里空了的制剂管。 那透明管虽然空了,却还在底部残留了一点紫色,隐隐发亮。 不敢置信,立刻低头,抬起手,看身体、看手掌、看一切能看的地方。除了挂在身上的残破衣服仍一片焦黑,身体各部位的烧伤都恢复了大半,且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愈合。 这种愈合速度,别说他自身的基础愈合力,就是离开关卡后进行专业治疗,也不可能达到。 “你给我用了……”愕然出声,话说一半想到什么,顾不上讲完,立刻追问,“你怎么会有这个,还带进了关卡?!” 这种制剂根本没普及,因为技术难度太高,成本极其昂贵,属于“传说中”的药品,只在特定领域内流通,千金难求。 “第一,申请时只说不可以中途退出,不可以携带关卡规定以外的武器,没说不可以携带药品。第二,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你可以猜测,但我不会回答。”慢条斯理,“第三,我认为你应该先对我的无私奉献表达感谢。” :“……” 这是恩人,不能动手,忍住! 一连几个深呼吸,干净利落起身,最后一点灼伤也治愈了,甚至连先前损失的体力、精神力都一并回笼,他现在就像刚进入关卡时一样,战力满满。 “多谢。”不甘不愿地咕哝一句,立刻进入下一话题,“走吧。” 不解:“去哪里?” “当然是报仇。”冷笑道,“伤了我,他们还想全身而退?” :“你的伤很明显来自文具树。既然伤你的人已经觉醒,应该早就通关全身而退了。” “这个不用给你提醒,”无所谓地耸肩,目光杀机凛冽,“反正他们都是同伴,留下来的给走的还债,天经地义。” 不喜欢劝人,所以只说一次:“最好别去。” 拧起眉头,突然想到先前013话里话外就透露出“放弃”意图,轻嘲地哼一声:“你怕了。” “是理智。”说,“关卡进行到现在,能给我们提供娱乐的闯关者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不仅无法提供娱乐,还可能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你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像陷入泥潭,越挣扎越往下陷,不如趁早抽身。” “呵,”014冷笑,“那我就白被烧了?” 013:“你可以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获得成长。” 014:“你没受伤,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013:“……” 腰侧还隐隐作痛,但体面如013,不准备共享伤情。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 自认仁至义尽,不再规劝。目送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转身回房,进入浴室,开始给浴缸放水。 距离关卡真正结束,应该还有段时间。 低头闻闻满身沾染的014的焦糊味。 闲暇美好,不如洗澡。 第216章 陷阱 古堡八层,主走廊。 郑落竹操着沙哑的嗓音,生无可恋地望着唐凛:“队长,还继续吗?” 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了快二十分钟,连个鬼影都没引来,他的声带功能已经在之前的古堡外嘶吼中报废了80%,现在仅剩的20%也岌岌可危。 唐凛眉心微蹙,沉吟几秒,摇头:“不了。” 郑落竹可算松口气,如获大赦,但又担心计划就此夭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守关者不来,那我们就主动去找。”唐凛果断道,“下楼。” 郑落竹立刻配合行动:“去几楼?” 唐凛:“五楼。五楼没有,再逐层往上找。” “五楼?”郑落竹一愣,“五楼不是老板他们……” 唐凛:“我们找我们的,他们埋伏他们的,只要两条线不交叉,就不会露破绽。” 新行动方案一敲定,唐凛立刻带着郑落竹下楼。 他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范佩阳那边早准备好,他们这里却迟迟没动静,古堡内又不能即时沟通。如果再拖得久一点,久到范佩阳开始担心他和竹子这边是不是遭遇不测,才没执行原定战术,那绝对就要乱了——一个主动出击的范总,后果不堪设想。 偌大的古堡,守关人只有两个,两个里唐凛还只想要一个,找起来根本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最笨的地毯式搜索。 故而从八楼往下走时,唐凛是做好了最艰难准备的。 不料,沿着楼梯才下到六楼,就和正在上楼的杀人魔,走了个顶头碰。 谁也没想到相遇来得这么突然,三人都愣了。 阴暗逼仄的楼梯道,唐凛和郑落竹在上,在下,隔着半截楼梯,彼此相望。 两个踏破铁鞋,终见曙光。 一个满心复仇,迎来猎物自投罗网。 双方的眼睛几乎同时发亮,不同的是唐凛和郑落竹极力掩饰,恣意释放。 然而除了一双眼睛,再没什么激烈的神情,之前常挂在他脸上的嘲讽、戏谑都不见了,只剩淡淡的冷。 “去死吧。”他仰头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唐凛感觉到了他的变化,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决绝的杀意,从极致的愤恨里滋生出来,眼前的守关者不再是当个杀人魔玩玩,更像是要把所有遇见的人,都以最残酷的方式折磨致死。 危险。 唐凛仿佛听见了脑内的警报在疯狂响。 他甚至没时间去喊一声“竹子,跑”,而是抓了人就转身往楼上带。 郑落竹终于在唐凛的反应里捕捉到了不寻常的讯号,被抓瞬间,他立即提速,和唐凛一同朝楼上狂奔。 但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杀人魔。 面无表情地勾起嘴角,身形一闪,眨眼就窜了上去。 郑落竹正好跑到楼梯拐角,余光里瞥见守关者瞬移般的速度,当下呼吸一滞。 要是一个人,快就算了,这他妈是一把人型刀啊!纵然他有所准备,真到跟前了,还是头皮发麻。 极速窜来的人影毫不犹豫扑向他后背。 郑落竹果断转身,抬起胳膊抵挡。 根本没把这脆弱的抵抗放眼里,看也没看上来就是一记手刀,直砍向那不自量力的手臂。 郑落竹咬紧牙关。 只听“当”一声。 手刀砍在郑落竹小臂上,却发出了砍在金属上的声音。 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错愕,难怪他总觉得对方手臂线条看着怪怪的。 郑落竹被砍到的衣袖割开一条口子,内里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泛着古铜色泽的金属。 那是厨房的金属托盘,薄薄一层,用点力气就能卷成圆筒,套在胳膊上当护臂。 这招是郑落竹想的——在对“铁板”和“类铁板”的应用上,他是专业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质地不厚,郑落竹一度怀疑这玩意到底能不能扛得住杀人魔的锋利,现在用实践检验过了,可以,他紧张得快要骤停的心跳,终于缓和下来。 一缓和,就可以演绎“战术剧本”了。 “队长!”仍抬臂抵挡的郑落竹,回头一声大喊,声声嘶哑,字字泣血,“别管我,快跑——” 高出几级台阶的唐凛:“……” 战术只需要群演,队友还了他一个影帝。 唐凛没有立刻跑,而是犹豫踌躇,一副想跑又不愿丢下队友的纠结。 直到郑落竹突然发力,用胳膊将杀人魔的手猛地搪开,转身往上跑,他才跟着一起。 但双方速度的差距是实打实的,当从“劣质护臂”的冲击中回过神,再去追,还是几秒就追上了。 唐凛和郑落竹始终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跑位,所以在此追上的,面对的依然是郑落竹后背。 此时,他们已经跑到了七楼半,眼看就要抵达八楼,胜利在望。 郑落竹在狂奔中全神贯注听着后背动静,一听杀人魔又来了,再度转身防御,不仅动作比先前熟练,连心态都稳定了许多。 这次没有用手刀,而是直接身体冲撞。 郑落竹仍是用手臂去挡。 他拦住了杀人魔身体,却没防备杀人魔伸手。 在胸膛撞上郑落竹手臂的同时,一拳冲向他的心口。 “唔——” “咚!” 郑落竹疼痛的闷哼,和拳头击打到硬物的声音同时响起。 无语地看看自己拳头,再看看他。 郑落竹指指自己胸口,再指指自己手臂,微笑:“同款‘托盘护心镜’。” 怒不可遏,几乎要把牙咬碎。 这个蠢货到底在身上绑了多少个金属托盘?他是打劫了整个厨房吗! 毫无预警,一金属托盘从郑落竹后背的衣服里掉出来,“当啷”落地。 郑落竹和同时低头。 一个变了脸色,一个神情微妙。 那是郑落竹垫在后背的防护托盘,和前胸的“护心镜”一起,用布条缠绕着身体绑住。现在后背的掉了,那前胸的…… 不动声色收回拳头。 没了拳头的压制,胸前的“护心托盘”果然从衣内滑落。一同从衣服里落到地上的,还有被锋利拳头割断的布条。 失去了防护的前胸后背,凉飕飕的。 郑落竹额头唰地就出了冷汗,此时才真的感觉到害怕。 这变故倒让心情好了不少:“护心镜?”他十分遗憾地叹息,“下次绑紧点。” 语毕,他再度出拳,还是直奔郑落竹心口。 不是非要这样招式单一,但此刻,他就想活生生掏出这家伙的心脏! 距离太近了,郑落竹避无可避。他甚至觉得世界一瞬间寂静无比,只剩下那个致命的拳头,慢动作般一点点靠近自己心口。 濒死关头,郑落竹想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果然那些破烂托盘都是不可靠的。如果自己的[铁板]在,挡天挡地挡锋利,怼东怼西怼死你! 杀人魔拳头抵达,郑落竹却也在同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拽着失去平衡。 磕在楼梯上的一刹那,他看见了自家队长的脸。 原来是唐凛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他躲开了要命的拳头。 可的拳头也没扑空,而是重重打在一张横空出世的铁板上。 那铁板就挡在郑落竹身前。 “当”一声,震得铁板直响。 唐凛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飞快把郑落竹拉起来,难掩惊喜:“你的[铁板]。” 郑落竹还有点懵:“我觉醒了?” 唐凛点头:“你觉醒了。” 郑落竹不可思议,愤怒能觉醒,恐惧能觉醒:“怨念也能觉醒啊?!” 唐凛:“……” vip队长就不打听自家伙伴在危急关头的内心活动了。郑落竹已觉醒,后面的战术执行就更安全了。 二人凭借郑落竹的[铁板一圈],引着杀人魔到了八楼,又一路有惊无险地跑到了主起居室门口。 郑落竹的文具树,简直就是为克制杀人魔能力而生的,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爱自己[铁板]——那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板材,却散发着最璀璨的生.命.之.光。 一把将唐凛推进主起居室,郑落竹从外面关上门,自己面对杀人魔,慷慨激昂隔着门板喊:“队长,别担心,有我!” 怀疑他觉醒得忘乎所以了:“你是装傻还是真蠢,最多再有十秒,你就会被系统强制离开这里。” 郑落竹神情僵在脸上,半张着嘴,傻得浑然天成,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懊恼,操,我忘了。 的怒火都因他的过度愚蠢,而有了平息趋势,看着郑落竹的眼神,同情又可怜:“我会帮你给你的队长收尸的,”细长眼里,笑意阴森,“如果尸体没切太碎的话。” “叮——” 通关提示如期而至,郑落竹圆满谢幕,功成身退。 或许是那一圈专门克他的铁板看着闹心,或许是郑落竹的愚蠢带给了他快乐,难得好心地什么都没做,就静静目送郑落竹消失。 外面的走了,屋里的还在。 推开门。 唐凛一只脚正要跨入密道,闻声回头,神情紧张。 看着地上的大洞,没想到房里还有这样的玄机。 他先前来过这里一次,发现了藏在吊灯上的那个刚通关的蠢货和另外一个女人,还和一个缠着绷带的小子打了一架,从头到尾可没见地上有这样的大洞。 难怪这两个人一路逃窜,隐约像是有着明确目的地,原来是希望借由这个密道逃跑。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等等,突然闪念,想起了那个自己可以进却无法下坠的[生门],眼里掠过一丝犹疑。该不会这密道,也只允许闯关者进吧。 一个分神,那边唐凛已经跳进去了。 “啧。”懊恼,立刻上前,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也往里纵身一跳。 没想到一进去,人就极速往下滑。 幸福来得太突然。 一喜,在极速的下滑中,甚至开始脑补等下要把唐凛切成几片。 “咚……” 隐约的闷响传来,应该是那个家伙落地了。 调整滑行姿态,对密道的尽头充满期待。 终于,他也滑出密道口,“咚”地落地。 离开密道的漆黑,的视野慢慢…… “砰——” “咔哒。” 奇怪声响中,视野重新漆黑。 怔住,那两声,一个像是关铁门,一个像是……落锁? 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本能警惕,立即想要起身,但身体才撑起来一点,头就“当啷”撞上了铁板。 错愕,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手四下去摸索,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金属围成的狭窄密闭的空间,而且这个空间正在迅速移动中。 不对。 为什么会移动? 是……怕他用“两个房间之间的传送”逃脱被困空间? 一霎惊醒,来不及调投屏,立刻操控精神力,在脑内调出古堡房间平面图,随便选了个房间就用意念发送“移动”指令。 指令发出,人却仍在黑暗幽闭中。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幽闭空间的移动停下了。 用力一砸金属壁,懊恼到吐血,就差一步! 房门外,走廊。 唐凛、范佩阳、莱昂、和尚、白路斜、何律,六人围着那个被他们以最快速度挪出房间的铁柜子,确认杀人魔还在里面,稍稍松口气。 柜子躺倒放在地上,柜门已经上锁,原本在屋内正对着密道下来的落点,是他们从[生门]返回,按照事先约定的地点集合后,走了几十个房间才寻觅到的。一人多高,两人多宽,材质、大小,都符合战术要求,更完美的是,还自带简易锁。外面插销一落,一卡,里面死也别想打开。 找好柜子布置妥当,唐凛和郑落竹才去的八楼,用“高谈阔论”开启战术第二阶段。 之所以非要找杀人魔,也是因为这个陷阱对浴袍男效果有限。就算后者被困在里面,也可以发动“真空领域”和“空气压力”。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战术进行,顺利得超乎唐凛想象,当然也要感谢杀人魔的配合。 唐凛虽然不清楚是谁让杀人魔处于一种被愤怒支配的不理性状态,但显然,这种状态让他们的战术执行事半功倍。 唐凛落下来的时候,柜门还是开着的,所以他起身就能闪。 杀人魔当然没这自由——关门,落锁,全封闭打包,才是他的待遇。 “郑落竹呢?”范佩阳没看见自家员工。 唐凛说:“觉醒了。” “他也觉醒了?”和尚一脸羡慕,“胆子小就是好啊。” “不是恐惧觉醒,”唐凛替自家队友澄清,“是怨念。” 和尚、莱昂、何律、白路斜:“……” “话说回来,这也太容易了吧。”和尚“咣当”踹一脚铁柜子。他还以为得殊死搏斗一番,才能把杀人魔塞进去,结果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的确有些难办,”何律犯愁道,“人抓住了,我们还没觉醒。” 白路斜闲闲一笑:“那就先报仇。” 报仇大家当然想,被两个变态追杀这么久,心里都憋着气呢。 但—— 和尚:“人在柜子里,碰都碰不着,怎么报仇?还是说你要把他弄出来?我可提醒你,他是全身锋利,弄出来可就更碰不得了。” 白路斜歪头,狡黠勾起嘴角:“谁说人在柜子里就碰不着?” 十几分钟后,六人合力将铁柜子从五楼搬到八楼,古堡顶层的楼梯口。 柜子被放置在地面和楼梯交接的位置,一半在地面,一半悬空。 里面的人不明真相,只直觉要糟,愤怒咆哮:“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理他。 白路斜抬脚踩上柜子边沿,用力往下一蹬。 柜子蹭出地面,重重落到楼梯上,先随着楼梯角度翻滚半圈,然后在“咯噔”“咯噔”声里,径直滑到楼梯底。 柜子里安静了,不知道是被摔懵了,还是在羞耻中晕厥了。 白路斜走下楼梯,来到柜子旁边,抬眼望向五人,漫不经心道:“如果踹的力气够大,一路翻滚也是有可能的。” 和尚不喜欢白路斜,但这不妨碍他快乐地咧开大嘴:“放着我来——” 第217章 各种觉醒 古堡五层,某房间浴室。 热气氤氲冲淡了昏暗烛火的阴森感,给这个洗涤尘埃的宁静之所,赋予了一丝精神上的明媚亮色。 闭目躺在温暖中,思绪彻底放空,灵魂随着周身的热水一起流动,飘向远方,飘向云端,飘向一个只存在于他梦中的,井然有序、一尘不染的理想国…… “咯噔……咯噔噔……咣当……” 微弱的杂音闯入他的冥想,不悦地睁开眼。 那声音飘飘摇摇,断断续续,听起来十分遥远,远得甚至不能确定是真实还是虚幻。 这个热水澡正泡到最舒服的阶段,才懒得费力去猜,保持着放松的姿态,继续闭目养神。 该来的总要来,躲不掉,不该来的也没必要上赶着去找。 浴室重归安静。 过了很久,扰人清梦的杂音并未再来。 很满意。 他的灵魂随着冥想再度轻盈。乘着烛火之光,乘着热气微醺,飞向理想国的静谧黄昏…… 同一时间,同古堡五层,离013浴室很远很远的楼梯口。 唐凛、范佩阳、和尚、莱昂、白路斜、何律,七人合力在楼梯道里谱出一首“踢踏舞曲”。 铁柜子随着伴奏,从八楼滚到七楼,七楼滚到六楼,六楼再滚到五楼。 受限于环境,喜庆的复仇之舞不得不在这里画上休止符。 和尚一脚踩上柜子,以手撑头,惆怅状:“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啊。” “你可以把柜子抬回八楼,再来一次。”莱昂难得给出建议,虽然神情还是一贯的淡漠。 “还是算了吧,”和尚呼哧带喘,“快乐也是很费体力的。” 唐凛在柜子旁边蹲下来,望着柜门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范佩阳问。 唐凛说:“里面没声音了。” 和尚把脚从柜子上放下来,也凑近去听:“还真是。” “死了?”白路斜不负责任猜想。 话音还没落,柜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砸墙”声,力道之大,生生把柜门砸得凸出一个拳头印。 伴随着砸墙的,还有杀人魔濒临崩溃的咆哮。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能觉醒?!凭什么013那家伙就可以!凭什么啊啊啊啊啊——” 六人互相看看,不免唏嘘——死是没死,疯了。 唏嘘之后,就是更充实的满足和快乐。 白路斜弯弯眼眉里的笑意就没停过,这会儿更是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口哨声中,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到和尚身上。 四目相对,和尚莫名其妙:“干嘛?” 白路斜看了他两秒,停下口哨,微微挑眉。 和尚蓦地有种不好预感。 但是晚了。 在某种神秘的不可抗力里,他的大脑瞬间空白,神志被模糊,五感被抽走,整个人顿时成了一具空壳,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唐凛、范佩阳、莱昂、何律看不到和尚的内在变化,但当和尚眼神涣散地冲着白路斜傻笑,动作僵硬地开始一件件脱衣服,他们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和尚这是中招了。 “你觉醒了?”何律第一时间问白路斜。在他这里,就算事实再明显,为避免那万分之一的冤假错案可能,也需要凶犯点头才能定罪。 白路斜倒是模范凶徒,不仅坦然承认,还帮着梳理案情:“没愤怒没恐惧,就这么觉醒了我也很意外,以防错觉,拿他试试。” 唐凛:“……” 是没愤怒,没恐惧,但有快乐。能把文具树冲破,这位白组临时代理组长,到底在刚刚的“复仇”中获得了多么爆炸的快乐…… “停下你的[催眠术]。”莱昂声音冷冷响起。 白路斜不以为意地转头,眉心正好抵上莱昂瞄准的手指。 白路斜一愣,神情里没有恐惧,但划过一丝意外。 唐凛微微惊讶:“莱昂?” “是的,我也觉醒了。”莱昂沉声回应,眼睛却紧盯白路斜。 唐凛略微思索,了然:“你们甜甜圈其实感情很好。” “不是因为担心和尚,”莱昂语调毫无起伏,“在杀人魔咆哮的时候,文具树就回来了。” 唐凛:“……” 很好,又一个快乐觉醒。 面对莱昂的狙击,白路斜没丝毫慌乱,反而一脸愉悦地挑衅:“你觉得是你的狙击快,还是我用[孟婆汤]让你忘了‘你正在狙击’这件事快?” 莱昂:“你可以试试。” 甜甜圈的狙击手,不是故意用激将法,他是真的邀请白路斜试。 白组代理组长也不是谨慎稳妥派,既然对方都发出了邀请,当然得试。 邪气的眼睛极快眯起,白路斜毫不犹豫转移目标,切断[催眠术],发动[孟婆汤]。 莱昂的脑内操控,也已经扣上了扳机。 但半空中突然闪现的电火花,比他俩更快。 那火花就像一条游蛇,霎时击中白路斜。 白路斜猛然一僵,什么[孟婆汤],什么对决,全忘了。弱电流带来的痒,让他连魂儿都散了,简直地狱敞开,噩梦重临。 “不要对愿意和你并肩作战的人下手,哪怕只是玩笑。”在他背后,何律不赞同地眉头紧锁,“一次两次,别人可以当你是任性,但三次四次,你就会发现自己身边再没有人了。” 白路斜艰难回头,恼羞成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问:“什么时候弄的……” 他问的自然是给与电流惩罚的[墨守成规]。 但何律没答,因为在他看来:“我什么时候觉醒的并不重要,”往前一步,和白路斜距离拉到最近,铁血营组长目光真挚,语重心长,“没有战友是很孤独的。” 白路斜:“……” “叮!” 通关提示救了白组长。 身形一闪,魔鬼一样的何律,再和他无关。 “叮!” 第二声提示紧接着响起,却不是莱昂或者何律,而是刚从[催眠术]中解脱,还在懵懂恍惚中的和尚。 敢情被白路斜催眠的时候,他已经快乐觉醒了,只是还不自知。 第三个收到通关提示的才是莱昂。 第四个是何律。 两声“叮”,几乎是同时。 唐凛和范佩阳目送四伙伴一个接一个“咻”,直至全部消失。 原本拥挤的楼梯口,顷刻只剩两位vip领导,和一个柜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闯关的列车,相邻乘客下得太快,被孤单留在原地的两人,需要缓缓。 “你真的没觉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唐凛看向范佩阳。 范佩阳对此倒很淡定:“你不也没有。” 他越不着急,唐凛就越替他着急:“你别等我。我想觉醒随时可以,你能吗?” 范佩阳愣住,声音不自觉提高:“你随意可以?” “逗你的。”唐凛没好气道,“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怎么办?” “很难,”范佩阳客观道,“但再难的事情也有应对之法,只是需要时间。” “你真的一点都没感应到文具树的讯号?”唐凛不死心,“刚才踢柜子的时候,没快乐觉醒的迹象?” 范佩阳摇头,毫不犹豫:“复仇对闯关本身并没有实际意义,这种额外付出的时间、体力成本,我很难感受到快乐。” “没有实际意义?”唐凛疲惫扶额,“你是不是忘了,刚有四人因为这件无意义的事觉醒通关。” “我承认在这点上我有失误,”范佩阳中肯道,“如果早知道快乐也能通关,我会努力让自己心花怒放。” 唐凛:“……” 就算时光倒流,他对这个“努力”的成果,也持严重怀疑态度。 “那恐惧呢,”唐凛不想放个任何一个能帮范佩阳通关的可能,“你在面对浴袍男和杀人魔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恐惧?” 范佩阳:“无论多难缠的对手,也总有方法克制,有战术解决。” 唐凛:“愤怒也没有?” 范佩阳:“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唐凛:“……” 再被范总气下去,他就要怒而觉醒了。 淡定如范佩阳,终于发现了他好像快把唐凛气跑了。但唐凛脸上又好像不是单纯的生气,他的眼里有着急,甚至还有些许不安。 唐凛在……担心他? 范佩阳终于抓到了对方情绪波动的核心,并且因为那核心是自己,莫名有了一丝雀跃。 他踹了铁柜子那么多脚,都不如这一刻的万分之一。 嘴角不着痕迹往上,范总突发奇想,如果唐凛现在愿意让他……他会不会直接就因为过于快乐,冲破觉醒。 但他很快又否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是说唐凛不会。恰恰相反,如果自己提出要求,但凡这要求有一丝觉醒可能,以唐凛刚刚的态度,怕是都会果断答应,全力配合。 然而也就是因为太过清楚,唐凛只是为了让他觉醒,和一切他想要的感情都无关,所以就算唐凛真的做了,他也高兴不起来。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挺难搞的…… 范总在发散思维的脑补中,罕见认清了自己的某个侧面。 “什么都不行,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耳边传来唐凛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范佩阳没来由地心里一紧,立刻收拢思绪,转头看唐凛。 唐凛没看他,正弯腰摸向柜门上的插销。 范佩阳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唐凛抬眼,平静道:“让你觉醒。” 范佩阳瞬间明白唐凛意图。 唐凛要用自己的独自涉险来逼他觉醒! 范佩阳胸膛起伏,握在唐凛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重:“我不同意。” 唐凛说:“没时间了。现在关卡里没有多少人了,甚至可能只剩我们两个,拖得越久,越危险。” 柜子里的杀人魔,在那一阵崩溃性的咆哮之后,已经安静很长时间了。也许他就此沉寂,但也可能在沉默中爆发,带着新能力卷土重来。 范佩阳还是那句,语气比手上的力道更重:“我不同意。” 唐凛甩了几下没甩开,有点着急:“范佩阳!” 范佩阳更恼,这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糟糕的方案,和最不听话最胡作非为的提案者:“唐凛,”他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你别仗着我喜欢你。” 唐凛也看进他的眼睛,然后扬了嘴角:“我就仗着你喜欢我。” 没被钳制的另外一只手,不知何时摸上了插销,灵活一抬一移,门扇松松而开。 范佩阳想去按住门扇,还没等伸手,整个人就被唐凛猛地推开。 铁柜之前就剩唐凛一个人。 而铁柜里的人已经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咣当——” 铁质门扇是被从里面直接撞开的。 杀人魔就像出闸的猛虎,冲出后直扑离得最近的唐凛。速度之快,可能根本都没看清目标是谁。反正是谁,都得死。 唐凛可以躲,虽然未必全能躲开,至少可以避开要害。 但他没动。 这不是赌博。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范佩阳的觉醒。 他只是相信,范佩阳一定会。 杀人魔直逼眼前。 唐凛听见了他粗重紊乱的呼吸,闻到了他身上类似烧焦的奇特味道。 但同时,也看见了他背后高高腾空的铁柜。 “轰隆——” 铁柜自上而下,重重砸在杀人魔身上。 就在唐凛眼前,铁柜的棱角甚至蹭到了唐凛鼻尖。 杀人魔被铁柜狠狠压在下面。 操控者赋予的冲击力,让铁柜在砸落瞬间,扭曲变形。 唐凛迅速后撤,以最快速度和铁柜拉开距离。 他心里高兴极了,但现在不能表露,因为他敢保证,此刻转头过去,只会看见一个……竹子说过的那个词,什么来着……对,人间凶兽。 柜子重新飘浮到半空,在唐凛彻底退到安全距离后。 转瞬,又重重落下,速度极快,被砸懵的杀人魔根本来不及起身。 二次坠落的铁柜,附赠热情爆炸。 硝烟弥漫,铁片纷飞如深色花瓣,硬核的美。 唐凛远远看着战场,看着战场里的范佩阳。 范佩阳没回头,碎屑烟尘让他的背影也变得模糊。 唐凛知道范佩阳一定很生气,揍他一顿都不解恨的那种生气。 说实话,唐凛也是有点怵的。一个暴走的范总,足以让整栋公司大楼从上到下结冰,从里到外气压低到窒息。 但这些都是后面的事。 此时此刻,唐凛只觉得这画面很漂亮,无论是硝烟,还是范佩阳的背影。 漂亮得让人心动。 “叮——” 通关提示在尘埃落定时响起。 传送前的最后一刻,范佩阳回了头。 明明隔着很远,可唐凛就是读懂了范佩阳的眼神。 他在说,你最好给我立刻跟过来。如果不能,你最好有后手。如果连后手都没有,你就敢逼着我先通关…… 后面的部分,范总的眼神没表达。 但唐凛知道,这是让他自行领会,而且最好是尽量往凶残方向领会。 前方传来动静,是杀人魔在铁柜残骸中挣扎起身。 他踩在铁柜的废墟之上,脸被爆炸熏得焦黑。唐凛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见他的咬牙切齿。 “都——给——我——死——” 那声音凄厉嘶哑,就像地狱的恶鬼爬出来索命。 与此同时,他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奇异的光。 那光极亮,唐凛被晃得视野阵阵发白。 忽然间,一阵气流迎面而来。 唐凛直觉危险,敏捷闪到旁边。 那气流贴着他手臂外侧而过,刹那间,剧痛袭来。 杀人魔也觉醒了新能力! 唐凛呼吸一顿,转身就跑。 冷眼看着那逃窜的狼狈身影,心里没任何温度,只有残酷杀意。 活该他留到最后,那就做好承受自己全部怒火的准备吧。 紧紧锁定那虫子的背影,脚下启动,全力加速! 他觉醒的不仅是进阶能力,还有更快更迅捷的移动速度。这样的距离,在他眼里近得犹如咫尺,他只需要…… “咻——” 突来的漫天黑影,阻断了的视线,也打乱了他极速移动的步伐。 茫然四顾,发现那层层叠叠的黑影是有形状的,好像是……狼?! 听见身后呼啸着接近的脚步停住,唐凛也随之停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狼影幢幢]里,别人看不见,他却什么都看得清。他看得见后方的杀人魔,距离自己仅两三米之遥,他看得见手臂外侧被杀人魔新能力隔空割出的伤口,又长又深,鲜血染透了衣袖。 幸好,他觉醒得还算及时。 【你别等我。我想觉醒随时可以,你能吗?】 这句他不久前才和范佩阳说过的话,其实不是玩笑,是真的。 在二次通过[生门]返回厨房的时候,他带领大家感应文具树。当时甜甜圈的和尚努力半天,说没感觉。他劝对方再感觉感觉,说文具树并不是真的消失,只是被掩藏在了体内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只要渴望不断攀升,并持之以恒地和它们建立联系,就能得到回应。 当时的和尚还很怀疑,问他,这么肯定? 他当然肯定,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实践成功。 他说感觉到了,但没捕捉到,是谎话。他不是没捕捉到,而是故意没去捕捉,因为他不想那么早就通关,他必须看着所有伙伴都觉醒,才能真正放心。 但这想法不能和范佩阳透露,否则范佩阳一定会强制要求他立刻觉醒通关。 他没信心能执拗过范佩阳——在固执己见上,范总是无法逾越的高峰。 现在,因封锁而虚弱的文具树,正在迅速恢复元气,就像干涸的溪流迎来雨水,重新潺潺流淌。唐凛可以感觉到,文具树的能量正在充盈到他的四肢百骸。 “你也觉醒了是吧?”[狼影幢幢]里,杀人魔对着前方冷笑,他明明看不见唐凛,方向却找得极准,“我知道你就在那儿,离我很近,我也知道距离你通关传送,至少还有一分钟。你猜,一分钟够我杀你几次?” 语毕,不等唐凛回应,如离弦的箭,径直向前方扑来。 唐凛屏息不发出任何声音,脚下纹丝不动,只全神贯注,用精神力在兼顾[狼影幢幢]的同时,又启动了五级的[狼影成双]。 两个凌厉黑影从天而降,一个迎面扑向,一个从背后偷袭。 和迎面而来的狼影重重相撞。 他以为撞到的是唐凛,但立刻感觉不对,因为被撞的“人”不是惨叫,而是一声呜咽。与此同时,他后背突然被狠狠一抓,就像利爪自上而下贯穿,火辣辣的疼。 不,不是像,就是野兽的爪子。 是狼,和现在这些阻碍他视线的该死的黑影一样,都是狼! 唐凛一动不动,就站在层层叠叠、极速流动的黑影中,屏住呼吸,安静地操控[狼影]和杀人魔周旋,一分一秒地耗着时间。 终于—— “叮!” <小抄纸>:你已达成通关条件:冲破觉醒。恭喜6/10通关! 唐凛长舒口气,闭上眼,在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中,离开关卡。 随着他的离开,[狼影幢幢]和[狼影成双]一齐消失。 走廊骤然安静,黑雾散去,世界重新清晰。 沉默地站在那儿,壁烛摇曳的火光里,他的影子忽明忽暗,像要破碎。 第218章 飞艇 唐凛并不知道自己是6/10关卡内,最后一个幸存者。 和也不知道。 但鸮系统知道。并且根据系统设定,当关卡内再没有活着的闯关者,即视为关卡结束。所以当唐凛被传送至通关集合地点后,1314两位客人也被立刻送出关卡,转移至“娱乐完成区”。 该区域位于试炼区出口附近,提供酒水、食物、按摩、休憩、治疗等一系列后续服务。完成娱乐的客人可以在这里稍事停歇,待工作人员办理完相关手续,即可离开,算是整个娱乐流程彻底结束。 但以上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关卡内再没有存活的闯关者”这个娱乐结束条件实在很难掌握,以致13、14二人对于自己被传送出关卡的时机毫无预警。 没有预警,就容易……尴尬。 偌大休息区,两位彼此熟悉但并无好感的客人,一个在房间这一边,一个在房间那一边,视线相交,神情微妙。 上下打量伤痕累累满脸熏黑的014:“为什么又被烧焦了?” 上下打量头发湿漉漉连带子都没系好的013:“为什么又换回了浴袍?” “正装束缚感过强,我发现还是浴袍比较舒适。”很自然回答,虽然真实情况是传送发生得突然,他只来得及扯一件浴袍蔽体。 “我怎么可能被同一个套路烧两回,这脸是我自己弄的,便于在光线暗的地方伪装。”面不改色,虽然真相是他被铁柜子的爆炸险些绷飞。 “原来如此。”点头。 “浴袍的确很适合你。”微笑。 两位对对方说辞半个字都不信的客人,互相颔首,神色真诚。 试炼区协助客人办理离开手续的工作人员推门而入,笑容春风:“两位玩得可还开心?” 、014默默看他:“……”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懵懂回望,小小的眼睛透着大大的疑惑。 13、14起初以为工作人员这样问是故意讽刺。毕竟就算浴袍造型可以勉强解释为“惬意度假风”,014那满身的伤和惨兮兮的脸,怎么看都绝对和“开心”无缘。 但工作人员那满眼的疑惑实在太真诚,他俩又不得不重新思考。 最合理的解释是,负责后续手续的低层级工作人员,并没有权限去看他俩在关卡内的体验过程,所以对于他俩的遭遇一无所知。加上关卡内不过就是一群闯关者,他们这些客人又被允许最大限度使用能力,故而工作人员和刚进关卡时的他们一样,真心认为他们轻轻松松就能碾压全场,自然玩得开心愉快。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美丽得让人……心酸。 “咳,”清了清嗓子,很自然无视掉先前的问题,“对了,”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客气询问工作人员,“你们这里有没有娱乐结束的客人向尚未娱乐的客人分享玩后感的环节?” 工作人员礼貌摇头:“没有。为了给客人更好的用户体验,我们都是尽量将双方分开,避免见面交流,以保证关卡的新鲜感和神秘感。” 、014:“……” 还真是很新鲜,很神秘,很、美、好的体验呢。 工作人员调出投屏,整理最后的手续资料。 在治疗区对伤口进行了简单处理,回到工作人员背后,和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但已经把浴袍严谨系好的男人说:“留个名字吧。” 来这里娱乐,身份信息都是保密的,大家都只用数字做代号,不明白014此举的意思,目光微微询问。 “我不喜欢欠人情,”爽快道,“留个名字好联系。那个制剂,我一弄到手就还你。” “不必。”一口回绝。 :“这么大方?” :“因为我不觉得你能弄到。”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爱之处,你是怎么做到的?” …… 古堡顶层之上,瞭望台。 这是沙漏古堡最高的地方,也是整个古堡最大的一块平台。半露天结构,搭在古堡上的三分之二,有华丽的顶盖,向古堡外凸出,悬空的三分之一,则是完全露天。 有顶盖的下方,摆着众多舒适的软椅,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治疗区。 通关的三十人,大部分都集中在这片区域。 唐凛是第三十一个。 他以为传送的目的地会是通关集结区之类独立于古堡外的新地方,没想到还在古堡,只不过从古堡之中,到了古堡之上。 天边的月亮已经泛白,晨曦正悄然来临。 不过众伙伴们显然没心情欣赏这些。 甜甜圈的六人围在治疗区,密切关注自家组长的疗伤进展。 孔明灯四人、步步高升四人、莲花四人、十社两人、铁血营两人、白组三人,都东倒西歪在椅子上休息——除了何律组长,他是正襟危坐的。 之所以说大部分伙伴都集中在这个区域,显然是因为还有不合群的。 比如vip五伙伴,正在范总的带领下,站立于瞭望台的尽头,也就是露天的那部分,默默远眺。 单是背影,唐凛都能感觉到范总周身的低气压,和郑落竹、越胖胖的心酸——频频回头的两人,显然更向往舒适软椅。 “队长!” “队长——” 椅子暂时坐不上,但不妨碍他俩率先发现自家通关的队长。 唐凛向前走去,想和自家伙伴汇合。不料才迈出一步,瞭望台中央上空就突然出现一个360°的环形投屏,一只胖乎乎的小猫头鹰“滚滚而来”。 “咕咕!恭喜大家6/10全体通关哟~~” 还是那么熟悉的戏谑机械音。 还是那么微妙的诡异感。 椅子上的人纷纷坐起来,治疗区的甜甜圈和平台尽头的vip五伙伴,则从各自的方向回头。 江户川神情复杂地望着小猫头鹰:“全体通关?你确定?” 小猫头鹰扑打翅膀,跳啊跳:“6/10里再没有活人,通关的都在这里了,你们不就是‘全体’嘛!” 江户川和整个瞭望台,一起沉默。 在鸮系统这里,活着的才有价值,死了的,什么都不算了。 “不要这样嘛~~”像是能感知到众闯关者情绪,小猫头鹰的声调愈发活泼,“你们现在已完成了全部考核,终于要进入真正的战场,应该高兴起来呀!” 真正的战场? 众闯关者猛地一震,不可理解地死死盯住投屏,他们九死一生才从1/10闯到6/10,却还不是真的战场?! 小猫头鹰:“1/10考核对文具树的领悟力,2/10考核对恐惧的抵抗力,3/10考核生存力,4/10考核追踪和反追踪力,5/10是体力和毅力,6/10是觉醒力……” 竹子、越胖胖、南歌越听越惊讶,一齐看向唐凛。 猫头鹰说的这些,和自家组长之前推测的几乎一样。 “你们现在通过全部六关考核,已经是合格战士了哟~~~” 小猫头鹰拖长尾音。 居高临下,仿佛玩养成游戏一样的口气,令人愤怒。 “谁他妈要给你们当战士!” “去你的合格,去你的战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究竟什么目的,说啊——” 面对闯关者们的质问,先前还各种回应的小猫头鹰,这次却好像全然没听见,仍自顾自道:“从7/10开始,后面的每一关,都是真正的战场,拿出你们最强的本事,努力活下去吧……” “闯过第十关之日,就是你们自由之时!” 眨眼,投屏和小猫头鹰一起消失。 那蛊惑人心的“自由”二字,还回荡在迎面吹来的晨风里。 三十一个闯关者久久不能回神。 天上突然飘来巨大阴影。 众人一惊,仰头去望。 那巨物轻轻缓缓,落向瞭望台悬空那三分之一。 vip五伙伴立刻往旁边闪,避开它降落的位置。 巨物慢慢落下,众人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一艘巨大的飞艇,模样很像帆船,但比帆船多了横向展开的帆。 “叮——” 瞭望台响起一片提示音。 <小抄纸>:通过考验的战士们,请登上胜利者之舰。它会带着你们飞向7/10天空城,迎接你们的将会是一片崭新的世界! 飞艇落下长梯,众闯关者陆续进入。 崭新吗? 他们不清楚。 他们只觉得自己像被困在沟渠中的鱼,艰难地沿着早被定好的方向游动。 几分钟后,全体通关者登入飞艇。 飞艇划动横帆,重新升空。 被晨曦映亮的天幕里,它像一艘大船,乘着微蓝色的风浪,驶向遥远的云端。 第219章 降落 飞艇之中,休息娱乐设施完备,美食酒水一应俱全。 闯关者们总算知道为什么先前的瞭望台上,就给几把椅子了,敢情好吃好喝在这里预备着呢。 酣战了一夜的众人,早已疲惫不堪,饥肠辘辘。艇内的舒适和准备的丰盛,算是让他们严重低落的情绪,有了些许回升。 虽然身不由己,至少还能吃饱喝足。人活着,而且活得有精气神,就什么都有希望。 孔明灯的老虎、强哥、华子,和十社的郝斯文,四人因在觉醒战斗中结下了深厚友谊,勾肩搭背地扑向美食海洋,扑完发现好像缺了重要人物,整齐划一回头呼唤。 “队长,你们快过来啊——” 周火火:“……” 崔跑跑:“……” 他们并不想把两队关系搞得这么融洽。别问,问就是我俩不投缘,脾气不投三观不投文具树也不投! 甜甜圈的关岚伤势基本在瞭望台治愈了,但看起来疼痛还有些许残留,并不舒服,所以他什么都没吃,就挑了个舒服的软塌,补眠去了。 组长补眠,不影响另外五个甜甜圈胡吃海喝。他们和步步高升、莲花都在一片美食区域,不时还交流两句品尝心得。 铁血营的三道杠和白组的蒋城、许叮咚聚到了一起,开吃。 他们彼此间倒没有太深的情谊,主要是三道杠以“批评白组临时代理组长”为己任,多看白路斜一眼,都想吐槽两句。 蒋城和许叮咚没有吐槽自家组长的胆子,但默默凑过来,假装大家恰巧选了同一区域,便可以尽情听三道杠吐槽了,不仅纾解压力,还下饭。 何律本来坐在三道杠旁边,后来实在觉得自家队友有些吵。但吃饭闲聊是非常自然的行为,他没有权力要求对方“食不言”或者“至少不言他人之槽点”,只能选择独自离开。 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就坐到了落单的白路斜附近。 当然,白路斜应该不是落单,而是故意选了没人的地方图清净,所以看见他过来,一脸不爽,分分钟就想掀桌那种。 何律反而觉得这里比刚刚的地方舒服多了。 但紧接着,就陷入了认真的反省。 他不应该习惯甚至乐于见到白路斜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因为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很像在……欺负人。 一片大快朵颐中,聚在飞艇休息区一角的vip成了最不合群的存在。 从瞭望台上先等来通关的不是唐凛而是范总,郑落竹、越胖胖、南歌三个vip伙伴,心里就极速沉了下去。 以范佩阳对唐凛的重视程度,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比唐凛先通关,然后留唐凛一个人待在危机四伏的关卡。出现这种局面,一定是发生了某种意外,且这个意外严重到连范总都无法抵抗。 三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唐凛出事了。 而当时范佩阳整个人都不好的状态,更是给这个推测加了码。 他们见过的范佩阳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势和镇定,可那一刻,他们甚至不忍心去看范佩阳的眼睛。 直到两分钟后,唐凛被传送到瞭望台。 短短一百二十秒的间隔,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后来,三伙伴才转过弯,既然自家队长没出事,却还能让范总先通关,那就是用“独门秘法”了,具体操作经过他们不去探寻,只希望自家队长有始有终——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因为从确认唐凛安全抵达的那一秒,范总就开始释放低气压。显然是心落定了,要秋后算账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鸮和紧接着抵达的飞艇打断。 如今上了飞艇,范总的低压不仅没有缓和趋势,反而愈发令人窒息,此刻在自身方圆几米已形成生人勿进的死亡区域。 伙伴们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郑落竹和越胖胖离得远远,但又不敢真在这时候去快乐地吃吃喝喝,只好紧挨着坐在一起,可怜兮兮互相取暖。 南歌也在这里,主要是陪两个小伙伴,总不能真像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样,不管不顾自己开溜。 三个vip默默转头,六只眯起的眼睛一齐看向正在餐桌那边啃鸡腿的霍栩。 霍栩无知无觉,一口一口接一口,啃得逍遥快活。 “你们去吃点东西吧。”唐凛走过来,温和开口。 郑落竹和越胖胖如获大赦,但立刻又因为担心犹豫起来:“队长,你……” 面对一个明显处于暴走边缘的范总,自家队长也不一定有全部把握……吧。 “没事,”唐凛给了他们一个放宽心的笑,“去吧。” 最终,郑落竹、越胖胖、南歌还是远离了低压区,奔向幸福的美食海洋。 目送竹子三人走远,唐凛转身返回,径直来到范佩阳面前坐下,坐得大大方方,稳稳当当。 范佩阳抬起眼,眼里沉得像黑夜。 “你早就掌握觉醒方法了。”意料之外,是范佩阳先开了口,刚刚经历了一场急火攻心的他,声音哑得厉害。 唐凛蓦地有些心疼:“对不起。”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惊讶。他虽然不像范佩阳那样自负,凡事决不低头,但也很少这样上来就先道歉,尤其在这件事上,他的选择和做法都理由充分。 可是对着这样的范佩阳,想到对方当时真以为他会出事,却不得不被系统强制送出关卡时的心情,这三个字就很自然从心底里出来了。 “我如果说了实话,你一定会坚持要我先觉醒,要看着我通关才能放心。”唐凛说,“但我走了,你怎么觉醒?” 范佩阳沉默看了他半晌,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的觉醒不是非你不可。” “恐惧生不出,愤怒起不来,连快乐都失败了,”唐凛体贴地帮他用排除法,“你说出第二个你能觉醒的方式,说得出,我就信。” 范佩阳:“……” 对付范总,绝不能一味强势,再占理也不行,除非想去黄泉看看风景。所以唐凛见好就收,立刻缓了语气:“这样,如果你答应我,以后不管什么事,都愿意商量着来,而不单方面拍板就再没改变余地,我就答应你,这次的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次的事?”范佩阳摇头,“表述太笼统,指向太模糊。” 唐凛:“……我以后都不再骗你,行了吧。” 承诺得太直白,唐凛总觉得有点亏。可就是这样,范总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淡淡挑眉,似在思考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 唐凛冷下脸,秒变唐总监:“你还有三秒考虑时间,逾时就算谈判破裂,前面的承诺全收回。” 范佩阳有些不满:“你以前很有耐心。” 唐凛深吸口气,微笑:“那你就辛苦一点,好好适应现在吧。” 范佩阳:“……” 他严重怀疑,唐凛丢失的记忆,都拿去换了伶牙俐齿。 唐凛扬起嘴角,冷淡在笑意里消融。范佩阳不提反对意见,那就是默认,代表协议达成。用“坦诚”换取范佩阳“凡事可商量”,简直不要太划算。 范佩阳看着明目张胆得意着的唐凛,眼神有了些许变化,但具体什么情绪很难辨认,有点高深莫测。 唐凛见状,本能警惕。 范佩阳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进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近似呢喃:“你要仗着我喜欢你,我让你‘仗’了,你是不是应该付点报酬?” 范佩阳的声音本就哑,压低了更显暧昧。 唐凛极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些若有似无的引申含义,一本正经地问:“你想要什么?” 范佩阳顿了下,似乎没想到唐凛应得这样痛快。 他眼里的调侃意味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苦涩:“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你愿意给什么。” 轮到唐凛怔住了。 他才刚在6/10的生死关头欺骗过范佩阳,虽然说了对不起,还达成了以后的“坦诚协议”,可范佩阳的嗓子还哑着,他的歉意就很难这么快消失。在这个他还怀抱歉意的时间点上,只要范佩阳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都能答应。 他相信范佩阳对此也很清楚。 然而范佩阳放着那么多可以满足的任性要求不提,只要他愿意给的。 什么叫愿意? 愿意就是那些哪怕对方不索取,你也真心想给的东西。 唐凛敛下眼睛,沉默了很久。 久到范佩阳以为自己只会等来一个遗憾的摇头,等来唐凛再说一句对不起。 但他最终等到的,是唐凛弯下的清淡眼眉:“你用[高级破坏狂]炸杀人魔的时候,很漂亮。” 范佩阳在唐凛温柔的笑意里失了神,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对方的具体审美取向:“是杀人魔漂亮,还是铁柜爆炸的场面漂亮?” “……是你漂亮。”唐凛怀疑[破坏狂]偷走了范总的脑子。 “我知道。”范佩阳勾起嘴角,终于心满意足。 唐凛:“……” 上当了。 “下次,”范佩阳忽然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蹭到唐凛,“下次我更希望听见的不是漂亮,是迷人。” 温热呼吸随着范佩阳的说话,扑洒而来。 唐凛的心跳乱了。 他以前总觉得很难想象范佩阳也会有动心动情的一天。因为这人太冷静,太强势,也太自负,这样的人除了自己,旁的都难入眼。 可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看见了范佩阳眼里的感情。它们深得像不见底的潭水,将映入其中的人,连灵魂都一起吞没。 “唐队,范总,过来一起吃东西啊——”餐桌那边,步步高升的骷髅新娘发现两位vip领导竟然没得吃喝,立刻谄媚……呃,热情召唤。 一嗓子刚喊出去,就被飞扑过来的郑落竹捂住了嘴。 “你傻啊,”竹子勒着他小声提醒,“没看见那边低气压?” 骷髅新娘挣扎着把捂在嘴上的手弄开,看向范佩阳唐凛那边:“低气压?你确定?” 郑落竹随他望过去。 唐队和范总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并肩往餐桌这边来。两人的脸色都淡淡的,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但范总走路都带风了,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的神清气爽,以及场面的安定祥和。 郑落竹几乎带着敬仰凝望唐凛。 自家队长的文具树,除了[狼影]和[治疗]外,绝对还有第三棵——[驯兽],人间凶兽的兽。 …… 三十一人在飞艇里待了一天一夜,吃饱喝足,睡了个好觉。 他们不知道飞艇已经飞了多高,多远,每次看窗外,除了云层还是云层,区别只在于是像棉花糖,还是像积雪。 当晨曦再次来临,飞艇窗外终于出现了一座飘浮在天空中的巨大陆地。 离得远时,那陆地的形状还很清晰,就像一座从海里飘到天空中的岛屿。等离得稍微近一点,他们就再难看清陆地全貌,因为它太大了,大得足够建立一座城。 天空城。 半小时后,飞艇在城池最中心的广场上空,缓缓降落。 三十一人走出飞艇,迎接他们的是一座和1/10地下城几乎同等规模的城市。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地下城浑浊的空气,只有清爽的微风;没有破败的废墟,只有联排美如花园的屋宇;没有奄奄一息者躺倒路边,只有精神奕奕的闯关者在广场上散步。 清澈天空,温暖阳光,蓬勃的生气。 地下城里梦寐以求却永远求不到的,这里都有。 “叮——” <小抄纸>:欢迎来到7/10天空城。在这里,你不必为生存操心,天空城将会免费为你提供一切生活必需品,以及治疗服务和返回下层关卡的权限。友情提示:返回下层关卡时,禁止透露关于天空城的任何信息。 第220章 同花顺 清晨,试炼区顾问室里空空荡荡,只有提尔和索贝克在。 6/10的闯关在一天前就结束了,同时进行的其他几个关卡,也在稍早或稍晚时完成,以至于接下来的一天,只有地下城新来了一小队人马进入闯关口,结果困在地铁里几乎要全军覆没,大家也就懒得看了,便在昨天下午早早散了,回房间补眠。 对于实质上已被权力架空的前守关人们,没什么固定的工作时间,只要不闹事,试炼区对顾问室这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能一大早就来上岗的,除了热爱顾问室烘焙区的索贝克,就只剩生物钟固定要在清晨苏醒的提尔。 “早。”提尔特意去厨房区,和同事礼貌打了招呼。 正埋头往小蛋糕上洒坚果碎的索贝克,听见声音吓一跳,手上一抖,坚果碎就洒到了蛋糕外,他顾不上清理,连忙抬头:“啊,早。” 提尔不好意思道:“抱歉。” “没事没事,”索贝克连忙将洒在桌上的坚果碎清理干净,“你怎么来这么早?” “醒了就过来了。”提尔淡淡道,“对了,6/10那些人,现在应该到天空城了?” “嗯,我刚刚看了一眼,已经到了。”索贝克答得顺溜,似乎完全不觉得提尔特意问一群闯关者的动向有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提尔倒有些意外了:“你刚刚特意看过?” 索贝克叹口气:“那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群家伙,想不关注都难吧。” 6/10的后半段,他们整个顾问室几乎抛弃了所有同步进行的关卡,全体专注围观那座沙漏古堡。 其实也别叫沙漏古堡了,叫“客人的坟场”还差不多,都要被玩儿死了。013聪明点,也是在经历了种种摧残之后,才大彻大悟。 看到“快乐觉醒”的时候,原6/10守关人问索贝克要了一杯酒,最烈的那种,对投屏举杯,以感谢的英勇替岗。 索贝克和提尔在厨房区说话的时候,外面工作区又有三个守关人到岗了。 1/10的维达、3/10的潘恩和卡戎。 他们并不知道厨房区那边还有人,自顾自交谈着。 维达:“才一天就传开了?真的假的?” 卡戎:“我一个朋友联系我,特意问,来你们这里到底是娱乐还是被娱乐。” 潘恩:“我就说,试炼区的保密协议就是一张废纸……” 维达:“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我花钱来娱乐,结果被人搞个半死,我也得全世界通告,这就是个坑,坑钱坑人坑尊严。” 潘恩:“这么下去还会有人来吗,试炼区该不会提前结束运营吧?” 卡戎:“那倒未必。说不定有人就喜欢高难度,有挑战,有刺激。” 潘恩:“算了吧,什么高难度。那帮家伙从4/10到6/10,哪一次不是靠人海战术?现在进了天空城,可再没有这种好事了,一个个战斗力到底怎么样,很快就会见分晓。” 厨房区内,索贝克继续认真洒坚果碎,提尔静静听着外面的对话,若有所思。 天空城,中央广场。 飞艇离开,只剩下三十一人,像被投放在市中心的马戏团组织,供来往人群驻足围观。 晨光明媚,微凉的风吹过广场草坪,青草沙沙作响,抖掉了草尖儿的露珠。 围观者和被围观者,都清楚对方的身份,只是这个相遇的时机,双方都没准备。 三十一人在经历了4/10、5/10、6/10后,已习惯了一来就独立面对空荡的新关卡,谁成想飞艇把他们重新丢回了人群。 天空城的闯关者们,当然知道飞艇送来的是6/10通关者,但因为天空城已经好久没迎来通关者了,他们难免意外,更不要说一来就呼啦啦来了三十一个。这算什么?下面关卡又有新变化,通关不搞筛选搞批发了? 有人闲来围观,当然也有人暗中报信。 很快,新闯关者到来的消息就传遍了天空城,各组织陆续过来领人。 最先来的是孔明灯、十社、铁血营、还乡团、甜甜圈五大势力,接着是步步高升、莲花、白组这样的中小型组织。 还乡团来人的时候,越胖胖拉着郑落竹和霍栩给自己遮挡——一个伙伴的宽度不是太够——幸而还乡团来接应的人压根不认识他,只在一片嘈杂里大声问,有没有还乡团的人,偶尔视线扫过vip,也没做停留。 当然,最后结局就是这位接应者悲催发现,还乡团全军覆没,自己无人可接。 三十一人虽然分属不同组织,但一路闯关而来,结下的都是过命交情,所以在分散之前,低调约定,三天后还来广场附近集合,互通消息,分享情报。 广场的嘈杂喧闹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最后就剩vip六人站在原地。 他们下无根基,上无接应,十分标准的独立团。 围观的闲人发现他们被孤零零地留下,有看戏的,也有蠢蠢欲动想上前为自家组织招募的,毕竟是闯到了7/10,战斗力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不起,我们有组织。”郑落竹第三次用同一台词拒绝过来拉拢的人了。 这位比前面两位执着一点,被拒了也不气馁:“别骗我了,我观察半天了,你们就没人接应。” “那是因为我们组织规模就六个人,全在这儿了。”郑落竹说话那骄傲劲儿,仿佛自家不是六人,是六万大军。 招募者无语:“才六个人算什么组织啊。” “你听好了,我们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vip。”郑落竹字字铿锵,“你现在可能没听过,但以后肯定是一个如雷贯耳……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啊!” 不光郑落竹莫名其妙,旁听的南歌和越胖胖也茫然。vip三个字母是什么魔性咒语吗,一出口就恶灵退散了? 一再上来招募的人都被竹子挡回去了,唐凛和范佩阳就没太在意这边的情况,而是专注观察周围。看天,看地,看广场,看广场外的房屋,看来往的闯关者。 他们现在有点明白鸮系统那句“崭新的世界”是什么意思了。 地下城是后十关的起点,为初来乍到的闯关者,铺垫渲染出了一片残酷绝望的末日景象,预示着接下来的关卡,也会和绝望、死亡这些黑暗相伴。 天空城则是后十关的分界点,或者说,一个新的起点,仿佛预示着他们这些从前六关“地狱”里成功爬上来的恶鬼,已经到了天堂,从此远离所有苦难和黑暗。 但真的这样美好吗? 崭新的关卡世界,看起来是的。可唐凛和范佩阳都发现,周围闯关者们的状态,和他们这些刚从6/10上来的,并无太大不同。虽然一个个气色不错,看起来天空城的生活条件的确可以,可没一个人是真正放松的,或多或少都带着紧绷和防备,那是长期处于不安环境中的本能。 霍栩也在观察。 但和唐凛、范佩阳不一样,他毫不在意闯关者,只在意天空城本身。一草一木,一街一建筑,这些和前面关卡截然不同的东西,格外吸引他的注意。 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广场渐渐冷清,六人还没确定该去哪里,忽然听见个鬼鬼祟祟的声音。 “嘘,胖子……” 越胖胖对这呼唤最敏感,四下张望找得最积极,很快锁定声源——斜后方不远处,一个以背生双翼的神祗雕像为造型的喷水池后面,某个似曾相识的家伙探头探脑。 “同花顺?”丛越惊讶,小声脱口而出。 唐凛也发现了喷泉后的人,问越胖胖:“你认识?” 丛越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以前的兄弟。” 郑落竹诧异:“你不是还乡团的么,怎么还和莲花的人是兄弟?” 越胖胖懵逼:“莲花?” 郑落竹:“莲花不都是什么大四喜,清一色,十三幺,对对碰,你这个叫同花顺,绝对一家啊。” 丛越语塞,一时竟觉得这逻辑毫无破绽。 南歌叹口气,提醒两位身在迷雾中的伙伴:“大四喜、清一色、十三幺、对对碰,都是麻将,同花顺是扑克。” 越胖胖被搅和乱的脑袋,终于让南歌理顺,没好气地和郑落竹道:“什么莲花,他是我在还乡团时候的兄弟。” “胖子……”那头的人发现丛越已经看见自己了,立刻招手,让他赶紧过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越胖胖当然想和朋友叙旧,但一想到自己已经是vip的人,再和还乡团继续有牵连好像有点不合适,故而有些犹豫地看向唐凛:“队长……” 唐凛完全没想过阻拦,只是对方毕竟是还乡团的人,放越胖胖一个人过去,他有点不放心。 “介意我们一起过去吗?”他征求越胖胖的意见。 “可以啊,”越胖胖求之不得,嘿嘿一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骄傲,“我正好可以给他介绍一下我们vip,”越胖胖向前弓步,一指冲天,“战神天团!” 霍栩一言难尽地看过来。 郑落竹忍不住敲他脑袋:“这个名号,这个姿势,你都赶紧给我忘掉,太中二了!” 说话间,六人走向喷泉。十几步路,越胖胖已飞快简述完他和同花顺的“交情史”。 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地下城的友谊。 那时两个人都是愣头青,在地下城前后脚加入还乡团,相处了几个月,友情也就是那时候建立的。后来同花顺先进了闯关口,两人就此错开。 后来越胖胖到了2/10水世界,当了还乡团水世界分部小队长,同花顺从上面关卡下来传递还乡团高层指令时,和祁桦谈完正事,还特意偷偷找越胖胖私下见面,联络感情。 可惜,那之后没多久,越胖胖就和还乡团决裂了,那也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喷泉背后。 同花顺只想找越胖胖一个人,却迎来了全体vip。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等六人过来之后,他立刻低声道:“这里人多,跟我走。” 广场人多眼杂,同花顺不希望被还乡团看到自己和其他组织私下联系。万一再有一个人把丛越认出来,更是罪加一等。 越胖胖理解,便带着自家伙伴,随同花顺离开广场,走了一段路后,拐进一条偏僻但整洁的小巷。 这是一排花园式别墅的背面,几乎没什么人来,隐蔽又安静。 同花顺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给了越胖胖一个结实的拥抱,同时狠狠拍他后背。 拥抱像兄弟,那“咣咣”的砸后背像仇人。 “你个臭小子到底发什么疯,好端端的出卖组织,暴力退团?!” vip伙伴:“……” 现在知道为什么捶越胖胖了。 “我出卖组织?我暴力退团?”丛越简直要吐血,一把薅住同花顺,压墙上,开始科普自己的血泪史,“我给你说,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听完你不涕泪横流怒发冲冠算我输……” 鉴于越胖胖过分激动,vip伙伴们默契地保持安静,忍住了提醒他“涕泪横流”和“怒发冲冠”想同时出现其实有点难度这件事。 短短几分钟,同花顺被迫听完了一部“三观端正好组员被逼出走、愤而决裂”的起义史,正义凛然,荡气回肠。 同花顺没怒发冲冠,因为迫害越胖胖并向上面传播“丛越背叛组织”这一情报的祁桦已经死了。他也没涕泪横流,因为越胖胖看着比在水世界的时候又圆润了一些,以至于对方口中渲染的“悲愤欲绝,食不下咽”可信度打了对折,又对折。 “你打定主意跟着vip了?”同花顺最后确认一次。 “不是跟着,”越胖胖严肃纠正,“我现在就是vip!” “行。在这个鬼地方,安全才是第一。”同花顺耸耸肩,说着大实话,“什么这个组织,那个组织,还不就是为了活着。” 丛越以为还得一番艰难谈心,才能让同花顺原谅他的脱团,没成想这么轻易就被理解了,一时有些动容。 “而且——”同花顺的目光扫过另外五个人,最后才又落回越胖胖身上,“你小子还挺会挑,一找就找了个强力团。” 丛越闻言一愣:“你知道vip?” 同花顺:“3/10集结区传上来的消息。说有个叫vip的小队,人少,势头却很猛,短短两个月,一路从1/10到3/10,这可是很多大组织都没有的效率。”想起什么似的,他紧接着问,“刚才我看见有个想收编你们的,听见你们是vip,立刻就撤了吧?” “对啊,”丛越说,“我还纳闷儿呢。” “你们的风评除了勇猛高效,还有王之蔑视,说是五大势力你们都不放在眼里,还在集结区收编了一个极难搞的刺儿头,”同花顺摊手,“现在你们又顺利到了7/10,更加证明了传言不虚,所以一听你们是vip,他就跑了,知道你们不可能被招募,再撩下去容易遭到羞辱。” 越胖胖:“……” 这都是什么舆论风向。他们vip团结有爱严肃活泼对内真诚温暖对外和蔼亲切,怎么就成洪水猛兽了! 霍栩:“……” 刺儿头?谁? 队伍口碑什么的暂且放到一边,热络得差不多,越胖胖赶紧给同花顺介绍:“这个是我们队长,唐凛,这个是范总,这个是……” 同花顺一一点头,末了爽快道:“叫我同花顺就行。” 唐凛看得出对方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这样的人特意把越胖胖和他们带到这里,应该不止是叙旧这么简单,总感觉还有其他想说的。 果然,报完名号,同花顺就开门见山:“我和你们vip没交情,但我和越胖子有交情,所以我现在不代表还乡团,完全是私人身份,给你们提供点天空城的信息,也省得你们浪费时间瞎摸索。” …… “别看街面上这么安逸,其实天空城里门道很多。” 这是同花顺的第一句话。 由此,7/10的神秘面纱缓缓揭开。 同花顺:“你们应该都收到<小抄纸>了吧,那上面会告诉你们天空城里提供一切生活必需品……” 越胖胖:“这是骗人的?” “真的,”同花顺说,“在这里有自助饭店、旅店、服务区。每个类别都有十个自助点,平均分散在天空城各处,供闯关者就近选择。饭店免费提供食物和水,旅店免费提供住宿,不喜欢了还可以在街面上找没人住的房子,空房子很多,住进去就算你的,当然暴力抢夺鸮系统也不管,只要你不怕结仇。服务区可以回下层关卡,一个月三次,每次不超过一天,但不能回现实。” 越胖胖:“一次都不行?” 同花顺:“不行。” 越胖胖:“回到下层可以去现实的关卡再选择回现实也不行?” “都不行。”同花顺严肃道,“也就是说,如果不继续闯关,一直待在天空城,就永远没有回现实的机会了。” “我们会继续闯的。”说话的是霍栩。 郑落竹、越胖胖、南歌意外,连范佩阳都微微侧目。 唐凛更是赶在霍栩别开眼之前,捕捉到了那双沉色眸子里的决心,还有一些更复杂的,他来不及看懂的情绪。 唐凛直觉霍栩真正要的不是继续闯,而是闯到终点,甚至是……更深的地方。 “知道你们会继续闯,但首先得在天空城顺利安营扎寨吧。”同花顺意识不到霍栩搭茬有什么特别,接话继续道,“衣食住倒是不用担心,现在也没人敢在自助区闹事……” “现在?”越胖胖听出弦外之音,“以前有人闹过?” 郑落竹:“免费无限量提供,不争不抢全有份儿,闹什么?” 同花顺给了他一个“你太年轻”的眼神:“有资源的地方就有利益。如果我把所有自助区把持住,经我允许的人才可以进来获得食物,那会怎么样?” 范佩阳淡淡开口:“把无限资源人为变成有限资源,谁掌握源头,谁就是主宰。” “对。”同花顺用力一点头,“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当年一个很有实力的组织,试图占领自助区,强行控制,以此牟利。那时候铁血营、还乡团、十社、孔明灯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在天空城里的组员每一家拿出来,都比不过那个组织,但联手就不一样了。所以后来是他们合力,将对方的企图挫败,稳定住了天空城的局面,那个组织也分崩离析,就此瓦解。从那以后,五大势力正式确立地位。所以啊,天空城才是五大势力的崛起……” “你给我等一下,”越胖胖一脸纠结瞪他,“我数学不好,你再给我说一遍,四大势力联手把反派瓦解了,然后就确立了五大势力,是怎么个计算过程?” 同花顺:“明面上是四大势力,那不背后还一个甜甜圈嘛。” 越胖胖:“背后?” 同花顺:“嗯。据小道消息,甜甜圈才是让那个帮派真正瓦解的幕后黑手。” 越胖胖:“他们把人家老大暗杀了?” 同花顺:“那倒没有。他们就是连续三天出现在那位老大的床头。老大睡到半夜,一睁眼就看见床头站个甜甜圈,一睁眼就看见床头站个甜甜圈,后来就亲手把帮派解散了,然后在下一次关卡开启之日,毅然决然独自奔赴闯关口。” vip伙伴:“……” 这位老大究竟是“慷慨赴死”,还是“只要远离甜甜圈,哪怕闯关都欣然”,实在很难判断啊。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同花顺善解人意道,“甜甜圈的画风和我们四家确实不搭,但不管四大势力做什么,都带着甜甜圈,外界一直喊五大势力,也没见哪家出来澄清说甜甜圈不算,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基本默认了。” “反正现在的天空城,自助区就是人人都能随意出入呗。”听完了历史,越胖胖还是更关心当下。 “对,吃喝随你,没人管,”同花顺说,“但住就不一样了,哪怕你们选择一直住旅馆,也最好选择一个相对合适的片区。” 唐凛:“这里划分区域?” “鸮系统没给划,是各组织自己划的,”同花顺耸耸肩,“说白了,就是势力范围。” 丛越:“五大势力,五个片区?” 同花顺:“不,五大势力聚在一起,占据天空城的中心范围,算一个片区。以这个片区为中心,往北和往东,都是其他中小型组织的集合片区;往南,是探索者片区;往西就是自由者杂居区,基本都是不打算再继续闯关的人聚在那儿,地方相对偏僻,人流杂乱,秩序也差,打架斗殴弄死人常有的事儿,反正这里也不限制文具树。哦对,黑市也在那边……” “等等,”郑落竹觉得哪里不对,“衣食住都免费,还要什么黑市?” 第221章 黑市 “你也太没追求了,”同花顺斜瞥一眼,“衣食住只是基本需要。” “比如?文具买卖?”郑落竹能想到的就这一个,但还是觉得市场意义不大,“以现在的关卡强度,除了治愈性文具还有点用,其他一次性文具的作用很有限了吧?” 后十关的一次性文具,在效果和持续时间上都是被严重弱化过的,在他们文具树等级还比较低的时候,一次性文具的确能提供强力辅助,可即便是那时,这些一次性文具对守关人造成的杀伤也是极其有限的。 如今关卡进行到了7/10,守关人的战斗力早不可同日而语。举个最简单例子,1/10的提尔,直到通关他们也不清楚对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因为交手过程中对方压根就没用能力。可到了6/10沙漏古堡,他们差点被能力狂飙的两个变态弄死。 当守关人火力全开时,一次性文具的强度在这样的战斗面前,就和闹着玩一样了。 所以有渠道获得一次性文具的关卡,也就1/10地下城和2/10水世界,因为再往上,就没这个必要了。 “你就不能逆向思考?一次性文具在天空城作用不大,但在地下城有用啊,”同花顺说,“黑市里收这些文具,不管什么来路,随便你是自己手里剩的还是别人那里抢的,都可以在黑市转手,他们照单全收,然后再倒卖到下面关卡。” “一次性文具数量有限,单靠倒买倒卖堆不出一个黑市的规模,”一直沉默的范佩阳,毫无预警开口,“里面还有什么?” 郑落竹被自家老板吓一跳。果然,只有能花钱的地方对范总才有吸引力。 “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同花顺说黑市的语气,就像在说家附近的菜场,“小到理发、纹身,大到买.凶.杀人,所有服务你都可以在黑市买到……” “想回现实处理事情,天空城回不去,黑市可以在其他能回去的下层关卡,找人代替你回去办,先给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全款。当然一般建议委托那种可以用录像、照片或者其他手段证明完成的事项,除非你对办事的人特别信得过……” “和人结怨了,不想自己动手,黑市里付够了钱,有的是人愿意帮你报仇……” “还有地下赌场,情报买卖,闯关替人头……” “替人头?”唐凛听着不对,打断他问,“什么意思?” 同花顺嘲讽地扯扯嘴角:“就是如果你不想闯关,可以到黑市花钱找人替你闯,他替了你,你就不用进闯关口了。” 郑落竹莫名其妙,找个给自己打工的一道闯关他理解,而且在这件事上他还能给后辈们分享一些工作心得,但找人替自己闯关是什么鬼:“自己不想闯关就不闯啊,找别人替,通关的也是对方,自己能得到什么?” “如果闯关替人头都能形成产业链……”唐凛有种不好的推测,目光带着询问望向同花顺,“天空城对于进闯关口的人数有强制要求?” 同花顺:“据说这些年闯关口都是不定时开放,短则间隔一两个月,长的半年都有,每次进入关卡的人数多了不限,但最低不得少于三十人。” “人数不够会怎么样?”南歌疑惑地问。 在地下城,闯关口限定的是人数上限,一旦进入闯关口的人数达到两百,闯关口自动关闭,从而保证系统设定。 但天空城要求的是人数下限,难道低于三十人,闯关口里还会出来杀人魔屠城? “不会怎么样,”同花顺玩世不恭一笑,“就是整个天空城断水断电断食物供给,封闭所有自助区,直到进入闯关口的人数达标。” “那又怎么样,”郑落竹立刻支招,“你们可以提前在自助区多领点食物,囤着呗。” “食物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水。”同花顺说,“水从水龙头里出来,最多放置一天,不管用什么方法保存,只要超时就会变质,人喝下去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越胖胖想说那你们可以去下面关卡吃吃喝喝,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又赶紧咽了回去。自助区都关了,还怎么去下层关卡。 vip伙伴们陷入沉默。 水只能保存一天,也就意味着如果四天内不凑够关卡人数,整个天空城的闯关者都会面临脱水死亡的危险。 鸮系统摆明就是要封死闯关者所有的路,只留下一条,就是乖乖遵循它的规则。 但是怎么可能每次闯关都那么正好,就有三十人愿意呢? 地下城条件那么差,2/10水世界酒店里住一天就要花一天经验值,依然有大批的闯关者宁愿长久滞留,也不冒险闯关。何况是免费提供衣食住的天空城? 可这里看起来秩序井然,很难想象是运行在这样的高压之下。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同花顺说,“这里看着很太平对吧。因为有五大势力稳着局面,保证每次闯关的人数都能凑够,所以已经很久没出过乱子了。” “这要怎么保证?”越胖胖不解。进关卡就等于九死一生,真有人不愿意,难道还能强迫? 同花顺:“自愿闯关的能满足人数当然最好,满足不了,就各组织轮流补,一个组织补一人,补满为止。天空城的所有大小组织,都在五大势力那里报备,这次补到你家,下次就从他家开始补,五大势力自己也在轮流补缺的组织名单里,大家平等。” 旁听到这里,霍栩才抬眼:“五大势力人多,这样循环补缺,而且都是补一人,他们的组员被选中的概率,比小组织低很多。” “可是我们自愿闯关的人也多,”同花顺正色看着霍栩,“如果没有我们,每次闯关的名额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各家硬着头皮出来补了。” “行,我没问题了。”霍栩爽快点头,接受这个解释。 唐凛料到了会是这样。 人数多,敢于站出来主动闯关的人也多,剩下的才各组织轮流补。五大势力做到这个地步,于情于理都足够服人,所以才能把天空城的秩序维持下来。 只不过…… 大组织尚有勇者,轮到小组织补人,恐怕就只能像同花顺说的,去黑市找了。我花钱,你来顶我们组织需要补的那个名额,便是同花顺口里的“闯关替人头”。 但是再往深里想,那些需要补缺的组织,次次都能在黑市买到自愿为钱卖命的人吗?如果没有呢,恐怕就只能“抓壮丁”了,随便绑个倒霉蛋塞进关卡,这几乎是难以避免的走向。 天空城,它的美丽,它的堂皇,它的生机勃勃,都生长在残酷的秩序之上。建立这样的秩序很痛苦,维系和遵守更煎熬,却是身处7/10的闯关者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先别急着沉重,我还没说最要命的。”同花顺深深叹口气。 越胖胖有点扛不住了:“随时可能被其他组织抓去闯关,还不是最要命的?” 同花顺摇头,直截了当给最终一击:“从半个月前开始,闯关口变成每周开放一次,每次最少十人进去闯关。凑不够人数的惩罚倒没变,小抄纸明确说了,还是全城一起遭殃。” 郑落竹:“每周一次?每个月就要四十人?” 同花顺似乎想笑,但最终出来的笑容苦得难看:“所以我刚才说你们可以在街上找没人住的房子,以后这样的空房子只怕越来越多。” 日光的影子在时间流逝里慢慢偏移。 小巷原本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现在阴影没了,只剩阳光。 安静,耀眼。 却没有一点暖。 …… 同花顺是真拿越胖胖当哥们儿,几乎是掏心窝子把所有知道的都讲了,所有能想到的危险也都提醒了,末了给了建议,最好去中小组织聚集的片区落脚。探索者那边对外人很排斥,自由者杂居片区又太乱,中小组织片区正好符合vip身份,也显得他们没有野心,不至于让五大势力感觉到威胁。 给完建议,同花顺还送佛送到家,避开容易被还乡团发现的主干道,走小路将他们送出天空城中心区域,离开了五大势力范围,进入了中小组织区域的边缘。 “到这里就行了,再往前我们自己逛。”越胖胖不和同花顺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说,“等安顿好了,我去找你,咱们再好好聊。” “行。”同花顺拍拍他肩膀,“注意安全。” 越胖胖和同花顺之间不用多言,唐凛却不能,所以他还是代表vip,对同花顺表达了感谢。 临分别,他问了同花顺最后一件事:“闯关口在哪里?” “天空之塔,就在你们降落的那个广场上。”同花顺回答。 vip六人目送同花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信息量,他们急需找个地方坐下来消化。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唐凛无声地看向郑落竹。 后者也在看他,或者说,早就在看他了,眼里带着藏都藏不住的期待。 唐凛朝他轻点下头,随即敛目凝神,唤醒[狼影追踪]。 “咻——” 黑色狼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地。 范佩阳、南歌、越胖胖对此并不意外。从进入天空城,发现这里有众多闯关者,他们就知道竹子一定会迫不及待先去找人。 就像范佩阳想找回唐凛记忆一样,找施方泽,也是郑落竹的一个执念。 霍栩是唯一被惊讶到的。 他知道郑落竹要在关卡里找人,但在刚刚接收了那么多重磅情报后,郑落竹转身第一个念头还是找人,显然这件事对于他比闯关重要得多,这是霍栩没想到的。 他更没想到,唐凛连先找个地方落脚都顾不上,直接就开始[狼影追踪]。南歌,丛越,甚至一贯独断、看起来完全不关心唐凛以外的人的范佩阳,对此也完全没意见,仿佛这件事排在第一位是天经地义的。 郑落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战斗力在vip里都排不上前三。 可是郑落竹的事情,好像被vip的每个人都当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霍栩看着唐凛从防水袋里把卷好的作业本拿给狼影,看着狼影专注地嗅着作业本上的味道,再看着旁边期待里透着紧张的郑落竹,还有和他一起紧张的南歌、丛越,沉默陪着等结果的范佩阳…… 霍栩的心里划过异样。他说不上具体感觉,有些热,还有点别的什么,正在悄悄翻涌,想要破土而出。 狼影突然动了,转身朝着西面,狂奔而去。 郑落竹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追,一口气竟然冲到了狼影前面。超过一大截之后,终于恢复点理智,赶紧回头等狼影。 唐凛五人追了上来。 没人笑话郑落竹的激动,因为他们都明白原因。 闯关口在中心广场,如果施方泽在后面的关卡,狼影就该和3/10集结区时一样,带着他们往闯关口跑。 然而从这里往西去,是同花顺口中那个黑市所在、最混乱的地带——自由者杂居区。 第222章 施方泽 跟着狼影大约跑了几条街之后,周围的感觉逐渐有了变化。 同样的街道,却不复干净整洁。同样一栋挨着一栋的多层房屋,沿街铺成联排,阳台、窗口却大多光秃秃,再难见到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不少地方还有私自搭建,建得乱七八糟,阳光被遮得几乎透不进,穿行在这样的巷子里,偶尔会让人忘了此时才上午,日光正明媚。 往来擦肩的闯关者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暗中窥视的目光。四面八方都有,可能来自某条门缝,某扇窗后,某个暗巷转角。 vip伙伴们无暇顾及这些。 狼影仍在不知疲倦地奔跑,唐凛在跟随的同时,全神贯注维持文具树的操控,不敢有一点分心。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文具树追踪,对竹子来说,却可能是闯关至今,最至关重要的时刻。 终于,在跑了十几条街,跑得众伙伴差点体力透支,跑得越胖胖都要吐了的时候,狼影停了。 停在一条很窄的暗巷,一栋不起眼的四层房子面前。 那房子被夹在左右两个六层公寓之间,正面看着房屋占地很窄,仅仅是左右两栋房子宽度的四分之一。三栋房屋又是紧贴着建造的,稍不留神,就会把中间这扇门错过。 但现在,狼影扒在门上,急切地挠着爪子。 冷清的巷子里,除了vip,一个人都没有。 唐凛结束[狼影追踪]。 小狼消失,街巷回归寂静。 郑落竹气喘吁吁地望着那扇门,似是想上前,却迟迟不敢动。他的眼里是难以抑制的期待和渴望,然而期待和渴望的深处,又是极度的忐忑和不安。 怕找错,怕失望,怕空欢喜一场。 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唐凛上前,按响了门铃。 隔了几秒,门内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人到门口了。 然而大门并没有被打开,来人隔着门问外面:“谁?” 那声音并不客气。 唐凛看向郑落竹,目带询问。 郑落竹有些失望地摇头。这声音难听到爆,他可以百分百确认,不是施方泽。 “你好,”唐凛把目光重新转向大门,礼貌开口,“我们在找人……” 话才开了个头,就被门内粗暴打断:“找人去黑市,别在我们门口转悠!” “哎我靠,”越胖胖才把气儿喘匀,就又差点被气得心律不齐,“你什么态度——” 唐凛朝越胖胖摇头,止住了自家伙伴的呛声。 陌生人登门,有防备很正常,虽然他总觉得门内的反应稍微有点过度,好像是真的在防着什么。 再次开口,唐凛决定直接说施方泽的名字。如果人真在这栋房子里,门内人必然会有反应。当然,前提是希望这位发小同学,行走关卡世界别起昵称,就用真名。 “我们在找施方泽。” 短短七个字,清晰送入门内。 门里的回答几乎是无缝衔接:“不认识,这里没这个人。” “……”但凡门内稍等一秒再答,唐凛都可以试着去相信。而现在,他可以确定了,“我知道他在,你只需要和他说,郑落竹找他。” 门内:“谁?” 唐凛:“郑落竹。” 门内:“你找的那个什么泽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什么竹我也没听过。你们最好赶紧走,再捣乱我就不客气了!” “唐凛。”身后忽然传来范佩阳声音。 唐凛回头。 范佩阳示意他往旁边去。 如果在平时,唐凛不会同意,毕竟能和平解决的,没必要暴力升级。 但现在,郑落竹已经急得原地来回走,胸膛剧烈起伏,完全是给他这个组长面子,才撑住了最后一丝耐心,唐凛不想让自家伙伴再受煎熬。 果断闪到旁边,把门口让给范佩阳。 范佩阳却没上前,还站在本来的地方,只目光直视门板。 随着范总凝聚心神,眼底渐沉,门板开启轻微颤动。 下一刻,只听“咔”地一声,门板带着门框一起,竟从墙壁上脱落,直飞冲天。就像有一股巨大力道,生生把整个门扯了下来,大臂一挥,扔向高空。 “轰隆——” 大门在半空爆炸,火光四射。 空洞洞的门口墙壁上,只剩一点断裂的门框残骸。 vip伙伴们看向门内。 门内五官凶悍的强壮男子,看着门外。 风灌进门洞,吹得他一脸懵逼。 郑落竹再压抑不住心情,一个箭步冲进大门。 凶悍男人想拦,刚抬手,身体就不听使唤了,进入了一个极其迟缓的状态。 “别动,”越胖胖操控着[静止键],心情舒爽,“我们就找个人,你让我们找不就完了,左推右推,横挡竖挡,你房子里有宝藏啊!” 郑落竹一口气冲到房间最里面,没人。 他又马不停蹄奔上二楼。 这栋房子并不大,每层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单间,一个是套间。 二楼也没人。 他继续狂奔到了三楼。第一个单间和楼下所有房间都一样,敞着门,空的。但第二个套间,门是关着的。 进入这栋房子后,这是第一个关着门的房间。 郑落竹走到门前,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抬手搭上门把,拧。 没拧动——从里面锁上了。 郑落竹心跳更快了,他松开手,后退几步,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狂奔,奋力一撞。 “砰——” 房门被狠狠撞开,郑落竹也随着惯性摔进门内。 这是一个被当成书房的套间。四周墙壁都被书架挡住了,棕色书架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安静深沉的空间,各种颜色的书脊,算是这厚重氛围中唯一的点缀。 正对面的书架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也背对着郑落竹。 郑落竹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微微颤抖地喊了第一声,简单到只有一个字:“喂。” 书架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郑落竹眼底一下子就热了,几乎是扑过去把人拥抱住的,紧紧地抱:“你个臭小子!” 唐凛、郑落竹、南歌、霍栩、越胖胖,还有被越胖胖控制着只能缓慢跟随的凶悍男人,赶到书房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在此之前,唐凛曾或多或少想象过施方泽的样子。 那个在郑落竹口中,明明父母不让,却还要和他一起玩的男孩。 那个在幼儿园里呆头呆脑跟着他,在小学从家里拿吃的给他,在初中把攒的所有零花钱都留给他,郑落竹不要,就哭,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孩。 那个就知道学习,总受欺负,于是不良少年郑落竹只好义字当头罩着他的男孩。 这样的施方泽,在唐凛想来,该是关岚或者下山虎的模样,可爱清秀,再加一点探花的气质,一看就是学习型。 然而眼前被竹子抱住的施方泽,和他预想的一样都没对上。 那是一个和郑落竹身高相仿的青年,五官柔和,但绝不弱气。他穿着宽松的针织衫,整个人有一种清澈的明朗感。 南歌是见过施方泽照片的,在郑落竹的手机里,可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照片了。 眼前的施方泽和照片中相比,五官变化不大,但青涩早已褪去,时间的洗练让他从大男孩变成了男人。 “……竹子?”被紧紧抱住的施方泽,终于呢喃出声,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和微微的颤抖。 但很快,他就从冲击中彻底醒过来,用力回抱住郑落竹,又叫了一次:“竹子。” 南歌眼底起了水汽,明明是旁人的久别重逢,她却…… 呃? 南歌这边才刚被感动,就见郑落竹忽然松开施方泽,然后就像个大型犬一样在对方身上各种闻。 vip伙伴看得迷惑。 连刚被丛越解除文具树效果的凶悍男人,都对着这场面呆愣。 施方泽更是茫然:“竹子,你……” “不对,”郑落竹忽地抬头,严肃地盯住施方泽,“你身上味道不对。” 施方泽:“……” vip伙伴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都六年了,不是六天,别说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会变,就是五官气质变了都不…… “这你都闻得出来?!”施方泽的语调骤然拔高,看郑落竹的眼神就像在看灵异现象,“你什么文具树,[闻香识男人]?” “还用文具树?”郑落竹嗤之以鼻,倍儿骄傲一指脑袋,“他身上什么味道,全在这里记着呢。” “不可能,我的[画皮iii]百分百复制,外貌,记忆,连文具树都不在话下!” vip五伙伴:“……” 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发展! 所以施方泽是假的?一个和祁桦一样拥有[画皮]文具树的男人伪装的?而且还真的被竹子用鼻子识破了?? 才嘚瑟完的郑落竹,忽然变了脸色:“不对。”他像是刚想起某种极度不好的可能性,一把揪住冒牌货衣领,将人重重抵到墙上,“施方泽在哪里,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场面濒临失控。 书房左侧,通往套间里屋的门,却在这时缓缓打开。 众人循声望去。 门里站着第二个施方泽。 从身材到穿着,从发型到五官,和被郑落竹怼在墙上那个,一模一样。 但当唐凛看见这一个,就知道,[画皮iii]并不能真的百分百复制。 还是那张柔和的脸,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定然。那是一种少见的气质,仿佛这个人说出的话就值得听,做的事就值得信。 还在墙那边欺负假施方泽的郑落竹,压根没听见这边门开。 门里的人不得不主动出声,带着一点笑:“竹子。” 唐凛清楚记得,第一个施方泽一开口,气质就微妙打了折。 而这个施方泽明明笑了,却让人觉得他的沉静,更有力量。 听见呼唤,郑落竹缓缓转头。 待看清门里的人,手里揪着那个就不自觉松了。 然后他听见那个人问:“要不要再过来闻一闻?” 第223章 高兴 郑落竹愣愣望着那个对着自己笑的人,整个人定在那里,有好几秒时间,一动不动。 被欺骗过一次的人,第二次,总是充满防备。 施方泽仍温柔笑着,他等得安静而耐心。 最终,郑落竹还是没敌过心里的蠢动。 “闻个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第二个冒牌货……”嘴上这样骂,身体却很诚实地抛弃“画皮”,走向那个施方泽。 几步路的距离,转眼,郑落竹就到了对方面前。 门敞开着。 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距离却只有一线。 郑落竹这次没有闻,他只是平视着对方,在这样近的距离,死死盯住对方眼睛。 施方泽也在看他,忽然又低声喊了第二次:“竹子。” 郑落竹眼底闪动,哑着声音道:“再叫也没用,我这一腔的感情都被刚才那个骗子浪费完了。” 话音刚落,宣称“感情被浪费完了”的郑落竹同学,就又扑了过去。 “你个臭小子——” 都说喜极而泣,但被严重伤害过一次的郑落竹,是喜极而怒。他这回扑到施方泽身上就不单是连搂带抱了,还连勒带擒拿,恨不得把人抱紧了,揉碎了,再捶一顿。 施方泽任由他蹂.躏。 郑落竹激动起来下手根本没轻重,有好几下,唐凛他们看着都疼,可施方泽像是根本不觉得什么,神情和目光甚至比先前更温柔。 唐凛料到了竹子不会气馁,什么“感情被浪费完了”这种话,也就是说说。郑落竹是他见过的最有朝气的人,与年龄无关,是烙印在性格里的。这朝气让他充满生命力,就像一次次冲上岸、一次次拍打礁石的海浪,永远不会因为岸和礁石的无动于衷而停歇。 何况施方泽不是岸和礁石。 而且,唐凛想,对方对竹子的了解和洞悉,只会比自己更透彻。 任由郑落竹揉圆捏扁了几分钟后,施方泽才找到空隙,向郑落竹询问一同闯进来的陌生人身份:“他们是……” “我队友,”一问自家队伍,郑落竹就骄傲了,“我们是vip!” 施方泽朝着vip们的方向,歉意笑笑:“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 久别重逢,想单独叙旧,这要求完全合情合理。 让唐凛意外的是,施方泽问这话的时候,询问的目光是直接递给他和范佩阳的,像是认定他俩或者他俩当中的一个,是这六人队的领导。 纵观进门到现在的种种迹象,包括凶悍男人和画皮的反应,都说明对方并不清楚他们六个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施方泽的观察力让唐凛惊讶。 “我们没意见,”唐凛也朝施方泽笑笑,“你问竹子就好。” 言外之意,竹子愿意和你“单独聊”,才算数。 郑落竹浑然不知自己被队长给足了面子,没等施方泽问,已经迫不及待把人往屋里推:“我们是得好好聊聊——” “砰”地一声,门被郑落竹带上。 外面就剩vip五人,凶悍男人,还有仍顶着施方泽模样的画皮。 一秒前的关门声,还在众人耳边回响。 那场面怎么看怎么像不良少年要欺负学习委员了。 但凶悍男人和画皮脸上不见一点担心,仿佛认准了施方泽不可能吃亏。 这一次,唐凛和他们站到同一阵营。 施方泽看着斯斯文文,安静温柔,可他绝对不是乖乖牌。对着郑落竹,他或许还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那个会被不良少年欺负的竹马——虽然这点唐凛也存疑——但当他把专注力从郑落竹身上移开,比如刚刚,看向自己和范佩阳问“能和他单独聊聊吗”的时候,唐凛清晰在他带笑的眼里,看见了锋芒。 唐凛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竹子不是一头热,施方泽看起来是真拿竹子为重。否则,如果施方泽想害竹子,只要挖个坑就行了,剩下的都由竹子完成——自己往里跳,跳完了再伸手从坑两旁把土搂下来,我埋我自己。 找施方泽这件事,不单是郑落竹的心病,其实找了这么久,南歌也一直替他惦记着。现在尘埃落定,南歌的激动不亚于郑落竹。这会儿正主都关起门来叙旧了,她还没全缓和下来,眼底热热的,替竹子高兴,也替竹子不容易。 结果余光里发现越胖胖也和她一样望着门板,但情绪上和自己的感动截然不同,大大的脸上只有更大的困惑。 “怎么了?”她偏过头,问。 越胖胖看过来,欲言又止。 旁边的霍栩毫无顾虑,一语戳破:“施方泽的反应有问题。” “有吗?”南歌光顾着替竹子开心,根本没顾上注意这些。 “怎么说呢,就是太……太从容了,”越胖胖想半天,终于找到合适词,“一点不像这么多年没见,你看竹子都激动成什么样了。” 南歌刚想说会不会是性格不一样,墙边突然传来“咣咣”两声巨响。 墙边的画皮,把附近一个柜子的两扇柜门踹下来了,一脚一扇,凶狠利落。 越胖胖被吓得一激灵,口气不善:“你干嘛?” 画皮把两片一人多高大半人宽的长条柜门,捡起来扛到肩上,口气比越胖胖更凶:“补门!” 眼见着画皮和凶悍男人一齐离开书房,下楼补门,越胖胖有点不确定地问南歌:“他俩在生气吗?” 南歌想了下,点头:“好像是。” 越胖胖一脸无辜:“为什么啊,就因为我说施方泽没竹子激动?” 南歌又想了下,继续点头:“好像是。” 一楼,大门口。 礼拜天,也就是顶着施方泽模样的画皮,把柜门在空洞门口对了半天,还是不合适,烦躁地一脚踢墙:“一言不合就搞定点爆破,什么狗脾气!” 大吉,也就是凶悍男人,倒是看得开:“没把门板炸我脸上,还不算太狗。” “脾气不行,眼神也差啊,”礼拜天愤愤不平,“我跟了老大这么久,今天是头一次见他这样。这还不叫激动?他要真从容,绝对不可能被抱了那么半天,才缓过神来说要单独聊聊!” 大吉接过他手里的柜门,搭在门洞上,甭管漏风不漏风,先拿锤子钉上再说:“你不能拿我们对老大的了解来要求他们。我刚认识老大的时候,也以为他只有笑眯眯一个表情,这不是相处久了,才摸清隐藏在迷之笑容下的喜怒哀乐。” “哎不对,你怎么一个劲儿替他们说话?”礼拜天眯起眼,上下打量他,“被收买了,还是看上里面那个美女了?” 大吉:“不是美女,是个头最高那个男的。” 礼拜天震惊:“你看上他了?!” 大吉:“他没把门板炸我脸上。” 礼拜天:“……” “话说回来,”大吉皱眉瞥仍是施方泽模样的礼拜天一眼,“都被识破了,你还一直变身干嘛?” 礼拜天忽然正色起来:“大吉,你过来。” 两人就在门口,本身离得已经很近了,大吉不明所以:“过哪儿去?” “这里,”礼拜天指指自己脖子,“你过来闻闻,味道和老大有什么不一样?” 大吉:“……滚。” 礼拜天:“靠,是兄弟不?” 大吉:“自己的破绽,自己找!” 礼拜天:“我要能闻出来还用你?早去训练室打补丁了。” 大吉:“我要能闻出来还用在这儿补门?早和老大连搂带抱进屋了。” 礼拜天:“……” 槽点太多,画面太美,你赢了。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两块柜门总算将门洞挡上了70%,大吉和礼拜天心安理得收工——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里肯定是不能再待了,大门什么的,对付对付差不多了。 相比大门,他俩更担心楼上—— 礼拜天:“你注意到没?” 大吉:“老大生气?” 礼拜天:“我就知道你也发现了!” 大吉皱起眉头,凶悍的脸上此刻满是愁容:“想不发现都难吧,也就那个什么……竹子,傻头傻脑的,真以为老大和他一样高兴。” “高兴是真的,我就没见老大这么高兴过,”礼拜天说,“但生气也是真的,所以我现在好奇死了,那个竹子到底什么人物,把老大折腾得又高兴又生气乱七八糟的……” 大吉:“vip。” 礼拜天:“啊?” 大吉:“他不是说了么,他们是vip。” 礼拜天:“等等,是那个新冒头的vip?这么快就闯到天空城了?” 大吉:“不光闯到天空城,还在十分钟之前炸了我的门,破了你的[画皮],抱了我们老大。” 礼拜天:“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组织……” 三楼,书房里屋。 关上门,郑落竹气势汹汹转过身来,面对施方泽,准备来一番“你小子让我找好苦,为什么六年都不回现实露个脸”的质问。 不料刚被他松开的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 小时候施方泽不爱笑,总显得有些呆呆的,辜负了他的学习成绩。所以那时候郑落竹就一直告诉他,要多笑,笑起来显得聪明。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施方泽就变得爱笑了,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然后郑落竹才发现,这并不能让对方看起来更聪明——因为长大一些的施方泽,笑不笑都自带好学生气质——对谁都笑,只会让他看起来没脾气,很好欺负。 所以那个时候郑落竹就开始改变思路,让他不要对谁都笑,不然被欺负了,还得他出马罩着。 可是这次施方泽没听他的。 估计是到了青春叛逆期,郑落竹也就没强求,只能自己辛苦点,谁欺负施方泽了,他这个辍学的就堵对方放学路上,和他谈谈理想,聊聊人生。 一直到施方泽上了大学,也不知道是不是日久天长看习惯了,郑落竹发现自己挺喜欢施方泽笑的,对方一笑,他就开心。 但也同时掌握了被动技能,就是对方一不笑,他就能清楚判断出施方泽的情绪。 在别人看来,不笑的施方泽仍是淡淡的温和脸。 可在郑落竹这里,能准确分辨出对方是冷淡,还是生气。 比如现在,就是后者。 问题是为什么啊? 郑落竹一脸茫然,还有点委屈:“你见到我不高兴,还生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施方泽忽然问。 郑落竹想也不想:“找你啊。你知不知道,我从1/10找到7/10,如果不是我们队长有[狼影追踪],我就得大海捞针!” 施方泽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卡世界。” “还能为什么,就是倒霉被选中了……”郑落竹说到这里突然愣住,有点明白对方生气的点了,简直冤死,“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找你,特意进来这个鬼地方吧?你怎么闯关还把脑子闯笨了呢。我在外面找了你好几年,然后被卷进这里,突发奇想,觉得你可能也在这里,于是继续找,结果让我蒙对了,这才是因果关系。” 施方泽:“突发奇想?” “呃,”郑落竹卡壳半秒,“对啊。” 施方泽:“然后就蒙对了?”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嗯。” 施方泽敛下眼眸,沉默半晌,再抬头:“竹子,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骗?” “……”郑落竹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咽了回去。 四目相对,良久。 “算了,”施方泽释然一笑,“你不想说就不说。你一心找我,我不该和你生气。” 郑落竹不怕硬杠,就怕现在这样,好像自己欺负了人似的:“行啦行啦,我在许愿屋里问你的下落,才知道你在这里。” 施方泽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猜到答案:“所以你为我,用掉了唯一的愿望。” 郑落竹后退一步:“靠,你不会这也要生气吧!” “生气,”施方泽毫不犹豫,“但又高兴。”他说,“竹子,这里很危险,我一点都不想你出现在这里。可是你被卷进来了,在经历了那么多关卡之后,进许愿屋里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找我,我很高兴。” “咱俩这关系你还和我说这些……”郑落竹嘴上咕哝,心里却是滚烫的。 他知道对方是担心他。就像他也会生气施方泽的失踪一样,哪怕知道对方是无辜被卷入。这生气很没道理,但控制不住。 “还有,我知道这里危险,但你就别担心我了,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郑落竹没好气地把人拉过来,又一通揉,结果脚下不知怎么一绊,人就往后摔了去。 这是书房里的一个小休息室,只一张床,郑落竹不偏不倚正摔在床里。 被他拉着的施方泽,也一起摔过来,落在他身上。 郑落竹自己没怎么样,连忙问对方:“没事儿吧?” 施方泽压在他身上,笑眯眯的:“没事。” 郑落竹狐疑看他,发现几年没见,这人好像有点变了,但哪里变,又说不上:“这么快又笑了?” 施方泽说:“高兴。” 郑落竹哭笑不得:“你刚才说过了。” 施方泽的眼睛完全弯下来,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间,肆意,耀眼:“刚才高兴是你用愿望找我,现在高兴是你找到我了,现在比刚才更高兴。” 第224章 谎言 施方泽彻底放松,把全部重量都压在郑落竹身上,郑落竹坦然接受,后背浅浅陷入床里。 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安静躺着,谁都不说话,任由时间漫无目的地流淌。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盛夏。 不良少年郑落竹,被放暑假的好学生施方泽,窝藏在自己的卧室。卧室小小的,两个男孩儿也只有半大,闹累了就这样躺在一起。因为郑落竹总会不明不白地在剪刀石头布、斗兽棋、五子棋、游戏机等各种能决出胜负的环节输掉,最终每次都不得不愿赌服输,给获胜的施方泽同学充当肉垫。 郑落竹对此颇有微词,但最终也没真的起义。因为施方泽卧室里那张床实在硬到丧心病狂,难躺到郑落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施方泽父母故意弄来磨炼自己家孩子毅力的。每次他去施方泽家,都莫名担心那床能把施方泽的小身板硌散了,所以偶尔当个肉垫送个温暖什么的,他也就当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上午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郑落竹陷在旧日时光里,久违的放松。有那么一刹那,他忘了这里是关卡,忘了前面还有那么多凶险,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个房间,和他身上的这个人。 静谧是施方泽打破的。 他没动,就维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轻轻开口:“竹子,你怎么闯到的这里,还有怎么加入的vip,都给我讲讲……” “我……”郑落竹才说一个字,就发现不行。被施方泽这样压着,不说话的时候还好,一说话,重量带来的胸闷就感觉很明显了,他只好把人往旁边掀。 不料施方泽好像还有点依依不舍,郑落竹掀了几下,愣是没掀下去。 郑落竹无语,刚要使劲,忽然看见对方那一脸无辜,暴力因子瞬间歇菜,只得改成卖惨:“躺得还挺舒服是吧,我要缺氧了……” 事实证明,卖惨虽然不够帅,但有效。 施方泽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躺到旁边,甚至还有点抱歉地转头看他,说:“要不我让你压回来?” 郑落竹哪能欺负人,直接道:“得,你这弱不禁风的,被我压几次就得散架。” 施方泽倒没坚持,就是眨巴着的眼睛里,好像有点……失望? 郑落竹把这当成对方歉意的延伸,收着劲儿地轻敲了一下他脑袋:“行啦,你先给我讲讲你怎么闯到这儿的,既然能到这里,为什么一次都不回家?还有外面那俩家伙又是谁,你雇的保镖?” 一门之隔,书房里。 越胖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神情郑重,无比专注。 南歌实在有点等不及了,小声问:“胖胖,听见什么了?” 越胖胖缓缓转过头来,皱着两条小短眉,遗憾地摇头:“施方泽说话太温柔了,什么也听不见,就听竹子哇啦哇啦了。” 南歌问:“那竹子说什么了?” 越胖胖有些为难道:“门太厚了,竹子的我也就听清半句,好像是说施方泽弱不禁风什么的。” ……弱不禁风? 南歌默默回头看唐凛、范佩阳、霍栩。 霍栩一脸懵逼,范总疑惑挑眉,唐队摇头叹息。显然三人对于自家伙伴的“柔弱评价体系”,都迷惑不解。 施方泽,身材和郑落竹相仿,身高仔细比较的话,似乎还能胜出半厘米。当然,身材并不是强或弱的绝对评判条件,有人身强力壮,依旧胆小如鼠,怂到地心,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归到“弱不禁风”里。 但施方泽恰恰相反。 从见面到和竹子一起进里屋,他的淡定他的从容,折射出的都是高度的自我控制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单从精神力层面,就碾压竹子好吗! 竹子是不是对自己的这位发小,有什么误解? 门内,自我感觉依然良好的郑落竹,从床上坐起来,把一路闯关的经过,挑着重点概括,给施方泽讲了一遍。 施方泽除了最开始听见郑落竹给范佩阳打工时,微微蹙了眉,后面再没有太明显的情绪波动,一直目光温和地看着郑落竹,安静听完。 “好了,我的闯关就是这样,该你了。”郑落竹歇口气,好奇地等着施方泽坦白。实话实说,他真的很难想象,施方泽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怎么闯关,难道是文具树够强力? 施方泽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好像还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落竹茫然:“什么?” 施方泽:“你还没说你是什么文具树。” “呃……”郑落竹移开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提问者。 施方泽缓缓眯起眼,笑了:“不够拉风?” 郑落竹认命地叹口气:“不是不够,是相当不够。” 施方泽一脸真诚:“没事,我保证不笑你。” 郑落竹磨蹭半天,小声咕哝两个字:“铁板。” 施方泽点点头。 郑落竹是没听见笑声,但对面一双眼睛都笑眯眯成缝了。 “嘁,”郑落竹哼一声,没好气地提高语调,故意问,“你的文具树是什么啊,来,让我听听有多帅气。” 没想到施方泽主动摇头了,特谦虚:“既不帅,也没有你的好用。你的至少战斗时可以防御,简单直接,我的在战斗中基本派不上用场。” 郑落竹本来还有点羞恼,这会儿直接都成同情和心疼了:“还没我的好用,你到底弄了个什么文具树?” 施方泽:“[我在你左右]。” 郑落竹:“……能说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吗?” 施方泽:“随身窃听。” 随身wifi郑落竹懂,随身窃听是个什么概念?是人去跟随目标实时窃听,还是用什么手段? 郑落竹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那边施方泽已经换了话题。 “竹子,离开vip吧。” 郑落竹没想到施方泽突然认真,而且一开口还是这种要求,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然后呢,我去哪儿?跟你一起当自由人?” 施方泽摇一下头,说:“我有组织。” 郑落竹懵住,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只能挑最直接的问:“你有组织你还住这里?” 同花顺说得很清楚,天空城大小组织都在五大势力那里备案,除了探索者在南面,剩下的都集中居住在北、东两片区域,而这里是西面,环境最差秩序最乱的自由者杂居区。 施方泽无奈摊手:“得罪人了,只好低调。” 郑落竹立刻担心起来:“你得罪谁了?” 施方泽却波澜不惊:“说来话长,这个后面再和你讲。” 郑落竹皱眉:“那有什么是现在能讲的?你给我提个醒,比如——” 施方泽:“组织名字?” 郑落竹其实对此不感兴趣,反正在他看来,施方泽最终都要脱离这个没什么实力还瞎得罪人的组织,归入vip——他有信心说服自家队长和老板,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不要工资了,免费给范总打工,铁石心肠也得松口吧。 但看着施方泽那一脸期待,到了嘴边的“我没兴趣知道”,生生转成了:“你们组织叫什么?” 施方泽笑:“彩蛋。” 郑落竹扶额:“这谁起的名字,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施方泽有点受伤地看他:“我。” 郑落竹:“……” 他错了,他不该……慢着! “你给你们组织起的名?”郑落竹总算琢磨出来哪里不对了,“你在你们组织里是什么职务?” 施方泽一本正经问他:“我以前在学校最低什么职务?” 郑落竹:“班长。” 施方泽:“最高呢?” 郑落竹:“学生会主席。” 施方泽:“所以?” 答案呼之欲出,可郑落竹还是被冲击到了:“你是组长?这是你建立的组织?!” 施方泽歪头,可无辜了:“我一早就说了,我有组织。” 郑落竹:“……” 这个“有”,还真是完全彻底极致意义上的“有”。 “可是为什么要叫‘彩蛋’呢?”缓过来一些后,郑落竹迫不及待问了最想知道的。 施方泽顿了下,抬眼:“这个也说来话长。” 郑落竹服了:“你这里到底有没有说来不话长的!” “有。”施方泽这回点头倒干净利落,“你别给别人打工了,到我这里来吧。”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老话题。 郑落竹却一点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施方泽并不了解vip,只是单纯不想他再替别人卖命,而且“彩蛋”是施方泽的组织,虽然看居住地,这个组织混得有点……心酸,可他相信,施方泽就算只剩一块面包,也会掰成两半,然后把大的那个给他郑落竹,绝对不可能亏待他。 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应,却只等来郑落竹露出迷之微笑,施方泽微微疑惑:“你笑什么?” 郑落竹立刻收敛笑意,死不承认:“我没笑,我只是在等你后面的话。” 施方泽不解:“后面的话?” “对啊,”郑落竹一本正经,“通常在挖角的时候,‘到我这里来吧’后面不是应该跟着,‘他给你多少钱,我xxx出三倍’!” 施方泽笑出了声,特欢喜地看着郑落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我们的关系还要谈钱?” 郑落竹煞有介事想了想:“谈钱是有点伤感情,但我俩是兄弟,我来了之后,就成你手下了,我不干。” 施方泽十分好商量:“不是手下,是队友,如果你喜欢,当组长也行。” 郑落竹深深感受到对方的诚意了,但:“要不你过来vip,我介绍范总给你,我们一起赚钱。” 施方泽:“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娶媳妇啊。”郑落竹不假思索,“阿泽,你这是和社会脱节了,不知道现在外面物价飞涨,不努力根本攒不够老婆本!” 施方泽受教似的点点头,问:“那你现在攒多少了?” “差不多了,”郑落竹嘿嘿一笑,“等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找个温柔漂亮、善解人意的……” 想想都美。 并且郑落竹把这种美充分展现在了一脸向往里。 施方泽看着陶醉中的郑落竹,脸上的笑意淡了,就像清晨的山,薄雾之后,险峰若隐若现。 可他的声音还是如水温柔:“哦,你喜欢这样的?” 郑落竹被问住了,从陶醉中醒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那个,其实我还没遇见过心动的,但我想应该就是那样吧,不找善解人意温柔体贴,难道要找凶悍任性的?” “我刚才看你们vip里面不就有一个挺好的,”施方泽忽然说到南歌,“又美又飒。” “咱俩重逢那么感人的场面,你还分神看了美女?!”郑落竹莫名不爽,但不爽完了,也得给自家伙伴正名,“南歌不行,那是姐。” 施方泽认真建议:“姐弟恋也不错。” 郑落竹发自肺腑地郑重摇头,脸上写满求生欲:“不要,我怕被家暴。” 这反应让施方泽猝不及防,呆愣几秒才理解透彻,然后又笑了。 郑落竹看着对方眼角眉梢柔和下来,一颗心也跟着踏实落定。 就是嘛,施方泽这家伙就该笑眯眯的,才乖巧可爱。 “竹子,我只问你一遍,你想好了再答。”施方泽单手托腮,静静看他,“如果只能选择一种关系,你把vip这些人当成什么?雇主?同路人?随便组队搭个伴?”想了下,他又补充,“如果每个人的身份定义不同,你可以一个一个说。” “不用。”郑落竹缓缓摇头,从小到大,第一次做选择题这样清醒地知道正确答案,“他们是伙伴,全部都是。” 门外,书房。 唐凛、范佩阳、南歌、霍栩、越胖胖,已经等得想睡觉了。虽然理解故人重逢,满腔激动,但不会聊着聊着忘了外面还有人吧? “还没出来?”通向书房外的门口,传来惊讶声。 四人转头,就见补门的二人回来了。凶悍男人还是凶悍男人,画皮却已经褪去画皮,成了一个穿着黑衬衫的青年,有点吊儿郎当,但偶尔闪现的眼神,又会让人觉得有一丝危险。 “这都快一小时了吧?”大吉先看看门板,再看向礼拜天,不可思议道,“老大话这么多吗?” 礼拜天整理整理黑衬衫,末了一耸肩:“也可能是那家伙聒噪,老大只负责听。” 凶悍男人一琢磨,深以为然:“有道理,那家伙一看就话多。” “喂喂,注意点,”越胖胖抗议,“我们可都听着呢。” 凶悍的大吉竖起眼睛:“又没说你。” 南歌温柔瞥过来:“说我们竹子也不行。” “……”大吉语塞。 倒不是什么不和女人争辩的绅士风度,主要是他的钢铁直男第六感发来警报——这个女人,不要惹。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施方泽先走出来,后面跟着郑落竹。 郑落竹能跟上施方泽的脚步,却实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就在他坚定选择vip是“伙伴”之后,施方泽再没提让他脱离vip加入彩蛋的事儿,只又拿他当肉垫躺了十来分钟,什么也不干,就舒舒服服躺着,末了估计是躺得心满意足了,忽然跳下床,说,竹子,走。 他问干嘛去,得到的回答是,那些说来话长的,我想你的伙伴也会感兴趣。 郑落竹就此懵逼。 施方泽的经历,他实在想不出vip伙伴们愿意听的理由,但他又不忍心打击施方泽的热情,毕竟对方愿意讲,就代表至少接纳了vip成为朋友。为什么接纳?当然是爱屋及乌。 郑落竹清了清嗓子,准备帮施方泽铺垫铺垫气氛,开个头,顺带暗示自家伙伴给点面子,就算假装也多少配合着听一会儿。 不料施方泽直接开口,语气淡然,内容却是惊雷。 “通过全部关卡就能回到现实,是一个谎言。” 第225章 关卡世界的秘密(上) 通关就能回家吗? 唐凛曾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在地下城,在水世界,在孤岛……答案随着一个个关卡的通过,从最初的乐观,逐渐走向悲观。 当关卡的“筛选、培养”属性愈发清晰,答案的天平就愈发倾向于“否”。 道理很简单。一个千方百计投入成本运营的“培育机构”,最终目的一定是要从他们这些“成品”身上获取回报。就像养猪卖肉,养牛产奶,培育只是手段,源源不断从“成品”身上压榨价值才是目的。 而一个能通过所有关卡的闯关者,自然属于“品质最好的”那一类成品,也是最应该被攫取价值的,培育者怎么可能放这样的闯关者自由。 但隐隐有预感是一回事,真的被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冷静如唐凛,也依然难以控制自己的心在巨大失望里急速下沉。 南歌、丛越、郑落竹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从地下城开始,“通过全部关卡就可以回现实”便是所有闯关者默认的铁则,虽然没人说得清它的出处,但当每个人都这样认为,一切好像就顺理成章了。他们从没怀疑过这件事还能有假,何况进入天空城时收到的<小抄纸>,更是第一次明确写清了,通关就能获得自由。 “小抄纸还能有假?!”越胖胖第一个崩了心态,声音骤然拔高。 这坍塌的不是<小抄纸>的公信力,而是唯一支撑他们坚持闯关的信念。如果闯关都不能自由,他们到底在为什么拼命? 丛越的崩溃完全在施方泽的预料之中,包括极力克制却依然微微颤抖的南歌,自己身旁被震惊得完全恍惚了的竹子,这些都是情绪大幅波动下的自然反应。 让他意外的是唐凛、范佩阳和霍栩。 刚刚在里屋,竹子已经给他把每一个伙伴都对号入座。 现在,被竹子称为最冷静最聪明的队长唐凛,没有辜负这番评价,足够镇定。被竹子称为全能王者的老板范佩阳,除了听到消息的最初眼底闪了一下,其余从头到尾冷漠脸,是个单凭气场就让人难以忽视的人物。 至于被竹子用一句“古怪小子”就简单略过的霍栩,从始至终侧靠沙发站着,头都没抬,根本无从辨别情绪波动。 的确够古怪,施方泽在心底给郑落竹的概括力打满分。 迟迟没等来回应,让越胖胖更加心急如焚:“你说话啊——” “越胖胖你别急,再吓着他。”多少回过点神的郑落竹,连忙开口,“他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有依据。”转头看向施方泽,郑落竹声音缓下来,“对吧?” 施方泽轻轻点头。 越胖胖欲哭无泪。怕他吓到施方泽?现在被施方泽一句话吓到眼前发黑的是他好吗! 大吉和礼拜天更是两脸迷惑。 怕吓着他们老大?? 施方泽先让郑落竹坐下,又给了大吉和礼拜天一个眼神。 两人瞬间会意,迅速走到书房外,将门关上,在走廊里守门,确定这里成为一个绝对安全的密闭空间。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 施方泽才在vip五人的对面坐下。 郑落竹独占侧面的单人沙发,哪边都不算,又跟两边都连着,颇有点友谊桥梁的架势。 “现在可以详细说说了吗?”唐凛一直等到施方泽坐定,客气开口。 施方泽笑一下,不兜圈子,直接就给干货:“根本没有最后一关,9/10就是终点,通关的人以为自己会进入10/10,其实只是被重置了一段合理化记忆,再丢回地下城,文具树等级一键清零,一切重头再来。” 唐凛抿紧嘴唇,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包围。 范佩阳眼底沉下来。 “怎么可能……”南歌声音轻颤,本能抗拒,“就算被重置记忆的人不知道自己闯过关,那些闯关过程中和他接触的人呢,难道都到了9/10终点,都被洗脑了?” 施方泽笑笑摇头:“鸮系统想洗脑谁,不用非等到9/10终点。” 南歌怔怔的,没了声音。 是的,鸮系统甚至可以修改现实中人的记忆,让他们这些被关卡世界选中的闯关者,在现实社会中的失踪合理化。既然鸮系统连现实里的人都能篡改记忆,那改一下关卡中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的意思是,鸮系统会让通过全部关卡的人,重新成为一张白纸,再去进行新一轮的闯关?”唐凛带着疑问看向施方泽。 提炼对方话里的重点不难,难的是理清这一切的逻辑。 “是。”施方泽给了简洁而肯定的回答,“就像现在,没人能确保你们,或者我,就不是被从9/10重置记忆后丢回来的。所有闯关者都不过是滚轮上奔跑的老鼠,永远跑不到尽头。” “目的呢?”唐凛问,“设计这样一个复杂的关卡世界,让我们在里面周而复始,有什么意义?” 施方泽:“陪练。” 唐凛:“陪谁练?那些客人吗?” “客人出现和闯关口的变化都是最近的事,”施方泽淡淡道,“在此之前,1/10-6/10都由守关人考核,通过这六关,才有资格当陪练。” 一直安静听着的范佩阳,沉声开口:“所以到底是陪谁练?” “一些和守关人一样有着特殊能力的军方战士。”施方泽神情平静,说出的话却每个字都带着巨大信息量。 郑落竹和越胖胖彻底懵了。 南歌还在努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连一直垂着眼睛的霍栩都抬起头,淡淡惊讶。 唐凛和范佩阳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但两人的大脑都在飞快运转。 “也就是说,从7/10开始,守关人换成了这些军方战士,而我们去闯关,其实就是在给他们当陪练。”范佩阳眼底的不悦开始积蓄。 唐凛不用看,听都听得出范佩阳的情绪。 以范佩阳的性格,被当成陪练沙包,仅仅是当成,不用真的陪,就足以让他掀桌了。 然而话都说到这样的地步了,对于范佩阳的总结概括,施方泽却说:“我没办法回答你。” 没等范佩阳反应,那边郑落竹先出声了,一脸不解:“为什么?” 只是让阿泽确定一下范总说得对不对,点头或者摇个头的事,为什么不行? 施方泽无奈叹口气,可怜兮兮看向郑落竹,指指自己的头:“因为这里会疼。” 大多数时候都迟钝的郑落竹,突然福至心灵:“哦哦,那你别说了,我懂。” 范佩阳说7/10的守关人换成了军方战士,这已经涉及到7/10的关卡内容了,但关卡内容是禁止透露给没闯关的人的,但凡想说,都会头疼欲裂。 唐凛看着自家傻竹子,心情复杂。 难得灵光一次,还只灵光了一半。 关卡信息的确不可以透露给未闯关者,但如果双方都是未闯关者,仅仅放飞想象随意讨论,怎么会被限制?像是9/10就是关卡终点这种事,施方泽就刚和他们大大方方分享过,因为对于9/10,他们都是未闯关者。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施方泽可以说,只是不想说。但唐凛觉得这个概率不大,毕竟在场的除了傻竹子,还有他们这些人。 要么就是—— 唐凛:“你闯过7/10?” 闯过,但不代表通关。 唐凛记得刚进地下城时,“闯关中途感觉不妙,可以中途跑出来”是那时候大家的共识,虽然都说能成功跑回的概率不大,九死一生,但总归有一线机会。进了地铁站才发现再无法回头,是后面的事了,也是从那之后,大家才开始推测,关卡正悄悄发生着某种变化。 施方泽意外于唐凛迅速而准确的反应,坦然承认:“闯过,而且不止一次。” 唐凛:“每次都是中途离开?” 施方泽轻笑,调侃自己:“不是应该说中途逃跑吗?” “一次可能是,”唐凛说,“但如果每次都半途而废,那你的目的就不是闯关,你也不是逃跑,而是目的达成,抽身而退。” 施方泽脸上第一次有了惊讶。 他人在天空城,却无法畅所欲言讨论7/10,由此猜到他曾闯过7/10,不难,但他没想到,唐凛能通过只言片语,就猜到他闯关是为获取情报。 虽然唐凛没说明,但施方泽知道他猜到了。 唐凛没觉得自己怎么样,反而觉得施方泽不简单:“你不能直接回答7/10的问题,却可以绕开关卡,用‘军方、战士’这样的关键词,来让我们自己拼凑信息,那我想你一定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们。” 施方泽静静和唐凛对视了一会儿,笑了,温和地摇头:“信息太多对你们没用,还会给你们造成负担,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们放弃徒劳的闯关,在天空城先安顿下来,后面可以从长计议。” 唐凛眉心微微蹙起。他看不透施方泽,这人就像云雾后的群峰,云雾随着清风流动,每次看过去,景色都不尽相同,却总也看不清全貌。 施方泽给的信息不少,可牵出的谜团更多。如果这是个普通闯关者,唐凛大可以用上各种谈判手段,挖出对方的底牌。但这是郑落竹心心念着的重要的人,唐凛就不得不顾及…… “既然闯关是死路,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范总完全没注意唐凛的思虑,直来直去,毫无负担。 “现在是死路,也许哪天得来新的情报,就有了出路。”施方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范佩阳挑眉:“现在关卡有去无回,你还怎么进去搜集情报?” 施方泽:“搜集情报不止关卡一个途径。” 范佩阳:“不进关卡,你接触到的就只有闯关者,你刚刚说过的那些情报里,没有一条是闯关者可以给你的。” 施方泽缓缓眯起眼。 “所以你现在卡在天空城了,还要求我们和你一样卡在这里。”范佩阳毫不留情。 施方泽笑了,不是冷笑,就是真诚的,舒缓的,却又有自己的坚持:“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们,你们想闯关,想到9/10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都可以。但竹子要留下,我不能看着他去和你们冒这种没有意义的险。” “你刚刚说的军方战士,具体是什么?哪里的军方?”范佩阳忽然换了话题。 施方泽迷惑看他,完全不懂这和之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但话赶话到这里了,非不说好像也没必要,而且和vip把气氛闹僵,也不利于他和竹子的后续相处。 思及此,施方泽据实相告:“本质上和守关者是一类人。只不过守关者在这里工作,这些军人则来这里试炼。” 范佩阳:“他们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如果你的类别是按星球分,”施方泽缓缓摇头,“不是。” 这下越胖胖和郑落竹要一起疯了:“他们是外星人?!” 施方泽:“他们的星球,代号k,所以我一般称他们k星人。” 范佩阳:“这里是k星?” 施方泽:“这里是位于k星和地球中间点的一颗小行星,被他们打造成了关卡世界,不过他们不这么叫,他们叫这里‘试炼区’。” 越胖胖、郑落竹、南歌:“……” 不行,这次信息量不光大,还他妈特别科幻,他们需要静静。 唐凛也愣在那儿,一时说不清什么心情。 从第一次进入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他就怀疑过是外星高等文明,毕竟这样的关卡不是地球科技能达到的。后来见到守关人,发现他们不用通过猫头鹰图案就可以自如运用能力,好像那些能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一样,就更可疑了。但唐凛总觉这个想法太……放飞,一闪而过后,没再往深想。 现在回过头想想,每一关的守关人,包括后来的客人,对他们的态度无一例外,都极不平等,那根本不是对待同种族的态度,更像高等生物对待低等生物,如果真像施方泽说的,他们根本不是地球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或许是潜意识有了心理准备,唐凛并没有像自家伙伴那样遭受三观颠覆的冲击,所以还能见缝插针去想,如果不是范佩阳这样横冲直撞地“硬核聊天”,估计施方泽还不会说这些。 但现在施方泽说了,好像也没特别不高兴。竹子呢,早懵逼得大脑空白,更谈不上高兴不高兴。 所以事实证明,他有时的一些顾虑,很可能是自己想太多——唐凛不合时宜地自我反省。 简单点,也许更好? “阿泽,你和我说实话,这是全部的情报吗?”郑落竹已经放弃思考,破罐破摔了,他连人带沙发挪到施方泽旁边,身体前倾凑近对方,一脸凝重,“如果还有,你就趁现在都说了,可别哪天又给我个暴击。” 施方泽认真而安静地看了他好半晌,几不可闻叹口气:“有。” 郑落竹彻底瘫下来,脑袋耷拉到他肩膀上,生无可恋:“你说吧,我能坚持住。” 施方泽淡淡翘起嘴角:“不用这么沉重,这回是好消息。” 郑落竹猛地抬头,想惊喜,又不敢,将信将疑地看他:“真的?” 施方泽点头,然后说:“所有在这个关卡世界里死掉的闯关者,都没有真正死亡。” 第226章 关卡世界的秘密(下) 和vip分享这么多情报,根本不在施方泽的计划里。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很简单——让竹子停止危险而徒劳的闯关。 为此,他不介意拿出一点情报来增加这一建议的说服力。但注意,是一点,不是一串。因为很多情报,就算共享了,对事情也带来不了什么帮助,还很可能因为情报扩散,带来负面效果。 可是现在,施方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节奏被带乱了。 而刚把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的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等着下文。 那边传来越胖胖略显茫然的发问:“没真正死亡……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消息轰炸已经让越胖胖从“卧槽,震惊”进化到了“行吧,你说,反正都这样了”的灵魂恍惚阶段。 “是指死后又被复活了吗?所有?”南歌不禁回忆起那些死状惨烈的闯关者,很多连尸体都拼不全了,这样的人,要怎么生还?靠治愈系文具? 静默片刻,施方泽才道:“我不认为是‘复活’。死后的闯关者,会被紫光送入一个特定的空间,在那里,他们身体包括大脑,都会被完全修复,但意识不会苏醒。至于是不是‘所有’,”他抱歉一笑,“基于现有情报,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鸮系统留着这些人干嘛?”霍栩难得插一嘴,“既然通关的都被记忆重置丢回地下城了,那这些修复好的也完全可以弄醒了丢回去,一次实力不济,不代表不能卷土重来。” 施方泽:“因为他们是死过一次的,即便被修复了,也无法再拥有文具树。一个没有文具树的闯关者,在关卡里毫无意义。” 霍栩:“在你说的那个什么空间里当植物人,就有意义了?” 施方泽:“不是植物人,是能量提供体。具体的我不清楚,但你可以理解成‘人体培养皿’,k星人用他们的身体培育能量,再抽取……”他的眼里闪过嘲讽笑意,“没办法,我们太好用了。” “培养皿”这三个字,刺激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神经。 直白,残酷。 “这是没死,但比死更惨。”郑落竹极力克制着胸腔里的愤怒,不想对着施方泽凶。 “那个空间在哪里?”安静多时的唐凛,冷然出声。 施方泽抬眼看他,没说话。 唐凛不关心k星人抽取这些能量做什么,他只关心:“如果他们的大脑和身体一样被修复了,只是因为被当成了能量培养体而无法苏醒,那我们把培养地破坏掉,把他们带出来,他们就有可能真的复活。” 施方泽微怔,第一次认真看唐凛:“你想救他们?” 郑落竹清晰感觉到了施方泽的情绪波动,这让他有些困惑。因为自家队长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了不得的话…… 等一下。 郑落竹感觉脑袋里某些凌乱的元素要对接上了。 自家队长说“有可能把他们真的复活”。 阿泽给组织起名“彩蛋”。 复活……彩蛋……复活节彩蛋? 词组是拼出来了,但郑落竹发现好像没什么具体意义,总不会是阿泽建立组织之初,就以复活死亡闯关者为目标吧。 唐凛:“我只是觉得如果有可能,值得一试。而你看起来,比我坚定得多。” 施方泽淡淡笑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唐凛看着他,目光清醒:“你的情报搜集能力这样强,我想你手里应该还有很多情报,但被追问之后,你第一个说的就是这个,意味着你对这条情报最为看重。” 施方泽:“我也可能是随便敷衍。” 唐凛:“追问你的是竹子。” 施方泽:“……” 南歌、丛越:“……” 要么敷衍了竹子,要么的确最看重这条情报,选哪个都……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阿泽,”郑落竹不可置信看他,“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 施方泽罕见地正色起来:“我没敷衍你。” “不是,”郑落竹一脸嫌弃,“谁说这个了。我是说你给组织起名叫‘彩蛋’,真是因为想复活那些人?” 唐凛莞尔:“你们叫彩蛋?” 越胖胖:“电影里找彩蛋那个彩蛋?” 南歌:“好可爱!” 施方泽:“……” 很好,两个人说的那点悄悄话都被抖落出去了。 不过在听完死亡闯关者情报后,唐凛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救人,还是挺让施方泽意外的,紧接而来的就是安心——竹子找了个还算靠谱的组织。 施方泽最终也没答自己是不是想救人,和彩蛋的命名是不是和复活有关这两个问题,他只说:“我们离不开这个地方,就算把人复活了也没用。” “话不能说这么绝对,”郑落竹不同意了,一本正经教育施方泽,“你得乐观点,一切皆有可能,还没努力呢就说办不到,这也不是你风格啊。” 施方泽:“你怎么知道我没努力?” 郑落竹对着自家兄弟一点不客气:“努力了?成果呢?” 施方泽:“维持关卡世界运行的核心,是在一个守关人都无法碰触到的主控室。如果进入主控室毁掉鸮系统,这里的一切都会结束。但消失的只是关卡系统,不是这颗星球,我们还会留在这里,并且无法预料当鸮系统的覆盖消失,这里会变成什么样,也许我们一刻都适应不了。” 郑落竹刚听到主控室的时候,还激动了一下,可听到后面,才明白施方泽的那种无力:“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努力,也不管我们是不是能把死了的人都复活,只要找不到回去的路,就都是白费?” 施方泽缓缓点头,眼里是化不开的无奈。 房间安静下来,空气变得凝滞。 回家,是每个还在努力的闯关者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闯关是为了回家,救人也只有把人带回家才有意义。 当前方无路,施方泽就算拿着满手的情报,就算把死去的闯关者都救了,就算真的毁掉了主控室,也无济于事。 但这些的前提,都要建立在“施方泽的情报是真实的”基础上。 唐凛信得过竹子,可没办法完全信任一个还有所保留的施方泽:“闯关是徒劳,救人也没有意义,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施方泽听出了唐凛的弦外之音,或者说,唐凛也根本就没想掩饰。 他问的是“我们还能做什么”,可他眼神里的意味分明在说,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施方泽还煞有介事捂着这些情报做什么?还一派要厚积薄发干大事的模样做什么? 施方泽不觉得自己想做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只是定了个目标,然后按部就班朝着完成前进罢了。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平静看着唐凛,“但我可以等,等到情报积累得更多,多到可以让我们找出回去的路。” 唐凛说:“那一天可能要很久。” 施方泽说:“总能等来的。” 唐凛在那双淡然的眼里,看见了坚定。 那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唐凛心里震撼了一下。最强大的情绪力量从来都不是激动,而是平静。那种知晓前方一切险阻,甚至很可能是根本无法翻越的天堑之后,仍然不改初衷的平静,只在性格最坚韧的人身上,才有。 唐凛有些不自觉地想要去相信这个人了。 他甚至觉得,施方泽失踪的这六年,很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天空城这里等,等更多的信息,等那条不知道在哪里的回家路。 没来由的,唐凛想到了探索者,想到了郁飞谈起探索这个世界真相时的狂热,而施方泽手里就拿着郁飞他们不顾性命也想要的情报,唐凛忽然觉得心里的滋味有点复杂。 看向施方泽,唐凛斟酌着开口:“你没有考虑过和探索者合作吗?他们的目标是探索关卡世界,并且他们人多,而你有搜集情报的渠道,某种程度上,你们双方完全可以合作互补。” “队长,”郑落竹赶在第一时间,先替施方泽解释了,“他能探来这些情报,是因为他的文具树就是干这个的,和人多人少没关系。” 施方泽:“……” 真是一点秘密都不替他留。 听完郑落竹的解释,唐凛先愣了愣,随即了然。 闯关——找机会在守关人身上使用文具树——文具树起效——守关人在无知无觉中成为情报泄露体。 链条完整,逻辑合理,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获得这么多“内部资料”了。 不过…… 不排除施方泽为了自圆其说,连文具树都骗了竹子——唐凛倔强地保留着最后一丝警惕。 并非他固执,实在是竹子太傻。 本以为找探索者的话题,就算告一段落,不想施方泽却主动接口:“与文具树无关。死亡闯关者的情报,还有主控室的情报,我都告诉过探索者。” 唐凛愕然,这个是真没想到:“你都告诉过?” 施方泽半认真半调侃:“因为以他们的横冲直撞,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自己撞进了主控室,万一他们头脑发热,直接把主控室毁了,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郑落竹:“你和他们都讲清楚了?” “是的,”施方泽说,“不只讲清楚了,还特别强调,主控室一旦被毁,就是不可逆的,鸮系统直接崩溃,我们也再不可能找到回去的路,只有在这里等死。” 唐凛回忆着郁飞的种种表现,有些疑惑道:“可是我们遇见过的探索者,好像并不清楚这些信息。” 施方泽摊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因为他们并不相信我。我第一个告诉他们的情报是通过全部关卡就会被洗脑,他们信了,然后拿着这条情报来质疑我后面的,理由是我也可能已经被鸮洗脑,之所以说这些,完全是为了阻止他们的探索计划,他们认为这是鸮系统的自保程序。” “不是,”越胖胖有点捋不清了,“相信一,然后拿着一来质疑二三这是什么迷之逻辑?” “可能第一条情报和后面的情报隔了太久,我提供两次情报时,所在的关卡也不同,”施方泽还替探索者找理由,“所以换位思考,如果是我也会想很多。” 范佩阳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看向他:“也确实无法证明,你的这些情报就是搜集来的,而不是被记忆重置进来的。” “是的,”施方泽大方承认,“你们,我们,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敢断言自己就是第一次闯关,而不是被重置记忆的轮回者,所以对于我的这些情报,你们也最好保持警惕和怀疑。” “那不成死循环了么!” 郑落竹一个头两个大,前半辈子用过的脑加起来都没今天超负荷。 “不管了,”他快刀斩乱麻,直接看向vip伙伴,说,“反正我信他。” 唐凛对于竹子的表态毫不意外,如果不这样,反倒不是竹子了。 但其实这件事,不是简单的信与不信。 信了,就要去做,比如救人,比如毁主控室,但如果仔细去想就会发现,死亡闯关者被送入的空间在哪儿,主控室又在哪儿,施方泽一个字都没说。 唐凛不信他一点线索都没有。 但这两个地点不说,前面所有情报都泄露了,也不怕出现“主控室被毁,一切无法挽回”的局面。 这是施方泽为自己坚守的目标,设置的最终防线。 “主控室在哪儿?”直接得有些突兀的提问,让气氛陡然生变。 所有人循声而望。 是霍栩。 他定定看着施方泽,又问了一遍:“主控室,在哪儿?” 施方泽和他对视片刻,淡淡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今天告诉了你,明天就可能传遍天空城。探索者也好,其他闯关者也好,包括你,总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去主控室里试试。虽然你们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我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霍栩看向门口:“外面那个[画皮],可以复制记忆,”他看回施方泽,“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情报就已经算透出去了。” 施方泽靠进沙发里:“[画皮]不是无所不能的。所谓的记忆复制,不过是在遇见正主认识的人时,触发的与对方有关的记忆,帮助模仿者不露破绽。再说得明白一点,它只能复制正主和接触者都有的共同记忆,而不是单方面继承被复制者的全部记忆。还有,用[画皮]变身守关人的话,连共同记忆都无法激活,只能单纯复制外貌,礼拜天为此吃过大亏。” 霍栩听得烦躁:“你的话还真多。” 施方泽保持着好脾气:“怕你不死心。” 静默几秒,霍栩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主控室在什么地方,我有办法让所有人回家。” 第227章 神秘的霍栩 霍栩的话就像在冬天结了冰的湖面投下石子,冰是薄冰,石是巨石,于是冰面尽碎,波浪滔天。 唐凛、范佩阳、南歌、郑落竹、越胖胖,被大浪打了一脸,震惊错愕。 施方泽,却是直接被这浪卷进了湖里。 回家的路,这个他多年以来一直寻找的东西,其实从未在守关人口中出现过。 他的[我在你左右]可以跟随被窃听的守关人回到试炼区。基于此,他了解了守关人的身份,试炼区的运营模式,甚至连死亡闯关者被当成培养皿和主控室两件至关重要的事,都是通过守关人之间的讨论,偶然得到的。 但关于他们这些闯关者要怎么从这颗行星上回到地球,守关人们一次都没提过。 或许是守关人们对此根本不在意,毕竟谁会关心试验用的小白鼠要怎么回家呢。 但也可能,鸮系统在设计时,根本没考虑小白鼠也要回家,所以从始至终,根本就不存在“回家的路”。 施方泽在漫长的窃听和蛰伏里,强迫自己不去想后一种可能,否则他就坚持不到现在了。 可主观不想,潜意识却很难控制。施方泽可以清楚感觉到那里每天都在偷偷释放绝望感,一点点地侵袭他的内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甚至已经开始去谋划,支撑不住的那天,他坚持的这一切,该传递到谁的手中继续。 然而这把他渴求已久却连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的钥匙,这把唯一能打开关卡终点死门的钥匙,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来得太容易,几乎没有真实感。 和霍栩一队的其他vip脸上的震惊错愕,更是让这种不真实感到了极点。 “竹子,”施方泽找回声音,问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对霍栩,而是对郑落竹,“你不知道他知道吗?” 虽然这话问得极简极省略,郑落竹还是秒懂了,因为他真他妈的一点不知道霍栩知道这么个秘密啊! 见郑落竹用力摇脑袋,施方泽又把目光放到其余四个vip身上:“你们也不知道?” 唐凛和范佩阳没言语。 南歌细眉紧锁,神情复杂。 越胖胖则压根没听见施方泽说话,他张大眼睛瞪着霍栩,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震惊,还是被队友隐瞒的愤怒:“你、你小子再给我说一遍,什么玩意儿,你知道回去的方法?!” vip们并不知情——施方泽迅速做出判断。 那就有两种可能,一,霍栩的情报是真的,但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情报太重要,也可能是他另有打算,总之并没有和所谓的vip队友分享;二,情报是假的,霍栩抛出这个饵,不过是想骗他说出主控室的位置。 无论哪种可能,有一点施方泽能确认,霍栩是真的想要毁掉主控室。 想毁掉主控室的探索者,施方泽见过许多,可是他从霍栩眼神里感受到的这一信念的坚决,压过了任何一个探索者。 无视越胖胖的愤怒,也不看其他队友的脸色,霍栩从头到尾只盯着施方泽:“考虑好了吗?” 施方泽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我不能确定你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你给的就能确定了?”面对施方泽的过度谨慎,霍栩嗤之以鼻,“在抵达主控制之前,在把关卡里的人成功送走之前,你的情报,我的情报,都是一堆无法证明的废话。” 语气恶劣,但道理分明。 施方泽不急,他越是想要,就越沉得住气,无论是一件东西,一条情报,还是一个人。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都无法证明自己提供的情报是真,但至少我说得清情报来源。” 施方泽顿了顿,第一次完整而详细地摊开自己的文具树。 “我的文具树是[我在你左右],可以在与人接触时,生成一片直径不到一厘米的金属箔放到对方身上,可能是口袋里,也可能是粘在领口,衣袖,后背,甚至鞋底。只要不被对方发现,这些金属箔就会实时传送所在位置的一切声音,而一旦被发现,或者有外力干扰,金属箔就自动脱落销毁,文具才算失效……” “你呢?”亮出自己诚意的施方泽,盯住霍栩,“你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霍栩沉默。 他的眼神,他从头到脚散发的抗拒气息,都在表明,他不想说。 施方泽定定看着他。 霍栩眼底的急切和渴求明明都藏不住了,施方泽能看出来,这人是真的想要主控室的位置。 可漫长的对视之后,霍栩仍是一言不发。 所谓僵持,其实是双方心理的博弈。若是以往,只要对方有一丝情绪不稳,施方泽都有信心拿下,然而他在霍栩眼里看见了无数的情绪波动,却独独没有“动摇”。 施方泽还没遇见过这样倔的人。 霍栩是不会说了,施方泽很清楚,自己只能在这样的局面下,选择赌还是不赌。 赌赢了,情报换情报,皆大欢喜。 赌输了,主控室地点泄露,随时要面临灭顶之灾。 压抑的安静在空气里蔓延,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施方泽平心静气开口。 “我愿意和你交换情报。” 他选择赌,就为那一丝一缕,可能突破黑暗的光。 霍栩满意点头,刚想说话,又听见施方泽问:“你想在哪里交换?” 霍栩被问愣了:“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代表vip交换情报,我就在这里说,”施方泽的语气意有所指,“如果你仅代表自己,我可以换个地方,和你单独交换。” 霍栩终于领悟,但因为完全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一时竟答不上。 vip五伙伴,连暴脾气蹭蹭往上窜的越胖胖都算在内,悉数沉默。 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很自信的说,霍栩那家伙虽然古怪,但也是战场上并肩搏命过来的,实打实的自家队友。 可是现在,他们确实没什么底气了。他们不知道霍栩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他们也不知道,霍栩加入vip这么久,到底有没有拿他们当过队友。 “不用有负担,”施方泽见霍栩好像很难决断,宽慰似的朝他笑笑,“你拿着情报却没告诉他们,裂痕就已经出现了,即使现在你选择和他们共享,也很难修复如初,所以随着你自己的心走就好。” 郑落竹越听这话越不对味,几乎要瞪施方泽了,这不是火烧浇油,故意挑拨霍栩和他们已经岌岌可危的团队关系吗! 施方泽用余光完整接收了郑落竹的情绪,但面上不为所动,仍耐心等着霍栩:“想好了吗?” 霍栩不耐烦地伸腿踹一脚离得最近的椅子,彻底暴躁了:“换个情报,谁还和你浪费时间再找地方。” 他踹的是越胖胖的椅子,越胖胖凭借自身体重优势,稳住了,并且大度地决定原谅他,毕竟臭小子刚做了个还算是人的选择。 郑落竹也把刚酝酿的文具树切断,霍栩要敢说私下和施方泽换,他拿着铁板就去拍那小王八蛋脑袋。 南歌嘴角不明显地微扬,淡淡欣慰。 范佩阳把心里刚刚拟好的“试用期不合格报告”,暂缓签字。 唐凛轻轻舒口气。 还好,他选人的眼光还不算太失败。 对于霍栩十分不友善的态度和语气,施方泽不仅没恼,反而看起来还挺高兴,很干脆地同意了他的选择:“行,那就在这里。” 既然决定了赌,施方泽便不再犹豫—— “主控室在9/10关卡的终点,通关了就会被鸮系统自动送入,但进入了就会被记忆重置,根本没有实施破坏的机会。唯一的办法,是在未通关情况下,找到主控室的入口,并设法进入,这样就不会触发记忆重置,才能争取到破坏的时间。” 霍栩仔细听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未通关情况下找到入口,是说闯关闯到一半,绕过守关者去找?” “是的。主控室不是虚拟空间,无论你是否通关,它都存在在那里。至于找到之后怎么进入,估计要靠文具树暴力破坏了,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施方泽缓口气,说,“现在该你了。” 霍栩点下头:“从这里回地球,需要超时空跳跃点。入侵主控室,将维持这个关卡世界运转的所有能量,短时间集中释放,可以在每个关卡内同时形成多个能量漩涡,每个漩涡都可以成为一个超时空跳跃点。利用鸮系统设置路径,让这些跳跃点的目的地通往地球,就行了。” ……就、行、了? 越胖胖茫然四顾:“我刚才都听了一些什么?” 目光撞上郑落竹,后者皱起脸:“看我干嘛,就跟谁能听懂似的。” 施方泽倒是大体明白了,但细思全是“操作黑洞”:“怎么释放能量?怎么利用鸮系统?怎么设置路径?” 霍栩真觉得自己讲得够细致了,就这些,换平时他完全可以压缩成一句“创造超时空跳跃点”,结果居然还被一连串追问,果断简单粗暴:“这我没法给你解释,总之等我进到主控室,我会先把一切设置好,等你们都从跳跃点跑了,我再毁掉这里,没问题吧?” 听话听音,霍栩言语中极自然的态度,却让施方泽愕然:“创造跳跃点,毁掉主控室,你是准备一个人都干了?” 霍栩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已经知道主控室位置了,还有什么问题?” 施方泽:“……” 他没问题,但他觉得vip可能会有问题。 “问题大了!”越胖胖实在忍不了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怼霍栩肩膀,怼一下,说一句:“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自觉?你现在有队伍了,你是vip,能不能睁开你的小眼睛看看我们这些集颜值与体魄于一体的队友!” 霍栩猝不及防被一连怼了六七下,终于在第八下抓住越胖胖的短粗手指头,客观陈述:“我眼睛比你大。” 越胖胖:“……这不是重点!” 南歌拍拍丛越:“胖胖,这是别人地盘,咱们自己家的事,回去关起门来再说。” 越胖胖:“可我现在就想揍他,他心里根本就没有vip!” “有没有不重要,”南歌语重心长,“你打不过他。” 越胖胖:“……” 场面一度混乱。 范佩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气定神闲。 唐凛却在这时,突然问施方泽:“那些死亡的闯关者,在哪儿?” 施方泽一怔,本能反问:“你有什么情报能拿来交换?” “没有情报,”唐凛意有所指地瞥霍栩一眼,“但我这个队友效率很高,我担心你还没把人救出来,他先进主控室了。到时候他可没耐心等你,铁定是入侵系统、制造跳跃点、毁掉主控室,无缝衔接一条龙。” 施方泽:“……那你知道了位置,又能做什么?” 唐凛:“帮你一起救人,并且按住他先别冲动。” 施方泽很怀疑:“你按得住他?” 唐凛说:“我是队长。” 施方泽:“他好像不太认。” 唐凛微笑:“那没关系,只要进了vip,他就别想跑。” 施方泽看着这个对内讧全然无视,莫名从容的队长,再看看旁边“全世界打翻,也与我无关”的范佩阳,最后望向已经发动水势攻击的霍栩,和用文具树能力让水流变迟缓的越胖胖,还有围观得兴味盎然的南歌。 施方泽发现,自己实在很难把握这支队伍的气质。 最终,他把困惑的脸默默转向郑落竹:“你们vip招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郑落竹苦思冥想,末了还是老老实实摇头:“说不好,很飘忽。” …… 从施方泽的房子离开,已是傍晚。 天边一大片火烧云,像灼灼的烈焰。 vip们并没费太多力气,就在附近找到了一间空房屋,和施方泽的房子只隔了两条街。不过意义不大,因为今天他们在门口闹出了不小动静,施方泽已经说了会在近期搬家。 施方泽在躲避着什么人或者势力,这点不难看出来。 但今天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量,每一条拿出来都能砸得人恍惚,施方泽到底得罪了谁这种小事,就排不上了。 vip们找到的是一幢二层小楼,如果算最顶上的半个阁楼,那就是三层。一共五个房间,霍栩主动要求去阁楼,理由也不是什么队友爱,而是清静。 就为这两字儿,越胖胖差点又怼他。 夜幕降临,这特殊的一天终于归于宁静。 唐凛关起门来,第一次系统整理今天所有的情报。 关于死亡的闯关者们都在哪里,施方泽衡量利弊之后,还是告诉了他。 9/10关卡,被称为“圣战场”,是由一座主战场和环绕着它的七座神庙组成。 闯关地点在主战场,而主战场的最深处,也就是关卡终点——主控室。 至于死亡的闯关者们,施方泽得来的情报里,只知道他们在七座神庙中的一座,具体是哪个,还不清楚。 虽然手里没有太多情报,但礼尚往来,唐凛还是把前十三关被关闭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施方泽,连同一些推测,比如后十关的难度突然提升,从时间节点上看,很可能就和前十三关被关闭相关。 事实上关卡的变化还不止于此。 在后十关的难度提升后不久,闯关口的开放频率也有了剧变,3/10集结区是彻底开放了,而天空城这里从不定期的按月计,变成规律的每周开放一次,这些都表明,关卡的运行在发生变化,或者说,关卡背后,那个施方泽口中的“试炼区”,在发生变化。 但自从一连几个已经熟知关卡半途退出路线的彩蛋成员,闯关未归,施方泽就知道关卡生变了,再没闯过7/10,无从在守关者身上放置新的[我在你左右],而旧的已经失效得差不多了,所以“试炼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暂时还没有情报。 目前就是这些,庞杂而纷乱。 唐凛能做的就是把最重要的信息抓出来,串成一条线—— 复活死掉的闯关者,进入主控室,创造超时空跳跃点,带所有人回家。 如果可能,回去的同时,毁掉这个鬼地方。 今天之前,唐凛的目标只是闯关,可闯到了终点会怎样,真的就能回家吗,其实都是心存疑虑的。但没有更好的路,他只能抱着这个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的目标,硬着头皮往前闯。 可是今天之后,施方泽和霍栩联手,给这个目标画出了具体的模样。 那样危险,却又那样美好,让人禁不住想为它孤注一掷,去拼,去搏。 直到夜深,唐凛心底翻涌的情绪才慢慢冷却,理智重新回笼。 如果把他想要做的这一切写成“可行性报告”,那报告的依据必须是“情报全部真实”。 霍栩的情报,唐凛不怀疑。 vip可能还没收住这位伙伴的心,但相处了这么久,唐凛自认对霍栩的性格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他不想做的不想说的,只会硬扛着不做不说,却从来不迂回着编谎话搪塞,他不屑,也懒得编。 所以从入队,他既没掩饰也没解释过自己身上的神秘,比如对绷带的迷之执着,再比白天刚吐露完惊天情报,晚上到了这里,只剩vip,依然我行我素,一个字不多说。 如果霍栩的“超时空跳跃点”情报可信,那和施方泽的“外星论”情报,在属性上就算吻合了。 况且,唐凛也想不出施方泽骗他们的理由,因为所有情报都指向闯关,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都得先闯过了7/10、8/10再说,而他们本来就是要闯关的,施方泽这些情报并没有强行改变他们的行动路线。 思考来思考去,唐凛知道,自己内心已经有了选择倾向。 但是想要把倾向落成坚定…… 唐凛蓦地起身,离开房间,走到对面房门前,抬手刚要敲,房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范佩阳站在门内:“我听见脚步声了。” 唐凛发现他还穿着回来时的衣服,连外套都没脱:“没休息?” 范佩阳侧过身,示意他进来:“一直在想事情。” “我也在想,”唐凛走进门,发现屋里只有一张床,便坐在了床边,“自己琢磨完了,就想来听听你的看法。” 范佩阳关上门,转身回来特自然坐到唐凛身边:“可以说的太多,你想先听哪个?” 两个人的重量让床边陷进去一块,唐凛又往里坐了坐,才问:“你对施方泽这个人,怎么看?” 范佩阳想了想,给出一个神奇的词:“熊猫。” 唐凛愣了半天,才领悟范总的深意。 熊猫,吃竹子。 第228章 暗流涌动的夜 今天果然是备受冲击的一天,唐凛想,连范总都会冷幽默了。 “还有呢?”唐凛问正经的,“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防备心太重,自我意识过强,沉得住气,也骗得了人,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范佩阳毫不客气点评完,话锋一转,“但情报应该是真的。” 唐凛莞尔,充分感受到了范总的不爽,估计如果不是给竹子面子,像施方泽那样说半句留半句的,范总能当场低气压。 “我也觉得他没理由骗我们,因为无论我们是否掌握这些情报,都是要继续闯关的,他的情报只会让我们闯到910时,做出额外行动,除非这一行动对他有好处,否则他编造这些毫无意义。” 但一个身在710天空城的人,能有什么利益在910呢,唐凛想不出。 范佩阳沉吟片刻“就算最坏的情况,这是一场骗局,为了达到施方泽的个人目的,我们也没有亏多少。710、810总是要闯的,顶多是910被引到了岔路,但岔路未必就没收益,说不定借此还能探到这个关卡世界的更多信息……” 看向唐凛,范佩阳的声音缓下来“唯一的问题是,风险不可控。” 唐凛说“正常闯关,同样风险不可控。” 范佩阳说“是的。” 唐凛是来找范佩阳讨论的,可现在才发现“你已经有决定了。” 如果不是心中已经想定,范佩阳不会这样平和坦然。 范佩阳没否认,他静静看着唐凛,或许是夜晚的缘故,洒进来的月光让他看起来有种少见的温柔“我把你带进来的,没经过你同意,我现在想把你送回家,行吗?” 如果说霍栩的回家路,是施方泽等待已久的那道光。 那施方泽就是和霍栩一起,给范佩阳画出了他最想要的愿景。 “你真的想好了?”唐凛认真看他,前所未有的郑重,“复活死亡闯关者,找主控室,甚至最后霍栩到底能不能弄出超空间跳跃点,都是未知,很可能第一个环节,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范佩阳“所以我想让你留在天空城……” 唐凛刚要皱眉,又听见他说“但你应该不同意。” 唐凛被气笑了“知道我不同意你还想。” “凡事无绝对,万一呢。”范佩阳理直气壮。 “没有万一。”唐凛果断把对方的念头掐灭在萌芽状态。 “那就一起去,”范总妥协得还挺委屈,不过下一秒就正色起来,望进唐凛的眼睛,“我不会让你遇见任何危险。” 唐凛信。 可那坚定的信任里,又生出一点心疼,一点酸涩。 他控制不住地问“范佩阳,你真想好了?一旦我们彻底离开这里,我的记忆可能就再也没办法恢复了。” 范佩阳沉默片刻,平静抬眼“如果能换你安全返回,你把我全忘了都行。” 唐凛没了声音。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 在范佩阳给他的这份感情面前,一切言语都轻飘苍白。 就在房间即将被寂静吞没时,范佩阳忽然说“明天我去趟黑市。” 唐凛一时没跟上话题的跳跃“什么?” 范佩阳耸耸肩“既然离开这里就没办法了,那就要趁着还没离开的时候,加倍努力。” 唐凛总算反应过来“你又要去收治愈文具?” 不料范佩阳果断否定“你的文具树就是治愈系,而且有很大概率,终极觉醒会是‘完好如初’,我再去找治愈系没有意义。” 唐凛没想到自己准备用来说服范佩阳的话,对方竟然先行领悟了,由衷欣慰“你总算想明白了。” 范佩阳“所以我这回去找记忆相关文具。” ……换汤不换药。 唐凛叹口气“那你还不如去找探花和白路斜,他俩的文具树都能和记忆搭边,比你在危险的黑市里没头绪地乱找强得多。” 范佩阳“我也会去找他俩,不过行程排在后天了。” 唐凛“……” 到底什么才能阻止范总满关卡世界涉险+胡乱花钱? 唐凛想来想去,只有自己恢复记忆。 然而任他再努力回顾,仍只有那些被裁减后又重新拼接的记忆线。 可即便是那些,里面也有遥远的,不甚清晰的。这就和文具无关了,是时间必然给记忆带来的折旧和缺损。 越遥远越模糊,越近的越清楚,这就是记忆。 而近的,也总会在有一天,成为远的。 “范佩阳,”唐凛低低开口,像劝解,像宽慰,又像商量,“你有没有想过往前看?” “往前?”范佩阳淡淡反问,目光意味不明。 唐凛深深看他“你一直想把我的记忆找回来,但你忘了,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在未来,也会成为‘过去的记忆’。” 范佩阳似有若无地笑了“你想说旧的记忆没了还会有新的?我应该放弃过去把握当下展望未来?” 唐凛是这样想的,可他不懂范佩阳为什么笑。而且范佩阳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悲伤。 “你现在爱上我了吗?”范佩阳突如其来地问。 唐凛猝不及防,呆愣在那儿。 范佩阳又问“你在未来,有可能会爱上我吗?” 唐凛一片空白,心脏却跳得厉害。 范佩阳抬手摸了摸唐凛的头,温柔的,无奈的“如果都没有,就别给我希望。” 范佩阳要的从来都不是记忆,是爱。 可是现在和未来都不给他,他只能抱紧过去,不放手。 …… 楼下客厅,灯全关着,只窗外月色洒进来些许银光。 霍栩蹑手蹑脚地从阁楼上下来,摸索着墙壁转身,刚要继续往门口去,背后忽然飘来一声轻柔的“小霍栩。” 霍栩打了个激灵,猛地转头,只见窗边的餐桌旁,正好是月光遗漏的一角,朦胧黑暗里一个纤细身影。 “这夜半三更的,去哪儿啊。”南歌单手搭上餐桌,手托腮,借着月光露出温柔笑脸。 月色,女人,午夜呢喃。 这么多要素堆一起,得亏霍栩心理素质够强。 “你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干嘛?”多少受了点惊讶,霍栩出言就有点不客气。 “渴了,下来喝口水。”南歌顺溜答完,好整以暇地把问题抛回去,“你半夜不睡觉,下来干嘛?” 霍栩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在,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同款答案“咳,我也下来喝水。” 南歌乐着上下打量他“全副武装下来喝水?连绷带都重新缠了一遍?” 霍栩眼底浮现懊恼,也不知道是恼南歌的牙尖嘴利,还是恼自己的疏忽大意。 南歌不再逗他,收敛调侃,坐直身体,望着他道“队长说你晚上会逃跑,特意让我在这里守着。” 心思被戳破,霍栩有些狼狈,幸好夜色足够暗。不过话既已说开,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不是逃跑,是主动脱队。” “心虚然后选择主动脱队,就是逃跑。”南歌一口气说完,还不忘标注出处,“队长说的。” 霍栩磨牙,压住被唐凛隔空挑起的火“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还真有。 南歌原汁原味转述“队长说,你会逃跑不仅是因为隐瞒而心虚,你还害怕继续留下来,会被越胖胖反复骚扰,被竹子各种聒噪,被范总提防甚至重启全天候贴身地狱。” 霍栩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摆明是听得想揍人了。 “我的事情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存在心虚不心虚。还有,十个郑落竹一百个越胖子我也打得过,呵,我害怕他们?” 南歌一脸天真地问“你是故意把范总漏掉的吗?” 霍栩“……” 不再欺负他,南歌真心道“霍栩,你想毁掉这里,我们也想毁掉这里,目标一致,为什么要散伙?” “散伙不代表不能合作,”霍栩歪头,“你们跟甜甜圈、孔明灯他们也不是一队的,不还是一起闯关。” “你和他们不一样,”南歌说,“你是。” “是你们硬拉我进来的!”霍栩起了一丝焦躁。奇怪的是,这焦躁他能清晰感觉到,不是对南歌,甚至也不是对唐凛,可他又搞不懂还能是对谁。 南歌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是我们硬拉你进来的,所以我们那么辛苦才把你拉进来,更不能轻易放你走。” 霍栩深吸口气,冷哼“那就不该只让你一个人来拦我。” 南歌眨眨眼,忽然有点委屈“我找了越胖胖,他之前在阁楼和你搏斗得太激烈,现在睡死了根本喊不醒。” 霍栩皱眉“郑落竹呢?” 南歌“天没黑就又去找施方泽了,跟我们回来只是为了记住房子位置。” 霍栩“唐凛和范佩阳?” 南歌“可能在进行一些比较重要的私人交流。” 霍栩“……” 都什么破队友,好意思就放一个女人过来冲锋陷阵?! 看出霍栩心思,南歌果断举手“先声明,我没打算硬拦你,你可千万别冲动弄我一身水。” 霍栩“……那你啰嗦这么多。” “队长给的任务嘛,”南歌十分坦白,“队长说了,刚才那些话都讲完,你还想走,就让你走。” “真的?”霍栩十分怀疑地眯起眼,总觉得还有歪门邪道在前方等着他。 “真的。”南歌的笑容淡下来,这一次,她的眼里再没一点玩笑。 霍栩定定看了她很久,最终还是转身。 南歌“再等等。” 霍栩几乎是立刻转回来,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最后一句,真的是最后一句。”硬把人喊回来,南歌也有点歉意,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可她还是想再试试,“前面的话都是队长让我说的,最后这句是我自己的。” “听着呢。”霍栩声音别扭,人却站住了没再动。 南歌缓下声音,低低道“在集结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唐凛,为什么选择你。我说你这个人一看就独惯了,很难和谁交心,还古古怪怪,说不定哪天就爆出什么大事,惹出什么乱子……” “可是唐凛和我说,越难交心的,一旦交心,就比谁都可靠。他不关心你身上藏了多少秘密,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真有一天出事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的事。” 云遮了月亮,客厅里再无光,夜色如墨。 霍栩站在黑暗里“你们到现在都没团灭,真是奇迹。” 淡淡的声音里,有讥讽,有不屑,可又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傻吧,”南歌也在黑暗里,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温柔悦耳,“我也觉得傻透了,但我没资格批评,因为地下城的时候,就是这支傻透了的队伍,把当时对于所有地下城闯关者来说,都很稀少昂贵的[特]我是,拿出来一个给了不相干的我。” 霍栩“你被感动了,从此死心塌地?” 南歌“我被感动了,从此开始担心我的队长再这么下去会吃亏。” 霍栩“……” 南歌“可是唐凛说,你不把信任先给别人,凭什么让别人把心给你。” …… 翌日,清晨。 郑落竹风尘仆仆回到居住点,一进门,就看见自家队长带着越胖胖、南歌两位队友,在餐桌旁吃早饭,范总应该是先吃完了,站在窗前看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霍栩呢?”郑落竹四下环顾,也没找到第五位伙伴。 越胖胖没好气往上一努嘴“三两口吃完就上楼了,常年不合群,永远搞神秘。” 郑落竹松口气“我还以为和你打完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呢。” 越胖胖拍案而起“他有什么资格离家出走,被揍的是我,要走也是我走!” 郑落竹“……” 这个,也要争吗? 南歌乐不可支,招呼竹子“过来吃饭。” “不用,在阿泽那边吃过了,”郑落竹看向唐凛,一脸干劲,“队长,今天什么行动,我保证不再请假。昨天和阿泽聊一晚上,聊得特别尽兴,现在我干什么都能全力以赴,绝不分心!” “行,”唐凛认可地点点头,吃掉最后一口面包,擦擦手,起身,“我们去找施方泽。” 郑落竹“……嗯?” 第229章 合作 施方泽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但不代表不能合作。 因为只要合作,就一定存在风险,而规避风险最有效的方式,从来都不是依靠“合作方的坦白”这种不可控的东西。 考虑周详的合作方案,高度一致并双赢的目标,才是合作成败的根本——前者能将风险最大化规避,后者能让合作双方发挥最大动力。 对于竹子这么快就去而复返,还带回了四个vip,施方泽有些意外,等到唐凛说明来意,就更意外了。 施方泽料到了vip会想要毁掉主控室,毕竟队里放着霍栩这样的“神助攻”,没道理坐等9/10洗脑轮回,不管是为了自由,还是为了报仇,都肯定要去主控室里搏一搏。 但他没想到vip会决定得这样快。 昨天一下子收到那样多的信息,他以为vip至少也得缓上三五天,才能全理清,再用个十天半月,这都算快的,才有可能开始谋划未来方向。 即便如此,施方泽都已经感觉到了紧迫性。 因为他已经将主控室的秘密吐露。 决定和霍栩进行情报交换的那一刻,这个秘密在施方泽这里,就等于公告天下了。他必须赶在vip,或者任何一个获取了主控室秘密的组织,企图毁掉主控制之前,把那些死亡的闯关者从神庙空间救出来。 故而今早送走竹子之后,他就让大吉和礼拜天出去联络散在天空城各处的另外几个彩蛋组织成员。 他带着这些信任他的人,在天空城里蛰伏了这样久,就为等待一条“回家的路”,如今这条路现了曙光,他们的救人计划终于可以真正开启。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先行救下了人,但那个口气颇大的霍栩,并没有成功打通“后路”,甚至vip们很可能连7/10、8/10都过不了,尚未摸到9/10的边,就进了神庙空间,成为死亡闯关者中的一员,倒是该怎么办? 施方泽可以谋划一切,却真的搞不定那个见鬼的“超空间跳跃点”。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把霍栩和竹子一起从vip里拐过来。拐霍栩,“救人、寻找主控室、创造回家的路、毁掉主控室”这四个节点,就可以串成一条线来把控;拐郑落竹,和计划无关,他就是想要人过来。 短短一个清晨,施方泽便将这些全部梳理透彻,决断落定。 结果前脚大吉和礼拜天刚走,后脚郑落竹就带着唐凛、霍栩、南歌、越胖胖找上门。 一进门,唐凛就开门见山:“我们合作吧。” vip不单单是一个晚上就决定了毁掉主控室,还要和彩蛋联手救人。 施方泽谋划好的“一条线”还没来得及执行,就被vip主动上门,用另一种形式串上了。 虽然不在预料之内,可最终结果,在施方泽看来不算坏。 前提是对方真的决定好了。 “你确定要去救人?”这是施方泽听完vip提议后,问的第一句话。问这话时,他淡淡看着唐凛,打量的目光却犀利。 唐凛知道,对方在判断他的认真度。 一个人很难为一件事情坚持那么多年,如果能坚持下来,这件事多半已经成了信仰。 救下死亡的闯关者,让所有不幸被卷入这里的人都安全回家,就是施方泽的信仰。为此,他可以隐忍,可以蛰伏,可以等待,同样的,他也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更谨慎。 唐凛没有故作热血沸腾,或慷慨大义,他直面着施方泽的审视,坦然道:“如果根本救不了,我不会为了某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让自己和整个vip徒劳涉险。但既然能救,为什么不救?” 施方泽说:“因为这样就会在寻找主控室之前多出一个环节,危险程度和行动失败率都会翻一倍。” 唐凛:“你没考虑不可抗力。” 施方泽:“什么不可抗力?” 唐凛:“如果我们直奔主控室,你肯定会抢在我们前面救人,必要时,不排除你会用极端手段阻挠我们的进度,以保证你的步骤率先完成。我们控制不了你,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标准的不可抗力。” 施方泽:“……” 两个组长在安静的空气里对视良久。 施方泽轻轻叹口气,眼眉舒展:“推断准确,逻辑合理,我无话可驳。” 唐凛浅笑:“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极度危险且不可抗的意外,我觉得还是和你谈合作比较稳妥。” 施方泽问:“你想怎么合作?” 唐凛说:“把消息散给其他信得过的队伍,尽可能多地集合闯关力量。他们或许不愿意救人,但绝对想要回家,从这里彻底解脱。只要终极目标一致,就可以联手,这样到了9/10,我们就能更主动。” 施方泽:“如果到了9/10,他们不救人,逼你们直接去主控室呢?” “所以我才说,找信得过的队伍,散消息也是在特定范围内散,从源头将风险降低,”唐凛说着,带笑意瞥霍栩一眼,“而且懂鸮系统技术的在我们这里,他们敢逼,我们就敢同归于尽。” 施方泽听前面还行,听到后面就克制不住地皱眉:“同归于尽是最蠢的选择,对谁都没好处。” “我也知道那意味着满盘皆输,”唐凛轻声一叹,真诚又无奈地看向施方泽,“但我们的‘技术伙伴’,耐心很有限,脾气很暴躁,我按不住。” 施方泽:“……” 南歌、郑落竹、越胖胖:“……” 刚从走神状态恢复的霍栩,茫然四顾。 技术伙伴?哪个? “你想把情报散给谁?”从唐凛的言语中,施方泽听得出他已经有人选了。 “这次和我们一起抵达天空城的另外几支队伍。”唐凛据实相告,“三天后,不,该是两天后了,我们约好了再次集合,互换情报。” 施方泽:“所有和你们同一批通关的人?” 唐凛点头:“我是这么打算的,但如果你有必须对其隐瞒的组织,我们可以再讨论。” 施方泽头疼:“你的这一批人,几乎涵盖了天空城的一大半势力。五大组织,几个重点的中小型组织,全在里面,你今天透给他们,用不了多久,直接传遍整个天空城。” “传遍是必然的,你也说了,世上没不透风的墙。”唐凛想得开,“只要我们抢在传遍之前进入闯关口就行了,他们就是想捣乱也追不上。” 施方泽静静看着他,笑了:“孤注一掷。” 唐凛也扬起嘴角:“从闯关途中再也不能撤退返回开始,你就知道了,机会只有一次,不是么?” 是。 所以施方泽才想得更多。任何一个疏忽,都是致命的。 “关卡变了,”施方泽忽然透露了之前从未提过的信息,“问题出在前十三关,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掌握确切情报,很可能就是你昨天和我说过的,前十三关的通路被关闭了。总之,从文具树听来的情况,可以确定的是守关人们都被架空了,关卡由新的团队接手运营,守关的也都换成了花钱申请过来娱乐的‘客人’。” 客人? 竹子、南歌、霍栩、越胖胖面面相觑,是指从狩猎者游戏开始的“guest军团”吗?001-006守了4/10,007守了5/10,6/10那俩变态虽然没自报家门,但杀人魔曾在古堡上半部各层晃悠,招魂似的的喊着什么“小十三”,很多躲在房内的闯关者都听见了,难道他是在喊浴袍男?所以浴袍男是?还带跳号的?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唐凛说,“前十三关第一块鸮玉被无意中挖出来之后,后十关的关卡难度就开始提升,而当前十三关和地球的通路被彻底切断,无法再重启,k星人对关卡的运营方式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前者是鸮系统遭到攻击后的应激反应,那后者就是k星人对待关卡变化的应激反应了。 “然后关卡难度提升没多久,3/10集结区的闯关口就彻底开放了,”唐凛继续道,“现在再看,天空城闯关口开放间隔缩短,频率增加,也在这个时间点。” 施方泽:“还有守关人被架空,和客人进入关卡守关,同样的时间点。” 唐凛:“你说守关的都变成客人,那后面关卡呢,那些原本应该过来拿我们当陪练的军人呢?” 施方泽:“不清楚。不过很早的时候,有一次文具树传回的交谈里,提到过试炼区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因为找到了更好的训练方式,军队愿意派人来这里训练的意愿越来越低,那时候的守关人,已经担心这里迟早要结束运营。” 唐凛思索片刻,终于连上了一路闯关的纷杂线索,第一次理出了时间线:“所以是第一块鸮玉被毁,关卡难度提升,然后前十三关被永久关闭,再也进不来新人,k星人便开始对关卡的运营方式进行更改,可能是不得不配合关卡的变化,也可能是打算趁闯关者完全耗光之前,压榨最后的价值,结果就是守关人被架空,客人入驻,也因为客人的需要,闯关口频繁开启。” “合理。”施方泽说,“至于后面等待我们的是军人还是客人,恐怕只有闯了才知道。” 唐凛问:“你希望是军人还是客人?” 施方泽笑了,云淡风轻里,若有似无的冷意:“都一样不拿我们当人,没区别。” 关卡生变,意味着神庙空间和主控室,也可能有相应变化。唐凛明白,施方泽突然透露新情报,又讲了这么多,是在提醒他,行动的不确定性和危险,远比他想得还要多。 可是这些唐凛早有预估。 他们和关卡世界,就像信息极不对称的交战双方,一方全然空白,只能自行探索蛛丝马迹,一方全盘掌握,上帝视角,游刃有余。 他是想清楚了这些,才做的决定。 所以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施组长,你还有其他秘密吗?”唐凛用调侃的口吻,眼神却认真,“毕竟大家要合作,你越早给我情报,对联合行动越有利。” 施方泽知道这是嘲讽他呢,不以为意地笑了。 一旁围听全程的郑落竹,实在忍不住了:“阿泽,你别挤牙膏似的今天说一点,明天说一点,你有什么情报就一次性说完呗,捂着又不能生利息!” “……”施方泽刚舒展开的从容笑意,定在脸上。 他前世一定欠了竹子很多债,很多很多。 几不可闻叹息,施方泽重新看向唐凛,绽开前所未有的大方微笑:“秘密,有。你是想知道和关卡相关的,还是和我私人相关的?” 唐凛莞尔:“关卡相关的就行,私人的我们不打听。”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了,”施方泽难得直截了当,“从关卡发生剧变开始,我就没再闯关,也无法继续放新的[我在你左右],而之前放在守关人身上的大多已经失效。”停顿了下,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也没全军覆没,我在地下城闯关时放的那个,侥幸存活到现在。” 唐凛惊讶,这意味着施方泽手里还有一条极珍贵的情报渠道! 郑落竹也惊讶:“地下城不应该是最早放的吗?” 敢情后面放的都阵亡了,最早的反而没事? 从头到尾没出过声的霍栩,突然抬头望向施方泽:“你这个什么我左你右……” 越胖胖小声提醒:“是[我在你左右]。” “无所谓,”霍栩问施方泽,“现在能听吗?” 施方泽一时判断不出霍栩是怀疑他的情报源,还是好奇[我在你左右]的窃听模式,不过双方都谈到这份上了,也是时候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了。 “现在可以,”他笑眯眯回答霍栩,“而且我还可以直接共享给你们听。” 微微垂眼,施方泽集中注意力,启动[我在你左右]。 房间变得安静。 但是很快,那安静里就多出一些细微的杂音,很轻,像是另外一个空间的背景音。 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第19章 尖叫女王 23:35,距离关卡开启还剩25分钟。 孔明灯一百六十人,现在只剩一百四,甭管是不是还在答题中,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南歌,就像年轮蛋糕。从圆心南歌,到最外围一层孔明灯组员,基本就是南歌的文具树[曼德拉的尖叫],现在所能覆盖的极限了——先前那次尖叫,为了震慑两个劫匪和其他蠢蠢欲动者,她耗费了大量体力。 周云徽站在“年轮”最外围,先给手下们安抚眼神,然后向南歌打了信号。 深吸口气,尖叫女王登场。 斯芬克斯的问题时限,已经缩短到40秒。 南歌的尖叫,持续10秒,杀伤力控制在一定程度内,不至于真的让人精神崩溃,但想集中注意力是绝对没可能了。 时间到,尖叫停,整个孔明灯,愁云惨雾。 周云徽询问性的眼神投向一个骨干,后者摇头。 斯芬克斯,还在继续。 唐凛毫不意外。他从四大势力开始,不是因为他们中更有可能藏匿黑手,而是因为他们人数众人,且有极高的组织纪律性。 “所有孔明灯的都站在原地不要动,答题音量降低,自己能听见就行——”几个骨干大声布置着组长要求。 一百多号人,还真就不动了,保持着年轮蛋糕队形,还是一块安静的年轮蛋糕,仔细听,才能隐约听见一点低语声。 23:39,距离关卡开启还剩21分钟。 铁血营近一百五十号人,围着南歌列成矩形年轮,有棱有角,整整齐齐,精神风貌和懒散的孔明灯大相径庭。 不过在经历了10秒的尖叫地狱后,他们的眼神流露出和孔明灯一样的疲惫。 23:42,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8分钟,还乡团尖叫之旅结束。 23:44,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6分钟,十社结束。 23:45,就在周云徽、何律、代晓亮,想要联手去找草莓甜甜圈们的时候,斯芬克斯的致命问答,戛然而止。 “真停了?”周云徽又确认一遍。 崔战最有发言权:“要不你来我心里听听?” 周云徽呵呵他一脸。 南歌低声问唐凛:“十社还是甜甜圈?” 既然尖叫真的见效了,就说明还是文具,而操控者,理所当然就在刚刚经历过尖叫的十社,或者害怕被尖叫测试的甜甜圈里。 唐凛却摇头,说了句:“可能两个都不是。” 南歌正要喝水润嗓子,闻言一愣:“都不是?” “你看看那边,”唐凛抬眼眺望,“真正吓住它的不是你的尖叫,而是这个场面。” 南歌随着他的目光,环顾整个广场,心下一震。 先前的她只顾着尖叫,竟然没发现,广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了,并且很多地方都变得阵营分明。人多的组织也好,人少的队伍也罢,开始陆续学习四大势力那样,自己抱团,站定不动。 如果斯芬克斯的攻击没消失,南歌毫不怀疑,他们会主动过来邀请尖叫测试。 一千人而已,四大势力已经占掉一多半,听过尖叫的全都站定不动,剩下的再一拨拨筛,除非始作俑者能隐身,否则迟早筛到他所在的地方。 越早放弃,他才越容易隐匿。 所以不是十社,也未必是甜甜圈……南歌打量着剩下的闯关者,斯芬克斯就在他们之中。 “多谢。”何律向唐凛伸手。 唐凛没握:“互相帮忙,谈不上谢。”他侧过身,把南歌让出来,“真要谢,就谢她吧。” 南歌握上何律的手,受之无愧:“不客气。” 她孤家寡人,没伙伴没朋友,救人的确是日行一善。 代晓亮站在何律旁边,后者已经代他们四大势力道了谢,他就只能说点实在的:“闯关名额都是有数的,我们很感谢你们,但也没办法让。” 唐凛耸耸肩。 南歌撩一下头发。 “不必,我们自己抢。” “不用,老娘自己来。” 话一出口,两人四目相对。 唐凛嘴角上弯:“祝成功。” 南歌眨下眼,风情万种:“祝好运。” 唐凛回废屋,南歌回装置,代晓亮回还乡团,何律重整铁血营方阵型。 周云徽和崔战,原地没动,目送唐凛、南歌穿越人群,回到外围以外。 “他们为什么还要出去。”周云徽搞不懂,就地占个近位不好吗? “那家伙有队友。”崔战懒洋洋打个哈欠。 “美女可是落单的。”周云徽抬眼想再看看南歌,可惜全让广场里的人挡住了。 崔战瞥他:“你这种眼神,可能就是她非走不可的理由。” 周云徽:“……闯关的时候,你最好祈祷别遇见我。” 崔战乐了,轻佻地扬起眉毛:“你这么说,我更期待了。” 唐凛远远看见范佩阳和郑落竹依然挺拔的身影,一颗心终于落回。 待到废屋底下,范佩阳的手便从上面伸下来。 唐凛很自然握住,脚下一蹬,借着范佩阳的拉力轻巧上了房顶。 “你听不见问题,没必要冒险。”范佩阳严肃道,语气流露一丝责备。 “嗯,然后你俩阵亡,我自己闯关。”唐凛庆幸,斯芬克斯未对范佩阳造成太大伤害,这样他嘲讽起来,就没压力了。 相比范佩阳,郑落竹要狼狈许多,出了不少汗,呼吸也有点不稳。 “竹子。”唐凛不放心地唤一声。 郑落竹摆摆手,扯出个无所谓的笑:“没事,都他妈陈芝麻烂谷子,太考验我记忆力了。” 唐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郑落竹还想再贫两句活络气氛,脸上表情忽然僵住,眼睛咻地瞪大,死死盯着广场。 唐凛回头,也呆住了。 广场上那些因为斯芬克斯而死的人,尸体正一个接一个飘浮而起,周身笼罩着紫色的光。 他们平躺在紫色光晕里,越飘越高,最后竟无声无息穿过地下城顶棚,消失不见。 这画面实在太诡异了,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广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以四大势力为首,无数闯关者站定不动,他们仰起头,对飘浮远去的尸体行注目礼,气氛安静而庄严,就像在护送伙伴最后一程。 那一双双幸存者的眼睛里,有沉重,有悲痛,有愤怒,有不甘,独独没有惊讶错愕,仿佛这样的死亡归宿,他们已见过太过次。 “难道所有死了的人都会这样……”唐凛轻声低语。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而且在地下城待这些天,他从没见过处理或者堆积尸体的地方,这对于随时可能会死人的环境来说,未免蹊跷。 郑落竹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一个个飘浮的尸体上挪开,仍觉得脊背发凉:“可是电梯里的时候,葛沙平和李展没飘走啊。” 范佩阳纠正他:“准确讲,是直到电梯门关上,我们没看见尸体飘走。” 至于电梯门关上之后,尸体飘没飘走,谁也说不清。 郑落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这些人……到底死没死……” 范佩阳沉默。 唐凛也不知道。 以正常认知去判断,那些尸体肯定死得透透的了,可在这个闯关世界里,最不可靠的就是正常认知。 最后一具尸体消失在顶棚,广场忽然响起悠扬舒缓的音乐,一个机械声随之传出,在动听音符的衬托下,都显得不那么冰冷了—— 【距离关卡开启还剩1分钟,倒计时开始。59,58,57……】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心里皆是一紧,被飘浮的尸体占据了太多注意力,竟然疏忽了时间。 广场的地面,毫无预警波动起来,不算剧烈,但很明显,石子地仿佛成了一汪池塘,随着微风泛起轻波。 废屋在这波动中,同样开始不安稳,三人顺势滑落到地面。 郑落竹踩着波浪起伏的石子地,急促地问:“这是倒计时的正常现象,还是又有人用文具了?” 唐凛说:“我只知道我们再不冲,就真抢不上了。” 广场早已乱成一团,外围的人像潮水一样往里面挤,闯关口的人,则层层包围,严阵以待。 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广场中央,没人注意,有一个身影悄悄从外围溜走,没入空荡的暗巷。 “啧,总算安静了,那边实在太吵。”暗巷深处,阴影笼罩了一切,不见人,只有声。 那声音清晰圆润,带着明显的嫌弃,又藏着隐隐的兴奋。 “你又去闯关口了?”阴影里响起第二个声音,沉静微凉,并且自带些许空旷回音,就像从另外一个地方传过来的。 “先帮你筛选一下嘛,”清晰圆润的声音忽然压低,神秘兮兮道,“我和你说,这次有个很有趣的家伙哟。” 沉静微凉的声音,毫无起伏:“你每次说有趣,最后都无聊得要死。” 地铁在没有尽头的隧道里飞驰,一扇又一扇车窗,在黑暗中连成一条明亮光线。 所有窗内都是空空荡荡的,除了首节车厢。 一个男人侧身坐在那里,曲起一条腿,目视前方。 实时沟通的影像,投射在半空,另一端的人不知找的什么地方,黑漆漆的连脸都看不清。 “到时间了,不说了。” 男人单方面结束沟通,影像随之消失。 地铁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男人看向窗外。 车厢里的灯光,勾勒出他完美而富有力量的身体流线,和刀刻斧凿的脸庞轮廓,那是一种古典的英俊,宁静而肃穆。 第20章 我是VIP 舒缓的轻音乐,冰冷的机械音,疯狂拥挤的闯关者,冲突声,打斗声,叫骂声……短短六十秒,整个广场已成一锅沸水。 唐凛三人趁乱挤进广场,冒着被踩踏的危险,靠着郑落竹的[铁板一块]护体,愣是挤到了距离地铁口十米左右的地方,但之后,再难前行。 四大势力联手,从地铁口周边半径十米处,就开始围人墙,还不是一圈,而是像配合南歌尖叫时的阵型一样,以层层递进的“年轮”形式将地铁口围在最里面。 “太无耻了,人海战术啊!”郑落竹拿铁板用力往前顶,边顶边骂。 和他较劲对峙的几个还乡团小弟,同样防具护体,寸步不让:“就凭你们这些仨瓜俩枣,还想和我们斗,赶紧洗洗睡吧。” 郑落竹咬牙切齿,恨不能拿门火炮直接把地铁口轰了。 和他一样想法的闯关者,很多已经付诸实践了,他们从各个方向朝人墙发起冲击,手段一次比一次升级,局部战况越来越激烈,“年轮”不时被冲开缺口。 【5,4,3,2,1——】 倒计时结束,bgm和机械音戛然而止,地铁口的古铜色金属门缓缓开启,离得最近的四大势力组长和少数骨干,第一时间进入。 地铁口上方的数字立刻有了相应变化。 5/200……9/200……14/200……20/200…… 眨眼功夫名额已被占去10%! “我操,欺人太甚——” “弟兄们,咱们今天就算是不闯关了,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进啊——” “都给我往前冲——” 气红了眼的开始煽动,众人情绪被撩拨到最高点,管你以前认不认识,打没打过架,反正不是几大势力,就是兄弟。 广场彻底失控。 唐凛三人明显感觉到身后人潮大力压上,四大势力的人墙被迫往里压缩,郑落竹被挤得和那几个还乡团小弟都快脸贴脸了。 “妈的,你离我远点!”还乡团小弟一脸恶心。 “你让开不就得了!”郑落竹才觉得自己吃亏。 地铁口上方的数字还在实时变化,目前是87/200,但增长速度明显减缓。外部的冲击让人墙再难保持完整,那些来不及第一时间进入地铁口的几大势力组员,不得不和冲进来的其他闯关者们纠缠。 唐凛三人所处的位置,斜对着地铁口,不算交锋最激烈的地带,而且他们也做不到为了闯关,就真的拿文具伤人性命,所以更多的时候都在僵持。 唐凛当机立断,回头和护在他身后的范佩阳道:“不能再等了。” 范佩阳点头,明白他的用意。 唐凛几不可闻叹息:“可惜了,还以为能全部留到下一关。” 范佩阳不以为然:“买了就是用的。” 唐凛:“就怕这样的文具可遇不可求,后面再想买买不到了。” 范佩阳:“真这么稀有,他不会只卖三十万。” 唐凛想一想:“也对。”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正对着地铁口的人墙直接被炸出一大块缺口。众人见状,全往那里冲,唐凛这边一下子松快了。 郑落竹连忙和还乡团小弟拉开能够让彼此自由呼吸的距离,一声女人尖叫就穿透了耳膜。 气息长久,撕心裂肺。 郑落竹铁板都持不稳了,艰难转头,找了半天,才寻着那抹窈窕身影。 什么叫尖叫queen,就是在七八米开外,能生生造成近在耳畔的惊悚音效。 不过尖叫固然要命,但想突破层层防具的人墙,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女王已经抓狂了。 “你们怎么不过去?”还乡小弟和郑落竹也算“挤”成熟人了,见他们仨还站在自己这儿,没随大流跑,又嘴欠起来。 郑落竹恨得牙痒痒:“我还就和你死磕了。” 说完,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屏气凝神,重新加固铁板,准备拿这玩意儿当芭蕉扇,就是胳膊抡折了也要扇出一条血路。 不料刚运一口气,铁板就被唐凛轻轻拍了一下。 “竹子,收了。” 郑落竹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问,唐凛已经大声朝那边召唤:“南歌,过来——” 郑落竹脑袋一转,顿悟。当即收了“铁板一块”,优哉游哉抱起胳膊。 还乡团小弟幸灾乐祸:“怎么着,终于认清形势死心了?” “nonono,”郑落竹竖起食指晃两下,“是我们老板终于决定放弃平民路线,恢复霸总风了。” 还乡团小弟莫名其妙看他,怀疑刚才的对峙把人逼疯了。 南歌的尖叫穿不透人墙,但横向挤到人群略松散的这里,还是可以的,没一会儿,就到了三人身边,但紊乱的呼吸,起伏的胸脯,紧皱的娥眉,无一不透露着她的烦躁和狼狈。 “人太多了,我们赶的时机不好,”她懊恼道,“但凡早一次或者晚一次,都不会这样激烈。” 唐凛挑眉:“怎么讲?” 南歌:“这次五大势力的地下城组长都要闯关,带的人少得了么。” 唐凛:“为什么都选这次?” “各大势力在上面都缺人手了?”南歌不负责任猜想,“出了什么大事也说不定。” 上面的事距离他们太远,唐凛只关心现在:“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南歌不假思索,“只要200人没进满,我就还有机会。” 她的眼里有火,那不仅仅是决心,还有更灼热的焦急。 唐凛静静着她,忽然问:“为什么非这次不可?” 南歌愣住,下意识想遮掩,可等和唐凛的视线对上,就放弃了。 那是一双太过通透的眼睛,能直直看进人心。 “我等了六年,不想再等了。”她实话实说,没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带上一丝涩。 唐凛眼中掠过讶异。 范佩阳疑惑拧眉,郑落竹则直接错愕。 最终,唐凛什么都没问,而是和南歌说:“不想等,那就不等了。” 范佩阳抬手点上早就投射在半空的文具盒界面:“接收。” 唐凛、郑落竹一起抬臂,点开自己的文具盒。 见南歌茫然愣在原地,郑落竹催她:“接文具啊。” 南歌懵里懵懂选择“接受赠予”,很快,三声“叮”分别从她、唐凛、郑落竹手臂响起。 同时她的文具盒里多了一个。 “什么意思?”南歌看不懂局面,看不懂唐凛意思,现在连文具都看不懂了。 唐凛没答,郑落竹则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递给她。 “这又是什么?”南歌莫名心慌,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个奇怪而危险的组织。 还乡团小弟看着眼前三男一女,又分文具,又分墨镜,一脑门子问号:“你们想干吗?” 唐凛淡淡瞥他:“我们要进去了。” 还乡团小弟嗤之以鼻:“你说进就进,关卡你们家开的?” “关卡不是我们开的,”唐凛难得好心情地给了对方一个微笑,“但我们是vip。” 三位男士同时带上墨镜,点击文具。 什么情况?莫名有点拉风是怎么回事……南歌大脑完全空白,但气氛烘到这儿了,也就鬼使神差跟着学了,戴墨镜,点文具,潇洒一条龙。 先前倒计时的机械音再度响起,不同的是,bgm换成了烟花礼炮,喜气洋洋—— 【接下来是vip进入关卡的专属时间,请非vip自觉让行哟~~】 一束刺目强光从上方打下,完完全全笼罩住唐凛四人,就像最绚丽的聚光灯,霎时将他们映照成舞台焦点,旁边的一切,连地铁口都黯然失色。 然而聚光灯仍未停,恍若一泻银河,从四人身上又流淌到地上,流淌向闯关口。 随这道银河流淌的,还有一条透明通道。 所有正在那里激战的、拥挤的、纠缠不休的闯关者,都不得不为这条通道让路,就像摩西分海,人群被迫向两边分开。任凭他们如何冲击,都撼动不了这透明通道一分一毫。 炫目银光一直延伸到闯关口,才停住,宽度正好和闯关口的宽度一致,仿佛从四人脚下,铺开一条直通闯关口的银色地毯。 而透明通道和闯关口是无缝对接的,除了通道内的四位vip外,其余人就算离闯关口再近,也别想这时候进入关卡。 专属时间,名副其实。 广场上的空气,因为这诡异变故,彻底凝结。 “这是什么骚操作……” “文具吗……” “太犯规了吧!” “大长腿了不起啊——” 通道外群情激奋,通道内闲庭信步,完全两个世界。 郑落竹快要幸福得冒泡了,一边挥手和还乡团小弟道别,一边谄媚地凑到范佩阳身边:“老板,这种神器你都能收来,太厉害了,这得多少钱啊?” “三十万,”范佩阳顿了下,想起黑黢黢的补充,“一个。” 郑落竹:“……” 幸福太短暂,现在只剩心疼的流血。 南歌也被这挥金如土的气派震住了:“我可没钱还。” “不用,”唐凛说,“算还你的人情。” 四次尖叫,三十万,带她进关卡,这人情还得可够大。 南歌想说谢,可这时候,谢反而太轻了。 深吸口气,她将所有感激埋进心里。 第21章 站台 1/10,地铁站里。 已经好几分钟没进来新的闯关者了。 周云徽、何律、代晓亮、崔战,各领着自家兄弟,守在地铁站台,遥望扶梯上的地铁口,却只有一片奇怪的银光。 扶梯也好,楼梯也罢,都只可以下,不可以上,进来的人除了眼巴巴往上看,别无他法。 “什么情况?”周云徽摸下巴,喃喃自语。 隔壁还乡团的代晓亮组长以为他在问自己,礼貌接茬:“是不是谁用了文具,把闯关口堵死了。” 另一边的何律不参与这种没意义的讨论,和身后整齐站队的手下,沉默而立。 崔战带着一帮十社的兄弟席地而坐,没看地铁口,倒兴味盎然地盯着距离五六米外,聚在楼梯底下那帮人。 草莓甜甜圈。 人数不多,六个,组长是看起来最弱鸡的娘娘腔,名字也像小姑娘——关岚。个子小小,脸蛋更小,一张脸粉雕玉琢,眼睛也大,睫毛也长,嘴唇因为正在吃棒棒糖,水润润的。 崔战看得毫不掩饰,很快就被对方发现。 关岚侧身靠着墙,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打招呼似的晃:“给你三个选择。” 崔战来劲儿了:“听听。” 关岚:“a.你看上我了;b.你也想吃棒棒糖;c.你觉得我能当上甜甜圈组长,一定有过人之处,想和我玩一玩。” 崔战眼睛亮了:“c,玩一下?” 关岚遗憾摇头:“我不想杀人。” 崔战:“……” “关组长,别拒绝他啊,我还挺想看他横尸街头的。”周云徽看热闹不嫌事大,隔着两个组织,也没耽误他给崔战拆台。 关岚被逗乐了,朝他甜甜一笑。 周云徽蹲下来,单手托腮欣赏了一会儿,是挺好看,比崔战那厮看着顺眼多了。 地下城的五大势力,就属草莓甜甜圈最神秘,组员基本不露面,关岚也只现身过几回,和他们四方的交流都很少,更别提动手。 关岚的文具树到底是什么,周云徽的好奇不亚于崔战。 安静多时的闯关口,终于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封闭的地铁站里,听着很清晰。 大约三四个人,步履悠哉,听起来完全没有通常闯关者的拼命与急切,更像在走观光通道。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孔明灯、铁血营、还乡团、十社,站台上的几十号人,连同四位组长,皆不约而同正色起来。 草莓甜甜圈那六位仍懒散着,但目光都投向了银光流泻的闯关口。 四个潇洒身影悠然而入,男的挺拔,英姿勃发,女的高挑,窈窕飒爽。他们一字排开,从楼梯走下来,全员墨镜遮脸,仿佛走的不是地铁口楼梯,而是米兰时装周的天桥。 “是他们。”何律沉声开口。 唐凛带着南歌,用尖叫把四大组织都洗礼了一遍,想忘都难。 代晓亮苦笑:“看来人家根本不用我们给名额。” “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重点?”周云徽真想给这两位敲黑板,“墨镜,重点是他们竟然戴着墨镜,这是挑衅了吧?” 崔战斜过来一眼:“重点不应该是他们怎么进来的吗……” 草莓甜甜圈就在楼梯最下方,唐凛四人之于他们,就等于迎面走下来。 关岚旁边一个蹲那儿咔哧咔哧嚼饼干的光头,含混不清道:“我说,咱们这个位置有点尴尬吧,跟特意迎他们似的。” “你能不能吃东西的时候闭嘴。”另外一个同样蹲着的小哥,烦躁地扑棱自己忧郁的中分微卷发,以抖落上面的饼干渣。 关岚倒挺喜欢这个位置,可以第一时间看清新对手,并致以阳光灿烂的笑:“欢迎——” 四人在倒数第五级楼梯停下来,和底下六位隔空相望。 唐凛率先摘下墨镜,视线绕了站台那边的四大势力一圈,才落回下面那张软萌软萌的正太脸,福至心灵:“草莓甜甜圈?” 关岚从兜里摸出一根新棒棒糖,丢过去。 唐凛接住,询问似的挑眉。 关岚欣然道:“答对奖励。” 相比组长的好心情,甜甜圈组员们就微妙了。或狂塞饼干,或仰头沉思,或坐地抠脚,或忧郁点烟,还有一个已经昏昏欲睡彻底放空了,五个人用从身体到灵魂的抗拒,来真实演绎,一个不负责任的组名会对团体士气造成多大伤害。 “多谢。”唐凛把棒棒糖细心放进口袋,收前还特意看一眼,菠萝味的。 “三个问题,”关岚直截了当发问,“a.你们怎么进来的。b.你们组的名字。c.……”关岚拿棒棒糖一指范佩阳,“他的身高。” 郑落竹、南歌:“……” 最后一个问题认真的? 他俩默默看向范佩阳,后者黑大衣、黑墨镜,傲然而立,对于突然涉及到自己的问题,无动于衷。 唐凛淡淡问关岚:“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 关岚说:“你收了我的棒棒糖。” 唐凛说:“如果我没记错,那是说对你们组名的奖励。” 关岚愣了下:“对哦。” 你认可的会不会太快了! 站台同样好奇前两个问题答案的四大势力,彻底无语。 不料唐凛话锋一转:“一个棒棒糖换一个问题。” 关岚眼都不眨,就从口袋里又摸出三个棒棒糖,丢过去。 芒果味。柠檬味。桃子味。 唐凛把战利品分给三个伙伴,满意了:“a.我是vip。b.vip。c.192。” 没等关岚说话,拿到柠檬口味的范总先开口了:“193。” 唐凛转头,蹙起眉毛:“192,我亲自给你量的。” 范佩阳也摘下墨镜,和棒棒糖一起放回大衣口袋:“这两年又长了一厘米。” 唐凛:“……” 在他生病的时候,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南歌悄悄问郑落竹:“唐凛为什么会给你老板量身高?” “这就是男人间的友谊,”郑落竹揣好自己的芒果味,感慨道,“你们女人不懂。” vip组员交流时,甜甜圈组员也没闲着。 忧郁中分凑近资历最老的光头,当然后者进组也才三个月:“组长为什么要问那家伙身高?” 光头把空了的饼干袋揉得沙沙响,以掩盖音量:“组长痛恨所有超过190的人。” 忧郁中分偷瞄关岚:“用190吗……171就比他高了吧……” 关岚回头看过来。 光头一个激灵,急中生智看见了手里的空饼干袋,立刻腾地窜起:“我去找垃圾桶——” 中分咽了下口水,低头,让微卷的秀发挡住忧郁的脸。 “我是vip,什么玩意儿?” 孔明灯、十社、还乡团里,都有兄弟在小声嘀咕。 铁血营纪律严明,没人敢窃窃私语,但不代表不疑惑。 代晓亮回过头,和组员解释:“那是后面关卡才有机会获得的特殊文具,可以让使用者直接进入闯关口。” 还乡团组员瞪大眼睛:“那让上面领导也给咱们弄几个啊,何必争名额争得这么辛苦。” 代晓亮坦诚解释:“这个文具数量不多,一般都留在上面用,我们在地下城的势力足够进入闯关口,再用这个太奢侈了。” 还乡团组员遥望vip们:“可他们一下用了四个……” 代晓亮沉默。 何律更严肃了,周云徽和崔战则收起了全部悠闲,目光紧盯唐凛四人不放。 组员能获取的信息有限,但作为组长,他们都清楚的情报。能在地下城使用上面才有的文具,还一下子用四个这么多,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在上面有人,说不定,还根基很深。 vip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某种神秘背景,和甜甜圈组长交流完,他们便到了站台,在四大势力旁边寻个空位,等待下来。 唐凛和南歌,同四大组长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之后,他们就开始观察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地铁站,楼梯,扶梯,大理石地面,墙壁广告,垃圾桶,该有的一个不缺。 单看这里,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明明只隔了一个闯关口,却再难和外面蒸汽朋克风的地下城联系起来。 楼梯下来正对着的是站台末段,因为关卡内容是从地铁最后一节车厢往前闯,进站地铁也只有最后一节车厢的五个门开。所以闯关者都会尽量聚集在这五个上车点,一如眼下的四大势力和他们。 地铁口最后一丝银光消散,重又喧闹起来,很快便有新的闯关者涌入,地铁站里也开始嘈杂。 甜甜圈们这才动身,懒洋洋踱步到了站台。 没多久,夜影三人出现。 陶文雨直接坐扶梯扶手滑下来,直奔唐凛四人:“你们那个文具太拉仇恨了——” 唐凛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以三人之力,能抢在一百左右进来,实力不容小觑。 正思忖着,郑落竹已经和陶文雨“寒暄”上了:“还有更拉仇恨的,要听吗?” 陶文雨:“什么?” 郑落竹:“三十万,一个。” 陶文雨:“……短时间内我不想再和你们说话。” 随着时间流逝,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四大势力又陆续进来不少人。 00:33,最后五人抵达,带队的竟然是吕爵。 依然是一水的白衬衫。 唐凛看着他们坐扶梯下来,看着他们融入人群,明明是最后几位,却神情自若。 闯关口彻底关闭。 200位闯关者,明确分出七大阵营——孔明灯(36人)、铁血营(37人)、十社(29人)、还乡团(41人)、草莓甜甜圈(6人)、vip(4人)、其他闯关者(47人)。 原本唐凛他们四个,也应该属于“其他闯关者”,毕竟五大势力是公认的,而其他闯关者里,三五个人组一队的很多,比如夜影,奈何vip们进闯关口的姿态过于潇洒,已经和其他闯关者们不入了。 【地铁即将进站——】 站台里响起播报音,随之,隧道深处就吹来一阵凉风。 最后一节车厢的五个上车点,四大势力各占一个,唐凛他们和甜甜圈占了第五个,后面进来的夜影站在他们身后,更后面进来的闯关者,则哪里人少去哪里,基本是均匀分布在了五个上车点后方。 虽说一节五门车厢容纳200人绰绰有余,但郑落竹看着满站台的人,还是头疼:“刚抢完票,又早高峰了。” 南歌直视前方,拉伸手臂和关节,认真做着热身:“第一次就能进关卡,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郑落竹蓦地想起她先前说的“等了六年”。 唐凛走过来,和他俩低语一番。 这是早就定好的计划,郑落竹了然于胸:“懂。” 南歌是第一次听,没料到他们还针对可能发生的意外,制定了“挤地铁”的应急方案,随后点点头:“明白了。” 唐凛这才放心。 虽然从破t恤还有其他渠道得来的情报都显示,只要进了关卡,上地铁就不成问题,但凡事都有意外。 万一有人下黑手,想在这里就制造混乱,减少竞争者,他们也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回到范佩阳身边,唐凛又和他确认了一遍计划,末了道:“只要发现有上不去地铁的风险,就行动。” 范佩阳对应急预案的执行不担忧,担忧的是:“一旦使用文具,我就顾不上你了,自己小心。” “你才是,”唐凛故意道,“挤不上来,我不会下去找你的。” 范佩阳毫无压力:“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唐凛:“……” 论自信,唐总和范总都能傲视群雄。但前者的自信往往源自缜密的分析和冷静的控场,后者的自信——没有理由,就这么自信。 地铁进站了。 车头先出现,然后飞快驶过末端站台,带着车厢继续向前,直到速度越来越慢,最终,末节车厢停在二百人面前。 人群轻微骚动,但大体安静,都在等着地铁门开启的一刻。 然而足足一分钟过去了,地铁门连个缝都没开。 “叮——” 二百个提示音一起响,提神醒脑。 二百人一起抬臂查看,颇为壮观。 :[密码格] 没有任何额外提示,投射在半空中的界面,就更新了这么一个东西。 唐凛抬手,继续点击[密码格]。 界面变成了一张“10x10”的方格,每一格里都有一种动物,象狮虎豹狼猫狗有,蛇虫鼠蚁蝶蛾鱼有,麒麟飞龙独角兽这样的传说动物竟然也有,虽然才一百种,但天上、地下、水里、神话里,全涉猎了,简直海纳百川。 就在众人对着自己的界面懵逼之际,站台墙壁上的某块广告屏,广告突然消失,变成一只圆头圆脑的猫头鹰,欢快地左右歪头,还挺有节奏—— 【各位闯关者,你们好哟~~】 第131章 第六天① 3号孤岛,环形山底,别墅。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别墅,一层是客厅、书房、厨房等功能区,二、三层都是卧房,一层五间,一共十个房间。 十二人初入别墅,就将整栋房子查看了一遍,除了二、三层的十个房间,一间一个装修风格外,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别墅内很温暖,众人进客厅的时候,壁炉就是燃烧着的。 整幢房子,可以说温馨宜居,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没食物没水。但十二人刚吃完烤鱼,想喝水随时可以开窗吃雪,倒也方便。 现在是第五天的深夜……不,<小抄纸>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零点过三分,进入第六天了。 十二人从昨天到现在,基本都在一层客厅活动,即便是现在进入了休息时间,仍是没换地方。 为什么不去二、三层卧房休息? 那一间间起居室,推开一扇门,换一个天地,从性冷淡风到地中海风,从美式乡村到欧洲宫廷,跟爱情小旅馆似的,怎么看都像有诈,还是简单敞亮的客厅比较让人有安全感。而且关卡尚未结束,作为闯关者,当然是能聚着就别分散。 外面的雪还在下,从落地窗看,积雪已经快一米深了。 同外面漆黑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吊灯璀璨,壁炉炽烈。 不过大部分伙伴已经睡着了。 江户川、骷髅新娘、老虎、强哥、华子,五个人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睡得四仰八叉,连日来的疲惫,都在这此起彼伏的鼾声里了。 郑落竹和郝斯文,白天玩耍儿童木马的两个主力,这会儿一人占了一张木马旁边的摇摇椅,睡得十分安详。 唐凛、范佩阳、崔战、周云徽、南歌,五人都在沙发里,南歌在的是一张单人小沙发,她侧靠在沙发里,半睡半醒地眯着,剩下四人则坐在一张长沙发里,还在低声交谈。 白天的时候,大家先登环形山,再发现别墅,到了别墅后又上下检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深入交谈的时间。如今都安顿下来,终于可以暂时松弛下紧绷的神经,深入聊聊彼此这些天的遭遇。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遵守规则,其实能到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剩下五个都要热死在岛上?”听完唐凛讲他们怎么把水路变成冰路,最终才整组逃离,崔战和周云徽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关于1号组的离岛逃生之路,他们以为就是收到“收提示——找到船——出海”这么简单直接,没想到背后还有内情。 唐凛点头:“是的,如果按规则,就是六选一。” 崔战似有所悟:“看来以后,对<小抄纸>也不能全信……” 周云徽斜他一眼:“主要是人家vip找到一带五的办法了,换你,就是想全员逃离,你也办不到。” 崔战哼:“我办不到,你行?” 周云徽大大方方摊手:“我不行,我也没当七天代理组长啊。” 唐凛忍着笑,故意道:“你俩这个方法好,难怪这么冷的岛,还能坚持住这么多天。” 崔战、周云徽一起看他,两脸茫然:“什么方法?” 唐凛说:“以直接互动的形式,激发彼此的生命力。” 崔战、周云徽:“……”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两位组长决定换话题:“你们呢,岛上温度那么高,你们这几天也不容易吧?” 唐凛想了一下:“还行,食物一开始就没缺,后来淡水也有了。” 不缺食物,崔战、周云徽可以想象,毕竟白天范总就已经展示了“觅食绝活”,可是:“淡水怎么弄的?” 唐凛:“海水蒸馏法。” 崔战、周云徽:“你想的?” 唐凛:“范总。” 崔战、周云徽双双看向那个一直沉静坐在唐凛身边的男人。 范佩阳微微颔首,云淡风轻。 崔战、周云徽:“……” 这该死的男友力。 地毯那边,鼾声交响曲变成了窃窃私语。 老虎:“你俩命真好,怎么就和vip分到一组了?” 骷髅新娘:“哎,我俩也不知道,嘿嘿。” 江户川:“说是按亲密度分,其实我们和他们也就是一点点交情,嘿嘿嘿……” 华子:“你们的笑声暴露了你狂喜的内心。” 强哥:“别葡萄酸了,换你,你也开心。” 老虎:“对比太惨烈了啊,咱们这边,上环形山上不去,建雪屋雪屋塌,唉……” 华子:“一个靠谱的队长很重要啊……” 沙发上的周组长,眯眼睛看过来:“你们能用我听不见的音量议论么……那篝火谁给你点的,海螺谁给你抓的,做组员能不能讲点良心。” 三个孔明灯组员凝望他:“海螺是人家崔组长抓的。” 周云徽:“他那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称职的代理队长。为什么要证明,因为我一直在质疑他,所以没有我的质疑,就没有你们的海螺,四舍五入,海螺我抓的。” 老虎、华子、强哥:“……” 入得太多了吧! “啪啪啪——”客厅上方忽然传来鼓掌声。 这声响就像静止键,让空气瞬间凝固。 突如其来的悚然感,渗透进每一个毛孔,醒着的闯关者们腾地站起来,第一时间循声抬头望。 睡着的伙伴也被这响动惊醒,纷纷睁开眼。 一个红发青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身材修长,眉宇间懒洋洋的:“看你们还这么有精神,我很欣慰。” 底下十二个人,全站起来了,望着不速之客,心底一阵阵寒意。 不是卡戎,不是得摩斯,不是提尔,更不是他们认识的任何一个闯关者。 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们已经仔细查看过的别墅里,怎能不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你想干什么……” 众人连珠炮地发出疑问。 “别紧张,”红发青年慢悠悠道,“我是潘恩,至于我怎么进来的,你们没必要知道,你们只需要清楚,从现在开始,你们两组由我接管,就可以了。” “接管?”崔战皱眉,语气不善,“什么意思?” “其实我没什么耐心和你们聊天,”潘恩耸耸肩,不情不愿道,“但按规定,还是要给你们解释明白……” “由于你们两组汇合,导致原本的关卡考核内容对你们已经不适用,所以卡戎找我来联合守关,也就是说……” 潘恩看一下客厅里的时钟,零点过十五分。 “距离关卡结束还有,47小时45分钟,这段时间,我会用我的方式,对你们进行最终考核。” 新的守关人打个哈欠:“解释完毕……”哈欠结束,还小声咕哝一句,“麻烦。” 接管? 卡戎找潘恩联合守关? 唐凛将这些飞速在脑海里过,发现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方向。他微微抬头,带着一分探寻,九分肯定:“卡戎一直在监视我们。”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其他人都一怔。 潘恩也愣了,完全没掩饰情绪,意外就写在脸上。 如果说提尔是稳重,得摩斯是诡谲,卡戎是笑面虎,潘恩就是直接。 这也符合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张扬的红发,衣着随性,眼角眉梢都是一副爱谁谁的无所谓。 “你还挺敏锐,”潘恩索性承认,“没错,从第一天开始,卡戎就在关注着你们所有孤岛的一举一动。再说明白点,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投喂,什么时候制造惊喜,都由他一手掌控。” 众人在唐凛说出“卡戎一直在监视”的时候,就隐约有了一些感觉,可当潘恩直截了当地将这一切掀开,他们还是受到了冲击。 不仅仅是背后一凉那么简单。 五天,他们拼尽全力的求生,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场沙盘游戏。 这样一想,愤懑感和无力感就要将他们吞没。 “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可以讲的吗?”唐凛的声音,拉回众伙伴注意,他在问潘恩,“你把这一关的守关操作模式告诉我们,不违反规定?” “不算吧,”潘恩无所谓道,“又没有明确规定不能讲,没规定,就是可以。再说——”他朝唐凛笑一下,带着些怜悯,“你们又不一定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空气安静下来。 壁炉呼啦一下烧得极旺,乱舞的火光映在对面墙壁上,像魔鬼正在从地狱往外爬。 “没有问题了?很好。”潘恩似乎没有从楼上下来的打算,就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十二个闯关者,“那么现在,开始宣布最后考核的规则。”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加大版的骰子,个头和普通魔方差不多大,但形状很奇怪,不是正方体,而是一个多面体,而且每一面上也不是点数,而是四个小字。 潘恩没让闯关者们费眼神,直接抬眼看半空。 客厅上方,吊灯之下,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投屏,投屏上的画面赫然是骰子的特写。 随着潘恩将骰子在手中转动,众人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十面骰子”,有些面相同,有些面不同,每一面上的小字内容,归纳下来,应该有七种—— 1.请多指教 2.奔跑少年 3.你过来啊 4.你过来啊ii 5.岁月静好 6.捉鬼游戏 7.地狱降临 其中,1-6都只在骰子上占一面,最后一个“地狱降临”,则重复出现在剩余四个面。 “都看清了吧,那我就不用介绍考核道具了,”潘恩显然是个省事派,直接跳到重点,“接下来的两天里,你们自己排好顺序,每隔15分钟,轮一个人上前,由我扔骰子,骰子最后停下来是哪一面,那一面的内容就是该闯关者要面临的考核;考核通过,换下一个,考核途中死掉,也换下一个;所有人依次轮完一遍,再从头开始,一直循环考核到第七天结束,最后还活着的,就是通关者。” 第132章 第六天② 守关者的话音,在封闭的别墅里,久久不散。 骰子还在他手里转着,仿佛他玩弄的不是骰子,而是闯关者的命运。 规则的确简单。扔骰子,考核,再扔骰子,再考核下一个。 但越简单,带来的冲击和压迫感越强烈,十五分钟就换个人,高强度的车轮战,一直轮两天两夜,简直是不打算让人喘一口气。 还有那些骰子面。 看起来最不祥的“地狱降临”,占了四面,投掷到的概率40%,绝对是最大的坑。 剩下六面,也让人不敢掉以轻心,但因为投到每一面的概率相同,都是10%,所以暂时无法从概率去判断它们的属性倾向。 “真的要一直考核到关卡结束?”江户川带着疑问出声,“两天两夜不休息?” “不不不,”潘恩夸张地晃动一根手指头,语调抑扬顿挫,像个突然正经起来给你讲课的老师,“你这个理解可不对。你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十五分钟一个,一遍考核轮下来要三小时,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两小时四十五分钟时间休息,我甚至都觉得这个规则太仁慈了……”他说着,忽然真情实感地叹口气,“可惜,我屡次提议缩短单人考核时长,都没被系统采纳。” 客厅静默下来,众闯关者再没问的**了。 因为他们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守关人,或许性格各异,或许气场不同,但本质上都一样。他们不会将闯关者当成“生命”来看待,所以不要企图唤醒他们的同理心,更不可能从他们那里争取到什么“权益”。 “喂喂,不要用这种仇视的眼神看我,”潘恩一本正经道,“未经许可就对我发起攻击,会被直接剥夺资格,判为闯关失败的,这是本次考核的‘铁则’,千万别说我没提前讲。” 众闯关者:“……” 已经讲得很晚了,再迟一分钟,他们容易十二个人联手上去围殴。 “别那么严肃,就当玩一个游戏嘛。”潘恩嬉皮笑脸地催促,“来,赶紧讨论一下考核顺序。” 似乎,只有正面迎接考核这一条路了。 十二人互相看看,不知谁先起的头,倒也渐渐讨论起来。 不过闯关者们的音量都控制得比较低,在潘恩听来,就是一片琐碎的嘈杂。况且他本就懒得听,所以底下交谈的时候,他就百无聊赖地看看吊灯,看看挂画,打打哈欠,走走神。 这本该是个闲暇的夜晚,他本该在牌桌上所向披靡,结果却是被叫来加班,面对的还是一群毫无惊喜的家伙,真是让人没有一点开工的热情。 时间悄然流逝。 “布谷——” 客厅的时钟,突然弹出报时的小鸟。 这是闯关者们进入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时钟报时。 现在的时间是,第六天的00:30,距离关卡结束,还有47小时30分钟。 “好的,前奏时间结束,”潘恩看向下面十二人,“希望你们已经定完出场顺……” 话还没说完,整个客厅的空间突然被密密麻麻的狼影充斥,连二三楼都没能幸免,包括潘恩在内,所有人都被无穷无尽的狼影吞没,周遭景象再看不清,视野里只剩高速流动的狼影。 潘恩愣在当场,包围着他的狼影横冲直撞,好几次撞到了他的身上,可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真的就是单纯的影子。 这是……闯关者的文具树? 潘恩很快意识到了[狼影幢幢]的本质,但却仍然一脑门儿问号,说了不能攻击守关人,于是向他放出这种不算攻击的障眼法? “你们的确钻了规则的空子,”虽然隔着狼影,可潘恩知道下面绝对听得清,“但这种小把戏有什么意义呢,想给我一个温柔的下马威?” 没人说话,回应他的是一连串凌乱的“哒哒哒——” 潘恩奇怪地歪头,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堆人远去的跑步声? “别自作多情了,谁有闲工夫给你下马威——”略微遥远的地方,传来郑落竹的声音。 然后是同样有些远的骷髅新娘:“我们也没工夫和你玩游戏——” 中间还夹着周云徽的吐槽:“你手残啊——” 以及崔战的暴躁:“我又没撬过锁。算了,躲开,我直接踹——” “咚!” 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冲破狼影,吹起潘恩一头红毛。 满目狼影里,他听见了一群人“跑路”的声音。 守关人:“……” 他带着一颗真诚的心,同十二个小伙伴做游戏,小伙伴们态度恶劣,并踹坏了他工作场地的门。 五分钟前。 唐凛:“逃是肯定逃不掉的,整个孤岛都在守关人的操控里,我们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每拖延掉十五分钟,就可以减少一个人的轮次。” 范佩阳:“不过应该拖延不了太久,所以不要对效果抱有太大希望。” 周云徽:“无所谓,拖一分钟都行,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样。” 崔战:“就按你俩说的办,我速度最快,负责开门。” 骷髅新娘:“我说,咱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讨论,安全吗?” 江户川:“绝对安全。你看他,双手无力,双目无神,眼皮发沉,哈欠连天,跟在牌桌上熬了三天三夜似的,再加上他心根本就没放在我们这儿,现在就是我们骂他,他都听不见。” 老虎:“真的?我试试……咳,你个死红毛?” 华子:“哈哈,真听不见……” 五分钟后,现在。 潘恩看着投屏上的回放,咬着牙根,扯出微笑。 很好,他现在不困了。 深吸口气,潘恩放弃脑内操控,直接将投屏召唤到面前,抬手点击。 你选择将3号孤岛所有闯关者强制集合,是否确认? 戳戳戳。 跑出很远,已经分散开的十二人,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待视野再度清晰,众人已回到别墅之内。 被踹坏的别墅大门“砰——”一声重新关上。 十二个伙伴抬起头,或被抓回的失望,或雪地疯跑的尽兴,或还要继续考核的沮丧,或至少耗掉几分钟的兴奋,每一个好似都有千言万语的“跑后感”。 不过求生欲,还是让他们把这些汇成了一句话:“你又没说不许跑……” “闭嘴。”潘恩粗暴打断,“听清楚,我现在宣布本次考核新增铁则——禁止拖延时间,禁止未经允许离开别墅,禁止诋、毁、守、关、人。” 光说还不行,半空中的投屏上方,同时浮现两行醒目的加粗红体字—— 铁则1:未经允许,禁止攻击守关人。 铁则2:禁止拖延时间影响考核推进。 铁则3:未经允许,禁止离开别墅。 铁则4:禁止诋毁守关人。 众闯关者:“……” 真是小气呢。 潘恩将投屏推回到众人正上方,同时看向时钟一眼:“还是要恭喜你们,的确成功拖延掉了五分钟,”他低头看回十二人,“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谁是顺序第一个?” 这个在讨论完“跑路”之后,就已经定了,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真的逃掉,该来的还是要来。 由于vip自告奋勇,所以定下的考核顺序是,vip、步步高升、孔明灯、十社。 而在vip内部,定的顺序是唐凛、范佩阳、南歌、竹子,故而打头阵的是唐凛。 可就在唐凛准备上前的时候,范佩阳却比他更快一步出列。 潘恩见人出来这么爽快,情绪稍稍阴转多云:“跑路那么干脆,还以为真考核起来,你们要推来推去呢,还不错。” 没人听他说话。 因为范佩阳没遵守大家定下的顺序,所以他一出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而在他出列之后,唐凛又拉住了他的手臂,于是围观视线更胶着了,谁还有空理红毛。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唐凛皱眉看着范佩阳。 “如果讨论的时候我坚持,你肯定不会同意。”范佩阳淡淡道。 唐凛当然不同意。 潘恩说这是一个游戏,可谁都不清楚这游戏到底有多危险,第一个考核者,就是第一个以身试险的人,他有[狼影幢幢]防身,又有[狼影独行]攻击,就算真出现什么,防御和攻击一起用,总比范佩阳单一的攻击性文具,要更灵活多变些。 并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唐凛:“vip打头阵,我是vip的队长。” 范佩阳沉默两秒,抬眼:“我是vip队长的男人。” 唐凛:“……” 众闯关者:“……” 潘恩:“……” 空气凝固了。 还是众闯关者先反应过来,十个直接围观或被后来科普过范唐爱情之旅的伙伴,一起捂着嘴小声提醒范总:“前·男人……” 范佩阳眯眼瞥过来。 十伙伴,立刻献上对这段感情的美好祈愿:“范总,祝你马到成功!” 潘恩彻底懵逼:“……” 两人拉拉扯扯间流动的空气为什么那么微妙? “队长的男人”是个什么职务? “前·男人”又是什么啊! 唐凛无奈扶额。 在得摩斯窥探到的记忆里,范佩阳不是连去公司都要前后隔开十分钟,就为了保密吗?现在这时刻都要对外宣传,是什么新思路! 就郑落竹一个人为绝美的爱情流泪。 老板真的很努力在往回追人了,虽然用力过猛,但也有笨拙的可爱啊。 趁唐凛分神,范佩阳果断抽出被抓住的手臂,又上前两步,抬头看向潘恩。 潘恩果断放弃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直接道:“就你了。” 语毕,抬手,举起十面骰。 “通常,我会给第一个出来考核的人,一点福利。”潘恩说着,拿拇指轻轻抹了一下骰子的其中一面。 那一面原本写着“地狱降临”,被他一抹,竟变成了“岁月静好”。 也就是说,现在的十面骰,有两面“岁月静好”了,而“地狱降临”则从四面减少为三面。 “岁月静好是十面骰中,唯一的幸运选项,”潘恩简单解释道,“我现在把它的扔中概率提高到20%,这个福利很有诚意了吧?” 范佩阳轻点一下头,算是接受:“开始吧。” 潘恩随手就把骰子往前一扔。 骰子越过范佩阳头顶,飞向对面的墙壁。 范佩阳跟着回头。 其他人也跟着去望。 魔方大小的十面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不大的“咚”,而后反弹回来一些,落向地面。 “啪嗒。” 骰子落地。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去看,看不清的,就抬头看投屏上的实时特写。 躺在地上的十面骰,朝上一面是——岁月静好。 众闯关者瞪大眼睛,唯一的幸运项说来就来了,这是什么逆天的运势! 潘恩也是毫不掩饰的意外:“还真让你中了……”他耸耸肩,“行,那就享受十五分钟的岁月静好吧。” 话音刚落,一张摆满精致美食的单人餐桌,从天花板慢悠悠而下,落在范佩阳面前。 “靠……” “这也太幸福了吧……” 众闯关者快馋……呃,羡慕死了,有动作快的已经上手了,结果刚碰到放在桌边的一个盘子,那一盘东西就消失了。 伸手者一愣。 “不属于你的骰子面,就别妄图享受了……”潘恩迟来的解释,怎么听,都带着看戏的意味。 十五分钟一晃而过,桌上的食物,范佩阳并没有动几口。 潘恩挑眉:“孤岛求生这么多天,别告诉我你不饿。” 范佩阳看着满桌美食,似也有些惋惜,可是:“刚吃过烤鱼,的确不太饿。” 潘恩:“……” “布谷——” 小鸟报时了。 它像是知道考核进展,这次报时,正好卡在潘恩扔下骰子后的第十五分钟结束。 美食桌消失。 潘恩抬起手,地上的骰子“咻”地飞起,主动回到他手中。 “下一个。”守关人不浪费一秒时间。 这次是唐凛了。 他上前一步,朝潘恩轻点一下头。 潘恩随意地回应他一下,然后就甩出的骰子。 骰子已经取消福利,恢复了四面“地狱降临”、一面“岁月静好”的正常骰面。 这第二回飞出的弧线比上次低了些,也偏了些,直接落到了墙角。 “啪嗒。” 投屏画面随之推进。 朝上一面,又是——岁月静好。 潘恩错愕。 众闯关者也惊呆。 范佩阳撞上20%的概率也就算了,唐凛连10%的概率都能瞄准? 这是组团去给幸运女神烧香了? “呵,有意思。”潘恩自言自语着,倒看不出不高兴,更像是觉得这样的巧合很有趣。 不管怎么说,既然扔到了,按规则,就是该给闯关者好吃好喝。 又一张餐桌落下。 唐凛慢条斯理吃了十五分钟,充分彻底地享受了“岁月静好”。 第三个上前考核的,南歌。 骰子落下——岁月静好。 潘恩:“……” 第四个,郑落竹。 骰子落下——岁月静好。 一个小时,就这样在四个“岁月静好”里,过去了。 再傻白甜,这时候也看出不对了。 但众闯关者没表现出来,他们一个个,在这时犹如演技派附体,每次看见骰子扔出“岁月静好”都像第一次看见那样——惊呼,羡慕,柠檬精,情绪很有层次。 潘恩看看大快朵颐的郑落竹,再看看又一次真情围观的闯关者,手要把栏杆捏碎了。 有问题是一定的了。 关键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守关人轻轻调整呼吸,忍住一巴掌拍死所有人的冲动,等待下一轮考核的来临。 “布谷——” 潘恩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喜欢这只小胖鸟。 “下一个。”他语气自然,没露出任何端倪。 江户川出列。 潘恩破天荒地朝他笑一下,抬手,用力扔出骰子。 所有闯关者的目光,都随着骰子在飞行轨迹移动。 潘恩也看着骰子,可余光,却在把下面的闯关者,一个人一个人地过。 “啪嗒”,骰子落地——岁月静好。 潘恩的目光也锁定到了范佩阳身上,极沉极缓慢地吐出三个字:“你作弊。” 范佩阳坦然抬头,和他对望:“我很意外你现在才发现。守关人不需要提前看闯关者资料的吗?” 潘恩:“……” 他一肚子质问还没出口,作弊者倒先批评上他了? “如果你看了资料,就会知道隔空移物是我的基本能力,在骰子落地前稍微操控一下,只要时机卡得准,速度配合得好,想掩人耳目很容易。”范佩阳顿一下,轻叹口气,“我本以为第三次时你就会发现……” 潘恩:“……” 这扑满而来的失望感谁能解释一下?他和这位闯关者不是上下属的关系吧! “我作弊,我承认,但‘禁止作弊’不在铁则里,”范佩阳继续道,“你的规则是,骰子静止后,哪一面朝上,那一面就是考核内容,现在‘岁月静好’朝上,我认为你还是需要按规则,履行对小江的考核。” 江户川:“范总……” 他明明中意的是唐凛那种温柔款,可范总也同样该死的迷人啊! 众闯关者刷地看向唐凛——这种男人你还考虑什么?! 唐凛:“……” vip队长开始认真计划,找个合适时间,同自家组员进行一场关于“请不要随时随地散发个人魅力”的严肃谈话。 第133章 第六天③ 江户川最终还是享受到了“岁月静好”。 不过相应的,投屏上又出现第五条铁则——禁止作弊。 众闯关者一言难尽地看着投屏,再这么罗列下去,估计几轮之后,投屏上就看不见骰子,只剩密密麻麻的铁则了。 “你这样不公平,”骷髅新娘向守关人发出抗议,“我们只是适当利用规则,又没破坏规则,这样一条条添加下去,那还考核什么!”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几乎所有闯关者的想法,但和他一起经历过[终极恐惧]的伙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第一个吼出来。 毕竟在幽灵船里,这位队友“胆小怕鬼”的特质实在让人印象深刻,可现在,他无视可能被守关人惩罚的危险,吼得铿锵有力,吼得无所畏惧,简直让人刮目相…… 骷髅新娘:“下一个扔骰子的就是我,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众闯关者:“……” 他们错了,他们不该脑补过多。 “不公平?”潘恩乐了,无所谓地抓抓红发,“我从来没说过考核是公平的。如果你觉得愤怒,想弃权,我可以直接判你失败,正好每轮还可以少扔一次骰子。” 骷髅新娘:“……” “没问题了?”潘恩晃晃手腕,骰子重回手中,“那我可就要继续投了。” 骷髅新娘深呼吸,等待。 潘恩举起骰子,刚要扔,忽然下意识地看了范佩阳一眼。 范佩阳淡淡开口:“放心,我不会再用文具树干扰骰子结果的。” 潘恩语调立刻提高,带着点恼羞成怒:“笑话,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规则已经写上了,你倒是想再作弊,你也得敢啊。” 范佩阳客观陈述:“可是你看起来,很希望我能保证的样子。” 潘恩:“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范佩阳:“目光,你的目光充满求助。” 潘恩:“……” 他能不能下一轮作弊,直接给这人地狱降临?能不能! 众闯关者默默向范总靠拢。 没其他想法,就蹭蹭霸气。 等唐凛察觉周围似乎越来越挤的时候,潘恩的骰子已经扔下来了。 千万不要地狱,千万不要地狱……骷髅新娘虔诚祈祷,恨不能在心里磕头拜佛了。 客厅一瞬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到骰子上。 “啪——骨碌碌——” 骰子落地后又滚了一小段,停住——请多指教。 骷髅新娘松了多半口气,带着剩下的少半口,看向潘恩询问:“什么意思?” 潘恩耸耸肩,直截了当道:“你请我来指教,换句话说,我们pk。” “我和你pk?你是守关人,我怎么可能打赢你——”骷髅新娘要疯,这不叫“指教”,这叫“找死”好吗! “打赢我?”潘恩被气笑了,索性拍手给他几下掌声,“我真欣赏你有理想有追求……”掌声结束,话锋一转,“但我还是希望你放弃这种梦幻的天真。” 骷髅新娘胆子不大,战斗力一般,却也有一个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当即沉下声音:“别把话说太满,容易翻船。” 潘恩笑出了声,慵懒地趴着栏杆道:“这样吧,都不用打败我,15分钟内,你能碰到我,我就算你赢。” 骷髅新娘握紧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既然是第一个和我pk的,那也给你点福利吧……”潘恩直起身体,单手扶住栏杆,看姿势似乎要往下跳。 众闯关者心里一惊。 潘恩这是要下来? 碰到就算赢。这样的承诺下,还要放弃二楼的地理优势,下来和骷髅新娘正面pk,如果不是守关人狂妄,那就是他真的有碾压性的实力优势。 潘恩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想。 他漫不经心地瞥着骷髅新娘,道:“不用你上来,我下去找……” “你”字还没出口,原在下面的骷髅新娘,突然“咻”地消失了。 众人和潘恩皆是一怔。 可还没等眨眼,骷髅新娘就凭空出现在了潘恩身后。 从消失,到出现,就像无缝衔接! 潘恩几乎在同时反应过来,一个迅速到难以想象的转身+闪避,霎时就和骷髅新娘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 但没用。 骷髅新娘朝自己举了半天的食指上吹口气,潇洒得就像在吹枪口,然后看向守关人,自豪宣布:“已经碰到了,就在你转脸的时候。” 潘恩一言不发,神情极难看,因为早在转身那一刹那,他就感知到了闯关者指尖在他脸颊轻轻蹭过。 骷髅新娘歪头,似在回味:“别说,你脸还挺软的。” 潘恩:“……” 一部分闯关者朝骷髅新娘瞪眼——你就不能等人家宣布完你赢,彻底安全了之后再调戏? 一部分闯关者也朝骷髅新娘瞪眼——你到底怎么移形换影上去的?用的什么东方秘术! 只有vip四人和江户川懂。 那是骷髅新娘的三级文具树[背后灵]。 [背后灵] 效果:瞬间出现在目标身后。 其他:杀伤力视使用者的近身搏斗术水平而定。 友情提醒:如果就是单纯戳一下脸,很好用。 “咔嚓——” 二楼的扶手,裂了,裂纹以守关人扶着的地方为中心,向两侧扩散。 骷髅新娘果断把[背后灵]的目标换成范佩阳,“咻——”地从二楼回了一层。 站在范总背后,再抬头看守关人,骷髅新娘底气就比较足了:“我碰到你了……算赢了吧?” 守关者没回答。 他无声地垂着眼睛,手依然搭着扶手,连那一头红发,看着都安静了。 可他越安静,闯关者们越紧张,就怕等下要面对一个失控暴走的守关杀人魔。 终于,潘恩抬起头,却没有怒意,相反,还扯出一抹笑容:“很难得能有闯关者,在我这里持续占足六轮便宜,为了奖励,我决定拿出十五分钟,当课间休息……” 众闯关者正犹豫着要不要宽慰他,这六轮里,五轮都是一个人在占你便宜,所以顶多也就算输俩人,二楼的潘恩已经果断拍板:“课间休息,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一道赤焰一样的红色光影,将他整个人围住。从楼下客厅的角度,再看不见一丝守关人的身影,仔细听,好像也听不见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 老虎:“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的笑容很僵硬?” 强哥、华子:“很硬。” 周云徽:“他能那么好心让我们休息?我看他气得都要生啃栏杆扶手了。” 崔战:“你管他什么心情,反正现在白得十五分钟奖励,总时长还少了一人次的考核时间,我们怎么算都是赚。” 周云徽:“赚是赚了,但那家伙可不像是愿意给我们占便宜的样,他是不是为了掩饰什么,才说这是给我们的休息时间?” 崔战:“掩饰什么?” 周云徽:“挡那么严实,谁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竹子、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看资料。” 孔明灯、十社:“?” 唐凛看着二楼那圈“红光围墙”,莞尔道:“他现在肯定在上面抓紧补看闯关者的文具树资料呢。” 3号孤岛组六人一听这话,便懂了。先前骷髅新娘的“瞬间移动胜利法”,果然用的文具树。 “发现有人文具树作弊之后,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去补上闯关者的文具树资料,”范佩阳自言自语地摇摇头,“这里的岗位培训做得太差了。” 众闯关者:“……” 别人来这里闯关,范总来这里企业考察。 二楼,红色光墙内。 闯关者们一点没猜错,潘恩正对着新调出的投屏,迅速浏览十二人的文具树,一边看还一边默念,认真的样子就像考前背小抄。 并且,他还正在向一位“诚实”的同事,发送了联络请求。 同一时间,2号孤岛。 正在丛林里潜伏的卡戎,眼前弹出投屏——潘恩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卡戎:“……” 认真考虑了三秒钟,银发守关人果断向后转。 他什么都没看见。 继续潜伏。 嗯。 3号孤岛,别墅。 潘恩终于接受了“死活联系不上王八蛋卡戎”这个残酷现实。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想打人。 潘恩索性撤掉红色光墙,一脚踹烂了眼前的栏杆。 “咔嚓——” 栏杆彻底断裂,一大截掉下来。 众闯关者吓一跳,连忙闪开。 木制栏杆先是砸到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再弹落到地上。不过因为有了沙发的缓冲,倒没造成更多损毁。 “我现在不太高兴,”潘恩也不装相了,不爽全写到了脸上,“课间休息提前结束,下一个——” 1号孤岛组全员安稳通过第一轮次,现在该3号孤岛组了。 周云徽代表孔明灯,第一个走出来:“我。” 潘恩连回应都省了,拿住骰子抬手就是一扔。 “啪嗒!” 骰子落地,投屏特写清晰——你过来啊。 闯关者们一齐看潘恩,周云徽直接开口问:“这个是什么?” 潘恩说:“pk。” 周云徽一愣:“pk不是‘请多指教’吗?” 潘恩不耐烦地扯扯嘴角:“‘请多指教’是和我pk,‘你过来啊’是和闯关者pk。” 众伙伴:“……” 靠,找守关人pk就是请你多指教,找闯关者pk就是你给我过来啊,态度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别以为和闯关者pk,就安全了,”潘恩继续给周云徽解释他扔中的项目规则,“pk对手你自己从在场的闯关者里选,十五分钟内,一方认输或死亡,都算pk结束,如果时间到了,还没分出胜负,就算你输。胜利者下一轮次不用扔骰子,而失败者,如果没死的话,下一轮就要扔两次骰子——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很明白。”周云徽说,“认输,死亡,都算pk结束,胜利者所谓的骰子轮空,不过是转嫁到失败者身上了。” 潘恩:“有人得好处,自然就有人付代价,总要守恒。” 周云徽问:“如果,还没开打,一方就认输了,这样也行?” “可以,”潘恩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感情深到愿意替另一方承担一次骰子,多动人啊。” 如果等下周云徽选个关系好的,然后直接认输,潘恩不会奇怪,毕竟游戏才开始,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吃到真正的苦头。 就是不知道后面见识过“地狱降临”之后,还有没有人肯继续这样“奉献”。 “崔战。”周云徽突然转头喊人,声音不算大,乍听像在简单打招呼。 但在当前情势下,崔战怎能不懂:“我拒绝。” 潘恩微微抬起眉毛。 一个想奉献,一个又不要,虽然在他看来有点可笑,却也算伙伴情深。 周云徽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不可置信地再确认了一遍:“你拒绝pk?” 这还是那个一打架就兴奋、不晕厥不罢休的战斗狂魔吗? “对。”崔战答得干脆,“我是喜欢pk,但我也知道你不是真想和我pk。你刚才问如果没开打就认输,算不算,我都听明白了,你不就是想直接认输,把下一轮轮空的便宜让我占吗。说实话,你选我我还挺意外,但我真不用,你把这个机会留给更……” “你给我停——”周云徽总算找到机会打断了,“我选你纯粹是选不出别人了,让人帮我多背一次骰子我都过意不去,就和你打,我没心理负担,”他的语速极快,就怕再出岔子,“听明白了?” 崔战半张着嘴,怔怔看了他半晌,长长舒出一口气:“靠,你早说啊,我这心理压力大的——” 潘恩:“……” 他收回前言。这是什么塑料战友情! 周云徽:“怪我没早说?怎么不怪你自己瞎脑补?!” 崔战:“你就多余问什么直接认输不认输的。” 周云徽:“呵,就算我想奉献,凭什么给你奉?” 崔战:“凭……我俩抱在一起睡过?” 周云徽:“……” 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理由充分,无可辩驳。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南歌、江户川、骷髅新娘:“……” 他们好像听见了不该听的。 潘恩:“……” 卡戎,你在哪里,我们谈谈。 第134章 第六天④ 战前交流,以周云徽的一记小火球,画上句号。 崔战身手敏捷地躲开,火球砸在茶几上,“呼啦”碎成点点火星,四下散落,湮灭。 “你开打前能不能给个信号——”崔战小心脏被吓得扑腾腾的,他这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呢,根本没启动文具树。 “你见过谁揍人之前还提前告诉一句,小心了,我要揍你了?”周云徽嗤之以鼻,又一团小火球在他掌心慢慢燃起。 [星星之火],周云徽的一级文具树。 众闯关者看着茶几上被飞溅火星烫出的一个个黑点,自动自觉散开,再散开,形成1号孤岛六人组靠东墙、孔明灯三人靠西墙、郝斯文孤身一人靠南墙的“u型观战阵容”,最大限度给两位组长腾地儿,同时也让自己远离“火源”。 “呼啦——” 周云徽以一个标准的棒球投手姿势,扔出第二个火球,比第一个火焰更烈。 启动了[健步如飞]的崔战,这次轻松躲开。 火球砸在沙发上,呼啦就烧出一大块焦黑,浓烟滚滚。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这才一级文具树,等下真打疯了,还不把屋子点着了……” 江户川也紧张,后背已经最大限度贴墙上,仿佛一张壁画,但还试图安慰自己和竹子:“你别自己吓自己,文具树也不一定是一脉相承的,你的三级文具树,不就是和前面都不太一样,顶多就是防御的大属性一致……” 郑落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你是说,周云徽的三级文具树,很可能不是火?” 江户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退一步讲,就算是火,他的二级文具树是[酒精灯]对吧,三级文具树说不定就是火柴、打火机、小火炬什么的。” 郑落竹摸着下巴:“有点道理哎……” 身处西墙的老虎、强哥、华子,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 要不要告诉1号孤岛组,他们组长的三级文具树其实是[火焰喷射枪]? 告诉了,容易暴露组长实力。 不告诉,容易大家一起火葬场。 真是让人纠结啊…… 客厅中央,周云徽和崔战还处于pk的初级试探阶段,但看得出,两人都很认真,是的确在仔细观察对手的战斗方式和习惯。 这让立于二楼“观战”的潘恩,阴霾的心情终于透进一丝阳光。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一个可以轮空的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争取。 当然,这个诱惑并没有大到值得互相残杀,但pk这种事说不准的,脑袋一热,下手就容易没轻重,只要有一个人打破平衡,切磋就会变成死磕。 潘恩好整以暇看着下面,有些期待了。 “呼啦——” 周云徽第五次扔出火球。 崔战仍和前面四次一样,凭借速度闪躲,但不同的是,这次他闪开之后脚下没停,而是顺势上前,直奔周云徽而来。 周云徽没想到崔战突然袭击,愣了一瞬。 二人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一瞬,足够崔战凭借[大步流星],风一样来到周云徽面前。 周云徽本能抬臂遮面,抵挡可能来的拳头或者武器。 然而崔战用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虎扑,生生将周云徽扑倒。 周云徽后仰倒地,发出“咣”地一声,摔得七荤八素。崔战骑在他身上,毫发无伤,居高临下笑得嘚瑟:“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的火球看着唬人,攻击效率太低,要打架,还得看我,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嘚瑟,戛然而止。 一盏酒精灯被身下人举到他面前。 周云徽:“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糊你脸上?” 崔战艰难地摇一下头:“你不会的,这连酒精带火的,糊上我就毁容了……” 周云徽深呼吸:“那我给你三秒时间,起来。” 崔战乖巧点头,笑容甜美:“不用三秒,一秒就行。” 十社组长腾地起身,一跃向后,跳开一米,行云流水,风驰电掣。 周云徽收起酒精灯,起身,将刚刚纠缠中被刮到的白绿校服拉链,重新拉回领口。 然后,也朝崔组长露出一抹甜美微笑。 “咔!” 一把火焰喷射枪落进他手中,火焰上膛。 十个围观伙伴面面相觑。 老虎、强哥、华子:“还等什么,跑吧——” 再不跑,他们就要和这幢别墅化为灰烬了! 1号孤岛组终于知道周云徽是什么三级文具树了,但是—— 江户川:“铁则3,未经允许,禁止离开别墅啊——” “boom——呼啦啦啦——”火焰从枪口喷射而出,仿佛摇滚演唱会开场,烈焰火龙甚至喷出了节奏鼓点,热浪随之席卷客厅。 “我去——”郑落竹立刻启动[铁板一圈],将身边五个伙伴牢牢护住。 3号孤岛四人组见状,也飞快跑过来,蹭一点防护。 但没过两秒,铁板就在高温中变得发烫。 江户川、老虎等几个人,一起抬头朝潘恩喊:“都这种情况了,还不让我们离开别墅?!” 潘恩无惧热浪,战火又蔓延不到二层,观战得简直不要太开心,优哉游哉道:“这么精彩的pk,当然要近距离欣赏,离开别墅还怎么……” “boom——呼啦啦啦——” 一束火龙在他脸侧呼啸而过,燎焦了他一小撮红毛。 “……”守关人静默一秒,气沉丹田,“离开别墅——” 十人就等这个,立刻奔向大门口。 潘恩忽然又喊:“没说你们!”接着看向客厅中央的周云徽、崔战,“你俩给我到外面去打——” 周云徽刚成功在墙上画出一幅《疯狂燃烧的轨迹》,看着被逼到墙角的崔战,不愿换场地:“出去之后,他就可以满孤岛跑了,这还怎么打?” 崔战不乐意听了:“我的速度只用在战斗,绝不拿来逃跑。” “唰——” “唰——” 守关人实在没耐心等二人自觉了。 两道光影落下,直接将周云徽和崔战传送出别墅。 半空中的投屏画面,也立即变为别墅外的实况转播。 出了别墅的周云徽,以最快速度,重新召唤出[火焰喷射枪]。 出了别墅的崔战……跑了。 周云徽看着飞驰而去的背影,一秒错愕,而后迅速追起,边追边用火焰枪喷射:“你他妈不是不跑吗——” 众闯关者看着投屏,总觉得那枪喷出的不是烈火,是怒火。 齐膝深的大雪,在崔组长[我的滑板鞋]之下,如履平地,咻地就滑出很远,远得可以从容回头,遥望周云徽呐喊:“我这不是逃跑,是诱敌深入——” 众闯关者:“……” 有陷阱和埋伏,才叫诱敌深入,没有,就是疯狂逃窜好吗! 战斗足足打满了十五分钟。 但十分钟在追逐,五分钟在交手。 不过众人观战得并不乏味,因为追逐中,两位队长进行了很多很有意义的交流—— 崔战:“你的文具树就是鸡肋,除非你能下狠心杀人,否则顶多就是团战的时候远距离火力压制——” 周云徽:“鸡肋?现在是谁被鸡肋追着打?” 崔战:“你真以为我没还手之力?我一个加速就能到你背后,手起刀落,你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周云徽:“手起刀落?你的手再快能有我的喷射枪快,你到了我的扫射也到了!” 崔战:“别吹了,你对我根本下不了手。” 周云徽:“你都对我手起刀落了,我还怕烧你?” 崔战:“我要真舍得手起刀落,现在就不会被你追着跑了——” 周云徽:“……” 十个围观群众:“……” 潘恩:“……” 他人生经验少,谁来给他解释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布谷——” 十五分钟到。 崔战和周云徽被传送回别墅。 潘恩艰难从这一对令人迷惑的关系里抽身,宣布道:“规定时间内,没分出胜负,但骰子是你的轮次,”他看向周云徽,“所以很遗憾,这一轮,要算你输,下一轮你要扔两次骰子。” 周云徽无所谓,愿赌服输。 本来他们这些人,就没几个肯主动低头认输的,而他又正如崔战所言,的确下不了狠手,所以选谁,平局都是大概率事件。 算上周云徽,第一轮骰子已经过去七个人了,还剩五人。 七个人里,五个岁月静好,一个请多指教,一个你过来啊,虽然有作弊或者投机取巧的成分,但说实话,考核的过程还是比众闯关者想象得轻松不少。 他们原以为,上来就要非死即伤。 第八个接受骰子命运的是孔明灯的老虎。 健硕青年上前一步。 潘恩骰子落下——地狱降临。 投屏画面定格的一瞬间,别墅里的空气也凝固了。 众人刚刚松弛下的神经,再度绷紧,甚至开始怀疑,骰子是故意的,故意选在他们松口气的时候,无声无息落到这一面。 其实潘恩从头到尾也没解释过这一项,但好像大家的内心都已经默认了,这是最难的考核。 所以,地狱,究竟是什么? 众人抬头,想听潘恩如何解释。可守关人似乎没解释的意思,只惬意地看着老虎。 下一秒,老虎脚下的地面突然变空,他整个人迅速下坠。 站在旁边的强哥、华子想伸手去捞人,根本来不及。 老虎眨眼就没了影,地面也随之恢复原貌。 同一时间,众人头顶传来真切的落水声—— “扑通!” 十人循声抬头,只见投屏里的画面赫然是老虎。 此刻的健硕青年泡在一条深绿色的河里,河岸两边是茂密的树木,河水看起来很深,遍布水草和藻类,但流速很缓,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一潭死水。 而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前方,一条鳄鱼正停在那里,露出水面的眼睛,幽幽绿光。 闯关者们心里骤然一紧。 身处其中的老虎,则头皮都麻了,第一反应就是往旁边游,要上岸,不是不能打,但至少要先脱离河流,毕竟水里是鳄鱼的主场。 可他刚游到岸边,就猛地浑身抽搐,像触电一般。 周云徽、强哥、华子一起急了,吼向潘恩:“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潘恩举手示意清白,而后慢悠悠道,“只不过,河上面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电网,所以无论他是想上岸,还是仅仅身体冒出河面多了一点,都会被电。” 华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恩:“意思就是,十五分钟内,他只能泡在河里。” 华子还要问,周云徽拦住他:“没事的,一条鳄鱼而已,老虎可以对付的。” 孔明灯冷静下来,众闯关者也从最初的冲击中回神。 的确,鳄鱼固然可怕,但对于拥有文具树的闯关者,还真是小菜一碟。 唐凛和范佩阳却盯着投屏,前者皱紧眉头,后者若有所思。 郑落竹见状,低声问:“怎么了?” 唐凛摇头:“没那么简单。” 郑落竹刚想进一步问,投屏里传来老虎疑惑的声音:“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只见老虎一脸焦急和困惑,满头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出的汗。 这时,潘恩的解释才姗姗来迟:“哦,忘了说,在地狱降临的考核里,闯关者的文具树会被暂时禁用。” 众人震惊。 什么意思?赤手空拳怼鳄鱼?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河流里,鳄鱼已向老虎游来。 老虎立刻转身,飞快往前游,一边游一边再试着召唤自己的文具树,还是根本启动不了。 鳄鱼的游速极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 老虎从腰间摸出匕首,转身就往鳄鱼眼睛上捅。 鳄鱼却忽然潜入水中,躲开了刀锋。 水面上再看不见鳄鱼身影。 老虎悚然,不能用文具树已经让他信心溃败了50%,现在看不见对手,那50%也摇摇欲坠了。 他不敢再冒险,立刻蹬腿划臂,想往远处游,尽量远离藏在水里的杀手。 可才蹬一下腿,小腿就猛地被一股巨大力量紧紧咬合住,疼痛锥心刺骨。 剧痛的一霎,老虎心里就一个念头,完了。 根本没给他喘息空间,那咬住他小腿的力道,忽然狠狠一拧。 老虎忘记在哪里看过了,说鳄鱼咬住猎物之后,会用身体来一场“死亡翻滚”,疯狂翻滚的力道能帮它拧断任何猎物。 思绪在死亡一样的剧痛里中断。 老虎被拖入水中,从投屏里再看不见人。 “老虎——”孔明灯三人一齐喊出声,华子甚至变了调。 没人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揪紧。 十几秒后,深绿色的河水里,泛上鲜红的血,一截小腿浮了上来。 客厅里再没有一点声音。 令人窒息的死寂。 “啧,”潘恩不太满意地皱眉,“这才几分钟,死得也太快了吧。” 周云徽死死盯着他,双眼通红,[火焰喷射枪]甚至已经开始启动。 “哗啦——” 老虎突然从水里冒出了头,脸色煞白,看起来十分痛苦,但求生欲让他疯狂往远处游。 没一会儿,鳄鱼也浮上水面,一双眼睛,和些许坚硬的背部,露了出来。它冷冷盯着前方的猎物,无声无息地游过去,真正的冷血杀手。 老虎已经疼得没感觉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疼到极致,人就木了,整个身体仿佛成了一个空壳,只有灵魂还能感知。 十五分钟。 坚持十五分钟就行。哪怕残了,至少还有找幻具治疗的机会,如果死在这里,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求生欲让他憋住了最后一股劲,游速越来越快。 可客厅里的人看得清楚,在他身后,鳄鱼依然是越追越近。 画面中的老虎,突然停止划水。 众人看过去,呼吸一滞。 在老虎的前方,出现第二条鳄鱼。 潘恩煞有介事地捂住眼睛,从指缝往外看投屏,一边看还一边感慨:“太残忍了,一条就断腿了,这两条还不得分尸了。” 老虎绝望了。 这根本是不想给他留一点活路。 两边鳄鱼都在逼近。 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让老虎大脑彻底空白。 一空白,就什么都不顾了。 老虎一头扎进水里。 两条鳄鱼见猎物潜入水下,立即也跟着下去。 画面上,只剩一条被血染红的河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是那么难捱。 对于客厅里的人们来说,等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水面终于有了动静,还是大动静。 “哗啦——” 纠结成一团的两条鳄鱼,同时浮出水面,互相咬着对方,谁也不松口,并且同时进行“死亡翻滚”,翻得水花飞溅。 众人仔细看了半天,才看清其中一条咬着另一条的肚子,而另一条咬着前一条的后腿。 不料刚看清,死亡翻滚就有了结果。 一条的后腿被扯断,一条的肚子几乎整个破开。 开膛破肚的渐渐沉入水底。 后腿被扯断的看起来还很精神,继续往前游,可游出十几米后,不动了。 一个脑袋从它身旁的水里冒出来,是老虎。 青年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血色,嘴唇白得吓人,可下一秒,他用力将鳄鱼翻过来。 一道锋利的刀口,从它的下颚经过腹部一直划到尾巴。 老虎推开鳄鱼尸体,举起匕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了挥,像是知道客厅里的人们看得见,他这一挥,带着闯关者的志气,也带着对守关人的挑衅。 “布谷——” 十五分钟到。 老虎“咚”地一声,落回客厅地面。 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可从头到脚没一点伤。 闯关者们惊讶,老虎自己更错愕,不可置信地用力拍了两下腿,明明疼痛感还在记忆里,可真的一点痕迹没留。 “不用谢我,”潘恩坐在少了一截栏杆的二楼楼板上,两腿晃荡着,“地狱降临,每次遭遇的场景会随机更换,十五分钟内,闯关者只要能活下来,受再重的伤也会被治愈,这是考核奖励。” 得到守关人确认,众伙伴才终于真的踏实下来。 不过—— “如果闯关者没在十五分钟内活下来呢?”唐凛问。 潘恩耸耸肩:“那就是死了。对于弱者,关卡可没同情分。” “不过第一个地狱降临就能活下来,也真的让我有些意外,”潘恩又道,特意瞥了范佩阳一眼,“看来你们能闯到这里,也不全靠投机取巧。” 范佩阳淡淡挑了一下眉,没言语。 众闯关者:“……” 这是在嘲讽范总只会投机取巧?他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守关人,就算全场只能选出一个凭硬实力抵达这里的,名额也必须是范总的啊! 老虎过后,轮到强哥。 强哥得到的骰子命运是——奔跑少年。 具体考核内容为,在雪地里一直奔跑不能停,直到下一次轮到其扔骰子。也就是说,要在雪地里跑完十一个人的十五分钟,加上他自己本次考核的十五分钟,总计三小时。 很考验体力,但也不是登天之难。 强哥带着众伙伴的祝福,投入冰天雪地,开跑。 十五分钟后,轮到华子。他和老虎一样,也扔到了“地狱降临”,但他比老虎更惨,遇见的场景是先前水世界幽灵船的宴会厅,被一群魔鬼恶灵包围的情况下,不让用文具树。 华子连滚带爬,把毕生求生欲都在这里爆发了,最后被逼到死路时,十五分钟时间到,侥幸捡回一条命。 华子之后,孔明灯全员结束,该十社了。 崔战登场。 潘恩一想到他和周云徽那怪怪的pk就脑袋疼,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扔骰子。 “啪嗒——” 骰子落下。 你过来啊ii。 “又是pk?”骰子正好落在崔战脚边,他索性帮忙捡起来,丢回给潘恩,顺便问,“一和二有什么区别?” 潘恩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但这一项按照规定还必须提前解释,只好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一样挑个闯关者pk,不过要和对方互换文具树。” 崔战:“就是交换文具树来pk?” 潘恩:“对。” “这个有趣啊,”崔战乐了,目光直接锁定周云徽,“别愣着了,出去吧。” “……”周云徽怀疑自己被打击报复了。 潘恩无语:“你不能换个人?” 他们打不腻,他都看腻了。 崔战坚定摇头:“我就喜欢他。” 周云徽要疯:“能不能把话说全,是‘你就喜欢和我打’——” 崔战莫名其妙:“有区别吗?” 周云徽:“……” 潘恩:“……” 还能不能行了,这是关卡,你俩在这儿公费谈恋爱呢?! 第135章 第六天⑤ 【2号孤岛】 守关人登岛,意味着最后考核开始,所以当卡戎踏上2号孤岛的那一刻,草莓甜甜圈们就和已经开始骰子游戏的1、3号两组一样,来了3/10关卡的关底。 当然,正在月色下堆沙滩城堡的六个甜甜圈,还浑然未觉。 卡戎和喜欢玩花活儿的潘恩不同,可能人到中年,都比较崇尚返璞归真,故而他给这座孤岛设置的终极考核内容,比骰子游戏简单多了,一句话足以概括——由他亲手处理掉2号孤岛六人组里最弱的那一个。 谁最弱? 在这一组里很明显了,就是叫探花的那个。 无论从文具树属性,还是从他登岛后的表现,几乎没有亮眼之处,就鼓捣了一个“淡水蒸馏”,获得的淡水量还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五天观察下来,他实在搞不懂,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混进这么一支高战斗力队伍的。 不过卡戎给这座孤岛设置的考核内容,也从侧面证明,他对另外五人,客观上还是认可其能力的。 所以这最后的考核,重点不在“处理探花”,而是“处理”过程中,另外五人的反应和表现。 首先,他不会正面袭击,而会等到六人休息后,单独锁定探花进行偷袭,以此来考核其余五人的警觉性和应变反应。 其次,他不会一下子就杀掉探花,而是会将其拖进海里再解决,一来他喜欢在水下战斗,二来,也可以将考核过程稍稍拉长一些,否则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边都结束了,那还考核什么。 至于最终的考核结果……以卡戎这些天观察到的情况来说,另外五人只要不出大差错,他应该都会给通关。 带着这样客观的考核预期来登岛,其实卡戎的心态已经比较平和了。 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探花,他预计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半小时,如果那五个想保护队友的甜甜圈制造的麻烦超过预期,那有一个小时也够了。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都到最后考核了,甜甜圈们还是有办法在他的忍耐极限边缘疯狂试探—— 那六个家伙,在沙滩上玩耍了一夜。 一夜! 登岛之前,卡戎已经把“偷袭”这一考核方案,在鸮系统备过案了,如果因为他的执行不力,导致偷袭变成强攻,鸮系统会把整个过程形成报告,给守关人内部传阅,以吸取经验教训,真出现那种情况,他能被嘲笑到明年。 所以甜甜圈不睡,卡戎就只能等。 最终,因为年轻闯关者们令人发指的颠倒作息,卡戎足足在丛林里潜伏了一夜。 月落日升,人到中年的守关者望着清晨的旭日,开始认真考虑退休的问题。 阳光和煦,海浪阵阵。 嗨够了的甜甜圈们,终于四散开来,各自找地儿休息。 卡戎长舒口气,捏捏发麻的腿,随着探花移动的目光,渐渐从懒散,变得锐利。 或许是心疼他这一夜蹲得太苦,探花竟然选择了去躺吊床休息,成了唯一脱离大部队的人。 卡戎微微挑眉,嘴角勾起。这么配合,真是不朝探花下手都不好意思。 没一会儿,六人就相继睡着了,五个分散着躺在沙滩和草丛交接一带,剩探花一个,在七八米外两棵树间的吊床上。 孤岛安静下来,只剩丛林深处,偶尔有几声兽叫。 果然是逍遥日子过多了,卡戎无声站直身体,这种随意的休息方式,连半点警惕性都没有。 他放轻脚步,慢慢转身,准备绕到吊床后面去,不料身体刚转过来,裤腿就一紧。 他吓一跳,飞快低头看。 只见一头肉粉色的小香猪奋力咬着他裤腿的布料,撕扯半天没扯动,发出一声不高兴的“哼唧——” 卡戎无语,赶忙捂住小香的嘴,怕吵醒甜甜圈。 一捂,小香猪“吭哧”一口,咬住卡戎半个手掌。 卡戎疼得五官都皱到一起,咬牙忍住没出声,飞快召唤出投屏,操控2号孤岛一切动物进入睡眠状态。 小香猪“扑通”倒地,鼻子发出微微鼾声,嘴还咬着卡戎手掌不松。 卡戎费力地把手抽出来,没受伤,就手背上半圈深深牙印。 自家队友,自家队友,虽然暂时被闯关者洗脑,但等这帮神经病离开,下一批次闯关者到来,它一定会迷途知返的——卡戎不住地在心里默念,才勉强压下“吃掉它”这一魔鬼念头。 跨过睡得香甜的圆润小香猪,卡戎终于绕到吊床后方,距离那五人很远,但距离探花,只剩三四米。 距离近了,他才发现,吊床旁边的地上,戳着一面半人高的盾牌,盾牌顶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风铃。 卡戎早就对六人的文具树了如指掌了,当下认出,这是和尚的三级文具树[风铃盾]。 除了盾牌的基础防御性外,该文具树最大的特点是,可以预警。 当有文具树或者特殊能力的攻击接近,盾牌上方的风铃就会响。 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警惕。 卡戎抬眼望一下远处的和尚,乍看像睡得很沉,但还能操控文具树,说明这人根本没睡着,顶多是闭目养神。 还不错,没让他失望。 不过如果以为立一个[风铃盾]就万无一失,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偷袭一个探花,根本不需要他发动特殊能力。 卡戎一步一步,无声向前迈进。 一直走到吊床旁边,风铃盾也静静的毫无声响。 倒是吊床上的人,仿佛感应到了危险,强撑着睁开困倦的眼。 四目相对。 探花霍地瞪大眼睛,本能惊恐。 任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睁眼睛看见面前站个人,都扛不住。 “唔——”探花想喊,可刚张嘴,就被人紧紧捂住。 下个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已被一股巨大力道扯下吊床,摔进草丛。 他想爬起来,但根本没机会,整个人已经被捂着嘴在草丛里拖行。 “唔唔——”探花奋力想喊。 可他那点挣扎,在卡戎这里就像小鸡仔扑棱翅膀。 短短几秒钟,卡戎已将探花拖到了沙滩,眼看就要入海。 探花一颗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凉。 卡戎的力量大到超乎想象,捂着他嘴的手掌,几乎要把他的脸按碎,别说挣脱,就连他想咬对方的手掌,都张不开嘴。 这就是守关人,当他们认真时,闯关者几无还手之力。 探花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会死在海里,而且死得无声无息…… “砰——” 子弹出膛一样的枪响。 “探花,你再给我闭一个眼睛试试,信不信我让莱昂下一枪瞄准你脑袋——”关岚生气的声音,盖过一切海浪。 探花猛地睁开眼。 不远处,五个队友正狂奔而来。 “反应还挺快。”卡戎满意地低语,松开捂在探花嘴上的手掌,凑近他耳边,“你没机会活着离开这座岛了,有什么遗言,趁现在……” “赶紧说”三个字还没出口,那边获得语言自由的探花,已经大吼出声了:“莱昂,我浑身上下就脑袋有用,你不能瞄准我脑袋——” 卡戎:“……” 很客观具体的遗言了。 眼看五人就要追上来,卡戎不再拖沓,眯起眼,凝聚精神力。 杀探花不用发动特殊能力,但想一次拦住五个甜甜圈,还是得用点手段的。 “叮铃~~” 风铃盾响了。 同一时间,已跑上海滩的五个甜甜圈脚下,细沙突然变成了流沙,五个人顷刻下陷了一尺多,且还在继续往下陷。 被困的甜甜圈们再没了先前的逍遥,一张张脸上全是愤怒。 和尚:“卡戎,你有能耐和我们打!” 五五分:“挑一个没攻没防的下手,你无耻——” 卡戎笑意渐淡,横在探花脖子上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杀意冰凉:“以他的能力,根本到不了这里,你们一路保他通关,就该想到他会有应付不了的一天,真正害他的不是我,是你们……” “砰砰——” 两连击的□□,给卡戎的高谈阔论画上句号。 卡戎躲过了一枪,另一枪擦着他肩头过去,擦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肉,留下一道灼伤的血痕。 “把人留下,”莱昂举着手,依旧瞄准,“否则,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打偏。” 卡戎乐了,他还真不信:“说得漂亮没用,你可以再开枪试试,我也可以给你保证,刚才那枪,就是你打得最准。” 莱昂不说废话,再度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砰——” 莱昂看得见,自己的子弹正朝着卡戎的心脏而去。 卡戎紧紧盯着前方,仿佛也和莱昂一样,看得见那颗越来越近的透明的空气子弹。 突然,他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扑——” 子弹在他面前,竟拐了一个直角,射入海水中。 莱昂重重皱起眉。 其他人看不见子弹,却看得见子弹射入水中的波纹。 “你们的能力,在我们面前不值一提。”卡戎的语气带着轻轻嘲讽,目光从莱昂移到旁边的全麦身上,小麦肤色的青年正浑身紧绷,像在暗暗拼命,“别白费力了,”卡戎直接打掉他的幻想,“沙坑是关卡给你们的,我顶多按个启动键,所以你的[以牙还牙],对我没用。” 一口气嘲讽个痛快,卡戎感觉前些天郁结在心里的憋闷都随海风散了。 幸福啊。 深呼吸,他拖着探花一猛子扎入海水之中。 随着二人身影被海水吞没,沙坑也渐渐消失。 “探花——” 甜甜圈们疯狂跑进海里,就在卡戎消失的位置,也一个个都潜下水面。 探花被卡戎一路勒得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再一入水中,痛苦至极。 清晨的海水很透亮,阳光射进来,一片蔚蓝。 卡戎的黑衣,探花的红t恤,像这块蓝色画布上的两个异色点,清晰,醒目。 探花甚至看得清卡戎最细微的表情。 可他没精力去看了,他憋着气,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卡戎的铁臂。 卡戎不为所动。 但奇怪的是,守关人也没进一步动作,只用一个恒定的力道禁锢着他,漂在水底。 为什么? 不是要杀他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探花的挣扎渐渐停下来。 察觉到他转变的卡戎,不经意瞥他一眼。 对上守关人的眼神,探花忽然明白了——卡戎在等其他人下水。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杀戮,这是一场考核,接受考核的是他五个伙伴,而他,从一开始,就被定为消耗性道具了。 仿佛意识到了闯关者的领悟,探花耳内突然听见了卡戎的声音。但卡戎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张嘴,这样的交流,更像是之前得摩斯和他们沟通时,用的那种心声—— 【别怪我选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弱。】 身体里储存的氧气要耗尽了,探花的胸腔难受得像要爆炸。 毫无预警,勒在脖颈上的手臂突然松了。 探花顾不得看什么情况,一下子挣脱,拼命往上游。 卡戎低头,皱眉看着中弹的小腿,血丝正从创口中涌出,在海水里散成一缕缕红。 四下环顾,看不见狙击者。 莱昂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攻击也比他预料得隐蔽得多,更重要的是,够冷静。 他先前让“子弹拐弯”,就为了彻底击溃闯关者的斗志,通常闯关者看到他的无敌,要么全然溃败,要么放弃这种没用的攻击,选择其他攻击形式。 莱昂竟然从始至终一点没动摇。 事实上,作为守关者,也不是真的无敌,只有在防御全开的情况下,才能做到抵御三级文具树。而这种级别的防御并不能一直开启,所以在没有防御的时候,三级文具树一样可以伤他。 毫无疑问,莱昂判断出了这一点。 水面上,探花冒出头,大口大口汲取空气。 “哗啦——” 旁边冒出第二脑袋。 探花呼吸一滞,猛地转头。 是关岚。 探花一刹那松弛下来,想哭:“组长——” 关岚急切道:“你先上岸!” 探花刚要点头,突然顿住,而后缓缓摇头。 关岚看懵了:“怎么?” 探花一字一句道:“他说‘别怪我选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弱’。” 关岚:“他没说错啊。” 探花:“关岚!” 关岚:“好好,你不弱,他一个变态,你和他计较什么。你现在给我立刻回岸上,你的仇,我们帮你报。” 探花:“不行,他激发了我的胜负欲。” 关岚无语:“所以呢,你要干嘛,回水下和他决一死战?” 探花:“其实吧,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海水之下。 卡戎很快就发现了莱昂踪迹。毕竟,在水下就是他的主场,无论从游速还是滞留时间,在守关者中都是拔尖的,连得摩斯,也不敢在无呼吸辅助的情况下,和他在水里切磋。 躲在一大簇珊瑚后面的莱昂,见自己被发现,也不恋战,迅速上浮。 卡戎想追,却发现全麦、五五分、和尚从正面游来。 卡戎挺意外。 他以为这群人救了探花,就会尽快离开水面,看样子,这是准备在水下替自家队友报仇呢。 不自量力。 卡戎撇撇嘴,但也不准备跟这三人纠缠,他的任务是处理探花,就算处理不掉,也不需要拿本来可以通关的人顶账,太浪费人才。 莱昂已经浮上水面,从卡戎的角度,还可以看见对方的两条大长腿。 守关人陷入纠结。 以职业道德角度,莱昂这一枪,够得上守关人徽章;但以个人感情角度,枪打在他自己身上,再给罪魁祸首盖个章,就怎么想怎么心酸。 卡戎一边思想斗争着,一边上浮,突然余光里捕捉到一抹红。 他错愕停下,定睛去看。 的确是探花的红t恤。 这家伙死里逃生不上岸,竟然又下水了,这是嫌命太长?还是刚才侥幸逃脱,给了他迷之自信? 卡戎哭笑不得。 脱钩的鱼,脱也就脱了,但脱完再第二次咬钩,他再不收下,就真说不过去了。 守关人骤然加速,以极快速度朝探花游去。 原本已经快追上他的全麦、和尚、五五分,瞬间又被拉开一大段距离。 三人心累。在水里,还真是卡戎的主场。 转眼,卡戎已经游到探花后方。 探花忽然加速上浮,像是感知到了危险逼近。 卡戎再没给他机会,伸手一把抓住他脚踝,将人扯下来。 探花剧烈挣扎,挥手乱舞,把周围水流搅和得乱七八糟。 卡戎这次不再拖沓,准备直接用手扼断对方的咽喉,但前提是,要先把对方乱挥的胳膊禁锢住。 卡戎瞅准时机,伸手去抓探花的胳膊。 探花却在这时忽然朝他伸出手。 卡戎猝不及防,怔了怔。 伸过来的掌心里忽然多出一块绿了吧唧的蛋糕,“pia”地糊了他一脸。 在致命的灼热贯通感袭来前的最后一秒,卡戎终于知道自己又被坑了。 关岚和探花换了衣服……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五分钟后,海滩。 一脸**辣红的卡戎站在左边,六个甜甜圈罩着[刀枪不入琉璃屋],站在右边。 双方对峙,卡戎先发言:“你们不用再防御了,考核已经结束。” 六个甜甜圈一齐摇头:“滚。” 卡戎深呼吸,再深呼吸:“我会走的,但走之前,回答我两个问题。” 关岚不用他问,都懂:“一,换衣服的主意是探花的,你激发了他的胜负欲;二,蛋糕口味是芥末千层。” 卡戎:“……” 关组长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继续拿蛋糕呼你的冲动。” 卡戎酝酿好半晌,重重吐出两个字:“通关。” 六个甜甜圈措手不及:“这才第六天?” 卡戎:“对,提前一天,立刻,马上,坐船去3/10通关集结区。” 六个甜甜圈:“那是什么地方?” 卡戎:“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秒都不想再多看这些玩意儿了! 六个甜甜圈:“那守关人徽章呢?” 卡戎:“……” 这是一帮妖孽,妖孽啊。 轮船带着汽笛声而来,又带着汽笛声而走,带走了六个甜甜圈,也带走了两枚守关人徽章。 2号孤岛,清净了。 卡戎站在沙滩上,海风吹起了他的银发。 天气真好。 投屏的出现,打断了这份静谧——潘恩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卡戎这次没有拒绝。 “怎么了?”卡戎对投屏里的同事,展现礼貌而不失真诚的微笑。 “我这边结束了。”潘恩淡淡道,看起来神色如常。 卡戎诧异,却没把诧异表现出来,只平静道:“有点早啊,这还没到第七天呢。” 潘恩点头:“是啊,但是经过几轮骰子考核之后,我发现他们的确有能力,够资格通关。” 卡戎沉吟片刻,道:“我这里也结束了。” 潘恩一愣,没卡戎那么会掩饰,意外都写在眼里:“几号孤岛?你也提前让他们通关了?” 卡戎一脸正色点头:“2号孤岛,和你一样,我也发现他们的确有能力,不必再浪费一天时间。” 潘恩:“哦……” 卡戎:“嗯……” 交流结束。 两位守关人中断联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投屏里翻对方孤岛的画面回放。 提前结束考核,因为闯关者能力够格了? 鬼才信你! 第136章 第七天① 卡戎刚调出潘恩的守关回放,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站在2号孤岛吹着风看,应该回监控室沏杯提神茶,再慢慢欣赏……哦不,观摩学习同事的“工作过程”嘛。 于是守关人回了监控室,沐浴,焚香,沏茶,情调和情绪都到位了,才满怀期待地重新调出1、3号孤岛组的别墅回放。 潘恩很直接,从自报家门,到宣布规则,再到扔出第一个骰子,基本一气呵成,没任何冗余拖沓的环节。 他一直接,卡戎跟着受益,才喝第一口茶,考核都过去五个人了,画面中的潘恩也终于发现了,范佩阳在用[懒人的福音]操控骰子,以便让其落地时朝上的一面正好是“岁月静好”。 “如果你看了资料,就会知道隔空移物是我的基本能力,在骰子落地前稍微操控一下,只要时机卡得准,速度配合得好,想掩人耳目很容易。我本以为第三次时你就会发现……” 回放中的范佩阳在叹气,投屏前的卡戎也在叹气。他料到了1号孤岛组一定会有一言难尽的操作,毕竟是能异想天开将水路变冰道的一帮家伙,可他没想到,潘恩竟然真的敢不看闯关者资料就来上岗。 “第三次?”卡戎驳斥掉范佩阳的批评,追加上自己的,“他应该第一次就发现!” 尽管隔着投屏,尽管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可潘恩代表的是全体守关人的脸面,卡戎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被范佩阳打了脸。 “年轻人果然靠不住……”卡戎刚嘀咕一句,投屏回放里的骷髅新娘,已经用[背后灵]瞬移到潘恩身后,并手用戳了他的脸。 骷髅新娘:“别说,你脸还挺软的。” 潘恩:“……” 卡戎:“……” 他是有多想不开,来找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联合守关。 投屏里的二楼扶手裂了,卡戎捏在手里的茶杯也要裂了。 接下来的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分别扔到“你过来啊”、“地狱降临”、“奔跑少年”、“地狱降临”,骰子游戏总算渐渐上了正轨。 这四人全部顺利通过骰子考核。 卡戎对此倒不意外,能在冰天雪地里撑过五天的人,不至于连第一轮骰子都撑不过去。 之前被潘恩气出的头疼,也好多了。 一来是潘恩终于亡羊补牢,用了十五分钟“课间休息”来恶补闯关者的资料,这让卡戎很满意;二来是周云徽选择和崔战pk,并且真的就是实打实的pk,过程中没发生任何奇怪微妙的插曲,这也让卡戎终于相信,之前二人在雪洞里又抱又摸,单纯就是取暖,没有任何其他…… “啪嗒。” 回放里,崔战的骰子落地了,“你过来啊ii”。 潘恩:“你不能换个人?” 崔战:“我就喜欢他。” 卡戎:“……” 人家找你pk的时候规规矩矩,你就不能少说多干,一比一还原吗! 投屏里,拿了火系攻击的崔跑跑,和拿了速度系文具的周火火,二度交战。 投屏外,卡戎认真思考,应该给上面建议,取消3号孤岛的冰雪设置,换成沙漠、沼泽或者其他什么都行,就是别用这种会让人抱团取暖的环境。极寒挑战,难度是够了,但很容易滋生出其他没必要的东西。 崔战过后的郝斯文,是第一轮次的最后一人。 运气爆棚的他,凭实力迎来一个“岁月静好”。 铁则没发出警报,说明范佩阳没作弊,那潘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十五分钟过后,骰子游戏大循环,进入第二轮。 投屏内外的两个守关人,都不约而同正色起来。 严格来说,四个vip和两个步步高升,此刻,才算是真正开启骰子游戏。 别墅客厅里,沙发、茶几等家具,已被挪到了墙边,十二人聚在中央腾出的空地上,仿佛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团结的队伍。 第一个轮到的,还是唐凛。 回放中的潘恩紧盯唐凛,投屏前的卡戎,看的却是范佩阳。 如果得摩斯强行给他灌输的那些爱恨纠葛是真的,范佩阳恐怕不会眼睁睁看着唐凛涉险。以他这几天的观察,范佩阳绝对是那种必须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闯关者,这样的人只信自己。 唐凛走出了队伍,上前一步。 果然,范佩阳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不让作弊了,他还有什么方法保护唐凛吗? 卡戎突然好奇起来。 已出列的唐凛,忽然回过头来,静静看了范佩阳一眼。 卡戎竟然读懂了唐凛的眼神,他在说:相信我。 范佩阳仍旧沉默,但眼底的情绪,在对视中慢慢平复了。 卡戎又看懂了,范佩阳选择相信他。 唐凛眼眉微弯,笑意很浅,可隔着屏幕,卡戎都能感觉到他心情的轻盈。 他不需要范佩阳保护,他只需要范佩阳相信。 而以范佩阳的性格,允许一个这么在意的人,脱离自己掌控去涉险,能下决心给出这份信任,恐怕不容易。 “这看着也不渣啊……”卡戎回忆起得摩斯分享八卦时,一口一个渣男,再看看投屏里高大的范总,觉得八卦和真人实在很难融合,“得摩斯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实事求是给我八啊……” 不对,等等。 重点不是得摩斯有没有歪曲事实,重点是范佩阳和唐凛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他竟然轻而易举就读懂了二人的“眉目传情”? 他还没谈过女朋友呢,并不想对男朋友之间的交流拥有这么高的领悟力啊! “第一轮我就注意到了,”潘恩没急着扔出骰子,难得和一个闯关者多说两句,主要是唐凛的确特别,“你有两枚守关人徽章,第二枚,还是得摩斯的私人徽章。” 唐凛没接话,等着下文。 潘恩说:“我不知道你战斗力有多高,但我想提尔和得摩斯都给你盖章,得摩斯还盖了私人章,有大半原因,是你同时拥有两棵文具树吧?” 卡戎:“……” 你和我一样,把得摩斯想得太正经了。 “你是想说,你不会和他俩一样,因为我有两棵文具树,就对我另眼相待?”唐凛听明白了守关人的话外之音。 潘恩却摇头:“不,我一定会另眼相待,你有两棵文具树哎,我见都没见过,”守关人咧嘴一笑,“这么特别,当然值得更严格的考核。” “你想换玩法?”唐凛问,微凉的声音里听不出明显情绪。 “玩法不换,但骰子不用投了,”潘恩把玩着回到手中的骰子,“我直接帮你选一面。” 卡戎皱眉,这家伙又开始任性了。 唐凛恐怕要遭殃。 “捉鬼游戏?”唐凛略一思索,轻轻挑起眉毛。 潘恩有些惊讶,直觉反问:“为什么不是‘地狱降临’?” “很简单,”唐凛说,“目前为止,只有‘捉鬼游戏’还没被扔到,而‘地狱降临’已被扔过两回,两次都被我们安然过关,我想你应该不会拿一个已经被攻克过两次的选项,来照顾我这个‘特殊者’。” 卡戎神情复杂。 唐凛恐怕还没意识到,捉鬼游戏根本就是十面骰的死亡选项。 “脑子反应还挺快,”潘恩将骰子向上抛,再伸手接住,“就是‘捉鬼游戏’,敢接受吗?” 唐凛怔了下。 若有所思地观察了潘恩两秒,他忽然问:“如果我拒绝呢?” 潘恩语塞。 万没料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甚至有些激将法意味了,唐凛竟然真的好意思拒绝。 这种突发奇想更改考核方式,按照规定,只有闯关者同意,才可以继续往下进行。 闯关者拒绝怎么办? 当然就只能恢复成正常规则啊。 “傻了吧。”卡戎看着投屏,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真情实感地教育同事,“你啊,还是太年轻,面子能有命重要?但凡感觉到危险,就算明知道拒绝没用,他们都会抱着侥幸心理拒绝试试……” 何况这次,还真让唐凛瞎猫撞上死耗子,简单一句拒绝,就足以让潘恩的任性无从施展。 投屏回放里,潘恩还在词穷。 唐凛却替他说了:“我猜,如果我拒绝,你还是要按照原本的规则,随机扔骰子,对吗?” 潘恩更惊讶了。 这次,连卡戎都瞪大了眼睛。 “以你的性格,如果改规则不需要经过我同意,你早就直接启动‘捉鬼游戏’了,”唐凛冷静道,“你非要多问我一句‘敢接受吗’,听起来特别反常,换谁都会多想。” vip、步步高升、十社、孔明灯:“……” 不,发现问题的只有你。 二楼的守关人一脸不甘心。 一楼的闯关者们倒替唐凛松了口气。 唐凛却在这时,又说:“别急着沮丧,我还没说我的决定呢。” 所有人愣住。 潘恩疑惑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的是,‘如果我拒绝呢’。”唐凛语速平缓,声音不大,但有种内敛的力量,“捉鬼游戏,我敢。” 投屏内外的守关人,一起沉默。 他们处在不同的时间点,想的却是同一件事——或许,他们都高估了唐凛的两棵文具树,低估了唐凛。 捉鬼游戏,开始。 潘恩说:“我先宣布规则。捉鬼游戏和其他考核项不同,考核时间有三十分钟。你是鬼,所以这个游戏也可以概括为我——捉——你。这栋别墅的二、三两层,共十个房间,你有十分钟时间去选择藏身地点,随便哪个房间,记得把自己藏好。这期间,我会在一楼,并且一楼全封闭,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藏身地点提前暴露……” “时间一到,一楼封闭撤销,我会进入二、三楼找你。二十分钟内,如果我没能发现你,就算你通过;如果你成功按响了客厅中央的按铃,那不管我有没有发现你,都算通过,下一轮还可以轮空。” 唐凛:“也就是说,如果我被你发现了,唯一的机会就只剩下按铃?” 潘恩将骰子收进口袋,从栏杆缺口处跳下来,稳稳落在唐凛面前:“对,但我不会让你按的。” 骰子游戏开始到现在,守关人第一次,和十二人面对面。 “清场喽——”潘恩变戏法似的弄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按铃,放到客厅中央的地面上。 按铃一落地,四周便升起透明围墙,且围墙一点点向外扩大。 扩张的墙面最先碰到的就是潘恩和唐凛,可奇异地,二人穿透了墙面,于是当墙面继续外扩,二人已经站在墙内了。 其他人则没那么好运,墙面推着他们往外散,最终,透明墙停在了客厅墙壁前一尺处,十一人只能像先前围观周云徽和崔战pk时那样,贴着墙站在外围。 但郑落竹越想,越觉得不公平,隔墙抗议:“你这是什么破游戏啊,那些房间我们都看过,屁大点地方,又不是小孩儿,你让唐凛往哪儿藏?” 潘恩掏掏耳朵:“这好像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还有那个按铃也不合理啊,”郑落竹难得动脑子,一细想,就觉得这里面都是坑,“他要是想按铃,肯定就要从楼上下来,那一下来不就被你发现了?” “理论上呢是这样,”潘恩歪头,“但被我发现了,也可以继续按铃,按到了依然算成功嘛。” 郑落竹:“……” 他最气的就是这个,都被发现了,还怎么按?一个守关人,想挡住他们闯关者,也太容易了吧。但这话又不能说,说了就是长他人志气灭唐总威风啊。 “竹子。”唐凛喊了声,没再说其他。 郑落竹欲言又止,但最终,安静下来。 他后知后觉想起,唐凛说的是——捉鬼游戏,我敢。 一个“敢”字,就是唐凛的全部态度了。 唐凛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潘恩先前站的地方,往下看。 潘恩站在客厅中央,抬头回望。 恍惚间,闯关者和守关人像是对调了身份。 仰望的感觉让潘恩有点不爽,幸好小鸟及时报时:“布谷——” 清脆鸣叫声里,唐凛脚下的楼板慢慢向前伸展,像个盖子一样,一点点封闭了一楼的上空。 楼下的十一人和守关人,再看不见唐凛。 楼上的唐凛,没急着动,而是迅速在脑内回忆了一下十个房间。那是他们刚入别墅时,就查看过的。 十个房间一样大,但装修风格、内部陈设截然不同。 二楼的五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性冷淡风、美式乡村风、北欧绿植风、地中海风、英伦宫廷风,屋内就是风格相符的家具和一些小摆件。 三楼的五个房间,没有装修风格,或者说,那一屋屋堆着的东西,就是它的风格了。五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人偶屋、蛋糕屋、盒子屋、镜子屋、乐器屋。 唐凛向后转,看着眼前的一扇扇门,陷入沉思。 除非房内有机关,否则一间房就那么大点地方,藏得再隐蔽,翻两下也就把人找出来了。 二十分钟,足够潘恩将十个房间,翻上两个来回。 更残酷的现实是,一旦被发现,以潘恩的能力,他真的可以做到“不让闯关者靠近按铃”。 一楼,客厅。 潘恩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地抖了十分钟腿,抖得围观众人想揍他。 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干等十分钟,明明应该很漫长,可除了潘恩,其他人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晃神,就到了。 遮在头顶的楼板悄然消失。 二楼,三楼,一片安静。 众人刚抬起头,潘恩已经迫不及待地高高跳起,徒手抓住栏杆缺失处的楼板,一撑,身体便跃上二楼。 “我这人不喜欢复杂,”守关人摇晃着红彤彤的脑袋,走向二楼尽头,“就从头开始,一间间找吧……” 第137章 第七天② 唐凛藏在哪里? 潘恩不知道,闯关者们不知道,连看着回放的卡戎也不知道。 这就是捉鬼游戏里,鸮系统给与闯关者也就是“鬼”一方的绝对公平。在前十分钟的藏身时间里,闯关者做了怎样的选择,只有天知,地知,本人知。 但这种公平是有代价的。它就像即将赴刑场的犯人,吃的最后一顿上路饭,吃过之后,就要面临落下的屠刀。 现在,潘恩就是那把刀。 只要让他追到一点唐凛的踪迹,这一局的结果就已经没悬念了。 画面里的潘恩,走进了第一个房间。房间是性冷淡风,极简装修,灰色的地板,白色的墙面,一张床,一张餐桌,几把椅子,就是它的全部家具。 连个柜子都没有的空间,能藏人的地方几乎一目了然,要么窗帘后,要么床底下。 潘恩先走到了床边。 “我来喽——”打招呼一样的宣言,伴随着守关人的突然弯腰。 一楼客厅上空的投屏画面,也随之转到床下。 空空如也。 仍被困在墙边的守关者们,在潘恩弯腰的一瞬,神经迅速绷紧,待看到床下空荡的那一刻,又不约而同松口气。 虽然参与捉鬼游戏的是唐凛,可他们却和唐凛一样紧张。因为投屏是跟着潘恩的视角在走,他们看着投屏画面,就像跟着潘恩一起在寻找唐凛。 唯一的区别是,潘恩希望找到人,而他们希望唐凛永远不要出现在画面里。 “卡啦——” 窗帘也被潘恩拉开了,他甚至伸头往左右两边的后面看了看。 依然没有人。 潘恩退出房间,从栏杆上望下一楼,略带遗憾地播报:“第一个房间寻找完毕,没有唐凛。” 众人沉默。 他用的不是“没找到”,而是“没有”,仿佛认定了自己的搜寻绝无遗漏。 而第一个房间一览无余的陈设,也的确可以让他拥有这样的自信。 “接下来看看第二间……”潘恩就像个房产中介,溜溜达达又带着投屏视角,进入了隔壁房间。 “唐凛该不会真打算一直藏到时间结束吧?”崔战看向vip三人,有些替他们组长着急,“这么消极应战可危险。” vip们还没说话,vip的两个花臂迷弟不乐意了。 骷髅新娘:“这才第二间房,你就看出危险了?” 江户川:“一直藏到时间结束怎么就消极了,藏得好和按响铃都算胜利,如果真找到了一个绝佳藏身地点,很明显前者更稳妥。” “就怕藏不好,”周云徽忧心忡忡抬头望,“藏身地点都圈定了,就这十个房间,每个面积还都不大,再藏能藏到哪儿去。” “刚才潘恩搜索第一个房间,才用了不到一分钟,”郝斯文压低声音,悄悄插话,“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十分钟就能把唐凛找出来,到时候不想按铃也得按铃,不想正面打也得正面打了,还不如趁现在……” 后面的话郝斯文没讲,但所有人都懂。 趁现在潘恩一头扎进房内搜寻,直接冲出来跳下一楼按铃,打一个措手不及,潘恩就是想阻止也只能望铃兴叹。 “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一直按兵不动,最后肯定被动。”崔战靠到墙上,掏出一颗烟,衔到嘴里,转头朝隔了两个人的周云徽抬抬下巴,“给个火。” 周云徽错愕:“你哪来的烟?” 如果他没记错,这家伙的烟早在2/10就抽完了,到了孤岛上,再没用二手烟荼毒过他们。 “盒子屋。”崔战一忧愁就想抽两口,努着嘴催促道,“快点。” “盒子屋?”周云徽努力回想那个三层左数第三间房,那里面的确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奇怪盒子,但他们只在刚进别墅的时候查看过一次,后来他能保证,大家都在一层再没上过楼,“你什么时候找的?” 崔战皱眉,不答了:“你先给我点烟。” 周云徽一个[星星之火]过去。 烟着了,崔战头发也差点着。 但这并没有影响崔组长的心情,一口云雾吐出去,徐徐给周云徽解了惑:“就是一起会查看房间的时候,顺手拿的。” “顺手?”周云徽仔细看看崔战手里烟盒,上面根本没画香烟,也没有香烟字样,画的是一串串黄橙橙的香蕉,“我们只在那房间待了两分钟,你就从堆成山的盒子里,准确找到了这盒根本看不出来是香烟的东西?” 崔战扒拉开旁边俩人,蹭到周云徽旁边,就为朝孔明灯组长脸上吐个烟圈:“永远不要小看一个烟鬼,尤其在他烟瘾犯了的时候。” 周云徽:“……” 这有什么可自豪啊! “我们队长不会坐以待毙的。”郑落竹有力的声音,从斜对面墙边传来。 孔明灯、十社一起抬头。 郑落竹目光笃定:“他比你们六个人加起来都聪明,你们能想到的他绝对也能想到,而且一定比你们想的还要更严谨,更周全。” 老虎翻个白眼:“哥们儿,你夸自己队长我没意见,但不用把我们都踩一遍吧。” “竹子。”一直安静的范佩阳,低沉出声,“你不应该那么说。” 郑落竹诧异,他是在夸唐总啊:“老板……” 老虎乐呵呵的:“被批了吧。” 范佩阳没看他,仍对着自家员工:“不是六个人,是十一个人,唐凛比这里十一个人加起来都聪明。” 孔明灯、十社六人:“……” 江户川、骷髅新娘两人:“……” 南歌侧过脸偷着乐。 郑落竹羞愧低头:“老板,我错了,我没有格局。” 声明完唐凛智商碾压全场的范总,不再言语,继续静静观望投屏。 周云徽却颇为感慨,一边扇着二手烟,一边调侃范佩阳:“范总,以你的性格,竟然肯把自己也算到被唐凛智商碾压的队伍里,为爱折腰啊……” 范佩阳仍盯着投屏:“没算我自己。” 全场同时愣住,十脸懵逼。 周云徽:“没算你自己?我们一共两组十二个人,你说唐凛碾压十一个,不算你,哪来十一个?” 范佩阳眉毛都没动一下,淡然提醒:“你漏掉了潘恩。” 周云徽:“……” 南歌、竹子、骷髅新娘、江户川、崔战、老虎、强哥、华子、郝斯文:“……” 守关人,就这样被理所当然地塞进了“不太聪明”的队伍。 投屏前的卡戎:“……” 幸亏同事在房间里搜寻,没听见。 可是,明明范佩阳说的是潘恩,为什么他也有一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客厅里刚恢复安静,卡戎已经从第二个美式乡村风格的房间里出来了,颇为遗憾地继续宣布:“第二个房间寻找完毕,没有唐凛。” 说完,他立刻转身,投入第三个北欧绿植风格的房间。 潘恩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快。 客厅中观望投屏的众闯关者,不自觉跟着紧张。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单纯藏身是没出路的,必须冲出来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可投屏前的卡戎,正相反。 这个观摩过无数次、甚至亲自执行过几次骰子游戏的守关人,真心给唐凛建议:“你可千万忍住,别头脑一热就冲出来……” 隐忍躲藏,说不定潘恩后面找烦了,还真会漏掉一两个地方。 但只要唐凛敢冒头,不管他动作多块,都绝对没有按铃的机会。 这不是卡戎对守关人能力的自信,这只是他对历来骰子游戏的数据总结。 所有企图按铃的闯关者里,趁守关人不备偷偷跳下来按,或者直面守关人决斗的都算上,最后成功的,寥寥无几,少到根本都没法计算百分比,因为那寥寥无几的成功个例除以庞大的企图按铃者群体,得出来的基本接近于零。 然而这是回放。 哪怕唐凛听得到他的逆耳忠言,也来不及了。 第三个房间里,潘恩正一个个拨开绿植宽大的叶片,忽然听见楼上细微的响动。 那声音极小,小到还不如潘恩拨弄绿植的声音大,小到一楼观望的众闯关者根本就没察觉。 可潘恩极快地眯了一下眼,人已经窜出了房,身形如一阵风般,迅捷到不可思议。 就在他冲出房的一瞬间,三楼也传来脚步声,一个一人高的白熊玩偶,冲出了三楼左数第一间的人偶屋。 那个白熊,准确来说,是一套玩偶装,就是需要人在里面,才能让它活动起来。在人偶屋里,除了无数逼真的人偶,还有不少这样可爱的玩偶装。 客厅一楼的众人变了脸色。 不是因为唐凛扮成玩偶冲出来,而是他的出现明明毫无预兆,潘恩却可以同时冲出,甚至比唐凛还快了一瞬,如果不是撞大运,那就真的只能是警觉敏锐到可怕。 “咔嚓——” 白熊玩偶冲出后没停,直接冲破栏杆,从三楼摔了下来。 潘恩竟也脚下没停,分秒不差地跟着跳下来。 而白熊玩偶是在三层最左边房间冲出来的,而潘恩在二层第三间也就是中间房冲出来的,落地之后,潘恩反而距离客厅中央的按铃更近。 白熊玩偶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就像一个不会走路四肢不协调的人。饶是如此,爬起之后,他竟还想去找按铃。 “你这么无视我可不好哦。”潘恩从容上前,忽然抬腿,一脚踹掉了白熊的脑袋。 众闯关者心脏漏跳一拍。 玩偶头套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没了头的玩偶衣服里,咻地冲出来一抹狼影,冲出后便化成一团黑雾,转瞬即散。 玩偶服软塌塌堆到地上。 原来是狼影在里面支撑着玩偶服,难怪动作看起来怪怪的。 众闯关者庆幸地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唐凛,只是[狼影独行]。 “对哦,你有帮手,”潘恩抬头扫视剩下的房间,对着那个依然藏在暗处的闯关者喊话,“你这是在测试我的‘护铃’速度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守关人的声音在客厅久久回荡。 空气凝固而压抑。 众人虽然不想承认,但,潘恩的确有狂的资本。 警觉性,防御速度,甚至刚刚那一脚的身手,都足以将唐凛按铃之路堵得死死的。 “还剩十六分钟,”潘恩挠挠后脑勺,“算了,不跟你玩儿了……” 他说着,看向周围墙边的众闯关者,优哉游哉地开启科普:“通常在这个游戏里,大部分闯关者都会选择藏在三层,因为屋子够乱,东西够多……” “有的人会藏在人偶堆下面,有的人会藏在盒子屋的大盒子里,还有人企图用镜子屋的镜子,制造迷宫,来掩护自己脱身……” “咚咚锵——” 三楼最后一个房间乐器屋里,突然传出架子鼓的声音。 潘恩乐了,点点头道:“嗯,还有人就会像刚刚那样,给我来一段即兴演奏……”收敛笑意,守关人重新抬头,目光锁定三楼,问,“你们说,他会藏在哪个房间?” 一片静默里,江户川咕哝:“你不是刚听到敲鼓了么。” 潘恩看都不看他:“声东击西这招已经很拙劣了,你心急的助攻,更糟糕。” 江户川语塞。 范佩阳抿紧唇线。 从白熊玩偶中散了的黑雾,经过唐凛的操控,可以再出现在任何一间屋子里,用狼爪帮忙敲两下鼓,不是难事。 范佩阳不关心敲鼓的究竟是唐凛还是狼影,他关心的是,唐凛到底打算怎么做。 红发青年一跃,徒手攀上二楼,再重复同样步骤,攀上三楼,毫不犹豫走进人偶屋:“白熊玩偶从这里冲出来的,按照惯性思维,你应该不太可能藏在这个已经吸引了我目光的房间里,但反过来想,万一你就是用了小聪明呢,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潘恩走入人偶海洋,将那些或大或小、或木制或塑胶制、不可能塞人的人偶,一个个踢开,眼看就要来到屋子尽头,那一排玩偶服面前。 屋内的玩偶服,并不是软软瘫在地上,而是用一些充气袋和棉絮填充成人型,靠立在墙边一排,但现在有些棉絮和充气袋已经被掏出来了,乱七八糟散在人偶海洋里,潘恩一时也分不出有几个玩偶服被掏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填充物的数量肯定不止一个,也就是说,外面的白熊玩偶,不是唯一被替换的。 但除了白熊玩偶外,其他所有剩余玩偶,现在都立于潘恩面前。 守关人嗤笑出声:“拜托,你既然决定要扮成玩偶,就不能把填充物藏好吗?” 来到第一个猫咪玩偶面前,潘恩忽地挥出一记重拳,自下而上,直接打穿了人偶服的前胸。 一楼众人倒吸一口气,就像自己胸口挨了一拳。 “啧,”潘恩把手从破了洞的人偶服里退出来,有些遗憾,“不是。” 众闯关者:“……” 这他妈的太考验心理承受力了。 唐凛真在玩偶里?在的话,这么下去必死无疑。如果不在,为什么还不跑出来按铃?不,按铃也没用,以潘恩刚刚的回防速度,冲出来也等于自己找死。 众人焦虑得快秃头了。 这局面根本无解。 潘恩已来到第二个鸭子玩偶服面前。 又是一拳,又快又狠。 破入玩偶服前胸的拳头,正好打爆了一个填充的气泡袋,发出一声巨大的“砰”,犹如惊雷。 就在这时,排在第五顺位的袋鼠玩偶突然动了。 它猛地向前一蹦,一蹦两尺高,落地之后继续蹦,看这架势,是准备蹦出人偶屋。 潘恩呆了。 看投屏的众人呆了。 看回放的卡戎也呆了。 这么质朴的行进姿态,就算非要说里面待着的是唐凛,也没人信啊。 所以唐凛又让狼影扮个玩偶,是要达到什么战略目的? 卡戎只能想到一个——转移潘恩注意力。 果然,趁潘恩视线被袋鼠玩偶牵扯之际,排在第三顺位,也就是鸭子旁边的企鹅玩偶,突然擦着潘恩的肩膀冲了出去。 潘恩无语,眼疾手快抓住企鹅玩偶的领子,几乎没费力。 不料就在他薅住企鹅玩偶的同时,袋鼠玩偶突然加速,改跳为跑,直接冲出了房间。 潘恩一怔。 袋鼠,企鹅,总有一个是唐凛,可究竟哪个是?袋鼠先前的笨拙举动,是唐凛在里面演戏?还是为了落在他手里的企鹅唐凛脱困,狼影袋鼠突然加速? a还是b?潘恩突然陷入了选择困境,看哪个都可疑,简直是死循环。而成败就在分秒之间,他现在必须马上去追袋鼠玩偶,如果先给企鹅玩偶一拳再去追,袋鼠玩偶就有充足时间可以按铃了! 不管那么多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他两个都要。 潘恩脚下几乎在一瞬间启动,手上还薅着企鹅玩偶,人已经冲了出去,几乎和袋鼠玩偶同时跳下楼板。 “咣当——” 潘恩和企鹅玩偶摔在地上,袋鼠玩偶却没有,它在下坠的时候,用手抓住了二楼楼板,眼下正手脚并用地往上翻,眼看就要进入二楼。 潘恩紧盯着它的身躯,同时一拳冲进了仍被他紧揪着的企鹅玩偶的头。 “唔——”手上传来的剧痛让潘恩没忍住,一瞬间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他奋力将手抽出来,手背一片血痕,玩偶里“嗷——”一声,像胜利的嚎叫,而后一团黑雾从破洞里钻出,又聚成狼影,落在潘恩面前,威胁性地嚎叫。 潘恩烦躁。 果然是唐凛在袋鼠里一蹦一蹦,他不演戏去可惜了。 二楼,袋鼠已经成功翻上楼板,但没做进一步动作,转身看底下的潘恩,像在观望。 “逃掉没用,”潘恩起身,扯扯嘴角,“我已经发现你了,你现在只有按铃才能获胜,下来按啊。” 回放画面里,客厅一片死寂。 投屏前,卡戎轻轻摇头。没戏了,被潘恩发现,这场捉鬼游戏的结果,就已经出炉了。或许唐凛可以逃掉,但他绝对按不到铃,时间一到,输掉游戏,成为这一夜第一个被处理掉的闯关者,已成定局。 更重要的是,以潘恩的性格,恐怕根本都不会让他拖满游戏时间。 别墅客厅里,红发青年的声音冷下来,再不见一点吊儿郎当:“如果你不下来,我可就要上去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高高跳起,这次都没用攀登,而是双手一搭上二楼楼板,身体便借着力,轻盈跃上二楼,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没有一点停顿,就像咻一下飞跃上去了一样。 他的速度太快,底下的狼影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他上了二楼,狼影才嚎叫着追了上去,而原在二楼的袋鼠玩偶,无处可避,竟转身跑进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潘恩径直追进去。 这间房里是英伦宫廷的装修风格,但不是鎏金浮雕、精美烛台那样的华丽风,而是深色系为主的厚重风,两排骑士铠甲立于屋内两侧,从头到脚,寒光凛凛,乍看真的像两队骑士在守卫,屋中央是一方庄重圆桌,墙上挂着威严的国王肖像画。 袋鼠玩偶的闯入,简直就是对这一厚重画风的毁灭。 只见它跌跌撞撞绕过圆桌,躲到左侧一排骑士铠甲的后面。 潘恩叹口气:“别垂死挣扎……唔……” 脚踝又被追上来的狼影啃了一口。 潘恩耐心彻底耗尽,他一脚狠狠踹开狼影,咚地跳上圆桌,一跃窜到袋鼠玩偶面前。 狼影也跟着追过来,死死咬住他小腿不放。 潘恩懒得理,忍着疼一拳直直冲入袋鼠玩偶胸口。 客厅里的众人几乎不忍看了。 狼影在后面咬着潘恩,那袋鼠玩偶里必然就是唐凛啊。 可下一刻,投屏里的潘恩一脸扭曲。 他他妈的又被咬了! “靠——”守关人再顾不上职业修养,咬牙切齿从玩偶服里抽出手。 破洞里出来一团黑雾。 客厅里一片哗然。 强哥:“如果黑雾是狼影,那现在咬着潘恩腿的是什么?” 老虎:“俩狼影?” 华子:“影分身?!” 南歌若有所思:“不,我们队长就是有两个狼影……” 郑落竹在南歌的点拨里,开了窍:“是[狼影独行]和[狼影追踪]!” 既然他都可以同时操控[铁板一圈]和[铁板一块],唐凛同时操控两个文具树,自然也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 崔战、周云徽:“唐凛到底在哪儿?” 二楼房间里,散出的黑雾又咻地钻进了一副骑士铠甲。 进入之后,铠甲立即动起来,虽然仍是笨拙,可好在它也没打算做什么,只用力往前一扑。 潘恩还处于“两个狼影”的惊诧中,被铠甲扑了个措手不及,咣当倒地。 然而这一摔,到让他摔醒了——同时操控二、三级文具树,弄出两个狼影有什么问题! 他一直陷入一个误区,想当然认为唐凛的[狼影],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同一个狼影去独行,还是这个狼影去追踪。但归根结底,这不是宠物,而是文具树,如果唐凛到了后面关卡,能力继续增强,还可以同时操控三个,四个。 眼下的重点不是狼影,是唐凛,唐凛到底藏在哪里? 骰子游戏进行到现在,潘恩第一次,感觉到心慌。 “哒哒哒——” 奔跑的脚步声从三楼楼板传下来,这次奔跑者似乎都没想掩饰,跑得肆无忌惮,跑得欢快狂野。 潘恩恼羞成怒,总觉得这一步步的脚印都踩在他脸上。 猛地推开骑士铠甲,潘恩风驰电掣起身,顾不得甩掉腿上的狼影,他奋力往房外冲。可身后的骑士铠甲竟也不慢,又扑上了他的后背。 潘恩没时间和他们周旋,此刻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唐凛。 他一咬牙,挂着铠甲带着狼影冲出房间,冲出楼板,竟然没减速。 守关人“咣当”落地,身上的铠甲骑士和狼影都被摔开了。 同一时间,楼上的也落地了,不同的是,他是从二楼最右边冲下来的,而楼上的是直接跑到楼板中央,再跳下来的,落点正好就是按铃附近。 不过三楼跳下来的依然是伪装过的唐凛——一个大白兔子玩偶。 潘恩想一掌拍死自己的心都有。这个玩偶就在企鹅玩偶身边,他当时再多检查几个,就能把人揪出来了! 但后悔无济于事,所幸还有机会。 以为落到按铃附近就万无一失了? 潘恩眼底冻结,下个瞬间,他猛然提速。 众闯关者只觉得人影一闪,潘恩已到大白兔子玩偶身前,而正在往按铃上扑的玩偶,来不及刹车,直直扑进了潘恩怀里。 那边的骑士铠甲和狼影迅速追过来,但已经来不及。 潘恩轻轻一推大白兔子玩偶,一脚飞踹,正中兔子心口。 大白兔子玩偶直接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撞上挡着闯关者的透明墙壁,巨大的冲撞声响起,震得整个别墅几乎都在颤。 “队长——” “唐凛——” 众人同时喊出声,急得恨不能冲破墙壁进来。就这一脚的力道,不死,骨头也碎了。 “叮~” 地上的按铃响了,清脆声音,在惨烈气氛中,尤为突兀。 潘恩回头,是追上来的铠甲骑士,金属手按上了按铃。 “铃响了,铃响就是通过了——”众人激动出声。 潘恩歪头看着瘫在透明墙边的大白兔子玩偶,自言自语道:“还能操控文具树?看来我这一脚踹轻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墙外众人,慢条斯理宣布,“只有本人按铃才算,文具树可不算。” 众闯关者怒不可遏。 “你事先可没说!” “你说的是按铃就通过——” “输了就增加条件,太卑鄙了!” “咔啦,卡啦——” 按铃的骑士铠甲,僵硬地站起来,面向潘恩。 守关人嗤之以鼻:“你主人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操控你和我打?” “我都赢了,还和你打什么。”骑士铠甲,说话了。 潘恩:“……” 众闯关者:“……” 卡戎:“……” 各方人马在此刻的心情,穿越时空达到了高度统一——卧槽。 铠甲摘掉威风凛凛的金属头盔,露出唐凛的脸,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但笑得开心:“我按铃,我赢,还要继续改规则吗?” 第138章 第七天③ 改规则是不可能的。 卡戎双眉紧锁地看着投屏回放。唐凛自己按下了铃,整个过程实力碾压,无可挑剔,哪怕是最苛刻的守关者,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画面里的潘恩还在呆怔。 卡戎知道同事在想什么,事实上,这也是他现在正在想的——唐凛到底怎么赢的? 纵观这场捉鬼游戏的过程,其实每个阶段都很清晰。 第一阶段,试探。 潘恩搜索二楼性冷淡、美式乡村、北欧绿植三个房间——白熊从三楼人偶屋跑出——潘恩离开北欧绿植,跳下客厅追到白熊人偶,人偶里是[狼影]。 第二阶段,声东击西。 因为白熊人偶的缘故,潘恩放弃二楼剩下的两个房间,准备直接上三楼,并识破了乐器屋里架子鼓声这虚晃的一招,依然直奔玩偶屋——检查玩偶服时,袋鼠、企鹅两个玩偶一起动,潘恩陷入了究竟哪个才是唐凛的思维困局——最终潘恩决定两个都要抓,结果企鹅落到客厅,是狼影,袋鼠下坠途中抓住二楼楼板,跑上二楼。 第三阶段,正面对决。 潘恩追上二楼,破掉袋鼠玩偶,发现里面是第二个[狼影]——被发现的2号狼影,进入英伦宫廷屋骑士铠甲里,带动骑士铠甲和一楼追上来的1号狼影一起攻击潘恩——大白兔玩偶冲出三楼房间——潘恩认定大白兔玩偶是唐凛,为了争取时间,直接带着甩不开的骑士铠甲和1号狼影跳下客厅。 第四阶段,胜负已分。 潘恩踹飞大白兔玩偶,骑士铠甲却伸手按了铃。 卡戎眼底忽地掠过一抹光。问题就出在第三阶段,2号狼影离开袋鼠玩偶,化成黑雾又进入骑士铠甲这里! 他想到了,回放里的潘恩也想到了。 红发守关者不甘心地眯起眼睛,望着唐凛,一字一句道:“你一直都在骑士铠甲里。” “没错,”唐凛坦然承认,光明正大,“我让你看见黑雾钻进了铠甲里,其实那之后,我就操控它回到三楼人偶屋的白兔子里了。” 自己猜到和听对手叙述是两个感觉,如果说先前的潘恩只是不甘,现在则心绪翻涌,一把火从胸口烧到脸上:“铠甲的行动比狼影的玩偶服还笨拙,是你故意的……” 唐凛无辜地眨下眼:“行动太灵活,就不像狼影了。” 潘恩胸膛急促起伏:“后面扑到我后背上不撒手,也是你故意的……” “我自己往一楼跑也容易露出破绽嘛,”唐凛弯下眉眼,释放真诚的感激之意,“辛苦你带着我飞了。” 潘恩:“……” 不怕骗子用诡计,就怕骗子有演技! “我早就猜到了,盔甲里是唐总。”透明墙外,江户川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骷髅新娘斜他一眼:“别装了,刚才唐队摘头盔的时候,你眼睛瞪得最大。” 江户川义正言辞:“我那是为了看清楚他的盛世美颜。” 范佩阳:“竹子。” 郑落竹:“懂。小江,你欠我老板两次‘单独聊聊’了。” 江户川:“……” “说实话,我也以为[狼影]是同一头,”另一侧墙边的周云徽,隔空搭话,“第二个狼影出来的时候,的确让人意外。” “战斗最忌讳思维惯性,”崔战抢在vip和步步高升之前,截住话头,凝重地看着周云徽,“你这样让人很忧虑啊。” 周云徽把嘴角扯出“呵呵”的弧度:“连续两关都‘躺赢’的可不是我,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这关怎么站住吧。” 崔战:“……” 这一箭中太深,有点难拔。 郑落竹和南歌其实也挺意外,主要是之前没见过唐凛同时用两个文具树。 “队长什么时候练的文具树双开?”郑落竹嘀咕着问南歌。 南歌也不清楚,但[狼影追踪]是通过了2/10才获得的,所以练习时间只能是:“上了孤岛以后吧……” 郑落竹瞬间又想起了那座“火锅岛”,简直有阴影了:“热成那样,还有心思练文具树?” 南歌拍拍他肩:“要不怎么人家是唐总,你是竹子呢。” 郑落竹:“……” 道理他懂,就是这个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算了,不想了,这种时候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庆祝胜利,而庆祝胜利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对傲慢的守关人进行疯狂的弹幕吐槽。 “你别在那儿装深沉了,”郑落竹朝静默多时的守关人喊话,“输这么彻底,你就得认!” “输得彻底?”潘恩唰地瞪过来,恨恨磨牙,“声东击西,戏精附体,灯下黑,搭便车,根本是欺诈一条龙,我这叫被骗得彻底!” “你别搞那么多词儿好像这局多复杂似的,”郑落竹嗤之以鼻,“你就是傲慢自大眼高于顶,对对手缺乏正确的认识。唐总是谁,我们vip的队长,我们队长怎么可能是小白兔,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小白兔,你要早认清这点,最后白兔玩偶出现的时候,就根本不会上当!” 潘恩:“……” 众闯关者:“……” 卡戎:“……” 这是什么玄学逻辑! “不用和我扯乱七八糟的,”潘恩和郑落竹杠上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白熊玩偶之后,我不去人偶屋,继续查二楼,一直查到铠甲屋,你的队长要怎么办?” 冷不丁被问,郑落竹一时卡住,得重新捋捋战斗过程。 “一样。”唐凛没让自家队友辛苦,替他给了潘恩答案,“如果你继续查二楼,我还是会让企鹅玩偶先出来,等到你追下一楼的时候,再让袋鼠玩偶跑出来跳到二楼,后面的过程不会有任何改变……” 唐凛好整以暇地看着潘恩,一袭铠甲的他,凛然飒爽,浅淡笑意却又在冷清眉宇间染上一抹温柔,像如水月光下的刀锋:“你输在相信‘眼见为实’。黑雾钻进铠甲,你就认定铠甲是狼影,这一点不改变,结果就永远是现在这样。”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上当呢?”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些等于马后炮,可潘恩就是看不得唐凛这幅笃定的样子。 “没想过。”唐凛轻而易举破灭了潘恩的幻想,“你简单直接的性格,决定了你的思考模式。” 潘恩:“……” 继战斗能力之后,他的性格也被否定了。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潘恩摆摆手,不纠缠这些了,目光依次扫过范佩阳、唐凛,两个vip主力,心累认命:“一个作弊出千,一个演戏诈骗,你们有一百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应付骰子考核,我顶不住这么多花样,我认栽。” 唐凛轻轻蹙眉,刚要开口,却有人比他更快。 “这是你第二次用这个词了。”透明墙外,范佩阳淡淡出声。 潘恩拧着眉头看过去:“什么?” “投机取巧。”范佩阳说,“关于我的那部分,可以等到我的轮次再慢慢讨论,但关于刚刚的捉鬼游戏,我认为还是需要让你输得明白。” 潘恩漫不经心哼一声:“整个过程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过程是表象,背后的布局才是本质的较量。”范佩阳直直看着他,明明隔着透明墙,那目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可潘恩还是觉得不爽,索性取消透明墙,朝范佩阳走近几步:“布局?不就是声东击西、灯下黑那些,我已经说过了,叫骗局更合适。” “名字无所谓,”范佩阳耸一下肩,“你只需要明白,唐凛的胜利不是从声东击西开始的,而是从最初藏身的十分钟,就已经开始了……” 潘恩一脸不以为然,却还是拨出了最后一丝耐心,随便听听。 范佩阳道:“十个房间,唐凛要在十分钟内,想好全局方案,定好藏身屋和伪装屋,还要制定首选方案出意外后的替补方案,这需要观察力、思考力、伪装力和应变力,而他都做好了……” “十分钟后,搜寻开始,你以为最初的白熊玩偶只是试探你的回防速度吗?幼稚。那还是一次心理暗示,让你看见玩偶服里的狼影变成黑雾,从而形成黑雾=狼影的潜意识,为后面狼影进入铠甲武士打基础……” “黑雾进入骑士铠甲,骑士铠甲就动了,这是全局最重要的关键点,黑雾的钻入和铠甲的移动,时间点必须卡得精准,他分毫不差,甚至连骑士铠甲的动作都笨拙得□□无缝,这就是细节,而细节决定成败……” “最后,你肯定也没想过,他为什么最终选择将自己藏在铠甲里,同样的套路,完全可以让黑雾钻进玩偶服,这样还能省略[狼影]从三楼跳到二楼再跑进骑士铠甲房的步骤……” 潘恩听到中间时,神情已正色起来,此刻更是愈发严肃。 他的确没想过。 “因为玩偶服太软了,”范佩阳语速平缓,条理清晰,“近距离肢体接触中,容易被识别出玩偶里的身体是狼影还是人,头套也不牢固,存在脱落风险,铠甲则不会,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他给这场游戏做了最坏打算,万一你超常发挥,识别出了铠甲里是他本人,铠甲至少还能帮他多增加一层防御……” 整个别墅,静得雅雀无声。 别说潘恩,众闯关者也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范佩阳淡淡抬眼,望向潘恩:“这一套布局下来,守关的就算不是你,换成卡戎,或者随便什么人,胜出的也会是唐凛,这毫无悬念。” 潘恩:“……” 卡戎:“……” 他只是一个窥屏的,为什么会被点名。 众闯关者:“……” 他们今天终于明白了,范总才是真正的唐吹。这他妈的就是爱情啊! “如果你把每一次的失败,都归结于对手的不正当,那你永远也不会进步。”范佩阳的目光,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慈爱地拍拍潘恩的肩,“好好想想吧。” 潘恩神情恍惚,差一点就“嗯”出了声。一个激灵回过神,守关人惊魂未定地摸摸自己的红毛,他敢肯定,范佩阳绝对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 唐凛站在客厅中央,是归队也不是,不归队也不是。 他从来不知道范佩阳这么会夸人,那一番彩虹般的称赞快让他飘上天了,现在走路容易走不稳。 心情正微妙着,范佩阳的视线已经过来了:“别急着美,你的布局有一个最大破绽。” “……”谁美了!唐凛不笑了,挑眉和他四目相对,“企鹅服的狼影出来之后,以狼影的本体攻击,袋鼠服的狼影出来后,为什么非要钻进铠甲里,用笨拙的铠甲身体攻击?只要发现这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就知道铠甲里有诈。” 范佩阳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意外唐凛想到了这点,开心唐凛比他想象得更强。 没什么可说的了,范佩阳朝唐凛伸出手:“回来。” 唐凛看着那个敞开的怀抱,愣了下,最后还是朝着范佩阳的方向归队了,不过只归到范佩阳面前,没继续往里扎。 范佩阳也不介意,很自然接过他手里的金属头盔,掂了掂,又看看他仍穿在身上的铠甲,故意问:“不重?” 唐凛低头看了看,末了咕哝一句:“好重。” 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潘恩:“……” 众闯关者:“……” 对待敌人如寒冬呼啸的雪,对待范总如春日微醺的风,这双标该死的凶残,又该死的甜美。 监控室,卡戎啪地切断了投屏回放。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的血压已经飙到了危险值,再看下去,心态和血压会一起崩盘。 闯关就好好闯关,又是作弊,又是骗人,还要进行各种奇奇怪怪微微妙妙的互动,良心不会痛吗! 他一个看回放的,良心都疼得不行了……潘恩,哥对不起你。 已是正午时分,窗外灿烂的阳光,却照不进卡戎的心里。 他决定去4、5号两座孤岛换换心情,顺便把收尾工作完成,毕竟也是最后一天了。 至于潘恩那边的回放,等他收工回来,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手降压药,一手温开水,万事俱备之后,再继续观看。 【4号孤岛】 何律从昨天就开始发高烧,一直烧到今天,浑身滚烫,意识断断续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铁血营三组员和丛越都要急疯了,却无计可施。他们既不知道何律因何生病,更找不到治疗的良药,众人翻遍文具盒也只翻出两个治疗性幻具——<[幻]镇痛止疼>、<[幻]快速愈合>,都用了也没效果,最后只能四班倒地用衣服沾湿海水,给何律擦身,进行物理降温。 但是几乎没用。一天一夜烧下来,何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因何律的倒下,几个人也不再去寻找食物了,只轮流派一个人出去找植物汁液,给何律补充水分,其余时间就饿着肚子守着何律。 白路斜自然不在物理降温的“四班倒”里,在这个孤岛上,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三个铁血营组员,都默认他是自由人,只有一个何律念经似的给他进行集体主义洗脑,还有一个丛越算中间派,不过何律倒下了,丛越也就不吱声了。 重获自由的白路斜随便在岛上晃荡,这孤岛求生的最后一天,他又消失了一个上午。 临近正午,他才拎着一株连根拔起的巨大植物,回到海边树下,将植物往众人身旁一扔。 三个铁血营一齐怒视他:“你往哪儿扔呢,差点砸到我们组长!” 丛越连忙上前,用圆润的身体挡住仨组员,堆着笑脸问白路斜:“这是什么啊?” “口粮。”白路斜懒洋洋的目光,直接略过越胖子头顶,瞥了眼躺在他后方的何律。 何组长又昏迷过去了,脸色红得骇人。 白路斜皱起眉头,突然绕过丛越,来到何律身边,拿脚踢了踢何律的肩膀。 他的行动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何律难受地哼了一声,三个铁血营组员才炮仗似的跳起来:“你他妈干嘛呢——” 白路斜放心似的吐口气,漫不经心道:“看他死没死。” “你——”三个铁血营组员眼看就要猛虎出闸,拼个你死我活。 刚看清地上植株的丛越,连忙冲过去:“别激动,别激动,他就是说话不中听,心是好的……”越胖子给仨组员指地上的植物,“你们看,他消失一上午,是给咱们找吃的喝的去了!” 地上植株还带着根须,显然是被人从地下刨出来的,明明可以直接拔,为什么非要费力刨?因为这是他们孤岛求生第三天时,吃过一次的植物,植物里有汁液,拔断的话,汁液就要流光了。 当时在何律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找吃喝,一路尝百草,这种植物是他们遇见过的所有植物中,唯一既有可食叶片又有可饮汁液的,简直是宝物。 可惜只发现一株,后面何律一直还想找,再没收获。 植物就摆在面前,三个铁血营组员一瞬间没了火气。他们是看白路斜不顺眼,但一码归一码。 “谢谢了。”仨组员异口同声道谢,语气虽勉强,但发声的速度已经代表了态度。 白路斜却直接皱眉:“不是给你们的,”他朝何律方向点一下下巴,“喂他的,你们敢吃一口,喝一滴,就等着去海里裸舞吧。” 铁血营组员:“……” 丛越:“……” 为什么要让这家伙拥有[催眠术]! 卡戎乘船靠岸时,听见的就是白路斜最后这句。 来之前,他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岛的情况,也知道白路斜和其他人,因为何律做“中间商”,处在一个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关系里。 现在何律因为植物中毒,高热倒下,卡戎本以为这一组的关系也会分崩离析,不过现在看,好像还在勉强维持。 不得不说,何律的“光芒”,余韵顽强。 “恭喜——”卡戎带着满面春风,登岛。 五人在他靠岸时,就全副戒备了,待听到他的开场白,不约而同流露讶异。 越胖子咽了下口水,问:“恭喜什么?” 难道是提前通关? 卡戎仰起头,一头银丝在海风中飞扬,一如他此刻苦尽甘来的心情,果然选择暂停回放,先到这里,是正确的:“恭喜你们,进入孤岛求生的最后考核。” 铁血营组员1:“考核内容是什么?” 铁血营组员2:“考核通过可以提前通关吗?” 铁血营组员3:“通关的话你能马上治疗我们组长吗?” 面对连珠炮的问题,守关人从容挪到旁边,让出身后那艘目测可以勉强容纳六人的木制小船,一一作答:“考核内容就是登上这艘船,无论从什么方法,当然,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们登船……” “登船即通关,如果你登得快,自然可以提前通关。不过考核时间只到午夜零点,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这孤岛求生的最后一天结束之前,登上船只,否则就是通关失败。不过,我个人认为你们等不到午夜零点,实力足够通关的,早就上了船,实力不够格的,登船过程中,应该就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至于最后一点,”卡戎摇头叹息,“很遗憾,我只负责守关,不负责治疗。” 守关人的尾音,在海风里散去。 沙滩一片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着岸。 第230章 各方碰头 音源的另一端,几乎和这边的房间一样安静,只有极轻的沙沙声,像是空气在流动,证明另一端连通着某个空间。 们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节,同时在心里飞速判断,对面该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音源端依然安静。 继续安静。 一直,很安静。 屏息屏得快缺氧的们,终于信任崩塌,默默转头看向施方泽“你确定窃听器没失效?” 这听起来分明就是严重技术故障啊! 施方泽神色如常,显然对于这位“情报员”已十分熟悉适应“再等等。” 们将信将疑地又等了几分钟,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一个人好像从窃听源的近处站起来了,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然后走远,脚步平稳。 过了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又回来了。 接着是喝水声。 杯子被放到了桌上的轻微碰撞声。 然后没了。 空气重归安静。 继续安静。 一直,很安静。 伙伴们“……” 所以是起身拿了一杯水,喝完之后又开始静坐吗! “情况就是这样,”施方泽理解们此刻的心情,“唯一幸存的窃听器,很不巧就在这位日常生活十分苍白的守关者身上,不过他也只有在休息日这样,工作时间,和其他守关人聚在一起,还是很有情报价值的。” 们懂了。 这位虽然不是直接情报源,却用一己之力,架起了无数情报桥梁。 不过施方泽说窃听器是地下城放进去的,那这位就该是地下城的守关者之一…… 情报源那端突然响起刺耳音符,打断了大家思绪。 那音符诡异而急促,听得人心跳加速,浑身不适。 凶铃半路停止,像是人为中断,接着一个温润的声音在窃听器的近处响起“我和你说过,没事的时候不要滥用‘紧急联络’,尤其是在休息日。” 唐凛一怔,还真的是提尔。 虽然只在地下城关卡里有过一面之缘,但考核的时候提尔可是把他们从头教育到尾,这声音想忘都难。 “都用‘紧急联络’了,自然是有事嘛。”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唐凛“……” 这声音,还有这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也是十分熟悉了——得摩斯,210的守关人,真情实感的八卦者。 “那就说事。”提尔缓了态度。 得摩斯可怜兮兮“我饿了,想吃饭,没人陪,好孤独。” 提尔没说话。 一秒钟后,得摩斯的声音连同他那边的嘈杂的背景音,彻底消失。 显然,通话被单方面切断了。 情报源头,又只剩下安静的提尔,和安静的空气。 时间在苍白无声里重新变得漫长。 才过几秒,这边满屋子的窃听者,已经开始想念得摩斯。 …… 两天后,天空城中央广场。 天色将明未明,夜猫子都睡去,健康作息的还没醒,广场上一片冷清空荡,只有喷泉池还在喷洒,轻轻水声衬得这里愈发静谧。 唐凛带着伙伴抵达时,大部分队伍已经到了。 铁血营——何律、三道杠。 孔明灯——周云徽、老虎、强哥、华子。 十社——崔战、郝斯文。 步步高升——江户川、佛纹、下山虎、骷髅新娘。 莲花——十三幺、清一色、对对碰、大四喜。 白组——许叮咚、蒋城。 三十一人,只差六个甜甜圈和白路斜。 这是三天前分开时,大家就定下的碰面,但没定准确时间,只以天色为准,约好当天边泛起第一抹白,就出动。 有点鬼鬼祟祟的意味,也是难免的,谁让除了自己说的算,其余队伍都只属于自家大组织中的一个小分队,小分队私自出来和其他组织的队伍交换情报,怎么想都有点微妙。 但微妙归微妙,约定时每个人都答应得很爽快,好像天经地义就该这样。甚至,相比组织里一些他们不熟悉的组员,一同从狩猎者游戏、通往山巅的路、沙漏古堡闯过来的这些家伙,更像战友。 当然,这么矫情的话没人说,像崔战、周云徽那种,还互相看不顺眼呢,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三十一人,在无意识中形成一种凝聚感。 “甜甜圈呢?”唐凛遍寻左右,也没看见娃娃脸的关岚,和另外五个各有风情的伙伴。 何律摇头,周云徽摊手,崔战打了个哈欠“估计还没睡醒吧。” 唐凛又看向蒋城和许叮咚“白路斜呢?” 两人互相看一眼,都有点尴尬。 旁边早问过相同问题的莲花和步步高升帮他俩解释—— 骷髅新娘“白路斜组长一到天空城就辞去了分部代理组长职务,所以现在以一个普通白组成员的低标准要求自己,比如,睡觉要到自然醒。” 清一色“就算很不凑巧地提前醒了,也懒得特意过来。” 下山虎“于是让这二位全权代表。” 江户川“不过蒋城和小叮咚也没带来什么意外情报。” 许叮咚“那个,许……” 十三幺“所以他俩主要是过来旁听,把我们的新情报带回去给他们的前组长。” 唐凛点点头,可以,这很白路斜。 和小白一比,自家霍栩简直省心得像别人家孩子。 广场外有脚步声传来。 众人转头,朦胧夜色下,六个甜甜圈到了。 “我们果然最晚。”和尚摸着光头,大步流星,第一个抵达。 “再磨蹭一会儿天都亮了。”五五分跟在后面,撇撇嘴。 全麦双手插兜,走路姿势十分潇洒“重要人物都最后登场。” 莱昂一如既往冷漠脸,看不出情绪。 探花陪着关岚走在最后,之所以说“陪”,是因为探花频频往关岚那边看,眼里的关切几乎藏不住。 可关岚没有什么异常,抬头看见他们都到了,露出一张灿烂笑脸,带着耍赖的顽皮“最后到的,有没有奖励?” “奖励你们绕广场跑十圈,一边跑一边喊‘迟到可耻’。”三道杠穿着铁血营的标志性迷彩,仿佛军训里冷酷无情的教官。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崔战心急地言归正传,“人全在这儿了,有什么情报赶紧汇总。” 周云徽适时插话“天空城本身的规则就不用了,闯关口现在每周开启一次,每次进入不得不少于十人,昨天才刚刚开启过,这些大家应该都掌握了吧。” “那我们先说,”佛纹代表步步高升发言,“自从710闯关口开启频率发生变化,本来就惨烈的通关率更是急转直下。” 全体伙伴“……” 对对碰“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佛纹没想到是这局面,瞬间十分歉意“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710通关后,是会和310一样进入一个通关集结区的,不同的是710通关集结区只可以停留三天,三天后必须去闯810。不过这三天,闯关者们除了休息,还可以回天空城一次,所以很多通关者,都会利用这次机会回来给自家组织传递情报。 710的关卡内容当然不能讲,但本次进入闯关口的有多少人通关了,都是谁,分部在哪些组织,这些信息是可以传递的。留守在天空城的人,便可以据此来评估关卡风险,同时对于自家伙伴的伤亡,也做到了心中有数。 所以对于710通关率的变化,天空城各组织都感受强烈。 也从施方泽那里得来了一样信息,同时范佩阳去黑市的时候,也再次验证了这一情报。 周云徽生无可恋地揉着太阳穴,和佛纹说“我们是知道,但这么打击斗志的,大家也已经心照不宣了,其实你可以留到后面。” “我想着先把最坏的说了,后面再来噩耗,也噩不过这个了,这样心情就不会越来越糟,”佛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积极阳光,“说不定还能触底反弹。” “触底反弹没可能了,”清一色指指自己心口,“这儿已经被你一个核弹抹平了。” “别贫了,”崔战没好气出声,“你们到底还闯不闯,如果觉得没戏,压根不打算闯了,咱们还在这儿浪费个屁时间,直接各回各家,爱干嘛干嘛。” 孔明灯的老虎拿胳膊肘碰碰周云徽,说“队长,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欣赏这小子了,他爆粗口的时候,还有点顺眼的。” 周云徽“……” 他什么时候欣赏了?? 小插曲没影响佛纹继续“其他我们掌握的情报,还有……” 他直接跳过了崔战要不要闯关的话茬。 因为当然要。 否则他们就没必要来这里赴约了,还用夜色掩护,搞得跟劈腿幽会似的。 说也奇怪,明明得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明明知道前路九死一生,明明理智不断发出警报,可心底最深处那一簇想闯关的火苗,从来没有彻底熄灭过。 不知道是不是接连通关给了他们迷之自信,总觉得如果还是和这帮家伙一起,好像没什么守关人不能暴揍,没什么关卡不能趟平。 步步高升之后,孔明灯、十社、莲花、白组也相继贡献了自己的情报,但都是外围信息和一点各组织的内部动向。外围信息,比如天空城的势力分布,每次进入闯关口的人员组成,黑市的存在等等,们已经从同花顺那里获得,至于各组织的内部动向,对于闯关本身意义不大,顶多就是让大家更清楚,下一次闯关口开启,按规矩会轮到哪几个组织闯关者。 轮到铁血营的时候,能说的都让大家说完了,何律认真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一条“黑市里有一个叫八万八的人,常年倒卖一次性文具,手上应该有大量存货。” 一直安静的六个甜甜圈里,终于有人说话了。 “都五级文具树了,一次性文具能起的效果基本就和玩具差不多,”和尚一脸嫌弃,“你用在那些守关的家伙身上,作用就是给对方挠挠痒痒。” “关键是八万八那个奸商还狮子大开口,”蒋城一看就被伤害过,语带愤慨,“一个小破[金钟罩],他敢喊价一万八,想钱想疯了!” “等等,”一提钱,郑落竹记忆力就上线了,“一万八?”他带着询问看向自家范总,如果没记错,范总在地下城买[金钟罩]的时候,一个要三万吧?亏了啊! 何律想起范佩阳在110地铁里使用过“金钟罩”,顿时明白了郑落竹的反应,耐心解释道“一次性文具在地下城里是最贵的,因为那时候的文具对闯关作用最大,现在天空城里再买文具,只能起到很有限的应急作用。” “那也分文具,”江户川补充道,“很多攻击的一次性文具,现在连应急作用都起不到,防御的文具最多也就扛一下攻击,还未必扛得住。” 何律也知道自己这条情报有些鸡肋,其实八万八的主要客户源都在地下城,他大部分文具是在地下城收的,也是回地下城里去卖,天空城这边就是挂着,其实不怎么开张,毕竟大家都闯到710了,战斗经验、战斗技巧都积累了不少,与其花大价钱买几个起不了大作用的文具,还不如专注训练自己的文具树。 思及此,他坦然承认“我掌握的情报,大家都说完了,实在贡献不出更有价值的。” 就剩甜甜圈和了。 众人转头看向这两个平日最高调的小分队,莫名觉得今天,两队都有些反常的沉默。 崔战扬起眉毛“你们这是,有致命情报?” 关岚明显在走神,听见崔战的声音,才怔了下,整个人迅速清醒,扯出笑容,还是熟悉的天真无辜“不致命,就是你们说来说去,好像都没提到探索者,他们可是占了快15的天空城……” 三十一人是围成圈的,有人在里圈,比如正在交谈的各组长,也有人在外围,比如越胖胖。 这会儿他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来到同样落在外围的五五分身边,小声问“你们组长怎么了?” 很多人都看出了关岚的不在状态,但好奇心旺盛到主动过来问的,也就越胖胖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组长们都在交流,胖胖很闲。 五五分看起来情绪也不高,像是被自家组长传染了,闻言轻声叹息,英俊的面容愈发忧郁“也没什么,就是仇人没找到。” 越胖胖“仇人?” 五五分点头“嗯,他以为那人就在天空城。” 越胖胖“结果不在?” 五五分“原本是在的,但两周前进了闯关口,没到集结区。” “没到集结区,不就是……”越胖胖盘了一下这个逻辑,再想想关岚先前的失魂落魄,十分迷惑,“那关岚应该高兴啊,不用他动手,仇人自己就死在关卡里了。” 五五分摊手,比越胖胖还迷惑“我们都是这么想的,除了组长本人。” 外围的窃窃私语,没影响内圈的交流。 关岚代表甜甜圈,切实了新的思路“探索者人数众多,凭他们那种不要命的探索方式,手里一定有常规渠道得不到的情报,既然我们决定闯关,那就是a最大程度搜集情报,b突击训练文具树,双管齐下才能真正提高安全系数。” “找探索者那帮疯子?你确定?” 几个伙伴齐刷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连大四喜都苦了脸“我和他们接触过几次,根本无法沟通,他们对探索这件事狂热得像中邪,并且对组织无比虔诚,没有得到允许,他们绝对不会把探索者内部的情报对外透露,什么手段都没用,包括暴力。” 关岚歪头“所以我这里还有一条捷径。” 众伙伴安静下来,等着他挑明。 关岚说“在天空城里找一个叫施方泽的人,他不仅有探索者的情报,很可能连探索者都没掌握的某些信息,他也知道。” 何律“施方泽?” 关岚“对,他是探索者的创始人,不过早就和探索者决裂了,从那之后就一直留在天空城。” 第231章 情报轰炸 施方泽是探索者的创始人?! vip伙伴们被这消息炸了个措手不及,郑落竹更是把震惊两个大字写到了脸上。 但郑落竹的震惊里,更多的不是施方泽的身份,而是在他那样明确要求对方坦白之后,在施方泽也表现出一副“我把秘密都和你说了”之后,对方竟然还有事情瞒着他! 全场的注意力都放在关岚和他所带来的讯息上,没人注意到vip们的异样。 关岚:“探索者易主之后,施方泽也没再闯关,一直留在天空城。” “他自己一手创办的组织,为什么不要了?”周云徽问出了很多人的疑惑。 “失控了。” 关岚给出轻飘飘的三个字,放在多年前,却牵扯着众多探索者的命运。 “探索者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寻找关卡世界的真相,这种探索本来就有‘献身’的意味,很容易自我感动甚至自我洗脑。所以从成立之初,施方泽就一直在探索者内部淡化甚至压制这一氛围,反对将探索目标崇高化,他认为探索者,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闯关,本质上和其他组织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随着探索者规模迅速扩大,群体狂热倾向还是出现了,而探索者的一些高层骨干,不仅不想遏制这种倾向,还会主动引导和煽动,让狂热蔓延。因为下面越狂热,越把探索这件事当成神圣的信仰,客观上也就对组织越忠诚,越卖命……” 周云徽听得浑身难受:“这不就是现在的探索者吗,一个个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好像真相就非得尸横遍野才能堆出来。” “这就是那些高层骨干想要的,下面舍命找线索,他们在天空城坐享其成。”关岚耸耸肩,“可惜施方泽不想要。” 崔战疑惑:“他是老大,不想这样就直接解散探索者啊,自己和组织决裂是什么戏码?” 周云徽白他一眼:“你听没听知识点,当时的探索者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们狂热信仰的是‘探索’这个伟大事业,不是施方泽本人,他就算跳出来说要解散组织,底下也不会响应。那些狂热分子只会把他当成背叛信仰的叛徒,何况还有那些心术不正的骨干推波助澜。” “还真不是,”关岚给出更多独家信息,“听说施方泽十分具有个人魅力,当初探索者能成立,甚至后面发展壮大,都依赖于组员对他的信任和崇拜。” 崔战遗憾地朝周云徽摇摇头:“打脸来得太快。” 周云徽:“……” 关岚:“所以最初呢,施方泽是想解散探索者的,不仅是形式上的解散,更要打碎探索者组员脑内已经形成的偏执狂热。” 崔战双手插兜:“很显然,没成功。” “其实差一点就成功了,”关岚说,“他已经让很多组员清醒了过来,但在最后关头被人暗算,功亏一篑。” 骷髅新娘:“那些让别人舍命自己等现成的骨干?” 关岚:“嗯,他们最早加入探索者,是施方泽最信任的人,当然有了分歧之后,也是朝施方泽下手最狠的人。” 江户川大概明白了:“施方泽没能真的解散探索者,只能退而求其次,和探索者决裂。” 关岚点头:“探索者就此易主,但元气大伤,用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可是至今,探索者里还是有一些人拿施方泽当精神领袖,这里面多数都是当年施方泽准备解散组织时,被他点醒的人,但为了施方泽,这些人没有暴露身份,仍伪装狂热潜伏在探索者里,随时给施方泽传递情报,偶尔还搞搞破坏。” 清一色:“那现在的探索者组长不得恨死他了?” 关岚:“就是一直想除掉他啊,不过到现在也没成功。施方泽自从和探索者决裂,就一直躲在天空城,没有继续闯关,可他每次都能在被探索者找到之前,先一步转移阵地。” 这个周云徽理解:“有卧底迷弟通风报信嘛。” 何律清醒地回到正题:“关组长,你说他手里不仅有探索者的信息,还有连探索者都没掌握的信息?” “是的。”关岚毫不犹豫,“他在天空城里行踪不定,但在闯关口频率变化之前,他会经常性地出现在闯关队伍里,而且每次都是闯到一半,又跑回来,然后不知所踪。” 蒋城:“发现自己闯不过去,知难而退,人之常情。” 关岚:“他从地下城闯到天空城,全是一次通关。” 蒋城:“……” “还有一点我好像忘了说,”关岚顽皮地眨眨眼,给了最后的重磅炸弹,“他的文具树方向,就是情报窃听。” 天边的三分之一都泛起了白,这座飘浮在空中的城市正慢慢苏醒。 短暂寂静后,崔战一声“靠”打破众人沉默:“那还等什么,他专业窃听,现在却不正经闯关了,一次次撩了就跑,肯定是知道了内幕才改的战术,咱们赶紧找人去吧!” 周云徽:“问题是他在哪儿啊?” 众闯关者缓缓看向甜甜圈。 关组长可怜巴巴摇头:“这个真不知道。” 众伙伴心力憔悴:“你说了这么半天,给了这么多信息量,然后告诉我找不到人?!” 关岚一脸无辜:“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他在探索者眼皮子底下,次次闯关不耽误,探索者就是抓不到人。我们甜甜圈把他的信息甚至八卦都快打探清楚了,还是连他的人影都没逮着。躲猫猫,他是专业的。” 大四喜若有所思道:“要是能弄来施方泽的一样东西就好了,直接让唐队来个[狼影追踪]。” 听见他这样说,正在一筹莫展的众人,很自然就把目光投向了vip。 六个vip,六种状态。 唐凛保持微笑。 范总面无表情。 霍栩眼皮不抬。 南歌仰头看天。 越胖神情微妙。 竹子怒气呼呼。 众伙伴看过来只是讨论中的下意识反应,但现在,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你们vip今天,异常沉默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地下城戴着墨镜走红毯进闯关口开始,vip这支队伍就已经奠定了自身高调拉风哥带你飞的气质,突然间这么内敛低调,简直从头到脚散发着可疑。 唐凛今天过来就是准备情报共享的,谁知道甜甜圈会把施方泽先拎出来。 不过也好,这样倒省事了。 沉吟片刻,唐凛看向关岚:“你说的这条名为施方泽的捷径……” 关岚本能皱眉:“你们不想走?” 唐凛:“……” 南歌结束望天,霍栩抬起眼皮,越胖胖尴尬摊手:“我们走完了。” 甜甜圈、铁血营、孔明灯、十社、莲花、步步高升、白组:“……” 空气,安静了。 比提尔的休息日都安静。 漫长的无声后,终于有人艰难询问:“什么叫……走完了?” 唐凛:“就是我们知道施方泽在哪儿,也已找过他了,并获得了他所掌握的所有和关卡有关的情报,同时还和他达成了未来闯关的合作意向。” 七个组织,二十四张神情复杂的脸:“……你们他妈的绝对有攻略!” 这不光是走完了,这是走完了又再继续往前踩出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好吗! 施方泽神秘到除了甜甜圈,其他四大势力都没弄来和他有关的任何情报,vip就弄来了?然后连甜甜圈都找不到的人,他们还找到了?发现探索者倾向危险,毅然解散,解散未果,那就决裂,在探索者倾尽全力的围剿中,依然坚守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坚韧而强大的内心,三天时间就被vip说动同意合作闯关了?? 要么有攻略,要么有妖术,vip必须占一个。 “别激动,”眼看各组伙伴要吃人似的,越胖胖赶紧用敦实身躯护住自家队长,“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们能和施方泽对接上,也是偶然,但是这个偶然中,又存在着必然……” 二十四个伙伴:“说人话。” 郑落竹:“他是我发小。” 二十四人:“……哈?” 答案太反常规,郑落竹语速又快,二十四张脸上缓缓浮现出问号。 郑落竹还带着对施方泽的气呢,有点烦躁地粗声道:“邻居,发小,铁哥们儿,一起上小学、初中,谁敢在放学路上堵他,我能拿板砖拍过去那种,懂?” ……懂了。 但更大的困惑席卷了众伙伴——这都能在关卡里遇见,缘分是铁水浇铸的吗! 晨曦出来了,透过云层,给中央广场投下了第一缕光。 二十四个伙伴在清晨的微风中,深切体会到了命运的无力。 vip有方法,他们可以借鉴。 vip有实力,他们可以训练。 vip有青梅竹马……他们认了。 “说你的情报吧,”众伙伴或席地而坐,或倚靠小树,身心俱疲,“还有你们谈了什么合作,如果可以讲的话。” 唐凛看着各位伙伴不太良好的状态,有些犹豫:“要是情报中有特别震惊的,我先……” 二十四人:“无所谓了,还有什么能比施方泽和你家竹子是发小更令人震惊。” 半小时后。 众伙伴后悔了。 天色已大亮,温暖的旭日之下,二十四个扶着额头的沉默者。 他们真的太年轻,竟然以为人生的巨浪只有一波。 唐凛带来的巨大信息量,几乎彻底颠覆了他们的“鸮世界观”。 闯关以来,他们也曾想过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但线索太少,根本无从分析,只能笼统地归为某种“神秘力量”。而且越闯到后面,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就越少,他们会更专注于闯关,专注于前方那个几乎已经可以看见的“自由”。 可是唐凛带来的情报,把这一切都摊开了。 所谓神秘的关卡世界,不过是一个高等文明打造的训练地,游乐场。就像他们小时候也喜欢把蛐蛐、蟋蟀抓回来玩一样,他们在k星人眼里,也不过就是抓回来的虫子。 通关=自由,一个天大的谎言,却包裹着最漂亮的糖衣。 唐凛没给众人适应时间,一股脑将情报说了个透。因为天色已亮,广场外围已经开始有人路过了,他们必须尽快结束碰面;也因为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想要在未来一起行动的,如果连接收情报都需要缓缓再继续,那还闯什么关,毁什么主控室。 “这些都是施方泽的情报?”关岚第一个抬头。 超空间跳跃点的情报不是,但唐凛现在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霍栩的问题,所以就烦劳施方泽一起背了:“是。” 关岚:“可靠吗?能把死掉的人复活,还能彻底离开这里?” “我没办法回答你是否可靠,”唐凛坦诚道,“连施方泽自己都说,不排除鸮系统重置过他的记忆。” 关岚目光灼灼:“但你愿意赌一次?” 唐凛笑了:“你看起来比我更想。” 第232章 偷袭 赶在整座天空城彻底苏醒之前,三十人就地解散,各队沿着不同方向离开广场,没入街道小巷,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唐凛没有再和他们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而是把vip目前的住址告诉了各队。 因为面对这样巨大的信息量,每个人的接受度都是不同的,信与不信,就是合作行动的第一条分岔路。 而信了之后是否愿意加入vip和施方泽的合作计划,则是第二条分岔路。 两个路口走完,还能有多少人按着地址找过去,敲响vip的门? 唐凛不知道。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赌博,他不能强求任何一个伙伴,也无法保证任何一个人的安全。每个人的决心只能自己下,也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 vip们一路从中央广场向西,回到了自由者杂居区。街面上已经热闹起来,不时还有人跑过,也不知是追杀还是躲债。 快到vip住处的时候,憋了一路的郑落竹,终于说话:“队长,你们先回吧,我去找一下施方泽。” 施方泽的房子就在两条街外。 唐凛一点不意外,事实上自家竹子能忍到这里才出声,在他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去吧,”他半认真半调侃,“也别把人骂得太狠。” 郑落竹马上横眉立目:“他不该骂吗!我那天都把话说成什么样了,就差苦口婆心教育他做人要诚实了,他竟然还有事瞒着,和我都不交实底!” 看在情报的份儿上,唐凛决定帮施方泽同学说句公道话:“交没交实底,这个得分两面看。从vip层面,我们只要和行动有关的情报,不打听他个人的事,他也把相关情报都给我们了,我们没立场去责问他别的。但——” vip队长拍拍自家伙伴肩膀,从容转了话锋。 “从私人关系层面,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对你有所隐瞒,确实可以沟通一下。” 郑落竹摩拳擦掌,指关节按得咔咔响:“嗯,我绝对会和他‘好好’沟通。” “好好”两个字,带着磨刀霍霍的回声。 目送郑落竹背影走远,越胖胖有点担心:“让他一个人去真的行吗,不会反过来被施方泽揍了吧?” 南歌摇头,眼里是另一种忧心:“揍是不会揍的,别的就难说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伙伴担心的郑落竹,气势汹汹走过两条街,终于可以远远看见施方泽那一幢房子,他的脚下却骤然停住。 施方泽家的门前有人。 四个,全是陌生人,两个在屋前四下张望,像望风,两个走近那扇被范总轰破至今未完全补好的门,透过没遮补上的大洞往里看。 鬼鬼祟祟,怎么瞧着都来者不善。 郑落竹暗中酝酿文具树,同时琢磨着是直接一声大喊,让房子里的人有个警惕,还是先不出声,从另一条街绕到房后再去看看情况。 尚未决定,后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郑落竹本能抓住那只手,用力挣扎,可对方的力量丝毫不弱,他竟然没能撼动。 情急之下,郑落竹直接就要召唤[铁板],拿来当武器拍对方几板至少也不会这样被动。 可耳边的声音更快:“是我。” 短促的两个字,轻得像呢喃,几乎听不真切。 但郑落竹还是一下子分辨出来。没办法,太熟了。 他的回应是一个向后肘击,带着怨念加成的风驰电掣。 身后人像是早料到了,闪得迅速,当然捂着竹子的手也就跟着松开了。 郑落竹怒不可遏向后转。先是骗他,现在又偷袭,施方泽绝对是皮痒了! 然而身后除了施方泽,还有礼拜天,且后者一个劲儿地比“嘘”的手势。 联想房门前形迹可疑的四个人,郑落竹立刻先把找施方泽算账的事放旁边,正色起来,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施方泽没回答,只道:“先离开再说。” 很快,三人拐进一条暗巷,巷子很窄也很静,没半个人影。 郑落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索性直接问:“是探索者的人?” “嗯。”施方泽应得十分自然。 郑落竹脚下一顿,有点懵:“不是,你根本没告诉过我你和探索者的事,现在被我拆穿了,你不是应该心虚吗?” 施方泽:“你们今天碰面的队伍里有甜甜圈,他们知道我的事,我不说,他们也会和你们分享。” 郑落竹:“但是他们分享和你亲口对我说能一样吗,我都告诉他们咱俩是发小了,结果你的事我还得从别人那里听!” 施方泽缓下脚步,偏过头来:“我知道你会生气。” 郑落竹一愣,对方态度很配合,他的气焰就有点打蔫,没好气地咕哝:“知道还瞒我。” 施方泽看他,眼里笑意浅浅:“我就想让你生气。” 郑落竹无语:“你有病啊。” 施方泽说:“你生气了就会来找我。” 郑落竹服了,所以就为了让自己主动来找他?这是什么百转千回撒娇法:“我不生气也会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可能再把你丢下!” 施方泽仍旧笑眼弯弯:“你这两天都没来。” 郑落竹:“……” 直到走出暗巷,郑落竹也没闹明白,他明明是带着怒气来的,而且自觉十分占理,怎么到最后怒火一点不剩,反而是心脏被愧疚的小锤一下下砸,还砸得啪啪的? 礼拜天好像有点品出门道了,但是更占上风的求生欲,还是让他变成了莫得感情的赶路机器。 走出暗巷,便是另外一条斜街,街面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郑落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才想起来问:“我们现在去哪儿?还有,大吉呢?” 施方泽忽然停住,若有所思地看某个方向,没顾上回答。 礼拜天总算找到机会说话:“我们现在去另外一栋房子,大吉已经提前过去了。” 郑落竹想到关岚说的,施方泽每次都会赶在探索者来之前,全身而退。他当时觉得有点夸张,施方泽又不是神机妙算,但现在,有点信了。 礼拜天在回答完郑落竹之后,注意到了施方泽的异样:“老大,怎么了?” 施方泽声音微微沉下:“注意戒备。” 礼拜天立刻集中精神,警惕四周。 郑落竹同样条件反射地再次酝酿文具树。 是那几个探索者发现他们逃跑,追过来了吗? 疑问才刚从郑落竹心底升起,迎面忽然来了一阵卷着黄沙的狂风,直吹他们三人。 这铺着地砖的街面哪来黄沙,绝逼文具树啊。 郑落竹立刻启动[铁板],挡在三人身前,以防被吹一脸。吹风无所谓,沙子进眼睛,那后面就只能任人打了。 不成想狂沙根本还没吹到铁板,就被更外围升起的环形高墙挡住了,那墙足有六七米高,宽度几乎横向拦断街面,把狂风黄沙挡得严严实实。 郑落竹转头去看,果然,礼拜天早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模样,现在用的就是那位仁兄的防御文具树。 五级文具树的[画皮]也太好用了吧! 郑落竹刚觉得羡慕,那才撑了多说五秒的墙,就咻地消失。 不过另外一把大黑伞,无缝在原墙址处展开,继续拦截。 而礼拜天,已经变成了又一个陌生男人。 [画皮]可以复制外貌很久,但复制的文具树只能持续很短时间,想继续用文具树,就得再换个人复制。 郑落竹果断收起羡慕。 这么忙叨人的文具树,还是礼拜天来吧,他拿着专一到底的铁板挺好。 “竹子,走。”耳边传来施方泽的催促。 可他们才刚转身,脚下就兜起一张大网,直接将他们困住,提到半空。 网兜的上方根本没有悬挂点,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只能是又一个文具树。 郑落竹无语,这种远程操控文具树偷袭是最令人烦躁的。 “刺啦——” 施方泽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把锋利匕首,在被网兜兜到半空的同一时间,他便将刀尖插入网眼,向下一划到底。 郑落竹惊讶于他身手的敏捷。 三人顺势从划口脱离网兜,重新落地,郑落竹突然本能地感觉到杀意。 “小心!”他疾呼出声,同时重新召出[铁板一圈],牢牢将三人四周护住。 就在铁板围拢的一刹那,利刃和金属的碰撞声响起,尖锐刺耳。 “当——” 就在三人左侧铁板外。 攻击落空,铁板外响起咬牙切齿的骂声:“背叛者!懦夫!你以为躲在里面就行了?” 施方泽不以为意,连礼拜天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显然见怪不怪。 郑落竹却不行。 他在关岚那里听到施方泽被现在的探索者组员当成背叛者时,就挺来气了,现在亲身经历,更是控制不住。 “你他妈骂谁呢!探索者是传销啊,进了就不能退?我们爱进进,爱退退,我他妈还想跑来跑去呢,关你屁事——” 施方泽本来不愿恋战,想让礼拜天弄个文具树直接撤的,可现在,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看着全心维护自己的郑落竹,施方泽嘴角根本压不住。 礼拜天都酝酿好下一位复制目标了,瞥见老大一脸幸福,得,再等等吧。 突如其来的混战,迅速清空了街面,往来路人早躲起来了。都是在这片混日子的自由者,谁也不愿意沾染麻烦。 黄沙狂风也停了,网兜也没再来,空气静得出奇。 静到铁板外的剧烈呼吸,都一清二楚。 “叛徒都该去死。” 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是真的愤怒,真的仇恨,虽然源头很荒诞。 郑落竹不明白,且不说施方泽脱离探索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外面这位在不在关卡世界里就很难讲,就算在,就算施方泽的离开,让他们这些追随的人失望了,真的至于到这样不杀不解恨的地步吗? 还是说,只要违背一点探索者们所谓的“信仰”,就要立刻被打入万劫不复? 郑落竹忽然想起了郁飞。 3/10集结区里,郁飞邀请自家队长加入探索者时,郑落竹并不在场,只从后来唐凛的转述中,得知郁飞有些偏执了,对于唐凛的拒绝,郁飞表现出了极度的愤慨,认为他自私,只顾着自己和vip伙伴的安全,心中没有“大义”。 当时听完,郑落竹只觉得魔幻,认定是李展的死,刺激到了郁飞,才让他走入歧途。 但是现在,他终于理解了自家队长口中的“偏执”,也理解了关岚谈到施方泽和探索者决裂时,提到的“狂热”。 这样的狂热分子令人不寒而栗,但郑落竹一想到狂热分子不止一个,而是整个探索者都如此,又忽然很沉重。 “竹子,收铁板,准备撤。”施方泽低声道。 郑落竹一怔,回过神,不知道施方泽要怎么撤,却本能信任,果断收了铁板。 铁板消失,郑落竹忽然感觉身体腾空,顷刻就被一阵风卷到了极高的空中,一同卷起的还有施方泽,和再次变身的礼拜天。 这次礼拜天复制的目标,还是个陌生人,但能力却让郑落竹有一种熟悉感,分明就是对对碰的[一路顺风]嘛! 下面的探索者不甘心地抬起头。 不是一个,是三个,身处高空的郑落竹,此刻可以俯瞰整条街。 三个人身形各异,五官样貌也截然不同。 可他们都有同样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深渊,也想将映入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拖进去。 把他们变成这样的是那些别有用心的探索者高层,但更是这个关卡世界。 郑落竹第一次真正听见内心的鼓动,毁掉这里,带所有人回家。 他还记得刚进后十关,在下沉电梯里的郁飞,那是个会对着李展笑的大男孩。 他想让那样的郁飞,和每一个在关卡里失去自己的人,回来。 几秒时间,施方泽、郑落竹、礼拜天就被[一路顺风]送出了好几条街,待文具失效,三人落地,早脱离了探索者的偷袭范围。 礼拜天没有松懈,继续“换皮”,又给他们提了提速,最终让三人在十分钟内,就穿越自由者区,进入中小型组织区,抵达新的藏身地。 还是一幢存在感很低的房子,上下三层,夹在一片长得差不多的联排房屋里。 大吉开门看到郑落竹,没觉得意外,倒是看见他一脸沉重,和礼拜天明显体力消耗的气喘吁吁,有点意外:“探索者?” “嗯,”礼拜天等老大和郑落竹进门,才最后一个进,“三个,不过实力都不怎么样,疯劲儿倒是一个比一个足。” 施方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看郑落竹仍站着,便问:“还在生我的气?” 郑落竹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还生什么啊,我就是想,情绪也得接得上啊。” 刚经过一场乱,前面兴师问罪那股子劲儿,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施方泽没再说什么,但一声轻轻叹息,被郑落竹听见了。 郑落竹挑眉:“怎么的,我不生气了,你还挺遗憾?” 不料施方泽居然真点了头:“因为我还没解释完。” 郑落竹没好气看他:“要还是故意隐瞒我好让我来找你算账这种,你就自己留着吧,免得我……” 他想说“免得我想给你一铁板”,但这话到了嘴边实在出不来,从小到大,他都是护着施方泽的那个,连别人动施方泽一下,他都能去跟人拼命,他自己怎么可能主动去伤害施方泽呢,哪怕是嘴上吓唬吓唬,都有点舍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郑落竹后知后觉,施方泽在巷子里捂他嘴的时候,好像也有点力气的嘛,难道是在关卡里身体素质提升了? 郑落竹走神得大大方方,施方泽也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他耐心地等,直到郑落竹把焦距重新对到他身上了,才慢悠悠道:“不全是。” 郑落竹眼神回来了,思绪还没全收拢,一时跟不上:“不全是什么?” “隐瞒探索者的事,不全是故意想让你过来找我,”施方泽敛下眼睛,淡淡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我处理得太失败,其实也真的不想让你知道。” 这个理由比先前那个可爱太多了。 而且完全就像施方泽这种学霸会有的烦恼。 郑落竹瞬间心软:“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非得考满分才叫优秀,你已经很厉害了好吗!一己之力,成立探索者,发现苗头不对,果断处理,差一点就力挽狂澜,最后失败也是有人从中作梗,换我连第一环都未必能完成。” 给完正面肯定,郑落竹忽然又很欣慰和感慨:“阿泽,你以前一委屈就哭,一遇见事儿就怕,你上大学的时候我还特担心,没我在身边你怎么办。但是现在,你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小屁孩了。” 施方泽摇头:“没有变化,以前我被不良少年堵,现在被探索者堵。” 郑落竹乐了,将人揽过来一把揉乱了对方头发:“放心,以前我护着你,现在我也护着你!” 施方泽任由郑落竹揽着,揉着,乖得像个文静的好学生。 全程站在门口,竭力降低自我存在感的大吉和礼拜天:“……” 真该叫兄弟们都回来看看,老大是怎么追人的。 第233章 云中阶梯 郑落竹立誓要保护自家“柔弱”竹马的时候,白组的蒋城和许叮咚,正在艰难地向前代理组长白路斜灌输信息量。 艰难不是因为信息量太大,而是刚睡醒的前组长,看起来好像完全听不进去。 “然后施方泽就在天空城里蛰伏……” “跳过。” “死亡闯关者在9/10主战场周围的神庙,但具体……” “跳过。” “计划是救完人再去找主控室,他们有办法设置超空间……” “跳过。” “组长,再跳就没了……” 蒋城心累,许叮咚想哭。 白路斜还郁闷呢,还没睡到中午,就被两个家伙挖起来,说了一堆乱七八糟听着就头大的东西,都是什么鬼。 “一句话总结,他们想干嘛?”白路斜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蒋城深吸口气,绞尽脑汁提炼出要点:“闯关,救人,毁主控室。” 白路斜挑眉:“所有人都答应了?” “没,”许叮咚连忙说,“唐凛让我们回来好好想想,慎重决定。” “哦,”白路斜耸耸肩,“那就再说吧。” 许叮咚、蒋城面面相觑,有点懵,什么叫……再说吧? “这些乱七八糟的不都在9/10吗,那还急什么,”白路斜毫不掩饰地嫌弃,“那帮家伙说不定7/10、8/10就全军覆没了。” 许叮咚弱弱地问:“那咱们呢?” 白路斜乐了,像是听见什么傻话:“一路通关啊,这还需要疑问?” 许叮咚、蒋城:“……” 他们能跟白路斜到现在,图什么?图他毫无领导自觉?图他随时疯狂任性?不,图的就是这份令人迷惑的自信。 “所以,”许叮咚有点摸不准白路斜的意思了,“我们是和他们合作,还是不合作啊?” “我最讨厌合作。”白路斜想都不想,眼角眉梢全是拒绝。 蒋城:“那就不再和他们一起闯关了?” 白路斜歪头:“关卡还是要一起闯的,不然我们通关的时候没有观众,多寂寞。” 许叮咚、蒋城:“……” 和白路斜沟通是一件比使用文具树还熬心耗力的事儿,能聊到这里,已经是两位白组伙伴的极限了。 反正他们最终会和施方泽、vip一起闯7/10、8/10就对了,至于9/10的时候要不要合作,组长现在是说不合作,以后谁知道呢,毕竟组长的心情就是六月的天,一秒晴,一秒雨。 等等。 许叮咚突然想起来,被前组长强行跳过的巨大信息量里,有一条他特别在意的,几乎惦记了一路,差点就让白路斜给跳没了。 “组长,这条情报你必须听,”许叮咚飞快开口,虽然白路斜坚持已卸任代理组长,但他和蒋城还是这样喊,“通关全部关卡的闯关者,会被记忆重置再丢回地下城。” 许叮咚一口气说完,生怕被白路斜喊咔。 白路斜这回倒难得耐心听了,听完不解看着许叮咚:“必须的点,在哪里?” 蒋城在一旁快急死了:“组长,你很可能就是通过全部关卡的人啊,不然为什么记忆空白!” 白路斜现在倒是彻底睡醒了,思路前所未有的透彻:“你们说的是记忆重置,我是记忆空白。” 蒋城:“那说不定是记忆重置的时候,给你弄出了什么bug呢?” 白路斜:“……” 蒋城在邪魅的凝视里,打了个激灵:“不是,组长,我不是说你这个人有bug,你是我见过最强大最完美最……有性格的组长,我单纯就指记忆,记忆!” 晚了。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许叮咚默默围观了队友在[催眠术]的召唤下,上天,入地,下海……画面太美,不堪回首。 同一时间,铁血营这边则是截然不同的严肃气氛。 何律和三道杠作为新进入天空城的铁血营组员,被安排在了一幢五层楼中两个相邻的房间,从广场回来之后,三道杠就一直在何律的房里。 面对面静坐了半天,三道杠实在忍不住了,问何律:“组长,你到底怎么想?” 何律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这些信息太超出我们的想象,立刻就要全盘接受的确有些难。但那些守关人对我们的态度,还有各关卡中的种种细节,又是和这番信息对得上的,至少我现在还没找出疑点。另外,我也相信唐凛的判断力。” 三道杠:“你要答应他们的联合行动?” 沉吟良久,何律点头:“是的。”但他又道,“三道杠,在这件事上,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三道杠哼一声,眉上三条疤,桀骜不驯:“你都上了,我要当缩头乌龟,就没脸再喊你一声组长!” 何律不赞同:“别意气用事。” 三道杠更不赞同:“铁血营讲的就是义气,就是热血!” 和热血正翻腾的铁血营一街之隔的,就是孔明灯,然而这里没有热血,只有信息轰炸后的茫然。 周云徽:“谁能再给我说一下,之前在广场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科幻了……” 华子:“好像是唐凛讲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 老虎:“我只记得外星人了。” 强哥:“那我们到底要不要答应合作?” 周云徽:“……” 老虎、强哥、华子:“组长?” 周云徽:“你们……” 老虎、强哥、华子:“组长你决定就行,我们都听你的!” 周云徽:“我是说,你们……先去十社那边看看他们什么动向?” 老虎、强哥、华子:“……”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街,十社。 崔战:“行星?高等文明?超空间跳跃点?星际穿越吗——” 郝斯文:“其实挺像的,星球重力不同导致时间流速也不同……” 崔战:“……” 郝斯文:“我闭嘴。” 过十分钟。 郝斯文:“那咱们是干还是不干?” 崔战:“必须干,我还没打过外星人呢!” 郝斯文:“那个,之前的守关者应该都是。” 崔战:“那时候我不知道,不算。” 郝斯文:“……好的。” 孔明灯溜过来听墙根,却只见证了崔组长过人的狂放和草率。 但他们不知道,甜甜圈们决定得比崔组长还早。 十五分钟前,甜甜圈。 唱票者探花,把最后一张无记名投票摊开,上面笔迹龙飞凤舞——yes。 是否参与vip和施方泽的计划? 甜甜圈们的投票结果出炉——5个yes,1个no。 不用讨论,也不用分析,上来就投票,既简单高效,还可以避免互相干扰,最大程度保留自己的自由意志。 完美。 ……但这完美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瑕疵。 和尚把那张特立独行的纸条摸过来,皱起粗眉:“还有人投了no?” 其他甜甜圈们也有些意外。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关岚对这件事有多积极,何况他们这些人本来就喜欢冒险,越有挑战性的对于他们而言越有吸引力,更别说如果施方泽给的情报都切实可信,那么此次行动一旦成功,简直是他们在这个关卡世界里所能努力到的最好的结局。 实在想不出谁会投反对票。 就在五个甜甜圈面面相觑,看谁都可疑的时候,被第一个排除嫌疑的关组长本人,悠悠举手,笑容灿烂无邪:“我估计你们都投yes,所以投个no活跃一下气氛。” 莱昂、和尚、全麦、探花、五五分:“……” 甜甜圈们已经算当机立断了,但在做决定的速度上,也只排名第三。 排在第二位的——中小型组织聚集区,步步高升。 二十分钟前。 江户川:“虽然情报都科幻得十分放飞,但放飞中又透着合理。” 佛纹:“我无法信任一个连见就没见过的施方泽,但我愿意相信vip。” 下山虎:“合不合作,我们也得去闯关,那就顺带合作呗。” 骷髅新娘:“真的不是因为跟着vip一起行动有安全感吗?” 下山虎:“……懂不懂什么叫含蓄的美?” 对于抱vip大腿……呸,对于vip的高度信赖,使得步步高升省略了投票环节,在决定之迅速上,战胜了甜甜圈。 可是他们,都敌不过杀伐决断的王者——莲花。 四十分钟前,刚离开中央广场的某条小路上。 清一色、十三幺、对对碰:“大四喜。” 大四喜:“明白。” [幸运抉择]启动。 大四喜:“选‘合作’。” 清一色、十三幺、对对碰:“明白。” 三天后,vip住处的大门,被所有伙伴都敲过了。 五天后,vip、彩蛋以及七个队伍的伙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汇合。在这天,大家达成了以下共识—— 一,情报禁止外泄,哪怕是自己组织,以防造成不可控的局面,对外只说他们一路并肩闯关,彼此默契,所以才决定这次一同进入关卡。 二,施方泽突然进入关卡,一定会引起探索者的注意,未免探索者捣乱,彩蛋的兄弟只有大吉和礼拜天,跟着施方泽进入关卡,其余都布置在闯关口外围,拦截探索者可能做出的疯狂举动。 三,施方泽的情报显示,守关人对于关卡内的情况是可以实时监控的,所以一旦进入关卡,都不可以再谈论情报相关,尤其7/10、8/10。至于进入9/10之后,因为已经到了奋力一搏的关头,就算他们不交谈,行动上也会被看出端倪,那时就只能随机应变,尽力一搏了。 四,也是最后一条,为了防止被洗脑,他们不会真的去完成9/10关卡,而是要在关卡中途,去找主控室。他们不通关,不被记忆重置,留在天空城的彩蛋组员,自然也不会忘掉和施方泽有关的事,而施方泽已经在这些天,将所有重要情报以特殊形式留给了他们。所以如果过了很长时间,关卡世界还是没有发生剧变的迹象,他们就知道一切失败了。到那时,他们会带着这些情报,继承施方泽的信念。 达成共识之后,众人再没会面。 接下来的五天,各队都进行着自己的准备,或修整,或训练。 近段时间闯关口每周都开,天空城的闯关者们从习惯到麻木,原本已经不怎么愿意过来凑热闹了,可这次闯关口开启当天,距离零点还剩半小时,中央广场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三十四人,自闯关口开启频率变化,就再没有过一次性这么多人来闯关了,而且还是刚从6/10上来的新人。 谁都想看看这帮不走寻常路的家伙。 施方泽担心的探索者捣乱,没有缺席,但外围的被彩蛋组员按住了,广场内圈的则不敢轻举妄动。三十四人的队伍里不止施方泽,还有甜甜圈、铁血营、孔明灯、十社等等,这时候敢在众目睽睽下冲过去,影响了其他人进关卡,那些大组织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探索者再疯,也没这个胆子。 零点将近,夜幕像蓝色丝绒。 三十四人站在广场正中央,等待着开启一刻的到来。 整个广场静得厉害,只有夜风吹过树叶,喷泉溅起水花。 三十四人面前突然出现一节台阶。 一节并未落在地面上的悬空台阶。 然后在距离它二十厘米左右的上方,又出现了第二节。 接着是第三节,第四节…… 那台阶一步步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云里。 夜空中的云开始流动。 和白天的云不同,夜晚的云更朦胧,也更优雅,就像一层层帘幕。 施方泽最先上了台阶。 然后众伙伴都动了,他们一级一级往上走,就像一列云间行走的队伍。 终于,到了台阶尽头。 云也都散了。 一扇纯白色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敞开。 第234章 别样“相亲” 三十四人踏入白色大门,进入了一个更加纯白的方形空间。 四周墙壁,脚下地板,还有头顶上的天花板,都是一样的纯白色。每一片纯白之后似乎都有光源,映得哪里都明亮刺眼。 这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空间,白得过于冰冷,单调得近乎压抑。 大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关闭,然后门的轮廓一点点消失,最终和纯白的墙壁融为一体。 “咕咕——” “咕咕——” 带着一点机械音的猫头鹰叫,忽然响起,不是一个,而是许多个,此起彼伏,刺耳得像一群猫头鹰在吵架。 与此同时,每个闯关者面前都弹出一个投屏,投屏上都有一只胖滚滚的正在聒噪的小猫头鹰。 三十四人中,除了彩蛋三人,其余伙伴还没见过这阵势。之前闯关,顶多就是一个大投屏,一只猫头鹰,然后统一给闯关者们讲规则,这突然三十四只一起来,实在有点顶不住。 小猫头鹰们显然并不考虑闯关者的心情,在尽情地翻滚、咕咕之后,终于回到各自投屏中间,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语调—— “欢迎各位来到天空城的云中战场哟~~~” 三十四个机械音整齐划一,听得人再觉不出戏谑感,只剩头皮发麻的诡异。 “从这里开始,一切复杂的闯关规则、环节都将不复存在。”小猫头鹰们集体向左歪头,“战斗,就是关卡的全部内容,打败你的对手,就是通关的不二法则~~~” 众伙伴神情未变,心里却一动。 果然和施方泽提供的情报吻合,7/10开始就进入真正发挥他们这些“小白鼠”作用的时候了,也就是所谓的“陪练”,所以再不用设计什么复杂关卡,正面战斗,简单直接。 “扑啦啦——” 三十四个投屏上,小猫头鹰们齐刷刷往上方飞,像揭幕一样,从投屏底部拉上来密密麻麻的照片墙。 一共三十四张陌生人照片,每一张里都是不同的人,照片的风格也都完全不同。 有人是规规矩矩的正面半身照,工作证一样;有人则是随心所欲照,或近身,或远景,或奔跑,或跳跃,或每一颗扣子都严谨系好,或半身赤膊尽情露肉;每个人的照相背景也五花八门,有黄沙漫天,有植物王国,有神秘宫殿,还有……星系宇宙? 更有甚者,走极简风,没场地没内容,就一个黑暗中的逆光侧影,连身形轮廓都看得模糊。 但要说三十四张照片完全没有共同点也不对,至少有一点统一——照片中的人都是男性。 “这些就是你们的对手啦~~”小猫头鹰们唰地倒地,在一块块屏幕上方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动作整齐得像复制粘贴,“作为你们勇于踏入云中战场的奖励,这一次你们可以主动挑选对手哟……” “每个人挑选一个对手,战胜这个对手,你的7/10就可以通关,是不是前所未有的简单?咕咕~~” “但是切记挑选得速度要快一点,否则好的对手都被别人挑完了,你就没有选择余地了哟~~~” 众伙伴终于听明白了规则,此刻再看自己面前的投屏,就有种微妙的一言难尽感。 明明是生死之战挑对手,为什么有种突然坠入相亲角的感觉…… 但是相亲至少还能通过照片看颜值看气质看眼缘,他们现在是战斗,要甄别的是对手实力,以便避开致命敌人,提高生还率,谁能来告诉他们,是正面免冠照的家伙好打还是沙漠放飞的家伙容易对付啊?? 鬼能看得出来! 小猫头鹰们:“友情提示,一小时后,战场正式开启,你们将会按编号分为5-5-5-5-5-5-4七个小组,第一个小组先进,待全部结束战斗,第二个小组再进,以此类推,没有轮到的闯关者,将继续在这里等待……” “举个例子,一小时后,第一小组的五个人进入各自战场,五场战斗同时进行,其他人在这里等待,直到第一小组五个人全部结束战斗,第二小组的五个人再进入战场,听明白了吗?” 唐凛定定望着自己的投屏,冷静询问:“五场战斗同时进行,战场与战场之间会有交叉吗?” 他只面对自己的屏幕,却是所有投屏上的小猫头鹰一起回答—— “绝对不会,云中战场是完完全全的一对一战场,虽然场地环境各有不同,但每一个场地都是完全独立空间这一点,不用担心哟~~~” 唐凛继续问:“我们按编号分组,是指什么编号?” 三十四只小猫头鹰一齐转圈圈:“每一张照片都有自己的隐藏编号,但照片并没有按编号排序,是打乱的,等你们所有人都选择完,照片就会按原本的顺序再次排列,那个时候照片的排序就是你们的分组顺序哟~~~” 唐凛再没疑问,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对手照片上。 盒子一样的纯白空间安静下来,所有伙伴都在审视观察自己的照片墙。 他们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每一个人面前都搞一块投屏了,这种先选先得的机制,如果只有一块投屏,很容易战斗还没开始呢,挤在投屏前抢目标的闯关者们,就能自己先打起来。 时间渐渐流逝,小猫头鹰们无声无息滚出投屏,原本的位置变成了倒计时。 倒计时00:57:13 崔战看照片看得快眼晕了,烦躁地抓抓头发,左右看:“这都快三分钟了,你们有选好的没?” 身后传来周云徽凉凉的声音:“友情提示,这不是选对手,这是选生死,一个心急万劫不复,一个草率死无葬身。” 崔战没好气回头:“靠,你能说点吉利的吗?” 周云徽不紧不慢:“一张照片代表一个守关者,也就代表一种特殊能力,能力之间有相关,有相克,某些以速度见长的人,万一选了以减速见长的对手,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崔战立刻让开,腾出自己投屏前的空间:“来来,请开始你的表演,我也学习一下怎么从一张照片判断一个人的特殊能力。” 从照片当然是判断不出任何战斗信息的,这也是崔战烦躁的原因,尤其所有人都迟迟不选,仿佛真能从照片中参悟什么玄机,更是让心急的崔组长焦灼。 远处同样以减速见长的越胖胖,完全没听见自己的能力被cue,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和自家伙伴讨论—— 越胖胖:“队长,要不咱找莲花求助一下?” 唐凛:“大四喜?” 越胖胖:“对啊,他不是有[幸运抉择]?” 唐凛慢慢转头看莲花方向:“如果我没记错,幸运抉择只能在两个选项之间使用……” 莲花四人处。 大四喜紧盯投屏,口中默念有词:“第一个和第二个……第二个?好。第二个和第三个……还是第二个?好。第二个和第四个……第四个?嗯。第四个和第五个……” 旁边实在看不下去的清一色、对对碰、十三幺:“那个,你就不能问‘选1-17还是18-34’么,这样一次缩小一半范围,几次就出来了。” 大四喜当然也想啊,但是:“不行,[幸运抉择]现阶段只能在两个单一目标中选。” 至于以后能不能升级,他也没底,先把眼前度过吧。 “第五个还是第六个……第六个?好,第六个还是第七个……” 清一色、对对碰、十三幺越看越心疼:“喜啊,要不你凭直觉选一个得了,别还没打呢,就体力透支了……” “叮——” 纯白空间毫无预警响起清脆提示音,同时,照片墙中顺位第一的照片反转过去,变成了白路斜的照片。 这表示,此人已被白路斜选择。 还没等众伙伴去看这位最果断的选手,顺位第二、第三的照片也陆续被选。 第二张:霍栩。 第三张:崔战。 众伙伴:“……” 还真是简单粗暴三人组。 第四个做决断的是周云徽,不过他没再按顺序往后选第四位,而是挑了排在第十五张的照片,就是那张逆着光的侧影。 从这里,后面的伙伴们开始陆续做出选择,基本都是跳跃着选,挑自己看起来觉得可以对付的,或者没那么穷凶极恶的,当然每个人的标准不同,选择也不尽相同,还有人直接放弃“看面相”,完全只按照片序号挑自己的幸运数字。 同一时间,试炼区顾问室。 半小时前,这里还只有一个人在值班,就是前7/10的守关者。 但现在,所有人一个不落,都到岗了,只因7/10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紧急联络——那帮家伙又开始闯关了。 那帮家伙,是沙漏古堡一役后,前守关人们给以vip为首的那群人的“特定称呼”。 在此之前,也有闯关者像他们一样,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了联合站队,一路过关斩将。但没有哪一批次,得到过特定称呼的殊荣。 一来,那些队伍最多联手过一到两关,基本就死的死,散的散,通关的也会再找其他强者组新队继续。可这帮家伙的队伍,一路通关4/10、5/10、6/10,竟然没被打成残兵,进入天空城的时候队伍主体基本幸存。后来又经提尔和得摩斯提供信息,这里面一些人,是从2/10水世界甚至1/10地下城就开始一起闯关的,于是这不同寻常的持久凝聚力,和通关幸存率,更令守关人们侧目。 二来,自守关者们被全数架空,客人进入关卡玩耍之后,大部分关卡内的通关过程,都是人间地狱般的惨状,换一个关卡,就能听见闯关者惨叫,再换个关卡,还是闯关者的哀嚎,即便通关,也是艰难险阻,连滚带爬,十分无趣。唯独这拨人,把通关打出了不同画风。 还在守关岗位的时候,他们当然不喜欢闯关者恣意嚣张,但对于现在被架空,憋了一肚子气的他们来说,能看见客人们吃瘪,还是挺有乐趣的。 综上,诸位赋闲的前守关者们,是有些期待这些虫子再度闯关的,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想在“虫子”之外再给他们找个称呼,比如——那帮家伙。 不过那帮家伙十几天前才进天空城,怎么想都得休息至少个把月,再开始闯新关卡吧,所以即便知道今天是7/10关卡开启日,没人监督的他们,还是按时休息去了,就留个原7/10守关者在投屏前值班,以防关卡进行中出现什么问题,运营部那边的新手们,又来请教这个请教那个。 结果谁都没料到,那帮家伙还真就挑在今天闯关了,简直是一口气的速度。 前7/10守关人是在零点准时调出投屏,没一会儿,就看见了鱼贯而入的三十四人,立刻向酣眠中的同事们开启紧急联络。 现在关卡内一小时的倒计时还剩四十分钟,顾问室投屏前已经坐满了人。 “新加这仨什么来头?”5/10把投屏视角对准施方泽三人。 “一个脑袋有问题的组织,”7/10对他们可太熟悉了,“每回闯关必定半途而废,战斗能力嘛,一般般,逃跑能力简直出神入化,我这些年收到的至少1/3的投诉,都是来自他们。” 8/10拍拍他肩膀,表示理解。 打到一半,对手跑了,那些来试炼的的人能不生气么。 从7/10开始,后面每一关真正和闯关者正面交锋的都是军队派来试炼的士兵,他们这些后面关卡的守关人,只负责对接服务和关卡的整体调控,也就是说,1-6关的守关人,以筛选优秀闯关者为工作职责,而他们后面关卡的守关人,以服务好军队派过来的试炼者为工作职责。一个筛选虫子,自由惬意,一个伺候祖宗,如履薄冰,心酸啊。 “不过自从关卡变难,再不能中途退出后,他们应该就没来过了,”7/10疑惑道,“怎么这回又来了,还和这帮家伙一起?” 3/10的红发潘恩:“难道是知道了对手不再是原本的试炼者,而是换成了客人?” “不可能,”7/10想也不想就否定,“关卡内的情况是不可以透露给未通关者的,客人进驻后,他们一次没闯过,绝对不可能知道。” 维达撇撇嘴:“要是真知道说不定反而不闯了。那些士兵过来试炼只为提升战力、进阶觉醒,很大一部分下手都有分寸的,这帮客人可是纯玩儿,一个比一个疯。” 投屏内的闯关者们还在对着照片挑选对手,得摩斯看得无聊,忽然想起个问题:“我听说7/10排队的客人最多?” “因为7/10的通关者,三天后直接进8/10,”7/10解释道,“所以划分到这两关的客人都聚在一起等了,按顺序,轮到哪关算哪关。”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8/10说,“7/10一次才进十个,几百个客人等,能不排长队么。” 7/10:“不是才进十个,是最少进来十个。” 8/10:“从闯关口开启频率增加到现在,除了这帮家伙,哪次进来的虫子超过十个?” 7/10:“……” 1/10的希芙:“那修改闯关口开启频率的时候,为什么要把人数最低限也改了?继续保留原本的三十人不行吗?” “不行,”资历最老的3/10卡戎,一脸沧桑地叹口气,“7/10之后的关卡都有平衡设定,保证关卡对闯关者造成的杀伤在一个基本稳定的状态,一旦某些设定改变,比如闯关口开启变频繁,那闯关人数的要求就相应降低。” 希芙不解:“运营部那边可以把闯关口开启频率调了,却改不了平衡设定?” “还真改不了,”卡戎道,“这是鸮系统最初设计时的原始设定,只有最高权限才能修改。” 希芙意外,没想到这也要最高权限。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最高权限早随着那个发疯设计者的死亡,而埋于黄土。 这些日子大家聚在顾问室,她也从卡戎那里听了不少那位天才设计者的八卦。虽然对其发疯的原因,谁都不清楚,但据卡戎听来的小道消息,这位设计者至死都没交出鸮系统的最高权限,只给了上面外围权限,以至于现在上面几乎无法对鸮系统的核心有什么大修改,对于后十关试炼区,只能从边边角角进行微调,还经常被鸮系统的自我保护给挡掉。就连这次为了转型娱乐区,修改各关卡闯关口的开启频率,还是特意组了个技术团队,很艰难才修改成功。 至于前十三关培育区,上面更是直接不闻不问,依靠其自动运行,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培育区和外界的连接通道被不安分的闯关者彻底关闭,闯关者们安全弹出,前十三关成了一个仍在自主运行但完全不会再有闯关者进入的封闭空间,并且永久也无法修复,以至于连锁反应,后十关试炼区不得不转型。 希芙想着想着,就有点唏嘘。如果那个设计者没发疯,现在的培育区和试炼区会怎样呢? 可惜没有如果,那样一个天才不仅疯了,死了,连资料都被上面锁紧了机密,甚至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过。 “叮——” “叮——” 投屏里传出最后两声提示音,所有闯关者都选完了自己的对手。 守关人们抬头望去。 纯白空间里的倒计时,还剩三十五分钟。 “还行,不算太磨蹭,”早席地而坐的崔战,打个哈欠,“我以为要拖到最后一分钟呢。” 最后一个选择,其实就等于没选择、捡所有人剩下的下山虎,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可怜巴巴:“我有选择困难症……” 随着所有人选完,三十四块投屏消失,白色空间里再无一物,只剩众闯关者。 每张照片的编号和大家最后的分组,都要在倒计时结束,关卡开启时才揭晓,所以现在就是纯粹的战前休息时间。 众人席地而坐,纷纷闭目养神,vip和彩蛋坐在一起,郑落竹有点不放心地凑到施方泽身边,一脸愁容:“你那个‘窃听’,要怎么和人打啊。” 施方泽说:“放心,我被探索者追杀这么久,不也好好的。” “那不一样,”郑落竹说,“那时候你有大吉、礼拜天护着,等下你只能单打独斗。” 施方泽笑了,目光和声音一起温柔下来:“你见我哪次考试,是没有把握就去参加的。” 郑落竹想了想:“这倒是。初中的时候你每次骗我说考不好,等我拼命安慰拼命哄好你之后,成绩下来都能闪瞎我。” 施方泽眼底闪了闪:“你知道我在骗你?” 太久远的事了,他没想到郑落竹还记得,更没想到原来早被识破。 “废话,一次两次不知道,八次十次再反应不过来,我脑子别要了。”郑落竹翻白眼。 施方泽轻轻挑眉,难得流露困惑:“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戳穿?” “看你可怜呗,”郑落竹哼一声,“撒娇都不会,一个套路用一百遍,傻乎乎的。” 施方泽眉宇舒展,笑意满满的眼睛,像春雨洗过的晴空:“嗯,我最傻了。” 假装并没有在偷听的大吉、礼拜天:“……” 单身的他们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倒计时怎么还不结束! vip另一边,范佩阳毫无预兆把唐凛的手臂拉过去,点开猫头鹰图案,再点开一次性文具格。 这一系列动作太突然,也太熟练,前后不过几秒,等唐凛反应过来,范佩阳已经替他在文具格里选择了[接受赠予]。 唐凛一瞬间明白了范佩阳的意图。 难怪前些天,范佩阳从黑市回来没有一点反应,唐凛还奇怪,以为是范佩阳没遇见值得买的文具,所以就不提这件事了。原来不是没买,是怕买了给他不要,非得等到临闯关的最后时刻,再单方面给他,料想当着这么多其他队伍的人,自己也不好再说些有的没的,甚至拒绝。 范佩阳怕他拒绝。 意识到这件事,让唐凛心里疼了一下,不重,就是针扎那种,可是疼过之后,微微的酸就细细密密蔓延开来。 他认识的范佩阳是强大的,自信的,甚至带着些许独断和偏执,小心翼翼从来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范佩阳身上。 “叮——” “叮——” “叮——” “叮——” “……” 几乎永不停歇的提示音,生生将唐凛的思绪从情感漩涡里拉了回来。 周围的众伙伴也被烦得不行:“你们vip干嘛呢——” 偷偷围观的越胖胖,闻言骄傲地扬起双下巴:“我们范总给我们队长送文具,不行?” 众伙伴:“送文具可以,但你这没完没了的,是送文具还是搬仓库啊。” 一个文具赠予成功,是一声叮,这都叮了多少次了? 唐凛已经完全没在听周围说什么了,他怔怔低着头,全部注意力都被迅速填满的文具格虏去了—— <[防]金钟罩> <[防]正气护体> <[防]看不见的铁桶阵> <[防]百毒不侵> <[防]软着陆> <[防]突出重围> <[防]五里雾中> <[防]固若金汤> <[防]移花接木> <[防]浩然正气天蚕丝> <[防]……> <[防]……> <[武]束手就擒> <[武]浪漫下午茶> <[武]一网打尽> <[武]灵车漂移> <[武]魂归故里> <[武]摘叶飞花> <[武]百发百中霹雳枪> <[武]……> <[武]……> <[幻]……> 可怕的不是一个个原本空白的文具格被填充,可怕的是这种光速填充仿佛没有尽头……范佩阳是把整个黑市掏空了吗! 第235章 信任 密集的提示音,在数不清多少声后,才彻底停下。 一行十个的文具格,整整被填满了十行零半行——文具数量总计:105个。 唐凛彻底惊呆了。 砰砰的心跳根本无法控制,一下下用力砸着他的胸腔。 他觉得有好多话在擂鼓般的心跳声里翻滚,他想吐槽范佩阳的疯狂,想批评范佩阳的乱花钱,想用最贴切的词来描述自己的备受冲击和凌乱…… 可是它们争先恐后,互不相让,最终乱七八糟搅成一团,交融,炸裂,迸出岩浆一样的灼热,烫了心。 范佩阳低头看着被自己填满的文具格,仍握着唐凛手臂的拇指,轻轻在界面边缘摩挲,语带遗憾:“时间太紧,不然还可以收来更多。” “你够了——”没等唐凛开口,旁边已炸起忍无可忍的暴喝。 唐凛和范佩阳同时转头,这才发现众伙伴不知何时已经聚到周围了,有一个算一个,全瞪着唐凛手臂上的文具格界面,战前理应稳定的情绪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清一色:“不行了,我眼晕,谁能给我数数到底多少个?” 五五分:“一百零五。” 崔战:“这他妈是把整个天空城的黑市打劫了吗!” 范佩阳关掉唐凛手臂的界面:“还有地下城。” 众伙伴:“……” “难怪昨天我去黑市找八万八的时候,他说库存被清空,我说那就去地下城再帮我收点,他说地下城也一样,现在连根毛都没有了……”三道杠心塞。 蒋城:“丧心病狂,绝对的丧心病狂。” 许叮咚:“关键是有钱。” 礼拜天:“no,关键是敢花。” 下山虎:“还不是花自己身上……” 无数双羡慕的眼睛,默默投向唐凛。 唐凛:“……” 十三幺捂心口,明明钱不是自己的,可扎心的感觉竟那样清晰:“问题是对于现阶段的战斗,一次性文具的效果就跟纸糊的一样,没必要浪费这么多钱啊。” 范佩阳松开唐凛手臂:“所以要糊很多层。” 众伙伴:“……” 有钱人的思路就是这样单纯不做作。 唐凛轻轻呼口气,心跳终于稍微平复,抬眼有些复杂地看范佩阳,带了一点笑意,还有些许说不清的东西:“我就算两分钟用一个,不间断地用,全用完也要三个多小时。” 何况根本不可能不间断地使用。 一次性文具其实比文具树更耗费体力,因为文具树的操控对于闯关者来说,已经熟练了,而每一个一次性文具,对于闯关者都是崭新的,都需要更多的精力去投入,去从零开始建立联系、操控,有些即使操控上了,还要继续摸索效果的深度和边界。 这也是越往后的关卡,闯关者越少用一次性文具的原因——金钱、体力、精神力都付出了,换来的文具效果却十分有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会做,顶多就是买一两个有专项效果的,比如防御或者脱身,用来应急而已。 “你的体力不适合打持久战,”范佩阳只针对三个小时做特殊提醒,“尽量三十分钟之内结束战斗。” 唐凛更哭笑不得了:“那你还给我这么多。” 范佩阳淡淡道:“给你就是你的,如果你觉得资源浪费,可以二次分配。” 唐凛一怔,所以是说他可以把多余的分给其他人吗?还是说,因为怕他不要,所以范佩阳特意买了远超出实用程度的数量,这样他很自然就会想到把多余的分给其他伙伴,相应的,自己那一份也就留下了? 这样的费心迂回,从来都不是范佩阳的风格,范佩阳应该是我买了你就得要,不要我就硬给才对。可唐凛一想到范佩阳在黑市里一边买买买,一边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些文具顺理成章塞到他文具格里的样子,又觉得莫名可爱。 范总已经功成身退,背靠白墙,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这个纷杂的世界再与我无关”的明确气场。 唐凛压住总不听话想往上去的嘴角,将文具自己留下十个左右,再让vip伙伴们各自挑了一些,剩下的分到了其他伙伴手里,文具树对抗性弱的就给多一点,平均下来大概每人一两个。 这次闯关和从前不同,在场所有人,都是铁了心要和他一起去救人、毁主控室的,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了组织之分,三十四人就是一个整体,每一个都是伙伴。 当然也有例外——霍栩闪得远远,满脸拒绝,愣是一个不要。 自家伙伴不想要,唐凛也不好强迫,于是霍栩那份,就被郑落竹和越胖胖瓜分了。 [钞能力]的光辉在纯白空间旋转跳跃,多时不散。 周云徽看看入账的文具格,再看看连冷峻都冷峻的那样潇洒的范总,感慨万千:“我又相信爱情了。” 旁边的崔战哼:“一两个文具就把你收买了?” “文具不是重点,”周云徽说,“重点是他对唐凛的这份心。” 崔战不以为然:“这是还没追上呢,当然得下功夫,你等追到手了再看。” 分发这一圈文具,也用了不少时间,如今倒计时只剩九分钟。 众伙伴的交谈声渐渐低下去,空气归于安静。 大家平心静气,在时间规律的流逝中,静待最终一刻的到来。 00:05:00,倒计时还剩五分钟。 闭着眼睛思绪放空中的唐凛,手臂突然又被人握住了,同样的力道,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拉过去、点击一条龙,一切熟悉得就像时光倒流。 唐凛诧异地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就一声更加熟悉的—— “叮!”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丘比特之箭>。 这一声也惊醒了其他闭目养神的伙伴,所有人现在就一个心情……你他妈还来?! “叮!” “叮!” “叮!” “……”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死亡唱诗班>。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我真怕>。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岁月倒流>。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啊,福气掉了>。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啊,心碎了>。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我劝你善良>。 <小抄纸>:接受赠予<[幻]don''tlieme>。 这次没有海量,就八个幻具,很快便都落进唐凛的文具格里。 但这八个每一个拿出来,都几乎是同类文具中的最强力款了。防具、武具中都没有能直接致死的,幻具里这样的也是极少数,但“死亡唱诗班”这样的特殊攻击可以,哪怕放在现在的守关人身上无法达到秒杀的效果,却也绝对能以攻代守,拦住一次致命性攻击。 其他的七个,同理,都是一个能顶不知多少个普通文具的珍贵款。 “刚才给你的时候把这几个漏掉了。”范佩阳一脸坦然淡定,就像真的只是一时疏忽。 但是什么样的疏忽,能恰好把所有最贵的文具疏忽掉! “你故意的。”唐凛紧紧盯着他,眼底不受控制地发热。 范佩阳不置可否,但这回态度倒明确:“禁止外送。” 被一次又一次套路,本该生气的,可唐凛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攥紧了,力道大得他挣不脱,热度烫得他逃不掉:“你到底还有多少套路?” 范佩阳笑了,冷峻眉宇间,久违地染上一点心思得逞的愉悦:“无可奉告。” 他手上其实已经空了。 他的底牌在唐凛忘了爱过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收走。他没有任何办法让时光倒流,记忆重回,他现在的这点小伎俩,不过是希望唐凛平安。 平安就好,哪怕永远都不会再爱他。 “范佩阳。”唐凛忽然低低开口。 范佩阳不着痕迹将所有情绪藏起,藏得滴水不漏,而后抬头,平静淡然:“嗯?” 唐凛看着他,目光轻轻闪烁:“我好像有点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范佩阳眼底一颤,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唐凛笑了,清淡的眼眉像月光下的山林,宁静,温柔:“因为看着你,我的心就会很定。” 范佩阳摇头,一刻不放地望着他:“我问的不是为什么喜欢,是为什么你现在明白了。” 唐凛安静下来,笑意渐渐淡了,散了。 然后,他轻轻向前,吻上了范佩阳的嘴唇。 范佩阳的世界忽然安静了。 天地万物皆空白,时间空间都消失,唯一真实清晰的只有那一点点柔软,一点点温热。 他将人轻轻拥住,不由自主地加深这个吻,却又不敢用力,怕一用力,怀里的人就没了,梦就醒了。 被彻底无视掉的三十二个伙伴:“……” 什么情况?他们还在这儿呢?能不能给他们这些马上就要闯关搏命的单身围观群众一点爱护和尊重!秀完[钞能力]秀[爱情],守关人也没这么凶残啊! 周云徽朝崔战方向挑了挑眉,用口型问:现在相信了吗? 崔战信了,而且他对爱情的幻想,已经被给完一百多个文具后,竟然还特地留了最后一拨给心上人压阵的范总,生生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标准。 他同样用口型回复周云徽,发自肺腑:像范佩阳这样追,追到神仙都不是吹啊。 周云徽:…… “咕咕,倒计时结束了哟~~”纯白空间正中央上空,突然弹出一个巨大投屏。 唐凛和范佩阳一点点分开,头抵着头平稳了几秒呼吸,才共同看向屏幕。 “相信大家都准备好了,那么就公布第一组的名单吧!” 小猫头鹰原地跳跳跳,下方空白屏幕浮现出第一小组对战照片。 右边一列五张照片,是编号被揭晓的守关者,左边一列五张照片,则是选择和他们对战的闯关者—— 范佩阳(对战) 蒋城(对战) 探花(对战) 华子(对战) 对对碰(对战) “第一小组对战全部结束,才会公布第二小组名单哟~~”小猫头鹰不再乱动,难得稳稳当当停在投屏上方,戏谑的声音微妙拖长,像不怀好意,又像幸灾乐祸,“那么,就要进入战场喽……” 唐凛没想到第一组就有范佩阳。 五束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笼住第一组的五个人。 唐凛转头去看范佩阳。 范佩阳忽地凑过来又亲了他一下。 光芒变得强烈而刺眼。 唐凛听见范佩阳说:“我在关卡终点等你。” 光芒倏然而散,五人也被传送进战场。 唐凛望着投屏上范佩阳的照片,心里一片柔软,可那柔软里,又生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一次,范佩阳没有说我要保护你,也没有因为被迫分开,无法再全程护着自己而百般不甘千般不愿。 他说,我在终点等你。 这是唐凛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信任。 范佩阳给了。 唐凛就一定会赴约。 第236章 第一组① 一分钟前,试炼区,顾问室。 投屏里的两人亲上了。 投屏前的空气凝固了。 不管是在讨论还是在闲聊的守关人都一下子没了声音,一张张漾着惬意笑容的脸庞,就此僵硬。 他们在这里是等着看战斗,看厮杀,看客人被打脸,或者闯关者被屠戮,不是来见证爱情的,还是两个男人间的爱情! 能不能让闯关纯粹点?能不能?? 唯一庆幸的是,在围观610沙漏古堡时,他们就曾因为范佩阳、唐凛两人间过于微妙的气氛流动而发起过讨论,结果被向来乐于分享八卦的得摩斯,进行了一波深入浅出的科普。 要是没有得摩斯这一下预防针,他们现在面对这样的画面,还真不一定扛得住。 但是与此同时,问题也来了—— 众守关者一个个转头,怀疑的视线纷纷投向得摩斯“你不是说他俩早分手了吗,绝对不可能复合的那种?” 得摩斯现在不想说话。 他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着索贝克不久前刚烤好的小面包,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然后用力嚼,各种嚼,仿佛嚼的不是小面包,而是那个轻易就送出私人徽章的自己。 从今以后,再悲惨的恋爱史,都别想骗走他的徽章,想都别想! 第一组,战场。 范佩阳在白光中晕眩了十几秒,待白光和晕眩感一同退去,视野渐渐清晰,他已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金属鸟笼。 鸟笼底直径约十米,高有七八米,由无数根泛着冰冷银光的金属柱围拢而成,每一根金属柱都有碗口粗,柱与柱之间的空隙,仅能容一条手臂穿过。 鸟笼顶端有微弱的光打下来,勉强让笼内可见。 鸟笼之外,一片黑暗。 无从分辨这里是什么地方,唯一能确定的是鸟笼被挂在空中,因为四面八方都有风吹过来,鸟笼以最高处的顶端为支点,一直在随着风晃动,风强就晃得厉害,风弱就晃得轻微。 但这些对于现在的范佩阳,都不值得分神关注。 他的思绪,他的心情,他的全部,都还停留在唐凛的那一吻里。他在快乐,他在狂喜,他从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这样,由衷的感觉幸福,就像有个小人在他的心里放烟花,砰一声,满心房绚烂夺目。 一束白光打进鸟笼,落在范佩阳对面的另一端。 白光里,一个肩膀宽阔的高大身影,缓缓出现。 范佩阳抬头去望。 高大身影也在看他。 对视的一瞬间,鸟笼外,遥远的黑暗之中,传来小猫头鹰戏谑的机械音—— “对战即将开始,下面宣布对战结束的两种方式一,闯关者死亡或者脱离战斗区域,对战结束,脱离战斗区域的闯关者将被按照死亡处理;二,客人喊出‘认输’,或者重伤、死亡、脱离战斗区域,对战结束……” “请注意,以第二种方式结束对战,闯关者才可以通关。当然,闯关者也可以喊‘认输’,不过喊了没用,战斗还要继续哟~~~祝你好运!” 罩在客人身上的白光,和小猫头鹰诡异的尾音,一同散去。 鸟笼的另一端,guest110露出真容。 和范佩阳相仿的身高,大骨架,隔着随性的宽松外套,也能隐约看出有力的肌肉线条。五官深邃,气质却张扬轻佻,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隔空上下打量范佩阳“你选的我?” 范佩阳静静看他。 guest110遗憾摇头“很不幸,你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范佩阳还是静静看他。 guest110“如果你让我玩儿得尽兴,我会考虑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范佩阳一直静静看他。 guest110脸上的张狂,终于在对手的迷之凝视里变成一言难尽“你为什么要一直对着我笑?” 故弄玄虚打心理战的,guest110不是没见过。 故作高深,让对手不敢乱动。 故作神秘,让对手胡思乱想。 故作自信,让对手压力倍增。 但这种一脸微笑故作幸福的,guest110今天是第一次见。这是什么战术目的?让对手……嫉妒? “我不是对着你笑,”范佩阳看着一脸纠结费解的guest110,缓声解释,“是刚刚,进战场之前,发生了一件很……好的事情。” 如果范总的员工在这里,绝对会震惊于老板前所未有的温和与耐心。这要是平时的范总,还给你解释?心情最好的时候,也顶多给你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好吗! guest110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借着唐凛的春风,得到了vv的待遇,他对范佩阳口中那件“很好的事情”更是完全不关心,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你现在可以收起那让人恶心的笑容,开始专心对战了吗?” 范佩阳抬眼,终于第一次正经观察自己的对手“你就是guest110?” guest110“……” 很好,他前面的话都说给空气了。 深呼吸,guest110努力让自己忘掉先前的乱七八糟,就当此刻,才是他进入战场的第一秒“是的,”他朝范佩阳优雅点头,“你选了我,多少也算我们之间有缘分,作为奖励,我可以让你自己挑选死法。但有一点——” guest110眉峰邪邪上挑“我可是排了许久的队,才等来这场战斗,你要拿出全力,不,全力不够,还要把潜力都爆发出来,让我玩儿得……” “你谈过恋爱吗?”范佩阳突然打断他。 guest110自我陶醉的演说戛然而止,茫然看向范佩阳“哈?” 范佩阳说“我问你谈过恋爱吗?” 完全懵逼了,感觉自己正在被对黑洞一样的对手带进某种不可理喻又无法挣脱的诡异节奏“什么意思?要和你对战还必须谈过恋爱?” 范佩阳眼底的笑意终于变浅,但幸福底色仍在,只是底色之上,开始生出一点点不确定。 “与对战无关,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有些困扰的问题,急于找到结果,如果可以和人讨论,我想结果会更科学。”停顿一下,范佩阳几不可闻叹息,“这里只有你,我别无选择。” 这是在……嫌弃他?! guest110简直忍无可忍了,如果这里不是鸮系统,如果不是申请了多时才排到这么一个娱乐机会,如果不是心疼高昂的申请费和自己宝贵的等待时间,他绝对不会让对面这家伙再多活一秒钟! 平静,guest110在心底和自己说,你要平静。 不要被一时冲动,毁了得来不易的快乐。 是时候为这场娱乐付出隐形成本了,guest110重新抬起头,这辈子都没这样理性克制过“是不是解决了困扰,你就会全力和我打?” 杀掉对方只是必然结果,但他要的是这中间的过程,对方可以弱,但至少也得像个小兽一样扑上来咬他几口,才不枉费他的期待。 眼下这种全然没心思战斗的,就算被杀一百次,也毫无意义。 同一时间,顾问室。 空气里凝固的不是沉默,是守关人们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 610“谁能告诉我,他是真想和110讨论,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呢?” 810“肯定是拖延时间啊,你们看看这战斗场地,从里到外就一个笼子。范佩阳的能力是什么?隔空移物。连‘物’都没有,他拿什么战斗?” 110希芙“但是拖延时间也拖不出新战场,有什么用?” 310卡戎“人在绝命关头,总会有一些下意识的自保行为。” 710“同意,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拖到最后要怎么办。” 投屏里,被守关人们公认为了拖时间的范佩阳,已经正色开口“如果一个人亲了你,但他既没有说喜欢你,也没有说爱你,这代表什么?” 从出生单身到现在的guest110,煞有介事地详细询问“他是怎么亲的你?偷亲?强吻?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 范佩阳“算偷袭,但不算偷亲,是光明正大的亲,周围还有三十二个人在看着。” guest110“……三十二个人?” 范佩阳“这不重要。总之他没有不情愿。” guest110“那他亲完你之后没说喜欢没说爱,说别的了吗?” 范佩阳“什么都没说。” guest110急死“他没说你可以问啊。” 范佩阳皱眉,几乎是谴责性地瞥向110“根本没有问的时间,我就已经被传送到这里了。” 投屏前,众守关者无话可说。 竟然是真的一本正经在讨论…… “等等,”guest110在范佩阳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重点,“你和他亲完,就被传送到这里了?” 范佩阳点头。 guest110“所以亲你的是和你一起闯关的人?” 范佩阳继续点头。 guest110“女人?” 范佩阳“男人。” guest110“你在闯关之前不想着怎么战斗,而是去亲一个男人?” 范佩阳“他亲的我。” guest110“这有区别吗!” “当然,”这里面的区别在范佩阳看来,就是天上和地下,“我爱他,我亲他,这是正常的反应,他失忆了,不记得爱过我,现在却亲了我,所以这个问题才值得我们在这里讨论。” guest110“……” 他付出那么多,换来在这里和一个男人讨论另外一个男人的亲吻是否代表爱情。 他一定是疯了。 微妙的静默鸟笼中蔓延开来。 整整一分钟。 然后,guest110抬头,麻木的脸上再没任何情绪波动“他爱你。” 范总满意微笑“我喜欢你的结论。” 第237章 第一组② 谢天谢地,这一环节终于结束了。 把心里那点已经快垮掉的娱乐期待,艰难捡起来,重新拼凑,勉强拼回了大概。 他的眼底开始变冷:“我陪你玩了这么久,现在轮到你陪我了。” 范佩阳淡淡点头:“应该。” 脱下宽松外套丢到地上,只剩贴身单衣,薄薄布料下,肌肉纹理漂亮分明。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忽然变得强力,吹得鸟笼剧烈摇晃,就像颠簸在狂风巨浪上。 范佩阳迅速侧身,伸手抓住背后鸟笼的一根金属柱,维持平衡。 却不用。他随着晃动稳稳站着,超强的平衡能力让他与鸟笼融洽得就像一体。 这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但不需要,一直等到最强风力过去,鸟笼的摇晃开始放缓,他才朝范佩阳勾起嘴角:“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能力。” 话放出去,周身的散漫顷刻间消失无踪,肌肉绷紧,身体蓄力,几乎是一霎就切入战斗状态。 但暗中酝酿的攻击,只有他平日正常攻击杀伤的30%。毕竟战斗才开始,万一一个用力过猛把人直接打死了,那先前的“恋爱顾问时光”就都白煎熬了。 一切就绪,毫不犹豫发动…… “咔。” 突如其来的异样声响,赶在最后一秒,打断了的出手。 那声音有点像金属断裂,更重要的是近在耳边。 然而鸟笼里没有任何东西,唯一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鸟笼本身! 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让立刻循声转头,果然,身旁一根鸟笼的金属柱上下两端同时从笼体上断裂,一整根完整地被取了下来。 但它两端并不是被利器切割的平整,而是扭曲变形的尖锐,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气握住金属柱,利用金属的延展性不断旋转,最终超过极限,生生将金属柱扭了下来。 脱离了鸟笼的金属柱没有落地,而是径直朝飞去,风驰电掣般的凌厉,尖锐顶端径直冲向心口。 眼底掠过懊恼。 金属柱以这样的方式断裂,绝对不可能是一瞬间的事,也就是说在金属柱被暗中拧动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可现在不是往前追溯的时候。金属柱断裂的位置离他太近了,断裂之后凌空飞起,就几乎要擦到他的肩膀,再以极快速度往他心口冲,根本避无可避。 也就不徒劳闪躲,而是集中全部精神力,在金属柱袭来的一刹那,将身体防御提升到峰值。 尖锐的金属柱重重顶到心口,终是被提升了防御的肌肉挡住了,没有刺穿。但冲击力之大,超出了的预料。 他疼得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撤了一步,心里难以克制地惊讶。 这一类能力他很清楚,就是隔空移物,利用物品本身的重量或者锋利度,在速度的辅助下达到攻击效果。此类能力觉醒的级别再高一点,还可以增加其他辅助杀伤,比如让物品改变形态,或者爆炸等等。 然而眼下的攻击,单纯利用速度便让金属柱达到了这样的冲击力,放在k星都属于平均水平之上,却是由一个虫子操控出来的,不简单。 “你还不错,但伤不到我。”稳住身形,低头看着仍抵在心口的金属柱,不免惋惜。 这可能是对方在这场战斗中唯一能得手的机会,然而体质和能力的绝对差异摆在这里,除了利用冲击力让他疼一下,踉跄一步,杀伤效果不可能再多了。 金属柱仍悬在那里不动,显然操控者并没有放弃。 不屑一笑,抬手握住金属柱…… “砰——” 还没用力,金属柱就自己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是先前金属柱冲击力的好几倍,直接将110炸得向后踉跄。 终于意识到,自己轻敌了,对方已经觉醒了“爆裂”的附加效果。 但看走眼并不完全是他的问题,因为既然是附加效果,怎么想都理应在攻击的同时爆发。就像刚刚,如果在金属柱撞在他心口的那一瞬,选择爆炸,不就可以配合撞击一起将伤害叠加提高吗?说不定他已经见血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被冲击波往后弹。 失去平衡的踉跄里,还能从容想着这些,一是因为爆炸的冲击波和先前的攻击一样,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给他挠痒痒罢了,二是他的背后就是鸟笼边缘,根本踉跄不上几步,他就会因为后背撞上鸟笼密集的金属柱,而提前结束惯性带来的冲击。 思及此,愈发气定神闲了,松弛下来任由身体随着惯性向后,同时酝酿精神力,只等后背撞上鸟笼的一瞬间,借力反弹,给予对面一记…… 咦?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离鸟笼边缘并不远,向后一直踉跄到现在,按理说早该撞上了,怎么还没来? 想回头看情况,然而更快的,两侧金属柱已出现在了他的余光里。 随着他继续向后,那些金属柱从余光的位置移到了视野正中心。 看着前方向两侧豁开的金属柱,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跌出了鸟笼。 他奋力伸手,想去抓住那前方的金属柱。 可金属柱豁开的弧度太大了,他的正前方,只有自己跌出去的那个空洞。 鸟笼越来越远。 向后的惯性结束,坠入无边黑暗。 一切归于安静。 范佩阳却站在那里不动。过了好半天,高度集中的精神力慢慢缓和,身体才跟着松弛下来。 他气喘吁吁,头发里的汗水,在鸟笼黯淡的光线里,似有若无地闪。 【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能力。】 曾说过的话,突然闪过范佩阳脑海。 虽然有些晚了,范总还是抬头望向笼外黑暗,礼貌回复:“我对你的能力没兴趣。” 顾问室。 守关人们还没从闪电结束的战斗里回过神。 3/10潘恩:“隔空移物还可以‘移’固定物体?” 3/10卡戎:“万物皆可移,只要他的精神力够强。” 7/10:“关键是他什么时候开始移的?” 5/10:“对啊,你们谁看见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对鸟笼下的手?” 4/10索贝克:“就是110被炸得往后去的时候,他身后的栏杆就开始往两边豁开了。” 5/10:“那炸飞他那根金属条呢,范佩阳什么时候开始拧的?” “……”不止索贝克,一屋子守关人都沉默。 因为整场战斗的前面90%时间,他们都在听范佩阳晒幸福,且莫名其妙就跟着范佩阳一起投入,听得无比专注认真,再加上鸟笼里的光线本来就暗,鬼知道范佩阳什么时候对鸟笼动的手脚。 最骚的操作是,范佩阳看起来是那样诚心地讨论爱情,那样幸福地回味亲吻,感染得他们一颗颗小心脏都想在春天里发嫩芽了,结果那家伙背地里竟然还能分出第二颗心来铺垫战斗? 慢着,不是铺垫。 守关者们终于醒悟,从秀恩爱的第一秒,对于范佩阳来说,战斗就已经开始了! “叮——” 投屏里传来提示音。 :恭喜7/10通关!你将获得进入7/10通关集结区休息三天的奖励,请珍惜接下来的休息时光哟。 纯白空间。 仍在这里等待的二十九个伙伴,看不到关卡内的情况,而投屏又一直停留在第一组五人照片对应客人五人照片那个画面上,完全没有更新迹象,所以他们不自觉就开始放松。 就在这时,投屏里突然传来“唰唰——”两声。 二十九人随即抬头。 只见和范佩阳对应的照片上,被重重打上了一个红色的叉。 范总的照片安然无恙,仍旧鲜亮潇洒。 小猫头鹰蹦跶出来:“第一组的第一个通关者已经出现了,恭喜!其他人还要继续努力哟~~” 众人:“……” 虽然他们无从得知战斗过程,但范总这胜利也来得太快了吧! 从五人进去到现在,最多也就十分钟。 二十八个伙伴默默看向给与范总战前一吻的唐凛。 他们太天真了,竟然以为那只是单纯的撒狗粮,那明明是在给范总套无敌buff啊! 他们这些单身狗,对爱情的力量一无所知。 “唰唰——” 众伙伴还沉浸在范总的光速胜利里,投屏中忽然又两笔红叉,划掉了第二张照片。 这次被划掉的,是孔明灯的华子。 小猫头鹰再度蹦跶出来,和几分钟前一样活泼,欢乐:“第一组的第一个死亡者已经出现了,咕咕!其他人要多加小心哟~~” 空气一瞬冻结。 二十九个伙伴怔怔看着投屏,前一秒还因为范佩阳通关而雀跃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们经历过一同闯关的伙伴在身边死去,他们也想过,这样残酷的一对一,不可能所有人都全身而退,可死亡还是来得太快了,就像范佩阳的胜利一样,让他们无从防备。 但是对于胜利,他们可以尽情欢庆,调侃。 对于死亡,他们却只有愤怒和无力。 不,那是从前。从前的他们只会无能狂怒,因为人死不能复生,但现在,他们可以继续狂怒,却不必无力。 崔战一把揽过从看见华子照片被划掉就瞬身紧绷双手握拳的周云徽,刻意用大咧咧的语气打掉空气里的凝重:“ybszs,jlzmyqgtfh!” 他说得太快,听起来就跟烫了嘴似的。 众伙伴完全懵逼。 顾问室里,守关人刚把投屏画面调回纯白空间,想看看死亡会给这些还没战斗的闯关者造成什么反应,结果就听见崔战滴里嘟噜一串字母。 好几个守关人条件反射地用意念启动即时翻译,结果传输回的信息都是——非有效数据。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一门语言。 投屏里大多数闯关者的茫然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结论,显然崔战说的根本就是乱码。 可是下一秒,周云徽缓缓抬眼看向崔战,坚定点头:“嗯。” 顾问室的众守关者:“……” 纯白空间的众伙伴:“这他妈也能听懂?!”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唐凛微微垂眼。 守关者是可以监控到关卡内情况的,故而他们在关卡内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不能透露半点他们已知的情报,或者此次闯关行动的真正目的。 很显然,向来粗心的崔组长,难得牢牢记住了这一提醒,所以用了……最朴素的暗号。 ybszs,jlzmyqgtfh! 唐凛在心里尝试着破译半天,再结合周云徽的反应,终于大概拼凑出了崔战的话—— 又不是真死,将来咱们一起给他复活! 谜底解开,唐凛终于踏实。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专心致志想了这么半天,才艰难获得答案,周云徽是怎么在情绪激动的状况下,轻而易举就领悟的? 唐凛继续苦思冥想,但这一次却怎么也找不到合理答案了,最后只能归为玄学。 第238章 第二组① 继范佩阳通关和华子失败后,投屏上的照片再没有新的变化。 纯白空间里等待的二十九个伙伴,重新归于安静。 但这只是表面。 从有人死亡的那一秒开始,他们的内心就不可能真正平静了,他们会担心仍在关卡内的人会不会下一秒就出事,而闯关过程实时信息的完全空白,又加剧了这种焦灼。 最终变成,一片压抑的静默里,每个人都时不时地瞥向投屏,明明知道出了结果投屏里会立刻有小猫头鹰实时播报,可还是克制不住,好像非要看一眼,确认那些伙伴的照片都还没有被画叉,才能安心。 然而残酷的关卡,从来都不会为闯关者们心软。 大约二十分钟后,白组蒋城的照片被画掉。 半小时后,莲花对对碰的照片被划掉。 至此,第一组五人仍在关卡内的,只剩甜甜圈的探花。 纯白空间里的五个甜甜圈,仍坐在远离投屏的角落,并没有因为自家伙伴迟迟没有对战结果,就焦急地靠近投屏守候等待。 可是仔细观察,就看得出他们并非无动于衷。 从前的甜甜圈,即使面对再凶险的困境,也是该笑笑,该闹闹。轻松自如的态度里,是对自身实力的完全笃定,事实也证明,一路全员通关过来的他们,的确有这个自信资本。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沉默很久了。五个人或立或坐,靠在远离投屏的那一角,从孔明灯的华子死亡开始,彼此间就再没有过交流。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投屏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单从结果上看,这是好事,说明探花还活着,闯关还在继续。 可纯白空间里的气氛,却在时间的流逝里,愈发凝重。 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作为一场一对一战斗,两小时,太长了。 唐凛抿紧嘴唇。他想让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推测,可每次才开了个头,就很难再往下进行。 一对一的战斗变成持久战,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双方实在势均力敌,打三百回合也难分胜负,于是僵持再僵持;要么就是一方不愿正面应战,故意同另外一方周旋,拖延时间。 探花的文具树既不能攻,也不能守,面对拥有特殊能力又体质强悍的客人,势均力敌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毫无疑问是第二种。 但拖延战术想要赢,最关键的是要能找到绝地反击的机会,且拥有绝地反击的实力。 或许探花可以找到机会,但他唯一能用来攻击的,只有手里的一次性文具,然而那些文具是不可能让客人一击致命的,哪怕探花一次性把文具都扔过去,也只是再多拖延上几分钟。 唐凛相信,探花对此也是很清楚的,哪怕他能在关卡内凭借地形或者其他手段,隐藏自己,躲避攻击,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暂时存活”。 除非客人耐心耗尽掀桌不玩——如果规则允许的话——否则这场持久战对于探花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获胜通关”的结局项。 可是探花还在坚持,在绝望的战局里对抗绝望,在渺茫的胜算里寻找希望。 唐凛看不见对方的战场,却感受得到那种坚韧,他甚至开始幻想,也许探花用了聪明才智,说服对战的,把战斗形式改成其他方式了呢?比如下棋,猜谜,成语接龙等等,反正他们遇见的客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奇奇怪怪的,一时兴起答应了探花,也说不定。 “唰唰——” 潦草两笔,轻易划破长久凝固的空气。 众人缓缓抬头,无声而望。 探花的照片终究还是被划掉了,投屏右上角从第一组进入关卡后开始计算的时间,停在02:34:55。 小猫头鹰:“第一组全部结束,四人死亡,一人通关!还不错,再接再厉哟~~接下来是第二组对战名单——” 投屏上的照片一瞬清空,进入关卡的时间计算也归零。 第二组对战照片重新将空白屏幕填充,速度之快,只在眨眼。 可众伙伴们的内心却无法像投屏那样,说清空就清空,说归零就归零。 角落里,原本坐着的甜甜圈已经站起来了,原本站着的也不再倚墙,投向屏幕的幽冷眼神里,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二组名单如下: 律(对战) 下山虎(对战) 尚(对战) 白路斜(对战) 吉(对战) 这次小猫头鹰再没废话,白光直接打下,顷刻便将五人送入关卡。 顾问室里,守关人们也和闯关者一样,一时无法将情绪切到第二组。 但他们又和闯关者不同,因为除了最初的三十分钟,他们在看其他战场之外,后来的两个小时,他们围观了探花战斗的全过程。 说是战斗也不恰当,因为大部分时间,那家伙都在一个很巧妙的地方藏着,如果他们不是顾问视角,估计也会和一样,先困惑,再茫然,最后于焦躁中耐心耗尽,彻底抓狂。 4/10索贝克,这是第一次真心实意替闯关者惋惜:“但凡他自己的文具树带一点攻击性,这局胜负都很难讲。” 向来不拿正眼看闯关者的1/10维达,也有点感慨:“他要是能通关,未来再觉醒一级,说不定……”维达忽然顿住,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替虫子谋划未来了,赶紧扼杀,“算了,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这帮客人可不是来提升自己的,就是来杀人的,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行了,再聊下去第二组都该结束了。”8/10隔空操控,在原本单一的投屏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又各调出一块投屏。 这样一来,五个战场,同时出现在众守关者面前。 第一组的时候,他们嫌五个战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太吵,只用一个投屏轮流看,差点错过一些战场的关键点,故而从这一轮开始,他们还是五个战场同步围观,吵就吵点吧。 第二组第一战场。 白光散去,视野清明,何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整洁的街道,街道两旁都是店铺,水果店前各色瓜果摆放整齐,鲜花店前色彩缤纷阵阵芳香,还有书店,杂货店,理发店……俨然一个温馨的小镇。 但是没有人。 就像前一秒还在忙碌的小镇居民,突然被某种神秘力量吸走,留下仍在升腾的炊烟,仍在飘远的香气。 一束白光在街道前方打下来,距离他十米左右。 何律静静望着,目光沉稳。 白光散去,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带了一点自然卷的短发,淡淡的亚麻色。 疾风掠过空荡街道,吹动了男人额前的发丝。 他在疾风里,朝着何律优雅一笑:“战斗之前,我想先声明一点,我很不喜欢这样的编号,只有犯人和试验品才编号,所以我希望你能称呼我为‘客人’,当然,如果没有必要,你最好从头到尾都不要称呼我,尽职当一个娱乐品就好了。” 何律爽快点头:“好的。我的名字是何律,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在何律点头时,还是比较满意的,可听到后面的一串废话,眉宇间便聚起不悦:“一个娱乐品并不需要名字,你的回答很多余。” 何律平静望着他,并不恼,就是认真陈述:“你告诉我你的称呼,我告诉你我的名字,礼尚往来,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可以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讲。” :“……” “对战即将开始~~” 街巷上空,传来小猫头鹰声音。 “下面宣布对战结束的两种方式:一,闯关者死亡或者脱离战斗区域,对战结束,脱离战斗区域的闯关者将被按照死亡处理;二,客人喊出‘认输’,或者重伤、死亡、脱离战斗区域,对战结束……以第二种方式结束对战,闯关者才可以通关……祝你好运!” 听得随意,何律听得认真,可两人都在听到“脱离战斗区域”时,疑惑一怔。 115更是直接出声询问:“这里左一条街道右一条小巷的,怎么才算脱离战斗区域?彻底跑出城外?” 对于客人,小猫头鹰倒没特殊待遇,一视同仁的戏谑:“不是哟~~7/10的随机战场分为两种,一种有边界,一种无边界,只有在有边界战场,这一规则才适用,你们这里属于无边界战场,咕咕~~” 莫名其妙:“既然对我们这里不适用,为什么要说?” 小猫头鹰:“完整宣布规则是我的责任,怎么可以缺项漏项,自行克扣??” :“……” 这个鸮系统,和他辛苦排队等来的那个叫做何律的家伙,哪一个更烦人?他竟一时判定不出。更神奇的是,这二者的烦人虽然气质相异,给人情绪带来的负面效果却殊途同归。 顽皮的机械音消失,街道恢复宁静。 风也停了。 何律没有轻举妄动,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警惕着115突然发动攻击。 也没动,好整以暇看着何律,优哉游哉。 一呼一吸间,何律忽然感觉到鼻子里进了些许冷空气。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感到气温好像变得有些凉了。可是头顶艳阳高照,而且他刚进到这个战场里来的时候,还觉得阳光有些晒,烤得脸暖融融,忽然间就变冷了,并不符合天气的自然规律。 然而下一秒,何律发现连自己呼出的气,都开始变白了。 对面的还是惬意地站在原地,看戏一样。 他和何律在一条街上,仅仅相隔十米,却仿佛两个季节,不仅呼出的气没有变白,他还煞有介事抬手放到额前,遮挡恼人的日光。 第239章 第二组② 何律周围的温度还在下降, 寒气穿透他的迷彩外套,像一根根小针扎进毛孔。 如果说刚才像是深秋,现在就有点初冬的意思了。 何律的耳廓开始泛红, 冻的。 对面的敏锐看见,眼里浮起愉悦。 “你的能力是操控目标周围的温度。”何律在冷空气中开口,一出声,就呵出连串白气。 的笑意再不掩饰:“总算看明白了?” 不断侵袭的冰冷空气, 反而让何律大脑更清晰:“你是故意把能力直接展示给我看的,因为你有自信,即使明牌, 也能赢我。” “不是赢,是杀。”纠正,“和你们打, 还谈不到论输赢。” 他说这话时神情自然,眼里并没有刻意的侮辱和鄙夷, 看起来就像在讲一个很平常的事实。 何律相信,对方主观上也并没有将这一论述当成打击他战斗意志的手段。 然而, 越是这种无意中流露出的高高在上感,越说明他们之间的战斗力相差悬殊, 至少是这样笃定的。 “别浪费时间了, ”见何律还有话想说的样子, 抢先开口,好心提醒, “还有五分钟, 你周围的气温就会降到身体承受极限, 你最好想想如何自救。” 何律在想。 事实上从见到的第一眼,他就在观察思考, 从对方说出第一句话,他就在分析揣摩。想战胜一个强大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单纯靠身体去拼,意志力去扛,而是要先把对手摸准,吃透,才能有效应对,再为自己博出生机,拼下胜利。 隔空相望,何律突然启动,全速狂奔,径直向着就去了。 在何律浑身蓄力的那一瞬,就知道对方要动了,可他以为对方会往反方向跑,甚至直接拐进旁边小巷。毕竟对方闯了这么久的关卡,该清楚任何能力都是有效果范围的,如果想活命,就要先脱离“降温范围”,换句话说,就是离他这个能力操控者足够远。 结果何律毫不犹豫朝着自己冲过来了,这是什么路数? 以攻代守,打算用进攻中断他的能力操控? “有意思。”忽然有点期待起来了,原本是随意站着,现在微微挺直腰背,颇有点正式迎接的意思。 对方的战斗力虽然不值一提,但倒也有点好奇,这么个一板一眼的家伙,究竟被鸮系统分配了怎样的能力。 就在的胃口被提到最高点时,何律忽然开始减速。 不,是急刹车。 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距离自己四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顿时被巨大的失望包围:“害怕了?又不想攻击我了?” 要么一开始就逃跑,要么就逞强到底,冲到半路反悔是要怎样,浪费他的感情?? 没等来何律回答,因为他的肩膀上忽地燃起一簇火苗。 那火苗范围不大,但向上窜得极猛,一下子从肩膀燎到了他微卷的发梢。 吓一跳,但没慌,直接拿手上去“啪啪”两下,肩膀和发梢就灭了火。但这火来得太蹊跷,再联系诡异停在四米之外的何律…… 115一霎恍然:“火焰攻击是你的文具树?你跑过来就为让我进入你的攻击范围?” 何律依然不说话。 他不会说谎,所以沉默最安全。他的文具树当然不是火焰攻击,那是周云徽的专利,他只是把五级文具树[你犯规了iii]设置成—— 规则:禁止攻击。 犯规惩罚:火焰燃烧。 对他持续不断降温攻击,当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到[你犯规了iii]的范围之内,自然触发惩罚。 但惩罚只是手段,何律真正想要的是用惩罚性攻击来让115分神,以达到令对方中断能力操控的目的。 他成功了。 就在火苗燃起的一瞬间,周围原本的温度一下子回来了。 无法洞悉何律脑内的百转千回。因为即便想了这么多事情,何组长还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任谁看了都要怀疑他是定格在了那里。 叹口气,要不是刚打照面时何律说过话,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哑巴了:“这是对战,哪怕出于礼貌,你是不是应该和你的对手有所交流?” 话一出口,115自己都觉得有点强盗逻辑,因为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也的确对何律没有任何礼貌和尊重。 所以他想,对面接下来估计要反唇相讥了,如果仍然装死不想说话,那至少也会丢过来一串白眼表达内心的愤怒。 然而最终,何律没办法对不断抛来的询问视而不见,再三思索后,缓缓开口:“我不说话,主要是怕说多错多,或者被你从我的说话中,察觉我的战术意图,那我就会很危险了。” :“……” 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还解释得这么认真?! “我没想烧你的头发。”何律看见对面蓬松柔软的漂亮秀发里,那被自己烧焦的那一绺倔强地翘出来,彻底打破了对方的优雅气质,一时有些介意,反正都开始说话了,那就一并解释了,“我只想打断你的能力操控。” 当然知道何律没全力攻击,否则肯定就不仅是一小簇火苗了,但:“你脑子是不是不清楚了?这是一对一战斗,别说烧我一绺头发,就是把我整个头烧焦了,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你为什么要感到歉意?还有,你刚说完不想暴露战术意图,然后就告诉我,攻击是为了打断我的能力操控?” 何律摇头:“我没有歉意,毁了你的头发是预期外的攻击效果,我只是认为需要说明。至于攻击你是为了打断你能力操控这件事,以你的敏锐应该早就察觉了,我说不说都已经暴露。” :“……” 他到底该因为对方自以为是的“我认为”而气闷,还是该因为对方坦诚的“以你的敏锐”而顺心?这种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沟通模式,太令人心累了! 停—— 忽然惊醒,这一定是某种狡猾的心理战术,目的可能是拖延时间,也可能是伺机偷袭,他竟一时大意差点陷进去了。 整理心神,单方面粗暴结束这危险的沟通,直接重启能力,这次他不降温了,改升温。 顷刻,何律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滚烫,热浪扑面来袭。 这次升温的速度比先前降温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何律为了保存体力,刚刚和说话时,已经撤掉[你犯规了],如今被二度攻击,他也再次布置规则和惩罚。 一看他屏息凝神,就知道又在酝酿文具树了,不过无所谓,火焰而已,第一次他是猝不及防,所以被吓了一跳,这次就算是猛烈火舌,也别指望他停止降…… “咻咻咻——” 空气被划破的尖锐声,飞驰而来。 思绪中断,迅速抬头,只见三枚冰锥朝着他俯冲而来,锥身凌厉剔透,泛着骇人寒光。 错乱了,何律的文具树不是火吗,怎么又来了冰? 冰锥速度极快,转瞬已到眼前,顾不上再想,一个侧身,冰锥贴着他鼻尖擦过,“扑扑扑”地戳进他脚边的地砖里。 冰锥碎了,地砖也碎了。 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尖,那里残留着一点潮湿的凉。 “我好像有点小看你了,” 抬手将头发向后拢,露出光洁额头,和一双锐利的眼,“那么接下来,我要认真的。” 何律定定望着他,一刻不敢放松。 将气息沉下来,第一次像面对一个对手而不是一只虫子那样认真,精神力前所未有的凝聚,这回,他可以让何律在几秒钟内,变成一座冰雕! 精神力终于凝聚到极点,锁定何律,眼看就要发动攻击,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像面包一样柔软,软得他直往下陷。 “哎?” 惊讶出声,哪成想刚“哎”这一声,地砖已经没到了脖子。陷落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整个人现在除了脑袋,全在地底下了! 何律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因为前方只剩一个脑袋,就过来为所欲为。 但那颗脑袋并不能接受此时此刻这样的残酷现实:“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文具树——” 顾问室。 8/10:“唉,终究还是骂人了。” 7/10:“115这脾气就够好了,换我早骂了。” 6/10:“这个何律到底什么文具树?我怎么有点忘了?” 1/10提尔:“规则。” 6/10:“对对,难怪他的攻击一会儿一个样,犯规惩罚是他自己定的,当然想设置什么都行。” 2/10得摩斯:“未必吧,有些太离谱的规矩,立了也无效,有些太奇葩的惩罚,定了文具树也不会执行。” 5/10:“和操控文具树的能力有关,这种文具树,就是能力越强,越可以放飞自我。” 4/10索贝克:“所以他定的规则是‘禁止攻击’?” 1/10维达:“对,只要115一攻击,就会遭到相应的攻击性惩罚。” 索贝克:“可是最后这一下他还没攻击呢,怎么就被惩罚活埋了?” 3/10潘恩:“笨,既然惩罚可以改,规则当然也可以。比如把‘禁止攻击’,改成‘禁止攻击意图’,那么115只要想出手,就会先受到惩罚。” 索贝克:“……” 3/10潘恩:“喂,听见我说话了么,发什么呆啊?” 索贝克:“我在想,什么时候会发现文具树的真相。” 潘恩:“……” 众守关者:“……” 整个顾问室默默看向第一战场投屏,对于索贝克提的这个问题不是太乐观。 挨了三下都还没回过味,前景一片黯淡。 但这也不能全怪,因为“制定规则”这样的能力,在k星也很少见,属于十分偏门冷僻的能力方向了,如果他们不是顾问视角,和115一样身处关卡,估计也要懵逼。 何况何律还有一张完全刺探不出任何线索的“正直脸”,简直是天然防御壁。 聊着聊着,守关人们突然发现,好像有位同事缺席了讨论。 大家纷纷朝一个方位转头,目光无声投向了一直守在第四战场投屏前的希芙。 希芙没注意自己成为焦点,因为她正全神贯注盯着第四战场,从最开始的皱眉,发展到现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 第四战场里的那家伙叫白路斜,众守关人清楚,他曾在希芙守关时,割掉她一截头发,自那以后,在希芙面前“白路斜”三个字就成了危险词,别提,提了就是眼神杀。 守关者理解希芙的怨念,毕竟是自己那样爱惜的头发,被一个虫子割断了,简直是天大的屈辱。 偏偏这个白路斜还一路好运,轻松从地下城闯进了天空城。 但眼下看,他也就到这里了。 “那个,”5/10试探性地和希芙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安慰人心,“这家伙肯定过不了这关,都进战场这么久了,连的面还没见到。” 6/10连忙附和:“对啊,光118制造的这些危险,就让他疲于应付,等后面体力耗尽,他也就没得挣扎了。” 希芙将目光从投屏上缓缓移开,转向6/10:“你要不要靠近一点再看看?” 6/10不明所以,但也不用靠近,直接将第四战场投屏调到最大,并挪到五块投屏的正中央。 于是,每个人都看清楚了。 投屏里那个正在和又一波危险搏斗的男人,邪气的脸上,兴奋和快乐混杂,渴望和过瘾交织。 如果这叫疲于应付,那这世界上就没有陶醉和享受了…… 十五分钟前,第四战场。 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封空间,长宽最多五米,天花板也矮,两米左右,白路斜微微抬手,就碰到了顶。 整个房间都是黑白格相间的花纹,墙壁,地板,天花板,看着就像一个魔术盒。 聒噪的猫头鹰机械音已经宣读完规则了,理论上讲,战斗应该开始。 但白路斜的面前没有对手,只有一扇黑色的门。 门大约两人宽,一米八左右高,看起来矮胖矮胖的,立在黑白格密室的正中央,让这里看起来愈发像魔术现场。 白路斜还挺喜欢魔术,确切地说,他喜欢一切未知的东西。 但这种一览无余的狭窄战场,就很惹人厌了,打起来都不痛快,而且对手至今还未现身,缩头缩脑的更没劲。 不过——没人,门也好。 白路斜盯着这空间里唯一的“家具”,一脚踹了上去。 门板应声而开,白路斜一下子被吸进黑色大门。 人一进门,视野豁然开朗。 里面竟然有一座丛林! 茂密却形状古怪的树木,遮天蔽日,丛生的藤蔓蜿蜒到丛林幽暗的深处。潮湿的泥土带着一点腐烂气息,几缕艰难穿透树叶遮蔽的光,在地面打上几个斑驳光点,照亮了偶尔经过的爬虫。 白路斜蹲下来,认认真真看完了爬虫经过的全过程。 他太喜欢这里了,尤其有之前那个魔术盒子的对比,这里简直是理想中的战场,战场中的天堂。 爱屋及乌,怪树、粗藤都变得十分顺眼,爬虫更是可爱,因为会自己动。 恋恋不舍目送走小爬虫,白路斜准备再四下转转,看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一系列奇怪的“咔嚓嚓”,就像在……啃木头? 声音就是从小爬虫消失的方向传来的。 白路斜蹲在那里,连头都不用转,就继续维持着先前目送小爬虫的目光。 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怪树渐渐倾斜,树干直直向他砸来。 白路斜还愣愣看了两眼,然后才就地一滚。幸好速度够快,骨碌碌滚出好几圈,赶在最后一刻脱离危险圈。 怪树轰然倒下,粗壮树干正好压在他先前所在的位置。 树是被生生啃断的,断裂处,锋利齿痕参差不齐交错着。 断裂的树桩后,一个巨大的昆虫怪物,正用一双占据半个脑袋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他。那脑袋上除了眼睛就是嘴,嘴里还嘶拉拉掉着树干的碎屑,六条长着倒刺的细腿撑在地上,毫无美感,哪怕有头上两条触须卖萌,也无济于事。 白路斜起身,隔空打量它半天,毫不掩饰的嫌弃。 小爬虫长大了,不可爱了。 第240章 第二组③ 巨型虫怪显然没有接收到对面的排斥, 下一秒就朝白路斜极速爬来。 它的触须疯狂摇晃,六条腿高频的爬动溅起泥土,腿上倒刺如刀, 所经之处灌木杂草被割得碎屑纷飞。 白路斜在迎面而来的草味疾风里, 兴奋起来。 他挑了最近的一棵树, 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刚到树上, 巨型虫怪也抵达了, 白路斜所在的树枝高度,正好对着虫怪形状诡异的摄食口,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大餐。 虫怪也没客气,张嘴就咬。 白路斜看准时机,用力向前一跃。 虫怪咬了一嘴细枝树叶, 白路斜却趁着虫怪探头过来时,一跃扑到对方后背上。 看到这里时,希芙的内心毫无波动。 正常人遇见当下情形,都会先试着用文具树招呼巨型虫怪, 无效的话,再考虑近身肉搏。 但白路斜不用。 先前蹲地上观察小爬虫时, 这家伙就已经把[孟婆汤]和[催眠术]在小爬虫身上试过了,而小爬虫对“失忆”或者“催眠”这样高端的技术,毫无反应。 至于希芙是怎么看出白路斜使用文具树的? 如果你看一个人看了七关,也会对他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表情哪怕是身体细微状态改变所代表得含义, 了如指掌。 至于白路斜为什么要对一个小爬虫使用文具树? ……她知道就见了鬼了! 虫怪后背是深绿色的硬壳, 光滑锃亮。 白路斜上是上去了, 奈何扑得太浪, 手上没数,“呲溜”一下滑到了硬壳另一边, 眼看就直接冲出去了。 最后关头,他猛地伸手揪住虫怪的触须根,这才险险止住滑行。 白路斜暗暗松口气,随即又吹了一记嘚瑟的口哨,他的战斗偏好就是,越凶险,越快乐。 虫怪被人骑了壳,又抓了须,立刻躁动起来,但再多的腿也够不到后背,它只能像一台坦克似的疯狂爬行,企图用速度和对树木的横冲直撞来摆脱后背的重量。 然而这些对白路斜都无效。 他现在不是单手抓触须了,而是一手抓一根,坐得端端正正,上半身再微微向前倾,以适应虫怪狂奔带来的迎面强风。 这是一幅十分割裂的画面。 单看虫怪,丑陋凶残,狂性大发。 单看白路斜,纵情陶醉,身姿潇洒。 投屏前的希芙,终是忍不住,缓慢而艰难地皱起了眉。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受限,她真想直接进关卡给白路斜发个“警告”——你是在骑虫,不是在御龙,能不能对当前处境有点自觉! 然而她终究无权去发。 白路斜也就像偷溜进游乐场的熊孩子,玩儿了个尽兴,直到虫怪精疲力竭。 那时的他已经在丛林最深处了,茂密的枝叶彻底遮蔽了头顶,连一丝光都再透不下来。 在被草木环绕的一小块幽暗空地上,一扇似曾相识的黑色门。 虫怪瘫软下来,耷拉的触须前端,弱弱划过门板,仿佛在说:你走吧,赶紧走。 白路斜有点舍不得。 在虫怪后背上,他可以轻而易举拿随身携带的短刀扎透虫怪的头,但他没有,就因为骑久了,他也多少对虫怪带上一点点坐骑滤镜。既然是自己的坐骑嘛,大一点丑一点都是可以接受的,看久了还有那么一丝丝别样的可爱。 可惜对方没有心。 他都手下留情了,这破虫子竟然还要把他送走。 不过白路斜也不是什么感情充沛者,这一点点不舍,很快就被好奇取代。 眼前的黑色大门和之前那扇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门把手的位置相反。 因为上一扇大门将自己拉到了这里,并由此衍生出想象不到的快乐,作为回报,他这次没再上脚,而是拿手去开了门。 门扇一开,白路斜再次被同样的吸力扯入。 丛林消失,白路斜又回到了那个黑白格的狭小封闭空间。 还没等他懊恼,面前又出现一扇一模一样的门,这次门把手的方向又和第一扇门一致了。 白路斜:“……” 拿脚踹,快乐来,一上手,幸福走。 短暂权衡后,白路斜果断,再次上脚。 可是这次他没又再回到那个丛林,而是被吸进了一片深水域。 冰冷刺骨的水一下子将他包围,堵住他的眼耳口鼻,封住他的听觉呼吸。他努力睁眼,触目所及却只有黑暗。 这感觉和2/10水世界酒店进入闯关口的那一刻极其相似。但那次,有猫头鹰的声音提示他们该怎么做,才能脱离深海,向通关迈进,这次什么都没有。 白路斜甚至无从分辨,这是河,是湖,还是海。 抑或,只是一个有些大的浴缸?就像之前的小爬虫一样,浴缸也被放大了? 放飞的想象,没影响白路斜的求生本能。他奋力往上游,如果水域并不是太深,他就有可能跃出水面。 但在游到肺里氧气即将耗尽时,他终于放弃。 胸腔开始憋闷,就像有一双大手在前胸和后背一齐向内挤压。 白路斜看不清手臂,只能用意念在脑内调出文具格界面。 他的文具格里只有一个一次性文具,就是不久前在纯白空间里,vip给的。 通常这种没用的东西,白给他也懒得要,但就在他准备拒绝的时候,一眼瞄到了唐凛文具格里某个极具吸引力的文具名—— <[防]防火防水防电击>。 白路斜当即毫无原则改变立场,欣然收(挑)下(了)这个。 但他可没打算用在这里! 形势所迫,白路斜只得带着巨大怨念,在脑内点击使用了这个一次性文具。 文具生效,他周围立刻形成一个防御空间,将周身水流整齐推到一米开外,看起来就像一个包裹着他的透明防水方块。 白路斜终于可以呼吸,但困境并没有解除。 <[防]防火防水防电击>的效果持续只有五分钟,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是的,出口。 白路斜再不爱动脑,这会儿也看明白了——狭小黑白格空间里的门,是异域入口,比如先前的丛林,眼下的深水,都算异域的一种,而异域里同样的门,就是出口。把手的位置,代表了“进”和“出”。 所以他唯一的逃生机会,就是赶在防具失效前,找到深水里的那扇门,那个出口。 时间不等人,五分钟只是很短一刻。 白路斜却仍浮在那里,迟迟不动。 投屏前的希芙,冰蓝色的眼眸里流露疑惑。 这是放弃挣扎,要等死了? 不可能,这家伙只会作死,但绝对不会等死。 正想着,深水里的白路斜突然动了,他这次是向下潜,几乎就是按着他刚刚向上游动的路径,原路返回。 同样半分钟左右,白路斜停下了。 希芙不确定他有没有真的回到初始点,因为在这样漆黑的水域里,没坐标没参照物,根本看不出位置区别。 仍罩着防具的白路斜突然闭上眼,双手微微向前伸,虚虚而握,就像抓着什么东西。 但问题是他根本抓不到任何东西,防具的屏蔽,让他的双手连水都碰不到。 下一刻,白路斜双腿有力打水,飞快向某个方向游去,动作之坚定,就像他知道出口在哪一样。 几分钟后,防具失效。 白路斜仍在游。 水浪重新袭来,在白路斜的极速游动中,水流阻力让他的头发全部向后,仿佛被风吹,露出漂亮额头。 希芙一怔。 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从刚刚起,她就觉得白路斜的游动姿态有那么一丝熟悉。这分明就是先前丛林里骑虫怪的架势。向前虚虚而握的双手,是要抓虫怪的触须,那张闭着眼睛陶醉的侧脸,分明就是在回味! 希芙被这个疯子彻底打败了。 生死关头,不是竭尽全力去拼生机,还…… 咦? 投屏里竟然出现了一扇门。 ……白路斜发着疯,竟然真就把出口找到了? 希芙错愕,可数秒后,蓦地恍然。 白路斜在水里摆出骑虫怪的姿势不是发疯,他是在凭记忆回忆虫怪的奔跑路线。他已经意识到这一次次的异样空间都是被某种手段创造的,所以他赌,赌空间的范围基本一致,大小一致,出口的方位也一致。 白路斜赌赢了。 但如果赌输了呢?赌输了就是死。可希芙严重怀疑,白路斜赌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会输。这人就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良好得让人牙痒痒。 门扇被拉开,白路斜终于回到黑白格密室。 脱离了水域,他“咚”地一声落到地上,浑身湿透,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滴水。 希芙围观了这人好几关,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郁闷的心情终于吹进一缕清风。 不料下一刻白路斜把脸上水一抹,没事儿人一样腾地又站起来了,迫不及待面向门应该出现的地方。 送他回来的门已经消失,新的门还没出现。 白路斜左等右等,还挺着急。 希芙:“……” 同事们围过来的时候,白路斜已经第三次进门,并在新的天地里,和吃人植物大战得不亦乐乎。 他的衣服被血盆大口般花芯吐出的腐蚀液,烧出了一个又一个洞,有些直接连皮肤都灼伤了,他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甚至守关人们觉得他可能就是喜欢疼痛的神经病,因为身上的伤越多,他脸上的兴奋越浓,投向植物的发光眼神仿佛在褒奖:干得好,你的危险程度没有让我失望。 依然没露面,但他的这种能力,守关人们都认得。 在k星,不是每一个能力都有命名的,像力量、敏捷、防御这些常见方向的能力,没谁会给它们起特定名称,可是这个能力有。 翻译成闯关者的语言,即是——危险之门。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可以打造出通往任意危险之地的门,危险之地是真实存在的,但很可能离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而他的能力,能让当前之地和危险之地,通过一扇门连通。 平时,这个能力用来旅行也不错,只要能力拥有者愿意承担风险——危险之地,对到访者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你造了个门,可以瞬间抵达,就网开一面,收起锋利獠牙。 战斗时,危险之门则是攻防两用。只要对手耐不住好奇,主动打开门,便会被吸入危险之地,同时能力拥有者也可以藏身在危险之地里,或暗中围观,或伺机偷袭。 而且战斗时,他们多半会将门后目的地设置成自己熟悉的险境,这样身处其中,早就知道哪里危险,比误入的目标多的不只是安全系数,还有主场优势。 综上,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战斗起来最大的难题其实只有一个——如何让目标去主动开门。 不主动开门,就不会陷入险境,那么除非一次险境就能拿下目标,否则几乎不会有人傻到面对同样一扇危险之门,第二次仍然主动去开。 为什么用几乎? 因为此刻,投屏里就有个特立独行的。 第241章 第二组④ 黑白格密室里,第三次从危险之地逃脱的白路斜,又开始翘首期盼第四扇门了。 希芙已经不想再说话。 其他守关者刚聚焦到这块投屏上,多少还保留着一点围观热情……和迷惑。 维达“我就一个问题,他都知道门后有危险了,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去开门?” 得摩斯“好奇,喜欢,爱。” 索贝克“我也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就和我期待新的小饼干出炉是一样的。” 维达“……” 510“话说回来,危险之门是不是最多连续三扇,使用者就要休息?” 卡戎“平均是三扇,但不排除guest118觉醒了更高阶,不过我见过最高的也就是连开四扇,不可能再多了。” 610“如果三扇是他的极限,他现在就应该现身了。” 第三扇门已经消失,等于再没有guest118的藏身之处。 说话间,投屏里果然出现了第四扇门。 众人并不意外,卡戎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大的,人生经验多,见的世面广,连小道消息都比他们丰富。如果他说危险之门至多四扇,那眼下这个,就是guest118的最后一扇门了,这扇门之后,他不想现身也得现身。 710“胜负就在这扇门后了吧?” 810“还真不见得,以这家伙现在疯狂飙升的战斗力,再多的险境也未必拿得下他。” 710“只要118不傻,就该知道想弄死这家伙,单靠险境是没用的,这都最后一扇门了,我要是他,绝对亲自出手。” 要么在这扇门里解决战斗,要么等这扇门也拿白路斜没办法,现身黑白格密室,和白路斜正面交锋。 但偷窥白路斜疯了三场的118,没道理选择后者。 何况在危险之地里,他还占地利。 投屏里,白路斜已经“砰”地四度踹门,动作娴熟得行云流水。 潘恩却在这一声里,想起了什么,问“118还不知道白路斜的文具树吧?” 索贝克“好像不知道,白路斜到现在也没用过啊。” 希芙“……” 白路斜对小爬虫用过文具树这种事,就当没发生过吧,说了头疼。 “那118唯一的机会就是偷袭了,”潘恩难得替客人考虑起来,实在是白路斜看起来太邪性,是那种他们自己守关,未必搞得定的麻烦家伙,“他的文具树可有点危险。” 顾问室里安静下来。 大家都明白潘恩的意思。白路斜的文具树是[孟婆汤]和[催眠术],只要打上照面,118很可能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就会中招。 除非对战双方综合实力差距极大,大到像地下城时的闯关者面对守关人那样,否则这种精神控制的能力,基本都会成功,差别只在于时效长短和操控的透彻程度。 比如双方战斗力如果相同,那么[孟婆汤]就是彻底失忆,时效三分钟,[催眠术]则是让对方三分钟之内完全听命于自己,让做什么做什么。 但如果目标的综合实力高出一截,对文具树的防御力也就提高了,那么[孟婆汤]带来的就会是部分失忆,时效也会比三分钟短;同样,[催眠术]还是会让对方听自己,但很可能对方的内心并没有被完全操控,而是清醒和抗拒的,只是这种清醒和抗拒并不足以抵消[催眠术]下的指令。 也就是说,除非是碾压性差距,否则都无法挣脱精神操控的核心效果,这就是白路斜文具树的棘手之处。 而一个客人的战斗力,并不会比守关人高出很多,有的甚至还不如守关人,已经闯到710的白路斜,战斗力却早就远远超过了地下城。 投屏前的守关人们,为guest118操碎了心,投屏里的战局,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 白路斜这第四次踏入的,是一片布满奇花异草的沼泽。 潮湿阴暗的沼泽和植物的缤纷形成一种诡异的迷幻氛围。 白路斜一进门,双脚就陷入泥沼,而后周围妖冶异常的巨大花丛,就飘来浓烈的奇香。 白路斜在扑面的香气里,整个人松弛下来,眼神渐渐慵懒,脸上浮现极度惬意享受的迷离笑意。 到最后,他竟呈大字型扑向花丛。 脚还陷在泥沼里,身体却拥抱着花团锦簇,神情舒服得就像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不时还拿脸颊去蹭那一簇簇花瓣。 投屏前,潘恩一脸懵逼“他这是怎么了?” “产生幻觉了,”810摊手,“估计他现在以为自己成了快乐小鸟,飞在云端呢。” 潘恩仔细观察投屏上的风景,突然顿悟“是花?” 他听过,在一些秘境之处存在致幻花朵,只要离得稍微近一些,花香足够浓,就能致幻。陷入幻觉的人,会沉浸在一个自己觉得非常幸福的场景里,难以自拔,直到在高浓度花香里待的时间超过身体极限,最终毒素过量而死。 “越美的东西越有毒啊。”610一声叹息,“他这回死定了。” 维达后悔“啧,亏我刚才还替118担心。” 得摩斯闲闲道“最后一扇门了,当然要挑最致命的。” 提尔沉默,眼底有些黯淡。 忽然,投屏里出现第二个身影。 “嚯,总算舍得出来了!”510也看见了,一嗓子引得所有目光都投向屏幕。 迷幻之地。 困住白路斜的沼泽花丛之外,十几米处,一个男人出现在岩石之上。 此处,花香已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guest118居高临下,遥遥俯视着白路斜,得意之情,终于在脸上缓缓浮现。 “喂——”他向着明显已陷入幻觉的白路斜喊。 一连喊了三声,透着迫不及待品尝胜利的急切。 终于在第三声里,白路斜迟缓抬头,慢动作似的四下寻找半天,才终于看见远处的奇怪家伙。 他怔怔看了118很久,眉毛轻蹙,眼睛微眯,早忘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只有对外界刺激的单纯反应“你……是谁呀……” 投屏前,希芙神色复杂,脸上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悦。 索贝克疑惑,望着118的身影问“他为什么要现身?直接等白路斜闻够了毒素,不就行了?” 510摇头“那多没劲。之前费力气连弄三扇门,结果被这家伙当成了游乐园,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抓手心里了,肯定要闪亮登场,尽情玩弄一番。” 潘恩看这画面有点别扭,也说不上来原因,就是不太舒服“那家伙都神志不清了,现在完全是等死,还有什么可玩儿的。” 810哼一声“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这帮客人。能申请来这里玩儿的,有几个正常的?一个比一个恶趣味。” “我是guest118——”投屏里,传来客人的悠闲回应。 “118?”陷入花丛的白路斜,费力撑起一点身子,懵懂看他,“你的名字……好奇怪……” guest118乐了,一连串低沉笑声。 这里只有他和眼前这只小虫子,小虫子还傻了,他想怎样就怎样,不必收敛。 “我的名字不重要,”他温柔道,“你现在做什么呢?” 白路斜听见他问,又露出了先前的幸福笑容“骑龙……特别凶的龙,我把它驯得服服帖帖……厉害吧?” guest118“……” 中毒之人的最后幻想,他可以多些包容。 “还有……何……”花丛中的闯关者又语焉不详吐出几个字。 guest118没听清“什么?” 白路斜的声音忽然升高“还有何律!我也把他驯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唠叨我——” 说完,他自己先嘿嘿嘿笑了。 guest118“……” 离这么远,guest118都好像看见了幸福的泡泡漂洋过海,涌到自己面前。 骑龙? 何律?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奇怪东西好吗! guest118莫名气闷。他现身是不想放任这家伙在幸福里死去,那太便宜了,所以他要出来,要用最痛苦的方式送…… “这里好舒服……”白路斜呢喃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118的内心起伏,“你也过来呀……” guest118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你自己享受吧。” 一堆致幻毒花,他疯了才过去。 白路斜不高兴了,自进入花丛,第一次皱起脸,远远望着guest118“这里真的很舒服,你相信我……” guest118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索性装听不见,同时琢磨着怎样才能在不靠近的情况下,给这个家伙最后的折磨。 白路斜气闷,连乖巧的龙和听话的何律都不能消解的气闷。 他一眨不眨地盯住guest118,一直盯住。 岩石上的男人先是一僵,接着竟跳下岩石,一步步走向白路斜所在的致幻沼泽。 他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抗拒。 可他的动作虽然僵硬,路线却是那么坚定不移。 投屏前的守关人也惊呆了。 潘恩“他在干嘛?” 索贝克“好像是……中了[催眠术]。” 610“白路斜现在幻觉里,怎么可能发动攻击?” 810“不,他主观上不是攻击,他好像是真心邀请guest118过去,一起幸福……” 全体守关人“……” 邀请不来就用催眠术强迫过来那种?这种致幻了还坚持的分享精神他们不懂! guest118也不懂。 他明明根本不想动,可身体不听使唤,他就这样带着无从消解的迷惑,踏入沼泽,扑倒在白路斜身边,和对方一起,投身花海。 毒素要半小时以上才能积累到致命程度。 但guest118一陷入花海,就被一视同仁地致幻。而幻觉让他的精神力溃散,[危险之门]自然随之中断。 能力一中断,他和白路斜被瞬间弹回黑白格的密室。 与此同时,花香带来的幻觉也消失了,只留下一些轻微的身体不适,是短暂吸入的毒素残留在体内的结果,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白路斜和guest118几乎同时清醒,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guest118眼底一霎泛起杀机。 白路斜没有,他就是看着118,一眨不眨,看着。 但和先前身处幻觉中的白路斜不同,此刻,他眼角眉梢的邪气又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催眠术iii]。 几秒钟后,guest118几乎是内心滴血地喊出“我——认——输——” 顾问室里,众守关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从guest118被白路斜生生拖进迷幻花丛,他们就看见这场对战的结局了。 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白路斜竟然没杀掉guest118,只是用催眠让其喊了认输。 估计是幻觉虽然消失了,但幻觉带来的幸福感仍有余韵,人一幸福,就容易手下留情。 所以啊,guest118要感谢那条幻想中的龙,还有何律。 第242章 第二组⑤ 第一战场。 何律和已进入僵持阶段。 115无法对何律发动攻击, 只要开始酝酿能力,就会出来各种奇怪的状况,可能是火, 可能是冰,也可能是突然半截身子被活埋等等, 总之就是都不致命,但又恰好可以打断他酝酿的一切。 不过这种干扰在他打消进攻念头后, 就会自动消失, 加上何律不知怎么想的, 明明可以趁他被各种奇葩干扰困住时, 上来攻击, 但何律一次都没动过手, 连上前一步的意图都没有, 于是他们就进入了“115企图攻击——被奇怪干扰打断——何律原地不动——115放弃攻击——干扰消失”的无限循环。 不过现在,这一胶着战局被半空中突然弹出的投屏打断。 那投屏和纯白空间里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大小, 一样上面列着第二组对战名单。 不过在画面清晰后,紧接着, 白路斜(对战)那一行, 的照片就被“砰”一声斜着盖了个大大的黑色方形章, 方形里两个清晰无误的字——认输。 这是何律第一次看到有客人认输,之前在纯白空间里等待第一组战斗结果,只出现过照片被红叉划掉这一种,无论闯关者或客人, 失败一方都会被红叉划掉。 他以为红叉就是唯一判断胜负的标志了, 现在才看来,应该是第一组并没有客人认输。 不只没见过这样的“羞辱之戳”, 他是连投屏都第一次见,因此尽管屏幕信息给得这样明确,他还是难以接受:“118认输了?!” 他想象不出,一个k星人怎么可能输给一只虫子,还是“认输”这样没有尊严的败局。 还没等何律开口,投屏里的小猫头鹰就欢快起来:“第二组的第一个通关者已经出现了,恭喜!其他人还要继续努力哟~~” 和范佩阳通关时一样的话,一字不差。 这回不用何律再说什么,已经被残酷现实糊了一脸。 播报完战况,投屏倏地消失,立在风中,神情恍惚。 何律看着有些不忍,略微沉吟,开了口:“其实这一结果并不算太意外。对战118的人叫白路斜,我清楚他的实力,只要他认真起来……不,”何律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改口,“想让他发挥最大战斗力,认真不行,要放飞,一个彻底放飞的白路斜,谁见了都要头疼,知难而退,主动认输,不失为明智选择。” 事实上何律试着用放飞的白路斜,去想象战斗经过,然后发现无论是往艰难了想,还是往轻松了想,变量都只在白路斜,的遭遇在这些想象的战局里,基本没有太大变化,是统一的灰暗。 鉴于这种脑补倾向不太厚道,他又很快打住了。 和在等待室里才第一次见面,对方死活他根本无所谓,但大家一个群体,对方认输就等于打他们这些guest的脸。 心情烦躁里,他根本没认真听何律在说什么,就知道对面一直在絮絮叨叨,让他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终于,对面说完了,安静了,用力甩头,就像刚从水里上岸的小兽那样,甩得都快有了虚影。 这是他的独门减压方式,能把脑内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掉,短时间内恢复最清醒最冷静最敏捷的大脑初始状态。 何律不明所以,但尊重对方的习惯,就静静看他甩。 大约甩了七八秒,忽地停住,而后站在那里,缓缓抬头。 何律和他的距离只有四米左右,清楚看见了对面神情的变化。 一扫先前的焦躁混乱,整个人重新沉静下来,一双眼睛冷然,清澈。 “我知道了。”他低低开口。 何律目露询问,愿闻其详。 一字一句,沉稳笃定:“你的能力是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你想制造什么攻击都行。” 何律:“……” 摇头还是沉默,这是个尴尬的问题。 摇头,就暴露了自己,但沉默,又怕对方真以为自己猜对了。 左右为难,何组长选择说话:“你无法对我攻击,我的攻击也伤不到你,我们这样僵持下去,永远都没有结果。” 嗤笑:“不,这只是一种脆弱的暂时平衡,一旦有一方突破,比如我把精神力的专注度提升到最高,提升到你那些小伎俩根本无法撼动打断的程度,你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蹦跶了。” 何律平静看着对方眼睛。 这是一个新的,比之前更冷静,也更强大。 何律不去想对方是否真的借由甩掉杂念达到了某种提升,他能做的只有完善自己:“我准备好了,你可以随时动手。” 危险地眯起眼,下一刻,他以前所未有的集中力,极速凝聚意念,并做好了和马上就要到来的各种攻击相抗衡的准备。 升温! 久违的,能力成功出击。 看着对面何律脸上飞快渗出的汗珠,知道对方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煎熬。因为这次,他提升的精神力不单单作用在了专注度上,还将攻击效果大幅度提高,现在的何律,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高温里,这样的高温会让他连呼吸都变得灼热痛苦,最多五分钟,他的身体就会…… 奇怪。 攀升的愉悦心情,忽然被突然想到的事情打断。 他这一次发动攻击的时候,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干扰? 四下查看,无论半空还是地面,真的没有任何动静。 疑惑起来,难道是何律知道自己这次高度专注,再用那些小伎俩也是无效的,所以干脆就不用了? 疑云刚从心底升起,一滴汗毫无预警从额头滑落到鼻尖。 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感受着呼吸间的热浪,他竟然和何律一样,也被高温侵袭了! 不可能。 他对自己的攻击是绝对免疫的,无论他将环境温度变成酷暑还是严寒,他自己都不应该也不可能感觉到哪怕一丝温度的变化。 难道…… 猛地抬头,错愕瞪向何律。 难道说这家伙用文具树建造的领域,不只可以发动各种攻击,还可以反弹伤害?! 巨大的冲击让心神不稳。 周身的热浪却一霎消失了。 怔住,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又不热了,难道是反弹伤害的时效到了? 他才刚觉得疑惑,脚下的地面忽地又软成了黄油。 ……还来? 咬牙切齿,倾尽全力向后一跃,无论反应速度还是跃起弧度都比从前几次增强数倍。 竟真的让他赶在地面陷落的最后一刻,跳出去了。 然而就在他跳出去的同时,袭击着何律的高温,也消失了。 一落地,就看到对面的何律气喘吁吁,劫后余生。 知道,自己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跃,让精神力瞬间转移到了身体敏捷度上,自然高温攻击,也就被迫中断了。 说来说去,何律还是那个用烂了的手法——用攻击代替防守,来打断他的温度操控。 偏偏用了一百次,还好用。 且打断花样的手段和套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出不穷! “你到底是什么能力……”几乎要咬牙切齿了。就算在特定领域里可以做各种攻击,但反弹伤害绝对是全新的能力类别,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这么多不同体系的攻击能力集于一身。 何律心脏跳得厉害,而且极不规律,那是频繁使用文具树的体力急剧消耗,和高温低温反复攻击,一起给身体造成的伤害。 但他脸上竭力保持着从容和镇定,开口,也是自然平稳:“我是什么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无法给对方造成真正的致命伤,如果我们继续僵持下去,注定是个死循环,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对这种拉锯战的厌倦比何律更甚,闻言挑眉,还真想听听对方有什么新鲜的:“各退一步?怎么个退法?” 何律若有所思看了他片刻,像在审视和观察,末了道:“你和我在之前关卡见过的守关人都不一样。那些人很明显将守关当成工作,他们按部就班守关,要遵守一些守关规则,当然也要完成相应的任务,比如考核,比如筛选……” 听半天没听到重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律依然不疾不徐,平和认真:“我想说,你看起来并没有带着什么任务,也不像在履行什么工作,你来这里好像就是为了玩,随心所欲,只图尽兴。” 眼底微闪:“所以?” 何律:“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再这样枯燥防守,而是全心全意陪你玩,你玩尽兴了,喊一声‘认输’。” 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没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杀掉你。” 何律看着他,目光像清澈天空下的大海,平静广阔,能洞悉却又包容一切谎言:“不,你没有。” :“……” 顾问室。 6/10皱眉,转头问旁边的7/10:“他怎么知道115是过来玩儿的?不会是咱们内部信息泄露了吧?” 7/10扯扯嘴角:“还用内部泄露?这些客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花钱了,我是贵宾’,傻子都能看出不是来正经守关的。” 8/10:“名字也很明显啊,guest+编号,前面你们守关的时候,用的可不是这款代号。” 5/10耸耸肩:“神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潘恩哼一声:“都被架空了,就别自我感觉良好了。” 5/10不爽,可潘恩的话虽刺耳,又的确无可辩驳。 他们还是守关人的时候,对于闯关者,他们就是神。但现在沦落到只能对着投屏围观了,那些神祗的代号,再提就可笑了。 “内部泄露信息的几率太低了,”卡戎言归正传,望着投屏上的何律道,“你们注意他刚才的用词,他说115‘看起来’没带什么任务,‘也不像’在履行工作,来这里‘好像’就是为了玩,看起来、也不像、好像,都是推测用词,应该就是他自己猜的。” 角落里的提尔,无声垂眼,看自己衣服的袖口。 他这件衣服的左袖口里侧,有一个不起眼的夹层,原本的作用是放置一些贴身隐蔽的物品,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其他。 但自从某次守关之后,他再没使用过这个夹层。准确说,他甚至都没再打开夹层看过一眼。 因为他知道,一看,里面的金属箔就会自动销毁。 为什么要替闯关者保留一个窃听器? 提尔也说不清。 起初,就是觉得有趣,权当一点生活调剂。他不认为那些在关卡里苦苦挣扎的人,能凭借一点情报信息,就翻出什么风浪。 但是后来,就习惯了,明明最初那点趣味早就淡得没了,他却还是把这个小东西留了下来。 东西还在,说明文具树的拥有者仍然生活在关卡之内,提尔对那个只在守关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闯关者,印象早就模糊了,也并不清楚对方闯到了哪里,但那种在关卡内的某个不知名处,有个人一直在和你的空间保持连通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这件事情提尔对谁都没讲过,本来他在试炼区,也没什么朋友。 但偶尔,他也会突发奇想,想着如果告诉了得摩斯,对方一定一脸无语,然后扔过来一句:你的趣味点……也太诡异了。 没人注意到提尔的沉默,因为话少、安静是他的常态。 投屏前的众人还在讨论何律是否“伪装不知情”。 维达听不下去了,粗暴定论:“我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讨论的,以这家伙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的性格,难道还会伪装演戏?” 6/10:“行,就算他没说谎,但这个我陪你玩,你帮我喊‘认输’的提议,也太可笑了吧,谁会答应这种幼稚的……” 投屏里的:“你告诉我你的文具树到底是什么,我就答应你。” 6/10:“……” 脸太疼的6/10,短时间内不想再开口,其他守关人却很欣慰,战局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不过的交易,一听就是骗局,还是那种连撒谎都不走心的极度敷衍的骗局。 何律要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可就…… 何律:“可以。” 众守关者:“……” 嗯,答应了,他们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没想到对手这么容易上钩,嘴角的得意几乎要压不住,连咳了两声,才勉强保持一本正经:“行,那你可以说了。” 何律既已答应,便大大方方和盘托出:“我从刚刚就一直使用的文具树,是[你犯规了iii],效果是可以在我周围形成一定范围的特殊区域,在这个区域里,我可以设置任何规则,区域内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要共同遵守,一旦违反,就会受到惩罚。” :“惩罚也是你来设定?” 何律:“对。” :“水、火、地陷、反弹都是?” 何律:“都是。” :“一次可以设置几种惩罚?” 何律:“一种。” :“那刚才我已经被反弹高温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地陷?” 何律:“你仔细回忆,地陷出现时,高温应该不在了。” 沉默下来,回想一下,还真是,那时候高温忽然解除,他正要松口气,地陷突然来了,于是他集中所有力量向后跳,致使自己给何律的高温攻击中断。 不等115再问,何律直接解释了:“你每次感觉到我的攻击变了,那就意味着我又重新设定了惩罚方式,只是每一次设定之间衔接得比较紧密,所以让你产生了我可以随时用各种方式攻击的错觉。” 没想到何律真这么主动,完全抱着玩笑意味,又得寸进尺地问:“那你这种文具树,有没有破解的方法呢?” 何律点头:“有,[你犯规了]能构建的领域范围很有限,这也是我要主动过来和你近距离面对面的原因,一旦你脱离区域范围,所有规则和惩罚都不复存在。” :“……” 真、真就回答了? 何律:“现阶段我能构建的范围是半径四米。” :“我都不问了你为什么还要主动说?” 还说得这么细! 何律:“因为你看起来很想问。” :“我、没、有。” 何律看着他,目光像清澈天空下的大海,平静广阔,能洞悉却又包容一切谎言:“不,你有。” :“……” 第243章 第二组⑥ 甩头已经不管用了,guest115觉得现在只有记忆消除,抹掉他曾见过一个叫做何律家伙的记忆,才能拯救自己摇摇欲坠的心态。 这是他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 没有谩骂,没有叫嚣,没有任何伶牙俐齿或者诡辩话术,何律就用一句又一句平平无奇的坦诚陈述,便把他逼到濒临失控。 更正。 匪夷所思的不是这件事,根本是何律这个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guest115深吸口气,集中精神力,第一次把降温的攻击目标锁定到自己身上,希望骤然寒冷的空气能让自己醒醒脑子,摆脱何律的牵制,把对话的主动权抢回来…… “呼啦——” 凌空飞来一团小火球,直接打到guest115的胸口。 不致命,火球一撞,就散成火星纷纷落下了。 但对guest115已经快要崩了的心态,雪上加霜。 “我攻击我自己也要罚——?!” 何律语带歉意“我设的规则是禁止攻击,攻击谁,都禁。” guest115“可是我们现在不是战斗,是进行和平谈话,你在真诚坦荡地向我公布文具树的同时,还在暗中布置文具树?” 何律“……” guest115“呵,怎么,没话说了?你的正气凛然呢,顶天立地呢?” 何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两个标签,但对于暗中布置文具树的事,的确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我承认是我多疑了,我担心你并不是真的要答应我的提议,只是想骗出我文具树的底细,再趁机对我动手,所以我多少防备了一些,没想到你宁愿给自己降温,也不愿和我再发生冲突。” guest115“我给自己降温那是为了……” “为了冷静,”何律温和接口,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我自己唠叨起来,是很让人焦躁的,有人说过,而且对方还被烦得直接和我动了手,所以你为了忍住不和我动手,给自己降温,我都明白。” guest115“……” 现在就是冬眠都无法让他冷静了,他想知道那个跟何律动手的是谁,为什么当时没有一劳永逸地把人弄死,为什么要继续留着何律为祸世界! 或许是内心强烈的起伏,激活了新一轮的大脑思考,guest115忽然怔住,而后狐疑地看向何律“既然你的文具树可以设置任意惩罚,那你为什么不把惩罚直接设置成‘发动攻击的人喊认输’?” 何律没有说话。 guest115渐渐露出得意,声音也恢复了些许最初的高高在上感“你在骗我,你的文具树并不是什么都可以设置。” “我没有骗你,”何律说,“我的文具树可以任意设置,只是并非每一个设置都能生效。” guest115“那不就是隐瞒了?真话不说全就等于欺骗。” 何律理亏,只得点头承认“抱歉。” “……”guest115要疯了,“我们是对手,你骗我坑我都是正常操作,懂吗!” 何律若有所思看他“所以你要反悔了吗?” guest115“什么?” 何律“我们的约定。” guest115“我们有什么约定!” 何律“我告诉你文具树,你就答应我的提议,让我陪你玩尽兴,你就喊认输。” guest115“……” 完全忘干净了。 要毁约吗? 废话。一对一战斗里,这种你如何如何我就如何如何的承诺,还真有人信?再蠢也该知道他就是为了骗情报吧,况且何律刚才也说了“我担心你并不是真的要答应我的提议,只是想骗出我文具树的底细,再趁机对我动手,所以我多少防备了一些”,这表示这家伙对此是完全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真的要言而无信吗? guest115看着对面一脸平静就像在等待命运审判的男人。他真的要对一个向自己摊开了所有底牌的家伙,言而无信吗? guest115陷入了极度纠结的思想挣扎,纠结得他都顾不上去注意,明明自己上一秒还认为一对一战斗里坑蒙拐骗都是天经地义的。 何律静静等着,他做了自己能做,也该做的,但他无法左右对手的选择,接下来的战局走向,全在guest115。 终于,guest115缓缓抬眼,却不是给答案,而是问何律“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就是为了骗你文具树的底细,才假装答应你的提议,你却还要告诉我你的文具树。” 何律摇头“我不能确定你是骗我,我只能凭感觉和对你的判断,推测你有比较大的可能,是打算骗我。” guest115“那你还和我坦白文具树?” 何律“凡事无绝对,万一你是真诚的,那我就错过一个获胜的机会,也错过了一个信任我的人。” guest115“……打。” 何律“什么?” guest115恶狠狠看他,几乎要把牙根咬碎了“我说我同意了,我们打一场,你让我尽兴,我就认输。” 何律脸上明朗起来,声音沉稳有力“好。” guest115“都别用文具树,就赤手空拳,近身一对一。” 何律“好。” guest115“我不会放水的,如果一时失手把你弄死了,你可别怨。” 何律“好。” guest115“最后一条,对战中禁止发言!” nbs 语毕,guest115不等何律回应,直接欺身上前。 他做好了再被[你犯规了]攻击的准备,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何律已经把文具树切断了。 guest115惊讶何律的迅速,怀疑很可能是他说“同意”的那一刻,何律就卸了防。 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说了近身战,就不会再反悔,他也不屑于对一个放弃了文具树的家伙,还耍阴谋诡计。 速度全开的guest115,身形极快,眨眼已到何律面前。 与此同时,他握紧的拳头也已由下至上,冲向何律的腹部。 这样冲拳并不需要高抬手臂,所以动作极不明显,出拳也快,这样的速度何律几乎躲不掉。 何律也确实没躲,他是用手臂下压,直接将这拳格挡掉了。 guest115一愣,没想到何律不仅反应快,手臂上的力道也不容小觑。 他果断收拳,凝聚精神力进一步提升身体速度,改为脚下去绊。 何律发现了他的意图,但面对一个专注提速的guest115,他的身体反应速度还是有劣势,慢了一瞬,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失去平衡的一霎,他立刻环臂抱住guest115。 所以后来的“扑通”,是两人抱成一团,砸了街道的地砖。 guest115没想到何律竟然能做到拉他垫背,这么快的动作绝对不可能经过思考,而是对战中的本能反应。 他压住心底惊讶,同时全身蓄力,一把将对方掀翻,抽身而起。 何律竟也在被掀翻的同时,就地一滚,敏捷起身,几乎和guest115同时。 guest115不给对方任何歇口气的机会,转瞬又攻过来。 何律见招拆招。 一连几下,guest115不仅没有近得了何律的身,反而还差点被对方再度钳制。如果不是他在力量、速度的身体基础条件上,对何律有绝对的碾压,保不齐就要挨揍了。 guest115没想到何律竟然是格斗高手。 他的能力注定了他更喜欢隔空攻击,近身搏斗只是练了个半吊子。可是他练习的时候和高手对打过,他很清楚,当格斗技巧精湛到一定程度,反射神经和身体的敏捷性大幅度提高,每一次动作都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效果,那么身体上的劣势就足以被弥补。 又一次攻击未果,guest115收起玩耍心态,准备使全力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是想明确问清楚“你专门练过格斗?” 何律沉默。 guest115皱眉,莫名其妙“你连文具树都能告诉我,这点小事不能说?” 何律还是沉默,但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为难。 guest115突然悟了——对战中禁止发言。 遵守纪律是好事,就像坦白,真诚,都是好事。但为什么每一件由何律做出来,都让他身心俱疲…… 半小时后,纯白空间。 “砰!” 投屏上盖出第二组的第二个认输章。 继白路斜之后,何律也让客人认输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当然是很为白路斜、何律高兴的,可又不敢太放肆,因为知道,还有三个伙伴正在战斗,只要战斗尚未结束,就每一个都有危险。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何律通关后的第十三分钟,下山虎的照片被红叉划掉了。 那之后又过七分钟,大吉通关。 又过半小时,和尚通关。 五人战斗,四人通关,从数据上看,比第一组要好得多了。 可那不是数据,是一个个伙伴的命。 鸮系统永远都没有感情模块,无论死的人多人少,它都会按时欢脱响起—— “第二组全部结束,一人死亡,四人通关!通关率很令人惊喜哟~~接下来是第三组对战名单——” 关岚(对战)guest120 丛越(对战)guest121 老虎(对战)guest122 五五分(对战)guest123 十三幺(对战)guest124 这一组,有越胖胖。 唐凛、南歌、郑落竹在名单列出的那一刻,就不约而同看向自家伙伴,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担心,连靠墙边的霍栩,都瞥过来一眼。 丛越有些汗颜,他很想让自家伙伴放心,但实在没什么底气拍胸脯保证。 他的“减速”是辅助系文具树,战斗的时候通常都是和别人的攻击性文具集合在一起,他来给对手减速,自家伙伴来给对手攻击,相辅相成。 现在让他独自作战,那给对手减速之后谁来攻击?他自己吗?他那几下三脚猫工夫,在这些变态客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白色光束已经打下来了。 丛越纵有千般顾虑,万般忐忑,也不希望最后留给自家伙伴的,是自己怂唧唧的脸。 前面那么多关卡,他怂过,怕过,紧张过,也借着自家的实力嘚瑟过,得意过,躺赢过。 这一次,他要靠自己。 传送即将开始,南歌和郑落竹不自觉异口同声“越胖胖……” 丛越透过白光,冲着自家伙伴顽皮咧嘴,圆圆的脸上,眼睛一笑,就成了两条缝“放心,我是。” 第244章 第三组① 视野混沌, 失重感来袭。 上一秒还朝自家队友打包票的越胖胖,立刻在天旋地转里,拼命集中注意力开始在脑内复习自己的一次性文具格。 <[防]如胶似漆> <[防]一步之遥> <[防]百毒不侵> <[防]我们都是木头人> <[防]铁布衫> <[武]悲伤的杀人咆哮> <[武]晴天霹雳> <[幻]李代桃僵> <[幻]痛痛飞走了> 一共九个, 五个防具, 两个武具, 两个幻具, 全是自家队长给的,包括霍栩不要又被他们仨瓜分的几个。 每一个, 都可能是他在接下来战斗里活命的逃生门,实现“我是vip”豪言的斩棘剑啊。 越胖胖这辈子脑袋都没这么好使过, 瞬间用意念复习完了文具格, 并将每一个都牢牢记在心里,保证做到随用随取, 触点即发。 做完这些, 他的双脚也落了地。 眼前渐渐清晰。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战场, 让他愣住了。 越胖胖以为一对一,就该像拳击赛那样打擂台, 弄个有限的小场地, 双方像野兽似的互相撕咬, 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胜者。 然而他被传送到的地方,是一座教堂的内部。 彩色花窗布满墙面,然而大多是深绿、深红,深蓝这样沉色的彩玻,外面的光线照进来,都被滤成了幽深斑驳的光影, 就像太阳被厚重乌云遮住时,云层边缘的暗色微亮。 最前方的高坛, 祷告台的后面,三条竖向平行的柳叶窗,从离地一米左右的墙面开始,一直向上,占据了墙面的三分之二。三条柳叶窗之上,圆形的玫瑰窗占据了墙面最高也是最醒目的部分,成为整个教堂里最华丽的所在。 这些遍布墙壁的花窗,或大或小,或圆或长,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每扇窗上那些细碎的小块彩玻都不是无意义拼凑,也不是简单的拼凑出几何花纹,而是拼出了一副完整图画。 也就是说,一扇彩窗,就是一幅画。 顾问室。 大部分守关人还没从围观第二组的情绪里走出来。 那绝对是一个魔鬼之组。 他们先被白路斜致幻状态仍不忘邀请别人一同幸福的“热情好客”闪了眼,又被何律不知该称作“谜一样”还是“有毒”的个人气质洗礼一番,接着围观了一个叫大吉的男人……不,那就是一头野兽——血战,最后隔空陪着,被一个拿着防御系文具树的光头,耗到精疲力竭。 五战,四败,从精神折磨到惨烈对抗,客人们只经历了自己那场,投屏前的守关者们一场没落,还全是投入围观,沉浸式体验。 这会儿第三组的五个闯关者都进入战场了,很快,相应的客人也会抵达。 众守关者强打精神,努力摆脱阴影,让自己再次专注。 五块投屏里,第二战场,吸引了大部分守关人的注意。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几拨闯7/10的,就有人随机到了这个战场,可再次见,众守关者还是难掩喜爱之情。 希芙:“真美。” 6/10:“最有氛围的战场,没有之一。” 7/10:“我以前守关的时候,也最喜欢监控这个战场,可惜,每次到最后都让对战的两个家伙搞得一塌糊涂,总得重新修复。” 1/10维达:“行了,有几个关卡在开放后不需要修复?” 得摩斯:“话说,这些彩窗画也是鸮系统设计师弄的?” 卡戎:“关卡里所有的设计都是。” 得摩斯:“把这些内容做成画,放到关卡里,想法还挺妙。” 守关人们在谈论的彩窗画,越胖胖压根没细看。 他以前在视频、图片里,就见过一些著名教堂彩窗上画着《圣经》故事,画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然后配上简单的场景或者情节,需要你拥有丰富知识储备,才能识别这是哪一段故事。 越胖胖没有这种储备,也没那么好兴致去一一辨认画中的内容,因为还有更棘手的——偌大教堂里,本应摆着一排排信徒的座椅,但现在,座椅没有,只有一排排的棺材。 斑驳陆离的光影,给这些棺材蒙上一层别样色彩。 越胖胖站在其中,假装自己云淡风轻。 为什么传送到此地,他先抬头看了一圈玻璃窗? 先低头看一圈棺材他扛不住啊!看点神话玻璃,还能定定心。 环顾一遍玻璃窗其实没用多长时间,从越胖胖视野清晰开始算,也就十几二十秒。 但对于一对一的战斗,一方已就位,另一方就该入场了。 一道白光,无声打到距离越胖胖二十几米远的高坛之下。 越胖胖刚鼓足勇气想查看棺材,一见白光,立刻意识到这是又有人进关卡了。 还能是谁,必须啊。 求生欲瞬间上线的丛越,果断放弃棺材,趁着白光还没彻底成型,转身疯狂往教堂的大门跑。 他被传送落地的位置,本来就在教堂一进门处,他和门中间就隔了一副棺材。 于是他这会儿敏捷点全开,单手一撑就越过了棺材——当然也是低空险过——直落门前。 一落地,没等站稳,他就去推教堂大门。 什么实力他不清楚,但自己什么实力他可有数,先找地儿藏身,再暗搓搓观察对手,绝对是保命良策。 不料一把推过去,大门竟然没开。 越胖胖不信邪,又全身用力撞了过去,“砰”一声,肩膀巨疼,门纹丝不动。 越胖胖焦急回头。 白光里的人影已渐渐清晰。 再无他法,越胖胖只得硬着头皮,一咬牙…… “咣噔!” 眼前的白光刚消散,就听见这么一声怪异响动。 他轻松分辨出,那声音来自最前方,靠近教堂大门的位置。 “对战即将开始,下面宣布对战结束的两种方式……” 半空中,毫无预警响起调皮的机械音。 站在那里静静听完了规则,英俊的脸上神情平和,眉宇间带着一点天生的冷冽气质,就像冬日的森林。 “……祝你好运!” 随着毫无诚意的祝福,小猫头鹰声音消失。 教堂又恢复了它的沉静肃穆——或者说,幽暗的阴森。 向前走去,绕过一副副棺材,末了停在了教堂大门前,最后一副棺材那里。 不用开棺,单是站在棺材旁,就能听见里面属于一个活人噗通噗通的心跳。 频率之快,让他怀疑如果再不把人弄出来,藏在里面的人会自己先把自己吓死。 单手摸到棺材盖,用力一掀。 盖子重重落到旁边地上,棺材内的情形,一目了然。 越胖胖听见了盖子被掀翻的声音,也感受到了比先前亮一些的光线,但他仍一动不动,继续闭住眼睛,闭住呼吸,安详地装死装到底。 但呼吸能闭,心跳停不住,蹦得他心口疼。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开棺这家伙绝对已经发现了。 事实上在发现棺材是空的并决定躲进来的那一刻,越胖胖就没指望真能藏住,他只是需要一个缓冲,让他再酝酿酝酿战斗情绪。 低头看着棺材里执着装死的胖子,眼里掠过一丝复杂。 “我等了许多天,”他淡淡开口,声音低沉温润,就像春末夏初微暖的夜风,“想过许多次,我将遇到一个怎样的对手……” 幽幽一叹。 “理想和现实的落差,防不胜防。” “睡美人”越胖胖:“……” 既然发现了,要打要踹要掀翻棺材随你,给致命拳给夺命刀或者干脆用特殊能力给一个必杀招,也正常,反正自己早就做好用[暂停键]应对一切攻击的准备了。 但这个嫌弃的叹息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打架又不是相亲,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挑肥拣瘦! “别装了,起来吧,”看着明显因为憋气脸色涨红的对手,低落的心情愈发惆怅,“还等着我把你抱出来吗?” 越胖胖越听这话音越疑惑,对方好像真的没打算在棺材里动手? 他飞快吸口气,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小心翼翼睁开眼。 棺材外,一个气质肃穆的男人优雅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弯腰给他的“尸体”献花。 “你不是应该掀开盖就直接攻击吗?”对方越彬彬有礼,越胖胖心中的疑虑越甚。 摇头:“攻击很简单,杀你也很简单,但我花了昂贵的费用,至少也要体验一下你的能力,和这里的氛围。” 越胖胖半信半疑地坐起来,文具树一直保持待发状态,同时环顾四周:“就这阴森氛围,你确定有体验价值?” “你看见的是棺材,”环顾周围的图画彩窗,“我看见的是这些。” 越胖胖差点脱口而出“地球宗教和你们有屁关系”,幸亏及时想起唐凛提醒,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硬拗成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我看不懂。” 笑了,无意识中流露一丝淡淡的高位者对低位者的天然轻蔑,可更多的,是某种越胖胖看不明白的感慨:“你当然不懂,这是我们的故事。” “你们的?”越胖胖重复这三个字,然后在“我们”这一词中,品出了一些深意。 他重新看向周围的彩绘玻璃,这次认真看,一下子就发现了违和感。 这些画里的人,穿的并不是布袍,当然也不是现代装,而是一种越胖胖没见过的奇怪装束,然后画里的内容虽然有火山,有大水,但也有一些诡异的怪物,甚至他现在才发现,其中一扇窗上他以为的球形花纹,更像是……几颗星球? 所以,这不是《圣经》故事。 越胖胖恍然大悟。 这是k星的故事,画中的人也不是耶稣或者信徒,而是k星人。 越胖胖之前扫一圈的时候,还想吐槽来着,明明是外星战场,非搞成地球教堂模样,现在懂了,这还夹带私货呢。 不过…… 越胖胖重新看向那些大部分描绘着灾难场景的彩窗,忽然好奇起来,这究竟是k星的神话故事,还是k星上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可他没法问,一问就暴露了。 也没打算和他进行互动,独自感慨片刻,神情又恢复了沉静。 顾问室。 五块投屏里,客人都是同一时间到的,现在四个战场都开打了,就他们最关注的第二战场,还一片宁静祥和。 潘恩等得不耐烦了:“他俩到底打不打?哪来那么多寒暄。” 索贝克观察很久了:“我觉得这个客人好像就喜欢这个调调,像喝酒似的,一点点慢慢品。” 得摩斯:“一个胖子有什么可品的。” 索贝克:“我说的是战场氛围……” 得摩斯:“……” “你在这个战场上可以存活的时间,和你身上能挖掘的乐趣成正比。”教堂里,终于开口,语气平缓,就像在礼貌邀请,“释放你的能力吧。” 越胖胖艰难咽了下口水,明明还没开打,却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压迫力。 但对于先使用能力的邀请,他选择拒绝:“不行。” :“为什么?” 越胖胖想了一下,反正一打起来就会曝光,也没必要瞒了:“我的能力是你释放了能力才能释放的能力。” :“……” 他刚刚听见的,确定是一句解释? 第245章 第三组② guest121用了几秒钟时间,凭意念调动语言分析系统,终于把对手匪夷所思的表述,成功断句。 对方说的是我的能力,是你释放了能力(之后),才能释放的能力。 弄懂了这句话,那背后隐藏的信息也就呼之欲出了—— “辅助系或者防御系?”尽管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guest121还是礼貌使用象征性地询问语气。 丛越没答,原本轻松聊天的脸上,眉毛忽然紧皱,神情一瞬专注郑重。 guest121眼底微动,像平静无澜的湖面,被扔进一颗小石子。 他知道,这个怯懦得一开场就钻进棺材里装死的闯关者,在使用文具树了。 很显然,这是一次谈话中的偷袭,也可以算作对方的先发制人。 guest121对此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惊喜。 拒绝先使用能力的话还言犹在耳,对方就直接先发偷袭,理直气壮自己打自己的脸。 能屈能伸能认怂,能坑能蒙能诈骗,这种明晃晃的狡猾,倒是比那些非要标榜光明正大实则背后小动作不断的对手,可爱一些。 刚想到这里,对面的闯关者已经冲过来了,速度之快,劲头之猛,让guest121想起了他曾在某颗小行星上狩猎过的异兽。 不同的是,异兽用的是利齿和獠牙,对面没有,只好借助冷兵器,比如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 虽然对方用了全力,看在guest121眼里,仍然不够快,他可以用眼睛把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清晰拆解,进而从容躲…… guest121想要向一侧闪避的行动,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了,每一个关节都僵硬得像被定在那里。 guest121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能力。 微微诧异间,欺身而上的对手已经将他扑倒,凭借自身重量将他压住的同时,锋利匕首也贴上了他的脖颈。 “认输。”越胖胖低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吐出简短却坚定的命令,手腕微微用力,让冰凉刀锋和脆弱的脖颈贴得更紧。 guest121淡淡看他,眉宇间的松弛完全不像被威胁的一方“定身该算特殊攻击,不应归类到辅助或防御。” 越胖胖哪有闲心听他这个“别废话,赶紧认输,要不我杀了你,一样赢。” 心一急,话就多,话一多,难免暴露本性,刚伪装不到十秒的霸气荡然无存。 guest121笑了,不知是不是气质使然,他连笑都带了一点微凉的淡漠“从我可以开口说话那一刻,‘定身’就已经失效了,你自己也很清楚,你的文具树只能持续短暂一刻,为什么还觉得可以逼我认输?” 越胖胖“就凭我现在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guest121“如果你敢杀我,刚刚就直接割喉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我没完没了的聊天。” 越胖胖“……” 聊你妈蛋,他是不想让自己双手沾太多血,才给这家伙留条认输的路,真当他越胖胖是吃干饭的?! 手腕用力压下,刀锋顷刻陷入guest121脖颈柔软的皮肤。 可是,没见血。 越胖胖一怔,这刀可是进关卡之前他特意磨的,磨完拿指肚轻轻一刮,就先给自己蹭了一道口子。 一分神,手臂忽然被guest121抓住了。 下个瞬间,越胖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大力道甩起来,然后在空中来了个180°反转,就像平地过肩摔那样,最后整个人平躺着砸在地板上,“咣当”一声,仰面朝天,木了。 过了半晌,空白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全身上下的疼痛感也回来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guest121在说话,但因为三魂七魄还没有完全归位,那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 “我不喜欢动手,太粗鲁……但我更不喜欢被人威胁……还有,下次说话,不要再离我这么近……” 越胖胖对着天花板用力眨了好几次眼,整个世界终于开始恢复色彩,包括声音。 他忍着疼,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发现guest121早和他拉开距离,站到了十米开外。 这一摔,也把越胖胖摔清醒了,他终于意识到,刚刚的自己有多蠢。 客人和守关者是一类人,身体的基础素质,无论速度还是防御力,都远远超过他们这些闯关者。他该在[暂停键]仍然起效的时候,一刀封喉的,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后面guest121都能跟他扯淡了,自然早就暗中汇集精神力,提高了身体防御,一把普通匕首还怎么可能伤得到他。 “你看起来很懊恼?”guest121微微歪头,“是在后悔没有扑上来的一瞬间就用刀吗?” 丛越错愕“你的能力是[读心术]?” guest121淡淡讥诮“对于一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恐怕不需要。” 丛越“……” 明明对方并不像先前关卡内遇见过的客人那样嚣张、嘚瑟。差点被他捅一刀,还保持着良好风度,心平气和,可他为什么觉得这家伙比之前见过的每一个客人都欠揍! “就算你一扑过来就动刀,结果还是会和现在一样。”guest121忽然又道,“因为从你集中精神力,准备启动文具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提高了身体防御。”微微颔首,“希望我的解释,能让你有一点安慰。” 丛越咬牙“……我谢你。” “不客气,”guest121说,“还有,如果你在定住我的同时,不选择冷兵器的低效攻击,而是用文具能力进行高杀伤力的攻击,说不定真能一个回合就结束战斗。” 丛越“别以为就你聪明!” guest121“看来你也想过,那为什么不用?” 丛越“……” guest121“是没有可以同步攻击的文具树或者一次性文具,还是你没办法同时操控两种文具?” 话都让121说了,丛越脆弱的自尊心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他可以同时操控两个文具树,比如[慢慢来]+[暂停键],也可以同时操控两个一次性文具,但是文具树和一次性文具树,混搭着同时操控,任凭他怎么练,就是来不了! 但在这时候和guest121解释,不是不能同时操控两个,只是不能跨类别操控这种事,完全是自如其辱。 归根结底就是不能给对方造成有效攻击,至于原因是一还是二,有区别吗? 越胖胖沉默地看着guest121,后背已让汗水打透。 有被狠狠摔到地面,疼出的冷汗,也有战斗进行到现在,愈发清楚认识到对手强大,带来的沉重压力。 相比之下,对面的guest121和刚进入战场时几无区别。除了衣服上因为被扑倒,沾了一点灰尘,还有淡漠的眼眸里,浮起些许失望。 “这就是你的全部能力?”他问丛越。 丛越明白,对方还在挖掘所谓的“乐趣”,但他不想配合了“我不是来给你表演的,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 guest121静静看了他片刻“真的没有了?这是你最后的存活机会,想好再回答。” “没有了,我就是这么无趣!”越胖胖梗着脖子,“要打要杀赶紧来。” guest121终于彻底失望。 一盘游戏,当无法再带来任何乐趣,就是该终盘的时候了。 越胖胖以为121会发动能力,直接攻过来,却不料对方仍轻轻敛眸,仍安静待在原地。 对方这样,越胖胖心里更没底,他悄悄用意念和文具格里的[防]铁布衫已经建立了联系,只等状况不对,立马防具护身。 毫无预警,教堂里响起了清亮的高音。 那音阶极高,有点像女高音唱花腔时的那种,可是并没有花腔繁复的技巧和旋律,只是单纯一个音阶在延续,然而细听,那声音轻盈悦耳,仿佛是哪个高音歌者漫步在月光森林,有一种空灵的温柔。 但是这个教堂里没有女歌者,只有自己,和guest121。 丛越看着那个男人轻轻抬头,看他望着教堂斑斓穹顶,唱出这悠远清亮的音符。 guest121这时的声音,已经超脱了性别,超脱了俗世,更像一个引路者,带着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进入一个圣洁的、永恒的国度。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越胖胖已经恍惚得灵魂差点飘远,根本顾不上感受时间了。 guest121的声音终于停止。 越胖胖眨眨眼,有些茫然。 这就是对方的攻击吗?用声音?可是声音文具树他见过啊,就自家南歌,那叫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能让人头晕、恶心、脑袋瓜嗡嗡的,恨不得咣咣撞大墙。 但这些硬核气质在guest121的声音里都没有,他甚至还觉得刚刚那一段,好听得快要让他灵魂净化了。 胡思乱想间,越胖胖忽然觉得耳朵里有什么流出来,痒痒的。 他下意识抬手一摸,湿的。 越胖胖呼吸一滞,瞬间惊醒,把手拿到眼前来看,刚擦过耳朵的手指上,都沾着血。 悚然的战栗,窜过丛越脊背。 那样动人的声音,他在聆听时只觉得精神愉悦,身心洗涤,根本没有任何其他杂念,遑论痛苦。 这是丛越经历过的,最恐怖的攻击。 如果说南歌的尖叫是曼德拉,guest121的声音就是海妖。曼德拉再可怕,至少一见面你就知道,有防备,可海妖会扮成美丽的女人,甚至披上温柔梦幻的面纱,让你被她无知无觉拖入深海。 第246章 第三组③ “还听得见我说话吗?”看着双耳流血的越胖胖, 语气保留着天然的礼貌,眼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越胖胖拿手擦掉双耳血渍,朝他呵呵:“放心, 考英语听力都没问题,” :“刚才我用了两成的攻击力, 以你目前的防御状态看,五成应该是你能承受的身体极限了。” 丛越冷笑:“行啊, 那你试试。” 对折磨闯关者没兴趣,一击探到了底, 二击自然结束战斗。 所以对面是反对, 硬撑, 是害怕, 是勇猛, 在他看来都一样。 收敛心神, 将攻击的强度提升到五成, 平稳呼吸,开口。 这次不再是单一音节, 而是几个音阶交错, 形成一小段起伏的高音旋律。 但每一个音依旧拖得很长,所以整个旋律仍是缓和的, 悠远的。 越胖胖在第一个音符出来时, 就如遭雷击。 这次他终于感觉到难受了。 耳朵发胀,头内晕眩, 鼻血无声流下。 心脏也开始抽痛, 越胖胖毫不怀疑, 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估计就是心脏麻痹, 当场气绝。 这种身体上的痛苦,终于有点接近他和南歌一对一训练时,体验过的[曼德拉]了。 然而在一次又一次被南歌摧残之后,他也发明出了特有的反击方式。 就是现在! 越胖胖一把抹掉鼻血,闭上眼睛用力集中精神,什么都不想,就当自己还在训练室,就当对面不是那个彬彬有礼的魔鬼,是自家伙伴。 没什么可怕的。 越胖胖,你可以! [慢慢来]+[静止键],同时启动—— 萦绕在教堂内的高音,突然被切断。 抬眼,微微不解。就算用“定身”打断他的攻击,又有什么用呢,“定身”的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样打断,不过是把死亡结局延缓几秒,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果然,脑内刚闪过这一念头,自己的高音就已经继续了,中间停顿之短暂,就像一段旋律装饰性的休止符。 怜悯地看着对面那个垂死挣扎的闯关者,几乎可以预见,等下这个人将以何种悲惨的姿态死去。 就在这时,清亮悠扬的高音旋律,忽地迟缓下来。 就像一个演唱者的嗓子突然出了某种不适,演唱效果开始崩得一塌糊涂,每一个音阶都开始无限抻长,优雅起伏的旋律因为突然的慢速,变得呆板、粘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迟缓又消失了,可旋律并没有恢复,因为“定身”再度袭来。 一连五个“定身”,就这样把好好一段旋律切割得支离破碎。 当然,这是的感觉。 在丛越这里,那是相当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他再接再厉,就像dj附体,运用[慢慢来]+[暂停键],生生把圣洁的福音曲搞成了鬼畜剪辑。 越鬼畜,越胖胖越嗨。 擦最炫的鼻血,打最酷的碟,死前也得嘻哈一把。 不懂什么鬼畜,但他有耳朵,听得见自己唱出的旋律,变得像小丑一样滑稽。 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又一个黏腻的拖长音之后,直接收声。 丛越嘿嘿一笑,顶着蹭满血的脸,嘚瑟的像个开成一朵大红花的流氓:“别停啊,怎么不唱了,动次打次多带感,我还没听够呢——” 嘴上嚣张的越胖胖,其实心里虚得要命。 他这招“音乐重剪辑”,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去减弱对方的攻击力,只不过是把对方的声音,搞出“喜闻乐见”的节奏感。 如果对方“无法忍耐”这种羞辱,那阻止攻击的目的就达成了。 说白了,就是一记空手套白狼的险招。 和南歌一对一训练的时候,越胖胖用这招得手过两次,但第三次就不行了。南姐用超强的心理素质,飞快适应了这种小手段,第三次[曼德拉的尖叫],折磨得他亲妈都差点不认识。 但越胖胖不相信有这种心理素质。 这家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的,这样的人对“难堪”的承受力,基本为零。 果然,没有再急着来新一轮的高音,而是稍稍认真地又打量了丛越一遍,眼神里多了一些兴趣:“我要为先前的武断道歉,看来你的文具树的确是辅助系。” 听到前半截道歉时,丛越还一头雾水,听完后半句,就懂了。 :“你的能力是[减速],减到一定程度,就有了[定身]效果。” 对方已经看破了他的文具树。 “对,就是减速,”丛越索性大大方方承认,舔着蹭到嘴唇上的血,满不在乎一咧嘴,“不管你多会唱,我都能让你的歌声一秒垮掉,不信你就再来一段。” 微笑,恬淡的,温柔的,却不带任何感情:“好的。” 丛越:“……” 靠,他是在威胁不是在真的邀请对方继续唱啊!而且这个121怎么看都自尊心超强,为什么这么短时间就能鼓起勇气再被“鬼畜”一次啊! 看着悔得恨不得抓头发的闯关者,真的很想再提醒一次,你又把心思写脸上了。可转念,写就写吧,这样有点可爱的直白,很快他就看不到了。 因为对方,即将变成一具尸体。 的气息平静下来,而后,嘴唇微张。 教堂里响起新的旋律,却不再是高音,而是低吟浅唱,轻柔得像纱,似有若无,遥远得仿佛来自世界的另一端。 安魂。 不知怎么,丛越想起了2/10水世界训练室测潜力时,南歌得到的这两个字。 那时的他们都没理解。 现在,越胖胖好像有点懂了。 他想,声音攻击的终极形态,应该就是像现在这样,不再高音,不再尖叫,旋律已经轻盈缥缈得恍如静谧。 但这是安魂曲。 那一声声低婉吟唱,都会化作忘川的渡船,送你去开满彼岸花的地狱。 耳膜开始尖锐刺痛。 头也开始疼,比先前所有的疼痛加起来还要疼一万倍,就像有人拿着电钻在往太阳穴里钻。 丛越支撑不住,痛苦得用力抱头,在濒临崩溃中,拼尽全力集中精神,挣扎着启动[暂停键]+[慢慢来]。 可是没用。 的吟唱轻盈空远得几乎听不真切,所谓的“剪辑”在这样的旋律上没有任何效果,因为那声音本就忽远忽近,忽而有了,忽而又消失,“休止符”也好,“拖长音”也好,都被这旋律一起,拖入遥远彼岸。 极度痛苦中,丛越听见一声又一声“咔”,就像什么裂开。 他弯腰蜷曲着身体,濒临崩溃的意志,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丛越不知道什么碎了,顾问室里的守关人却看得清楚。 那是教堂彩窗的玻璃,在的吟唱中,一块又一块开裂。很快,蛛网一样的裂痕,爬满了每一扇窗。 “没什么可看了,”顾问室里,7/10背靠椅子,双手枕到脑后,将为了便于重点围观而放大的丛越第二战场投屏,通过脑内意念操控,又缩回了原本大小,“这家伙最多再坚持十秒。” “121太无趣了,多和他玩几轮嘛,刚才他把旋律弄得一会儿慢一会儿快一会儿又暂停的,还挺有感觉的。”6/10极富韵律地左右晃动身子,对那带感的节奏颇为回味。 “现在好像超过十秒了吧……”索贝克看着小投屏里的越胖胖,惊讶于他能坚持到现在。 以刚刚对战的观察来看,这次就是结束战斗来的,下手不可能犹豫,丛越却扛到现在还没丧命,不可思议。 除非…… 卡戎:“他好像用了一次性文具。” 教堂里,原本蜷缩着抱头的越胖胖,终于松开手,慢慢直起身体。 <[防]铁布衫>,起效了。 越胖胖其实不想用。 他酝酿了那么久,更多的是为心安,就像手里抓着个护身符,打起架来也踏实。 文具珍贵,不能因为范总有[钞能力],可以无限买买买,队长又会大方地给他们分,他就随意挥霍。 每一个文具,都必须用在刀刃上,这是越胖胖一直坚定这个信念。 但就在刚刚,灵魂几乎要被那鬼魅吟唱领到奈何桥了,他终于意识到——以自己的实力,战斗的每一个瞬间,可能都是刀刃。 那就用吧。 随着文具起效,音波带来的持续杀伤,得以缓解。之前的伤害仍在,耳膜还是疼的,听什么都像隔一层了,脑袋也是晕眩发胀,一阵阵的剧痛。 但新的伤害不再累积了,疼痛感从不断加剧,进入了一个平稳期。 与此同时,文具的淡淡微光,也随着起效,萦绕在了越胖胖周身。 看着对面闯关者周身的一次性文具光芒,心中刚起的困惑,迎刃而解。 作为吟唱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声音的杀伤,单纯靠身体的基础防御去扛,丛越现在就该内脏重创,气绝身亡。 不过如果他没记错,一个一次性文具的防御时间不会太长,如果防御效果强,比如现在,可以抵挡自己50%强度的声音杀伤,那么这个防具的时间,还会更短,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可以停下等这五分钟。 但他不愿意。 安魂曲是不能被打断的,除非听的人,已经到了地狱。 轻轻抬眼,将更多的攻击意念释放。 旋律仍然轻柔,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可越胖胖明显感觉到,音波的杀伤又来了,比之前更冰冷,更锋利,更恐怖。防具的屏障几乎要顶不住,那一声声吟唱,就像暗夜里的风,总能在墙上找到缝隙,幽幽渗入。 又一个空灵音符飘逸而出,所有彩窗悉数爆裂,碎片纷飞。 第247章 第三组④ 丛越的眼前开始发花,继听力模糊后,视野也在迷离混沌。 他知道自己一定内伤了,还是下一秒就可能会死的那种。 不能再任由唱下去了,一个音符都不行! “轰隆——” 一道惊雷自教堂上方劈下,直奔头顶。 纵是121反应再快,对这样突如其来且形式新颖的攻击,还是猝不及防。 他唯有一瞬间将自身速度提升到极致,才来得及向后闪避。 刚一后撤。 惊雷就劈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刚刚站过的那里,一片焦黑。 躲过一劫,代价是精神力全部集中到防御,吟唱被迫中断。 这就是越胖胖想要的效果。 在抵达地狱前的最后一刻,他生生扒住了冥河之船,死不上岸。 然而[晴天霹雳]只有一次,也只救得了他一刹,如果不能翻盘,再多的一次性文具往里填,也只是杯水车薪。 当的旋律第三度响起,就是他的死期。 越胖胖不想死,他和自家队友打了保证的,他要过关,他要在关卡尽头活蹦乱跳地迎接他的每一个伙伴! 丛越急促呼吸着,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 如果唐凛在这里,面对这样的局面,会怎么做? 如果范总在这里,拿着这副烂牌,他会怎么做? 丛越拼命地去想这些,想着想着,就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越胖胖,别总想着怎么活命,活命不会让战局结束,你要想着怎么赢。赢,才是你唯一的翻盘机会。” ——是唐凛。 “没有烂牌,只有打牌很烂的人。” ——没错了,这是范总。 丛越眼眶发热,明明是自己臆想,可脑内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真实。 “越胖胖,别傻乎乎死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文具树,一次性文具,对方的能力,周围的环境……尽可能让这些都成为你战术的一部分,你别把121当对手,要把他当猎物,你才是那个设套捕猎的人。 这还是唐凛。 “做最坏的打算,就能拼出最强的套路。另外,分你那几个一次性文具不值什么钱,该用就用。” 这还是范总。 “越胖胖,你绝对不能死,你死了我在vip就成颜值垫底了,这是对我风流倜傥的最大污蔑!” 这必须是竹子。 “越胖胖,都是声音攻击,你和我一对一的时候各种刚毅顽强,一开口你就颓了,你觉得这种差别待遇合适吗?” 尖叫女王兴师问罪来了。 “快死了?哦,那就等着最后复活吧。” 天下第一欠揍,霍栩,连都只能排他后面。 身体的力量似乎又回来了,不,应该说比从前更盛,就像五个伙伴站在他身后,一个接一个把自己的能量球往他这里砸。 丛越深吸口气,猛地睁开眼,目光犀利地寻找,同时果断用掉治疗幻具。 这个幻具可以止疼,却不能真的治疗伤势,更像是一支镇痛剂。 可对于现在的越胖胖,足够了。 身体内外的疼痛刹那间消失。 丛越立刻感觉到久违的轻松,他毫不犹豫继续用文具——。 文具树顷刻起效,丛越二话不说,铆足劲就往那边冲,比第一次[暂停键]后的持刀攻击,还要更拼,更不要命。 在躲过“晴天霹雳”之后,并没有急着重新吟唱。 杀丛越不难,一次杀不掉,那就两次,三次,50%的杀伤力太慢,那就60%,70%。 但是相比这按部就班可以预见的战局,他更愿意看到丛越有新的应对,新的惊喜。 不过…… 突然连番使用一次性文具,又突然气势汹汹朝自己冲过来,算是什么新奇战术? 看着全速朝自己逼近的丛越,有种时光倒流的微妙感。 不过这次闯关者连匕首都不拿了,完全是赤手空拳奔袭而来。 无法理解闯关者的作战思路。 “文具树定身”“匕首挟持”的组合都没能成功,于是这个人现在定身的文具树也不用了,武器也不拿了,直接“裸攻”? 难道是刚刚的音波让对方神志不清了? 还是眼见生存无望,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主动过来寻死? 不再去猜,因为无论哪种,他都会按照后一种处理。 静静看着闯关者越来越近,他轻轻呼吸,第一次将精神力全神贯注,凝聚百分百的攻击杀伤,以最松弛的状态,吟出最动人也是最噩梦的…… “砰!” 猝不及防的“空气碰撞”,打断了已到嘴边的旋律。 什么叫空气碰撞? 就是他清清楚楚看见冲过来的闯关者距离自己还有一步之遥,可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人结结实实冲撞到了一样,已经不受控制向后退了。 就算他真的被闯关者撞到,他也不认为对方的力量可以将他撞得不得不后退。 更何况对方连碰都还没碰到他。 丛越才不管是惊诧还是迷惑。 全力操控着只有五分钟时效的,继续冲向已经后退的。 他一逼近,刚站稳的就继续后退。 他连连逼近,就连连后退。 从顾问室的投屏上全视角围观,看起来就像越胖胖周身自带一堵空气墙,只要他有向贴近的趋势,那墙就先把推向远方。 呃,也不算太远,每次推的距离,其实也就……一步之遥。 顾问室的守关人们,本已将注意力转投其他战场,可偶尔瞥一眼这边,越胖胖活着,再瞥一眼,还活着,再再瞥一眼,不只活着,还越打越有新套路了呢。 “又是一次性文具?”1/10维达实在好奇,把被7/10缩小的第二战场投屏,又放大了回来。 8/10仔细看了看:“应该是,起效时间内,操控者可以一直和目标保持一步远的距离,从而防止目标近身,达到防御目的。” 3/10潘恩:“问题是现在121根本没打算近身,是这家伙一直往人家身上扑好吧。” 6/10:“所以他到底要干嘛?”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投屏里丛越已经利用防具将一步步“推”到彩窗附近。那些被121吟唱震碎的彩绘柳叶窗,只剩空洞窗框,一扇挨着一扇,耀眼的光从外面倾泻而入,就像晨曦穿透乌云。 7/10盯着投屏的眼底一闪:“他想把121逼出战斗区域。” 众守关者一愣:“他怎么知道这里是‘有限战场’?” 所谓有限战场,就是和第一组范佩阳遇见的鸟笼一样,战场范围有限,一方脱离战斗区域便是战斗结束。 而第二组何律战斗的街道,就属于“无限战场”,即范围没有边界,也就不存在脱离战斗范围的情况。 不过教堂这一环境其实很微妙,并不像鸟笼那样可以轻易判定为“有限战场”。因为窗外还有光透进来,你要说外面还有街道,教堂只是战场的一部分,也说得通。 众守关人是第一次围观这个战场时,就被7/10科普过,对战场属性当然清楚,但丛越可没有,一切的东西都要靠他自己判断。 索贝克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我记得刚要被传送进教堂的时候,这家伙最初是打算往教堂外面跑,撞不开门,最后才躲进了棺材。估计是那个时候,就猜到这里是有限战场了。” “就凭这个?赌的成分有点大吧?”5/10无法被说服,“看他现在狂甩一次性文具树的架势,可是拼死一搏了。” 这要赌错了,可真就是万劫不复。 潘恩:“赌了还有机会,不赌才是死定了。” “我倒觉得未必是孤注一掷,”卡戎摸着下巴,看着战场上,越胖胖那比之前任何时刻都坚决的行动气势,还有眼神里第一次显出的顽强和沉着,蓦地有一种直觉,“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想他应该已经在心里制定了一套完整战术,包括‘如果窗外还是战场’的备用应急方案。” 7/10乐了:“还完整战术,应急方案,你真当这家伙挂了个vip的名,就是唐凛和范佩阳啊。” 能让守关人记住名字的闯关者不多,唐凛算一个,范佩阳算一个。 不是守关人愿意记,实在是这阵子围观下来,想不记住都难。连带着,也就记住了他们的组织名,vip。 卡戎知道在场的都看不上丛越,包括他自己,事实上半分钟之前,他还觉得丛越能撑到现在,完全是老天眷顾侥幸手里有那么两三个一次性文具。 可是现在,那家伙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过卡戎已经顾不上再给7/10解释,因为教堂里,丛越已经彻底将逼到窗边。 身材修长的男人,完全被窗口洒进来的光笼罩住了。 “想让我脱离战斗区域?”光里传出的低声呢喃,带着淡淡嘲弄。 丛越内心一震,忽然明白过来,他能这样顺利将人逼到窗边,不全是防具功劳,还有的配合。 对方根本就是抱着好奇心态,想看看他到底还能制造什么“惊喜”。 那就大家一起惊喜吧! 切断[一步之遥],丛越纵身一扑。 他们之间只隔一步。 根本来不及躲。 但他本来也没想躲。因为如果丛越不想连同自己一起被惯性带出窗口,冲击力量就必然要有保留,可是一旦保留,那冲击力就达不到把他压得后仰翻出窗外的程度,所以这样的攻击,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想的很合理。 但越胖胖从战局伊始躺进棺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要教这位客人懂得“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丛越这一扑,是拼尽了全身力量,完全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在被扑上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又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可身体已经后仰着失去平衡,随丛越一起翻出窗外。 顾问室的守关人们比121还震惊。 7/10里可没有什么同归于尽,如果两人都脱离战场,鸮系统还是会判定闯关者输,这波攻击没意义啊。 可还没等他们彼此交流,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本该整个人飞出窗口的丛越,身体是出去了,但双脚还紧紧粘在窗框上。 众守关人:“……又是一次性文具?” 还真是。 丛越发誓他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唐总端茶递水,给范总鞍前马后,唐总指东他绝不往西,范总让摸狗他绝不偷鸡。 他爱一次性文具! 哎? 内心刚开始狂喜跳动,丛越就发觉手臂被扯得有点疼。 他往下看,果然,对上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现在是一个倒钩窗框大头朝下的状态,彩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刺眼光亮,就像一个用光打造的混沌世界。 教堂也一定不在地面,因为如果在,他的头早就该顶到地了。 所以这更像一个光芒深渊。 而现在,被他扑出去的人,正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悬在这深渊之上。 “你也太顽强了吧!”丛越身心俱疲。本来以为作战成功,他那口气已经卸了,现在本能地用最原始的方法,拿另外一只手去掰的手指头。 一根还没掰开,就哼起了新的旋律。 既不是高音的清亮,也不是安魂曲的空灵缥缈,甚至都不是用唱的,就是轻轻哼着,带了一点慵懒,带了一点顽皮。 但杀伤力绝不逊色。 丛越才被[痛痛飞走了]止疼的脑袋,又开始炸裂一样的疼。 看着逐渐失神的闯关者,拿对方的手臂当借力点,用力向上一跃。 丛越疼得眼前又开始发白,但手臂上的力道变化,清楚告诉他,打算干什么。 都拼到这一步了,他绝对不能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不就是男高音吗,谁不会唱啊! ,启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集凶悍、粗犷、残酷、惨烈、伤心、悲愤、痛苦、煎熬等等负面情绪于一体的咆哮,响彻第二战场。 刚跃起,还没来得及伸手扣住窗边的,在突如其来的杀人咆哮里,失了声,恍了神,扎了心。 身体敏捷度直线降为零——因为武具效果。 精神力直接溃散——因为闯关者的破锣嗓子。 跌入光芒深渊的最后一刻,忽然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文具树的时效,至少可以让这样令人发指的咆哮持续五分钟,他只听了一句就能抽身退场,是今天……不,是这么多年来,他遇见过的最大幸运。 顾问室。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像经历了比安魂曲更恐怖的洗礼?丛越赢了?这样都能绝地反击? 无数疑问在他们心头涌动,但最终,一个最大的迷惑战胜其他,成功登顶。 顾问室全体:“……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一次性文具!” 第248章 第三组⑤ 不管怎么说, 越胖胖的确成了第三组第一个通关的。( 小 说)随着他被传送到通关者集结区, 顾问室的投屏也从五块, 变成了四块。 在这四块里, 第三、四、五战场的情势, 都在按着很明显的方向走, 胜负基本没悬念了,只是时间问题。 但第一战场,着实让他们难以轻易下判断。 “还藏着呢?”得摩斯凑近提尔问。 提尔坐的位置正好直对着第一战场投屏, 就算不想看,也难免要时不时瞥到画面,算是顾问室里对第一战场情况最清楚完整的。 “藏得很逍遥。”提尔淡淡看着投屏,画面是躲在某个隐秘暗阁里的关岚。 得摩斯拉近视角,奇怪地盯着关岚嘴角的一点可疑白色:“他嘴边沾的什么?” 提尔沉静英俊的脸上, 没有一点波动:“五分钟前, 刚吃了一个奶油泡芙。” 得摩斯:“……” 第一战场, 半小时前。 关岚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战场, 是一条商店街。不算宽敞的小巷,大大小小的店铺依次有序地排在两侧,悬挂在店门上的店旗, 或横或竖,形状不同, 图案各异, 却在交错中有一种热闹熙攘的美。 天色是傍晚, 落日余晖洒进商店街, 让这喧嚣闹市平添了一抹静谧。 不多时,前方约六七米处,一道白光送来了。 关岚忽地有一点小紧张。 人是他选的,没别的原因,就是看照片的时候觉得很有眼缘。那是一张全身照片,关岚几乎是一下就相中了,毫不犹豫选了此人。 现在,到了见证实物与照片是否相符的时刻了。 白光散去,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连身战斗服的男人,立在夕阳底下。 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宽肩长腿,战斗服穿在他身上,威武飒爽。 关岚怔怔看着他。 实物比照片还野。 没关岚那么好待遇,还能先看对手照片,作为“被选择”对象,他在见到关岚的这一刻,完全是懵逼的。 他以为虽然自己向鸮系统提供的那张照片,不能百分百展现自己的强大与危险,暴力与迷人,但毕竟自己的气质摆在那里,展现个十分之一,稍微有点战斗感觉的,就都该清楚这是个狠角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选他,对方必然也是那种对自己体魄和战斗力有足够自信的人,不是壮汉就是猛男,反正肯定是能打之徒。 那么现在,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一个小孩儿?? 这身高到自己胸口都勉强,这小胳膊小腿拢一起有没有自己大腿粗都两说,一张圆圆小脸分明就还是孩子,现在一眨不眨看这边的样子,天真里带着无辜。 知道的是来战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迷路的! 商店街上方,小猫头鹰声音开始说规则。 懒得听,直接打断:“先别说那些,你赶紧给我换个人!” 小猫头鹰还是把规则坚持说完,然后才扬着语调道:“抱歉哟~~您在这一关没有选择权。” “那你们不会评估吗,”无语地瞥一眼对面,“就这样的,我怎么打?” 小猫头鹰:“不愿意打就认输呀,这个权利您还是有的~~” :“……” 再没有新的问题,半空中的声音留下一句“祝您好运”,彻底消失。 眉头皱成小山,烦躁地看向关岚:“你怎么不说话?哑巴?” 关岚抿了抿嘴唇,可怜巴巴的:“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废话,”说,“我来这儿是要大战一场,不是哄孩子。你选对手的时候是脑袋晕了还是眼睛花了,怎么想的就选了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关岚眨下眼睛,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真诚:“我在一百张照片里,第一眼就看见了你。” “我的气质是比较突出。”点点头,对自己照片的醒目不意外,但对关岚的选择就不能理解了,“你既然第一眼就发现了,更应该知道我不好惹。” “但我就是想选你,”关岚朝他甜甜一笑,“你的身高特别符合我的审美。” :“审……美?” 关岚:“就是不知道你体力怎么样?有s吗?” 不屑地哼:“那是给你们这些闯关者的等级,我们不需要。” 关岚:“要是让你自评一个呢?” :“我?无限s!” 关岚:“你看,各方面都特别符合。” 被夸得挺来劲,刚想表扬对面有眼光,神情忽然一顿,然后眼里的得意就慢慢变成了怀疑:“我说,你嘴这么甜,该不是想让我手下留情吧?” 关岚笑容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心虚和不安。 彻底绝望。身娇体弱就算了,连说谎都不会,被吓一下就什么都写脸上,简直是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的和谐统一。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之前白热身了:“我就搞不懂了,你这样的究竟怎么闯到的7/10?” 关岚委屈地扁扁嘴:“全靠队友带,他们特别照顾我,每次闯关……” “行了行了,我不是来听你怎么坐享其成的,”叹口气,言归正传,“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我不能手下留情,对战规则是你死亡了才算结束,我要放你一马,这一关就永无休止了。” 关岚越听越着急,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你、你也可以认输啊。” “你想什么呢。”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否决,“我从出生到现在,打架就没认输过,我不可能因为同情你,就破这个例。” 关岚一连咽了好几下口水,竭力忍住眼里的恐惧,强撑着声音倔强道:“你别以为我一定会死,说不定我也有机会赢呢。” 沉默下来,忽然一拳打到地上。 “轰”地一声,尘土飞扬。 关岚被呛得直咳嗽。过了好一会儿,尘土没那么浓了,他才看清,被120拳头打过的地面,坍塌出一个大坑,直径足有两米,连同120本来站着的位置,全坍进去了。 坑的边缘离关岚还有几米距离,但地面发散的裂纹,却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衣服摩擦声从坑里传出来,还没等关岚上前查看,坑里已经伸出一只手,扣住大坑边缘,下一秒,终于从坑里冒头,三两下爬了出来。 显然,这局面也非所愿,男人一边拍拍打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咕哝:“我还收着力道呢,这谁建的战场,质量太差……” 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关岚静静看着,这就是对手明明白白展现给自己的能力。 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土拍得差不多,终于得空,抬头看向关岚:“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有机会赢……” “吗”字被120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对面,那个笑起来灿烂可爱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眼圈已经通红,大大的眼睛里蓄了满满水汽,他用力张着眼睛不愿意眨,因为一眨,那一颗颗泪珠就一定会滚落。 看得那叫一个不自在,烦躁地抓抓头发:“你别来这套,博同情没有用,我说了,我不可能认输!” 关岚努力吸了吸鼻子,又过几秒,突然向后转身,拔腿就跑。 他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眼就只留给一个模糊背影。 了然,这是用了能力。看来对方的文具树是速度,也难怪能在残酷关卡中活到现在,队友负责闯关,这家伙负责危险时候逃跑保命,倒也分工明确。 “不用这么慌张——”他朝那个背影喊,“我不追你,我等你藏好了再动——” 说实话,欺负这么个小孩儿,他的确有点别扭。虽然试炼区的人并不把这些闯关者视为“人”,和他一个休息室的那些家伙,也开口闭口“游戏”、“虫子”。但在120这里,他既不是来游戏的,也不是来享受杀戮快感的,他就是想和传说中最精良系统培育出的对手,打一架。 鸮系统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提了,因为k星的军队早就找到了更省时省力的训练方法,偶尔送几个人过来试炼,完全是为了避免这里彻底沦为废区。 废区就要销毁,但军方还是希望能保留这样一个基地,万一将来某一天,再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这里还是可以作为后备训练区使用。 就是一个士兵,确切地说,他整个家族,都是军人。 关于试炼区的事,他是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当时他还小,记不得那么多,只记得他父亲最后说,将来有机会,希望你也去那里试炼,那里有最优秀的对手。 那之后没多久,父亲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120再没有机会去问,父亲口中的“优秀”,究竟指什么。 他不相信是单纯的战斗力,因为k星人通过科技手段远程考察过许多有生命的星球,迄今还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生命,能在智力水平、身体素质、特殊能力上超过k星人。地球人算是为数不多,能在智力水平上和他们比肩的,但身体素质弱到爆,特殊能力更是没有,即便鸮系统赋予了他们文具树,身体素质的短板也依然致命。 一直记着父亲的话,要来这里试炼一遭,不想等长大加入军队,这里早被边缘化,上面只会派一些下等兵过来应付,根本轮不到他。 好在现在这里出了问题,准备收割完最后的价值就彻底关闭了,军方提前退出,他才有机会悄悄以个人身份提出申请。 提出申请的那一刻,他还有点小激动,就像一个期盼多年的礼物,终于落到手。 他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闯关者,但他发誓,会把这些人被父亲定义为“优秀”的人认真当成对手,平等的,值得重视的。 这件得偿所愿的事,一直到前99%都很美好。 直到最后1%,对手揭开真容,天真烂漫,娇小可爱,弱不禁风,一吼……不,他还没吼呢对面就已经哭了! 更郁闷的是他都不知道找谁算账,难道还能在扫墓的时候批评自己亲爹,你骗人?! 就这样吧。 在心里和自己说,至少来过,见过,体验过,也算不留遗憾了。 十分钟过去。 商店街静悄悄的。 希望闯关者已经找好了藏身之处。 大步流星向前走,挨家挨户,开启地毯式搜寻。 又十分钟过去了。 一无所获。 再十分钟过去了。 还是连个鬼影都没找到。 再再十分钟…… 后悔了。 耐心耗尽的高大男人,一脚狠狠踹掉刚刚离开的店门:“你个臭小子赶紧给我出来——” 没人理他。 连夕阳都落尽了,夜幕垂下,月亮一点点爬上树梢。 深吸口气,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了,他尽量压住火,开始大声地和整条商店街的空气讲道理:“我知道你没跑远,就藏在这里,我看见你在这儿消失的……” “地方就这么大,店铺就这么十几二十家,我把你翻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现在的确有点烦了,你要主动出来,我二话不说给你个痛快,你要非等我把你揪出来,我肯定是先揍一顿再送你上路,你自己选吧——” 静谧的夜风,就是关岚的答案。 脸色沉下来:“行,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他才不再费力挨家挨户找,一个店铺里明屋暗道杂物间贮藏室……他实在受够了。 屏息凝神,缓缓将所有精神力积蓄到右手臂,然后,走向左数第一间商店。 片刻后。 “轰隆——” 二层商店在他力拔千钧的铁拳中,墙倒屋塌,彻底成为一片废墟。 如果这店铺里有人,不管他藏在哪儿,都只有被瓦砾活埋的份儿。 若是藏的位置好,兴许一时片刻死不了,那废墟里就一定会传出微弱呼救,若是藏得不好,可能直接就被掉下来的楼板砸死了,那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 当然,也可能那小家伙没藏在这个商店里。 不去对各种可能做猜测,径直走向第二间店铺。 他只要把整条商店街的房子都砸了,对方死也好,活也好,要么有结果,要么有下落。 “轰隆——” 第二间。 “轰隆隆——” 第三间。 终于,当第五间店铺坍塌殆尽,一大块楼体覆盖的下面,挣扎着伸出一只小手,以及,弱弱的:“救命……” 那手小得要命,灰扑扑的沾满了尘土,还有擦伤,鲜红的皮肉翻出来,混着沙粒。 “救……命……” 底下的人还在挣扎,像是知道外面有人,明明声音弱得几不可闻,小手却一下下凭空抓着,不愿放弃。 皱眉,心里别扭:“都说了赶紧出来,你非得藏。再说,我就算现在把你救出来了,等下还是要杀你,你确定还想死第二遍?” 话是这样说,可120还是不由自主地上前握住了那只小手。 握住了才发现,比看着还小,柔柔的,软软的。 不敢太用力,怕一使劲,就要把这手捏坏了,只好虚虚握着,同时弯腰用另外一只手把压在上面的巨石板往旁边掀。 石板一块块掀开,底下的人也终于完整露出来。 可是和自己握着的那只小手不同,废墟之下的闯关者从头到脚都看不到明显伤口,甚至连衣服都没太脏。 这怎么可能呢。 正错愕,头忽然开始晕,而且是天旋地转那种强烈晕眩。 他一个站不稳,直接扑倒在了关岚身上,与此同时浑身出汗,体温急剧升高,感觉就像某年夏天,他训练强度太大直接中暑那次。 彻底迷糊了。 关岚没有。 他一边操控着身体触碰能让人生病的五级文具树[恶魔之手iii],使的“中暑”状态得以保持,一边切断在房屋坍塌中保他一命的来自vip的,启动[蛋糕有毒]。 他从容把手从手里抽出来,掌心一翻,一块平平无奇的蓝色奶油蛋糕。 这块蛋糕没有花哨的名字,却是关岚[蛋糕有毒]系列里,最好用的一款。 “啪叽!” 蓝色奶油连同松软蛋糕一起糊上的脸。 前一刻还在中暑中难受的男人,一秒昏睡,眉心渐渐放松。 短时间内,再无苏醒可能。 “叮——” :客人深度昏迷,失去战斗力,对战结束,恭喜7/10通关! 关岚仰望星空,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然后眼睛弯下来,笑得天然无公害。 顾问室。 围观了开局和收尾的守关人们,对这一结果毫不意外。 因为从对战的第一秒,从关岚可怜巴巴开始,他们就想冲进去喊——120,你醒一醒,不要相信他啊! 他们冲不进战场,120也最终被戏精甜甜圈撂倒。 【你各方面都特别符合我的审美。】 守关人们看着关岚被送出战场,又想起了战斗伊始,这家伙说过的话。 他们严重怀疑这句话的完整版是—— 你各方面都特别符合我(对下毒目标)的审美。 第249章 第四组① 纯白空间。 一小时不到, 第三组已经有了全部结果。 丛越、关岚、五五分通关,而且越胖胖还是第一个通关的, 连vip伙伴都没想到。 老虎、十三幺闯关失败。 这些结果不是一起出现的, 是每一场战斗结束,就会实时通过投屏显现。而每一次的投屏变化,对于还在这里等待的人都是煎熬。 失去伙伴的悲伤,不会因为死亡人数的增加而麻木,相反,一次比一次鲜明。 但在这悲伤里,又生出更深的坚定, 更牢不可摧的信念。 他们一定要闯到最后,一定要把所有人带回来。 绝对。 小猫头鹰拖着第四组名单如期而至—— “第三组全部结束,两人死亡,三人通关!比上一组有退步哟~~接下来是第四组对战名单——” 郑落竹(对战) 江户川(对战) 强哥(对战) 莱昂(对战) 南歌(对战) 一共五人, vip有两人入选。 看见自己名字,郑落竹和南歌几乎同时起身。 唐凛也跟着站起来。 都到第四组了, 没有什么可再反复叮嘱的,他静静望着自家伙伴,只一句:“小心。” 郑落竹知道对战凶险,别的不讲, 单说自己这铁板防御系, 就怎么想怎么前路黯淡, 曾遇见过的那些客人, 他还没发现哪一个是能被铁板直接拍死的。 但对着自家队长, 他必须小头一昂,信心满满:“没问题!” 南歌则轻轻挑眉,笑眼妩媚:“看来我们要先去和范总、越胖胖汇合了。” 唐凛莞尔,南歌平日的气质是又美又飒,如果你发现她忽然风情万种,比如现在,那就是战斗力全开了。 这边vip送队友,那边甜甜圈一样。 莱昂的名字刚一出来,仅剩的全麦先皱了眉:“怎么还没有我?” 抱怨归抱怨,靠墙坐着的他,还是仰头看向自家队友:“狙击的时候瞄准点儿。” 莱昂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姑且理解为“放心”吧,而后大踏步离开。 “哎?你干嘛去——”全麦莫名其妙,进关卡是自动传送的,现在等着不就行了吗? 刚喊完,就看见那背影停在了vip聚集处。 全麦:“……” 冰山动心就等于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南歌看着莱昂向vip走来,不明所以,更没料到对方最终停在了自己面前。 她茫然地看自家伙伴。 郑落竹比她还茫然。 霍栩则是瞥过来上下打量莱昂,明明白白的警惕。 唐凛目光微妙,若有所思。 莱昂没开场白,来了就直接抬臂点击,调出文具格,选中一个文具,确定[赠予],然后才抬眼看南歌。 南歌懵了两秒,才会意:“给我?” 莱昂的文具格里只有两个一次性文具,一个是唐凛之前给每个人分的,分到他手里的是,一个是他自己本来就有的文具,。 他选中要赠予南歌的,是后者。 天花板上已经出现点点白光,迟迟没等来回应的莱昂,终于开口:“我想给你。” 南歌怔住,第一次认真看这个男人,忽然意识到,连对方现在用的绰号,都是自己给起的。那时候她只觉得好玩,随口一说,没想到莱昂就同意了,还一直用到现在。 心里有点乱,惊讶、意外、感动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混杂着,南歌一时理不清。 但关卡的危险她是再清楚不过,少一个文具,就多无数风险,更何况单纯从文具数量看,她的文具格也比莱昂满。 “谢谢你,”南歌真心道,“但我不能要。”拒绝完,她又连忙给了莱昂一个略带调皮的笑,故意用轻松语气调侃,“我们范总和队长分了我九个文具,你才两个。” 莱昂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想再说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给,可他没立场像范佩阳给唐凛文具那样,强势得理直气壮。 他和南歌不是范佩阳和唐凛。 那两个人的亲密,信赖,互相将对方放在心底,是莱昂对自己和南歌关系的终极目标,他现在离目标还很远。 当然这里要申明一点,他的目标里绝对不包括范佩阳和唐凛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坎坷,范佩阳曾犯过的错误他也绝对不会再犯——关于后者,他感谢前辈范总做出了《恋爱的错误姿势一百例》。 白光已经在天花板上聚集成五个不同位置的光斑,眼看就要打下来。 见到莱昂不再坚持,南歌稍稍松口气,同时也庆幸,莱昂是这种果断、利落、从不会拖泥带水的性格。 可是下一秒,她又犹豫了。 被拒绝的莱昂,除了不再开口,脸上没太多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淡漠沉静,可南歌就是从那沉默里,感觉出一点落寞。 其实没什么依据,就是女人的第六感,甚至南歌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可能对方根本没当回事,反而是自己替别人脑补太多。 可白光打下来的一瞬间,她还是脱口而出:“我不要你赠予,但我们可以交换。” 莱昂闻言一愣,等回过神,手臂已经让南歌捞过去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两束白光也打在一起,汇成一束。 南歌飞快操作,几下就把莱昂想给她的收了过去,与此同时,一个新文具也落在了莱昂文具格。 效果:进入其中的人会被瞬间传送到远离当前危机的最隐蔽地带。 时效:仅可传送一次。 “远程狙击,更安全。”越来越强的白光里,莱昂听见南歌轻快的声音。 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轻盈起来,像是飞上了云朵。 郑落竹从头围观到尾,也从头震惊到尾,此刻都被白光完全笼罩了,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 这俩又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他已经被老板和队长的狗粮塞到怀疑人生,不想再被美丽小姐姐和冷漠狙击手血虐第二波啊! “竹子。”白光外,有人叫他。 那声音就在背后,自己刚刚起身的地方,因为vip和彩蛋坐在一起,施方泽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对方只简单喊了这一声,再无其他。 可是郑落竹懂。 他眼望前方,声音里带着独属于自己的野劲儿与嘚瑟:“你别忘了,我以前可是一个人单挑一整条街。” 天旋地转,世界翻覆。 落地,已是战场。 第一战场。 郑落竹感觉自己落进一个奇怪的山谷。 但这个山谷是彻底的“光秃”,足有两个篮球场大的圆形地面是黝黑光滑的,目测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壁”也是黝黑光滑的,山壁和地面相接处完全没有痕迹,就像一体成型。 而且这地面…… 郑落竹蹲下来认真摸一摸,手感真的很像瓷砖。 抬头仰望,天空被四周“山壁”围拢遮挡得,只剩一片和“谷底”一样的圆形,郑落竹终于亲自体验了一把坐井观天中那只青蛙的视角。 他又重新环顾四周,忽然有个大胆想法——这该不会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山谷,就是一口巨型大缸吧? 越看越像,再回忆地面的“瓷砖”手感,分明就是大水缸那种啊。 郑落竹索性大踏步朝“山壁”走过去,准备鉴定一下那里的手感是不是也和地面一样。 才走到一半,背后就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郑落竹一震,立刻回头。 只见与他刚刚落地的位置相隔不远的另一边,白光正渐渐散去。 郑落竹的视线,也随着白光的淡薄,一点点往上…… 他这个对手,还真是重量级啊。 一个超两米的壮汉,而且超过得还不止一点点,虎背熊腰这种词在他面前都显得秀气,一块块形状分明的肌肉,贲张鼓出,单臂维度超过正常人的腰围,往那一站就是一座山,扑过来绝对坦克碾压级。 刚刚那声闷响,听着像谁重重摔倒,其实只是他稳稳落地。 视野清晰后,先看了看周围环境,发现是奇怪的光溜溜半封闭空间,乐了,终于看向郑落竹,大咧咧开口:“随机到这样的战场,你也太不幸了,想逃命都没地方藏。” 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加上缸壁还自带回音,一说话仿佛整个战场都在震。 郑落竹瞄瞄对方身材,再看看自己小身板,越对比心里越虚,但昂扬的气质不能输,必须拿捏得死死的:“我敢闯关,就没打算藏,你还是先想想等会儿怎么求我高抬贵手吧!” “求你?”被逗得哈哈大笑。 郑落竹快让回音闹腾死了:“我说,这里就我俩,你能不能小点声。” 瞟他一眼,威胁性地掰掰手腕:“我就这样,高兴就笑,生气就砸,你能忍就忍,不能忍也得忍,除非你拳头比我硬。” 说话间,缸口那一片圆形天空,已传下来小猫头鹰的声音。 “对战即将开始……” 郑落竹认真听着规则,相比之下,就十分心不在焉,显然对规则早就有数。 脱离战斗范围? 听到这几个字,郑落竹立刻动了心。逼对手脱离战斗范围,可比“战胜”的难度低多了。 但—— 他用余光再次悄悄看周围,这地方要怎么脱离战斗范围? 默默抬头。 从缸口飞出去? 这得多大力量才能把这种吨位捶飞到几十米的高空? 或者—— 司马光砸缸? 郑落竹一点点向后退,起初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发现完全不在意,也就明目张胆迅速退到缸壁边缘,然后背手到身后去摸。 这是他刚刚就想做的事。 果然,和地面一样的触感,光滑中带着明显的厚重,敦实。 他又试着握拳去敲了敲。 几乎没声音。 郑落竹一颗心极速往下沉。 越脆的越容易震动,也就越有声音,而没声则意味着坚固瓷实。 他不信邪,握在背后的拳头蓄力,又狠狠捶了一下。 缸壁一点事没有。 郑落竹手疼得倒吸一大口气。 这他妈比岩石还坚固,十个司马光来也砸不开啊! 小猫头鹰的规则早在他退到缸壁的时候就结束了,对规则没任何疑问,机械音自然果断退场。 就乐乐呵呵地看着郑落竹和缸壁较劲。 郑落竹被看得狼狈,没好气地收手:“别他妈乐了。” “行。”倒是痛快,“那咱们就开打,你最好能坚持到第二下。” 郑落竹不再放狠话,手还疼着的,放了也没人信,收敛心神,暗暗集中注意力,以最快速度启动[彩虹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搏命之前,至少要知道对手的能力属性。 压根没把郑落竹放眼里,对他而言,战斗越简单粗暴越爽,能一拳解决的,他绝不会拖到第二拳。像某些矫情的家伙那样,先收着劲儿把对手玩弄一番,再有的没的叽歪一堆,美其名曰“尽情享受”,最后才送人上路,他完全理解不了。 于他而言,最爆裂的爽感,一瞬就够了。 所以和郑落竹说完开打,他立刻集中精神力,最大限度提升身体力量,同时也防备对方可能有的攻击型文具树,留了一少部分启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 [彩虹眼]看不到对方基础身体素质的精神力分配,比如此刻对方是提高了防御,还是提高了攻击,还是提高了速度,都无从辨别。 但只要对方启动特殊能力,哪怕只是用很少的精神力启动了初阶,[彩虹眼]都会让它无所遁形。 隐约有气流从身体里出来了,淡淡几缕,土黄色。 郑落竹错愕。 vip里也有人的文具树气流是土黄色——他自己。 敢情的特殊能力和他一样是防御系?! 几分钟前,第四战场。 刚被传送至战场中心的莱昂,迎接他的是夜色下空荡晃悠着的海盗船,空列呼啸着的过山车,欢乐旋转的糖果杯…… 一个月光游乐场。 不远处还有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缤纷的灯光亮着,欢快的乐曲响着,梦幻而美好。 到处都是合适的狙击点,莱昂喜欢这里。 第250章 第四组② 传送客人的白光打在海盗船斜后方, 从莱昂的角度看过去,视线并不受遮挡,所以他没有移动。无限好文:尽在 白光散去,里面没有人。 莱昂微怔, 又警惕地环顾周围, 无论哪里都没有可疑的影子。 游乐设施还在自顾自运行,月光依然皎洁,仿佛先前的那束白光只是一时恍惚的错觉。 难道客人和闯关者的传送方式不一样?不是通过白光而是其他别的什么? 莱昂眼底渐沉。 不对,假设这种猜测成立,那就是鸮系统平白无故打了一道什么作用都没有的光下来,这不合理。 “对战即将开始,下面宣布对战结束的两种方式……” 游乐场上空,响起小猫头鹰的声音。 对战双方有一方还没到场,就要宣布规则了吗? 莱昂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相应的, 对周遭的警戒也极速攀升,无数次的战斗经验告诉他, 越反常,越危险。 机械音还在用它特有的诡异欢脱宣读规则, 莱昂忽然察觉前方袭来冷风。 他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先于大脑, 猛地向旁边一闪。 就在他闪开的刹那, 一道疾风擦身而过。 莱昂只觉得手臂倏地凉了一下, 等到他低头看, 那凉已经变成火辣辣的疼——上臂外侧被划开一道口子,连衣服带皮肉,伤口很深,却很齐整平滑。 这是非常锋利的刀或者类似武器,才能造成的伤口。 也正因为刀锋太利,在被割伤的那一刻,他先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木然的凉。 以这一刀的高度,如果他没躲,被扎中的就该是胸口心脏。 一击未果的“疾风”,又从后方杀了个回马枪。 彼此距离太近,这次莱昂不用再去辨别空气流动,因为他可以直接听到身体移动的脚步和变换动作带来的衣物轻微摩擦。 有人在隐身攻击他,而且拿着武器!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白光里没有人——不是没有,而是对方一入战场就使用了能力。这是一个和狩猎者游戏中一样的隐身者。 莱昂听声辨位,连续闪躲对方的攻击,可还是接连被利器划伤,短短数秒,手臂上已几道划伤,有深有浅,渗出的血将深色衣袖晕湿了好几处。 对方似乎尝到了“敌在明我在暗”的甜头,想一鼓作气搞定,弄个闪电战,甚至连脚步都不屑于刻意放轻了,就那样带着凌厉的冷风和狠烈的杀机再次袭来。 莱昂知道他们会再一次近身,这时只要他使用文具树,就不存在打偏的可能,区别只在于他不知道自己会打中对方的哪个部位。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近身。 这也不是莱昂第一次考虑使用[高级狙击者]。 但同样的,念头刚起,又被他再次否了。 他看不见,所以一枪出去,可能打中对方的要害,也可能打不中。在不能保证一击致命的情况下,他不可以使用文具树。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一旦他暴露了自己的文具树是狙击,而又没有一枪解决对方,面对一个能力是“隐身”的对手,再想找获胜机会,就难了。 手臂再添一道防御伤,莱昂果断转身,以最快速度向远处跑。 视野劣势。 速度劣势。 近身缠斗毫无胜算。他必须脱离的视野范围,把“敌在暗我在明”变成“敌我都在暗”,才有可能翻盘。 “打不过就跑太丢人了吧,而且你还真以为这样迟缓的速度,能在我面前跑得掉?” 头顶上空传来取笑声,那声音和先前的猫头鹰机械音一样,无法确定具体方位,就像有个看不见的巨大扬声器覆盖在游乐场上空,声音一出,无论在园内哪个地方,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嗤笑声从天而降的同时,莱昂清楚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正在追来,速度极快,越来越近。 可以做到把说话声和自己的方位分隔开! 莱昂一刹那明白过来。 隐身最怕的就是被对手“听声辨位”,所以正常作战思路,隐身者一定会像4/10时的那样,尽量避免开口。但显然比更高阶,已经能做到将说话声音中的方位感抹掉。 如果不是他现在正被对方追赶,单凭说话声,他根本无法判定对方的位置。 追击者的脚步已逼近到危险距离。 莱昂清醒认识到,靠自身速度是没可能真正脱离对方视线范围的。 他的身后,隐身中的露出了不屑的笑。 最多再几步,他就可以把那个自以为能够逃脱的背影扑倒,然后尽情虐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虫子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宁可这样抱头鼠窜,也不用文具树吗?还是说被吓破了胆,已经忘了自己还可以用文具树战斗? 越想越有趣,决定等下弄死对方之前,先把这个问题搞搞清楚。 悠闲地想着这些时,他已将自己和前方背影的距离拉近到只剩一步之遥。 勾起嘴角,刚打算纵身一扑,突然看见从天而降一扇绿色大门。 那门“咣当”一声就落在被他追赶的虫子面前,落地一刹,大门顿开。 前方的背影没有任何减速,几乎就是直接冲进大门的,时机不早不晚,刚刚好。双方配合之默契,仿佛那扇门就是为他量身而开的。 就在莱昂冲进绿色大门的下一秒,也到了。 可那门板也在这时“砰”地关闭,且偏偏就比早了那么一点点。 以冲刺速度撞上门板,脸差点被拍扁。 绿色大门悠然消失,进入门内的莱昂也不见踪影。 徒留滑落在原地,于灵魂般的酸楚中,捂着鼻子,在一个没人看得见他的夜幕底下,仰望星空。 遥远的游乐场边缘,莱昂靠在一个花朵精灵主题的低空转圈圈飞翔设施后面,一边撕掉袖子给最深的一道伤口包扎,一边四下观察,寻找最适合藏身的狙击点。 南歌给的[安全门],他其实不想用,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留在文具格里当纪念的。 可战局比预想的更凶险,在“留纪念品”还是“留着命”的问题上,他果断选后者。毕竟留着命,纪念品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总还有机会的。 “你躲起来也没用——” 游乐场上空再度传来的声音,比先前多了一点不明显的鼻音,和非常明显的不快。 “我的隐身状态可以一直持续,你永远看不见我,但我总能找到你。不信的话,我们就慢慢来——” 莱昂包扎完毕,抬头环视整个游乐场的所有适合狙击的制高点。 摩天轮,跳楼机,云霄飞车,激流勇进,高空摆锤…… 慢慢来? 可以。 第五战场。 结冰的河流像一条浅蓝色的缎带,横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远方是山和隐约可见的城堡,近处是积满了白雪的树,和偶尔落在枝头,又很快飞走的小鸟。 阳光很好,照在雪地上,点点闪耀。 南歌站在河岸这边,站在河岸那边。 那是一个可以用漂亮形容的男人,但南歌不喜欢,可能是对方五官太过阴柔,也可能是对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让她不大舒服,总觉得太过刻意。 不算宽的河面,又结了冰,轻而易举就可以走到对岸,但现在都听完规则了,似乎也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真没想到,我的对手竟然是一位这样美丽的女士。”带着雪霜的冷风,送过来了的第一句话,声如其人,质感温柔。 南歌:“……” 这拿腔拿调的还能再做作一点吗! 恕她欣赏不来,真的,她宁愿回去听各位伙伴骂脏话,至少真实痛快。 “你可以闯到这里,一定有非比寻常的能力,”微微侧头,他睫长目深,自带一种优雅的神秘,“告诉我,你的文具树是什么?” 南歌不语。 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率先袒露自己的能力。 对她的沉默早有预料,笑意更深。 南歌却总觉得那笑并没有到达对方的眼底。男人越过冰面的凝望视线,像条蛇一样在她身上游走,黏腻,冰凉。 “一定很辛苦吧,”忽然叹息,眼神一霎悲伤,明明是自说自话,却真情实感得仿佛南歌真给了回应,“一个女人在关卡里生存,厮杀,要对抗守关者,还要戒备同行者……” “你被欺负过吗?”他静静凝望南歌,声音低下来,像带着蛊惑的呢喃,“在弱小无助的时候,在困境受伤的时候,你也曾害怕发抖,偷偷哭泣吧……” “至少我还活着,”南歌终于开口,眉宇间冷静坚定,像寒冬中绽放的傲梅,“我有可以信赖的伙伴,我清楚知道现在的自己正为什么搏命,和被卷进这里的大部分人相比,我幸运太多了。”她娇艳的眼眸里,浮起毫不掩饰的嘲讽,“哭?有摸眼泪的时间,还不如多揍几个像你这样的家伙。” 越听越蹙眉,却不是恼怒,他温柔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真切的伤感,仿佛被南歌的直白和不理解伤了心。 但在那故作深情的悲伤后面,还有浓浓的怜悯,就像天神俯瞰众生,怜悯世人的愚昧与无知。 “我很愿意听你倾诉,你却不愿意打开自己,这真让人失望。” 脸上的温柔、悲伤像风一样散去,笑意悠然而归,比先前多了几丝迫不及待的兴奋。 “那就让我来帮你打开心扉吧。” 南歌被恶心得头皮发麻,但精神力没有松懈。 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酝酿文具树,即使和对方交谈,注意力也没有分散,为的就是对方突然袭击,她可以应对抵御。 可对方什么都没做,还是静静立于对岸。地上偶尔被风吹起雪花,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落下一点白,转瞬又消融。 隔着结冰河面,四目相对。 南歌内心没来由地震动一下,就像被什么狠狠敲击了心脏,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震荡开来。 还没等这震荡缓和,又一波冲击袭来,仿佛一瞬间听了无数个爆炸性消息,有好有坏,有幸福有残忍,有快乐有悲伤,这些根本无法融合甚至截然相反的东西疯狂纠缠,在内心掀起巨大海啸。 南歌的呼吸开始颤抖,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下,她撤开半步重新站稳,用力按住自己心口,想把那些毫无理由的内心冲击按下去。 可是不行。 她的心乱极了,就像在打世界大战,她的嗓子在发紧,眼睛在发酸,她想哭,想笑,想尖叫,她要疯了。 “是不是忽然觉得心里很乱?无数情绪在撕扯,叫嚣,却找不到出口?” 带着调笑的声音在河对岸响起,语调微扬,松弛而慵懒。 “人的情绪都是很脆弱的,女人尤甚,我最喜欢的就是一点点摧毁你们自以为是的坚强,看着你们在我面前崩溃。” 南歌捂着胸口,拼命压抑内心情绪,却无济于事。 视野因为内心激烈的混乱开始模糊,这些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却蛮横凶猛。先前凝聚的精神力,早被冲撞得支离破碎。 南歌终于明白为何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不舒服了。 因为对方那双眼睛。那双笑意永远抵达不到的漂亮眼睛,里面只有一片幽暗的黑,像阴森诡异的深渊,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肆意操控,尽情玩弄。 而,深深享受着这种快乐。 第251章 第四组③ 进入战场之前, 南歌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选择的对战者可能拥有的能力。(w w w.)她想象过攻击系, 防御系, 辅助系, 甚至白路斜的精神控制系, 唯独没想过还会有另一种——情绪操控。 [孟婆汤]、[催眠术]是麻痹目标的大脑, 或抹掉记忆,或让其任听摆布, 但情绪操控不是。 南歌现在的大脑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战斗,甚至可以分析自己此刻遭遇的一切都来自的攻击,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就像那些突然听见巨大喜讯或者噩耗的人, 无论是喜极而泣还是悲痛欲绝都是不受控的,这时的情绪就像泄开的洪口, 直直冲击着心房。 让南歌更崩溃的是, 此刻那些想要摧毁她内心的情绪,不是单一的,喜怒哀乐忧思苦,各种滋味占了全, 且每一个都强烈到极致, 她根本找不到抵御的切入口。她想用喜悦来冲抵悲伤,那喜悦就会瞬间爆裂到癫狂,反之亦然。 她无法在混乱的情绪中找到平衡点, 而任何一种极端情绪占据内心制高点, 都会让她更加失控, 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力去启动文具树,有好几次尖叫都冲出了发紧的嗓子,却只是几声低哑的“啊”,不带任何[曼德拉]的攻击性,甚至还不如平日的大声说话。 打断不了的情绪操控,就凝聚不了精神力,凝聚不了精神力,就启动不了文具树和一次性文具,启动不了这些,就打断不了。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 对岸的没有趁机再进行更致命的攻击,他就像自己说得那样,沐浴在阳光中,静静欣赏着被情绪裹挟的南歌,欣赏着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崩溃。 欣赏自己的作品,是最幸福的时刻。 他看得入了迷。 忽然,对面的女人倒进了雪地里。 河岸两边的雪堆积得很厚,一直没到膝盖,女人跌进深雪,从这里看过去,就等于完全消失了。 轻轻挑眉,并不急于过河查看,相反,仍平稳操控着对方混乱的情绪波动。 如果这是一个引诱他过去的圈套,太拙劣了。 如果对方真的情绪崩溃到晕厥跌倒,那就让她在纯白的冰雪里长眠,多美。 他想得很周全。 可惜一个没中。 南歌既没打算诱敌过河,也不是崩溃晕厥,她只是想用冰雪,让自己获得片刻冷静,哪怕只有一霎。 她成功了。 整个人埋进大雪的一刹那,刺骨的寒冷就让她的大脑和内心同时空白,那是一种人在极端状态下身体的应激反应,再浓烈的情绪,也被一瞬归零。 过了大约两三秒,她的理智开始回笼,不料内心的震荡冲击也卷土重来。 的情绪攻击竟然没中断! 然而南歌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她清楚如果放任这些情绪发展,过不了几秒她就又要陷入噩梦循环。扑进大雪这样的应急招数只能用一次,等身体被低温冻得发木,后面再扑多少次也没用了。 趁着混乱情绪还没堆叠到极点,南歌以最快速度集中注意力,连从雪地里起身都顾不上,直接深吸口气,启动[曼德拉的尖叫]。 “啊————” 阳光下,凄厉的尖叫震得林木悚然,落雪纷纷。 猝不及防,耳内一阵刺痛,他不适得蹙眉,一直持续的情绪操控随之中断。 十几秒后,尖叫停歇。 对岸雪地里,那抹纤细高挑的身影重新站起。 哑然失笑:“你的文具树还真是浪费你的美貌,”他轻轻按两下耳朵,幽幽叹息,“也太难听了。” 南歌眼底微动,手心不自觉握紧。 刚刚[曼德拉的尖叫ii],她是用了全力的,可落在身上,竟然看不出明显杀伤。 是因为文具树的等级太低吗? 这是她的二级文具树,接下来的三级、四级都是[余音绕梁],根本不能用来攻击,而在4/10狩猎者游戏之后获得的,也是她目前最高等级的五级文具树[月光摇篮曲],她还没有在实战中用过,仅仅是训练的时候拿越胖胖、竹子,还有自己练过手。 更重要的,这也不是攻击方向—— [月光摇篮曲] 文具树等级:五级。 文具树效果:安定心神,抚平情绪,让人安静、放松,但无法阻止攻击欲。 “虽然你的攻击力比我预想得还要弱,但既然你选择了回击,想必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就像礼貌颔首,“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瞳孔骤然一缩,释放的情绪操控比之前更深刻,更强烈,更混乱。 南歌呼吸一滞,只觉得心理防线被再度冲垮,无数癫狂情绪山呼海啸而来,刹那间让心房成为地狱,岩浆四流,群魔乱舞。 这一次情绪来到崩溃临界点的速度几乎比前一次快了数倍。 南歌根本来不及思考,她本能地抬起自己手臂狠狠一咬,带着血腥味的剧烈痛感让大脑获得一瞬清明。 这是唯一的机会。 要么用[曼德拉的尖叫],要么用[月光摇篮曲]。 其实两个都治标不治本,但如果注定要在这场战斗中死去,她至少要每个都试过,才不留遗憾。 温柔的哼唱在冬日下响起,像一条看不见的小溪,轻轻流过大地,消融冰雪。 阳光也似乎在这低吟婉转里,不再耀眼,变得柔和静谧,让人恍惚间,生出漫步月光下的错觉。 南歌选择的目标,是这里的所有人。 哼唱比尖叫容易多了,哪怕她嗓子仍然在情绪攻击里发紧,做不到厉声尖叫,只要还能呢喃出一个沙哑音符,就可以哼起月光摇篮曲。 眼眸深处的冰冷,在舒缓柔和的哼唱中,稍稍融化了棱角。 但也只是棱角。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儿,别人更找不到。 找不到,就伤不到,这是最好的防御。 安静听了片刻,缓缓笑了:“这个比之前的好听多了,你该一早唱给我听的。” 情绪攻击没有中断。 [摇篮曲]的哼唱也没停。 两种力量在白雪皑皑的战场里僵持,温柔,也激烈。 南歌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已在摇篮曲中渐渐平静,这让她松了口气,至少面对的情绪操控,只要她能赶在精神力彻底被冲溃之前启动[摇篮曲],就可以抵御攻击。 正想着,不断冲击内心的混乱情绪忽然散了。 南歌一怔,停下[摇篮曲],下意识抬头看对岸的男人,带一丝疑惑。 挑眉看她:“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对抗情绪攻击的方法了,就算一时无法获胜,至少也不会输掉战局?” 南歌心里一紧,疑惑变成了警惕,沾在头发上的雪融成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半眯起眼,不再伪装绅士,神情变得轻蔑:“你知道情绪攻击里最低阶的是什么吗?”他自问自答,“就是混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混在一起,毫无美感,也毫无杀伤。” 刚刚差点把她弄死的能力,只是“毫无杀伤的低阶攻击”? 南歌不知道这话有几分可信,但直觉告诉她,此刻一切尽在掌握的优哉游哉,并不是装装样子。 继续,仿佛在向即将被执行的死囚犯,介绍等下用刑的方式:“高阶的情绪攻击,一种就够了,或喜,或悲,然后将这单一的情绪推到极致。不过悲伤更好操控,因为人的心里未必有几件值得喜悦的事,但悲伤的事,可就多了。” 停顿一下,颇为遗憾地叹息:“不能再听见你美妙的歌喉了,我会想念的。” 男人温柔的尾音,飘散在冰河之上。 南歌不给对方先发制人的机会,直接哼唱摇篮曲,第一个音符几乎压着那消散的尾音。 对面的显然已在凝神静气,操控能力。 南歌内心却在摇篮曲中愈发平静。 正当南歌庆幸自己启动得够快,视野忽然被水渍模糊。 南歌怔住,抬手摸自己的眼睛,满手湿润。 不知何时,她的眼里竟然已经蓄满了泪。 南歌错愕。 她想弄清这悲伤从何而来,可还没等她去探寻,心底平静的假面已经碎裂,无数过往画面争先恐后冒出,就像疯狂生长的荒草。 刚进关卡世界时的无助,反复闯关、现实生活完全被摧毁的痛苦,初入地下城的满目绝望,第一次见到有人真死的恐惧和悲凉,还有,地下城那不堪回首的十年。 每一个经历过的痛苦,都被放大了百倍、千倍…… [摇篮曲]戛然而止。 南歌跌坐在雪地里,拼命地捂住嘴,将所有哽咽压在喉咙。 泪如雨下,打湿了她的手。 的眼里染上兴奋,熠熠放光,克制不住地将所有精神力释放。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的倔强,更不喜欢她眼里一直存在的那可笑的希望,他要把它们都摧毁,他要看着这个女人彻底崩溃。 南歌内心的悲伤一瞬到达极点,她把自己埋进雪地,却感觉不到冰冷,她想呼叫,却连呼吸都做不到。 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些事是真的,可这些悲伤是假的,哭泣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这个在悲伤漩涡里挣扎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啊……啊啊……” 南歌拼命发出地叫,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可没有任何精神力凝聚的叫声,只能是痛苦的哀嚎。 精神力,必须集中精神力,雪地里翻滚的南歌,再一次咬上自己手臂,比上一次更狠,更用力,牙齿深深陷入,痛入骨髓! “啊————” 尖叫声再次响彻冰天雪地。 却不是曼德拉的凄厉,而是截然相反的空灵、高亮、悠远。 远山的雾气散尽,冰冻的湖面开裂,河水从深深裂缝里涌起,波浪震动。 第252章 第四组④ 当声波攻击到达高级阶段, 的确可以震碎玻璃或者激荡水面, 但要做到像眼前这样让厚厚冰面瞬间开裂的攻击力, 那基本就是高阶的高阶了, 再往上努力的空间可能只剩“安魂”这一层。(搜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但“安魂”是声音能力者的极致, 放眼全k星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想不通, 前一秒还只能用低阶攻击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跳跃几个等级, 直接进化到超高阶攻击。 但有两点他清楚,一,这样高阶的音波杀伤力, 足以洞穿他的防御;二, 是他让对面情绪悲伤到极致,触发了觉醒。 ……第二条比第一条更让人郁卒! 六级文具树的音波不再刺激耳膜,而是直接作用到人的神经。 对于来说, 就像被一根钉子直直插入脑袋,且还没有全部没入,所以仍有锤子一下下狠狠往里凿。 尖锐的疼痛让他根本招架不住, 身形剧烈摇晃,原本挺直的背慢慢弯下。 对岸的南歌,却在被歌声震得纷飞的雪花里, 重新站起。 她仍在唱着,却不看, 单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在晶莹的雪花里, 在耀眼的日光下。 那是一首舒缓的旋律,虽然高音清亮,却充满无尽的悲伤,就像失去伴侣的天鹅,在夜色下的湖面哀鸣。 被这旋律彻底裹挟,那一个个音符,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刀,潜入他的大脑,他的躯干,他的四肢百骸,割断一切身体联动,让他再聚不起哪怕一点精神力,只能呆坐在雪地里,任由婉转吟唱攻陷他最后的防御地。 心脏被攥紧的那一刻,知道,自己败了。 败在放在k星也少见的高阶音波攻击里,他并没有太多不甘,但有一点他直到被鸮系统送出战场,也想不通。 他是在瘫坐到雪地上的那一刻,才彻底散了精神力,断开情绪操控的。也就是说,在南歌觉醒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仍然深深掌控着对方的情绪,让对方陷入极度悲伤而无法自拔。 这样的极致情绪里,对方就算觉醒,也不可能瞬间就将情绪切换到攻击状态。 可南歌就是做到了,觉醒即攻击,根本没给他任何准备防御的机会。 “叮——” :客人精神遭到重创,失去战斗力,对战结束,恭喜7/10通关! 投屏里的南歌目送消失,停下吟唱,露出胜利的喜悦。可她的睫毛还叠着泪,一笑,那泪珠又滚落脸颊。 投屏前的众守关者,和129一样懵逼。 7/10:“她怎么攻击力突然提升这么高?” 8/10:“之前用的都是一二级低阶攻击,我记得她好像三级文具树之后就不是攻击能力了。” 7/10:“难怪。” 直接从二级文具树攻击,跳跃到六级文具树攻击,杀伤力自然天差地别了。 希芙拉近投屏视角:“她还在哭?” 5/10:“被129情绪操控那么久,一时难以切换很正常……” 潘恩:“哭着就能把129送走?” 5/10:“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没切换,就说明她还处于极度悲伤,既然极度悲伤,又怎么可能凝聚精神力攻击呢?所以这场胜利非常蹊跷!” 索贝克:“呃,有没有可能,她觉醒的就是……悲伤攻击?” 维达无语:“你长这么大,见过哭着哭着就把对手哭死的?” 卡戎:“哭不是重点,重点是哭着唱。” 6/10:“她到底觉醒了什么能力?” 众守关人没权限直接读取闯关者文具树,只能通过投屏偷窥。但南歌全程用意念操控文具树,查看,他们到最后也没等看她点击手臂查看。 无奈,大家只得纷纷看向提尔。 作为1/10守关人,提尔、希芙、维达都拥有查看文具树的权限,毕竟这一关考核的前提,就是了解闯关者的文具树。 但守关人的权限除了和关卡挂钩,也和工作年限挂钩。希芙和维达都是在提尔之后加入试炼区的,所以二人目前只拥有查看一级文具树的权限,最低限度满足工作需要即可;提尔的权限则已经被开放到可以查看闯关者的所有文具树,方便他追踪这些“有潜力者”的后续表现。 尽管如此,因为性格淡漠疏离,提尔很少被同事们找上。哪怕一个顾问室聚这么多天了,大家也很少去主动找他搭话,毕竟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 但他们现在实在对南歌的新文具树太好奇了,求知欲已经盖过了社交恐惧。 提尔倒是没有趁机装模作样,面对那么多双真挚的眼睛,直接抬头,看向南歌那块投屏。 已将对战者全部传送离开的空荡战场,随着提尔的注视,画面上慢慢浮现出南歌的六级文具树—— [月光悲鸣曲] 众守关者:“……” 为什么最后觉醒的时候不用切换情绪就能吟唱着把129送走,他们现在懂了。 只是不清楚,如果129知道自己亲手制造的极致悲伤,不仅让南歌觉醒,还直接一觉醒就进入启动新文具树的最佳状态,会不会也发出心如刀割的悲鸣。 “别磨蹭了,”得摩斯舒舒服服地往椅子里面一靠,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刚才谁赌的女人会战败?来,愿赌服输吧。” 众守关人面面相觑,良久,一个接一个站起,或心情复杂,或面带不甘。 十几分钟前,刚把注意力集中到南歌战场的众守关者,因从第一组围观到现在,觉得有点枯燥了,便有人提议打赌,赌南歌这场谁能获胜,赌注也很幼稚——就地罚站。 因为放眼整个顾问室,实在没什么好拿来赌的,反正坐着围观这么久了,偶尔站一站还能防困倦。 至于这场赌局究竟谁赢谁输…… 半分钟后。 整个顾问室,仍然坐在椅子上的,就剩得摩斯、希芙、提尔。 提尔还是因为压根没参与赌局。 得摩斯望着站满一屋子的同事,摇头在心里叹息。 还是不了解女人啊。从129把南歌惹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死了。 “别得意了,”潘恩实在看不惯得摩斯那样,直接关掉南歌的第五战场投屏,对着剩下四个战场道,“我们继续赌!” “好啊,”得摩斯来者不拒,“你想赌哪个?” 潘恩不假思索:“第一战场。” 得摩斯:“……” 7/10都有点看不过眼了:“我说潘恩,第一战场这局面也太明显了吧。” 第一战场里的郑落竹和,早在几分钟前,就进入了僵持阶段。 两个都是防御系的家伙,对战起来单调得能让人打瞌睡。 的能力是将身体的局部硬化,面积越小,硬化越坚固,甚至可以达到比最硬的金属还要硬。 该能力的原始作用,自然是身体被攻击的时候集中防御,被攻击哪里就硬化哪里,等于有一块随时可以更换位置、延展大小的护心甲。但经过125自己的训练与开发,这个能力同样也可以用来攻击,比如将拳头甚至整条手臂都硬化,那一拳挥出去,杀伤力堪比钢铁重锤,真要近身打架,也绝不吃亏。 相比之下,郑落竹的能力就十分单一——铁板,铁板,还是铁板。 对付125,他几乎找不到有效反击手段,只能用铁板当盾牌,拦住对方一下下挥过来的重拳。 铁板不知被打烂了多少,每补上新的铁板,郑落竹的体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如今已快山穷水尽了。 起初这家伙还有一些鬼点子,比如引诱125攻击自己,实则是为了让对方把“大缸”打破,制造战场“出口”,再伺机把125给弄出去。 也还真配合,抡圆了手臂一拳就捶到了缸壁上。 然而缸壁纹丝不动,连一条细纹都没裂。 ——破壁计划在起点就夭折了。 后面就是你打我防,你再打我再防,一直到最后,郑落竹用[铁板一块] [铁板一圈],将封进了“钢铁竖棺”。 里面的人气急败坏想要出来,一拳拳把铁板打碎,奈何外面的人半秒都不放松,铁板碎了就补一层,再碎再补,碎碎更平安,补补更坚固。 简直要气疯。 然而郑落竹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就是隔着铁板,125看不见他,他才能勉强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则汗水已经把他全身浸透,呼吸急促得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顶着一侧铁板的手臂,也在不易察觉地微抖。 郑落竹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体力濒临极限的信号。而他却还没想到战胜125的方法。 文具格里倒是有几个攻击性武具,但全是[摘叶飞花][束手就擒]这种物理性攻击,对于能让身体任意坚固,甚至短时间内全身坚固都可以做到的125,无论是如刀一样的飞叶,还是突然捆住手的绳索,都很难真正伤到他。 “这家伙最多再顶一分钟。”投屏前,得摩斯没好气瞥潘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赌这个战场,你逗我呢? 潘恩嗤一声,刚想嘲讽得摩斯装模作样让他选战场,选了又不认,就听见仅剩的四块投屏里,同时响起“砰”地盖戳声。 潘恩循声而望。 原来是南歌的胜利,让其他四个战场上空同时弹出投屏,第四组对战列表中的,被盖上了耻辱的黑戳。 这一声也惊得大缸中的郑落竹抬头。 下一秒,看清了是南歌通关,他简直高兴得想跳起来:“帅啊——” 他这一兴奋,肾上腺素激增,本来濒临耗尽的体力,瞬间触底反弹,竟然迸发出了新的力量。 前一次补的铁板还没碎,但郑落竹等不及了,直接凝聚精神力,先来个超级加厚。 铁板内被围困多时的,体力消耗也不小,毕竟每一拳都是带着能量打出去的。 但同样,操控这破铁板的家伙,也要消耗体力来维持铁板封闭。 双方都在拼体力,不信自己还能拼不过一只虫子? 可就在一个奇怪的“砰”声之后,在虫子莫名其妙喊了句“帅啊”之后,他再一次重重砸向铁板。 理应碎掉的铁板,竟、然、他、妈、的、又、加、固、了! 心态有点崩,两米多高壮如山的男人,呆怔在被铁板围成的阴暗空间里,第一次停了拳头。 “哎?怎么停了?”郑落竹向来是给点精气神就嘚瑟,这会儿连说话语调都带着快乐的起伏,“哦,我懂了,你在里面是不是还有小投屏,能看见我南姐绝杀通关——” 南姐? 绝杀? 迷惑词太多,删减半天,才抓住核心:有虫子通关了。 差点崩了的心态,稍稍得到修补。 他对战的虫子虽然体力不错,虽然意志力坚强,虽然精疲力竭还能触底反弹,但至少,没有诡异到可以干掉他,获得胜利。 不过有一点,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小看你们这些虫子了。” 声音从铁板里传出,听起来理应有点闷,但125声音里十足的中气和浑厚,完全盖过了这一点空间限制。 郑落竹不爱听了:“你别一口一个虫子,有能耐你别让虫子困住啊。” :“我是被你的能力困住,不是你。” 郑落竹翻白眼:“有区别?” :“说白了,不管是谁,拿着你现在的文具树,一样可以困住我。” 郑落竹:“你可别甩锅了,你是被文具树困住的吗,你是被我健硕的体魄困住的,换个人你让他撑这么久?早垮了!” 实在听不下去这种不要脸的自吹自擂,但又得认可事实:“你的体力确实还不错。” 郑落竹没想到对方还挺实事求是,想了想,又多说一句:“其实不全是体力,我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我有目标,有必须要完成目标的决心。” 他说得认真,可说完,又觉得把这话和铁板里的人说,有点多余,果断收起话头:“算了,反正你们不懂。” “那就说点懂的,”在铁板围成的狭窄空间里,放松身体,活动活动手腕,“单纯拼能力,我打不穿你的铁板,你的铁板也困不死我;单纯拼体力,我的身体素质远高于你,就算你现在缓过来一口气,也只能暂时支撑,而我对战到现在,几乎没什么体力消耗,你说等到你不能再支撑铁板,局面会怎样?” 几乎没体力消耗? 郑落竹差点乐出声。 铁板虽然围拢,拼接处还是有极细微缝隙的。郑落竹现在可以做到在操控[铁板一块] [铁板一圈]的时候,短暂启动[彩虹眼]一两秒左右,因为[彩虹眼]属于观察技能,对精神力的要求并不高。 一两秒的时间,足够让郑落竹捕捉到125顺着缝隙飘逸出的能力气流了。 那原本扎实的纯土黄色防御系气流,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淡淡黄色——气流颜色越淡,说明凝聚的精神力越弱,这种情况通常代表观察目标的体力已经急剧消耗。 郑落竹轻敲两下铁板:“鉴于你这个问题设立在虚假的条件上,我拒绝回答。” :“……” 郑落竹:“你怎么不问哪里虚假?” :“……” 这就心虚了?郑落竹扶额:“就你这种心理素质,咱以后别撒谎了行么?” 第253章 第四组⑤ 铁板内显然急于跳过这个失败的“虚张声势体力威胁”, 于是用鼻子哼出一声粗气,选择性遗忘似的直接换到下一话题:“你也就是运气好,如果你的能力不是这个破铁板, 早被我打趴下了!” “嘁,”郑落竹礼尚往来, 哼气谁不会, “你也就是运气好, 如果我的能力是爆炸, 你早碎成渣渣了。格!格*党&小说” 嗤之以鼻:“爆炸我还真不怕。” 郑落竹:“那你怕什么?” :“……” 郑落竹:“你怎么又没声了?” :“你是想故意激怒我吗?” 郑落竹:“啊?我就是顺着话茬很自然问的……” :“但我闻到了挑衅的味道。” 郑落竹:“……你是有一颗七彩玻璃心吗!” 大缸里的郑落竹无语, 顾问室的索贝克也摸不清125的脑回路。 索贝克:“他俩是不准备打了,改谈心了?” 7/10耸耸肩:“体力都见底了, 还怎么打。” 索贝克:“可就这么聊天,也聊不出胜负啊。” 维达朝索贝克摇摇头:“谈心只是表象,没看那家伙的铁板从头到尾也没撤吗,这就是防着125呢。” “可是这么僵持下去,局面会对那家伙越来越不利,”索贝克莫名有点替郑落竹担心,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替一个虫子担心, “维持铁板需要一直消耗体力,现在就等于125彻底放松,开始休息,他却还在持续消耗。” “这就是125的目的。”得摩斯挑眉望着第一战场, 似笑非笑, “你真当他付了这么昂贵的费用, 是过来和这些家伙谈心的?” 索贝克一愣:“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拖延时间让外面消耗体力?” 6/10:“这不明摆着么,等这家伙再支撑不住铁板,你看看125怎么玩儿他。” 顾问室里看得透彻,投屏里的闯关者却还在和铁板内聊天,而且越聊越投入,越聊越真诚,除了铁板还没撤,剩下的基本就要交心了。 得摩斯把视角拉近,望着郑落竹的侧脸,一声叹息:“这么傻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关关闯到现在的?” 众守关者无法回答,想来想去,可能就是——体力好,命硬。 此时,铁板内的终于彻底放松,席地而坐,用最舒服的方式休息,迎接体力恢复。 交谈之处,他还没敢这样放肆,怕被外面发现他“明里对话、暗中休息”的小动作。可后来聊着聊着,他就品出来了,外面就是个傻子。 当然,125承认自己也不算聪明人,在k星的时候经常被人说脑子里塞的也是肌肉,但和外面这家伙一比,他突然间找到了智商上的自信。 现在就等着外面撤铁板——不管是体力耗尽被迫撤的,还是彻底卸下防备主动撤的——然后,他痛痛快快送对方上路。 “文具树这玩意儿根本没得选,我一进地下城就给我定了[铁板],找谁说理去。”外面还在怨念。 这话题是125提起来的,虽说是为了拖延时间,可也带了一点真情实感。因为同为防御系能力的他,太懂这其中的苦涩:“我更没得选,你至少还能用一次性文具辅助,我从小……”意识到自己差点吐露不该说的,他连忙停住,生生把“从小到大”咽了回去,“我从头到尾就只能防御,永远处于被动。” “你就知足吧,”如果可以,郑落竹宁愿和125换,“你好歹还能把力量集中在手上,来个铁拳攻击,我呢?拿铁板上去拍?” “铁拳?”在郑落竹看不见的黑暗里,自嘲地扯扯嘴角,“脱离近战,一点用没有。” 郑落竹叹口气:“懂,遇上远程攻击的能力,咱们只有被动防守的份儿。” “单纯的攻击至少还可以防御……”抬头望着冰冷铁板,逼仄幽暗的空间总是更容易勾起负面情绪,“最难缠的是控制系,精神控制,情绪控制,记忆控制,身体控制,都他妈能把你耍得团团转。” 郑落竹听出了的愤怒与不甘,却无法理解。因为根据他们对情报的分析,这些客人应该是试炼区转型之后,也就是近期才被允许申请过来娱乐的,然而听125的口吻,就像已经被控制系伤害了多年。 “你……”郑落竹斟酌着用词,想着怎么才能在不透露自己知道k星、知道客人与生俱来特殊能力的情况下,表达疑惑,“你这是被控制系伤害得多深啊?” 好吧,还是直接吐槽又自然又稳妥。 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的,这时才回过神,“啪”地一拍自己脑门,暗骂你吃饱了撑的,和虫子说这些,明明在k星都深埋心底,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来这边娱乐倒滔滔不绝,疯了? 可心里想得明白,嘴巴就是不服管,听见外面吐槽式的询问,又忍不住继续发泄:“我们不允许伤人,对战只能是交流切磋,这时候攻击能力的人不敢用全力,防御能力的人只能被动防守,就剩控制系,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又不会让你受伤,还能尽情耍你,羞辱你,除了极个别精神防御系的,剩下所有人遇见控制系,都是噩梦。” 郑落竹没懂“前提”:“什么叫你们不允许伤人?” 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进关卡前就被告知不允许透露任何k星、鸮系统以及其他可能造成核心机密泄露的信息,在外围绕着圈子说点擦边话,就是极限了。 “我不能和你说太多,”索性不解释了,“反正就是这么个鄙视链,控制系在顶端,”自嘲地呵一声,“谁垫底一目了然。” 郑落竹大概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k星应该有类似“不可以同族相伤”的法律或者规定,估计对战切磋都要以此为前提,所以来这里守关的客人,十个里有九个尽情任性,放飞自我,在变态的路上狂奔着一去不返。 也明白了的苦闷。如果k星真的是情报得来的那样,每个人出生就带有能力,后天通过觉醒让能力进阶,那这个“能力”几乎就成了每个人自带的身份胎记,能力的特殊性、强大性,自然成了评定一个人的重要标准。 “都是防御,我理解你,”郑落竹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但我还是要批评你。” 猝不及防。按照眼下的气氛,下一秒不应该是他和这家伙隔着铁板一起沉重吗? 郑落竹:“拿一手好牌打好没意义,拿一手烂牌打好才是本事,你应该觉得幸福,那些上来就拿一手好牌的人,根本没机会体会到你的快乐。” :“……” 他的快乐在哪儿?? 郑落竹:“不说别人,就说我,我当时在前十三关,遇见的大部分人都愁得要死,感觉自己被这破关卡绑架了,工作工作被毁,生活生活变糟。我就很乐观,进来就抱上一条粗大腿……咳,那个,我进来就果断改变思路,既然不能在外面继续工作,那就在里面打工啊,于是我找啊找,还真让我寻到一个完美老板。我这个老板有多完美呢,我给你说……” :“跳过这个部分。” 郑落竹:“好吧,然后我就一路所向披靡到了后十关,被分了这么个破[铁板]。别人都是什么?爆炸,火焰,下毒,催眠,尖叫,萌宠,哪吒闹海……我简直想哭。但我一蹶不振了么,没有!爆炸又怎样,没铁板挡着万一被崩着呢?火焰又如何?没铁板阻燃说不定连自己都烧了……” “你不要总觉得防御系不起眼,防御是一切战斗的根本,这叫低调内敛,这叫朴实无华。如果我这[铁板]真的一点用没有,我怎么能继续跟我老板披荆斩棘,闯到这里?” :“听起来起作用的好像不是铁板,是老板。” 郑落竹:“……” 难得在口头占一次上风,乐了,浑厚笑声穿透铁板,一点不掩饰,连带着,苦闷也好像随着这笑释放了,心里轻松许多。 他怀疑这个铁板围成的小黑屋,不只有“引诱人倾诉心理阴影”的效果,可能还有治疗效果。 体力已经恢复了大约三成,按原计划完全可以出手了,估计外面触底反弹那点体力,也该到底了,因为偶尔碰到铁板,能明显感觉到声音比从前清脆,代表铁板变薄了。 可他还在坐在地上,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就是懒得动,总想着……要不再等等? 他还挺爱听外面那家伙说话的,傻是傻点,可有种鲜活的生命力。而且一想到这家伙扛着铁板在关卡里横冲直撞,那画面就莫名和过往的自己重叠,都是一根筋到底,连第二个花招都翻不出。 郑落竹不知道铁板里为什么突然安静,但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到极限了,也知道这场战斗不可能聊上几句就结束。 他还要打,这是一定的,这是一场拼死才有可能拿下的战斗。 脑内用意念点开,选中——这是队长指定要他拿着的,就像预见了他可能遭遇的持久战。 选中,却没使用,郑落竹准备继续等,因为恢复体力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等里面真的开始反击了,再满状态复活,不然就浪费了。 铁板内,终于起身。 他承认,他有点不想对外面那家伙下手了,但又觉得这样的情绪很没道理。不过是一只虫子,聒噪一点,有趣一点,又怎样,虫子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死亡,他不杀,也总会有别人来把这家伙踩死,那还不如他来,至少可以给外面一个痛快。 站直身体,敲击了一下铁板,罕见地做了战前提醒:“我的体力已经恢复到三四成,所以……” “我听见你站起来了,”外面倒什么都清楚,“不就是继续打么,当然奉陪!” 皱眉,这口气这态度,显然是准备死磕到底。 他不想让对方走得太痛苦,但如果对方死磕,那惨烈战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决定最后再劝一句,如果外面还不听,他也算仁至义尽了:“我劝你放弃,别说你再顽强抵抗也不可能战胜我,就算退一步,你拼赢了,再退一万步,你真的拼到了最后一关,那也没用,到头来你还是会被……” 郑落竹正听得专注,铁板内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甚至整个大缸战场都随之寂静了。 郑落竹愣愣地眨了眨眼,侧耳贴到铁板上:“到头来什么?哈喽?大哥?” 铁板内毫无声息。 郑落竹咽了下口水,凑近铁板拼接缝隙往里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他犹豫一下,操控铁板将缝隙稍稍开大点。 里面终于透进几缕光。 空空如也,哪里还有。 郑落竹彻底懵逼。 手臂却在这时响起提示音。 “叮——” :客人违反规则,被强制离开战场,对战结束,恭喜7/10通关! 郑落竹:“……” 他这是生生把人聊没了?? 顾问室,众守关者仰望投屏,第一次发现自己太狭隘了。 你以为鸮系统说客人认输、重伤、死亡、脱离战斗区域,才算闯关者赢,这四条就是全部的获胜条件了吗? 不! 郑落竹以一己之力探索出了隐藏着的第五条——客人死于话多。 虽然众守关者也清楚,郑落竹能等来最后的胜利,意外只占一成,更多是前面长时间拿体力硬拼,才博得了后面对话的机会,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还是没法从这神奇的胜利方式里缓过神。 直到第二、第三战场的结果相继出炉—— 江户川通关。 强哥死亡。 江户川的胜利也是艰难拼下来的,他的[此路是我开]已经快把整个战场的地面给毁了,原本平整的街道,战后像挖掘机扫荡过似的。 强哥的死亡,则在众守关人预料之内,他碰上的127是心灵控制系,碰上这样的对手,一旦心理防御被攻破,战斗就已经有了结果,至于拖了这么久才分出胜负,完全是127还没玩够。 五个战场,只剩第四个——莱昂(对战)。 这也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战场,大部分时间都被其他战场挤到边缘,投屏面积也缩得很小。 不是守关人不想围观它,实在是这个战场根本没有动静,除了最开始的几分钟,闯关者和隐身的客人打了几个回合,后面等他们再关注,两个人就一起消失了。 客人不用说,本来就是隐身,看不见正常。 但那个叫做莱昂的闯关者也没了,而且没得悄无声息。最后一个瞥见他的是6/10,说看见他在花朵精灵游乐设施那里给自己包扎伤口,等6/10看一会儿其他战场,再瞄过来,画面上就连个影子都没了。 一直到现在。 顾问室里只剩下这块投屏,仍不现身,莱昂依旧消失。 要不是月光下树影还在摇曳,空荡的游乐设施还在运行,他们会以为画面静止了。 第254章 第四组⑥ 莱昂藏在了哪里? 守关人在想, 更在想。 隐身的他已经仔仔细细把整个游乐园转悠了一遍,一无所获,那家伙就像凭空蒸发了。 这座游乐园是没有出口的, 这一点128在刚刚“巡园”的时候就确认了, 也就是说,这里虽然占地面积广, 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封闭战场,如果那家伙找到了某种方法离开这里, 那也会被鸮系统自动判定对战失败。 但鸮系统自宣布完规则后,再没出现,说明那家伙绝对还在这个游乐园里。 不相信对方的文具树也是隐身, 世上没那么巧的事, 那么剩下唯一合理的解释, 就是对方找了隐蔽地方躲起来了——借着月光掩护, 趁他还在乐园别处转悠。 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停下脚步, 他来这里是为了对战的快感, 可不是为了玩这种幼稚的捉迷藏,还是在一个更幼稚的游乐场! 缓缓舒口气, 开口—— “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声音还是从乐园的整个上空传下来的, 经过128精心的伪装,完全一派温和有礼, 根本听不出一丁点烦躁。 “面对一时无法战胜的对手,先避其锋芒, 保证自身安全, 再慢慢寻找破局方法,或者等待对方自己露出破绽, 完成反击。这是很清醒也很聪明的选择……” 稍作停顿,那声音转了话锋,却愈发语重心长—— “但你也要清楚,我的能力注定了我是不可能露出破绽的,因为我可以一直保持隐身状态,一直。” 最后两个字不仅被重复,还微微加重了语气,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势和自信。 “你都看不见我,还怎么寻找机会?躲得再久,也不过是无意义的消耗时间。而消耗时间,并不能让我们的对战结束,只会让你储备的体能不断消耗……” “不吃不喝不动,你能躲多久?一天?两天?三天?到时候我都不用找到你,你自己就先把自己耗死了……” 顾问室里,听见128宣言的众守关者,一片哗然。 索贝克:“他能一直隐身?一直一直?” 6/10:“我对此表示极度怀疑。” 维达:“释放能量是要消耗体力和精神力的,没有能量补给,却可以一直消耗,这说不通,反正我没见过。” “你们还真当回事儿地讨论啊,”潘恩无语,“要真有这种人,早被抓起来研究了,还能让他来试炼区逍遥?” “如果128真能一直隐身,就不会和一个闯关者费这么多口舌了,”卡戎望着战场,沧桑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一切,“他这就是想把人诈出来,只要对方一现身,他就赢了。” 像是印证卡戎的话,果然继续道—— “与其选一条注定不会赢的路,不如放手一搏。我可以隐身,但我可不会飞,我走过地面也会留下足迹,我碰了哪里也会发出声音,你不想试试追踪我吗?” 希芙问卡戎:“你觉得那家伙会上当吗?” 卡戎沉吟一下:“暂时应该不会,毕竟那家伙才刚躲起来不久,但后面就难说了。” 顾问室渐渐安静下来,因为战局的走势已经简单明了。 128的“一直隐身”虽然是谎话,但“长时间隐身”应该是做得到的,莱昂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主动暴露,那么接下来就是耐力的比拼了。 他们现在还没发现莱昂躲藏的地方,不确定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可以让人坚持多久;同样,他们也不知道128的隐身能持续释放多久。 总之,只要有一方到了极限,再无法坚持,这一场战斗的转折点也就来了。 最终和守关人们推测的一样,莱昂并没有现身,128也不再徒劳“诱敌”,月光下的战场,再度恢复沉寂。 但游乐园没沉寂。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顾问室众人守着投屏,围观了云霄飞车呼啸而过三十一次,摩天轮悠悠转动十三圈,激流勇进俯冲下来十七回,高空摆锤抡了二十五把…… 每一个娱乐项目都像一个大型催眠设备。 众守关人们简直想拿手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第一次发现,夜晚原来如此漫长。 有点到极限了。 耐心和体力都到了。 他现在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才没失态,否则整个游乐场上空都会听见他抓狂的咆哮。 从他诱敌失败到现在,大概过了两小时,但要从战局第一秒开始算,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还多了,而他的隐身,最多只能坚持三小时。 他没想到那家伙能坚持到现在,更没想到自己用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把人找出来! 不敢说自己掘地三尺,但也绕着园区走了不下十几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每一个设施,每一处小屋,甚至连沿途的每一棵树,每一片绿化区,他都没有遗漏,就这样还没找到人,他的情绪已经在逐渐消失的耐心里,从郁闷至极进化到了恼羞成怒。 “我欣赏你的毅力——” 时隔两小时,他的声音再度在游乐园上空响起,听得出努力想保持温和,但过快的语速和极力压制却仍微微不稳的呼吸,泄露了他的急切。 “但这样下去永远分不出胜负,你的目标是获胜,不是吗?我们做个交易吧,我解除隐身,你也放弃躲藏,我们直面彼此,来一场堂堂正正的一对一,如何?” 他这一番话就像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莱昂的任何回应,倒是让投屏前的守关人们从瞌睡里打起了一点精神。 8/10:“这是等不住了吧?” 7/10:“绝对是急了。” 5/10:“估计再过一会儿,不管那家伙出不出来,这个128都得出来。” 潘恩:“我就说,根本没可能一直隐身。” 此时的,站在这场战斗的起点——海盗船旁边,望着来回摇晃的巨船,极力让自己冷静。 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就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根本没讲究什么战术方法,就是一路简单粗暴,结果被人用同样的简单粗暴,拖延消耗到了现在。 他最应该做的不是一次次尝试把对方骗出来,而是要换位思考,去想想对方此刻的心理,或者说,对方藏到现在,究竟是什么打算。 就是一直毫无意义地拖着吗? 如果是两个小时前,说不定相信,但现在他不会了。一个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冒头的人,这样的隐忍力,不信对方目的只是保命。 要知道那家伙藏住的不仅是位置,还有自己的文具树。 海盗船在的瞳孔里映出摇晃的影子,蓦地,一抹精光也在其中闪过。 如果那个虫子的目的不是拖延时间,而是用时间的消耗换取他体力的消耗,最终逼他现身呢? 可是就算自己接触了隐身,那家伙就那么有自信,能赢下这场战斗吗?还是说,对方拥有的文具树,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一层层抽丝剥茧,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极快地眯了下眼睛——远程攻击。 这是对方文具树最有可能的方向,所以那家伙才如此希望拖延时间,拖到他的“隐身”消失,只要他一出现,就会被锁定,一击致命。 纠缠在心头的郁结彻底消散,他勾起嘴角,线头已经被找出,游戏结束了。 躲在什么地方,才能在隐身消失的第一时间,发现并锁定他的位置? 抬起头,环顾一圈。 摩天轮,跳楼机,高空摆锤,云霄飞车和激流勇进的轨道,能俯瞰整个游乐园的制高点,有且仅有这五处。 月色下,莱昂仍旧纹丝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漫长的蛰伏,已经让大脑对时间的感觉迟钝了,他只知道身体很冷,从里到外冷透了,整个人都是木的,但他不能动,因为他不清楚128在哪里,也许很远,也许就在附近,他一动,很可能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蛰伏等待是狙击手的日常,至少自己还轻松点,不用扛着狙.击.枪——这是莱昂唯一能想到的自我安慰。 隐身中的,已经悄无声息来到距离海盗船最近的高空摆锤。 摆锤正在新一轮的高空翻转中,呼啦啦地带起风声。 站在底下认真观察了几分钟,从一排排空荡的座位,到摆锤两端的固定器,再到整个摆锤的支架,所有能藏身或者落脚的地方,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遍。 没人,连疑似人形的黑影都没有。 不耽误时间,果断转到下一站——跳楼机。 跳楼机的结构比大摆锤还简单,就一圈座位,和高耸立柱上面的平台,即使夜色不明,月光微暗,也看得出两处都空空如也。 第三站是激流勇进。 这个设施的轨道,算得上高处的只有两个波峰,镂空的钢架轨道在夜幕下并不真切,但大致结构和轮廓还是可以辨别的,如果有人躲在钢架上,还是可以发现端倪。 但从头到尾找了几遍,没有可疑之处。 那就剩下摩天轮和云霄飞车了。 云霄飞车的轨道横跨半个园区,决定先去看摩天轮。 摩天轮在许愿湖旁边,湖边停靠了七八艘梦幻奇趣的游船,岸上还有一座玩具屋,橱窗内摆满了玩具和公仔,门前还立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士兵公仔站岗,透着顽皮可爱。 然而对这些都没兴趣。 玩具屋他进去查了不知多少遍,每一艘游船也都上去看过至少三回,他现在对这乐园的熟悉度,就是闭着眼都能指出每一处的设施和风景,包括有多少棵树。 唯一疏忽的,就是没有抬头看高空。 不过现在,这一项也要被彻底弥补了。 站在许愿湖边,抬头就是摩天轮。 但摩天轮的轿厢,远望是没用的,直接来到摩天轮底下,这样每一个轿厢经过最低处,都等于经过他的身前,足够他里外看个透彻。 一圈摩天轮查下来,所有轿厢都是空的。 的眉间忍不住皱紧。 摩天轮旁边就是云霄飞车的一个大回环高峰,抬头有点懊恼地望着那轨道,原本笃定的念头开始微微动摇。 五个里查了四个,都没有收获,那家伙真的藏在云霄飞车轨道上吗?还是说,制高点什么的根本就是自己猜错…… 刚升起的疑虑,在捕捉到某团黑影时,骤然停住。 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大回环的最高峰,轨道上并没有什么,但紧贴着轨道的前方,是一个从地面竖直修建上去的狭窄钢架,类似攀爬的钢梯,钢架顶端是一个两米见方的维修平台,正挨着轨道的最高峰。 因为钢架都是一个颜色,轨道又翻滚交错,乍看就像融为一体,但仔细辨别,就很容易把维修平台剥离出来了。更重要的时,平台上隐约有一团黑影。 那影子很低,略有些平,看起来就像……不,就是一个人趴在那里! 深深吸口气,如释重负的感慨在心头翻滚,激荡。 这场快要把人逼疯的消耗战,终于见到尽头了,他绝对会给那家伙一个最痛苦的死法,绝对。 攀爬近百米钢架,放在平时,对128来说就跟玩儿一样,但他现在体力告急,那就是另一番状态了,尤其还要尽量隐藏攀爬的声音,只能保持一个缓慢的速度,爬到一半,已经力不从心,硬是咬牙坚持怕到顶端,已经彻底呼哧带喘。 幸好目的地也已经到了。 他集中最后的精神力,撑住隐身,也控制住呼吸,身体一点点往上,头渐渐高过平台边缘。 平台上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人趴在那里,下半身被带着繁茂叶片的树枝盖得严严实实,头和上半身则用衣服蒙着,只留一点缝隙,应该是方便瞄准。 是从铁架侧面爬上来的,为了防止和对方面对面,率先暴露。 所以这会儿,他干脆屏息,蹑手蹑脚地继续往上爬,直到整个身体都高过平台,然后突然翻身而入,扑上对方后背,照着那被蒙住的脑袋就是一拳。 他可以先现身,再慢慢把对方折磨致死,可他真的没有耐心了,爬这破铁架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兴致。 这一拳,他集中了最大力量,就是奔着结束战斗去的,再硬的脑袋也得开花,脑浆迸裂。 “咚——” 与预期中完全不同的闷响,而且声音小得仿佛被什么吸收。 感觉这一拳就像打进了棉花里,脑浆迸裂没发生,反倒是被揍的目标整个身体一弹,把盖在下半身的树枝都抖落了,露出圆滚滚的双腿。 错愕,一把掀开盖在上半身的衣服,力道太大,把下面的“人”也掀翻了。 仰面朝天的公仔士兵憨态可掬,和守在玩具屋门前那位一模一样,就是头上的布料崩开了,露出里面的棉花。 这是一个陷阱! 内心震动,几乎是本能地四下看。既然把陷阱布置在这里,那家伙就一定藏在附近,是哪里,到底是哪里?! 本就接近极限的精神力,在猝不及防的冲击中动摇分散,隐身失效。 月光下,高高的钢架平台上,的身影倏地显露。 只一瞬,就回过神,立刻想重新凝聚精神力。 可远处的冷枪,更快。 “砰——” 一颗子弹划破空气,准确射入的身体。 后仰着跌下平台,从高空极速坠落,快落到地面时,一道白光直射而来,送他出了战场。 顾问室,短暂的空气安静后,讨论爆发。 6/10:“我就说那个玩具屋看起来哪里怪怪的。守门的应该是两个士兵,被征用了一个当然不协调啊!” 潘恩:“问题是那家伙抱着那么大的公仔爬到平台,128没发现就算了,我们这里也没人发现?” 8/10:“用了类似[空间传送]的一次性文具吧,之前那个教堂里的胖子不就甩了一堆,我怀疑他们这次带了大规模文具进来。” 潘恩:“行,就算他有文具,那布置完维修台之后呢,他藏在哪儿了?所有制高点我们可是比128更早查看的,除了这里,别的地方根本什么都没有。” 7/10:“难道他坐在高速运行的云霄飞车里移动狙击?” 所有守关者:“……” 7/10:“呃,难度是有点高……” “叮——” 战场的提示音,响彻顾问室。 众人一愣,望向投屏,那声音好像是在……战场画面下方? 守关者们视线下移,最终落在整齐停在岸边的那几艘梦幻游船。 视角调整,推进,再调整,再推进。 某两艘游船中间,被阴影彻底覆盖的狭窄水面里,一个只把眼睛和鼻子露出水面的头颅,静静凝望着128跌落下来的地方。 他藏身的这里,是岸上人绝对的视线盲区,128除非下水,或者把两艘游船推离,否则根本没可能发现。 就算是围着投屏的守关人,也要找准视角,推进再推进,才捕捉得到。 投屏画面定格在露出水面的那双眼睛。 比夜还黑,哪怕在冰凉的湖水里待了近三小时,目光仍然坚定有力。 第二道白光,送走了胜利者。 众守关人望着已经空荡的战场,久久不语。 设置陷阱不难,动动脑子就行了,泡在水里也不难,再冷,总能咬牙忍住。难的是等待猎物进入陷阱,不管多久,都能沉住气地等待。 让莱昂获胜的不是远程狙击文具树,而是这种可怕的耐心和冷静。 第255章 第五组&第六组① 纯白空间里只剩最后三组,十四个人。 自第四组进入战场,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待了近三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等莱昂的结果。 他们不知道战场情况,但作为拥有狙击文具树的莱昂,如果不能在战斗一开始就狙杀,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闪电战,后面必然要拉开彼此距离,寻找狙击点隐蔽,静待时机。 所以大家对于后面的漫长,多少有一些心理准备。 所幸,等到的是莱昂通关。 guest128的照片被红叉划掉,第四组名单随之消失,小猫头鹰扑啦啦拍翅膀,向上拉出新的名单。 已经适应了投屏布局的十四人一愣,只觉得那画面突然变得拥挤,再定睛一看,这次竟然是同时列出了第五组、第六组两份名单。 还没等众人发问,小猫头鹰就开了口“截至目前,已闯关二十人,已通关十二人,恭喜你们的通关率达到了60~~作为奖励,从现在开始,每次闯关将会有两组同时进行,缩短后面的等待时间哟~~” 十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回应个什么表情。 崔战字典里向来没有委婉二字,直截了当开嘲讽“你要么早点给,要么就别给了,我们现在就剩三组,你来个‘两组两组闯关’,你自己说鸡肋不鸡肋?” 小猫头鹰无辜歪头,大眼睛圆溜溜“要怪就怪你们第一组成绩太差,拉低了整体通关率哟~~” 崔战沉默下来。 并非无言以对,是此刻才意识到,在关卡里失去性命的一个个伙伴,到了鸮系统口中,不过是计算比率的数字,他一想到这个,就他妈的不想再和这玩意儿多说半个字了。 其他人更是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投屏列表上。 接下来要同时进入战场的两组,十人,对战名单如下—— [第五组] 三道杠(对战)guest130 许叮咚(对战)guest131 全麦(对战)guest132 周云徽(对战)guest133 崔战(对战)guest134 [第六组] 佛纹(对战)guest135 礼拜天(对战)guest136 霍栩(对战)guest137 清一色(对战)guest138 郝斯文(对战)guest139 十束白光同时打下,笼罩住所有即将进入战场的人,纯白空间被映得通亮刺眼。 周云徽正在白光里等待传送,忽然看见一个金色小点在空中划道弧线,直奔自己而来。 他下意识抬手,赶在身体被击中之前,将那可疑金点一把接住。 一个金色的纪念硬币。 周云徽循着硬币抛来的弧线抬头,可传送光比之前更盛了,他只看到一束耀眼的白。 白光里的人也应该看不见他,然而却仿佛知道他在望过来,调侃似的吹记口哨“幸运硬币,不是给你是借你啊。” 周云徽太认得那声音了,别说盲听说话,就是对方哼一声,他都能条件反射翻白眼那种认得。 可他现在没时间翻白眼,他只觉得烫手“我要你幸运硬币干嘛?” “你战斗力太弱了,拿着它加加buff。”字字都是替他操心的真诚愁绪。 周云徽“……” 他虽然看不清白光里的崔组长,但完全可以脑补对方此刻那张欠揍的脸,而且保证每一个表情细节都分毫不差! “记得到终点还我。”崔组长还不忘强调所有权。 周云徽想现在就给他扔回去,然而最终只扔回去五个字“那你可别死。” 传送完成,纯白空间忽然变得空荡,仍留在原地的只剩最后一组四个人——唐凛、施方泽、大四喜、骷髅新娘。 另一边,十个战场同时开启。 顾问室也有点手忙脚乱,虽然知道总胜率到达60就会进入双组模式,但前面莱昂那战可不只折磨了128,也快把他们拖垮了,谁也没去注意胜率,突然就宣布下一场两组同步进行,他们只好先调出更多的投屏。 五块变十块,这下更眼花缭乱了。 虽然守关人们从前工作时,经常多投屏一起监控关卡内不同位置或者不同剧情线的闯关者,但也正因为这些不同,每块投屏里闯关者发生状况的时间点基本是错开的。他们完全可以根据具体情况来有侧重地选择当前需要关注的投屏。 但天空城这里不一样,简单粗暴的一对一,每一个战场都是上来就狭路相逢,他们看谁不看谁? 没辙,只能先一视同仁,将屏幕规整排开,等待哪个战场给出惊喜,或者率先进入拼死搏杀,再调整位置,重点围观。 第四战场。 迎接周云徽的是一座歌剧院。 金色举架,红色丝绒,璀璨的吊灯悬挂在绘着油画的华丽穹顶,排列整齐的大片红椅,占据一层全部空间,最前方是舞台。 从二层到四层,都是包厢,它们环绕在歌剧大厅周围,每两个罗马柱间的小包厢,就像一个复古窗口,让里面的人可以从更私密的视角欣赏演出。 周云徽站在大片红色椅子的中央,抬头环视,没发现一个人影。 最终,他直视前方,唯一看起来可以藏人的地方——舞台。 大幕合得严严实实,一直从上方垂到地面。剧院里没有风,可深红色的幕布时不时轻轻起伏,像被吹起的微波。 突然,整个剧院的灯光熄灭。 随着黑暗一同降临的,还有窒息的安静。 周云徽的手不自觉搭上前方椅背,无声握紧,警惕着黑暗中一切可能出现的东西。 一道白光划亮黑暗,径直投射到幕布之后。 那白光和传送他进战场时的一样,但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伙伴进来了,只能是guest133,周云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酝酿起了文具树。 白光很快消失,但幕布后并没有新的动静。 周云徽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幕布里有人出来,心中渐渐疑惑。难道猜错了,这光不是送客人进战场的? 就在这时,剧院上方突然射下三道追光,交汇在舞台正中央。 大幕在轨道滑动声中,缓缓拉开。 一个男人站在舞台中央,追光将他映得耀眼夺目。 周云徽“……” 这骚包的登场,你是额外买了环境特效吗! 慢着,周云徽忽然怔住,再次抬头看向三道追光的光源处。 如果他没记错,刚刚灯火通明的时候,上方只有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灯具,那现在这三道追光,是哪里来的? 真的是鸮系统给客人的贵宾传送待遇吗,他们闯关者只有一道白光,客人除了一道白光,还在后面附带三道追光? 这好像也说得通,但不知为什么,周云徽总无法把心里的疑虑全部抹去。 这不安的原因可能要追溯到挑选对手照片的时候。 一百张照片,他选择的guest133却是唯一没露脸的——照片里只有一个黑暗中的逆光侧影。 第五战场。 视野清晰的那一刻,崔战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地下城。脏乱的街道,破败的房屋,一片死气沉沉。 但下一秒,当他抬头看见阴霾的天空,就清醒了。 地下城没有天空。 这里是他710的战场。 前方,狭窄昏暗的巷子口,第二道白光送来guest134。 那是一个和崔战身材相仿的男人,穿着也简单。在宣布规则的小猫头鹰声音消失后,抬眼对上崔战的视线,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微微颔首“你好。” 明明知道是来干嘛的,还假模假式,崔战最烦这个“省略废话,直接打,ok?” guest134乐了,这次是真乐,刚还无所谓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有活力,我喜欢你。” 崔战想也不想就摇头,满脸拒绝“不行,你来晚了。” guest134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 崔战耸耸肩“要是再早个月,我还真能和你好好聊聊,现在晚了,我硬币都给出去了。” “……”guest134怀疑自己脑内连接的即时翻译系统出现了问题,不然为什么对方说的每个字他都明白,拼到一起就完全懵逼。 第八战场。 霍栩落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漂浮孤岛上。 说是孤岛都不准确,更像一块面积较大的“浮冰”,只是长成了陆地的样子,在汪洋大海中随波漂流。 从进入战场到现在才十几秒,这岛已经在海浪里又漂出了几米远,大大小小的颠簸更是一刻没停过。睁开眼,是一望就能望到尽头的平坦岛屿,闭上眼,却像在船里乘风波浪。 霍栩喜欢水,喜欢看水浪在自己的操控下肆意翻滚冲击。 可惜,现阶段的他依然只能操控自己的水。否则这孤岛周围的汪洋,将会是他最好的武器。 略微的沮丧里,霍栩等来了自己的对手——guest137。 那是一个头发剃得极短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吊着眼梢,一脸桀骜。 “怎么是个小孩儿?”见到霍栩的第一眼,那人就极度不满地开口。 霍栩年纪的确不大,谁都看得出顶多也就十九、二十岁。但是不是小孩儿,这就要看和谁比了,众伙伴里有关岚摆那儿,还真没人说过霍栩。 不过霍栩也不逞口舌之争,打架这种事,拿实力说话就好了。 第256章 第五组&第六组② 第四战场, 歌剧院。 打在身上的三道追光同时熄灭,就和它们来时一样,没有任何预兆。 剧院重又陷入黑暗, 可下一秒,新亮起的一束追光从穹顶而下, 直直打在周云徽身上。 周云徽被那光刺得睁不开眼,抬手去遮挡, 但无济于事。 他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然而很清楚自己已经过代替对方成为了战场的焦点。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当焦点只有一个下场——被暴露, 被锁定, 被攻击。 周云徽果断开始奔跑, 在两排座椅间的空隙中飞速移动,既然无法消解强光, 那至少要先脱离强光范围。 他的起跑很突然,不想那光竟也追得极快, 才一瞬就又重新打到他身上,接着就随着他同步平移,根本不给他任何甩掉的机会。 强光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 奔跑中不知道被座椅撞了几回肚子, 磕了几次膝盖,全身都疼, 却还不能停下。 除了疼, 还有热。他现在就像被大功率强光灯长时间照射烘烤, 类似暴晒的灼热席卷全身。 黑暗的奔跑中他也在听演出台的动静, 可是从那个方向几乎没有传过来任何声音。如果不会飞,那就表示对方仍在舞台上, 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周云徽在甩不掉的强追光里彻底暴躁:“你他妈是雇了个辅助打光师吗——” 怒吼在自带回音壁效果的歌剧院里,音质和情绪都被放大,听起来颇为震撼。 奈何黑暗中悄无声息,显然对方根本不想回应。 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泛痒发疼,晒伤感逐渐显现,超强光对视野的持续侵袭,也让头越来越晕眩,周云徽忍无可忍,最后通牒:“有能耐开灯我们真刀真枪正面对决,别玩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 黑暗里还是一片惬意的安静。 占据绝对主动和上风的人,怎么可能理会狼狈逃窜者的故意挑衅。 最后通牒,石沉大海。 周云徽明白了,人家压根不屑于和他对话。也是,一道光就能把他逼成这样,换谁都懒得和这样的对手浪费时间。 所以说啊,做人不能太低调。 周云徽停下来,不再跑了,嘴角勾起一抹冷:“好说好商量不行,那就别怪我了,你自找的。” 他在强光里闭上眼,全力凝聚精神力。 没有灯?那就回归最原始的照明吧—— [繁星流火]! 歌剧院的穹顶上瞬间出现无数火球,它们密密麻麻聚集着,燃烧着,蓄势待发。 周云徽猛地一抬眼。 火球如流星般呼啸而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火光,就像烈焰流星雨。 大部分火球落在了演出台,刹那间引燃了两旁拉开堆叠的帘幕。猛烈上窜的火舌飞快吞噬布料,红色幔帐成了最好的助燃剂,熊熊烈焰一下子将演出台映得亮如白昼。 果然还站在舞台中央,如雨的火球成了最好的背景,将他衬托得像地狱归来的王子。 但现在,王子的神情很难看,因为一只小火球刚刚在他袖子上烧了个洞,而两旁帘幕的大火,已经蔓延逼近到他的脚下。 再“优雅”不下去,以一个并不算好看的姿态,接连躲过的头顶袭来的火球和脚下窜来的火苗。 就在他认真闪避的这段时间,打在周云徽身上的强光消失了,水晶吊灯也恢复了璀璨光芒,将歌剧院重新照得富丽堂皇,连此刻已被大火吞噬的舞台,都有了某种仪式般的美感。 终于脱离“暴晒”的周云徽松口气,一边揉着被晒得发烫的头顶,一边抬头观察剧院上方。 没有任何可以追光的探照灯。 如果说先前在黑暗中,他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可以彻底确定了。 的能力就是光。 这家伙不仅可以控制水晶灯的光,还可以自己制造攻击性的强光。 正思索着,周云徽看见从火海中狼狈跳下舞台。而就在他跳下来的那一刹,舞台上最后一点空地,也被大火覆盖。 “你在搞什么,这是封闭战场——”终于说了,不,咆哮了进入战场后的第一句话。 周云徽跳坐到椅背,一脚搭上前排,无辜得理直气壮:“我也不想这样。我是不是呼唤你了,是不是让你开灯,你不回应啊,非装高冷,我只好被逼无奈。毕竟一对一战斗,没道理我光天化日,你月黑风高。” 深吸口气,又往前走挪了挪,离舞台更远些,因为大火已经开始往台下蔓延,前几排的椅子正在被火势迅速吞没:“那你现在看见我了,赶紧把火灭掉。我再说一遍,这是封闭战场,真烧起来我们谁都跑不了。” “可以。”周云徽很好说话。 仍不断往舞台倾泻的“火球雨”骤然消失,聚在穹顶的火球也没了。 可已经燃烧起的大火并没有熄灭,且愈燃愈烈。 等了一会儿,没见火势有消退,莫名其妙问周云徽:“你怎么还愣着?” 周云徽耸肩:“我已经把文具树切断了。” :“那这些火呢?!” 周云徽:“我的能力只有点火,没有救火。” 愕然:“那现在怎么办?” 热浪和浓烟正滚滚袭来,火光已经把整个剧院包围了,火苗甚至开始循着立柱往楼上包厢窜,每一个包厢都有和大幕材质一样的幔帐,可以想见再过几分钟,他们将无处可逃。 他是来娱乐的,不是来火海试炼的! “简单,你认输嘛,”周云徽热心提供建议,“你认输了,战斗就结束了,我俩分分钟脱离火海。” 眯了下眼,终于明白周云徽这是想用同归于尽倒逼他,声音冷下来:“我觉得弄死你更快。” “不,”周云徽潇洒地摇摇头,“我还没用五级呢。” 五级? 刚起疑惑,还没来得及深想,突然感觉头顶出现新的热浪。 他连忙抬头。 穹顶不知何时又聚集了新的火球,更多,更大,更密。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火球飞驰而下,范围不再局限于舞台,也不再是流星雨,而是千军万马般涌向整个战场,铺天盖地,气势如虹。 [繁星流火],文具树等级:四。 [繁星流火ii],文具树等级:五。 火光吞没了歌剧院,再没有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以为周云徽只是想烧死他,可抬头一看,坐在大火中的那家伙并没有阻燃特权,火球落在身上,也烧得凶狠。 不可置信:“你疯了——” 周云徽说:“不是疯,是开窍了。我刚刚还在想,怎么才能破解你的能力,幸好脑袋及时转弯。干嘛非要破解呢……”他想到什么似的,会心一笑,“这时候就该学某个完全没耐心的家伙,废什么话,简单粗暴直接干就完了。” 新一轮火球下来,飞向每一个包厢,从二层到三层,从三层到四层,无一幸免。 周云徽静静欣赏着漫天火光:“燃烧吧,我的战场。” 顾问室。 一声清脆的“叮——”从第四战场投屏里传出。 战斗开启还不到十五分钟,认输,周云徽通关,顺带烧毁了一个战场。 投屏前基本围观了全程的众守关者,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好半晌,6/10才哼一声:“乱来。这也就是遇上133是个惜命的,要是碰上不要命的呢?” 8/10幽幽飘来一句:“你觉得哪个客人不要命?” 6/10竟无言以对。 7/10一锤定音:“换哪个客人来,都是这个结果。” 索贝克有点感慨:“一方在娱乐,一方在拼命,原本赌上的决心就不在一个重量级……” “哎哎,”6/10皱眉,“你们近段时间的话锋越来越偏向那些家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5/10:“那你自己呢?” 6/10:“我怎么了?” 5/10:“你多长时间没管他们叫虫子了?” 6/10:“……” 有些微妙的话题,让顾问室陷入少见的尴尬安静。 唯独得摩斯还在琢磨另外一件事:“最后放火之前,他说‘应该学习某个完全没耐心的家伙”,指谁啊?” 众人正愁怎么换话题呢,立刻配合—— “他好像说的是‘简单粗暴直接干’?” “对。” “如果要在这帮家伙里选的话……” 大家逐一回忆前几组的战斗,再观望眼下正开战的九块投屏,甚至连纯白空间里剩下的四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默契地将焦点锁定在了同一点。 “看来看去,这家伙最符合。” 第五战场。 激战正酣的崔组长,完全不知道自己荣登了“守关人票选最简单粗暴闯关者no.1”。 第257章 第五组&第六组③ 崔战这里是十个战场中最早动手的。别人顶多是一言不合就开干, 他连一言不合都等不了,以至于才寒暄到一半,就不得不配合开战。 但战局的走势却没像崔战的气势那样一往无前, 他被的能力死死压制住了。 阴霾的天空下,街道交错, 暗巷纵横。 崔战正在其中一条窄巷里狂奔。 他脚下的地面是倾斜的,大约向左.倾斜了30°, 他只能随着倾斜角度贴在左边的墙根下跑, 更诡异的是倾斜还在继续,连带着窄巷右侧一幢幢破败屋宇都跟着愈发向左边倾斜, 摇摇欲坠。 崔战必须以最快速度跑出暗巷, 否则就只有被倒塌房屋埋进废墟这一个下场。他不得不同时启动[健步如飞]+[我的滑板鞋], 连跑带滑双向配合,争分夺秒。 而这样的战况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 从第一条街道被改变角度开始, 崔战都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他原本想先脱离的能力范围,稳一下再反击, 以免被动。可这节奏一跑起来,根本停不下,因为在操控下的路面不仅能左右.倾斜, 还能上下倾斜, 明明是平地,跑着跑着就成了登山, 明明是下坡, 转眼工夫就变成上坡。 起初崔战以为对方的能力和江户川的[此路是我开]一样, 可以让路改变形态, 起伏颠簸。但当他文具树双开,企图利用速度优势压过倾斜带来的影响, 旁边的一栋房屋竟然精准向他倒塌而来。 那时候路面根本才开始倾斜,根本不可能带倒任何一幢房屋,然而那个砸向他的建筑就像有什么力量在后面推着一样,专挑他跑过来那一刻,房倒屋塌。 崔战在千钧一发之际放弃速度,启动[东躲西藏],才惊险闪避。 也是在那个瞬间,他终于想通了的能力——不是控制道路,也不是控制房屋,而是某种让它们可以倾斜的能力,并且倾斜的角度和速度都是134说了算,看起来就像他可以控制它们的……平衡? 不过崔战跑了这么多条街,自己的平衡感倒还一直在线。以对方这种全力追杀的气势,如果能让他和地面、房屋一样失去平衡,不太可能不下手,所以对方的能力应该仅限于“无生命体”。 暗巷的尽头就在前方,跑出去就是相对没那么危险的开阔地带,崔战不再琢磨这些,深吸口气,全力冲刺。 奔跑变成了滑行,眼看就要到巷尾。 伫立在巷尾右侧的一幢二层空屋忽然向暗巷内侧极速倾斜,墙壁断裂,瓦片落碎。 以崔战现在的速度根本冲不过去。 他本能地急刹车,可也来不及了,惯性简直在带着他往房屋倒下的阴影里冲。 [东躲西藏ii]。 最后关头,崔战切断所有,紧急启动五级文具树。 “咻——” 他的身体以一个并不符合常理的姿态,逆着惯性抽身而退,一霎就向后撤到了几米之外。 房屋轰然倒塌,正砸在崔战刚刚差一点经过的地方,小山一样的废墟也严严实实堵住了巷口。 崔战气喘吁吁,脸颊颧骨的位置有一点擦伤,是刚刚闪避时蹭到了砸下来的墙体。 再晚一瞬,他现在就在废墟之下。 崔战没进废墟之下,却有人跳到了废墟之上。 “我以为你只是速度快,没想到闪避也挺灵活。”气定神闲,看起来比崔战从容惬意得多。 但—— 这只是表象。 如果说一直不间断地释放能力,是对体力的巨大消耗,那一直追着一个速度巨他妈快的家伙不间断地释放能力,就是对体力的地狱式消耗。 他现在就是仗着双方距离远,还有高低差,勉强维持体面。 脑子稍微转转,或是观察力稍微细致点,就能发现身体被掏空的明显迹象。 可惜崔组长两样都不具备。 直线条的他注意力完全在刚说完的那句话上。 以为只是速度快,没想到闪避也灵活? 废话。 他四、五级文具树都是[东躲西藏],技能点都加在敏捷上了,能不灵活么。 问题是敏捷有屁用,他要的又不是逃命,是制敌! “怎么不说话了,”对崔战的沉默有点意外,垂着眼瞥他,“之前话不是挺多的么。” 崔战想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高端战术,一气之下,去你妈的不想了。 他就不适合搞这些,甩开膀子干就是了! 思想一解放,崔组长的嚣张气焰也跟着回来了:“我在想到底送给你哪一种死法。” 笑了,欣慰似的点头:“嘴硬,命也挺硬,不错,是个合格的消遣品。” 崔战摇头:“我最硬的既不是嘴也不是命,但具体是什么,就没必要和你展示了。” “……”积累在心底的迷惑,终于来到不得不问的极限,“为什么你说的一些话,我总是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崔战一脸嫌弃:“这还要问为什么?我话说得很明白,但你却理解不了,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你太蠢。” :“……” 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就这种每句话都让人想动刀的语言习惯,不应该早在前面关卡里被弄死一百遍了吗! 不行,不能冲动,暗暗深呼吸。 他刚才以为能很快杀掉这家伙,所以释放能力的时候根本没有保留,每操控一条街道,一幢房屋,他都以最大效果在操控,最大范围在覆盖。这样使用能力,体力和精神力都会在短时间内急剧消耗,故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用谈话来尽可能拖延时间,以便让自己接近警戒值的体力和精神力得到恢复。 “你平时就这么说话吗?”调整好心情,若无其事继续交谈。 崔战不明所以:“我怎么说话了?” “每句话都在惹怒别人的路上狂奔,”说完觉得自己描述的还不够精准,又加重语气强调,“尽情狂奔。” 崔战乐了,坦荡承认:“我这人就这个性格,是有挺多人看不惯,但也有人喜欢啊。” “你确定?”严重怀疑对方只是碍于某种情面不得不敷衍。 “定得不能再定了,”崔战一摊手,姿态潇洒,“我怼他,他也怼我,我俩能互相喷一天,越喷越快乐,快乐似神仙。” :“……” 崔战同情地望着一脸懵逼的134:“看来这种深层次的精神交流你不懂。” ……他不懂的不是精神交流,而是下面这家伙整个人! 现在看崔战就像在看一个宇宙之谜,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写满了“令人迷惑”。134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现在还不跳下去搞死他,简直是有生以来忍耐力的巅峰。 当然,他能忍到现在,也是因为崔战够蠢,这种愚蠢也给了一些安慰,多少缓和了濒临暴走的情绪。 其实只要这家伙稍微动动脑子,就会发现问题。为什么追杀忽然停下了?为什么他这个明明占尽优势的追杀者,要在废墟之上听一个满战场逃窜的人讲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都不用分析,答案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 一个一直想以最快速度弄死你的人,突然停手了,而你除了逃窜根本没做过任何足以让他收手的事情,那原因就只剩一个——追杀者自己无法继续了,或者说,继续下去也无法保障“绝对胜利”了。 但下面这位单细胞的闯关者,压根连“疑心”都没有,更别说进一步思考,全程被他的节奏牵着走。 崔战看着先是皱眉黑脸,浑身低气压,后又陷入沉思,低气压缓和,眉头微展,到最后脸色放晴,甚至眼里还浮起意味不明的讥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愚蠢的人或事,自己在那儿偷偷嘲讽呢。 “喂,”崔战看不下去了,“你现在的对手是我,别在那儿开小差——” 对这位的迟钝彻底服气了,心思一转,索性放开了玩儿:“我就是在想你呢。” 崔战莫名其妙:“我俩面对面,你还用想?” 完全松弛下来,觉得先前的小心谨慎真是太没必要了,对付这家伙,就是说胡话都能把他带到自己节奏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彻底放松,尽情休息,大概再拖上个十来分钟,体力就能恢复到1/3,到时候他会孤注一掷,让对方以最惨烈最绝望的方式迎来生命的终结。 “我发现你这人很特别,特别有意思。”134说着自己都不屑一顾的废话。 果然,崔战和他预料的一样,还双手插袋,一脸蠢相的认真回复:“你再赞美我也没用,我都和你说过了,你来晚……” “砰——” 半空中突然弹出的投屏和几乎同时响起的“盖章声”,打断了崔战的话。 废墟上下的两人一齐抬头。 战斗才开始不到十五分钟,已经有人结束了战斗。 投屏列表第四行,周云徽(对战)。两人看了半天,才看出来133那张全黑逆光的人影照,被盖上了黑色方章。 怀疑133是故意提供的这种照片,就为了和认输章颜色接近,这样被盖章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屈辱。 崔战则压根不考虑133,在确认了周云徽的胜利后,万般情绪汇成一句:“我操,这么快?” 他以前自己拿着幸运硬币的时候也没这么灵过啊,还是说护身符送出去就开光了? 崔战在心里把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硬币一顿抽打,你个见色忘主的家伙! 抽打完了,又捡起来吹吹灰重新擦亮,补一句,干得好。 看不到崔组长的内心戏,他就知道废墟下面的家伙在一阵自言自语的嘀咕之后,抬起头,整个人的气场全变了,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神锃亮,像被精心擦拭过的刀锋。 “不能和你瞎聊了,”崔战眼底还盛着笑意,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要再不通关,那家伙才不领护身符的情,绝对嘲讽全开。” 先前的十五分钟,只见到了崔战的急躁和愚蠢,此刻,他才第一次察觉这家伙的肆意与危险。 ……虽然他还是听不懂这家伙的话。 废墟之下的人突然启动,竟踩着倾塌堆叠的窗框门框断壁碎石上来了,俨然是要对他发动正面攻击。 惊讶于崔战的速度竟然和之前没两样,不,甚至更快一点,根本看不出几分钟前才狂奔逃窜了十几条街的气喘吁吁。 是站在这里不动,接下闯关者的挑战,近身对决?还是继续拉开距离,释放能力来让平衡崩塌的战场埋葬这家伙? 没有时间去细细决断,仓促中凭直觉选了后者。 首先,他根本不喜欢近战;其次,以他的身体素质和近战格斗水平,弄死一个普通闯关者绝对没问题,但崔战的文具树是“速度”和“灵活闪避”,近战纠缠的时候,这两种能力简直就是犯规,134现在就能展望“满眼都是高速移动者虚影”的噩梦战况。 崔战一鼓作气冲上废墟,万万没想到先一步撤了。 跳下废墟,落到了暗巷外的开阔空地。 崔战毫不犹豫也跳下去,继续追。 战局忽然逆转,之前是134追崔战,现在是崔战追134。 顾问室的守关人们就是这时候开始围观第五战场的。 发现134在被崔战追着跑,他们先是有一秒的诧异,待看清134的逃跑路径后,随即了然。 维达:“这是不想近战,诱敌深入呢。” 5/10:“和这种移动速度快的家伙近战很麻烦。” 7/10:“前面战败的客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因为太自负,134算聪明的。” 8/10:“而且闯关者够傻,这么明显的套路都配合,也是没救了。” 顾问室安静下来,因为投屏里崔战已经追着进了一条七扭八拐的小巷,谁都看得出,134应该是准备动手了。 果然,崔战刚追至小巷的三分之一,就被一堆凌乱散落的杂物绊了个趔趄,他虽然稳住了身体,没摔倒,但速度也因此有一刻的停滞。 就这一刻,整条街的地面和房屋都开始震动,倾斜,两边的房屋集体向中间倾倒,仿佛战场是一张立体地图,正在被人飞速对折。 崔战就是移动再快,也不可能在街道被人彻底“对折”之前,跑住整条巷子。 何况他现在的速度是零,还得从头加速。 这一次集中释放了全部精神力,为了就是让崔战无处可逃。 虽然他也在这条巷子里,甚至都没有成功和崔战拉开安全距离,彼此间只相隔三四米,但[平衡]的主动权在他,所以当整条窄巷开始失去平衡的那一刻,他以最快速度跳起,扒住身旁倾倒下来的屋檐,直接上了房,与此同时,单独减缓了这一栋房屋的倾斜速度。 这样一来,就算整条街都成废墟,他也在屋顶之上,哪怕最后这幢房子同样塌了,也一定是最后塌的,那么他仍会立于废墟之上。 轰然巨响,是前方几幢稳固性不强的房屋,先一步垮塌。 上了房顶的找了个好落脚的地方站稳,随后转过身来,视线投向下方,在房屋倾倒的阴影中寻找崔战。 不想一眼扫过去,竟没瞄到人影。 微怔,刚准备仔细搜寻第二轮,脚踝忽然一紧。 他猛地一震,低头去看。 一只房檐底下伸上来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脚踝。 刚想抬脚去踹,那手却比他更快地用力往下一扯。 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生生被扯下了屋顶,摔回窄巷。 拉他的人也没能幸免,因为134的重量必然会把他也一起带下去。 何况那家伙的力道,架势,根本就是冲着“大家一起下地狱吧”去的。 山摇地动般的连串巨响后,房倒屋塌,街道尽毁。 投屏前的众守关者,眼睁睁看着崔战和一起摔下屋顶,落回巷子里,然后被另一侧倒下来的房屋彻底掩埋。 崔战是奔着和客人同归于尽去的,是奔着不给崔战留活路去的。 于是谁都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街道崩塌后的战场,陷入荒凉的寂静,只有尘土还在飞。 “这是……都死了?”索贝克轻轻出声,有点不确定。 卡戎摇头:“战斗结果没出来,那就是都还活着。” 其他守关人没有说话。 不是他们悲观,都到这种程度了,就算现在没死,等一下也得死。因为不会有人进去救他们的,所以被活埋的两个人,注定要一起慢慢走向生命的…… “叮——” 隐约的小抄纸声音从废墟之下传出,因为被掩埋,听起来不复平时的清脆,但这并不妨碍7/10一瞬间读取、公布。 作为7/10守关者,和通关情况有关的<小抄纸>,他是有权限进行操作的。 崔战的<小抄纸>界面迅速在投屏中央浮现—— <小抄纸>:客人重伤,失去战斗力,对战结束,恭喜7/10通关! 众守关者:“……” 他们忘了一点,闯关者只能用死亡结束战局,客人却不是。 都重伤了,崔战能好到哪里去?但这不重要。哪怕是奄奄一息,崔战依然凭着最后一口气,等来了通关。 潘恩怀疑地皱眉:“那家伙该不会早就打算好了吧?” 8/10:“你是说他扯134下去的时候,就算好了两人一起被埋,然后134重伤,他通关?” 7/10:“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直接砸死,还能算准留一口气?” 6/10:“他不能保证,也算不准,但我觉得只要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就能坚定不移一通乱干。” 众守关人:“……” 竟无法反驳。 希芙心情复杂:“他能闯到天空城真是奇迹。” 照这个打法,有一百条命都不嫌多。 卡戎说:“之前是闯到,现在可是闯过了。” 顾问室再次安静下来。 每个人心里都有点微妙的感慨。因为大家都察觉了,喜欢乱来的不单是这家伙,而是这一帮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按既定套路走,各种自由发挥,把关卡和客人搅和得乱七八糟。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就是这样的乱来,让这帮家伙走到了这里,成为了少见的闯关效率和存活率双高的一群人。 看似任性的乱来里,是蓬勃的生命力。 “叮——” “叮——” 毫无预警,第六、第七战场同时传出通关提示音。 第六战场,佛纹(对战)。 第七战场,礼拜天(对战)。 众守关者愕然。 半小时不到,四人通关,这是忽然按了加速键吗! 第258章 第五组&第六组④ 因为太专注讨论崔战的第五战场, 谁都没注意佛纹和礼拜天是怎么通关的。众守关人看来看去,也就从不参与讨论的提尔,有可能对那两个战场瞥到几眼, 故而探询的目光全集中到了这位同事身上。 提尔还真看到了。 “第六战场,”他先点名佛纹那里, “闯关者给用了[禅心],给自己用了[战意]。” 提尔一句话提炼战斗主线, 简单明了, 可架不住同事们都是好奇宝宝。 6/10:“禅心?就是那个消解目标‘攻击欲’的能力?” 维达:“没错,[战意]就是提升斗志的, 双管齐下, 135输得不冤。” 8/10:“不对啊, 如果这家伙上来就用[禅心]让135没斗志了,为什么耗到现在才赢?” 提尔:“他怕[禅心]的文具树等级太低, 效果有限,所以第一次用[禅心]攻击就竭尽全力, 效果、范围都是最强化的。” 潘恩:“那不更应该赢得快吗?” 提尔:“太想赢的心让文具树的精准度失去控制,他和一起[禅心]了,后来两个人在黄昏的草地上晒了二十分钟的太阳, 聊了一些涉及个人**我不便透露的青春和理想, 闯关者才回过神,把自己身上的[禅心]替换成了[战意]。” 顾问室众人:“……” 这都是什么一言难尽的魔鬼战斗! “那这个呢?”8/10赶紧点名礼拜天的第七战场, 尽量让自己从两个男人在天空下并肩看夕阳的可怕画面中飞速抽离, “这个怎么赢的?” 7/10虽然没看见战斗过程, 但对于这个熟面孔, 再清楚不过了:“他的文具树是[画皮]。” 扔这么一句,8/10就懂了。 这能力放在k星也是超棘手的, 尤其觉醒得越高阶,可以复制的东西越多,从外貌到行为举止,从记忆到特殊能力,让人防不胜防。 “他一上来就把自己变成了白路斜。”作为围观者,提尔还是帮着补充了战斗细节。 “白路斜是哪个来着?”潘恩压根没记住几个闯关者名字,一时无法对号入座。 希芙:“第四战场第四个,对战118,在[危险之门]里玩得不亦乐乎。” 得摩斯:“最后用[催眠术]让118认输。” 一个被白路斜割了头发,一个[窥探恐惧]探到一片空白,两位守关者都很难不对白路斜留下深刻印象。 经他俩这样一提醒,潘恩总算把人和战斗对上号了,但更大的疑惑随之而来:“既然一开战就变身了,那就直接[催眠术]让136认输啊,为什么也耗到现在?” 这个问题问得好,几乎是所有人的迷惑。 除了围观全程的提尔:“他是用了[催眠术],但催眠的内容是让136放弃抵抗;三分钟后,催眠失效,他又变身佛纹,使用[禅心]让136放弃抵抗;再后来,[禅心]失效,他继续变身关岚,用[蛋糕有毒]让136短时麻痹,无法抵抗;接着……” “等一下,”潘恩听得头大,已经不想知道那家伙变身几次了,就一个问题,“他每次都成功让136放弃了吗?” 提尔点头:“每次。” 潘恩:“那为什么快半小时了才赢?” 提尔:“他一直精准控制着揍136的力道,直到最后一次才被鸮系统判定136重伤,他通关。” 潘恩:“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拖延通关时间?” 提尔:“我更愿意总结为,故意增加殴打客人的时长。” 潘恩:“……” 众守关者:“……” 这是过瘾来了啊。 良久,5/10叹口气:“按这个速度下去,估计用不上半小时,其余六个也得通关。” 卡戎抬眼望向剩下的六块投屏,缓缓摇头:“可能性不高。你仔细看看,现在还没通关的,局势可都不太妙。” 何止不妙,而是往客人方向倾斜的胜利天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尤其第八战场,霍栩(对战)。 潘恩之前没留意这块投屏,因为战场环境实在单调,就一个随波逐流的漂浮岛,面积还十分有限,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然后两个人也没打出什么花样,海浪声音还盖过了战斗声,从投屏视角看,就像两个人影在一个漂在海上的“大圆盘”里无声斗殴。 可这次他定睛看了几秒,忽然一震,果断将投屏视角推近,一直推到恨不能怼在脸上:“他怎么来了?!” 潘恩一嗓子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众守关者中,只有提尔和卡戎早就发现了,没太大反应,其他人都和潘恩一样,一脸震惊。 和霍栩打成一团的,原本穿着条纹帽衫,整张脸藏在兜帽里,还有头发遮着眼睛,基本看不清五官。 一开始大家草草扫过各战场时,只当这位客人就喜欢这样的调调,没太在意,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客人就是客人,管他英武非凡还是歪瓜裂枣呢。 可是现在,他的兜帽在打斗中滑落了。 众守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也不知道是自然滑落还是被霍栩扯的,只知道没了帽子的遮掩,他们现在可以轻而易举认出这位……熟人了。 ,试炼区工作代号“荷鲁斯”,负责整个试炼区和上面的联络事务。 虽然试炼区的人经常在背地里说他谄下媚上,但大家也都明白,他可不是单纯靠溜须拍马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拥有的特殊能力是让很多人忌惮的——消除。 管你什么能力,是攻是防是控制,再厉害再有杀伤,在他面前都是零。无论多难搞的人,经过他的[消除],上面再出手就可以轻松收拾。 没人知道他在暗地里帮上面解决了多少黑名单,这些都是无法摆到台面说的。试炼区众人唯一看见的,就是他被上面越来越重用,地位越来越稳固。 不过—— 潘恩:“他进关卡凑什么热闹?” 索贝克:“难道是用假身份递的申请?” 得摩斯:“又没说试炼区的人不可以申请娱乐,付钱就行了。” 5/10:“付钱过来一对一?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战斗力?” 荷鲁斯的能力是[消除],的确很让人头疼,但在k星这种能力依然被归为“辅助方向”。因为当对手的特殊能力消除之后,荷鲁斯的特殊能力也就没了意义,于是双方来到了“都没有特殊能力”的同一起跑线,那拼的就是纯粹的身体战斗力了。 荷鲁斯那稍显单薄的身板,在纯粹的身体战里可没有一点优势。 “我看是你忘了,”7/10无语地瞟5/10一眼,“他现在对战的又不是我们,是闯关者。” 维达:“而且是一个被消除了文具树的闯关者。” 拥有文具树的闯关者尚且九死一生,何况被抹掉文具树,变回普通人的。 潘恩有点同情地看着第八战场:“啧,虐杀啊……” 第八战场。 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圆形岛屿,在海浪里颠簸,整个战场的地面已经被水弄得泥泞不堪,但不全是海浪下的手。 还有霍栩。 又一波滔天水浪迎头砸来。 敏捷和霍栩分开,向后跳出一大截,却还是被水浪溅了一身一脸。 不过他早已浑身湿透,也就无所谓了。 “我以为你主动开战,能有多厉害呢,”抹掉脸上的水珠,毫不掩饰嘲讽,“打来打去就只会泼水?” 霍栩没答,只淡淡提醒他:“别再后退了,小心掉海里。” 一怔,迅速回头,还真是一不留神已经到了孤岛边缘。 他收回目光,面上不动声色,但脚下还是微微往前挪了那么一点。 鸮系统虽然没有明确说此孤岛是封闭战场,可就算不是,这一望无际的海洋,也不觉得自己掉下去还能生还。 又一波海浪涌起,整个战场都随之剧烈颠簸。 刚偷偷挪动完的好不容易站稳,立刻又被颠得差点踉跄,好半天才重新稳住,再看对面的霍栩,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脚下生了根似的,随着孤岛上下左右起伏,身形却一点不晃。 从刚刚就发现这件事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你的平衡感不错。” 霍栩礼尚往来:“你的防御力可不行。” 轻蔑嗤笑:“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刚才制造的一系列水浪攻击,都还没尽全力?” 霍栩压根没打算隐瞒:“我想逼出你的特殊能力,再尽情地打一场,但你一直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所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你是就这个奇怪的性格,还是你根本没有特殊能力?” “……”对面问得太认真,以至于不能确定,对方是真的疑惑还是在拐着弯骂他。 霍栩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不玩儿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全力以赴,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也不想玩儿了。他来这里,就是想体验一对一单挑的胜利快感,而且必须是那种碾压性的胜利。这在k星几乎是没办法实现的。面对和自己一样体质的k星人,他每次[消除]完,就必须马上撤,否则下场就很可能是被对方徒手揍飞。 一次次沮丧之后,“纯粹的身体对抗”几乎成为了137的心魔和执念。 他觉得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绝对压倒性的一对一胜利,甚至是虐杀,才有可能驱散这些积郁在他心底的阴霾,哪怕偷偷降低一点难度,比如把对手从k星人换成闯关者。 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不是守关人,进关卡名不正言不顺,更别说对闯关者下手。 但命运总是眷顾他们这些虔诚执着的人——试炼区转型了! 是整个试炼区最早得到消息的,甚至比试炼区总负责人还先一步知道,简直要乐疯,当天就递交了申请,并且动用了一些关系,给自己分到了7/10关卡,也是所有关卡中,唯一可以保证“一对一”的。 现在,预热了半小时,情绪基本酝酿到位,对闯关者的文具树也已审美疲劳,可以开启欢乐时光了。 轻轻舒口气,又往前踏了一步。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最终决战开启前的迎接姿态,但其实,他只是想离孤岛边缘再远一点,别最后还没尽兴呢,先被战场把自己掀翻,流落深海。 大概脱离孤岛边缘的危险区域了,终于站定,彬彬有礼地朝霍栩颔首,眼底却不自觉流露残忍的兴奋:“我做好准备了,那么让我看看,你的全力以赴能掀起多大风浪?” 霍栩大方地满足他。 凝神静气,精神力高度集中,最大限度唤起身体里…… 霍栩忽然一怔,神情变得有些疑惑,像是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到原因。 “怎么了?”明知故问,“不是要全力以赴攻击我吗?” 霍栩召唤不出水浪了。 体力、精神力都在,都可以全力凝聚,用意念读取[文具格]、[小抄纸]也都正常,说明他的身体没问题,但就是一滴水没出现。 霍栩微微眯了下眼,懂了:“你可以抹掉特殊能力。” 傲慢纠正:“我们的才叫能力,天生的。我抹掉的只你的文具树,后天复制的劣等品,可别混为一谈。” 第259章 第五组&第六组⑤ “说完了?”霍栩问,冷淡的眼里毫无波澜。 “我倒是想继续,可惜不行,再说多一点我就要被请出战场了。” 精准掌握保密规则尺度的guest137对此颇为遗憾,如果不是忌惮被强制驱逐出关卡,他真的很乐意帮对方认清,所谓的闯关者,在他们这些k星人眼里,到底是什么货色…… 停,不对。 guest137像是想到什么,迅速收回思绪,重新看向霍栩。 果然,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一点想要追问的样子。 这太不合理了。就算自己透露的只是语焉不详的片段信息,但“天生”、“后天复制”这种关键词,在对k星、鸮系统都一无所知、只能被逼迫着茫然闯关的虫子这里,不应该引起巨大的好奇和探索吗?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guest137的期待,霍栩还真开口问了。 不过问的是“你还有其他能力吗?” guest137被他逗笑了“文具树都被[消除]了,还希望我有其他能力?你是想让自己死得更惨吗?” 霍栩说“我是怕你死得太惨。” 声音未落,他人已出动,踏着颠簸的孤岛如履平地,速度迅猛地直直冲向guest137。 guest137没料到失去了文具树的霍栩竟然敢先动,而且还是正面攻击,仿佛胜券在握。 这样的姿态和战斗方式,轻而易举勾起了guest137内心最深的阴影——那些嘲笑过他没了特殊能力就一无是处的家伙,在被他[消除]之后,无一例外都会选择这样赤手空拳逼近,就好像他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毫无基础武力值的废物。 一个闯关的虫子竟然也敢这样小看他,guest137绝对不能原谅。 集中意念,他将所有精神力都灌注到了身体防御上,他要让对方第一下打过来就明白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体质差距,让这只虫子用自己的拳头击溃自己。 极速而来的霍栩已到面前。 guest137不动如松,轻蔑勾起嘴角。 霍栩带着风的拳头用力挥出,自下而上狠狠打在guest137的下巴上。 guest137被揍得猛然仰头,整个人向后飞出。 ……是真的飞出去了。 霍栩这一拳带来的爆发力和冲击力,远远超过了guest137的预期。完全被打懵的他在低空划了一道毫无美感的弧线,惊险落在孤岛边缘,但凡落点再往后一点,就是深海徜徉的命。 霍栩在guest137落地的同一时间,微微皱眉,眼里终于有了明显情绪,那是一种可以轻易读懂的懊恼——竟然没有直接掉进海里,这一拳,失败。 然而guest137已经顾不上解读了,他甚至都顾不上从地上爬起来,就维持着趴在孤岛边缘的狼狈姿势,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瞪霍栩“你的文具树已经被消除了,你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力量?!”刚说完他又猛地摇头,自我否定,“不,你的文具树是水系方向,就算你的文具树还在,也不应该是这样……” 忽然间,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在许愿屋做了力量强化!” 说是可能,但guest137心里其实已经笃定了,不然再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霍栩被他聒噪得厌烦,才懒得废话,眼底微沉,身体前倾,再度全力以赴向guest137冲刺,并且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霍栩的二次攻击毫无预警,guest137呼吸瞬间停滞,上一拳仍残留的疼痛记忆,竟然让他对一只虫子生出了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不应该是这样的。 guest137被巨大的屈辱感包围,对霍栩的轻蔑,恐惧,对自己的自信,屈辱,各种同时存在却又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内心疯狂交战。 霍栩却在一瞬间就逼近孤岛边缘。 guest137心里所有情绪一霎空白。先前被揍飞时他再错愕,至少还能思考,能怀疑,可现在只剩震惊——这只虫子强化的不仅是力量,竟然还有速度?! 霍栩第二拳比第一拳还不留情,挥过来时划破空气,带起凌厉疾风。 但上次guest137是故意等着拳头来的,同样的亏他不可能再吃第二次。霍栩速度快,他也不慢,就在拳头马上要招呼到身上时,他就地一滚,灵活闪到旁边。 “咚”地一声,霍栩拳头重重砸在地面上,地面立刻被打出一个深坑。 霍栩毫不留恋地抽出拳头,继续扑向guest137。 guest137刚刚起身,本能想继续闪躲,可下个瞬间他又改主意了。他面对的不是k星人,就是一个闯关者,再强化,也不过是一个闯关者。他就不信了,难道自己全力迎战,还对付不了一只虫子吗! 霍栩的第三拳已经过来了。 guest137浑身蓄力,也向着霍栩挥出拳头,以拳对拳,看谁更硬。 两个拳头在半路狠狠相撞。 一声闷响。 guest137感觉自己整个手的骨头都碎了。他不受控制地倒吸口冷气,所有感官都麻木迟钝了,大脑里只剩下疼,钻心的、致命的、能把人的意志彻底击溃的疼。 霍栩也应该疼的,就算他骨头再硬,同样的撞击力,不可能一点感觉没有。 但顾问室的投屏里,众守关人把视角快推成霍栩特写了,也没从他脸上找到任何波动。他仿佛不知道痛,冷漠地看着guest137龇牙咧嘴,冷漠地收回拳头,再冷漠的朝客人肚子补上一脚。 这是他第一次飞踹,也是最后一次,出腿凶狠,毫不留情。 guest137终于飞出孤岛,带着惊愕,带着耻辱,带着被毁灭的自信,和一颗破碎的心,坠入深海。 “叮——” 小抄纸客人脱离战斗区域,对战结束,恭喜710通关! 白色光束投射而来,一道上岛,一道入海。 胜利者和失败者同时被传送离开。 投屏里只剩随着海浪轻晃的漂浮岛。 顾问室陷入长久的安静。 这场战斗不复杂,重点交锋的就那么几个回合,简单明了,过程清晰。 但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战斗,莫名延伸出无数迷惑。 荷鲁斯估计到落海都没明白自己怎么败的。这位同事在海里挣扎的时候,惊慌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又有一丝懵逼,看得他们这些围观者都觉得心酸悲惨。 然而他们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潘恩烦躁地抓抓头,刚想提出疑惑,就发现卡戎正在调整漂浮岛战场的投屏视角。原本画面是平视着霍栩和荷鲁斯最后激战的孤岛边缘,经过卡戎的各种调整推近,现在对准了地上的一个坑。 “你干嘛呢?”潘恩莫名其妙地问。 卡戎说“这是霍栩的第二拳,荷鲁斯躲开了,拳头就砸地上了。”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看向投屏。 被水浸湿过不知多少遍的泥泞地面上,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坑,乍看没什么特别,但仔细往里看,就会发现坑很深,拳头穿透了被水浸湿的表层地面,直抵干燥的深处。 这样威力的拳头,很难想象来自于一个失去文具树的闯关者。 众守关人在整场战斗中累积的疑惑,终于被推到顶峰。 610“他到底在许愿屋里强化了什么?要么力量,要么速度,许愿屋不可能给他两个方向同时强化。” 710“会不会是强化一方面,然后靠一次性文具提升了另一方面?” 卡戎“不可能,荷鲁斯可以消除一切特殊能力,不管是文具树还是一次性文具。” 710“说不定他这次就失手了呢,让那个绷带小子钻了空子。” “哎?”810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笑容微妙地看向得摩斯,“听说你守210的时候曾经被一个缠着绷带的家伙打伤过,是不是就是他?” 得摩斯英俊的脸庞有一瞬的僵硬。 “我不想聊这个。”210守关者下巴一抬,仰望天花板,拒绝得任性又干脆。 810耸耸肩,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看向提尔。 提尔爱莫能助“当事人不想说,我恐怕不方便代为透露。” 810扶额“我不是问你这个,”他得多想不开才会找提尔打探八卦,“我是想问那小子到底什么文具树?打来打去就是水,我记得前面几关也是,从攻击形式上根本看不出区别,他该不会从一级到五级都是同一个文具树吧?” 提尔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知道。” 810愣住,有点没明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提尔这回答太奇怪了,整个顾问室都看过来,目光全是不解。 “我无法查看他的文具树。”提尔平静道,声音仍是淡淡的。 各位同事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能像提尔那样淡定“无法查看?!” “没权限吗?”得摩斯也是第一次听提尔说这个。 提尔还是摇头“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因为权限问题,系统就会提醒我权限不够,但选择查看他的时候,系统没有任何反应,既无权限提醒,也不反馈任何信息。” 众守关者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情况? 他们在试炼区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没遇见过发出的要求,系统不给回应的,哪怕是拒绝,也会有明确反馈。 得摩斯就喜欢这种不寻常的事,想象力瞬间开始驰骋,“系统出bug了?他进来的时候没走正规渠道?还是上面派下来的卧底?或者干脆就是鸮系统制造出的虚拟测试者?”顿了顿,得摩斯直接拍板,“就是虚拟者,他那股不要命的劲儿根本就不属于人类。” 维达随手调出闯关者资料投屏,翻开崔战照片,提醒道“这个也不要命。” 得摩斯立刻说“他是莽,但受伤也会疼,得意也会乐,而且你见哪个虚拟者打架的时候还聊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维达“……” 也是,如果这家伙是虚拟者,那构建他的设计者得有多无聊,才会给他输入那么多没用数据——没用也就忍了,数据气质还不正经。 对比崔战,再看霍栩。 不怕疼,话还少,从头到尾几乎不会说什么多余的,就像一个没感情的战斗机器,然后身体素质还超乎寻常地强,文具树更是不可被查看…… 众人越想越觉得像,可又觉得从鸮系统的逻辑上说不通。 所谓虚拟者,即由鸮系统创造,并投放在关卡世界里的人,怪物,甚至是关卡环境本身。 比如前十三关,整个就是由数据库构成的虚拟空间,无需k星人进入管理,直接由鸮系统自动运行。但对身处其中的闯关者来说,他们是无法察觉这种“虚拟”的,因为当他们被卷入前十三关那一刻,他们的意识就和虚拟空间连通了,关卡内的一切东西,在他们的感受里都是真实的。 然而后十关和前十三关的模式可完全不一样。 后十关连同整个试炼区,都建立在这个真实存在的星球上,真实的城市,真实的岛屿,真实的大陆,真实的守关人,甚至连关卡内的各种设置——地下城的地铁、孤岛求生的诡异天气和动植物、沙漏古堡的翻转再翻转等等——也都是真实构建的。 如果非要从后十关里找出一点点虚拟成分,210水世界,[终极恐惧]那条闯关剧情线里的妖魔鬼怪,算是有且仅有的。 可这也不是鸮系统原本的设计,是后来上面突发奇想,找人想给各关卡再添些趣味性,结果因为缺乏修改系统的核心权限,刚拿210练手简单弄了点东西,就被系统警告了。上面不信邪,继续让人破解权限,最后搞得整个系统启动保护程序,所有人权限暂时降级,系统自动关闭三天。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之后,上面再不敢乱动系统。 换句话说,后十关在理论上就不存在虚拟者,更别说是霍栩这样一个混在闯关者队伍里的虚拟者。从鸮系统的逻辑去思考,这样的设计不合理,也毫无意义, “先别管那家伙是什么身份,”希芙打破安静,转头问提尔,“无法查看文具树的事,你和上面汇报过了吗?” 提尔说“没有。” “为什么?”希芙奇怪,“他闯110的时候,你就该发现了吧。” 她和维达守关的时候没遇见霍栩,那考核过他的必然是提尔。而110守关的第一项,就是查看闯关者的文具树,再进行考核。 提尔确实发现了,但“我的工作职责是考核闯关者对文具树的应用,文具树本身的疑点,不在考核范围。” 众守关者“……” 你的好奇心还能再贫瘠点吗! 第260章 第七组① 纯白空间,唐凛、施方泽、大四喜、骷髅新娘四人仍在等待。他们从午夜等到白天,从第一组等到第七组,一次次送走伙伴,一次次等待结果,循环往复。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有史以来最漫长的关卡,尽管他们还不曾战斗。 终于,投屏列表上的最后一个战场,也分出了胜负。至此,同时进入一对一的五、六两组,全部有了结果—— 霍栩、周云徽、崔战、佛纹、礼拜天、全麦,通关。 三道杠、许叮咚、清一色、郝斯文,死亡。 小猫头鹰在投屏上跳出来,重复着已经讲了无数遍的套路台词,计算通关人数,计算死亡人数,再拉出新一组对战列表。 唐凛四人早当它是背景音了。 在上一组最后一个战场落下帷幕的那一刻,他们就已起身。 四道白光,将最后四个伙伴送入战场—— 大四喜(对战)guest140 唐凛(对战)guest141 骷髅新娘(对战)guest142 施方泽(对战)guest143 顾问室里打赌输掉的守关人们,终于完成惩罚,得以重新落座。 这其中的大部分,就此安生,认清了“珍爱尊严,远离赌博”的人生哲理,但也有一小撮人执迷不悟。 “我就不信了,”维达不甘心地踹了得摩斯椅子一脚,问,“敢不敢再赌一次?” 得摩斯欣然响应“你想赌哪一场?” 维达看向四块投屏,一时陷入选择困难。 上一次他们五选一,赌的“南歌(对战)guest129”,因为就南歌一个女人,所以她的战场很自然被关注。 但这最后一组都是常规的男闯关者,就算五选一减少到四选一,还是很难一眼就找到吸引人的亮点。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必须第一战场。” “同意,闯关那家伙连个像样文具都没有,没攻击,没防御,就一个幸运辅助,零乘以再多的幸运也是零。” “信我们的,赌他输,你必胜!” ——各位同事戒赌了,可没戒看热闹,纷纷不负责任地出谋划策。 维达也知道第一战场那个比较弱,前面几个关卡都是蹭着集体的力量通关,顶多在个别需要抉择的时候,贡献一点微薄的力量。 但就因为这家伙弱得太明显,维达反而不好赌他,赌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赌输了,能被得摩斯嘲讽到明年。 此时,四个闯关者已在各自战场就位,战场的全景画面也在各投屏里慢慢清晰。 第一战场,大四喜来到异域风情的小镇。 第二战场,唐凛立于午夜幽暗的蜡像馆。 第三战场,骷髅新娘落在地带开阔的荒郊野岭。 第四战场,施方泽被送入飘浮在云端的拳击擂台。 维达看着四个战场,忽然来了灵光,从容摆出高姿态“单纯赌胜负难度太低,这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谁的命硬,谁的命脆。” “所以?”得摩斯等着他的高见。 维达微微侧头,帽子上的羽毛随着他的嘚瑟轻轻摇“所以我们不仅要赌谁会输,还要赌谁会第一个输。” 得摩斯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新鲜的“别强行增加虚假难度了,绕了一圈,你不还是想赌第一战场。” 最弱的自然也是最先输。 “不不不,”维达一连三否,然后狡猾地勾起嘴角,“我赌第四战场最先输。” 得摩斯怔了怔,和看热闹的守关人们一起,下意识望向第四战场。 第四战场的施方泽,对于除710外的顾问室里大部分人,都是陌生的,陌生到前面几个关卡的守关者甚至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考核过这样一个家伙。 但实力的强弱,并不一定非要靠熟悉度来判断。身形,状态,包括眼神和气质,都可以作为依据。 相比大四喜,施方泽更加颀长挺拔,身形较于那些矫健有力的闯关者并不逊色,而且他眉宇间有一种平和的从容,这是在很多战斗力强的闯关者身上都少见的气质,再和极力隐藏也没藏住眼底慌张的大四喜一比,两个人孰强孰弱再明显不过。 维达赌施方泽第一个输? 整个顾问室都和得摩斯一样,直觉这里有阴谋。 待他们望向投屏,看清第四战场的云中擂台,终于明白了维达的心思。 施方泽固然看起来比大四喜战斗力强,但他的战场太小了。就算和同样是封闭环境的第二战场比,他随机到的擂台也比唐凛随机到的蜡像馆,要严苛许多。 大四喜打不过140可以跑,整个小镇都可以成为他的藏身点,单是耗时间,都能把战斗拖上个把小时。 施方泽的拳击擂台,从这边到那边也就几步距离,打起来根本没得躲,哪怕他是远程攻击文具树,都得不到任何发挥,近战格斗几乎是必然的发展,他还要在打斗中注意别一不留神翻出擂台。 一个无限战场,一个在有限战场中都算最高难度的云中擂台,施方泽所有高出大四喜的实力,都会被战场条件的巨大差距瞬间逆转。 “……祝你好运!” 戏谑的机械音已经将规则宣布完了,四场战斗一触即发。 维达有点着急了,催促得摩斯“喂,你到底赌不赌?” 得摩斯很不爽,因为加上战场环境后,他也想赌施方泽最先输啊! “行了,”610看出得摩斯微妙的心情,直接帮他砌了台阶,这还有什么可赌的,结果明摆着了。” 得摩斯给了这位贴心同事一个“你懂我”的赞许眼神,立刻沿着台阶往下狂奔“就是,太没挑战性。” 维达没好气地斜瞥610。 610一脸正直无辜。 就在顾问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得摩斯和维达身上时,第四战场的投屏里,忽然传出一句—— “我认输。” guest143的声音低沉有力,字字铿锵,不仔细听的话,还以为他在进行战斗前的最后警告。 声音气质和说话内容全然不搭,已令人发指,更丧心病狂的是这他妈才开战不到半分钟! 半分钟你就认输?还是在云中擂台这样绝对优势的战场?? 所有守关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到了第四块投屏,每一道视线里都是同样的震惊和错愕。 云中擂台上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咫尺之间。 顾问室的纷扰和混乱根本传递不到那里,他们就像置身于一方空中桃花源,安宁,静谧,在guest143朗声宣布认输之后,施方泽微微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说的是什么,顾问室一无所知,因为他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而通关的提示音又在这时响起。 等到那一声“叮”的清脆尾音散尽,施方泽也已经说完了,带着笑意退开。 众守关人总觉得这家伙是算准了用通关提示音来打掩护的。可能是他太镇定,太有条不紊了,也可能是他从始至终盈在眼里的浅笑。 白光送走了看起来都很满意的两个人,只留下云端空荡荡的擂台,和顾问室的一屋子懵逼守关者。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潘恩的战斗观遭遇了全所未有的冲击,濒临崩塌。 710环顾全屋“从宣布完规则到143认输,有没有半分钟?有没有?!” 索贝克“打都没打,为什么就要认输啊?” 卡戎“除了一见钟情,我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810“你还能再扯点吗?” 610“不,我现在觉得什么理由都能接受。” 先有郑落竹“生生把人聊没”,后有霍栩“身体素质逆天”,现在又来个让对手二十秒认输的施方泽,在这帮家伙身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认输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吗?”希芙算是相对冷静得快的,稍稍平复心态,就想起来去问提尔。 在他们关注得摩斯和维达赌局的时候,提尔可一直望着各战场,没分神。 “我不相信143一上来就认输,”希芙说,“肯定有什么起因。” 提尔的确看到了“两次。” 希芙“什么两次?” 提尔“那个闯关者和143交谈了两次,一次是鸮系统宣布规则的时候,一次就是你们看到的,143认输之后的耳语。” “他说了什么?”其他人闻言追问。 提尔摇头“第一次被宣布规则的声音盖住了,第二次被提示音盖住了。” 顾问室沉默下来。 再不用怀疑猜测了,施方泽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或者说判断战场会被监控,所以他刻意挑了可以掩盖声音的时机,和guest143交谈。 810缓缓眯起眼“143和他做了某种交易。” 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了,但潘恩想不明白“那家伙能什么有价值的交换?”值得143放弃又搭金钱又搭时间才等来的娱乐项目,而且还放弃得那么果断? 匪夷所思的还不止这一点。 索贝克“鸮系统宣布规则的时间确实可以让他利用交谈,但他又没通关过710,怎么就能确定143一认输,就一定会有提示音,能让他趁机交谈?” “他不能确定,所以第一次交谈他只是压低声音,第二次交谈却在压低之后还用了耳语。”提尔说,“就算没有通关提示,我想,监控屏还是捕捉不到他说了什么。” 索贝克艰难咽了一下口水“这心思也太深,算得太周全了……” 提尔笑一下,抬眼轻瞥得摩斯,难得带了点调侃“所以他第一个通关了。” 险些下注去赌施方泽最快输掉的得摩斯“……” 已经下注去赌施方泽第一个阵亡的维达“……”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710,两条眉毛向着同事调皮舞蹈“你俩还赌吗?” 得摩斯、维达“滚。” “叮——” 猝不及防,第二声通关提示。 众守关人彻底疯了“又是谁——” 曾列在得摩斯、维达赌局名单第一顺位的战场,大四喜(对战)guest140,异域风情小镇,不知何时,画面已转到小镇之外。 镇外没有路,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悬崖。 大四喜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从镇中逃到镇外,所以他一定用了某种加速逃跑或者直接空间转移的一次性防具。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的悬崖几乎整个坍塌了,只一角幸存,而大四喜就狼狈地趴在这一角,半个身子都已经挂到了悬崖之外。 和他对战的guest140看不出狼狈,因为悬崖上根本找不见这位客人的踪影了。 只剩远处几幢被轰飞了屋顶的房子,无声诉说着客人曾经的朝气勃发,攻击潇洒。 510“所以这是想轰掉闯关者,结果搭上了自己?” 810“这帮家伙现在以什么匪夷所思的姿势赢,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真的。” 范佩阳通关时候,他们认可实力决定一切。 何律通关的时候,他们觉得真诚也有辅助效果。 白路斜通关的时候,他们发现任性出奇迹。 关岚通关的时候,他们见识到戏精能无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聊天把人聊没,潜伏水里把人狙掉,哭着觉醒一曲悲鸣……当每一个通关角度都堪称清奇的时候,盘点已经失去意义。 第261章 第七组② 荒郊野岭,天垂地阔。 宣读规则的小猫头鹰声音还在旷野的风中回荡,两个身影相隔数米,无声对峙。 这是骷髅新娘和guest142的战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静静望着对方,或打量,或观察,或评估,谁都没有急着贸然先动。 就在这时,一块投屏毫无预警在战场上方弹出。 伴随而来的还有认输盖章的一声“砰——” 施方泽(对战)guest143,后者认输。 荒野上的两人同时错愕,距离机械音宣布对战规则才过去了不到半分钟! 如果是双方实力悬殊巨大,于是战斗刚开,一方就将另一方秒杀,这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投屏上的黑色方章清清楚楚盖在guest143的照片上,分明就是客人主动认输。 鸮系统才不管接收者的心情,扔完消息就跑。 投屏倏地消失,只留下两个对战者,呆立在大野地荒凉的冷风中。 又过了几分钟,不,可能连几分钟都没有。 投屏再次弹出。 不过这回没有认输章了,是“唰唰”两笔,划掉了又一张客人照片。 大四喜(对战)guest140,后者败。 骷髅新娘“……” guest142“……” 投屏再次消失。 骷髅新娘和142望着无尽虚空,彻底陷入了人生的哲思。 同是一对一战斗,他还没开打,两个伙伴都已经胜利了——骷髅新娘扎心地捂住胸口,自己太失败了! 同是一对一战斗,他还没开打,两个客人都已经退场了——guest142迷惑地皱起眉头,你俩直接给试炼区捐款好不好,何必多此一举还申请来战场走一遭?! 接连两局的获胜消息,也被系统送到了唐凛所在的第二战场。 饶是冷静如唐凛,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 与大四喜无关,全部的冲击都来自施方泽。 因为大四喜的运气,唐凛是丝毫不怀疑的,对于这种归属“玄学”范畴的硬实力,哪怕鸮系统宣读规则的时候,大四喜就赢了,唐凛试着想一下,觉得自己也不会太意外。 现在的问题是大四喜还真没有那么快就赢,至少是开战了几分钟,战局才出了结果。 真正秒赢的是施方泽。 唐凛心情复杂地望着投屏上施方泽的照片,一方面替他高兴,任何一个伙伴的通关都是最值得庆祝的事,可另一方面,唐凛又想起了郑落竹和南歌和他都讲过的童年回忆…… 拿了零花钱不花,攒着留给我,让我买文具买吃的,我不要他就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标准的书呆子,只知道学习,谁过来都能捏两下,我一天没看住,他就能让人欺负了,不是上学路上被揍,就是放学路上被堵,也不知道他对不良少年们咋那么有吸引力…… ——自家傻竹子到底度过了一个怎样虚假的竹马岁月。 尽管接连弹出的投屏让唐凛短暂分神,但前后两次他在接收消化信息之后都迅速调整,让注意力重回战场。 从机械音宣布完规则到现在,guest141一直没出现。 他的战斗尚未开始,也可能随时开始。 这是一座午夜蜡像馆,唐凛身处长长的幽暗走廊,走廊两侧隔一米就摆着一座人形蜡像,仿佛整齐列队的士兵,一直沿着走廊,没入前方漆黑的尽头。 这些蜡像造型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魁梧有纤细,有华服有褴褛;神情也不尽相同,有的欢欣愉悦,有的面目狰狞。 但栩栩如生是它们的共同点,在狭小天窗投射下的微微月光里,偶尔会让人生出它们在呼吸的错觉。 唐凛已经在这条走廊上缓步前行了几分钟,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觉自己在被两旁的蜡像行注目礼。 他怀疑guest141就藏在这些蜡像之中。 他怀疑这些蜡像是某种机关。 他怀疑每前进一步都可能踏入不可知的陷阱。 但所有的怀疑都没发生。 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幽暗的走廊也越来越静。 终于,在最后一点月光消失之前,唐凛来到了走廊尽头。 这是走廊的尽头,也是蜡像馆大厅的入口。没有门,走廊和大厅直接相连,站在唐凛这里,抬头就能一览整个大厅。 开阔的空间,摆满了各种人的蜡像,但这摆放并没有什么规律和顺序,加上这里和走廊一样幽暗,仅能借到落地窗透进来的几许月光,乍看就像一群人在乱糟糟地聚会。 唐凛微微蹙眉,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自己随机到的这个战场。 不是人又太像人的东西,一旦看得久了,多多少少都会生出心理不适。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避免去看每一个蜡像人的眼睛,而且这种抗拒不是主观上的,而是下意识的。 对于一个要在这里开战的人来说,不是好现象。 尤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此刻正藏在哪个幽暗角落。 忽略心中的不适,唐凛尽量让气息放轻,抬眼直面前方的全部蜡像,无声踏入大厅。 不料就在踏入的那一刻,他忽地感到背后有异,就像有谁站在身后直直盯着他后背一样。 唐凛下意识回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 后方,只是那条幽长走廊,和无声伫立两侧的蜡像。 唐凛收回目光,重新把头转回来,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 一个男性蜡像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前,距离近到唐凛甚至能感觉出他的……呼吸? 唐凛毛骨悚然,蜡像人却已经上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双手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出来,力量却极大,唐凛无法判断他是混在蜡像里的guest141本尊,还是被不知躲在哪里的guest141隔空操控的,他只知道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自己脱困。 所以唐凛没浪费一秒时间,瞬时集中精神力,以最快速度启动[狼影成双]。 “咻——” 凌空飞来两道狼影,几乎同时扑上蜡像人,一头狼影咬在了他的咽喉,另一头则咬上了他向唐凛行凶的手臂。 蜡像人身形微顿。 唐凛清楚感觉到自己脖颈上那双冰凉的手在卸力。 两头小狼“咻”地散成黑雾,但转瞬又凝聚,这次一齐狠狠咬上蜡像人的咽喉。 蜡像人浑身猛然一震,眼睛里那一点活气迅速退去,身体也重新僵硬,再也不动。 蜡像,又变回了蜡像。 唐凛扯掉脖子上的手,后退一步,蜡像人仍维持着手臂抬起的姿势,仿佛它最初就是被这样塑造的。 guest141就在这里。 唐凛暂时还不能断定guest141这种可以让蜡像动起来甚至有呼吸的特殊能力究竟是什么,但141躲在附近看着他,这几乎是肯定的,否则不可能将时机卡得这样准,他一回头看走廊,蜡像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全部未知的时候最具威慑力。 唐凛眼底渐冷,嘴角却轻轻勾起。 他不怕141出手,就怕141不出手。比如现在,已经被袭击过的他,再看着这些真实中又带着诡异僵硬的蜡像人,没了不适,只剩审视。 唐凛的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蜡像,飞速和记忆中自己选择的那张客人照片做比对,试着去找可能藏在其中的guest141。 但光线太暗了。 他站在入口,只能看清近处的几个蜡像,在往里面全是一团团黑色轮廓,有些被靠外面的蜡像挡着,连轮廓都看不清。 就在唐凛想要再往大厅里面走,离近一些查看时,突然听见了呼吸声。 “呼……呼……” 很轻,但在寂静的空气里,再轻也无所遁形。 “呼……呼……” “呼……呼……” 那些声音来自蜡像大厅的深处,而且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起此彼伏,呼吸交错。 下一刻,整个大厅的蜡像都开始缓缓转头,速度、方向整齐划一,那一张张僵硬的脸全部望向大厅出入口,望向唐凛。 目光交接。 所有蜡像眼中都迅速染上诡异的光彩,就像完成了地狱复活的最后一步,紧接着所有蜡像人如潮水般向唐凛扑来。 唐凛呼吸一滞,没任何犹豫,先启动[狼影幢幢]! 铺天盖地的狼影呼啸而至,刹那间充斥整个大厅,高速流动又无孔不入的狼影,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搅成一片黑麻麻。 但唐凛不受干扰。 在他的视野里,大厅,蜡像,甚至连幽暗的光线都和之前如出一辙。 所以他看见了蜡像大军在重重狼影里横冲直撞,也看见了原本就距离自己不远,这会儿已经随着惯性逼近的几个蜡像人。 唐凛庆幸[狼影幢幢]对它们的干扰有用。 但也知道这只能顶一时,他必须尽快脱离危险区域。 很自然的,唐凛立刻转身,准备往回跑,因为蜡像大厅再往前就没有路了,他如果一头撞进去,等于自己把自己弄进了死胡同。 可就在身体转到一半时,唐凛忽然停住。 他现在就在大厅的入口,guest141如果真想用蜡像大军攻击他,为什么不等他再往大厅里走一走?任谁一看他此刻的位置,都知道他可以轻而易举转身就逃。 除非……guest141原本的目的就是想把他逼回走廊,然后让大厅里冲出来的蜡像人和走廊里的蜡像人对他前后夹击! 几个蜡像人已经冲到门口,眼看就要撞上唐凛。 唐凛猛地回身,一个弯腰从两个蜡像人之间的空隙擦了过去,就这样反其道而之,直接冲进了大厅。 但他没再莽撞地继续向前,而是以最快速度摸到墙边,一边看着无数蜡像人在重重狼影里混乱碰撞,东倒西歪,一边迅速向屋角前进,准备先寻个最远离混乱的角落,再好好找一找那个至今仍藏得深的guest141。 刚想到这里,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飞快朝唐凛而来。 有人躲在黑暗中等着他送上门! 唐凛一瞬清醒,但是正贴着墙壁快速向前移动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在惯性的作用下直直撞了过去。 黑暗中的手一霎扼住了唐凛的脖子,手臂用力一横,就将唐凛推到了墙上。 先前的蜡像想扼住唐凛需要双手,藏在黑暗中的人却只用单手就完成了同样无法撼动的攻击,那手比蜡像的更大,更有力,而且带着人体的热度。 第262章 第七组③ 唐凛后背死死抵住墙壁,脖颈剧痛,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唯一还自由的只剩大脑。 但从这个角度,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对手。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健硕的身材能装下一个半自己,贲张的肌肉即使在黯淡的月光下,仍形状分明。 四目相对,guest141微微贴近唐凛,带着胡渣的粗犷脸上露出一点赞许,虽然更多的还是高高在上的轻蔑“你还算聪明。”他说,声音和人一样带着粗粝感,“如果你转身逃回走廊,前后围堵的蜡像会把你撕成碎片,所以进入大厅,是相对聪明的选择……” 唐凛发不出声音,脖颈上仍在增加的致命力道,也表示guest141根本不需要他发出声音。 “但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就等在这里,等做了一个聪明选择的你,投怀送抱。”guest141自顾自道,“所以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生路……” “可是我还要给你奖励,毕竟你选择了让我亲自动手,”guest141眼底渐沉,一直沉到黑暗深处,“我会让你死得迅速,没那么痛苦。” guest141扣住唐凛脖颈的手掌骤然发力,他这次不再留任何余地,是那种连石块都能捏碎的力道。 可也就在他发力的同一时间,不知从哪里窜出两个黑影,并排直接扑上他的脸。 guest141根本没看清袭击者是什么玩意儿,等他反应过来应该是之前唐凛用来对付蜡像人的狼影,脸部肌肉已经传来剧痛。 身体的防御本能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guest141猛地松开唐凛,双手去抓脸上的狼影。 如果这俩畜生咬的是手臂或者肩背,他绝对可以忍,但他妈上来就啃脸,这谁能扛得住! 脖颈上的压迫力骤然消失,唐凛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用力按住脖侧,迅速和guest141拉开距离。 [狼影幢幢]早就切断了。 一屋子骚动的蜡像人,也在guest141被狼影扑上的一瞬间,眼中失去光彩,回归蜡像。 狼影在guest141的捶打中发出凶狠却也疼痛的嚎叫。 可即便如此,它们也没有散成黑雾躲避,因为一旦不再是实体,就无法对guest141造成真正的阻碍。 唐凛高度集中精神,竭尽全力才将不愿放弃的小狼们召回。 午夜的蜡像馆,静谧再度降临。 guest141缓缓转过身来,带着一脸血,怒不可遏。 仍用力按着自己的脖侧的唐凛,给了客人一个安抚的笑,声音温柔“放心,它们只咬没扯,顶多在你脸上留几个洞。” guest141眼中熊熊的怒火,在看见唐凛按压脖侧的动作之后,迅速熄灭,甚至还泛起一丝怜悯“我就是被咬得全身都是洞,回去也可以治愈,但你脖子上的伤,恐怕我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你也没法活着走出这个战场了。” 那被唐凛极力按压的脖侧,血已经从指缝渗出,染红了唐凛的手背。 狼影虽然逼得guest141不得不放弃,可来得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guest141松开手时,他的两根手指已经穿透了唐凛的脖侧。 有点像被吸血鬼咬了两个牙印,可是创面更大,伤口更深。 guest141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途中碰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动作却仍是大咧咧。 抹完在视觉上也没有太显著效果,顶多是让血色均匀点,但在感觉上就没那么潮湿了,guest141不喜欢黏腻腻的。 草草处理完自己,他才朝唐凛扬了扬下巴,自认大度地问“反正你死定了,要不要我给你个痛快?总比现在这样慢慢等死舒坦。” 他脸上被狼牙啃得几个小洞,血已经凝住了。 但他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和杀伤,唐凛脖子上的伤,别说按压,就算包扎也止不住血,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 嗯? guest141浓眉皱起,在幽暗夜色里死死盯住唐凛脖子。 唐凛不忍心看他这么辛苦,索性把按压颈侧的手放下。 脖颈那里的血也凝住了。 “怎么可能?”guest141脱口而出。 “你是说不可能止血,还是不可能愈合?”唐凛问得特别无辜。 guest141更傻了“愈合?” 唐凛再次抬手摸上脖侧,一点点剥落因凝结而覆盖住伤口的血糊。 虽然不能将脖颈上的血全清理干净,但guest141还是看清了,血糊下本来应该有的伤口不见了,一切平复如初,就像进行了特殊能力的治疗。 这帮闯关者是不可能有特殊能力的,顶多是文具树。 但眼前这家伙的文具树不是[狼影]吗?那些看起来阵仗挺大其实没屁用的“干扰性狼影”,那两只很烦的“战斗性狼影”,不就是[狼影]系文具树的不同等级吗? 既然这些都说得通,合得上,那在[狼影]之外,怎么可能再拥有治愈性文具树? guest141差一点就要把自己搞乱了,直到最后关头,才想起来“对,你们还有一次性文具。” 唐凛仍安静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guest141无所谓“不想回答就不答,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治愈文具。” 声音落下,他一个箭步上前,欺身逼近唐凛。 满大厅蜡像一个没动。 这次,guest141要亲手把这家伙的希望一个个打碎,他要让这家伙明白,在绝对的战力差距面前,小聪明,小把戏,永远都只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面对逼近的guest141,唐凛根本没有和对方那孔武有力身板较劲的意思,果断向后撤了一大截。 唐凛的退缩guest141是猜到了的,但他没猜到“怎么不用那个花里胡哨的狼影迷阵了?” “[狼影幢幢]对你没用,”唐凛戳破他的明知故问,“如果有用,刚才你不可能那样准确地袭击到我。” 躲在黑暗中的男人守株待兔,一击即中便扼住了他的咽喉。 愈合的脖子还隐隐作痛,唐凛已经为自己的盲目自信付出了代价。 “好吧,”一看唐凛不上钩,guest141索性承认,“我不知道你那个文具树是几级,但肯定不高,对于这种低等的幻觉干扰,我基本可以全防御。” 顾问室里一直围观的众守关人,对此并不意外。 guest141这身材,一看就是那种平日严格自我训练的战斗热爱者,这里的训练不单是特殊能力,还包括对特殊能力的防御。 [狼影幢幢]是一级文具树,虽然他们不认为141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可以“全防御”,但抵抗掉大半干扰,从而准确捕捉到唐凛的位置,应该是做得到的。 “我觉得唐凛有点奇怪,”维达突然出声,自己都没意识到,对这位闯关者已经印象深刻到一张嘴就是完整名字,“他为什么不告诉141,他的伤口治愈是第二棵文具树?这不比一次性文具更能打击对手吗?” 得摩斯“怕泄露实力?” 希芙“总要藏一张底牌。” “有点难吧,”维达不认为藏得住,“他再受伤愈合几次,141就肯定看明白了。” 卡戎若有所思望着投屏上的唐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讲,但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找到自己的战斗节奏了。” 众守关者的视线重新凝聚到第二战场。 午夜蜡像馆里,唐凛正拼命和guest141周旋。 141就是奔着杀人去的,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切实践行了自己说过的“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治愈文具”。唐凛的头脑看起来也很清醒,没有硬碰硬,对方进,他就退,对方打,他就躲,借着大厅里的各种蜡像和guest141玩儿游击战。 但从身体素质来说,guest141的力量比他大,速度比他快,纵然唐凛再灵活,也难免频繁受伤。 这种一面倒的形势,怎么看战斗节奏都牢牢掌握在141手里,众守关人怀疑卡戎口误,说反了。 可是又观望了一会儿,他们渐渐品出了微妙的节奏风向。 唐凛看似趋于下风,频繁受伤,但他只要伤了,就立刻[治愈],伤一次,治一次,不管伤得严重不严重,哪怕只是一道小口,也绝不会累积到下次一起治。 而guest141的心态,从他的动作就看得出来,每看见唐凛伤口愈合一次,他就急躁一分,现在已经有点要抓狂的架势了。 终于,再又一次见证“伤口愈合”之后,guest141不干了。 “你他妈到底有多少一次性文具——”喘着粗气的咆哮声,响彻蜡像馆大厅。 唐凛撩开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气息也是急促的,可眼里一片冷然清澈“要多少有多少,一直到……”顽皮地拖了下尾音,“体力不支?” guest141愣了愣,他不是傻子,联系唐凛刚才的治疗频率,再琢磨一下“体力不支”四个字,所有的感觉都指向一个答案“这是你的文具树?治愈?” 唐凛欣慰地舒口气“你总算开窍了。” “不对,”guest141懵了,“如果治愈是你的文具树,那‘狼影迷雾’、‘狼影攻击’都是什么?” 唐凛慢条斯理“也是文具树,我有两棵文具树。” “不可能,”guest141斩钉截铁,“你们的文具树都是根据鸮系统设定来的,你以为你是谁,能跳脱关卡规则之……” “唰——” 一块投屏在guest141面前弹出,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 那是唐凛的文具树界面投屏,被拥有者开放共享查看。 两棵文具树枝繁叶茂,从下往上挂满觉醒的果实—— 文具树1 一级[镇痛止疼] 二级[治标不治本] 三级[快速愈合] 四级[大病初愈] 文具树2 一级[狼影幢幢] 二级[狼影独行] 三级[狼影追踪] 四级[狼影追踪ii] 五级[狼影成双] guest141看看投屏,看看唐凛,再看看投屏,再看看唐凛,眼底的恼羞成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焚成一片烈焰,但因为已经被狠狠打了脸,再气急败坏那真是一点姿态都没了,所以他只能极力忍耐着,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为什么刚才我猜一次性文具的时候,你不说?” 唐凛微笑,亲切得像给同桌讲题的学霸“我觉得这样你印象比较深刻。” 顾问室。 众守关人和141一样,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但他们很平静,目光舒缓地凝望投屏,心如止水—— 510“对于这种客人被打脸的结果我真是一点不意外。” 610“看过太多了,习惯使人麻木。” 710“我现在内心毫无波动。” 810“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踏实。” “第一回合结束,”投屏里传来唐凛的声音,带一点微凉的笑意,“现在该我了。” 一次性文具的微光没有任何预兆,踏着唐凛的尾音,在幽暗大厅里绽放。 刹那间狂风大起,黄沙漫天,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将整个大厅顷刻吞没。 guest141猝不及防,也被困在这飞沙走石里,触目所及只剩一片茫茫。他想集中精神力再像抵御[狼影幢幢]那样突破沙尘暴的干扰,可是无果,反而被沙子迷了眼,又疼又难受。 投屏前的守关人一瞬了然——唐凛用了干扰的一次性防具。 同样是干扰视野,[狼影幢幢]只能影响视觉,没有实体,“飞沙”却不一样,它除了用“流动性”干扰,还可以用沙子本身的“物理性”干扰,此刻在飞沙走石里暴躁揉眼的141就是证明。 然而唐凛可不会等他处理完眼中的沙。 三团混在风沙里的黑雾,流动到guest141周遭,倏然聚成三道狼影,利剑般扑向魁梧健硕的男人。 guest141敏锐察觉到了危险,不再和眼睛里的沙子较劲,本能后退,移动极快。 可狼影更快。 [狼影独行]+[狼影成双],两头咬上guest141的腿,一头咬住了他的脖子。 敏捷,凶狠,咬住就不会再松口。 第263章 第七组④ 顾问室里一片焦灼,因为他们看不见战场内的任何情况——整个蜡像馆大厅已被沙尘暴席卷,再辅以午夜的幽暗加持,无论他们如何调整视角,投屏里都只有一片茫茫,连对战的响动都被风声掩盖——可他们又很清楚,唐凛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随意使用文具的人,他肯用,就一定想好了后手。 所以沙尘暴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守关人快要坐不住了,根本没意识到,他们正在为一场同自己完全无关的战斗心急火燎。 终于,沙尘暴结束。 在守关人感受中无比漫长的一次性文具,其实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这也是关卡越往后,一次性文具越不受闯关者青睐的原因,价格太贵,时效太短。 可是唐凛显然将文具的作用发挥到了极限。 蜡像馆的大厅一角,的眼睛因愤怒而猩红,胸膛剧烈起伏,疲惫地喘着粗气。他身上好几处撕咬伤,尤其腿上最严重,鲜血直流。 但这些都还不是致命的。 他的致命伤在脖颈。虽然他拼命用手捂着脖子,像之前同样脖颈受伤的唐凛一样,想以手掌的压力阻止失血,但大量的鲜血还是汩汩而出,根本压不住。 唐凛站在离对方几米远的地方,淡淡看着,冷清的眼眉被月光笼上一层霜。 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血迹还在。 8/10望着闯关者白皙脖子上刺眼的红,再看看现在的141,心情复杂:“还真是以牙还牙,一点亏不吃啊。” “何止不吃亏,还额外收了罚金。”6/10有点同情141了。 虽然这位客人用手捂住了伤口,但整个顾问室都看得出来,他的伤势绝对比先前的唐凛严重。 都是脖颈一侧受伤,都是用手按住仍血流不止,但唐凛的血是从指间隙往外渗的,141的血却有明显的喷射迹象,尽管他已经按压住了绝大部分。 这意味着已经被伤到了主动脉。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如此严重的伤势,k星人仅有的那点“自愈能力”根本没用,眼下的,别说继续战斗,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治疗是否及时。 “胜负已分,”潘恩很不情愿地耸耸肩,“又通关一个。” 7/10:“这最后一组不会四个全通关吧?” 5/10看向骷髅新娘正在战斗的投屏,原本的荒郊野岭,已经变成大型见鬼现场:“其实我本来不太看好家伙,但现在我对他很有信心。” 眼看同事们有把注意力转向第三战场的趋势,仍盯着蜡像馆的卡戎缓缓摇头,沉稳出声:“现在说唐凛赢,恐怕还太早。” 得摩斯挑眉:“141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翻盘?” 给他解惑的是同样还在关注第二战场的提尔:“如果141的伤真的严重到无法继续战斗,鸮系统早把他送出去了。” 得摩斯微怔,是这个道理没错,但…… 他重新看向第二战场,不看其他,就看的脖子,血根本止不住,半个肩膀都已经被染红了:“这绝对伤到主动脉了,你和我说他还能继续战斗?现在他只要敢松开一点手,不用唐凛,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的血流干。”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m./ 像能听见得这边声音似的,得摩斯刚说完,那边的竟然真的把手松开了。 整个顾问室一瞬安静。 众守关者第一次看见了141脖颈的惨烈,但也同样看见了,那狰狞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唐凛被伤了脖子,所以也操控狼影咬了141脖子。 141被唐凛的治愈性文具打了脸,所以轮到自己,也开启了“自愈模式”。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以牙还牙”上打了个绝对的平手。 然而顾问室是懵的。 唐凛有治愈性文具,自己给自己治疗没毛病,可141靠什么治疗?k星人那点自愈能力面对危急性命的重伤时,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蜡像馆大厅里的唐凛,眼中也是一片愕然。 脖颈上的最后一点撕裂,也完美愈合,他左右摆头活动一下颈椎,然后才缓缓抬眼,对上唐凛的视线。 男人的愤怒早没了影,眼底的猩红也被傲慢的得意取代,就像先前所有的狼狈,只是耍弄对手的一出戏:“我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过自己的能力。” 继脖颈之后,他身上、腿上的伤也开始愈合。 唐凛微微蹙眉,眼底的光辨不出情绪。 的笑意扩大:“我以为你被蜡像攻击了那么久,就算我不说,你也该动动脑子的,看来我高估你了……” “我的能力是[生命],”男人一字一句,生怕唐凛听不清楚,“我可以给世间万物赋予生命,我能让蜡像复活,也能让自己重生。” 唐凛说:“你是想告诉我,你永远不会死?” “那倒不是,”愈发优哉游哉,“我也会衰老,我的能力也会随着衰老而弱化,总有一天我将再也无法给自己注入生命力,不过——”他嗤笑一声,“在这个战场上,我对于你来说,确实是永生的。” 投屏前的7/10实在忍不了了:“听他吹!还世间万物赋予生命,真当自己是神了?” 索贝克几乎就要信了,听见7/10的话,又开始动摇:“可他确实让蜡像复活了……” “你见得太少,”维达给这位常年在后勤餐饮部门工作的同事科普,“他这种能力只对‘非生命体’有用,就是原本就没有生命的东西,比如蜡像,雕塑,娃娃这种,他可以让其短暂复活,记住,还是短暂的,时间一到,全都得回归原样。” 希芙:“他要真能让生命体复活,早被上面重点保护起来了,还能让他这么随便出来晃?” 索贝克还是有点犹豫:“如果他只能复活非生命体,那他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的的确确是把自己的伤口愈合了。 “算是这种特殊能力给拥有者自身带来的一点能量延续,”顾问室最年长、阅历也最丰富的卡戎,解释道,“他给非生命体注入生命力的时候,自己的体内也会产生一定的生命能量,这些能量无法外放,却会极大提高他本身的‘自愈能力’。” 维达:“也就是说,他其实和唐凛一样,也有隐藏的‘治疗’能力,只不过他的治疗对象仅限于自己?” 卡戎:“可以这么理解。” 索贝克:“那他为什么要骗唐凛说能给世间万物赋予生命?” 5/10:“欺负闯关者信息不对称呗,随便吹嘘自己,爽翻了还不花钱。” 索贝克蓦地有点担心:“唐凛能听出来他在说谎吗?” “这不重要,”维达抬头看向战场,“他的能力对于唐凛来说,就是无敌,说谎没说谎都改变不了这一结果。” “都有治疗,打到最后拼的就是体力,谁先耗尽谁死。”6/10说,“身体基础差距摆在那儿,唐凛没可能赢。” 不知道为什么,8/10对于唐凛竟然有些惋惜:“如果他没遇上141……” 算了,8/10止住话头。 这种时候说“如果”没任何意义,从唐凛在一百张照片里选择了,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蜡像馆大厅里,夜色突然晴朗了,仿佛遮着月亮的云雾散去,皎洁的光洒向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静谧,柔和。 “怎么样?”见唐凛还在沉默,目光愈发怜悯,就像在看蝼蚁,“是不是忽然特别绝望?” 唐凛终于开口,声音还算平静:“也就是说,除非我能把你一击致命,否则永远都别想真正伤到你,更不可能战胜。” 点头:“很高兴你认清了现实。”说完,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一声叹息,“其实我可以早点告诉你,也省得你徒劳攻击,还白高兴一场。可你那么费心让我对你的治愈文具树印象深刻,我也不好草草了事,总得礼尚往来。” 唐凛笑一下:“应该的。托你的福,我现在对你的‘治愈’也印象深刻。” “既然我们都认清对方了,”收敛笑意,声音沉下来,粗犷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那么,中场休息时间结束……” “再等一下。”唐凛忽然出声,神情甚至有些紧张和匆忙。 看得有趣:“怎么,终于知道害怕了?” 唐凛没答,而是一脸认真地问:“能让我通关的情况,除了你死亡和你重伤之外,还有什么来着?” “就三个条件你脑子还记不住?”嫌弃得简直想翻白眼,不假思索回答,“我……” 刚吐出一个字,忽然闭嘴。 下一秒,他猛地扬起下巴,拿鼻孔对唐凛,一百个不屑:“想骗我说出那三个字,直接通关?你这把戏也太幼稚可笑了吧——” 顾问室,众守关者:“……” 你明明差一点就上当了好吗! “能让我通关的情况……” 战场上再度响起唐凛的声音,还是那个老问题,连一个字、一个语气都没变。 “除了你死亡和你重伤之外,还有什么来着?” 众守关人听得迷惑,不懂已经被识破的圈套,再来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显然也是这样的心情,粗犷的脸上全是莫名其妙。 可是下一秒,那莫名其妙里就多出了无数复杂情绪。 震动,惊愕,抗争,以及抗争失败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我——认——输——” 三个字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中撕扯出来的,每一个字被极度的不甘拖得长长,声声悲愤,字字泣血。 这是他对唐凛提问的回答。 可众守关人们完全搞不懂,已经看见是大坑了,甚至都躲过一次了,第二次为什么还要往里跳啊! 7/10的对战规则里,关于“客人重伤”的界定是弹性的,比如141脖子受伤时,系统评估141有“自愈能力”,就不会轻易判断唐凛获胜;但关于“客人认输”就没那么复杂了,很直接的关键字触发。 所以141本意是不是真的认输无所谓,只要闯关者有办法让客人喊出认输,那就是闯关者的能力。 战场里,终于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唐凛轻轻舒口气,给了141一个奖励的笑:“乖。” “叮——” :客人认输,对战结束,恭喜7/10通关! 两道白光投下,却视若无睹,哪怕是传送光芒,都阻不断他对闯关者的怒视和咆哮:“你他妈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 不让任何一个对手带着遗憾走,是唐凛能给与的最大温柔。 …… 效果:一种神秘的不可抗力,使目标在短时间内处于“有问必答、答必诚实”的美好人性光环中。 第264章 集结区汇合 顾问室。 唐凛才刚刚被白光送出战场,另一块投屏里便传出清亮的提示音。 “叮——” 骷髅新娘也通关了。 这是最后一组的最后一个战场,至此,7/10关卡内的战斗全部结束。 “闯关34个,通关22个,天空城近期最高的通关率了。”卡戎长长舒口气,用意念关闭仅剩的两个战场投屏。 “不用近期,64.7%的胜率,放在以前也是能打的。”最了解自己关卡情况的7/10,说了句公道话。 以前闯关口开启不频繁的时候,闯关者有更长的时间准备,能达到60%以上胜率的队伍也是寥寥无几。 而且那时候被指派过来试炼的士兵,因为清楚这里已经是个基本被军方淘汰的试炼区了,大多抱着敷衍态度,战斗起来还真不见得有现在这些自己付费过来娱乐的客人认真。 “这帮家伙再闯8/10得三天后了吧?”潘恩困倦地打个哈欠。 “对,”8/10说,“在通关集结区休息三天。” “那行,我也睡三天,”潘恩说着起身,已经控制不住哈欠连天了,“其他关卡爱闯不闯反正我不看了,等他们闯关再来叫我啊。” 5/10调侃他:“潘恩,你现在这状态走出去,外面还以为我们顾问室又开始亲自守关了。” “我觉得和守关也没差了,”7/10被潘恩传染的,眼皮也开始灌铅,甩甩头才勉强打起精神,“他们在关卡里闯,我们围观投屏跟着进度,他们一个人才闯一场,平均下来还不够一小时,我们可是足足围观了二十个小时,这强度谁撑得住。” 5/10想了半天,实在无法反驳。 他们的工作说起来只是“围观”,甚至按照现在试炼区根本懒得理会他们的状态,就算他们不来这里监控,躲在休息区旷工都可以,可他们不仅全程围观了,还相当认真专注,心绪跟着战场的风云变幻起起伏伏,完全不似往日轻松。 别看他调侃潘恩,其实他自己也一样累得想赶紧回去蒙头大睡。 “呃,我有一个问题,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索贝克弱弱地插话,十分犹豫。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指着索贝克的烘焙技能在工作时间续命的同事们,纷纷向他投以友善目光:“怎么了?” 索贝克困惑道:“我是守关者,按理说应该和客人同一视角,可我围观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是那帮家伙,我该怎么赢,然后看见那帮家伙在战斗中有出色表现,我还有点替他们开心……”索贝克越说底气越不足,“我这个立场是不是不太对?” 整个顾问室都被问住了。 没人回答索贝克,因为他的诚实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也不是那么稳当。 至少,看到客人被修理,他们是暗爽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6/10皱眉,打破微妙的安静,“试炼区改了,新团队来了,我们被架空了,看这帮客人碍眼,当然就看那帮家伙顺眼,一顺眼就容易移情,一移情立场就容易偏,但这都是暂时的……” 8/10听得五官都快皱一起了,解释一两句还好,解释没完就显得很心虚啊,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说着起身,“那帮家伙都到集结区了,咱们还在这儿分析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眼看潘恩、8/10都往外走,其他人也陆续站起,准备下班。 不过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或多或少已经在意上那帮家伙了,很难真的抛到脑后。比如现在,7/10关卡才结束,他们已经开始去想这帮家伙的结局。 是的,结局。 8/10和9/10是连续的,一旦三天之后闯关口开启,这帮家伙将再没有喘息机会,只能一口气冲到最后的终点。 7/10通关集结区。 这是一个全透明的大空间,或者说是超大豪华版的阳光房,到处都是绿意盎然的植物,只可惜这会儿外面没有阳光。 按时间算,他们午夜零点开始闯关,到现在为止过去近二十小时,所以这会儿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 透明天花板外的晴朗星空,也是这一时间的佐证。 生机勃勃的植物用自己疏密不同的分部,将集结区分隔出三个区域——靠左侧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也是这里唯一不透明的区域,供通关者睡眠休息;中部是最开阔的公共地带;靠右侧是治疗区和就餐区。 通关的众人基本都聚在中央开阔地,因为在这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白光。 一道白光,就意味着又一个伙伴抵达。 现在,最后一组只剩唐凛和骷髅新娘了。 在集结区里,不仅看不见关卡内的战况,连通报结果的投屏都消失了,大家甚至都不能确定,关卡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可以等。 但这样丧气的话,没人会开口说。 一是他们相信唐凛和骷髅新娘,或者说,他们必须去相信自己的伙伴,因为这样的相信也会带给对方力量。 二是—— 众伙伴自觉或不自觉地,都在用余光偷看范佩阳。 自施方泽和大四喜通关后,时间每多流逝一秒,这人的眼底就沉一分。其实除此之外,范佩阳也没有更多的情绪表露,可大家就是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可怕。 “咻——” 白光划过集结区。 众人一愣,连忙抬头。 白光散去,那稳稳落定的修长身影不是唐凛还能是谁。 众伙伴这边才把人看清,范佩阳那边早大步流星上前迎过去了。 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高兴,都想替唐凛庆祝,vip伙伴们更甚,越胖胖都想冲过去抱着自家组长转圈圈。 但求生欲阻止了所有人的脚步,无论内心的喜悦再翻腾,生存都是第一位的——这时候抢范总c位,会被捶飞的。 唐凛视野清晰后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范佩阳正向自己走来。 他们分开了多久? 十五个小时? 二十个小时? 唐凛没去计算准确时间,只知道一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可感觉上却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这会儿面对面了他才发现,心里竟然已经有了想念。 【我在终点等你。】 这是范佩阳进闯关口之前和他说的话。 唐凛望向越来越近的范佩阳,眼眉染上清浅笑意:“我来了。” ……这谁顶得住啊。 围观众伙伴简直想捂心口,不单是他们受不了这狗粮暴击,恐怕连范总自己都受不了吧,唐队你是真不怕你男人一个冲动当庭飙车?! 范佩阳已经来到唐凛面前,脚下刚停,手就伸过去了。 众伙伴精神一振,本来困的这会儿也不困了,全眼睛瞪得溜圆等下文。拥抱?亲吻?少儿不宜? 范总没让大家失望。 伸手就把唐凛揽过来了,然后——检查。 先看染血迹最多的脖颈,再看脸,看头,看身上,看腿,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都查看完了,还不放心,俨然下一步就想搜身,以防有潜在伤势被衣服遮挡。 众伙伴:“……” 你就不能先来点浪漫的吗! 唐凛配合了前半场,在范佩阳即将得寸进尺前,实在忍不住了,哭笑不得道:“我没受伤。” 范佩阳眯起眼,不说话,就盯他仍斑斑血迹的脖子。 唐凛只好严谨地更正:“就算有也治好了,你忘了我是什么文具树?” 不是忘了,是关心则乱。 围观伙伴正感慨,忽然看见第二道白光。 “咻——” 又有人通关了。 佛纹和江户川瞬间激动,不等白光消散,就已经激动得立刻冲了过去:“骷髅——” 最后两个伙伴接连通关,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 有伙伴通关失败的时候,他们多难过多痛苦,有伙伴通关的时候,他们就加倍的高兴和珍惜。 最后一组,全员通关! 集结区热闹起来,vip们也终于能围上自家组长。 “崔战和周云徽呢?”唐凛在一片嘈杂中环顾,发现好像少了两个通关伙伴。 “他俩受伤了,”郑落竹说,“在治疗室呢。” 治疗室。 崔战在淡淡的花香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仰面朝天,上方透明的屋顶外,是幽蓝色的夜空,浩渺深邃,繁星点点。 “醒了?”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音质熟悉,那不客气的语调更熟悉。 崔战艰难转头,隔壁“床”上,周云徽同样仰躺着,眺望星河。 他身下的“床”其实不太像床,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白色的悬浮板,一人大小的椭圆形,周身笼着淡淡一层紫光,没有任何支撑,就那样凭空悬浮在地面上方半米处。 崔战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下,应该是一样的板子。奇怪的是,摸着硬,躺着却和床一样舒服。 不过他要转头才看得见周云徽,周云徽仰望星空,就看见他醒了?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崔战声音微妙上调,“偷偷看我了?” “你能不能在自作多情之前,好好看看天花板。”周云徽一动不动,继续数星星。 崔战把视线从隔壁的侧脸上重新挪到上方,定睛看了半天,才发现在透明的天花板上,隐约有一列数字—— 治疗位:1 康复进度:完成100% 治疗位:2 康复进度:完成72% 治疗位:3 康复进度:无目标 治疗位:4 康复进度:…… 只有1、2治疗位有数据,后面都是“无目标”,而1、2之中,只有2的康复进度百分比数据,还在继续变化,刚才是72%,现在已经73%了。 崔战试着动了动身体,不疼不痒,就像完全没受伤过,连刚苏醒时的轻微僵硬都不见了。 他索性直接坐起来,发现身下白色托板并没有和周云徽一样的紫光。 “我是1号?”崔战转头问周云徽。 周云徽显然不太想答,好半天,才不情愿地“嗯”一声。 这就说得通了,崔战点点头,周云徽看见自己康复进度100%,自然就知道自己应该醒……咦?不对。 崔战:“我100%才醒,你怎么92%就醒了?” 周云徽咬牙:“因为有人在我旁边一直哼唧,疼也哼,不疼也哼,做梦了喊完梦话还要哼,整个治疗期间就没消停过!” 崔战连忙关心地问:“还有谁受伤了?这么个喊法,致命伤啊?” 周云徽:“……” 他为什么要在伤势还没痊愈的时候和这家伙对话! “逗你呢,”崔战乐了,声音低缓下来,带一点哑,“我差点被活埋了,还不能哼唧几声。” “活埋?”周云徽微微转头,这才发现崔战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悬浮板一侧,正对着他这边定定看呢。 崔战一进通关集结区就是深度昏迷的,被鸮系统直接送入了治疗室,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可不,差点就和那个装逼犯同归于尽了。”崔战倒不以为意,三言两语给周云徽讲了大概经过,基本没讲自己怎么惨烈,全程都在diss134。 周云徽听得脑袋嗡嗡的,他不关心134怎么自负,怎么装逼,他就想知道:“你选择战术的时候不考虑危险性吗?这是你侥幸活下来了,要是直接被倒塌的房子拍死了呢?”78中文首发 https:// https://m. 崔战说:“那就拍死了呗。” 周云徽无语:“你被压成饼的概率是99.99%,你和我说你就赌那0.01%?!” 崔战嘿嘿一笑:“我赌赢了。” 周云徽服了,闭嘴消音。再交谈他的康复进度条能开始后退。 崔战却完全不想结束,他光被盘问了,可还没提问呢:“你怎么伤的?” 周云徽沉默眺望夜空。 崔战皱眉,看他脸上手上仍残留的醒目焦黑:“火没放好烧着自己了?” 周云徽继续胸怀宇宙。 崔战叹口气,苦口婆心的:“早和你说过,你那个文具树不安全,火是能随便玩儿的吗,一不留神,火情猛于虎。下次再进关卡,你带一条湿浴巾……” 崔组长话说一半,声音一点点变小,直至完全噤声。 因为周组长锐利的视线已经扫射过来,带着“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在烈火中起舞”的坚决意志。 四目相对。 崔组长绽开一个灿烂的笑,用口型问:我乖不? 周云徽:“……” 和这家伙同处一室接受治疗,这是他焚毁战场的惩罚吗! 深呼吸,再深呼吸,周云徽这辈子的修养都给崔战了。 “硬币在我口袋里,拿完赶、紧、走。”最后三个字,周云徽快咬碎了。要不是烧伤的手疼得厉害,他都不用劳烦崔战。 崔战没等来表扬,却等来这么一句,当下皱眉:“我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再往回收。” 周云徽有点懵:“你不是特意强调,不是给我是借我的,还让我到了终点还你。” 崔战:“我说过吗?” 周云徽:“废话!” 崔战:“哦,那就到终点再给我吧。” 周云徽:“现在已经通关了啊。” 崔战:“我说的终点不是这里。” 周云徽:“那是哪里?” 8/10?9/10?周云徽还没来得及细问,就看见崔战跳下悬浮板,明显准备走人了。 周云徽急了,可又起不来:“喂——” “到了你就知道了。”崔战头也不回,潇洒离开。 周云徽后悔没有拿火球送他一程。 不料刚过几秒,崔组长又一个转身,从门口探头进来:“我才想起来一件事,论时间,你比我通关早,论伤势,我肯定是全身骨折奄奄一息,只会比你重不会比你轻,为什么我的治疗进度比你快?” 周云徽一怔,治疗的时候崔战一直疼得哼唧,听得他心烦意乱,压根没想过两人康复进度的差异问题。 “你知道原因?”周云徽没好气地问。这家伙既然敢杀回马枪,应该是发现什么了。 探着脑袋的崔组长扬起嘴角:“肯定是我身体素质比你好,体力比你强啊……” “呼啦——” 一个火球轰在治疗室的透明门框上。 崔组长跑得飞快,踏着自己的[滑板鞋]。 第265章 两次 唐凛和骷髅新娘的归队,让通关伙伴的人数最终定格在二十二个—— vip:6人 甜甜圈:5人 彩蛋:施方泽、大吉、礼拜天 步步高升:佛纹、江户川、骷髅新娘 十社:崔战 孔明灯:周云徽 铁血营:何律 白组:白路斜 莲花:大四喜 崔战“滑”回集结区中央的时候,聚在这里的众人正准备原地解散,饥肠辘辘的就去吃饭,疲困交加的就去睡觉,虽然休息时间有三天,但后面他们还要交流战斗经验讨论未来战术,所以让身体和精神恢复到最佳状态是当务之急。 不过在解散之前,有个谜团必须得先解—— “那个,施方泽是吧,”江户川代表所有伙伴,客气地喊住准备和vip一起去往餐厅的彩蛋组长,“能不能先分享一下,你是怎么做到二十秒通关的?” 带着同样疑问的伙伴们,视线早聚焦过来了,一双双眼睛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他们都快被这迷惑折磨疯了,要不是因为和这位施组长不熟,绝逼忍不到现在才问。 施方泽闻言回头,连带着礼拜天、大吉还有vip们一起停住了。 唐凛其实有点猜到方向了,但也想听听施方泽的具体操作。 不料施方泽对着江户川和周围一群等着答案的人礼貌地轻轻摇头,笑容和煦:“秘密。” 江户川微微呆愣。 其他人也始料不及。 可能是大家在一起混得太久了,联手闯关了这么长时间,不知不觉就把“组织”的概念淡化了,与之相对,“战友”的概念则茁壮成长。什么是战友?并肩浴血,信任坦诚,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而现在彩蛋也进了大部队,他们很自然就觉得对方也该如此。 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大家又都释然了。 彩蛋只和他们闯了这一关,并且这一关都是一对一的战斗,也就是说,他们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背靠背战斗过。 说得再客观点,截至目前,彩蛋至少还带给了他们关于“k星”和“鸮系统”的诸多重磅情报,他们可还没给过对方任何实质性的回馈——vip和彩蛋之间的互动不算,那是人家的私事——所谓的“齐心协力复活已死亡的闯关者”,也是到了9/10才能见真章的事。 想通了,也就没什么可啰嗦的,虽然心底难免还有点不爽就是了。 江户川耸耸肩,不再追问,其他人也放弃,纷纷转身,准备散开。 唯独vip没动。 vip没动是因为郑落竹没动。 因为郑落竹没动,施方泽也就迟迟难以挪步:“竹子?” 郑落竹眉头皱得紧紧,一脸不赞同地盯着他。 施方泽眼底微动,然后笑了:“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准备对你进行三观改造的再教育啊! 刚准备解散的众伙伴一瞬间就收回了腿,肚子也不饿了,精神头也来了,只等着郑落竹热血发挥。 他们再不爽也没立场说施方泽什么,郑落竹不一样,赶紧拿真善美的棍棒把你这个藏了太多秘密的大兄弟敲醒! “阿泽,”郑落竹不会拐弯抹角,想什么说什么,“你这样不对……” 众伙伴心潮起伏,就这样,不要停,继续说他! 郑落竹:“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你别把他们当坏人。” ……嗯? 郑落竹:“我知道你和他们不熟悉,但我和他们熟啊,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信得过,靠得住,你不用防备他们,何况我还在你身边,就算他们当中有坏人,我也一定会保护你,你还怕什么?” ……坏人?害怕?你确定你家阿泽和你的脑电波在一个频率上吗?! 施方泽:“我和143说,只要他认输,我可以告诉他突破进阶觉醒的三个隐藏催化剂。” 众伙伴:“……” 好的,在不在一个频率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用。 “突破觉醒不就是靠一刹那爆裂到极致的情绪吗?”郑落竹不解地追问,“这还要怎么催化?” 施方泽无奈地看着他,继续答:“同样的极致情绪,在不同的环境和状态下,觉醒的成功率也是有差别的,所谓的催化剂,就是最有利于促成觉醒的外部条件。”78中文首发 https:// https://m. 郑落竹:“哪三个?”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施方泽:“极端环境,和同属性、方向的特殊能力进行对抗,还有濒死一刻。” 郑落竹:“最后这个我知道,沙漏古堡的时候我们也会让自己置身于极度危险,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是最容易觉醒的。” 施方泽:“这个濒死一刻不是指精神和心理状态,是说身体,身体重伤到濒临死亡的那一刻。” 郑落竹:“身体?那不是很容易刚觉醒就咽气了?而且极端环境本身就很危险。” 施方泽:“所以才说是隐藏催化剂。即便是在k星,这也应该是只有少数人掌握,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开的东西。” 郑落竹:“类似地下流传的旁门左道?” 施方泽:“可以这么理解。” 郑落竹点点头,疑惑基本解开了,这才想起来担心另外一件事:“我们说的这些不会被……”他朝侧上方的虚空瞥一眼,指代守关者或者试炼区运营的那些家伙,“不会被他们听到吧?” “不会,”施方泽说,“集结区不属于关卡内。” 郑落竹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摸摸下巴,他再度陷入沉思,“让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问明白的。” 施方泽:“……” 礼拜天、大吉:“……” 放组长一马吧,这个男人已经被你掏空了啊! 他们跟了施方泽这么久,都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弱点,尤其礼拜天,他最初加入彩蛋本来是卧底,打算套情报的,结果跟着跟着,就被施方泽彻底服气了。头脑清晰,思维敏捷,身体素质一流,做事的时候稳准狠,半点不拖泥带水,蛰伏的时候又沉得住气。礼拜天甚至觉得自家组长的耐心和毅力是无尽的,有时候他们都扛不住了,想要崩溃,施方泽还可以温柔笑着,气定神闲。 但是现在,看着自家组长眉宇间的无奈,礼拜天和大吉懂了,哪有什么绝对强大的人,如果有,那就是他的软肋还没出现。 什么叫软肋? 就是都一脸无奈了,眼底最深处还藏着宠溺。 谜团已解开,理论上可以撤了,可两个当事人都没动,你苦思冥想,我温柔等待,画面温馨,气氛融洽。 众伙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和彩蛋组员一齐仰头,遥望夜空。 大部队终于原地解散的时候,周云徽的康复进度都100%了。 南歌和自家伙伴一起去餐厅吃了饭,之后回到休息区,准备找房间补眠,意外撞见了同样在找房间的莱昂。 四目相对,莱昂先说了话:“谢谢。” 南歌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逃生门],”莱昂说,“靠它才赢的。” 那是南歌作为交换,给莱昂的一次性幻具。 不过她可不觉得功劳在文具:“[逃生门]只能用一次,最多几秒,你的战斗持续了近三小时。” 莱昂说:“一开始就用了,不然没命等到翻盘。” 南歌莞尔:“行,‘谢谢’我收下,不过你的[help]我还没用,等用完了,我再把这句话还给你。” 莱昂沉默一下,说:“希望你一直别用。” 南歌说:“你给我不就是让我用的?” 莱昂说:“用了就表示遭遇到文具树无法解决的危险和困境。” 南歌怔住,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我争取永远都用不到它。但是万一非用不可——”她话锋一转,半认真半调侃,“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个文具到底是什么效果啊。” ,从进入关卡世界到现在,南歌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幻具,上次交换文具时间仓促,来不及问,直到现在她对文具的作用仍一片茫然。 莱昂没想到南歌问这个,微微皱眉,对自己的粗心有点懊恼:“使用这个幻具,你可以选择让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过来帮你战斗,敌人也可以,三十秒时效内,他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过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文具只能让对手做到不攻击你,也就是打不还手,但还做不到让他攻击自己,另外,如果你选择的目标在精神力上的防御抵抗特别强,文具可能无效,或者效果大幅度削弱。” 南歌眨眨眼,像是在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不是莱昂:“我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莱昂认真道:“如果你觉得我语速太快语调太平不方便记忆,我可以再讲一遍。” 南歌:“……” vip们是一起吃过饭从餐厅回来的,南歌和莱昂在门前说话的时候,其他伙伴已经各自找了房间休息。 唐凛也一样,除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范佩阳。 休息区都是单人房间,面积很小,除了床,剩下的空间有限,两个人一起进门,房间就一下子局促起来。 唐凛回过身,正看见范佩阳合上门。 屋里没开灯,只有透明天花板外一点朦胧星光。 这是7/10前那一吻后,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亲范佩阳的时候,唐凛什么顾虑都没有,只觉得前路凶险,一切未知,他只想在还能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把想做的做了。 现在潇洒完了,关卡也闯过了,唐凛的心脏才开始后知后觉地乱跳。 冲动是有代价的,这不,范总要来秋后算账了。 “后面的关卡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被单方面妖魔化的范总,关好门后,发来很正常的询问。 唐凛愣一下,随后在心里深深反省,人家惦记的是正事,他这边倒是净想些有的没的。 “明天我想把大家召集起来,交换一下通关经验,看能不能总结出一些客人的习惯和弱点。”屋里只有一张床,唐凛在床边坐下,示意范佩阳也坐。 床榻很软,随着范佩阳在唐凛身边坐下,有了明显凹陷,带着两个人往一起倾斜,彼此间的距离更近。 唐凛的肩膀蹭到了范佩阳,他没躲,索性就那样靠着:“后面的每一步都会很难。” 范佩阳静默片刻,忽然问:“一对一,你是怎么通关的?” 说起这个,唐凛就有苦可诉了。 他稍稍坐直,语气仍淡淡的,紧蹙的眉头却泄露了真实情绪:“我的对手141,他的能力居然是复活,不仅可以复活蜡像,还可以给自己治疗伤口,基本等同于一个加强版的治愈性文具树……” 这些郁闷也只能关起门来诉给范佩阳听。 范佩阳却有点意外,因为唐凛从来没和他抱怨过什么,失忆之前没有,失忆之后好像也没有,唐凛总是冷静地和他就事论事,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当然那些不想说的,唐凛也会藏在心底,让他半点看不出端倪。 “……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把用掉了。”唐凛简单说完战斗过程,显然对于消耗一个幻具,有些可惜。 范佩阳倒觉得物尽其用:“给你就是为了闯关的。” 唐凛偏过头看他,轻轻挑眉:“你没用文具就通关了,对吧?” “……”范佩阳捕捉到了熟悉的胜负欲,但通常这种气质不是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吗? “近墨者黑。”唐凛像是知道范佩阳在想什么,勾起嘴角。 范佩阳本来想纠正,就算是像,应该是“近朱者赤”,胜负欲明显是优秀品质。可对上唐凛弯下的眼睛,他的心蓦地一软,忽然觉得不好,近朱、近墨都不好,唐凛就是唐凛,不该像范佩阳。 “别学我,”范佩阳声音低得像呢喃,“你脾气比我好,心思比我细,你会体谅和照顾别人的感受,公司里所有人提唐总监都是夸赞,提范总都是苦着脸……” 唐凛怔怔看着他,向来只会怼人的范总,突然加入夸夸群,让他有点接不住,总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飘,充满了不真实的虚幻感。 范佩阳说着说着,最终抵上唐凛的额头,抬手轻轻从他的后脑滑到脖颈,握住,带着强势的温柔:“你优点比我多多了,所以千万别学我。” 唐凛不想笑,可嘴角压不住,因为开心,也因为范佩阳太可爱,别问他为什么这样感觉,问就是“我觉得”,“我认为”,“我愿意”。 “虽然我很高兴你开始反思自己,但也不用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唐凛有点怀念那个气焰嚣张的范总了。 不料范总微微抬眼:“我反省了缺点,不代表一并推翻自己的优点。” “……”唐凛语塞,好半晌,才收拾起自己被骗的心情,半眯着眼睛道,“那你说一个最大的优点,我听听?” 范佩阳在自己的优秀品质里翻找一圈,挑了个现阶段最大价值的:“打架的天赋。” 唐凛:“……” 竟然找不到反驳理由! 停留在唐凛脖后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更近地揽过去,近到范佩阳的呼吸可以打在唐凛的睫毛上。 “为什么亲我?”范佩阳声音压得很低,微微沙哑。 空气忽然安静了。 静到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这问题没头没尾,可彼此心知肚明。 被范佩阳握着的脖颈,像起了火一样烫。 唐凛的心却定了,从他亲了这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再逃避:“如果我以前真的喜欢你……” “没有如果。”范佩阳手上忽然很用力。 微微的疼。 唐凛却没躲,任由范佩阳掌控着自己,因为他也掌控着对方,他们仿佛注定要彼此牵制,就算再多波折,变故,意外,却还要一次次靠近,纠缠,回到一起。 “行,不要如果。我以前喜欢你,后来忘了,那我现在告诉你……” 唐凛艰难地把人拉开一点距离,不用太远,只要能让他看清这个人的眼睛就好。 看清对方的眼里,也有自己。 “一个叫范佩阳的男人,我喜欢上两次。” 有云遮了夜空,房间忽然暗了。 没有一点光。 范佩阳却准确地找到了唐凛的嘴唇,将人完完整整压到了自己身下。 第266章 总结和部署 转天下午,终于缓过来精气神的二十二个伙伴,再次在集结区中央齐聚。 日光正盛,透明的集结区就像一个空中花园,植物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枚花瓣都闪耀着光,抬头是无垠的天空,低头是清浅的云层,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可惜众伙伴无暇欣赏——新的关卡正一点点逼近,他们现在只想积极备战。 当然也有白路斜这种从来都不会百分百配合的,人是来了,聚也聚一起了,但非常懒散地待在最外围,望望天,看看云,再欺负欺负附近的花花草草。 好在大部分人也没注意到他,因为在唐凛提议了“先分享7/10的经验,尽可能总结出客人的能力特点及战斗习惯,再研究接下来的关卡策略”后,大家就开始全力回忆自己的战斗过程。 白路斜勾住旁边一条横过来的花枝,拨弄上面的一朵朵小花儿,正玩儿得开心,就听见何律的声音在人群里层响起。 “我先来吧。”何律第一个开口,“我的对手能力是‘温度’,他可以改变我周围一定半径内的温度,升温和降温都可以,但不能直接改变我的体温。” 温度? 无聊。白路斜不用想,都可以预见到这种单调的能力,对上更单调的何律,整场战斗该有多乏味。 白路斜敛下眸子,继续欺负小花儿,耳朵却不自觉竖起。 何律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议论,甜甜圈的和尚摸着下巴:“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控制环境温度,从而用极端的温度造杀伤?” “对。”何律说,“”因为温度对身体的伤害是一个量变积累到质变的过程,所以留给了我一定的反应时间。” “你怎么破解的?”江户川插话过来,“就算他的能力范围半径不大,可以用迅速移动脱离环境,但这只能保证安全,想通关还得给对方造成致命杀伤。” 说完江户川又想到了什么,追加一句:“难道是靠五级文具树?” 何律的五级文具树,众伙伴还真没什么印象,沙漏古堡的时候,何律用的好像还是[你犯规了]。 “一半一半吧,”何律说,“我的五级文具树还是[你犯规了],虽然升到‘iii’,犯规的惩罚还是很难给这些客人造成致命伤……” 不等伙伴追问,何律直接和盘托出:“所以我就考虑也许可以换一种对战方式,不必非要你死我活。我先用文具树和他陷入僵持,在彼此都无法突破、获得绝对优势的时候,和他提议大家换位思考,互相理解。我想通关,他想尽兴,其实我们双方的目的并不冲突,完全可以我先陪他尽兴,他再认输让我通关。” “你就这么和他说的?他还同意了?!”越胖胖圆圆的脸上全是问号。 “其实他的态度在中途也有过反复,”何律缓了声音,带着特有的包容,“不过我一直对他报以最大信任,我想他也是感受得到的,所以最后他放弃了能力,我也放弃了文具树,我们酣畅淋漓打了一场,他也遵守约定,主动认输。” 所有伙伴:“……” 听起来更像是“绝望认命”。隔着时间和空间,他们都仿佛能感受到客人内心的崩溃。 完全没察觉空气微妙的何组长,总结陈词:“我能通关,主要是充分利用规则,主动选择低难度的通关方式,同时诚恳和对手沟通,获得理解和配合。” 所有伙伴:“……” 这种充满个人特质的奇怪经验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好吗! 唯一的收获,也就只有“裸战斗力”这一点了,至少何律的经验表明,客人的基础身体素质并非每一个都强大到逆天,当抛开一切特殊能力和文具树,单纯用身体进行对抗战斗的时候,他们还是有机会抗衡的。 “嘁。”一声不屑的哼,从外围传过来。 大家循声而望,就见白路斜松开已经快秃了的花枝,挑衅地睨着何律:“你这样闯关,有一百次都不够死的,这回能过纯属侥幸,遇上个比你还蠢的。”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众伙伴一时安静,全按兵不动。 白路斜的任性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何组长丰富的应对经验也可以追溯到3/10孤岛求生去,所以交给何组长就行了,他们围观,乖巧围观。 “我的经验的确有很大局限性,”何律承认,“如果通关只能凭胜负,不认可‘认输’,那整个战术都要推翻;如果我的对手是一个固执到底的人,我再诚恳去和他沟通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有最终我们单纯以身体进行对抗的时候,如果他的格斗技巧再优秀一些,我可能就坚持不到最后。” 白路斜:“……” 何律:“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会赢得干脆利落,因为你的性格和你的文具树,都决定了你不会选择我这种费时费力的战术,所以我懂你为什么质疑,我也接受你的建议。” 白路斜真是受够了何律的自说自话:“我不是在建议,是在嘲讽。” “都一样,客观上提醒了我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何律平和看着他,眼里一片清澈的谦逊,“谢谢。”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白路斜:“……” 这不是他认识的何律。 他认识的何律,应该是3/10孤岛求生时那个公事公办的家伙,那个会表示“我邀你入伙,但我也不会完全信任你”的家伙。 一个披着伪善外衣的冰冷者,这才应该是何律的人设,现在这个绝对是假冒的! 安静围观的众伙伴,默默交换眼神—— 郑落竹:白路斜看起来好像很受打击。 五五分:何组长的专属技能又升级了。 骷髅新娘:初级是[真诚暴击]。 佛纹:后来是[圣光感召]。 越胖胖:现在是[灵魂洗礼]。 周云徽:为什么明明知道何律有毒,这家伙还非要一次次往上撞? 崔战:不甘心呗。 大四喜:嗯,白路斜看起来很记仇的样子。 佛纹:不是记仇,是有仇必报。 全麦:在何律身上吃了这么多亏,当然要找回来。 江户川:你们别陷入思维惯性,除了报仇,难道就不能是别的原因? 众伙伴:比如? 江户川:很可能白路斜会在这样的互动中,获得某种我们无法领略的特殊快感。 众伙伴:……这是什么危险的知识点! “白组长,你既然觉得何组长的经验不具普遍性,那就说说你的。”唐凛适时出声缓和局面,以免白路斜真被何律欺负到暴走。 “我的经验说给你们也没用,”白路斜耸耸肩,“你们是能让人失忆?还是能让人催眠?” 唐凛莞尔。 闯了这么多关,经历了这么多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有了改变。 唯独白路斜。 此刻的他,和在得摩斯神庙里说“我能在三分钟之内,杀光这里所有人”的他,几乎一点儿没变。 改变很难,其实不变更难,尤其在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的关卡世界里。 “我们可能没办法照搬你的通关经验,”唐凛说,“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对手是什么特殊能力?” 如果非问的话,白路斜想了想,给出个最直观的答案:“门。” 唐凛微怔。 众伙伴也云里雾里:“什么‘门’?” “通往乐园的门。”既然开了头,白路斜索性全讲了,“每次都会出现一扇门,进去之后就会抵达不同的乐园,第一次是植物园,第二次……” 众伙伴一路听到最后,什么攻击人的巨大怪虫,什么无法呼吸的深海水域,什么致幻人的奇花沼泽……白路斜对“乐园”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最后呢,”崔战迫不及待地问,“你被那个什么花致幻了,然后怎么样?” 白路斜:“然后我就进入了一个特别美好的世界,我先是驯龙骑龙,后来又驯服了……” “何律”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白路斜突然顿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卡壳,但就是不太想往下说,总觉得后面的部分只能留给自己独享。 崔战却好奇死了:“又驯服了什么?” 白路斜:“……龙。” 崔战:“你前面已经说过了,我问的是后面。” 白路斜:“还是龙。” 崔战:“先驯龙骑龙,后来又驯服了龙?” 白路斜:“嗯。” 崔战:“……” 这个句式还能再可疑点吗! 何律不知道有关自己的后半段已经被白路斜私人收藏了,还在关心地问:“那最后你是怎么破解‘幻觉’的?” “记不太清了,”白路斜说,“我就记得我很开心,想要那家伙过来一起快乐,他拒绝了我的邀请,惹得我不太高兴,我就用[催眠术]强制他过来了,后面沼泽突然就消失了,回到了那个封闭的黑白格空间,我才想起来他是拦着我闯关的家伙,又丢个[催眠术],解决。” 众伙伴:“……” 遇见何律的客人更绝望,还是遇见白路斜的客人更悲惨,他们一时竟无法判断。 不过随着大家陆续分享经验,这个选择也就不重要了,因为每一个客人都遭遇了不同的刻骨铭心—— 关岚:“他想把我拉出废墟,我却对他用了[恶魔之手],我承认骗人可耻,但有效……” 莱昂:“他用了两个半小时才想到我可能会藏在制高点,如果他的反应再快一点,我想可以更早通关……” 佛纹:“我和他一起追忆了青春,夕阳很美,其实他人还不错……” 骷髅新娘:“我带着他全程在坟头蹦迪……” 大四喜:“他自己把自己脚下的悬崖轰塌了,我真什么都没干……” 郑落竹:“我更无辜,聊着天呢人就没了……” 周云徽:“我没和他废话,直接把剧院烧了,他来娱乐,我来搏命,谁怕谁……” 江户川:“你这个战术气质,怎么听起来像崔组长的剧本?” 热络的战斗心得分享,终结在南歌小姐姐。 “我觉醒了六级文具树。” 众伙伴一瞬消音,世界安静了。 全部都停留在五级的他们,抬头仰望苍穹,在微蓝的天际里,看见一颗巨大的柠檬树。 通关经验的分享,基本可以把客人的身体素质、战斗心态、特殊能力属性和方向等等做一个大概总结,让众伙伴更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一个怎样的群体。 全都总结完了,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直站在唐凛身边的范佩阳好像没发言啊,全程安静温和,连周身气场都好像换了个人,从前是数九寒冬,恐怖低压,现在是大地回暖,桃花盛开。 还有,他的视线就没从唐凛身上离开过,唐凛说话,他看唐凛,别人说话,他还看唐凛,嘴角微扬,眉心舒展,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一夜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这话是没人敢问的,大家都惜命,但打断一下“狗粮时间”还是可以的。 “范总,”佛纹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一艰巨任务,佯装自然地出声询问,“你好像还没说,你遇见的对手是什么能力?” 其实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范总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范佩阳并没有把目光从唐凛身上移开,只简短道:“不清楚。” 佛纹听愣了:“什么?” “我不清楚那家伙什么能力,”范佩阳说,“战斗一开始他就说了一堆废话,我没耐心等到他使用能力,就让他脱离战斗区域了。” 佛纹:“……” 众伙伴:“……” 他们是有多想不开要问这种比狗粮还扎心的问题! 唐凛碰了下范佩阳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差不多就行了”的眼神。 范总的嘚瑟是“润物细无声”那种,就是你不注意到,那就没有,可是你但凡注意到,就可以轻易看出来,这人的心已经成了快乐的小鸟,轻盈得不得了。 “接下来就是后面的关卡……”唐凛言归正传。 根据施方泽的情报,8/10、9/10应该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不会再有休息时间,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两天后闯关口一开,他们就再没有回头路。 闯关,救人,进入主控室,创造超空间跳跃点,带所有人回家——这是他们一口气冲到底要完成的全部任务,机会只有一次,在中途不可以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他们必须把每一环谋划得细之又细,包括意外之后如何应急。 “8/10,9/10,”唐凛看向施方泽,问,“你知道这两个关卡的确切内容吗?” 施方泽沉吟片刻:“我只能从窃听到的线索中,拼凑一个大概,”他说,“8/10应该是短时高速的闯关,所有闯关者一起进入,不会再分批次,但具体的规则和守关人数,都不清楚;9/10简单一点,只会有一个守关者在那里等待。” 郑落竹诧异:“就一个?” “不要以为只有一个就好对付,”施方泽笑着朝他摇摇头,“9/10是最后一关,地位相当于金字塔的塔尖,我想被分到这里的人一定是当前士兵或者客人中的最强战力。” 郑落竹:“可是我们有二十几个人。” 施方泽说:“第一,8/10通关后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这是未知数;第二,就算我们8/10都通关了,对方也不怕,甚至还会高兴,我们有足够的人数和战斗力,可以促成他的觉醒。” 郑落竹恍然,他差点忘了,这里原本就是用来试炼促觉醒的地方。 “你可以把9/10想象成一个超级vvvip包厢,一个人的狩猎场,”施方泽继续耐心解释,“所有从8/10涌入的通关者,都是给他提供娱乐的,反过来说,我们将会遇见一个实力超群的守关者。” 超群? 这明显是给郑落竹特供的“委婉”说法,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等在9/10的家伙,实力会强大到恐怖。 “所以接下来的战术,最要紧的就两点,”唐凛出声,“一,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通关8/10,因为9/10里有七个神庙,我们要分头行动,在这些神庙里找‘死亡闯关者’所在的空间,所以从8/10通关的人数越多,后面分组搜寻的效率越高……” “第二,”唐凛稍作停顿,轻轻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这个比前一点还重要,也可以说是决定成败的最关键环节,我们现在就要定好由谁进入‘主战场’。” 9/10,圣战场,根据施方泽的情报,是由一座主战场,和环绕在它周围的七座神庙组成。 守关者会在主战场里等待,按照正常的闯关流程,闯关者和守关者将在主战场遭遇,七座神庙更像是烘托关卡氛围用的环境摆设。 但如果他们没人进入主战场,那里的人等不到守关者,或者说客人,自然就会起疑,出来寻找。 所以他们必须要安排人进入主战场,牵制住客人,尽量拖延对方,才能给神庙里的伙伴争取时间。 倘若9/10里的客人真像施方泽说的那样,是当下所有客人中的最强者,那这个进入主战场牵制对方……就是“死亡任务”。 “我来。”从头到尾沉默,连分享战斗经验都懒得开口的霍栩,毫无预警出声。 第267章 绷带下的秘密(上) 突如其来的自告奋勇,瞬间聚集了全场目光,几乎每一个伙伴眼里都是惊讶。 谁也没想到霍栩会在这个时候冒头。 然而当事人却全然无觉,又说了一遍:“我来对付主战场。” “不行,你还得去主控室呢。”脑子转得飞快的江户川,第一个出声阻止,而且有理有据。 霍栩往施方泽的方向瞥一眼:“他刚说完,能分到9/10的一定是客人里的最强者。你们这里谁敢说自己能百分百牵制住这样的对手?能保证他不把你杀掉,跑出主战场去神庙里捣乱?”桀骜的视线淡淡环顾全场,“我能。” “对,你最棒棒你最厉害,”甜甜圈的全麦堆起嘲弄的假笑,甚至还给他鼓了两下掌,“你能一个人挑翻主战场,我们真不行,那我受累打听一句,谁说只能一个人去主战场完成牵制?” “就是,”骷髅新娘帮腔,“我们可以在主战场放两个人,三个人,还能互相照应。” “我说了我一个人就能完成,”霍栩不耐烦地皱眉,“为什么非要选吃力不讨好的方案?” “我们也说了,你要留到主控室。不然你出了事,就算我们把死去的人都复活了,谁来给我们制造超空间跳跃点回家?”周云徽接得流畅,怼得顺滑,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脑子跟不上,“靠,这词儿说完了我都不知道我在讲什么。” 霍栩不为所动:“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拟定的流程是,‘主战场拖住客人’和‘在神庙寻找死亡空间’,两条线同时行动,等救出所有死亡闯关者,最后再去主控室……” 崔战听得别扭:“什么叫‘我们’拟定……”话里话外,这家伙就没拿他们当自己人啊。 霍栩没搭理,仍在继续:“所以拖住主战场和去主控室设置跳跃点在时间上并不冲突,而且很显然,能否拖住主战场,是后续一切行动的基础和保证,如果拖不住,还谈什么去主控室?” “你到底什么意思?”修身养性如佛纹,都有点想踹他了,“信不过我们?非得你自己亲自上阵才放心?” “是。”霍栩毫不犹豫,“你们有文具树,我也有,但我的速度,我的力量,我的防御还有精神力水平,你们达不到,我可以在没有任何辅助能力的极端情况下,用最基本的身体素质和客人硬性对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都是主战场的最佳人选。” 五五分:“而且主控室就在主战场的最深处,我们在神庙救完了人,进主战场帮你接手,你就可以直接向前,去主控室了。” 霍栩点头,就是这个流程,怎么看都衔接得很流畅。 五五分笑一下,带着点嘲讽:“那万一你直接去了主控室呢?” 霍栩一愣:“什么意思?” 一直静静听着的施方泽,此时开口,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思是你信不过他们,他们也信不过你,”声音平缓,不疾不徐,“你从来没说过你想救人,你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毁掉主控室。那你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在进入主战场之后,立刻甩掉客人进入主控室,直接完成你想做的一切?” 霍栩被问住了,眉头紧锁好半晌,才说:“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 可这话他自己听着都有点苍白。 “好像是没什么说服力。”不等群嘲,他先自己咕哝一句。 众伙伴集体无语:“你也知道啊——” 施方泽那话里话外,也是中立第三方,没拿他们当自己人,他们为什么不气?因为他们和彩蛋确实生分,人家彩蛋没义务上来就和他们过命交情,大家就是合作,这样拎得清,彼此都舒服。 但他们和霍栩不是—— “从你加入vip,我们怎么对vip,就怎么对你。但是到现在,我们连范总和唐队第一次谈恋爱怎么崩的,郑落竹混社会最威风的时候收过多少小弟,越胖胖进关卡前的每个月薪水多少都清楚了,对你却还是一无所知……”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越胖胖:“……” 南歌敛下眸子,幸好,自己平时不爱瞎聊天。 “这些不是谁特意告诉我们的,是大家一起闯关,一起相处,很自然就会互相了解。但是你没有,你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了,我们看不透你,就像你缠着的绷带,我们永远不知道那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积郁多时的牢骚,就这样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吐了个干净。 “我们现在是把命交给你,”周云徽认真地看向霍栩,“这次行动的所有希望都建立在,我们相信你可以带我们回家。但是你呢?你给过我们信任,向我们敞开过哪怕一点真心么?” 霍栩倔强地挺直了背:“既然已经相信我能制造超空间跳跃点,为什么不能再信我一次,信我会等你们救完人?” 周云徽静默望了他半晌,轻轻摇头:“霍栩,信任是相互的,你不能一直零付出,然后无穷无尽向我们索取。” 霍栩哑口无言。 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寻求别人的相信和理解?太可笑了。就像他竟然会同意和这帮人联手一样滑稽。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自由自在。哪怕曾短暂加入过探索者,他也从来没把自己真的放到那个傻逼组织里。 闯关需要组队? 行,那就临时搭伙,互相利用,闯完即散——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会和vip……不,是vip以及眼前这所有家伙,一路闯到现在? 闯到他竟然脑袋发昏,真的想配合这帮人来一场终极大决战。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加入集体活动,然后,惨败来得猝不及防。 霍栩在心里自嘲,果然,他就不适合玩儿什么伙伴游戏。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m./ 信任这种天赋他没有,地下城也没教给过他,他在那里学会的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霍栩想得透彻,他甚至觉得眼下这种冲突来得都有些迟了,这些满口漂亮话,说着什么信赖什么伙伴的真善美代言人们,能忍到现在才和他翻脸,很不容易了……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可为什么心里就是憋闷得厉害? 霍栩的拳头一点点握紧,嗓子里发涩,就像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奇怪情绪在身体里翻涌,冲撞,却找不到出口。他想打架,想发泄,可另外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冷冷地问,你在恼羞成怒什么? “我信他。”唐凛打破凝重的沉默,明朗的声音就像此刻外面的日光。 霍栩愣愣转头。 郑落竹手肘搭上越胖胖肩膀,优哉游哉:“我也信。虽然他性格孤僻,脾气古怪,大多数时候都非常欠揍……” “但他年纪小啊,”越胖胖拍拍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唱一和,“孩子是熊点,本质不坏。”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3/10加入我们的时候,他说临时搭伙,通关就退出,结果不还是一起闯到现在,”南歌笑眼盈盈,“所以对待这种别扭的小朋友,不要管他嘴上多硬多倔,他实际做的那些,就是真心。” 范佩阳从不煽情,只陈述事实:“他是我考察最久的员……组织成员。” 众伙伴:“……” 差点顺嘴说出来的绝对是“员工”,绝、对、是! 霍栩的视线怔怔地看过每一个vip。 唐凛,郑落竹,丛越,南歌,范……停。霍栩收回目光,他完全不想回忆起3/10集结区里被紧迫盯人的“地狱36小时”。 “不用你们替我担保。”闷闷地哼一句,霍栩重新看向全场,桀骜的眼睛里,是把一切豁出去的气势。 众人莫名感到一阵压力,总觉得下一秒这位又要闹海了。 霍栩没招来漫天大水,他只是开始扯手臂上的绷带。 众伙伴心中剧烈一震,整齐划一地瞪大眼睛。 要么死活不拆,要么一声不吭就开始强拆?你敢不敢在中间来点铺垫过度!一点思想准备没有这谁扛得住啊,绷带底下该不会是核辐射直接把他们都秒了吧…… 绷带在大家的胡思乱想中,悄然落地。 霍栩第一次把两条手臂都露了出来,完完整整,再没任何遮掩。 众人呆愣地望着,空气突然安静。 绷带之下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人的普通胳膊,没伤疤,没纹身,没有一切稀奇古怪。 也没有猫头鹰图案。 “二十年前,不,这是地下城的时间,按你们的时间算,应该是十年前,k星发现在这里的一个男守关人和一个女闯关者搞上了。两个人很快被抓住秘密处理掉,但k星不知道,他们已经好了很长时间,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霍栩冷漠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连用词都带着恶意的轻蔑和不屑。 第268章 绷带下的秘密(下) 全场伙伴已经彻底傻掉了。 单是看见霍栩手臂上根本没有猫头鹰图案,就足以冲击到他们在这里形成的固有认知,以为霍栩开口是要解释,结果等来的却是又一个惊天大瓜。 男守关人,女闯关者,一个k星和一个地球人擦出火花?还有了孩子?基因能混合吗?也是怀胎十月吗?那孩子像爸还是像妈啊?? 这时候再去看霍栩什么都没有的手臂,再想到他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 “你不要告诉我们……那个孩子就是你……” 众伙伴已经被一**信息巨浪轰得头晕目眩、人仰马翻,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冲击了。 霍栩:“是的。” 所有人:“……” 爱咋咋地吧。 “所以就和你们看见的一样,”霍栩抬起手臂,“我没有闯关者的标志,我也不需要文具树。” 唐凛终于把所有的疑惑都连上了,也解开了:“‘水’是你天生的特殊能力。” “对。”霍栩承认得干脆。 唐凛:“一次性文具你也无法使用?” 霍栩:“我根本就没[文具格]。” 话既说开,便一敞到底。 “你们那个图案既是闯关系统,也是身份认证,我这种应该叫……黑户?”霍栩也不知道怎么就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么个词,他甚至都忘了是在哪里听到的,不过用来形容自己,再合适不过。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没有文具树,没有[文具格],没有[小抄纸],所有关卡的提示和规则,都直接传达到我的大脑。” “可这并不影响你闯关,说明关卡还是认可你闯关者身份的,”渐渐冷静下来的南歌,不认同“黑户说”,“你和我们的区别,顶多就是完整版和极简版。” 越胖胖悄悄补充:“是极简低配版。” 连一次性文具都不让用还是人吗! 绑着绷带是怕被人发现手臂上没图案,身体素质是因为继承了二分之一的k星血统……郑落竹瞳孔猛地一缩,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伙伴:“霍栩,那你不就是混血?!” 霍栩:“……” 众伙伴:“……” 这信息处理速度是才通2g网吗! “不对,那你的能力呢,”郑落竹俨然不受外界干扰,还在自己的节奏里狂奔,“我们要靠经验值来解锁文具树,你靠什么?” “他什么都不靠,”越胖胖实在觉得丢人,凑近他鼻对鼻眼对眼的解释,“人家能力是天生的,一直就这么厉害,懂了吗?” 郑落竹没机会点头或摇头,因为下一秒,施方泽就不着痕迹把他揽了过去,耐心而细致地解释:“他应该和我们一样会获得经验值,否则无法在水世界酒店或者3/10通关集结区这样的地方购买食物和住宿休息,但在能力解锁上,经验值对他应该没有任何意义。” 丛越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眼前,突然心酸。 在vip里也就郑落竹能和他勾肩搭背,现在唯一的兄弟也要被人抢走了……谁懂他的苦! “经验值在能力进阶上确实没用,但通关有。”接着施方泽的话,霍栩纠正越胖胖的说法,“我的能力不是一直这样,而是随着每一次通关,在不断进阶,要是一开始我就有现在的战斗力,我不会到今天才闯来这里。” 唐凛若有所思:“那你这种觉醒属于能力的自然进阶,还是被人为用关卡刻意限制?” 和尚忍不住插话:“他父母把他放进关卡是保命的,肯定恨不得铺好一切后路,怎么可能还限制他的能力。” 霍栩像听见了好笑的事,斜睨着和尚:“一次两次是偶然,如果我每次觉醒都要等到通关之后,你觉得还是偶然吗?” 和尚没声音了,这要再说巧合,他自己都张不开嘴。 可就是不合理啊。一对父母,在遭遇不测前费尽心思把自己的孩子藏到这里,却要按关卡限制他的战斗力? 存疑的还不止这些。施方泽轻轻抬眼,视线再次锁定霍栩,带着审视:“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世,知道k星,知道这里靠能量运行,甚至知道如何创造超空间跳跃点并设置目的地路径,却不知道主控室在哪里。” “你怀疑我?”霍栩看他,周身熟悉的防备眼看就要卷土重来。 施方泽却摇头:“不,我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你没必要和我做情报交换,直接闯关去毁主控室就行了。” 但是这中间有缺失。 或者说,霍栩给的信息不足以支撑这一切的完整逻辑链。他只抛出了一个十年前的“背景故事”,其余都是空白。 四目相对,终于,霍栩冷冷开口:“我对那两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的眼里像结了冰,“从有记忆我就在地下城,一个据说是受那女人托付的家伙养了我几年,具体喂养方式就是把我关在一个破屋子的地窖里,天天扔下来一点少得可怜的食物,以及一遍遍耳提面命我与众不同的身世,和找到主控室之后千万要带他一起回地球……”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地下城的生存条件就是这样恶劣,众伙伴想,那个人恐怕也不是真的要虐待霍栩,把他困在地窖里,是怕他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往外跑,太奇怪也太扎眼了,想来霍栩的父母也希望他平安长大,在战斗力真的可以应对外界危险时,才开始闯关。 可理解归理解,霍栩说他有记忆就在地下城,那他才多大啊,让一个刚记事的孩子来面对这一切,太残酷了。 “可惜,现在有机会回去了,那家伙却早就等不到了。”霍栩歪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眼里却一片漠然,“他崩溃得太快了,有一天突然下来,把地窖门锁了,然后要带着我一起死,说在这里熬得太痛苦了,生不如死,死了就解脱了……” “我那时候还没他一半高,”霍栩抬手比了比,可笑道,“他以为可以轻松带我上路,我也这么以为,可最终他死了,我活了。” 集结区里一片静默。 后面的事情不用再讲,一个踩着尸体爬出地窖的孩子,就此混入地下城,既要竭力隐藏以免引人注意,又要挣扎着生存,长大。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让那家伙洗脑似的给我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偏偏不讲每一关的内容还有主控室的位置,是怕我闯得太容易,非要人为设置一些障碍?”霍栩把自己说笑了,笑意却永远到不了冷硬的眼底。 “你别这样想,”郑落竹听得难受,“他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的是把你藏起来,别被k星发现,你没有猫头鹰图案,却能顺利融入这里,畅通无阻地闯关,肯定也是你父亲用守关人的权力私自在鸮系统里为你做的手脚,就连制造出口离开这里的方法都告诉你了,不可能是故意瞒着其他信息不说,肯定是事出紧急,他们来不及交代这么多,这么细。” 郑落竹不想对别人的私事进行评论和判断,但涉及到父母,就不一样了。 什么样的父母根本不拿孩子当人,没谁比他更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可以肯定,霍栩的父母绝对不属于这一类。 他们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霍栩藏到地下城,可有的父母是凭实力亲自给孩子建造了个更残酷的“地下城”…… 手忽然被用力握住。 郑落竹回过神,低头。 是施方泽的手。 很多年前,也是这只手,紧紧扯着他,可怜巴巴地说,你别难过,我把好吃的都给你。 郑落竹眼底发热,深吸口气,用更大的力道反握住他。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 唐凛很难忽视时间上的重叠。 十年前相爱的守关者和闯关者被处理掉。 十年前关卡世界不再吸纳女性闯关。 十年前鸮系统出了bug,将根本不是闯关者的徐望直接卷进了前十三关培育区,这才有了后来挖鸮玉毁掉前十三关通路的事。 怎么所有奇怪的事情,都在十年前这个时间节点上? 难道是担心再发生霍栩父母这样的事,试炼区才开始不再吸纳女性闯关者? 心中种种猜测,唐凛却一个都没开口问。第一,这些问题和他们接下来的闯关、回家,并没有太大关系;第二,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霍栩还根本不记事,他也未必知道答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对于自己的父母,霍栩根本不愿意多谈,连带着和他们有关的推演、猜测,都在他的抵触之列。先前仅有的叙述里,他极近简洁和省略,必须提到父母的时候,就用冷冰冰的“那两个人”带过。 这都不是疏离了,更像是……恨。 之后的很长时间,集结区都是一片沉寂,只有日光无声洒落,带了仅有的暖意。 霍栩的身世太劲爆,也太复杂,大家光是消化吸收这些信息,就很艰难了,无力再走入更深处去探究霍栩对他父母的心情,何况,他们也没这个立场。 可有一件事他们很清楚。 那绷带缠着的不只是霍栩的手臂,而是他的全身,从头到脚,是他的内心,从里到外。那是他的遮掩,是他的防备,更是他的铠甲。 而现在。 霍栩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些都拆掉了,一点不剩。 去主战场的第一人选定了霍栩,唐凛拍的板,没人再反对。不过同时也定了备用的第二人选、第三人选等,以防出现意外情况,过来支援或者顶替霍栩。 主战场之后,就是七座神庙,不算霍栩,他们还剩二十一人,正好分成七组,一组三人。但这些要建立在所有人都通关8/10的基础上。 谁也不敢把战况想得这么乐观,所以和主战场一样,他们也对分组和人员调配做了应急方案。 经过一整天讨论,战术全部敲定,所有步骤和细节都清晰明朗—— 首先,通关8/10。 其次,进入9/10,兵分两路,霍栩去主战场,其余人去神庙。 接着,霍栩通过对战拖住主战场,而去神庙的人在霍栩争取到的时间内,找到并复活死亡闯关者。 最后,众伙伴进入主战场,接手客人,让霍栩可以脱身去战场最深处的主控室。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千万千万不能通关,一通关,我们直接被强制送入主控室洗脑,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整个会议的后半段,崔战、周云徽、和尚、江户川等等许多伙伴,分别对这一要点进行了重复叮嘱。 一直到会议即将解散,白路斜又重复了一遍。 霍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实在忍无可忍:“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对着我说?9/10通关条件还不清楚,你们就确定是在主战场?神庙就没可能达到通关条件?!” “有可能,”白路斜挑着凤眼,上下打量他,“但你看起来最容易冲动,激情通关的危险更高。” 霍栩:“……” 众伙伴:“……” 你白路斜就不要说别人了好吗! 真正解散的时候,天色已暗。大家纷纷去餐厅吃东西,为这耗心劳神的一天补充体力,只有霍栩直接回了房。 关上门,他便一头扎进床里,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头都埋进去了。 呼吸有点闷,可这样的环境让霍栩安心。彻底的黑暗和封闭能让他放空,就像地窖里度过的无数个日夜。 其实也分不出日夜,地下城没有白天和晚上,地下城的地窖里更没有。 迷迷糊糊中,霍栩睡着了,可没多久,他又被敲门声吵醒。 那声音隔着被子,隔着房门,几乎听不见多少,霍栩还是觉得很吵。 起初,他不想理,可门外的人很执着。 霍栩终于烦躁地坐起来,却一点去开门的意思也没有,只抱着满怀柔软被子,对着门口皱眉:“谁?” “唐凛。”门外简洁明了报名。 霍栩本能地不想在这个刚袒露完自己全部秘密的夜晚见人,尤其是唐凛。对着别人他还能打发打发,对着第一个说“我信他”的唐凛,霍栩没有藏住心情的自信。 “我睡觉了。”霍栩理直气壮,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多精神抖擞。 门外的人似乎笑了下:“那我就在这里问,就问一件事。” 霍栩直直看着门板:“什么?” 外面的声音低下来,像是刻意放轻,放到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霍栩,你还是想要毁掉主控室吗?” “当然。”霍栩毫不迟疑,完全不懂唐凛为什么要特意过来问这种废话。 “毁了主控室,就等于毁了鸮系统,极有可能超空间跳跃点会一起消失,那你还怎么脱身?” “脱身?去哪儿?你说的是k星还是地球?” 霍栩的讥诮,让门外短暂静默。 “都行,”唐凛的声音像心疼,又像叹息,“k星也好,地球也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去。”霍栩一字一句,他冷冷盯着门板,复杂的眼里有仇恨,有怨怼,身体却无意识地将被子抱得更紧,就像溺水的人攀着浮木不肯松手,“地球对于你们是回家,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k星也一样。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说到做到。我牵制,你们救人,到了主控室,我制造跳跃点,你们离开,我再毁掉这里。” “你毁不掉这里,这里是真实存在的星球,你顶多是毁掉建立在这里的试炼区系统。” “那就毁掉什么算什么,至少这个鬼地方再没办法使用。” “然后呢?等着k星人来抓你?” “不,不用他们辛苦,我会自我解决。” “……” “那两个人根本就不该把我生下来,既然他们没能好好处理,那我就帮他们处理。” 门外再没有任何声音。 霍栩想唐凛应该是离开了。对方不是苦口婆心的性格,他只会把事情都给你摆出来,说清楚,可你若坚持,他不会再劝。78中文首发m. 夜很静,静得有些寂寥。 霍栩抬头,就那样抱着被子仰望星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响起唐凛的声音,他竟然还没走。 霍栩想把目光从夜空转回门口,却在下一秒怔住。 “你的能力要随着闯关才可以提升和觉醒,我想,是因为他们怕你过早暴露了不符合关卡等级的实力,会引来守关人的注意和疑心。” 这是唐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等霍栩从怔然中回神,再想去看门口,却听见了唐凛离开的脚步。 三天转瞬即逝。 闯关时,二十个小时都觉煎熬,进了休息区,却觉得七十二小时还不够。 然而午夜总是如期而至。 二十二个伙伴聚在集结区中央,等待闯关口开启,不想等来的却是整个透明集结区向上飘浮,恍若在乘坐一部打造成玻璃花房的观光升降梯。 高度不断上升,外面的天色竟然也越来越亮,集结区穿过无数云层,最终停在一片明亮耀眼中。 透明大门缓缓打开,众人走出去,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一条宽敞的跑道,从前方的光芒里延伸出来,一直铺到集结区门口。 随着最后一个人踏出集结区,大门重新关闭,透明玻璃房极速下降,消失在众人视野。与此同时,周遭刺眼的光芒也一瞬黯淡,消散。 大家这才看清,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管道似的封闭空间,就像出了机舱直接进入连接桥一样,不同的是这个“管道”很宽敞,脚下是平地,打造成了九排跑道,无论颜色、宽度还是踩在上面的感觉,都是和标准田径场的跑道一模一样,两侧和头顶的封闭一体成型,泛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因为顶棚很高,不仅不会让人压抑,还有一种空间无限延伸的感觉。 显然这就是8/10的战场了,众伙伴不知道跑道有多长,因为前方不远处,跑道就开始转弯,从他们这里看不到转弯后的情况。 “叮——” :欢迎来到8/10,极速杀戮。在这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奔跑。你有30分钟时间跑到关卡终点,抵达即通关。不过闯关期间,我们会送六批次客人进入这里,分别在第1、6、11、16、21、26分钟,奔跑途中千万要躲开他们哦。 第269章 极速杀戮(上) 从这一日的黄昏开始,旷工了三天的前守关人们,便陆续返回顾问室。没人约定,没人发信号,但就是一个接一个回来上岗了。一直到午夜零点,集结区带着闯关者们奔赴8/10,向来最没时间观念的潘恩,也踩着最后一秒,准时抵达。 “每批次七个客人,他们有二十二个,也就是三打一,这关难度不大啊。”聚在投屏前的同事们已经聊起来了。 潘恩拖了把椅子凑过去:“你们也说了是每批次,六批累计下来就是四十二个客人,除非他们有本事在每一批次遭遇战里干掉全部客人,否则就是这拨还没打完,下拨又来了,或者这拨还没甩掉,下拨又在前面挡着,最后只能是自己被围剿。” 卡戎闻声回头,无奈看他:“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对他们的战斗力……” 话才说一半,卡戎忽然停住,惊讶地看向潘恩后方。 潘恩不解,也跟着回头,然后露出了和卡戎一样的错愕。 顾问室门口,又进来一个男人。他身材颀长挺拔,穿着高领深色风衣,头上还戴着针织帽。针织帽压得很低,遮住了眉峰,却遮不住他眼中的冰冷和萧瑟。 他这身打扮就像要去深秋公园里执行任务的暗杀者,和整个顾问室的慵懒与松弛都格格不入。 偏偏他还真是顾问室一员——前9/10守关者,波瑞阿斯。 不过大家当了这么久的同事,彼此打照面的次数两个手就数得过来。 9/10是最后一个关卡,有资格进入这一关卡试炼的人,一定是试炼者中的“金字塔顶端”,同样,有资格负责这一关的守关者,地位自然也是守关人中的最高。 这种地位差并不在明面上。明面上大家都是守关者,岗位等级完全相同,但落到实际上,这位同事可从来没和他们打成过一片。 他和提尔还不一样,提尔虽然对谁都淡淡的,有种性格使然的疏离,但至少和大家保持了过得去的同事关系,波瑞阿斯之于他们,则更像一个“幽灵同事”。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过于陌生的结果,就是他们偶尔在背后谈起这人,连代号都喊不准,最后索性就用“那个9/10”代替。 “呃……你怎么过来了?”潘恩想半天也没想起那拗口的代号,索性跳过。 他的声音让顾问室所有人都回了头。 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全诧异地愣在那里,就和之前的卡戎、潘恩一样。 如果说以前的9/10,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试炼区转型,他们被整体架空成“顾问”后,9/10就彻底销声匿迹。别说来顾问室,就连公共休息区也没谁见过他的踪影,他们一度认为他已经被调离试炼区,进入更高层的职位机构了,毕竟他有这个实力。 “过来看看我的关卡。”9/10言简意赅。 我的关卡。 在当下这种被彻底架空的局面,也就9/10还能坦然说出“我的关卡”。 众人看着他走到顾问室工作区和休息区接壤处的小吧台,背对他们,调出个专供自己的小投屏,画面对准8/10。 只有顾问室才里才能调出关卡投屏,而8/10和9/10无缝连接,现在在8/10里的闯关者,三十分钟后只要不全军覆没,就一定会有人进入最终关卡,继续战斗,所以9/10从8/10这里开始监控,没毛病,总要对即将进入自己关卡的家伙,有初步的观察和认知。 至于和他们保持距离,启用私人投屏,很符合9/10的气质,众守关人内心几乎没什么波动。 只有潘恩还在追问:“之前怎么没见你过来?” 闯到8/10,就有可能通关进入9/10,按理说过来关注一下没问题。问题在于这并非试炼区转型后第一次有闯关者进入8/10,之前进来好几拨了,也没见9/10过来观望。 “听说这次的人数不少,而且创造了试炼区转型后,7/10的最高通关率,所以我过来看看。”9/10没回头,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 性子冷归冷,为人孤傲归孤傲,可是从不阴阳怪气,算是9/10最大的优点。 所以众守关人虽不喜欢他,却也谈不上讨厌。 “听说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是从地下城就组队了?”9/10忽然又问。 潘恩想了想:“地下城、水世界、3/10集结区都有吧,不过确实是4/10开始就基本是这些人了,天空城里又新加入了三个,然后7/10死了一批,现在剩这些。” “一路闯上来还能剩二十二个人,”9/10冷眼望着投屏,“有点意思。” 众守关人望着他的背影:“……” 那帮家伙可不是“有点意思”,是非得你自己亲见才能领略到的美妙滋味。 祝好运。 “叮——” 的提示音从投屏里传来,这意味着规则已下发,关卡开始。 计时00:00:01 和7/10一样,8/10采用的也是正计时,几乎是掐着闯关者们读完规则的时间,上方的时钟就开始计秒。 众伙伴一霎紧张起来,不是害怕或者忐忑,就是时间不断流逝带来的紧迫感。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不要分散,”唐凛语速飞快道,“我们越聚堆,遇见客人的时候战斗力越凝聚。” 反之,如果队伍拉开距离,就等于给了客人逐个击破的机会。 但时间宝贵,后半句不用说大家也都懂。 计时00:00:04 就在唐凛话音落下的一刻,众伙伴全力加速,疯狂开跑! “江户川——”骷髅新娘刚跑起来就嗷一嗓子呼唤队友。 “明白——”江户川早酝酿了文具树,他的[条条大路通罗马]简直就是为这跑道战场准备的。你不是七拐八拐么,分分钟给你变直路! 文具树起效。 跑道却纹丝不动。 众伙伴已经冲到了第一个拐弯处,大家一边转向,一边趁机看江户川:“怎么了?” 江户川说:“没反应,文具树对这里好像无效!” “没有啊,我的效果很明显——”崔战的声音从遥远的前方传来。 众人抬头,这才刚拐一个弯道,崔组长踏着[健步如飞]已经甩开队伍一截。 周云徽要疯:“说了别脱队别脱队,你一个人跑那么快有什么用,赶着投胎啊——” 崔组长切换[我的滑板鞋],行云流水又滑了回来,还挺委屈:“靠,我这不是为了测试一下文具树到底有没有用。” “江户川你再试一下——”唐凛尽量让呼吸在奔跑中规律,同时脑子仍在转。 江户川:“还是不行——” “跑道是这一关的核心构成,估计是不允许更改。”唐凛迅速下了判断。 “崔战,你的五级文具树是什么,不能给全员加速吗——”周云徽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见过崔战的五级文具树,顿时心底燃起一点希望。 崔战懵逼:“我的五级文具树你见过啊,[东躲西藏]——” 周云徽:“那不是四级吗?!” 崔战:“啊,[东躲西藏ii]——” 周云徽:“……你他妈是捉迷藏精转世吗!” 吼声还在管道里回响,众伙伴突然听见队伍后方传来奇怪的动静,就像什么在疯狂窜动。 还没等他们回头,几条粗壮的藤蔓就从他们头顶上方窜了过去,一二三四五,一共五条,每一条都有两个手臂那样粗,上面布满墨绿色的叶子,仍在不停地向前疯长。 施方泽、礼拜天、大吉、大四喜各坐在一条藤蔓上,藤蔓顶端牢牢缠绕住他们的腰,防止他们跌落,就这样带着他们,轻而易举地“超车”。 这是大吉的四级文具树——[致命藤蔓]。 “靠,你这比崔战还犯规!”和尚跑得呼哧带喘,还不望严厉控诉,“剩那一条空的,我要第一个申请——” “别想了,早有主儿了。”大吉深吸口气,意念操控。 那唯一空着的藤蔓长势迅速超过其他,径直奔向队伍稍前方的vip们,准确卷起了郑落竹。 郑落竹跑得正嗨呢,突然就双脚离地了,下一秒天旋地转,人就稳稳当当坐到了藤蔓上。 和尚看得眼红心酸。 他怎么就没个这样的青梅竹马! 施方泽给竹子留位置没毛病,但—— 越胖胖:“大四喜为什么也有顺风车?” 礼拜天被藤蔓送到越胖胖上方,两人基本是上下平行,同速移动:“他有的不是顺风车,是[我是你的幸运星]。” 越胖胖连跑带颠,竟然也没影响反应速度:“他给[致命藤蔓]加成了?” 礼拜天:“两座变五座。” “……”越胖胖努力往上抬头,再抬头,一次次抬头。 礼拜天困惑低头:“还有问题?” 越胖胖:“你帮问问能给我加个座吗?” 礼拜天:“……” 大四喜有点过意不去,[幸运星]最高到三级文具树,眼下效果是极限了。 不过他没机会和越胖胖解释了,因为第一拨拦路客人即将进入关卡。 计时00:01:00! 一道耀眼光幕出现在众伙伴前方七八米远处,自上而下,将跑道拦腰阻断,也彻底遮挡了前路视野。 众伙伴骤然急刹车,一直没用过文具树的和尚,第一个启动:“防御交给我——” [刀枪不入琉璃屋]。 晶莹剔透的琉璃屋无声而起,将所有人罩在其中,保护得密不透风。 这是他们进关卡前,就敲定的战术之一。 琉璃屋是战术的防御部分,与之搭配的攻击则是—— “放心大胆往前跑,我的火应该烧不破[琉璃屋]。”周云徽全神贯注,目光炯炯。 无数火光出现在琉璃屋外的管道上方,一直从众伙伴的头顶铺散到光幕那里,犹如繁星。 光幕之后,七个客人被送入跑道。 他们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只等…… “唰——”78中文首发m. 一个火球从他们面前划过,落到地上,烧出一个焦黑圆点。 光幕倏然消失。 七人一刹那被扑面的热浪席卷,脸、颈、手等一切露在外面的皮肤,立刻被或轻或重地灼伤。 迎接他们的是如雨烈焰,一片火海。 【这一关的乐趣就是猎物会自动投怀送抱,你们轻松拦截,快乐狩猎就好。】 耳内提示的机械音是这样讲的。 真棒,一个字都对不上。 第270章 极速杀戮(下) [繁星流火]同样阻碍了[琉璃屋]的视线,众伙伴只能影影绰绰看见火光的前方,有几个疑似客人的身形轮廓。 但这就够了。 又一片更密集的火球倾泻而下,熊熊火势燃到了最盛,灼烧的热浪甚至穿透[琉璃屋],让众伙伴感觉到了炙烤下的呼吸困难。 和尚一声暴喝:“跑——” 为什么是和尚发令? 他得控制着[琉璃屋]和大家一起往前飞驰啊,所以在[琉璃屋]+[繁星流火]这一战术搭配里,一切节奏他说了算。 众伙伴也给了他全部的信赖。 暴喝刚一炸裂,大家便开始不顾一切往前冲! 琉璃屋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巨石,迅猛闯入前方更深的火海,只听“砰——”地一声,火海中还没分清东南西北的七个客人像保龄球一样,被琉璃屋的防御壁撞开。 满目火光里,众人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声音去分辨应该是把第一拨客人撞开了。因为除了撞击声外,还有几声咒骂混在大火的嘈杂里。 “干得漂亮!”全麦给了和尚一个飞眼,难得赞美自家队友。 然而还没等和尚嘚瑟,火海里就传出一声气急败坏的:“303——” 应该是某个客人在呼唤另外一个编号为“”的客人,理论上讲,他们七个客人现在算是队友,不过这一声怒气满满的呼唤,怎么听都像在骂“你他妈快给我滚出来——” 很快,众伙伴就明白为嘛303挨骂了。 被大火肆虐的管道上方,突然聚起大片大片的积雨云,转瞬,暴雨倾盆。 ——拥有对付当前困境最有效能力的客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琉璃屋被雨水冲刷,屋顶更是被打得咚咚作响。 管道内的火势极速减弱,新下来的火球还没落地,就被雨水打灭在半空。 “别浪费精神力了!”崔战强迫周云徽切断文具树。 “继续跑,别减速。”唐凛冷然出声,然后果断点名,“佛纹。” “早准备好了——”佛纹一个回头,望向刚从火海逃生,又被大雨浇透的七个客人,启动[禅心iii],范围覆盖到最大! 客人们刚把精神力从“防御”转移到“身体速度”,准备全力追击,就被突如其来的“平静”侵入心神。 那是一片温柔的风,一湖宁静的水,一轮皎洁的月,一盏安神的茶。 、302、304、305、306、307陆续松弛下来,缓缓坐到雨水堆积的地上,神情祥和,目光悠远。 唯有,于自己制造的暴雨中,一脸错愕:“你们在干嘛?!” 前方,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的[琉璃屋]里,白路斜跑得无聊,回头瞥一眼:“怎么还一个漏网之鱼?” 佛纹也没辙:“应该是他心志比较坚定。” “是吗?”白路斜眼尾轻挑,目光淡淡扫过303,送达[孟婆汤]。 上一秒还怒视地上六个家伙的人,自己也一屁股坐水里了。 不同的是别人爱与和平,他是茫然失神。78中文首发 https:// https://m. 顾问室。 守关人们看着暴雨停歇,看着[琉璃屋]越移越远,最终消失在下一个转角。 维达操控投屏视角跟上,连带着瞄到了时间,00:01:59。 “一分钟还不到就突围,”6/10啧一声,“效率可以啊。” 第一批次客人拦不住这帮家伙,他们预料到了,毕竟关卡刚开始,这拨进来的七位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恶劣的战场环境,和比战场更恶劣的魔鬼对手。 不过他们以为这些客人至少可以绊住这些家伙几分钟。 “效率是建立在战术得当基础上的,”卡戎分析道,“不分散,不恋战,避免纠缠,保证集体前行速度——这帮家伙的头脑很清晰。” 5/10:“而且没有泛滥攻击,仅仅启动了几个必要的文具树,大多数人还在保存精神力。” “但是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8/10对自己的关卡再清楚不过,“从第一批试炼者入场开始,休息区等待的后面五拨,就会看见实时传播的关卡画面,想再用同样的套路对付他们,难。” 而且是越往后越难,因为越晚批次进入关卡的客人,观战时间越长,对战场环境以及这帮家伙的了解和准备,也就越透彻、充足。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话,计时00:06:00,第二批次客人进入关卡,一上来就先破了[琉璃屋]! 周云徽的[繁星流火]在还没到第6分钟的时候就开始启动,但呼啸而下的火球几乎没有让第二拨客人呆愣哪怕半秒,他们仿佛早有准备,在现身的第一时间就由展开了气流防御壁,砸下来的火球也好,四周熊熊的烈焰也罢,根本近不了他们身。 琉璃屋是在撞上时,被对方直接用能力切割的。要不是众伙伴闪得快,那特殊的刀锋能一直切到他们身上。 而就在琉璃屋被破的一瞬间,似笑非笑说了句“我来灭火”的,铁拳已到周云徽面前。 周云徽呼吸一滞,想用一次性防具,但313拳速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启动。 崔战就在旁边,看得清楚,但同样来不及调用一次性文具树了,索性踏着一直没切断的[滑板鞋],拿身体当炮弹狠狠冲撞过去,还不忘喊口号给自己增加气势buff:“我去你妈的——” 周云徽眼睁睁看着313被顶飞,一时有点动摇——该不会爆粗口真有攻击力加成吧? 计时00:06:08 这才几秒,战局就有了混乱苗头,七个客人已经冲进了闯关者队伍,就算再建立[琉璃屋]也没可能整体突围了。 投屏前的索贝克直皱眉:“第二批次就开始纠缠,后面可要难办了。” 没人接话,因为这几乎是所有守关人的想法。 吧台的9/10无声回头,虽然只能看见一个个后脑勺,却还是敏锐捕捉到了那片区域的气氛变化——沉滞的凝重。 针织帽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迷惑。 关卡内的第二批次客人明显开始占据优势,这时候不是应该替客人高兴吗? “啊——啊——” 战场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尖叫。 9/10皱眉,拿手指按压一侧耳朵,不大舒服地转回头,看向屏幕寻找声源。 先前二十几个人一窝蜂地跑,还有防御壁罩着,火球干扰着,他根本没注意这些闯关者的样貌。 这会儿循着声音锁定一个……女人? 怎么还有女人在闯关?? 9/10将投屏拉近,想再看得清楚一点,尖叫中的女人突然噤声,然后就换了舒缓哀婉的低低轻吟。 这歌声让她看起来很悲伤,然而…… 9/10看着周遭原本正在攻击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动作僵硬,神情痛苦。 ——聆听这歌声的人更难过。 “我忘了她已经觉醒六级文具树!”背后传来索贝克的懊恼。 可在9/10听来,那语气里分明无意识流露几分庆幸。 9/10十指交叉轻抵唇下,若有所思。 他今天算是第一次和所谓的“同事”同处一室,但顾问室的风向总让他觉得很微妙。 是错觉吗? 计时00:07:14 趁客人被歌声制约,二十二个伙伴全速冲击,成功突围。 和尚的[琉璃屋]难以在短时间内重新建立,他试了几次都不行。 “和尚你歇着,我来——”郑落竹果断接手防御。 铁板凭空而起,将众人重新包围,不过前方的铁板要矮一截,以防遮挡视线。 全速奔跑是很考验体力的,即使一直没使用过文具树的伙伴,现在都有点喘,更别说文具树消耗过的。 和尚、周云徽都在气喘吁吁,刚切断[月光悲鸣曲]的南歌,呼吸更是混乱急促。 “先别冲了,”唐凛第一个放慢脚步,改中速跑,“缓一缓,不然坚持不到最后。” “可如果我们现在慢了,很可能甩不掉后面,等一下被第三批次拦截的时候,容易被前后夹击!”崔战频频回头,虽然暂时还没有第二批次客人卷土重来的身影,但南歌的[月光悲鸣曲]已经切断了,客人完全可以奋起直追。 唐凛说:“我们不可能每次都顺利突围,迟早都要有真正的遭遇战,一旦被缠住,前后夹击是躲不开的。” 言外之意,就算现在甩开,也不是万无一失,还会极速消耗体力。 崔战听懂了,可觉得唐凛有点过于悲观:“我们能突围一批两批,就能突围五批六批!” 周云徽想一火球扔过去看能不能把他砸开窍:“你还没发现吗,后面的客人可以看见我们现在的战斗过程,不然刚才那家伙不可能破了[琉璃屋]就来攻击我——” 崔战:“你是说他知道[繁星流火]是你干的?” 周云徽:“你说呢!” “很可能不只可以看见战况,”何律保持着有力而规律的奔跑步伐,“第一批次的时候有客人喊了303,说明他知道303的能力可以灭火,这表示他们在进入这里之前已经有了交流。” 大四喜:“但这两拨客人都没有整体战术,全是单打独斗。” 江户川:“后面说不定就有了。” “可我还是喜欢一口气突围。”关岚语气轻快地喊,“五五分——” 五五分卷发飞扬:“收到!” 众伙伴精神一振,这就要用“五五分战术”了?这可是敲定的“战术合集”里,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一个,要用这个,他们可来劲了! 计时00:11:00,第三批次客人准时被光幕送入战场。 同一时间,郑落竹撤掉[铁板],整个二十二人队伍防御全无。 虽没防御,但人手一把冲.锋.枪,幽黑的枪口直对前方,子弹管够! 投屏前的维达惊呆:“那个卷毛的[兵器库]可以做到这样?!” 7/10:“可以是可以,但一次性拿出这么多,坚持不了多久精神力一定透支,他后面就别想再用文具树了。” “砰砰砰砰砰砰——” 跑道战场里,双方已经遭遇,闯关者火力全开,扫射冲锋。 然而客人也不是吃素的,最初的错愕之后,立刻提高身体防御,更是直接释放自己防御性的特殊能力,在七人面前构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除了最初几颗子弹给客人造成了杀伤,还都不致命,后续子弹悉数打在屏障上,只留下浅浅弹孔,无一穿透。 轻蔑地笑。 其余六位客人冷眼看向仍拿着冲.锋.枪、不知死活向他们逼近的闯关者:“该我们反击了……” “砰——轰隆!” 突如其来的炮火截断了客人们的声音,摧毁了客人们的屏障,也吞没了客人们的身影。 投屏前众守关人:“……” 竟然还有便携式反坦克火箭筒……小卷毛你以后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吗?! 还真不打算了。 “从现在开始我一无所有一.丝.不.挂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要更加爱我懂不懂——”硝烟里,五五分的求关爱响彻跑道。 “必须的——”七十二线小演员成功涨粉二十一个,全是铁粉。 计时00:16:00,第四道光幕在跑道前方直切而下。 众伙伴已经从中速跑改成了慢速跑,就为了在真正需要突围的那一瞬可以加速。 然而这次对手比他们更快,光幕还没消失,后面的客人根本尚未露脸,脚下的跑道突然变成冰面。 众人猝不及防,你脚下一滑我身体一歪,一个先倒下,后面的跑上来的全倒了。 就踏着[滑板鞋]的崔战如履平地,奈何旁边周云徽摔倒时本能去抓“稳定物”,崔组长被成功带倒。 “可算轮到我了——”江户川狼狈趴在冰面上,但不影响他力挽狂澜。 [此路是我开ii]。 曾经在孤岛求生的海面上冻结出一条通路的文具树,这次反其道行之。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一点点重新露出原本的跑道。 他的文具树对跑道战场没效果,但冰面等于在跑道上又铺了一层私人的路,他要还治不了,那就别混了! 众伙伴飞快在消融的雪水里爬起,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他们呼吸一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第三批次的那帮家伙追上来了。 前方,第四批次没急着再出手,但一个一个都虎视眈眈。 唐凛抹掉脸上沾的雪水:“竹子,骷髅。” 郑落竹:“明白。” 骷髅新娘:“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唰——” 四周和上方同时封上铁板,将二十二个伙伴围得密不透风。 众伙伴再看不见外界纷扰,但他们也不需要看。 骷髅新娘屏息凝神,铁板外刹那间怨气满溢,鬼哭神嚎。 郑落竹眼底一沉:“冲——” 投屏中央,“铁板堡垒”疯狂向前移动。 投屏四周,无数冤魂恶鬼将第三、四批次客人层层包围,纠缠不休。 众守关人:“……” 大型见鬼坟头蹦迪现场又来了。 骷髅新娘这一言难尽的五级文具树——[百鬼夜行]。 真打起来,这些玩意儿没太多杀伤,但关键就在于“突如其来的恐怖”,它们冲击的不是对手的身体,而是没有足够设防的心灵。 得摩斯望着变了脸色的客人,不断操控投屏视角,对准一个又一个,专业判断:“如果是在我的[终极恐惧]里,这个,这个,这个,恐惧值100,死亡;这个,这个……” 等他打完了分,战场上的二十二个家伙,再度成功突围。 六批次客人可就剩两拨了。 5/10:“他们不会真的一口气冲到底吧?” 索贝克:“他们人多,文具树也多,这是最大优势。” 8/10:“关键是还各种搭配,[琉璃屋]+[繁星流火];[禅心]+[孟婆汤];[铁板]+[兵器库],[此路是我开]+[百鬼夜行]……都快让他们玩出花儿来了!” 6/10:“范佩阳好像一直没动手,我还挺期待他的[破坏狂]。” 7/10:“我更喜欢这个小不点儿的[蛋糕]。” 计时00:21:00,第五批次客人到位。 关岚奋力向前方扔出一个完整十二寸奶油蛋糕。 七个客人哑然失笑,轻巧闪开。 蛋糕飞向他们闪出的空隙。 擦身一瞬,蛋糕轰然爆炸,奶油飞溅到每一个客人脸上——麻醉味的。 6/10、7/10:“……” [蛋糕有毒]+[高级破坏狂],他俩想要的都满足了。 所以这帮家伙是在顾问室里放了窃听器吗! 计时00:25:55,距离最后一批次客人抵达还有五秒。 然而又一个转弯过后,二十二个伙伴先看见的却是终点出口! 外面的光从方方正正的出口倾泻进来,将四周晕染得明亮耀眼,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最多不超过三百米。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众伙伴刹那间满血复活,脚步也不沉了,身体也灵活了,就连喘的每一口粗气都好像在给引擎增加动力。 “还等什么?”崔战拖着周云徽“呲溜”就滑了出去,一马当先,“冲啊——” 周云徽鞋底都要磨平了,一阵踉跄简直要疯:“你别拖着我——” 众伙伴的整体速度刚被崔战带起,前方就一道凌厉光幕,将出口挡得严严实实。 计时00:26:00,最后一批次客人来了。 还有四分钟,不是不能战斗突围,但唐凛还是想要更保险的:“战术冲刺——” 这一声音也传到了光幕后。 刚抵达的七个客人不知道“战术冲刺”什么意思,休息室观战时也没听见这帮家伙喊过,但没关系。无非就是又搞什么突围战术,他们目睹了“五场失败”,要是还不吸取经验,那真就白来了。 光幕开始变淡。 释放能力,拉起看不见的“防御气场”,这可不是墙壁、铁板那种物理防御,而是专门克制精神攻击的气场防御,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控制、情感侵袭、妖魔鬼怪等。 、338、339、340凝聚精神,攻击能力就绪。 拉开格斗架势,他喜欢玩近身战。 操控身体缓缓上升,最终悬浮在距离地面三十厘米左右的空中。他的气流可以托起身体,也可以化作利刃,削铁如泥。 光幕彻底消失。 冲刺过来的却不是闯关者,而是汹涌水浪。 七个摆好造型的客人甚至连姿势都来不及收,就被水浪席卷,和浪里浮浮沉沉的二十二个伙伴一起,奔流不息直到出口。 [战术冲刺] 全称:放弃一切文具树战术由霍栩来带领我们浮沉全力冲刺。 “哗啦——” 水浪顺着终点出口奔涌而出,闯关者和客人散落一地。 “叮——” 清脆的通关提示音里,七个极度不甘心的客人被白光接走,众伙伴陆续起身,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国度。 洁白的云朵环绕着,微凉的清风吹拂着,在云朵和清风的掩映之中,是一座气势恢宏的角斗场。 第271章 Guest.999 世界安静了几秒。 仿佛连终极关卡都对这群横冲直撞进来的家伙猝不及防,需要缓一缓。 顾问室更是陷入窒息的沉默。除9/10外,每双眼睛都一言难尽地望向8/10,仿佛在问——你确定你的关卡叫极速杀戮,而不是极速通关?! 9/10仍稳坐着,从背影看,8/10的战况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触动。 但也仅止于背影。 如果这时候有谁来到吧台,就会发现向来不动声色的9/10,眉头已经皱得针织帽压再低也遮不住了,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深沉的忧郁。 9/10今天过来是为了看圣战场,提前半小时抵达顾问室,纯粹是习惯使然——他喜欢凡事给自己多留些时间,以便更从容地掌控节奏。 只是既然来了,也就顺带扫了8/10的全过程。 然后现在,他的心情就和他的眉头一样,满是打结的迷惑。 有实力进入圣战场的闯关者,身上大多有某种特立独行的气质,否则也不可能经过层层筛选,脱颖而出,这个9/10理解,也见惯了。 但这样的人之所以特别,就是因为少见,一次性打包二十二个太扑朔迷离了。 这得费多大力气才能从茫茫闯关者里把这么多气质匪夷所思且匪夷的方向完全不重样的家伙挖出来凑一块? 成功概率比全员通过8/10还低吧?? “欢迎进入9/10圣战场~” 鸮系统特有的机械音,在角斗场上空响起,拉回投屏前的注意力,也让战场中的伙伴下意识抬头。 其实上面什么都没有,只一片如水洗过的浅蓝色天空。 “最强的闯关者才有资格踏入这里的,所以我要给你们一个奖励……” 小猫头鹰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戏谑,更欢脱,也更欠揍。 “这个奖励就是——没有10/10了哟,恭喜你们已经抵达最后一关,终极关卡!” 二十二个伙伴全体呆愣。 虽然他们从施方泽那里得来了情报,但从来没想过鸮系统会给出“官方认证”。还没闯关就先把底牌掀了,这是什么操作?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振奋?通过这一关,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哟~~所以——”机械音拖长,骤然发力,“不顾一切地全力开战吧!” 慷慨激昂的鼓励响彻圣战场上空,小猫头鹰功成身退。 众伙伴内心已如明镜。惊喜?振奋?这是到最后关头还要拿“回家”的诱饵再煽动一波,以便激发出他们最大的战斗力,给角斗场里的客人提升娱乐性呢。 “叮——” 关卡规则几乎是叠着小猫头鹰的尾音发放。 :角斗场里,你的对手正在等待。冲进去,杀掉他,你将获得最后的胜利! 众伙伴只瞄一眼手臂,都懒得细看,便一个个冷眼抬头,去望角斗场周围。 果不其然,可以在角斗场斜后方的稍远处,隐约看见四座神庙。 两座在左斜后方,两座在右斜后方。如果的确如施方泽所言有七座神庙,那目测应该是在角斗场身后围成一个半弧形,所以中间三座神庙是被角斗场挡住了。 霍栩不负责神庙,也无需观察地形,脑内读取完规则信息,便第一个出列,走向角斗场。 他没半点犹豫,也没说半个字,就像一个默默离群却毫无畏惧的小兽,背影桀骜而独孤。 忽然有人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眼中只剩角斗场的霍栩,被这声音干扰得心烦,他现在需要的是往前,而不是回头。 可他还是停住脚步,有些不爽地转身:“我知道,不能冲动杀人,禁止激情通……” “关”字淹没在温暖的拥抱里。 是唐凛先动手的,然后郑落竹跟上,越胖胖又重量加码。 “注意安全。” “你可别死!” “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打不过就往神庙跑,知道吧——” 霍栩快把这仨人折腾得无法呼吸了,也分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好不容易从过于亲密的集体怀抱里挣脱出来,又被南歌手快地揉了一把头发。 然后就是范总微微点头,一派尘埃落定:“去吧。” 霍栩:“……” 还没开战呢他先被这帮家伙搞掉一半战斗力! 不,一多半! 气呼呼转回身体,霍栩再没一点留恋,极速前进。 大四喜悄悄咕哝:“我好像看见他笑了。” 旁边的骷髅新娘立刻“嘘”一声:“给孩子留点面子。” 投屏前的守关人们本来还在想,二十二打一,角斗场里那位尊贵的,个人能力再强,怕也要在众多文具树的围攻里伤一番脑筋,甚至很可能凶多吉少,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帮家伙还有什么混搭的歪招。 剑走偏锋不可怕,可怕的是二十二把剑都他妈在走偏锋,没一个正经。 然而接下来的战场走向让顾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傻眼了,包括9/10。 这一群闯关者里只有霍栩进了角斗场,其余二十一个全绕到了角斗场后面,并且迅速分成七支小队,毫不犹豫地扎入了七座神庙,仅留施方泽和南歌在原地——背靠主战场,眺望七神庙。 “这是什么战术?”潘恩费解得直抓头,“怕团灭所以先派一个人去探探实力?” 维达觉得不对:“真要是想探角斗场的底,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就行了,为什么要绕去后面?” 潘恩显然听出了维达的话外音,顿时错愕:“难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索贝克被他俩弄得更迷糊了:“‘难道’什么?这些神庙里有什么特别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 这其实不算什么秘密,试炼区里很多人都知道,不单单是他们。但上面对此一直低调,明面上几乎没人提这事儿。何况波瑞阿斯还在这里,真要讲也该他这个9/10的正主来透露,旁人多嘴不合适。 索贝克见大家都不说话,有点回过味了,犹豫地瞄一眼9/10背影,终是没敢开打扰这位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同事。 不料9/10却主动开口:“回收室在神庙里。” 索贝克懵懂地眨眨眼:“回收室……又是什么?” 9/10终于回过头来,不悦的目光直射向他:“你一个守关者,连回收室都不知道?” 虽是问句,却分明带着严厉的批评。 索贝克委屈巴巴。自己本来也没主动问他啊,他非要答,答得不全面还反过来怪自己理解不了。 9/10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是守哪一关的?” 索贝克连忙答:“4/10。” 9/10回顾一下自己和4/10守关人仅有的几面之缘,确认和眼前这个对不上:“新调来的?” 索贝克:“半年多了。” 9/10:“之前在哪里?” 索贝克:“后勤运营部。” 9/10:“负责管理?” 索贝克:“负责烘焙。” 9/10:“……” 很好,他的新同事是个面包师。 稳一稳心情,9/10简单解释:“回收室是回收闯关者尸体的地方,所有死亡闯关者的尸体会被回收到这里集中修复,然后成为能量培养皿,听明白了吗?” 索贝克呆呆地看着他,听是听懂了,可需要时间消化。 他以为闯关者死了就是死了,因为就算利用k星能量修复,让这些人复活,也没办法再唤醒这些人的文具树。但索贝克没想到,这些人还会被用来这样提取最后的价值。 这是于k星有利的事,以k星人的立场应该是举双手赞同的。 可…… 索贝克有些恍惚地去看投屏,看战场里那一张张通过围观早就熟悉的脸。一想到这些人也可能成为一具具被源源不断提取能量的“活尸体”,心里没来由就有些闷闷的。 “他们不可能知道回收室的事。”给索贝克解答完,9/10又把视线投向自己的屏幕,留给众守关者一个“你们想太多”的冷漠背影。 潘恩和维达交换个眼神,而后一起看向其他同事,目光闪动——你们也觉得我俩想太多? 希芙、得摩斯、卡戎、5/10、6/10、7/10、8/10缓缓摇头,摇得整齐,摇得坚定。 正常来讲,闯关者绝对不可能知道这种秘密。 但现在9/10里的二十二个,没一个看起来正常。 角斗场。 霍栩踏入的一瞬间,耳边仿佛听见了山呼海啸的呐喊,就像环绕一圈的高高看台上坐满了观众,他们正群情激动地等着下面的角斗士开始厮杀。 然而一阵风过,那声音又散了。 看台上的那些座位还是空空荡荡,整个角斗场里,只有他,和此刻已经站在战场中央的年轻男人。 那人打扮很简单,也很清爽,仿佛不是来打架,而是来秋游。 他的身材同唐凛相仿,修长却并不强壮,骨架很好看,薄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的漂亮。 这不是一个具有威胁性的体魄,霍栩却并不会因此掉以轻心。 因为他很清楚,只有对自己实力有足够信心的人,才会轻装上阵。 一如他自己。 霍栩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累赘的额外物,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袖,里面连绷带都不缠了,第一次被解放的双臂,轻盈得不像他自己。 “就你一个?”年轻男人疑惑开口。 他看起来比霍栩大一点,但大得并不多,二十二、三的样子,眉宇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率性和朝气,还有自然而然的优越感。 霍栩在他面前三米处停下,用唐凛教的话术和对方打太极:“要一连闯过7/10、8/10,你觉得还能剩几个人?” “确实不会太多,一个不来也有可能,”年轻男人说,“我觉得奇怪,是因为刚才我独自站在这里傻等的时候,听见外面好像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霍栩说:“你听错了。” 年轻男人乐了:“哦?是吗?” “或者,”霍栩后侧半步,拉开对战架势,“你也可以打败我,再出去看看。” “不废话,我喜欢。”年轻男人扬起嘴角,“,虽然我觉得这个编号很滑稽,但也只能让你这样称呼我。” 投屏前众守关者:“……” 递交到试炼区并审核通过的客人申请总计九百份,其中很多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排队娱乐上,单独给这位编号999完全是特殊待遇好吗,就像一个贵宾中的贵宾章,直接塞到最后一关更是超vip体验,居然还在这里嫌弃?! “哦。”霍栩面无表情应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等半天,没等来“哦”的下文,不太高兴地问:“你呢?叫什么?” 霍栩看了他两秒:“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和你交朋友的。” 又被逗乐了,他的喜怒都写在脸上,热烈而直接:“我只是想知道,等下被我弄死的是谁。”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都是横冲直撞,都是勃勃杀机。 霍栩和就像各方面都很合拍的对手,唯一,前者比后者多了分倔强,后者比前者多了分优越。 和其他客人出于鄙视闯关者产生的优越感不同,那些人的优越通常为了刻意显示自己对闯关者的碾压,总带着几丝用力过猛,999却不是,他的优越更像是长期在优渥环境里形成,不经意间就会流露——无论对面是霍栩,还是k星人。 “咻!” 眼前的999突然身形一闪,竟凭空消失了。 这毫无预兆的变故让霍栩一怔,他立刻下意识用精神力提升身体防御,刚提升完,腰侧就挨了重重一脚。 霍栩甚至都没看到是什么时候近身的,整个人就已经飞起,狠狠跌落在几米外的地面。 及时提升的防御缓解了地面带来的大半冲击。 却缓解不了霍栩内心的震荡。 被袭击时,他已经完成了身体防御,竟然接不住的一脚! “咻——” 就像移形换影,转瞬又到霍栩跟前。 霍栩还躺在地上,看世界都是颠倒的,可这不妨碍他撤掉防御,把精神力一股脑注入到攻击。 第二脚又踢到霍栩身上时,铺天的水浪也从他头顶打下。 巨浪将两人一下子冲散。 霍栩操控能力瞬间将自己顶出水面,待巨浪散去,他稳稳当当落到地上。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就狼狈得多,浑身湿透,还呛了几口水。 可很高兴,他晚了霍栩几秒站起,擦一把脸上的水,抬起头,眼睛都在放光:“这就是你的文具树?几级的?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再来——” 霍栩:“……” 理直气壮地催:“快点啊。” 霍栩磨牙:“我不是来陪练的。” :“但我喜欢玩儿水。” 霍栩莫名其妙:“那又怎样?” 笑意渐淡,眼里第一次有了冷冷的强势:“我喜欢,你就得陪我玩。” 顾问室,众守关人神情复杂。 得摩斯勾起一抹自嘲:“少爷就是少爷啊,全世界都得听他的……” 7/10:“命好,羡慕不来。” 潘恩:“嘁,不就是仗着家里么。” 8/10:“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他还真不是全靠家世。刚才那两脚你看见了吧?” 潘恩:“看什么,看他动作有多快?你的能力要是速度方向,你也行。” 6/10:“可他不是速度方向。” 潘恩:“……” 8/10:“或者说,不单是速度方向。” 卡戎:“他是罕见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但身体基础素质全部觉醒的人。” 索贝克:“什么叫……全部觉醒?” 卡戎:“体力,耐力,速度,力量,敏捷,防御等等一切你能想到的身体素质,每一个单项他都是顶级行列,如果把这些单项综合起来,看全面的身体素质,那他就是最强,没有之一。” 希芙凉凉插话进来:“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先放下对贵公子的吹捧,看看神庙那边的情况。” 角斗场背面。 施方泽和南歌躲在阴影里,前方的七座神庙尽收眼底。 他俩是神庙救人小分队的联络中枢——施方泽通过放在每一队身上的[我在你左右]来听取搜寻的情况和进展,南歌用[余音绕梁]将这些情报进行二次传递。 为了效率,施方泽直接将各神庙的[窃听]公放,这样南歌可以实时收听并将信息交错传递。 现在,七个小分队都陆续对各自负责的神庙进行了初步搜寻,杂乱的声音在空气里交错。 [神庙1] 大吉:“从里到外都搜遍了,除了石柱还是石柱,然后就是墙上一堆看不懂的壁画……” 礼拜天:“哎——郑落竹你别乱动!” 郑落竹:“我就是想看看这个石头能不能挖出来。” 礼拜天:“你看中哪块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挖行不行!” 郑落竹:“你们又不是我的小弟,我不能使唤你们。” 大吉:“你能!” 礼拜天:“特别能!你千万别自己冒险,我们赔不起!” [神庙2] 唐凛:“没有任何东西,除了石砌的神庙结构本身,就只有墙上的绘画。” 范佩阳:“如果再搜不到有用的东西,我会考虑另辟蹊径。” 唐凛:“比如?” 范佩阳:“小范围定点爆破,我会尽量不引起角斗场那边的注意。” 唐凛:“……” [神庙3] 崔战:“这里啥玩意儿没有!” 周云徽:“壁画也不好看。” [神庙4] 何律:“没有发现,然后白路斜刚才想趁我搜寻的时候偷袭,我对他动了手,其实他只是恶作剧,我的反应有些过度,他现在非要和我散伙,我正在努力劝阻。放心,我们这里没有问题。” 施方泽神情微顿,看向南歌。 南歌领会,直接用[余音绕梁]问何律:“你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话音刚落,神庙4里传回一声[你犯规了]的电流惩罚音“滋啦——” 施方泽和南歌同时放下心来。 何组长完美控场,没问题了。 [神庙5] 关岚:“空的。” 和尚:“除了石头和壁画,什么都没有。” 越胖胖:“但是很奇怪,这个壁画很像我在7/10一对一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教堂,里面的画和这些画很像,也是各种灾难,怪物,然后还有一群奇装异服的人,还有星球……” 南歌敏锐捕捉到越胖胖的信息,直接用[余音绕梁]问其他神庙里的壁画内容。片刻后,伙伴的声音通过[我在你左右]反馈回来,壁画里的内容基本是一样的,不过因为语言不能精准描述画里的每一个细节,所以无法判断这些画的大致类似,还是完全相同。 神庙6由五五分、莱昂、全麦负责,他们传回的信息和前面一样,空的神庙,奇怪的壁画,没发现密室或者机关。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m./ “南歌,”远在神庙2的唐凛忽然隔空叫自家伙伴,他知道南歌听得见,“大四喜那边情况怎么样?”78中文首发 https:// https://m. 大四喜、骷髅新娘、佛纹、江户川,四个人在神庙7。之所以这里人最多,原因很简单——严格保护我方大四喜。 队伍解散之前,大四喜特意用[幸运抉择]两两筛选地考察过,文具树最终指向神庙7。但连大四喜都不敢说这的选择一定正确,而且前面刚刚出现过江户川的文具树对战场无效的事,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家还是分成了七组,但大四喜这一组人最多,既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更彻底的搜寻。 然而—— “和你们那边一样,”南歌回答唐凛,声音凝重,“没有任何发现。” 不知是不是感觉自己被点名,大四喜的声音正好在这时从[我在你左右]里传出来。 “那个,我刚想到一件事,”他把嗓子压得很低,悄悄的,像做贼,“我们在神庙里的行动,是不是会被守关人监控到啊……” 顾问室。 众守关者:“……” 你才想起来担心吗! 虽然这帮家伙没有明确说出“回收室”的关键词,但在与闯关完全无关的空荡神庙里,这样系统地、有目的地搜寻,还能是找什么? 试炼区内部信息的泄露令人震惊,众守关者完全想不通那帮家伙的情报来源,更无法预料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这个情况有点不妙啊,”维达担心道,“得赶紧报给上面。” 5/10斜他一眼:“现在还用得着我们瞎操心?” 维达愣住,随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是守关人了。新的运营团队里,会有新的现任守关人,和他们一样在实时监督关卡进程,心贴心地对每一位客人负责。他们这些早被架空的,突然出声,没准还要被说多管闲事。 空气渐渐安静。 定下心来众守关人,终于想起还有一位同事。 他们集体默默回头,去望吧台那抹不合群的背影。 【他们不可能知道回收室的事。】 这人不久前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9/10无视背后“唰唰唰”射来的目光,倔强地继续看投屏,假装暂时性遗忘。 第272章 身体防御 神庙。 大四喜的担心,通过南歌传递到了唐凛和范佩阳这里。 唐凛让南歌告诉大四喜,以及所有伙伴:“被发现是一定的,绝对不要抱任何可以蒙混过关的侥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两件事,一,争分夺秒找到我们想要的;二,做好可能□□扰甚至是强硬阻止的心理准备。” 这番话从[我在你左右]传回来,南歌愕然地转头看施方泽。 因为几秒前,施方泽才让她向大四喜回复了差不多的话。 施方泽笑,说:“如果我跟你们队长认识早一点,应该会很合拍。” 南歌不知道他和唐凛会不会合拍,只是突然有点替郑落竹担心了。 施方泽和唐凛一样,太聪明,心思太缜密,看人准,看事情透,这样的人要是下定决心,傻竹子根本无处可逃啊。 说不定被啃了还要担心自己占了对方便宜。 不过担心归担心,没影响正事,南歌随即就把唐凛的话送到了其余神庙小队。 唐凛在自己的神庙里最后环视一圈,当机立断:“我要去其他神庙看看。” 另外六座神庙里的信息,都是通过南歌转运过来的,现在一筹莫展,唯有把每一座神庙都亲自看一遍,才有可能找到突破。 范佩阳点头:“好,我陪你。” “不行,”唐凛说,“你要留在这里,每一个神庙里都要有人。” 范佩阳明白他的意思。七座神庙必须保持同步联动,这样一旦想到什么,就可以所有神庙一起尝试。 短暂停顿,范佩阳就松了口:“行,”他深深看着唐凛,“随时汇报情况。” 唐凛没好气地轻笑:“就非要‘汇报’,不能是随时‘保持联系’?” “不要挑字眼,”范佩阳微微皱眉,“我没拿你当员工,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永远也不会有。”说完他极快地亲了唐凛一口,从善如流,“随时保持联系,听话。” 唐凛:“……” 这算是变相撒娇吗? 角斗场。 风声,水声,打斗声。 中央的决斗场地,已经不知被水浪冲刷了多少遍,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还有几波水浪打到了一处看台,现在水还没散尽,仍沿着座位淅沥沥往下流。 对战双方也早就浑身湿透。 将湿了的头发向脑后拢,露出光洁的额头,这让他的五官更立体,英气逼人。 霍栩狼狈得多,身上挨了好几下,微微弓着后背喘息。 他竭力闪躲,却只是避开了要害。不仅有速度,还有力量,霍栩身上每一处都在疼,哪怕是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疼痛都会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刺激着神经。 “我以为你只有文具树,”轻轻眯起眼,像是在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手,“但我好像错了。” 霍栩忍着疼,嘴角勾起嘲讽:“我以为你有特殊能力,我好像也错了。” 歪头:“你是在期待我飞天遁地,还是精神控制?” 霍栩挑衅看他:“我说了你就有?” 很诚实:“没有。你要什么我都没有。” 霍栩暗暗怔了怔。 他故意和那样说,只是为了挑衅,为了逼对方尽快用出特殊能力,否则这个未知能力就像一把躲在暗处不知何时会放的箭,令人烦躁。 但他从来没想过,对方是真没有能力。 霍栩将信将疑地看着,企图从对方脸上找到说谎的蛛丝马迹。 失败。 好吧他承认,他压根不会看人。 却读懂了霍栩的怀疑,嗤笑:“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特意去欺骗一个比我弱的家伙?”78中文首发m. 霍栩说:“我遇见的所有客人,都有特殊能力。” 说:“所有客人都有,我就应该有吗?那为什么他们都只能在前面关卡玩,我却可以在这里?” 霍栩紧紧盯着他,不言语。 甩甩水珠,又重新拢了拢头发:“那我来告诉你吧,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实力,足够让我有站在这里的资格。你觉得没有特殊能力就不可怕?恰恰相反。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人,却可以生存在一个需要特殊能力才能活下去的世界,你觉得我和他们,谁更强大?” 所以,不是每一个k星人都有特殊能力……霍栩拼命消化着新的认知。 “理解不了我的话?”以为他的沉默是内心混乱,看向霍栩的目光渐渐变得同情,“算了,这里给你们灌输的认知太有限,还不让我们说太多,只能……” “这就是你身体素质比其他客人强的原因?”霍栩突然出声,打断999的自说自话。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一愣,原本郁闷的神色立刻拨云见日:“你还是听得懂的嘛。” 霍栩索性直接问:“你单凭身体素质,就能对抗一切特殊能力?” “说‘一切’,口气太大了,”一本正经地纠正,“应该是‘绝大多数’。” 霍栩点点头。 按照唐凛给的战术,他最好可以和对手长长久久地聊下去,这样就可以无限拖长时间,避免过多交战给身体带来伤害。 但——他真的不擅长聊天。 也不是过来开茶话会的:“缓得差不多了吧?” 霍栩一愣,神情疑惑。 无语:“你以为我真愿意和你聊天,我说三句你回不出来一句,好不容易回了还一多半是‘嗯’‘哦’‘啊’,和你说话能闷死。我是在给你时间缓口气,不然三两下你就死了,我还怎么玩。” 霍栩:“……” :“不要现在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 休息时间结束。 微微站定,眉宇间重新冷下来,径直看着对面的霍栩。 霍栩和他的距离只有两米,是一个999如果加速,绝对没可能闪避的距离,甚至连要害都可能避不开。 但霍栩没向后撤,就那样静静迎着对手的视线。 等了片刻,才确定霍栩是真的不打算拉开距离。他极快地勾了下嘴角,像在嘲笑对方的自不量力,下一秒,危险的光闪过他眼底。 “咻——” 这一次的,速度又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霍栩不单看不清他的移动,甚至连移动带起的空气划破声,都听不完全,对手就已经带着疾风逼近眼前。 霍栩干脆放弃“视觉”,直接凭本判断攻击方向,一边用并拢的双臂护住头颈,一边抬腿狠狠踢向可能袭来的方向。 “咚!” 对方的拳头重重打到霍栩竖起抵挡的手臂上,拳头到肉,重重闷响。 但霍栩用直觉判断的方向也对了。 他飞踹的那一脚结结实实踢到的身上。 看见霍栩抬腿了,但他的拳头是先到的,他不相信被他打中的霍栩还能完成这一脚。 可霍栩不仅完成了,动作一点没变形,力量也绝对是卯足了的。 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好几步,拼命稳住身体,才没难看地摔地上。 霍栩被打中的胳膊已经木了,他咬着牙,放下手臂,脸上没流露一丝痛楚。 没急着再攻,因为刚才那一下,已经冲击到了他的认知体系:“你怎么会有这种防御强度?” 先前的攻击,他只用了三成力,虽然每一次都击中了,但看起来并没有超过对手的承受范围。所以这一拳,他是直接把力量提到了七成,对面就算是k星人,挡这一下都可能骨折,何况一个没有任何文具树防御的闯关者,皮开肉绽、断裂的骨头戳出来是最基本的。不是他喜欢血腥,而是身体素质的强度差,必然带来的结果。 可霍栩连骨折都没有,拳头打上对方手臂的那一瞬,感受到的是放在k星里都毫不逊色的身体强度。 “我用了一次性防具。”霍栩不擅长撒谎,但并非完全不会。 “不可能。”想都没想就否定。 霍栩:“怎么不可能?” “一次性文具释放的能量是特殊的,如果你用了,我一定感觉得到。”说,“我对能量流动的感应力远比你以为的更敏锐,”他眼底渐暗,“你骗不了我。” 霍栩:“……” 静静看着他:“我再问一遍,你身体的防御强度,是怎么回事?” 霍栩:“许愿屋。” 突然启动,又是极速逼近。 霍栩吃对方速度的亏可不止一次了,当下将精神力全部用来提升自己的速度,猛地往旁边侧身一闪。 成功了! 扑了个空,身体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这个身体反应速度也是许愿屋给你的?” 霍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句话定住了。 转过身来,两人近在咫尺。 霍栩抿紧嘴唇。 他不怕被识破身份,如果怕,他就不会拆掉绷带进关卡,哪怕那会牺牲一点身体灵敏度。他敢拆,就敢面对,但不是现在。 神庙那边还没动静,他不想引起任何骚动。 顾问室。 5/10:“那小子真没用一次性文具吗?” 8/10:“人家少爷敢这么笃定,恐怕就是了。” 6/10:“但是说不通啊,一个闯关者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达到这种程度?” “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7/10瞄一眼提尔,才又看回投屏里的霍栩,“他的文具树可是‘无法查看’。” 空气突然安静。 之前的疑点就像不定时散落的碎片,今天一个,明天一个,这里一个,那里一个,他们在看见碎片的当时或许会讨论几句,可过后就忘了。 如今突然把所有碎片汇总到一起,才发现——这个霍栩身上可疑的地方也太多了吧! 9/10虽眼睛望着投屏,但没漏掉身后的任何一句话。 竟然有闯关者的文具树无法查看?这么蹊跷的情况,新的运营部那边没发现吗? 难道还要他一个已经退居二线的前9/10守关者越权上报? 【全体顾问请注意,全体顾问请注意——】 众人耳内突然同时响起声音,这是试炼区紧急联络、调度时才会用的方式。 【9/10发现有闯关者偏离闯关路线,暂时还没有对关卡的正常运行造成影响,但仍然存在隐患,请密切关注9/10的情况——】 【再重复一遍,9/10……】 前守关人们面面相觑,有点懵。运营部发现9/10有异样,这很正常,那么多人呼啦啦去神庙,傻子都能发现不对,但—— 维达:“为什么让我们注意关卡情况?不是应该当值守关者负责吗?” 索贝克:“可能偏离路线的人数太多,9/10就一个守关者,监控不过来?” 这个解释并没有太多说服力,当初架空他们可是架空得很彻底,就差扫地出门了。 第273章 回收室 众守关人正议论纷纷,9/10低沉出声:“与其担心那些偏离路线的,还不如多关注一下主战场。” “主战场?”8/10立刻去看角斗场画面,“一切正常啊。” 7/10附和:“不管是他杀掉999,还是他被999杀掉,都在合理闯关范围内。” 5/10以为自己听错了,斜眼看他:“你真觉得那小子能杀掉999?” 7/10耸肩:“硬拼战斗力当然没可能,但万一小少爷心软了呢?” 6/10莫名其妙:“人家少爷过来就是找乐子的,为什么要心软?” “我不知道,”7/10真诚摊手,“我就是觉得在这帮家伙身上发生什么怪事都有可能。” 6/10:“……” 竟然好有道理。 “你们每次讨论工作都是这样散漫吗,”波瑞阿斯以手撑头,揉了一下额角,心累地将马上就要跑偏的话题重点扯回来,“神庙里的闯关者再折腾,也不可能找到回收室,这是一场注定徒劳的偏离。相反,决斗场里的闯关者身体素质异常高,并且你们早就发现无法查看他的文具树,这难道不更值得我们警惕?” “我们警惕啊,”维达环顾一圈同事,“对吧,要不为什么我们今天准时上岗,阵容整齐!” 众守关人:“……” 不是为了看热闹吗?? 但是波瑞阿斯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神庙那边虽然人多,看着气势汹汹,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突破。 顾问室的目光,重新聚焦到角斗场后方…… 七座神庙。 从神庙2出发的唐凛,最先去了离得最近的神庙1,然后神庙3、4、5、6这样一个个跑过去。 经过实地查看,他可以确定这六个神庙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结构,一样的建筑材质,一样的壁画,以及除此之外,一样的空荡。 唐凛甚至特意比对了壁画的内容和局部细节,都没发现不同。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后一座神庙。 唐凛脚下未停,直接冲了进去。 “唐队——”大四喜、骷髅新娘、江户川、佛纹,看见唐凛就感觉看见了黑暗里的曙光,还是金光闪闪那种。 “我们就差把庙拆了!”骷髅新娘靠在自己的[白骨战士]身上,累得都快小鸟依人了。 “别急。”唐凛说。 他其实一筹莫展,紧绷的神经早就在争分夺秒,可他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传给本来就沮丧的四人。 唐凛冷清的声音是最好的镇定剂,四个伙伴内心的焦躁稍稍舒缓。 唐凛不再多言,迅速走到壁画面前。 还是和前面六座神庙一样,画满了这个方位的一整面墙,但画的内容不是完整一幅,而是分散成许多独立的情境、故事。 基本都是各种灾难,火山,洪水,地震,海啸,大地像怪兽的嘴一样开裂,又被上升的海平面汹涌吞没。 每个灾难里都有人。 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一群,有的惊慌失措,四下逃窜,但更多的是战士,他们就像被赋予了超级力量的天神,英勇无畏地同这个倾覆的世界搏斗。 “果然还是画的问题吗?”佛纹凑过来。 “丛越在天空城一对一的时候,战场是一座教堂,彩绘玻璃上也是这些画。”唐凛说,“我不觉得这样的画反复出现是一种无意义的巧合。” 江户川说:“也许就是设计师的个人偏好?” “就算是偏好也该有灵感出处,”唐凛说,“比如很多关卡里的战场,都是模仿我们的城市和环境。” 但这些画里面,除了灾难是和地球共通的,其余不管是人的穿着、各种怪异的动植物,还是偶尔掺杂着现代科技感的建筑和器具,都无法和地球历史知识体系里的任何一家神话传说对上号,更别说好几处还有星球乱入,就像宏观宇宙景象的碎片一角。 “靠,”江户川在唐凛的若有所思里,突然开窍,“这该不会是……” 不会是k星自己的“神话传说”或者“历史故事”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唐凛先前只是存疑,可在一座座神庙看过来之后,这样的念头愈发清晰。 “但这还是没用啊。”江户川再度沮丧,他们是来找死亡空间,又不是来观摩k星历史。 不料唐凛忽然问:“小江,你们闯1/10是时候,遇到的地铁密室是北欧神话相关吗?” 江户川愣了愣:“是……但为什么问这个?” 既然是一样的密室,那就是一样的谜题了,唐凛抬头望着一整面的绘画墙:“那你还记得,是怎么发现纳吉尔法船板藏在黄金柜子下的大理石地面里吗?” 江户川醍醐灌顶,是刮掉了“诸神的黄昏”那幅油画表层的颜料,露出了被覆盖在下面的另一幅油画“黄金柜子”:“颜料覆盖颜料,刮掉表层就能显露真正的秘密!” 大四喜、佛纹、骷髅新娘:“……” 他们当年可能闯了一个假的1/10,为什么完全没记住! “其实我没有任何根据,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唐凛赶紧给江户川打预防针,不然这位伙伴都要提前为胜利欢呼了,“但是现在也只能想到什么就尝试什么了。” “唐队,你别保守,把你所有能想到的都和我说,”大四喜一步跨上前,“来!” 唐凛莞尔,却一秒不耽搁:“继续文明搜索和直接定向爆破。” [幸运抉择]。 大四喜:“定向爆破!” 唐凛:“比对每座神庙差异和定向爆破?” 大四喜:“定向爆破!” 唐凛:“敲打砌成神庙的每一块石头寻找机关和定向爆破?” 大四喜:“定向爆破!” 佛纹:“不是,为什么每一次抉择里都有定向爆破?” 唐凛:“因为范总特别想。” 佛纹、大四喜、骷髅新娘、江户川:“……” 那个男人已经是人间凶兽了真的不需要你再这样宠啊,给人间留一条活路吧! “刮掉壁画和定向爆破?”唐凛问了最后一个。 大四喜沉吟两秒,终于给了不同抉择:“刮掉壁画。” 十秒后,经由南歌的[余音绕梁],每一座神庙的伙伴都接到了“刮掉壁画颜料”的任务。 一分钟后,隔壁神庙6的五五分携带[兵器库]迅速抵达,火线支援神庙7这一最被寄予厚望的重点区域——他在8/10消耗的大量精神力,进入9/10后稍稍恢复了些许,虽仍在警戒线徘徊,弄出六把“冷兵器”还是不成问题的。 四分钟后,人手一把巨型刮刀的六位伙伴合力,在高效协作下,率先将神庙7的壁画刮了个干干净净。 表层壁画下面并没有第二幅画,剥掉颜料,露出的是整齐石块。 但,在整面墙的最右下角,几乎要贴到地面的石块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猫头鹰图案,灰蒙蒙的,像颜料褪了色。 六人面面相觑,骷髅新娘几乎掩不住脸上的欣喜:“真被我们找到了?” 唐凛觉得是,但还不敢下定论,微微抬头:“南歌,你让其他神庙重点刮壁画右下角的部分,看颜料后面有没有一个灰色的猫头鹰图案——” 很快,南歌的反馈陆续传回唐凛耳内。 “队长,神庙4已经清除完了壁画整个右半部分,什么都没发现……” “神庙1在右下角区域没发现……” “神庙2没有……” “神庙3……” “神庙5……” “神庙6没发现。” 神庙7的几个伙伴屏息等待,直到看见唐凛一次次摇头,最终给出三个字:“都没有。” 大四喜、骷髅新娘、佛纹、江户川眼睛发亮,就连五五分都不淡定了:“绝对就是这里!” 唐凛轻点下头,谨慎上前。之前刮壁画的时候都是用工具,而现在,是他第一次伸手去摸那个图案。 碰到微凉石壁的一刹那,小猫头鹰猛然发亮,灼灼放出紫光。 可接下来并不是死亡空间打开,而是响彻整个神庙的刺耳机械音—— “警告,警告,检测到非法能量试图开启回收室,请守关者立即前往查看!” “警告,警告……” 尖锐的警报声让人头皮发麻。 “什么回收室?”骷髅新娘懵逼,“不是死亡空间吗?” “应该是试炼区的叫法,”江户川着急道,“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打开,我们没有正规权限!” 佛纹:“那该怎么办?” 难不成还像电视里那样偷个指纹、虹膜啥的过来扫描?就算能,时间也来不及了啊,守关者早在提刀过来的路上了。 “非法能量入侵……”唐凛玩味着警告里的这几个字,眼底慢慢冷静,下一秒,勾起嘴角,“那就一侵到底。” “南歌——”vip队长突然抬头,隔空呼唤自家伙伴,“让所有人都来神庙7,以最快速度!” 从现在开始,他们都是破坏狂。 顾问室。 众守关人这次不再默默回头,而是全体彻底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9/10的背影坐。 【神庙里的闯关者再折腾,也不可能找到回收室,这是一场注定徒劳的偏离。】 ……你的特殊能力是[百分百放话被打脸]吗! “找到了又怎么样,”9/10终是扛不住后背的灼烧,绷住最后一丝深邃忧郁的气质,缓缓转过身来,直面惨淡的打脸人生,“警报已经触发,他们没机会了。” 众守关人:“你确定还要放话?” 9/10:“……”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投屏里炸开。 众守关人心中一震,再不管9/10,纷纷回头去看大投屏。 迅速集合到神庙7的二十一个闯关者,已经开始对墙上的小猫头鹰标志展开惨无人道的攻击。 [高级破坏狂]。 [高级狙击者]。 [火焰喷射枪]…… 攻击方向的文具树火力全开,佛纹的[战意]和大四喜的[我是你的幸运星]全线加持! 五五分得到一个vip队长赠予的——全称:我认真起来自己都怕;效果:三分钟内状态爆棚——瞬间完美复活,精神力犹如火山喷发,又如江河入海,轻轻松松从[兵器库]里拿出无数重火力,给非暴力方向文具树的伙伴,人手一把……不对,一架,一台,一座! “砰砰砰——” “突突突——” “呼啦啦——” “砰——轰隆!” 枪声,火声,爆破声,明明应该是自取灭亡的疯癫,可硝烟里的每一张脸上都没有末日的狂欢。他们是那样清醒,那样坚定,那样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为什么拼上性命。 这帮家伙就是想轰开回收室,救人。 这一点,顾问室里没有一个人还会再怀疑。 作为试炼区的一员,他们此刻应该思考的是,这帮家伙哪里得来的情报,谁泄露了回收室的信息?他们应该做的是,立刻告诉上面情况紧急,再不出手阻止就晚了。 可真正的情况是,他们只能对着投屏静静发呆。 听着子弹和炮火声,还有自己动容的心跳。 当了那么长时间守关人,他们见过太多太多为了活下去拼命通关的闯关者,也见过为了狂热的所谓“真相”,在关卡里横中直撞自寻死路的闯关者,这些人或许出发点不同,但殊途同归,终极追求都是解脱——逃离或者推翻这里,让自己获得自由。 但还从来没有哪一个或者哪一群人,像他们这样莫名其妙,自己还没着落呢,就先不管不顾地去“救”别人。 【全体顾问请注意,全体顾问请注意——】 比先前更紧急的联络音,打断了众守关人思绪。 【9/10关卡突发紧急情况,回收室入口遭到破坏性能量攻击。闯关者人数众多,请全体顾问立即前往关卡内指定坐标点进行阻止,必要时可以将闯关者全部处理。】 众人错愕。 说是“阻止”闯关者,其实就是让他们去“剿杀”,没来由的抵触情绪几乎让顾问室瞬间哗然。 潘恩:“太滑稽了吧!” 希芙:“为什么要我们去?” 5/10:“运营部呢?” 索贝克:“而且我们也没有进入9/10的权限啊。” 9/10从吧台起身,对于征召令毫不意外:“据我所知,新运营部从接手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守关人进入过关卡,”他重新整理压低针织帽,眉峰冷峻,“也就是说,他们更像这些贵宾的客服,而我们,才是真正拥有实地进入关卡、直面闯关者经验的人。” 7/10:“那权限呢,我们只有进入自己关卡的权限。” 【9/10权限已向全体顾问开放——】联络音就跟算好了时间似的。 波瑞阿斯微微侧头:“现在还有问题吗?” 众守关者看着明显跃跃欲试的同事,愈发不爽,故意道:“有,你无论什么季节都捂这么严实不觉得很怪异吗!” 波瑞阿斯从容地整理一下针织帽,目光沉静:“我怕冷。” 众守关者:“……” “唰——” 一束光从顾问室的天花板上射下,这是试炼区并不开放的紧急传送通路,光源半径很宽,落下的光影可以容纳十数人。 众守关人进入光芒之中,陆续站定,才发现还缺一人。 希芙看向仍站在投屏前的同事,不解出声:“提尔?” 提尔像是才回过神,转身走过来,和大部队汇合。 “怎么了?”得摩斯其实有点猜到提尔的心情了,毕竟自己也多少有那么一点不舒服,所以没再出声,只悄悄用口型问,不想处理他们? 提尔没接话,反而提了被顾问室忽视半天的另外一条线:“角斗场。” 得摩斯愣住:“角斗场怎么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传送完成前的最后一刻,提尔把切换到角斗场的投屏拖到了光芒前,但传送光太刺眼了,众人几乎看不清战场画面,只来得及听见一声错愕的质问—— “你的鸮系统标识呢?” 众守关人:“……” 又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让他们省点心! 角斗场。 霍栩被强制性地压在地上,他身上伤痕累累,眉骨已经破开,流下来的血被他蹭了又蹭,才没糊住眼睛。 饶是如此,他却仍在奋力挣扎,像不知道疼一般,拼了命地掀翻。 差点被他挣脱,立刻更凶狠地擒住他的胳膊,膝盖用力抵住他的腰,以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才勉强按住霍栩。 “我问你话呢——” 纠缠这么久,已经很不耐烦了,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为了逼疯他而存在的,从头到脚都透着诡异,偏偏沉默得要死,刚刚他是真的不想玩了,最后几下就是奔着要这家伙命去的,可在马上得手时,让他看见这家伙手臂上没有属于闯关者的标识? “刺啦”一声,彻底撕掉霍栩手臂上已经残破的袖子,露出伤痕遍布,却唯独没有猫头鹰图案的手臂,俯身贴近霍栩后背,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谁?” 霍栩对着地面喘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打不过,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强悍到不可思议的身体素质,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所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对,不是打败客人,是拖延时间,拖到那些家伙来,那些非得勾肩搭背管他叫……伙伴的家伙。 “轰隆……” 角斗场后方的噪音仍在源源不断飘过来,偶尔仔细听,霍栩甚至能分出哪个声音来自哪个文具树。 这是找到了正强攻呢,还是没找到准备把神庙都轰了? 希望是前者。 “霍栩。”就在999也被噪音牵引了注意力的时候,霍栩突然出声。打到现在,第一次报名。 愣了一下:“或许?什么意思?” 霍栩说:“我的名字。” 以为就是“或许”两个字,将信将疑:“你别是随便编了一个吧……”不对,999突然回过神,又威胁性地别了一下霍栩被钳制在背后双臂,“你现在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本少爷不想知道了,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闯关者标识。” “很简单,”霍栩说,“因为我压根就不是闯关者。” 一直沉默的家伙突然有问必答了,差点没适应过来:“你不是闯关者?” “应该说不是正规渠道的闯关者,”霍栩说,“我是被人在许愿屋里许愿拉进来的,没有闯过前十三关,直接进了后十关,所以我身上没有任何闯关者标志,但这不影响我闯关。” 霍栩并不想和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分享惨淡身世,索性借来自家队长的“履历”用用。 “还是不对,”犀利地眯起眼,“你的身体素质根本就不是他们那一类,”他几乎整个人压到霍栩后背上,贴近霍栩耳边说,“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们更像一类人呢?” 吹在耳后的热气,让霍栩浑身绷紧。 “但也不对,”微微摇头,“你身上好像有两种能量气息,一种像我们,一种却又真的很像那些虫子……” 霍栩最后一根忍耐的弦崩断。 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在体内炸裂! 察觉到了危险,却还是没来得及躲,因为对手的攻击就像死前最后的反扑一样,能量全部释放根本没留任何退路。 滔天水浪,灭顶而下。 两个人被瞬间冲开,淹没在前所未有的巨大水浪里。 良久,水浪才退散。 被冲到很远的,狼狈从地上起身,一连咳了好几下,才把呛的水都咳出来。 霍栩比他好一些,毕竟是自己的水,熟门熟路,甚至水流还帮他冲刷掉了脸上、身上的血渍,不过脸上也只干净了几秒,眉骨又开始微微渗血。 定定看着霍栩,也不甩水珠或者整理发型了,就那样看着,像是忽然冲破了困扰多时的桎梏,参透了奥秘,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我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霍栩对他的故事没兴趣,但如果这个故事会消磨很长时间,他愿意捧场。 不疾不徐:“有这样一个地方,就是抓一些虫子进来,通过某种方法让他们强壮,强壮到可以和人打架,然后再找一些需要提升战斗力的人,到这个地方来试炼,其实通过和虫子打架来训练,当然,虫子总是很弱的,所以损耗率很高,就要源源不断的补充……” “然后呢,为了保证这个地方的运行,还会有一些工作人员在这里服务,结果有一天,一个工作人员竟然喜欢上了虫子中的一个……” 微妙停顿:“到此,是这个故事的公开版本,”他似笑非笑,“你还想听后面吗,那个只有权力上层的少数人才知道的后续?” 霍栩握紧的拳头,指关节已泛白,他拼尽全力,却还是克制不住微微颤抖。 “那个品味独特的家伙竟然和虫子有了孩子。”语调上扬,像在讲什么奇闻,“我当时完全不信,人喜欢上虫子已经非常非常奇怪了,和那种低等生物怎么可能还有孩子呢,就是生出来了也是怪物……” “后来那个孩子一直没找到,也就没人再说这件事了。”目不转睛看着霍栩,“现在我知道那个小怪物被藏在哪了。” 霍栩的世界仿佛混沌下来。 角斗场模糊了,神庙的爆破声也模糊了。 “我在这里先道歉,因为我今天才发现,小怪物还挺可爱的。”难得认真地说。 神庙。 密集的火力攻击让警报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 又一个[高级破坏狂]的定点爆破之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猫头鹰图案所在的石壁右下角完全坍塌,露出一个大洞。 还没等众伙伴上前查看,就听见新的机械音,没了警报的尖锐,更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系统通知—— “入口被损坏,回收室已开启。” 声音刚落,整面墙倏地消失,连同右下角被他们轰碎的石块,都一并不见踪影。 大洞,变成了宽敞开阔的入口,不过仍然有一层薄薄的紫光,遮挡着里面的景象。 众伙伴刚要踏入,背后突然亮起强光。 他们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众守关者在光束中落地。 众伙伴呼吸一滞,之前的警报一直在让守关者尽快过来查看,这是终于到了。78中文首发m. 怎么办? 当然是争分夺秒啊,这都胜利在望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守关人们视野刚清晰,就看见众闯关者一个转身,埋头就往回收室里冲。 “你们给我站住——”潘恩一声厉喝。 喝完了,闯关者们也都冲进回收室了。 9/10皱眉看他:“为什么光喊不用能力阻止?” 潘恩像是才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对啊,为什么?” 9/10:“……” 你问谁呢! 回收室。 众伙伴一头扎进来,然后,就没了声音。 无数闯关者密密麻麻悬浮在半空,什么姿势都有,平躺着的,垂直着的,佝偻着的,无序而杂乱地填满了整个巨大的空间,到处都是阴郁的深紫色的光。在前方最中央的地面上,一个硕大光球像心脏一样正在跳动,每跳一下,就会有蛛丝一样的紫光从死亡闯关者身上飘出,最终汇聚到硕大光球里。 心脏是给身体供血的,可这里正相反,是每一个闯关者在用身体和生命向它提供能量。 众伙伴无数次想过死亡空间里的景象。 此刻真的看见了,却还是窒息一样难受。 背后传来声响,是守关者追进来了。 唐凛头也不回:“丛越——” 越胖胖攒了这么久的精神力,就为了这一刻。 [静止键ii]! 刚追击上来的众守关人,动作忽然全体僵硬。 他们意识到被文具树攻击了,立刻凝聚精神力,准备用防御的提升来抵抗。 可唐凛加码得更快:“大四喜——” 大四喜早准备好了。 [我是你的幸运星iii],全都送给越胖胖。 众守关人原本只是行动僵硬迟缓,让大四喜这一助攻,彻底[静止]了。 不能动的只是身体,不是精神力,很快还是可以将文具树突破,但这帮家伙简直风驰电掣,根本一秒都不等啊。 “开火。”唐凛锁定回收室中央,目光冷然。 众守关人就这样,在短暂的[静止]里,眼睁睁看着一群扛着重火力的闯关者,轰碎了回收室的能量球。 碎得碎碎的,渣都不剩。 9/10第一个从[静止键]中挣脱,刚想出手,忽觉不对。 抬头,一个闯关者重重砸到他脸上。 没了能量球的束缚,悬浮着的闯关者噼里啪啦落地。 砸中9/10的闯关者第一个落下,也是第一个苏醒,懵懂地趴在9/10身上,还迷迷糊糊地问:“大哥,你谁啊……” 第274章 跟我回家 闯关者们接连从地上苏醒,人挤人,人挨人,放眼望去哪里都是黑压压一片。众伙伴中许多还想在成功营救的第一时间去寻找自己昔日的队友,可根本看得过来。 何况还有守关人虎视眈眈。 越胖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静止键]已经要被突破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很难长时间控制住这么多守关者,哪怕有大四喜的加持:“我要坚持不住了——” “没事,我帮你!”佛纹大声道,立刻集中精神力。 [禅心]。 马上就要突破[静止键]束缚的众守关人,那奋力抵抗的心气忽然泄了,眼前的景象仿佛瞬间变得温暖而宁静,连捣乱的这些家伙都变得顺眼起来。 他们禅心了,众伙伴可没有。 郑落竹看着满回收室密密麻麻的闯关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在茫然四顾,根本没搞清楚此刻什么状况。他有点不确定地问唐凛:“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营救成功之后,他们会向这些复活者做简单解释,然后就是大家一起撤出神庙,抓紧时间去角斗场接应霍栩。但现在守关人组队进来对付他们了,除非他们把守关人全部消灭,否则这些没有文具树的复活者都会成为守关人的活靶子。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唐凛明白自家队友的担忧,略微思索,直接看向五五分:“你……” “不可以。”唐凛才说一个字,五五分就秒懂打断,一脸心酸,“我那点精神力真没办法给这么多人配枪。” 唐凛说:“不用人手一把,分几个大方阵,一个方阵一架重火力。” 五五分微怔,而后露出潇洒微笑,一甩小卷发:“这个可以有。” 可他才说完,还没开始集中注意力,回收室上空突然射下来无数白光。 众伙伴被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待视野重新清晰,已经是好几秒后的事情了。回收室变得空荡,再没有复活者身影,只剩十九个闯关者,和在他们对面刚刚摆脱了[禅心]的守关人。 崔战左看右看,神情错愕:“操,人呢?” 众伙伴同样茫然。 不久前轰轰烈烈的营救行动,还有那些密密麻麻挤在这里的复活者,都仿佛成了幻觉,眨眼功夫,只剩满目空旷。 “你们在搞破坏之前没做功课吗?”9/10从地上起身,冷冷看着众人,嘴角勾起淡淡嘲弄,“那些人是因为回收室的能量,才可以停留在这里。现在能量消失,他们只能回到初始地点。” 初始地点? 唐凛刚黯下的眼神,忽地又有了一点光亮:“你是说,他们被强制送回了地下城?” “对。”8/10出声,他不是一个喜欢插话的人,但守着投屏围观了这帮家伙这么久,终于面对面一次,总觉得不交流几句,对不起自己投入的真情实感,“他们现在已经回了地下城,但他们不会再拥有文具树,也无法使用一次性文具,他们会成为地下城里最脆弱的存在。” “抢不到食物,打不过其他闯关者,更打不过夜游怪,”维达耸耸肩膀,摇头,“估计撑不了多久。” 卡戎平静望向十九个闯关者,像是感慨,又像叹息:“所以你们的营救行动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 众伙伴一句一句听着,起先脸色还很凝重,然后越来越放晴,越来越轻松,到现在已经阳光灿烂了。 “没意义吗,”唐凛再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我怎么觉得特有意义呢。” 和尚抡起膀子活动筋骨:“本来还愁[琉璃屋]罩不下那帮家伙,现在你们帮着找了地方,省心多了。” 关岚摇头:“和尚你感谢错了,强制送人的是鸮系统,不是他们。” “都一样。”全麦[别碰我]酝酿完毕,气场全开,“现在可以大干一场了吧。” 大吉靠着自家妖娆的[捕人藤]:“我们可是急不可耐了。” 9/10一直耐心地听完,点点头:“很好,希望你们的战斗力,配得上你们的挑衅。”他的声音里,寒意凛冽。 其他守关人交换个眼神,知道今天这一仗再也无法避免。 为什么不能好好闯关,非要来挑战这些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见到他们出现还不知难而退,非要固执地继续往前?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他们很想这样问,这种企图唤醒这帮家伙的冲动,完全不知哪里涌起来的。他们甚至希望这样的质问可以让对方清醒,就此悬崖勒马,这样说不定还能让上面的人对他们网开一面。 可最终,他们只是和9/10一样,集中精神力,准备解决捣乱者。 ——因为,他们为试炼区工作。 角斗场背面。 南歌和施方泽全程“监听”着回收室的动静,对发生的一切清晰了然。 十九个伙伴已经和守关人们打起来了,听声音一时半会很难脱身。 神庙的情况,南歌之前并没有透露给霍栩,因为怕干扰到他的战斗。直到听见回收室里的闯关者们都被复活了,她才第一次用[余音绕梁]告诉霍栩:营救成功! 她能确定声音肯定是传到了,但霍栩那边什么情况,她无从得知。 因为施方泽在霍栩身上留的“窃听金属箔”,很早就失效了。根据失效时角斗场的动静判断,应该是打斗中掉落,然后金属箔在被999发现之前自动销毁。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单方面传递:“霍栩,他们现在被十几个守关者拦住了,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突围去角斗场,你再坚持一下。” “如果真的坚持不住,也不必非等他们,”施方泽看向南歌,说,“你告诉他,可以找机会甩掉客人,自己去主控室。” 南歌微愣:“自己去?” “对。”施方泽点头,“本来对于主控室,就只有他知道怎么操作。” 南歌说:“可是你不怕他进去之后根本不设置什么跳跃点,直接毁了完事?” 施方泽笑:“你们不是很信任他么。” 南歌说:“但是你们不信任他啊。” 施方泽说:“我信竹子挑队友的眼光。” 南歌:“……霍栩是我们队长挑的。” 施方泽:“你们队长是竹子挑的。” 南歌:“我们队长是范总拉进来的。” 施方泽:“范总是竹子自己选的。” 南歌:“他那是为了钱!” 施方泽:“还是选对了。” 南歌:“……” 一遇上竹子,这人根本就没有底线! 角斗场。 霍栩根本就没听见南歌的声音。 不是[余音绕梁]失效了,而是从讲“我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开始,他内心的情绪就被对方牵引,随着那个糟糕的故事,一步一步失控。 他仿佛被扯进了一个木然的浑浊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关卡,没有角斗场,哪怕是耳内响起的声音都被屏蔽,无法传递到他的大脑。 他只看得见,也只听得到对方说话。 “我不想和你打了。”歪头看他,笑得天然无害。 霍栩也想笑。 在把他根本不想提的东西当成故事愉快地讲完之后——还分成了公开版和后续版——这人和他说不想打了。 然而霍栩笑不出来,他很努力地去牵动嘴角,落在眼里,却还是受到强烈冲击后的木然。 这样的霍栩看起来有一点可怜,但是只觉得有趣。 “喂,”他朝霍栩轻轻扬了扬下巴,像在逗什么小猫小狗,“我带你回去怎么样?” 霍栩握紧的拳头微微放松,再重新握紧,干涩的嗓子里终于发出声音:“你带我回去?” 语气里是明显的不屑和嘲讽。 有点不爽,但他偏偏看中的也是这家伙身上那股不要命的劲儿。 “他们两个把你藏在这里,无非就是担心你也被处理掉,事实上如果你当时就被发现了,也的确只有被处理一个下场……” “但现在不一样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你虽然有一半虫子的基因,但你的身体素质却出乎意料的好,你的特殊能力也很优秀,放在这里当虫子实在浪费了。和我回去,我可以让你拥有合法身份,你再也不用东躲西藏。” 霍栩定定看着,有一瞬的失神。 回k星?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躲在地下城阴暗的地窖里的时候,天天都在想的事。不单单是k星,还有地球。他会在黑暗里幻想这两个星球的样子,然后幻想着有一天,父亲或者母亲突然出现,接他回家。 哪个星球都行,只要带他回家。 “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的声音拉回霍栩思绪,“你要陪我训练,不是切磋,就是像现在这样,真的拼命。” 霍栩好像有点懂了:“你想用我来促成你的觉醒?” “对,”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超过切磋强度的对决,在我们那里都是违法的,想迅速觉醒,只能自己养一个信得过的。” 霍栩:“为什么是我?” “你干净啊。没父母没亲戚没朋友,连认识人都没有,”调侃似的一笑,眼神却认真,“不怕你闹事,也不怕你跑。” 对方的坦白,让霍栩迷惑:“你让我跟你回去,就为了给你当沙包,你还觉得我会答应?” “为什么不?”说,“情况再坏能坏得过这里吗?你留在这里就是一个虫子,随时可以被鸮系统碾死,没有我,你一辈子也出不去。现在,我给了你自由的机会,代价仅仅是陪我觉醒,很划算啊。” 他的脸上没有调侃,没有嘲讽,甚至都不再有羞辱意图,就是很自然的语气。 “唯一一点,你脾气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毕竟有一半的劣等血,我也不能要求太多。” 霍栩一直听他说完,才问:“你是想要一个人,还是想要一条狗?” 看他,反问:“你是想当一个虫子,还是想当一条狗?” 原来从始至终,选项里就没有——人。 “我哪里都不去。”霍栩眼中最后一点感情退尽。 小时候的霍栩,愿意回k星,也愿意回地球,却没等到谁来接他。 现在他才明白,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家。 【霍栩……】 毫无防备,奇异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是他的名字,却带着宁静舒缓的旋律。 【霍栩……】 是南歌,是她的[月光摇篮曲]。 霍栩心弦颤动,眼前的世界忽然恢复了。混沌消失殆尽,一切重新清晰。 明朗的天,微凉的风,宏伟的角斗场,和。 【神庙那边被守关人拦住了,但营救行动已经完成,你如果能找到机会脱身,就不用等他们,一个人去主控室吧。不过需要注意……】 突然加重的语气,让霍栩本能警觉。 然后他听见南歌一字一句道—— 【设置完超空间跳跃点后,你再最后考虑一次,一次就行……别留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回家。】 第275章 脱险 神庙。 一片混战。 十九个伙伴的目的是赶紧去角斗场,其实不想和守关者们过多纠缠,可众守关者不能就这样放他们跑掉。 [禅心],[静止键],[催眠术],[孟婆汤],还有唐凛的各种幻具…… 众伙伴把所有控场的文具树都用过了,却只是把战场从顾问室推回了神庙,迟迟没有成功跑到神庙出口。 而随着对战时间拖长,守关人对这些文具树的防御和抵抗也越来越娴熟。 打到现在,对垒的阵型早没了,神庙里的战况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捞着谁打谁,文具树和特殊能力共舞,呼喊和叫骂齐飞。 相对而言,守关者们更加烦躁,因为还有耳内的联络音疯狂添乱—— 【你们不是已经进入关卡,怎么还能让回收室被破坏!】 显然那边是真着急了,机械性传递指令的联络员被挤掉,换成了上面的人直接联系。 但管你谁来联系,众守关人还一肚子火呢,干着不属于自己的活,还挨着数落,谁能比他们惨。 “你们要真想阻止就早点动手,等回收室破门了再让我们进来,当然只能给能量球收尸!”5/10躲过一个呼啸而来的火球,没好气地破口大骂。 “不对啊,”6/10一脚把扑过来的[白骨战士]踢散架,飞快回头找自家同事,“回收室都毁了,我们还在阻止什么?” 【把所有捣乱的闯关者处理掉……】 耳内联络音第一个传来回答,缓慢而冰冷。 【全部处理掉,一个不留。】 伙伴们听不见守关人耳内的声音,但从他们时不时冒出的怪话和一次次的反应看,也知道他们和试炼区是有联络的。 唐凛正在和潘恩交手,趁对方被联络分神之际,操控[狼影]突然偷袭。 潘恩却飞快反应,在小狼扑来的一瞬间,反手就是一记疾风利刃。 小狼“咻”地散成黑雾。 潘恩却没连攻,只是紧紧盯住唐凛,就像即将给犯人行刑前,最后犹豫一秒的刽子手:“为什么非要搞这么多麻烦,好好闯关不行吗!” 他很怀念在顾问室看这帮家伙如何打脸装逼客人的日子,那种置身事外的第三者视角,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才知道有多轻松快乐。 唐凛摇头:“不行,我们没法好好闯关,””他直直看着守关者,“我们压根就不想闯关。” “唐队,你还和他废话什么,”不远处,骷髅新娘一个[背后灵]趴到维达后背上,手臂狠狠勒住对方脖子,还不能抽空偷听这边,“直接弄死就完了!” 维达一直对着骷髅新娘没下死手,这是实话,否则就凭两人身体素质差距,就算被勒脖子了他也能一把将对方的手臂扭断,结果就换来一个“弄死完了”?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维达在k星被姑娘甩的时候都没这一刻受伤。 骷髅新娘被气乐了:“我他妈还真不会!我就知道我他妈在地球上过得好好的,一觉工夫就他妈来这儿了,就他妈给你们当娱乐品了,我他妈现在还能这么和你说话而不是一口咬死你就他妈是我这辈子修养的巅峰了!” 维达被耳边一句句咆哮吼得脑袋疼,感觉全世界都嗡嗡的,空气里全是“他妈的”。 崔战一个[东躲西藏]闪过提尔的攻击,也不管骷髅新娘的骂声从哪儿传来的,直接大声接话:“要什么修养,该咬就咬啊——” 骷髅新娘咬没咬不知道,但[狼影成双]咬了,两头小狼被潘恩闪过一头,另一头狠狠咬上他的肩膀。 潘恩吃痛,可大脑却在这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清晰。 然后他听见唐凛说:“我们是人,不是虫子。你们什么时候把这个道理弄懂了,就明白今天的一切了。” “啊——”周云徽的惨叫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 唐凛心中一紧,转头,就见周云徽不知被谁打得飞起,后背狠狠撞到神庙石柱上,狼狈落地。 “操!”崔战一秒变脸色,猛地启动[滑板鞋]径直往周云徽的方向冲。 可他忘了前面还有提尔,刚滑一步,就被守关人正面拦住。 崔战屏住呼吸,根本不减速,甚至还集中全部精神力,把已经提到极点的速度硬是又加快一分,不管不顾往前冲,完全是拿身体拼命的架势。 “砰——” 他的身体狠狠撞上提尔,发出巨大闷响。 崔战咬牙,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因为提尔的能力就是[力量],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最适合对方出手。 然而下一秒,提尔竟然向后飞起。 崔战错愕地看着提尔划了到低空弧线,跌落在地,嘴差点没闭上。 他把守关人撞飞了?他的体魄已经健硕到这种地步了吗?? 【提尔,你在搞什么?】 刚揍飞周云徽的9/10,余光捕捉到提尔战况,立刻通过脑内联络发出询问。 提尔躺在地上,平静反省——【大意了。】 9/10皱眉,以k星的身体素质,能被闯关者撞飞,这工作专注度得散漫到什么地步? 再看全场,同事们虽然打得热火朝天,但到现在了一个闯关者也没真正处理掉,效率奇低。 【波瑞阿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耳内,不满已经积累到极点的冰冷声音,开始点名了。 众守关人知道为什么上面第一个就点9/10,因为他是前守关人里战力最强者,也是上面最看好的一个守关人,这次虽然和他们一起被架空,但其实早有传闻,不久之后上面就会把他调到更好的新位置。 波瑞阿斯的职业生涯里还没有遭遇过这样不留情面的批评。是的,仅仅是严厉点到他名字,于他而言就已经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失败了。 深呼吸,他沉静下来,释放前所未有的精神力。 “咔——” 地面微震,发出奇怪声响。 混战中的所有人,闯关者也好,守关者也好,闻声条件反射低头。 只见神庙地面上裂出一道细纹,那纹路从回收室裂到神庙出口,径直贯穿。 众守关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9/10——【你、确、定?!】 9/10当然确定。 “轰——” 整个神庙的地面从缝隙出开裂,一刹那庙宇摇晃,大地震动,就像藏在地底的远古怪兽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 裂缝附近的大四喜、周云徽,还有刚跑过去的崔战根本来不及躲开,三人瞬间掉了进去。 “大四喜——” “崔战——周云徽——” 好几个伙伴一起大喊出声,几乎变调。 不料下一秒,三根粗壮藤蔓从巨大的裂缝里蜿蜒上来,每一根上都捆着个伙伴,又把三人送回地面。 刚真情实感呐喊完的伙伴:“……” 收回[致命藤蔓],大吉松口气,幸亏他反应快,再慢一秒…… “轰隆——” 神庙的整个地面完全崩塌。 大吉也好,刚被救下来的崔战、周云徽、大四喜也好,还有其他伙伴,还有守关者,甚至包括9/10自己,所有人随着坍塌的地面全部极速跌落。 这就是刚才发现地面裂纹时,守关人们反应强烈的原因——9/10的能力就是[地裂],而且已经觉醒到了很高阶,别说坍塌一座神庙的地面,就是放到角斗场里,也能让整个角斗场被坍塌的大地吞没。但……有必要丧心病狂到连同事一起搞吗! 当然有。 波瑞阿斯坦然享受着下坠的速度。 这样一劳永逸地解决战斗,简直不能更省心,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决定做得太晚。先前就是因为担心地面塌陷会殃及同事,才处处顾虑,结果就是迟迟不能解决掉那些闯关者。现在这样多好,反正以同事们的身体素质又摔不死,等下落到坑底,再把命大没死的个别闯关者处理掉,任务结束,完美收工。 正畅想着,余光里忽然一个身影逆着坠落,和他擦肩而过。 9/10愣住,所有人都应该在下坠,怎么可能还有反方向? 他定睛往上看,和他擦肩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是那个叫做唐凛的闯关者,正被一块大石头托着……真的在往上飞! 不对,不单单是唐凛。 9/10的视野里出现越来越多的“石块”,全是能擎得住人的大小,正把一个又一个闯关者往上顶。 同样在坠落的其他守关人也看见了,意念在坠落中交错通信—— 索贝克:是范佩阳啊…… 维达:他的懒人福音能同时操控这么多石块? 希芙:而且每一个还都要托住一个人的重量。 提尔:觉醒六级文具树。 6/10:我就知道,[懒人的福音iii]? 提尔:[终极破坏狂]。 6/10:…… 7/10:那不是爆炸吗? 提尔:隔空移物+爆炸,他只用前半部分。 9/10受够了:你们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阻止他们上去吗! 沉默。 窒息的沉默。 9/10:人呢! 全体守关者:极速坠落中,通讯信号差。 9/10:…… 神庙外。 众伙伴艰难逃出生天,全是一身冷汗。 越胖胖从石头上下来,还频频往后望:“他们不会也跟着上来吧?” “不知道,”唐凛说,“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范佩阳调整呼吸,刚才仅仅是十几秒的文具树操控,却透支了他大半体力:“南歌,施方泽,”他隔空喊着另外两个人,“一起去角斗场。”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收到。”[余音绕梁]带来南歌的回应。 很快,二十一个伙伴在角斗场入口汇合,因为霍栩那边早就断了联络,一直都是南歌单方面传递信息,所以谁也不知道角斗场情况到底怎么样,但从“超空间跳跃点”尚未出现来看,霍栩应该并没有去主控室。 但角斗场里好像也没有任何声音。 按理说如果还在激战,不可能没有声音传出来。 众伙伴面面相觑,带着心里升起的一丝不安,进入角斗场。 刚一踏入,便感觉到空气骤然降温,扑面而来的冷。 待看清场内,众伙伴呆愣在原地,只剩一下下呼出的白气。 一座冻结的角斗场。 周圈围绕的观众台,中央决斗的场地,全都覆盖了厚厚一层冰,哪儿哪儿都是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有些地方的冰甚至还能看得出水浪的形状。 唐凛记得霍栩在3/10集结区时,曾遇到一个文具树是[冰冻]的家伙,在那家伙把他的水冻结之后,他依然可以操控“冰”,因为那还是他自己的“水”。但霍栩可从来没有自己冻结的能力。 这是……觉醒了? 众伙伴来不及多想,先找霍栩。 很快,就看见霍栩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都躺在角斗场地的冰面上,但年轻男人是仰面躺着,霍栩是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蜷缩着。 两人都伤得不轻,但年轻男人意识还很清醒,因为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还可以艰难地转过头来看。 可惜没人搭理他。 “霍栩——” 众伙伴第一时间跑到自家队友身边。 随着他们再度艰难转头,扯出一点笑,自言自语着:“小怪物命硬得很,死不了。” 对方的突然觉醒是他没料到的,但就算觉醒了,他也不是没机会杀掉那家伙。 现在他清醒着,小怪物昏迷了,就是实力差的最好证明。 他只是在最后一刻心软了,忽然觉得如果就这样杀掉那个家伙,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一只小怪物就没了,挺可惜的,因为真的有点可爱,还耐打。 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去呢? 直到现在,架都打完了,也没想通,就像他想不通小怪物的名字。 或许。 果然和小怪物一样,奇奇怪怪。 越胖胖和郑落竹把昏迷的霍栩从寒冷的冰面上扶起来。 唐凛锁定自家伙伴,集中精神力。 [大病初愈]。 文具树起效,霍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一点血色。 可人还没醒。 唐凛不敢切断,继续向文具树注入精神力。 终于,霍栩不太舒服地动了动,缓缓苏醒。 “阿栩!” “小霍!” “霍栩!” “小霍栩——” 伙伴们一激动,叫什么的都有。 霍栩眼睛刚张开,眉头就皱起:“吵死了……” 众伙伴终于放下心来。 还能怼人,果然康复得很彻底。 治愈性文具树? 勾起嘴角,这可有点意思了,也就是说,他还能和小怪物玩儿一场?虽然可能要捎带上二十一个新加入的家伙,不过没关系…… 悄悄摸一下口袋里的药剂,9/10忽然又燃起娱乐热情。 这边客人正琢磨满状态复活的时机。 那边霍栩起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叮嘱众伙伴看住999:“别让他死,他死就通关了。” 伙伴们早准备好了:“放心。” “唰——” [刀枪不入如琉璃屋]给扣上。 [墨守成规]给范围划上。 [禅心]给普照上。 [白骨战士]给当门卫。 :“……” 对于一个仰面朝天还没使用治愈药剂的重伤者,你们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不过杀了自己就能通关,为什么这帮家伙招呼过来的都是防御性文具树呢? 第二次陷入疑惑。 第一次是察觉在角斗场外还有其他闯关者活动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小怪物打得难分难舍,没想太多,只是奇怪,既然闯关者不止小怪物一个,为什么他们不一起进来和他对战,这样不是能更容易杀掉他通关吗? 现在两个疑惑合并成一个,而且都指向相同的点。 看向霍栩,品着他那句“别让他死,他死就通关了”。 这帮家伙不想通关……那是想要做什么? 随着霍栩痊愈,唐凛当机立断:“留一半人在这里看住他,剩下的跟霍栩走。” 众伙伴没意见。 虽然看一个重伤的客人,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但第一,客人是“保证未通关”的关键,所以一点差错不能出,第二,谁也不知道神庙里那帮守关人会不会出坑,再追杀到这里,留一半人在这里,真出状况还能拦一拦。 最终,甜甜圈五个、步步高升三个、大吉、周云徽、崔战,十一人留在这里。vip六个,何律,白路斜,大四喜,施方泽、礼拜天,十一人去神庙。 原本何律和白路斜都是被分到“留守组”的,但白组长坚决不同意,说关卡那么大,他要各处都看看。 然而他的不确定性太高,安全起见,唐凛还是让大四喜[幸运抉择]了一下,结果竟然是“带上他”。 那唐凛就听幸运星的,然后把何律一起带上了,打造“幸运星+克星”的双星保险。 分工完备,十一个伙伴立刻行动,奔向角斗场深处。 差点就要喝药剂了,突然看见一半人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满头雾水,隔着[琉璃屋]问:“什么情况?他们去哪里?” 没人回答他。 就一个个子小小模样也可爱的圆圆脸,蹲下来,笑眯眯问他:“要不要吃蛋糕?” 角斗场深处。 施方泽带路,虽然他也是第一次真正来到这里,但在漫长的等待里,他已将这路线在脑海中模拟演练了无数次。 角斗场是圆形建筑,可在入口正对着的方向尽头,在本应该是角斗场壁的地方,赫然敞开着一个通道。 按方位,这个通道穿透角斗场壁,就该抵达角斗场背面,也就是南歌和施方泽之前待过的地方。 然而不是。 众人进入通道,走没多久就到了出口,视野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新的天地。 日朗风清,云卷云舒,一座飞船型的建筑立在其中,周围绿树成荫,树下还有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儿,随着微风摇曳。 “这就是……主控室?”郑落竹不太确定地盯着船型建筑看,总觉得这玩意儿更像一座杵在野外的艺术雕像。 “是不是,开门就知道了。”霍栩直接上前,去开那船型建筑的大门。 手刚碰到,绿草清风里就回荡起尖锐刺耳的机械音—— “警告,警告,检测到非法能量试图开启主控室,请守关者立即前往查看!” “警告,警告……” 众伙伴:“……” 又来? 霍栩没经历过回收室,被这声音吵得头大。 越胖胖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拍肩安慰:“没事,正常现象,正常现象。” 霍栩一愣:“你们听过?” 郑落竹:“这是第二遍,而且句式都没换。” 霍栩才不管什么警告不警告,继续用力破门,拉不开就推,推不动就踹。 越胖胖连忙阻止:“别,不能用武力。” 霍栩烦躁转头:“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唐凛、南歌、郑落竹、越胖胖、何律、大四喜、礼拜天:“要用暴力。” 范佩阳点头。 施方泽微笑。 白路斜兴奋难耐。 霍栩:“……” 这帮家伙到底在神庙里搞了些什么? 神庙,深渊之底。 十几个守关者凌乱地躺在砂砾土块乱石中,个别人身上还压着庙柱残骸。 此刻的他们,仰望遥远的天空,仿佛只有在那里,才能追忆到昔日的悠闲与快乐。 索贝克:“我想回顾问室……” 潘恩:“那就回啊。” 索贝克:“浑身都疼……” 5/10:“你以为我们不疼么。” 得摩斯:“9/10,你不想对此刻这种情况发表一下看法吗?” 9/10:“如果你们在地面的时候都拼尽全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7/10:“掉下来的时候你明明一脸快乐。” 9/10:“……” 卡戎:“别说这些了,你们难道没觉得奇怪吗?” 8/10:“回收室都毁了,当然奇怪。” 卡戎:“不,我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毁了主控室,完成了所谓的‘救人’,为什么还那样着急离开神庙?” 希芙:“救完人了,当然就要去主战场通关。” 卡戎:“他们不知道通关的结果吗?” 希芙:“他们怎么会知道。” 卡戎:“他们可是连回收室都知道了。” 空气一瞬安静。 “不会吧……”索贝克忍着疼转头看向卡戎,“你是说,他很可能不是去主战场,而是……” 主控室?! 这三个字几乎同时在所有守关人心中浮现,但没人说出来,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可就大了。 主控室要出了差错,整个鸮系统都有可能毁掉,到时候试炼区作废,他们失业,这还是小事,毕竟工作可以再找,但关卡里的这些闯关者,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二十二个家伙难道没想过,搞完破坏自己也会丧命吗? “我承认他们确实很特别,”9/10缓缓起身,搬开压在腿上的神庙残柱,看向杞人忧天的同事们,“但去主控室?你们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非法能量试图开启主控室,请守关者立即前往查看——” 传遍整个关卡的终极警报声,也响彻坑底。 众守关人不管什么姿势躺着,都整齐划一转头,看9/10。 9/10面不改色:“看来是真的得到最核心情报了,不过这也没用,上面应该已经派新的守关者过去了,他们很可能连门都进不去,就被集体处理掉。” 众守关人:“……” 行了,那帮家伙能成。 第276章 主控室 角斗场深处,众伙伴对主控室的大门展开了狂轰滥炸。因为有了顾问室的经验,这一次他们更默契,更娴熟,更行云流水。 [月光悲鸣曲]让门窗强烈共振。 [终极破坏狂]让整栋建筑都在爆裂的冲击波中瑟瑟发抖。 礼拜天更是顶着[画皮],一会儿周云徽的[火焰喷射枪],一会儿五五分的[兵器库],一会儿还化身佛纹,用[战意]协助大四喜再给各位伙伴套上一层钢铁意志的buff。 霍栩起初还拿大水冲一冲,后来发现,在这些丧心病狂的重火力面前,他的水浪简直温柔得格格不入。 然而因为火力太集中,现在整个主控室都被硝烟弥漫着,根本看不清大门的状况,只能凭借不断回荡的刺耳警告音还在重复“非法能量试图开启主控室”而不是“入口被损坏”来判断,轰炸尚未成功,炮火仍需努力。 “这样真的有用吗?”趁南歌一曲完毕,霍栩有点不确定地问。 南歌说:“回收室就是这样进去的。” 霍栩说:“但攻破回收室的时候有十九个人的攻击力,现在只有十一个。”不对,十个,他的水浪可以忽略不计。 南歌:“虽然人变少了,可是范总觉醒了。” 霍栩:“……哦。” 南歌:“嗯。” 两个vip伙伴望着终极破坏狂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前路的无比光明。 就在这时,警告音突然变成疯狂的警报,用前所未有的尖锐和迫切叫嚣着—— “严重警告,严重警告,主控室入口能量不稳,请立即启动应急程序!” 众伙伴心中一震,这是暴力攻击终于要见成效了? 霍栩立即操控水浪向整栋建筑冲刷过去。巨大水浪里,硝烟、尘土被瞬间带走,主控室清晰的轮廓重新显露,只见入口大门上被轰出无数裂纹,像蛛网一样遍布整个门板,并且每一道裂纹都在急促地闪烁着紫光。 胜利在望! 喜色染上每一个伙伴的眼底,大家不约而同深吸口气,铆足了劲向大门大气最后的冲击。 “哗啦——” 只有霍栩的水浪再度汹涌地扑到了门上,其他人毫无动静。 霍栩错愕地看向另外十个人:“你们在干嘛,就差一点了,攻击啊!” 变回了自己模样的礼拜天,神情比霍栩还错愕:“我感应不到文具树了。” “什么?”霍栩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关键时刻,文具树失效? “我也……”五五分茫然举手。 霍栩这才发现,一些伙伴手上来自五五分[兵器库]的重火力都消失不见了。 还有何律、大四喜、越胖胖、郑落竹……霍栩看了一圈,每一个伙伴都一样。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看范佩阳,却只看到对方沉下的眼底,和皱起的眉峰。 文具树消失了,所有人。 “队长?”南歌忽然紧张地上前一步,却又犹豫着停下,隔着一些距离担心地看着唐凛,“你怎么哭了……” 众人怔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唐凛失神般呆愣在原地,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可眼泪不是假的。 范佩阳离他最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人拉到面前,他握着唐凛的胳膊,很用力,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唐凛眨了眨眼,回过神。 四目相对。 范佩阳在那双尚未退去水汽的眸子里,看见了化不开的悲伤。 神庙。 众守关人躺平在深渊之底,不仅不着急起身,还调出投屏好整以暇地围观起来。 9/10对这种近乎渎职的行径十分唾弃,但当耳内的催促和训斥越来越难听—— 【你们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一群虫子吗!】 【是不是当几天顾问把怎么战斗都忘了!】 【试炼区不是给你们养老的地方,别以为不是守关人了,关卡出现任何意外就和你们没关系——】 锅都背上了,那就爱谁谁吧。 波瑞阿斯虽然看不惯坑底这帮家伙的自由散漫,但他的工作守则向来是付出和回报对等,一味向不领情者付出劳动力这种事,他敬而远之。 “什么情况,真启动应急程序了?!”躺在不远处的7/10突然咋呼。 悬在坑底上方的投屏面积已被拉大到可以覆盖到每一个“躺位”,为了配合围观角度,波瑞阿斯也只能重新躺下,于是现在一抬眼就清楚看见主控室门前十一个束手无策的闯关者。 “再不启动门就真被破开了,”潘恩说,“我估计上面能被吓出一身冷汗。” 索贝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乎和画面里的闯关者一样懵逼:“什么应急程序?” “你守关的时间短,还不知道,”希芙解释说,“主控室和回收室不一样,因为太过重要,是有自保程序的,一旦察觉非法入侵的能量达到警戒值,它会直接切断周围所有鸮系统的能量供应。” 索贝克:“所有?” 希芙:“对,角斗场深处的这一空间,和整个9/10关卡其实是相互独立的,所以切断了这一空间里的能量供应,不影响外面的关卡运行。” 索贝克这会儿才真正明白应急程序的意义。 闯关者的文具树是要靠鸮系统能量维持的,切断能量,就等于剥夺了他们的文具树,让他们彻底变回普通人,自然也就不可能给再对主控室入口造成任何威胁。 投屏里的情况也印证了这一点,十一人对着大门,只剩霍栩还在徒劳地使用特殊能力。 众守关人的视线很自然落到他身上。 “话说回来,你们谁想到了,这小子竟然是当年那个守关人和地球女人的……”维达现在仍然消化不掉这一重磅信息,难以吐出“孩子”这样的字眼。 早在躺平坑底刚调出投屏时,他们就第一时间回顾了角斗场的战况,因为都记着霍栩手臂没猫头鹰图案这事儿呢。结果回顾完,就不单是图案的事儿了,简直震碎了他们的人生观、星球观、感情观,粉粉碎。78中文首发 https:// https://m. 5/10说:“他俩不仅有了,还能避开所有人把这家伙藏到地下城,然后这家伙还真就安安全全长大了!” 得摩斯:“不仅安全,而且茁壮。” 众守关人:“……” 这一连串概率比主控室被毁还低。 【全体顾问请注意——】 耳内联络者,不知何时又换回了懂礼貌的小姐姐。 【应急程序已切断主控室周围所有闯关者身上的鸮能量供应,他们的一切文具树和在许愿屋内得到的身体强化都已消失,请各位顾问尽快前往神庙深处的主控室空间,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处理。】 众守关人交换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敢情拖到现在,还没派新的运营团队进来?那帮人是有多金贵,连进来走走过场,收个尾都不愿意! “应急程序启动得太晚啦,”8/10第一个出声,边说话边剧烈疼痛似的疯狂倒吸冷气,“我们现在身受重伤——” 7/10立刻响应:“对,浑身都疼……” 得摩斯叹口气:“我腰、背、腿都骨折了,手臂还好,只是一点轻微错位……” 潘恩:“你们叫别人吧……” 提尔:“不过最好再多派一组人马,把我们抬出深坑……” 9/10:“坑确实有些深,我可以作证。” 联络音那边一阵沉默后,突兀切断,可能是怕忍不住爆的粗口传过来,影响同事间的安定团结。 世界终于清静了。 众守关人第一次全身心放松,惬意仰望投屏。当个远程围观的看热闹群众,真好。 不过—— “他们会死吧……”6/10盯着投屏上的十一张脸,忽然有些心情复杂。 “没了文具树,上面派谁过去,都可以轻松处理。”希芙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伤感。 他们不去,可试炼区里有的是人。从应急程序启动那一刻,结局就注定了。 坑底陷入一片寂静的沉默。 9/10却在这时出声:“也不是完全没有翻盘机会。只要他们能在上面派的人抵达之前,进入主控室,毁掉鸮系统,那这一次的行动就算成功。” 众守关人闻言看他,全是一脸莫名其妙。 8/10说:“我们先不讨论毁掉主控室之后他们仍会困在这个星球上,我就想问你,他们连文具树都没了,怎么进主控室?就凭霍栩的水?” 9/10说:“凭鸮系统的能量被切断。” 众人迷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9/10双手枕在脑后,不疾不徐道:“能量供应切断,不只意味着他们的文具树消失,也意味着鸮系统对他们脑内领域的控制同样消失。” “这倒没错,”提尔难得插话,“当脑内控制中断,他们将可以和任何人交流任何关卡信息,而不会再头疼欲裂,如果他们中有谁曾经被鸮系统、文具树、一次性文具伤害或者治愈过,虽然身体上的效果是不可逆的,因为当时就完成了能量转换,但意识、思想、记忆这些对脑内领域产生的效果,要一直靠鸮系统的能量来维持,当能量中断,效果就会消失。” 得摩斯在提尔的话里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再去看投屏。 难怪唐凛会在能量被切断的一瞬间情绪失控…… “等等,精神控制消失和他们进主控室有什么关系?”6/10不解,“就算鸮系统不再控制他们大脑了,难道他们就能凭空生出新的力量?” 9/10沉吟几秒,缓缓道:“其实主控室还有一个秘密入口。” 好几个守关人闻言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来了:“秘密入口?!” 剩下没起来的守关人:“……” 靠,合着只有自己是真受伤! 波瑞阿斯也跟着再度坐起来:“是的,秘密入口,是当时设计者留的后门,整个试炼区的人都没有权限关闭它,就一直留在那里。” 众守关人:“哪里?” 波瑞阿斯:“主控室右边第二棵树下,一个草丛覆盖的兔子洞。” 众守关人:“……” 真是充满童趣呢。 “不过想从那里进也太难了吧,”潘恩撇撇嘴,“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帮家伙得撞多大运气能找到?” “他们找到了。”一直盯着投屏的希芙,实时播报。 众人不可置信地望向投屏。 只见白路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树下,连挖带刨几下就把草丛剥开,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得意,招呼众人:“正门在这里。” 众守关人:“……”怎么就是正门了!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 所有视线在下一秒重新射向9/10,每一道都是犀利的怀疑:“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找得到秘密入口?” 虽然波瑞阿斯的原话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翻盘机会”,但明显话里话外就觉得这帮家伙有机会,而且是有很大机会,然后现在白路斜真的找到了,波瑞阿斯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意外,太可疑了! 9/10整理一下针织帽,既提了“兔子洞”,他就没想隐瞒:“我刚刚说了,鸮系统能量对他们脑内的控制已经切断,所以那些闯过9/10并被修改记忆后重新扔回地下城的人,也会恢复真正的记忆。” 众守关人回头再次去看投屏里的白路斜,连提尔脸上都露出诧异:“你是说他曾经闯过9/10?” “不可能,”卡戎都难保持淡定了,“如果他已经全部通关一遍,为什么我们完全没有印象?” 维达:“对啊,就算我从前没考核过他,提尔或者希芙总也考核过,但我们所有人对他的记忆就只有这一次闯关。” “因为他当时并没有通关,”9/10说,“他在角斗场里和当时的士兵打了几个回合后,发现角斗场深处的通路,非常果断就甩掉了自己的对手,闯到里面闲逛,后来那个士兵追进去,他围着树跑圈遛人家玩儿,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众守关人:“……” 白路斜你还能再无聊一点吗! 9/10:“可是他并未通关,无法自动触发记忆重置,我只能紧急进入主控室,手动操控鸮系统,给他强制洗脑。” 索贝克:“上面没让你直接把他处理掉?” “没有。可能是当时局面还可控,而且他的战斗力确实很优秀,扔回地下城可以继续发挥价值。”9/10说,“不过这样洗脑可能还是太勉强了,鸮系统执行我指令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偏差,并且还产生了一点点额外效果。” 7/10:“具体?” 9/10:“鸮系统只是清空了他的记忆,没有重置,就直接丢回了地下城。同时所有见过他的人,除了还留在地下城的,其余人记忆里关于他的事情也都被一并清空,即使留在地下城的,关于他的记忆时间点也拨回到了他第一次闯关之前。” 卡戎:“可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我们不记得他?” 9/10:“‘所有见过他的人,除了还留在地下城的,其余人记忆里关于他的事情也都被一并清空’这一条里,也包括你们。” 众守关人:“……” 这是他妈的一点点额外效果吗! 神庙深处,兔子洞前。 好几个伙伴看白路斜的眼神,就像在看无敌开挂手:“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门?!” 白路斜眼尾上挑:“我知道的多了。” 众伙伴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四喜的[幸运抉择]那样坚定地要他们带上白路斜。这带的不是白路斜,是胜利之钥啊! 唐凛轻舒口气,已经暗暗稳定了情绪,冷静道:“以后再说这些,先抓紧时间进主控室。” 白路斜离洞口最近,闻言准备第一个跳。 可他才刚一抬脚,突然被旁边的何律一把扑倒,倒下的一瞬间,一道火光从他们头顶掠过,打在了后方的另外一棵树上。 “轰隆——” 高大粗壮的树木竟然直接被拦腰炸断。 火光射来的地方,五个凭空出现的陌生面孔,一字排开,正冷冷地看向这里。 郑落竹第一反应就是启动[铁板一圈]防御,可集中了注意力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文具树了。 “别再折腾了,”为首的陌生人低沉开口,“我们是新任守关人,负责过来处理掉你们。就算你们进了主控室,我们一样可以追进去,没了文具树的你们连虫子都不如,乖乖待在这里别动,还能死得痛快一点。” 霍栩眼底一闪。 无数冰柱从五个新守关人背后极速来袭。 五人仿佛毫无察觉,一动未动。 冰柱却在马上就要碰到他们后脑时,“咔”一声撞碎,就像那里立着一堵透明的防御墙。 “我们知道你还有能力,”那人朝霍栩笑一下,“一半的血能孕育出这样的能力和觉醒等级,不可思议,所以我们不会杀你,我们会把你带回去好好研究。” 霍栩无声看着他,前所未有的冷静。 明明和999战斗的时候,对方一句话都能让他气血翻涌,恨不得将对手杀个片甲不留。可是现在,哪怕被人这样当面鄙夷,说着要把他当研究品,他内心也毫无波澜。 因为他终于知道了,他不是为这些人活的。 值得他牵动喜怒哀乐的,只有身后那些同伴。 精神力刹那间喷涌,霍栩绷紧全身,释放全部能量,不留余地! “哗啦——” 不是水浪,是水幕,滔天的水幕从四周拔地而起,将众伙伴牢牢护在中间。 “都进主控室!”霍栩大喊。 离最近的越胖胖屏息收腹,第一个进洞。 被何律扑到一边的白路斜,迅速起身,第二个跟上。 然后礼拜天、南歌、郑落竹、施方泽、大四喜、何律、范佩阳。 新守关人的强力狙击打在水幕上,一连几下,竟然都没穿透。 五人交换个眼前,迅速上前。 唐凛倒数第二个进洞,跳下之际,直接把霍栩也拖了进来。 众伙伴在黑暗的洞道中极速下滑,没几秒,就“扑咚”“扑咚”地陆续落地。 说是落地也不恰当,因为触感上的确是着陆了,可低头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好像仍然悬浮在空中。 从知道主控室的存在那天起,众伙伴就不止一次想象过这里的样子,可能是管线交错,可能是屏幕密集,可能是眼花缭乱的复杂操作台,当然,还应该有如影随形的紫色光芒。 他们都想错了。 这里就像一个更美、更曼妙的许愿屋,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宇宙,星云璀璨,星河浩渺。 霍栩没去过许愿屋,他只知道他的计划是用水幕阻挡那五个家伙,然后进主控室后再赶紧想办法看能不能操作鸮系统把洞口封上。虽然他不懂鸮系统,但记忆深处一直残留的讯息就是:进了主控室,你就一切都会了。 结果主控室里连个操作台都没有,他拿什么会! 洞口前。 水幕随着霍栩的跳下而消失,五个新守关人踩着泥泞追到洞口前,为首那位低头看两眼,轻蔑嗤笑,接着毫不犹豫跳入。 不料前一秒还敞开的洞口,竟在这时突然消失。 另外四个新守关人眼睁睁看见自己同事的双脚“咚”一声杵在坚硬地面上,四脸懵逼。 为首那个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恼羞成怒:“怎么回事!” “别急,这里进不了可以从正门进嘛,反正我们都被开放了权限。”另外一个人说着,转身直接走向主控室正门。78中文最快 手机端:https:// 未料手刚碰到门板,门板突然发出强烈紫光,上面原本被轰出的蛛网裂纹竟然一瞬消失,仿佛重新修补坚固了一般。 然后,五个新守关人就听见了不带一丝感情的系统提示—— “主控室所有入口已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入。” 同一时间。 主控室里,或者说十一个伙伴悬浮着的“宇宙”里,也响起了鸮系统的机械音。 “检测到最高权限,开启保护模式。” 第277章 终章 整个顾问室仿佛在一刹那间被激活,宇宙苏醒,星云流动,美极的璀璨动人心魄。 众伙伴却云里雾里。 什么最高权限?谁的最高权限? 他们几乎本能地将目光投向唯一可能知情的霍栩,但霍栩也一脸茫然。 “欢迎您回到主控室哟,我的主人~~” 前方的星辰环绕里,毫无预警弹出一块透明屏幕,上面的小猫头鹰像一颗小星球一样缓缓转着圈圈。 随着它的转动,一抹冰蓝色的光从投屏里射出,准确无误地击中霍栩的手臂。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那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精致图案,却不是猫头鹰,而是一个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小小冰蓝色星球。 霍栩低头怔怔地看着那图案,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众伙伴也混乱了。 触发主控室异常的果然是霍栩,但小猫头鹰那句“我的主人”是什么意思?霍栩根本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是这里的主人,还是说鸮系统把霍栩误认成谁了? 小猫头鹰还在继续—— “按照您的要求,当检测到您再一次回到主控室时,将开启保护模式,并公布存储信息。现在保护模式已启动,接下来公布存储信息~~~” 还有信息? 霍栩此时才微微回神,抬头重新看向屏幕。 那上面的小猫头鹰一霎消失,短暂白屏后,一个男人的影像缓缓清晰。 像是一段录像,背景就在这主控室里,同样的星辰璀璨,同样的美丽至极。可这些没有分走众伙伴的任何目光,他们的视线几乎是一下子就聚焦到了那男人身上。 因为他有一双极亮的眼睛,像盛着这世上最美的星光,这让他身后的整个宇宙都黯然失色。 他在盯着屏幕看,或者说,他在透过屏幕,透过时间和空间,去看他想看的人。 “小霍栩……” 男人调皮开口,喊完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这样对话怪怪的,忍不住想笑,很努力才绷住。 “你能看到这段信息,说明你已经成功进入主控室了。让我猜猜你现在多大?二十岁?二十五岁?你要是三十岁才闯到这里,我会很失望的,因为……” 明明知道只是录像,霍栩却还是被越来越大的迷惑搞得暴躁,禁不住脱口而出:“你谁啊!” “……因为你身上有我这样一个最优秀男人,和你母亲那样一个最美丽最温柔最强大的女人的基因,我们都觉得你会比我们更厉害,更潜力无限……” ……这是霍栩的父亲?! 众伙伴惊呆,视线在投屏里的男人和霍栩身上来回切换,发现这两人的五官轮廓还真有一些相似。 “不过基因突变也是存在的,所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可能是一个潜力有限战斗力不足身体素质堪忧的小霍栩。我想了想,应该还是很可爱……” 众伙伴:“……” 这不遗余力地打击儿子完后还抱过来举高高,亲爹。 霍栩却没法像旁观者那样冷静思考,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心中翻滚的强烈情绪几乎冲击得他站不住。 曾经,不懂事的他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两个人的样子,想象他们像天神一样突然出现,把自己从阴暗冰冷的地窖里接走。 后来,他长大了,开始闯关,依然会想象这两个人的样子,想象他们发现有了他的时候多懊恼后悔,想象他们把他丢在地下城的时候多仓皇失措。 但不管他怎么想,那两个人始终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让他连恨都找不到着力点。 然后,在他终于决定忘掉过去所有,第一次真正想离开这里去拥抱未来的时候,这个人竟然就这样出现了,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喊他的名字。 热气从霍栩的眼底往上涌,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向那屏幕挥出拳头。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有很多疑惑,”男人的声音缓和下来,收敛笑意,眉宇间染上淡淡温柔,“别急,主控室入口都被保护程序关闭了,你现在绝对安全,我也可以从头开始,慢慢给你讲……” 主控室里变得安静。 “鸮系统是我设计的。”男人第一句就揭了谜底。 众伙伴隐约猜到了霍栩的父亲不一般,可真亲耳听见,还是心中一震。霍栩的父亲不是守关人吗?怎么又会是设计者? “一开始只是为了好玩,就利用能量空间设计了前十三关,设计的时候我尝试过很多关卡模式,后来选择了以地球的环境、建筑、知识体系为基础蓝本……” “地球,也就是你母亲来自的星球……不过我当时还不认识你母亲,选择地球数据,只是个人偏好。在k星上有很多星球的数据,因为k星人数百年来都在寻找更适宜居住的星球……” “关卡设计完,总要有人进来玩,所以我利用能量设置路径通道,不定期从地球上传送一些人进入关卡,当他们通关或者在关卡内停留的时间超过五小时,系统就会自动送他们回去,即便在关卡内受伤也问题不大,因为保护系统会在他们受到更严重的伤之前,把他们强制弹出……” “我当时没觉得这样不对,我甚至认为我已经替他们想得很周到了,就像设计了一个装置,抓几只小白鼠进来测试而已,并且我还全程保证小白鼠不会受到致命伤害……” 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特认真地看屏幕:“再生气也不可以动手哦,把主控室打坏了我可就不能送你离开了。” 那半真半假的调侃式警告,竟在某个刹那,和小猫头鹰的语气有了一丝融合。 “后来政府发现了我的关卡,他们很感兴趣,想用来作为军队的试炼区,但前十三关只是一个能量空间,一切的系统设定和能量频率都只适合地球人待在里面,所以他们希望我能按照这个模式,在某个废弃星球上打造一座真实的关卡世界……” “我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任何犹豫。那可是一个真实的星球,你想,在一个真实的星球上随心所欲地建造关卡,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而且这个关卡世界还是在为全k星人的延续做贡献……” “我不知道你在这一路上,获得了多少k星的情报,如果你已经了解了k星的历史,那下面我还会再重复一遍,你可以走神,但别嫌我啰嗦……” “我刚才说了,k星几百年来都在寻找宜居的星球,那是因为k星在千年前,经历过一次末世。火山,地震,海啸,寒潮……无数灾难一齐席卷,一半以上的物种消亡,k星人口更是急剧缩减到只剩原本人口数量的20%。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毁灭不可避免的时候,剩下的k星人里,忽然有人开始觉醒……” “是的。k星人原本只是身体素质好一些,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是在那一次末世里,才开始有人觉醒。起初是这些觉醒的人,带领剩下的k星人和恶劣的自然条件对抗,后来觉醒的人越来越多,当真正挨过那场末世危机,幸存的k星人几乎都是觉醒者了。他们重建家园,复兴科技,用了几百年时间,恢复了k星文明……” “但随着几百年平静而来的,是新一代k星人的平均觉醒程度越来越低,尽管出生时已经拥有特殊能力,可想要觉醒到更高阶,总是比前一代人更慢,更艰难。同时k星的生育率也在降低,人口数量至今才恢复到末世之前的四成。上面担心这样继续下去,如果哪天k星再来一场末世灾难,又要重蹈覆辙,所以他们一方面在军中普及觉醒试炼,一方面也在寻找适合移民的星球。地球其实很合适,它是第一个被k星看中的星球……”78中文首发 https:// https://m. 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伙伴发现男人在提到“地球”的时候,眼神好像忽然变得温柔。 “地球的科技比k星落后很多,如果k星真想占领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很幸运,所有偷偷潜入地球探路的人,回来都生了重病,有一些甚至还没回到k星就已经在地球上生了病。上面用了很长时间的研究,才发现,地球空气里有一种k星没有的稀有气体,这种气体的含量极少,对地球人毫无影响,可是进入k星人的身体并积累到一定量之后,就会引发严重的器官衰竭……” “就这样,地球早早逃过一劫,”男人苦笑一下,“结果在我这里,又被盯上了。” “我依照前十三关的模式,在这里建立了后十关,并且根据上面的要求,把关卡设计得更危险,规则也更残酷。完成之后,前十三关也被征用,上面希望抓来的地球人经过前十三关的‘培育’,有了一定战斗力,再进入后十关,真正的试炼区……” “上面还给我做了假身份,让我以守关人的名义留在这里,一旦发现关卡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修复维护……” “一直到这里,我都没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直到我遇见了你的母亲……” 男人扬起嘴角,眼里浮起温暖的甜蜜。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女人,第一次考核她,她就让我吃了大亏,我当然不能让她通关,没想到她竟然狡猾地跑掉了。后来她第二次闯关,我那天不当值,发现她进了闯关,临时和同事换了班,结果她故技重施,我都识破了,她竟然还能用一个套路坑我两次……”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光辉父亲的形象濒临破产边缘,男人突然停住,摇头道:“不说了,反正她……很好,好到所有美好的词汇堆在一起,都抵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众伙伴:“……” 这结论和你刚刚的“甜蜜回忆”哪一点能对得上! “也是从爱上你母亲开始,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男人眼里的光彩有一瞬的黯淡,“地球人不是小白鼠,是和我们一样,有思想,有情感,有喜怒哀乐的……人。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比我们还要更坚韧,更勇敢。” “所以后来我开始悄悄在鸮系统中动手脚,做一些不容易被看出来的小改动,比如在某些关卡规则上稍微平衡一下,给闯关者一点点权利,而不是让关卡规则完全向试炼者倾斜,可这些改动只是杯水车薪……” “后来你出生了,从那一刻起我终于决定,毁掉鸮系统。我对前十三关的鸮系统里做了一点修改,让它拥有了自我学习和觉醒的能力,同时还在许愿屋里植入了一个‘关闭前十三关’的隐藏选项,这样不管是鸮系统自我觉醒导致关卡混乱,还是闯关者触发隐藏选项,选择关闭前十三关和地球之间的通路,都可以永久地切断鸮系统和地球之间的联系,这样就不会再有新的受害者……” “之所以选择从前十三关下手,一是这里是源头,二是前十三关完全自主运行,试炼区这边根本没有派人监管,更容易暗中修改,三是一旦发生问题,我完全可以推说是系统自己不稳定造成的,而且无法修复……” “做完这些,我就一直在等待前十三关出问题,我还模拟了好多次上面来讯问,如何装傻充愣。那时候我已经把你的母亲从关卡里偷偷带了出来,我还在展望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 “结果前十三关还没出问题,我和你母亲的事就被发现了。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但我还是察觉了征兆,因为上面突然让我修改整个鸮系统的设定,要求今后卷入鸮系统的所有新闯关者,只能是男性……” “我骗他们说只能在主控室里修改,”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所以我现在才能在这里给你存下这段影像。” “不过他们也不笨,我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多。”男人平静看着屏幕,“你母亲已经带着你去了地下城,但她不能在那里停留太久,否则k星就会发现你,所以你不要怪她没有把你安顿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最爱,最爱。”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m./ 男人一连重复了两遍,不自觉加重的语气里,都是沉甸甸的感情。 可惜,这位天才设计者的正经总是很难保持超过一分钟:“我也爱你,虽然只能排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二,但我可是把主控室的最高权限都给你了哦。他们以为封锁了我的最高权限,我就只能在这里进行普通修改了。对,我现在是毁不掉鸮系统了,但我儿子可以哟。” “小霍栩,”男人望着投屏,一双极亮的眼睛,平静而有力,“去地球吧。那是我一直想去却去不得的地方,但你可以,你身上流着那颗蔚蓝色星球的血。那是你母亲的故乡,也是你的家。” 说完这些,男人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就开始点击屏幕,像在设定什么,一边操作,还一边念叨:“说不定可以趁这次修改弄出一点能量偏差,直接激活前十三关的隐藏选项……可是,这样会不会让前十三关不稳,万一和地球的通路发生混乱,卷了不相关的人进来……” “哎?”男人一愣,抬头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信息还在存储?” 众伙伴:“……” 所以是忘记关闭摄像头了吗! 装模作样清清嗓子,缓解一下尴尬,男人看向屏幕:“哦对,忘了说,霍栩这个名字是你母亲起的,她说我们的儿子或许会很帅气,或许会很善良,或许会很活泼,或许打起架来会很厉害。我说为什么要或许,一点都不确定。她说做人要谦虚,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也因为没有说定,才有无限的希望和可能……” “我说不过她,只好听她的。”男人无奈摊手,而后忽然凑近投屏,问,“想看你母亲的照片吗?” 霍栩呆呆站在那儿,嘴唇微动,却半天答不上要看还是不要看。 众伙伴清晰感觉到了他的期待与胆怯,抵抗与动摇。 投屏里的男人像是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十分干脆地帮霍栩做了决定。 又一道冰蓝色的光进入霍栩手臂的图案里。 霍栩浑身一震,整个人定在了那里,目光直视前方,像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吸引得移不开视线,眼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光。 众伙伴静静看着,心中了然。 鸮系统已经将照片送达,只有霍栩看得见的。 良久,应该是照片消失了,霍栩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重新挪回屏幕。 投屏里的男人眉头轻蹙,似乎在烦恼该用什么做结束语,最终,他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 “小霍栩,你是我们最宝贝的宝贝。” 画面切断。 投屏也跟着消失。 众伙伴还没从之前的情绪里缓回神,主控室就陷入了剧烈的震动。 “怎么回事?”众伙伴看向霍栩。 霍栩刚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不知道,就听见震动声里响起鸮系统的提示音—— “能量释放完毕,制造超空间跳跃点。” 话音落下,主控室里突然亮起刺眼紫光,下一秒,那紫光形成一个光晕漩涡,就和最初把他们拖进关卡世界的紫光漩涡一模一样! “超空间跳跃点制造完毕,通往地球路径设定完毕。” 众伙伴瞪大眼睛,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问霍栩如何创造跳跃点、如何设置路径时,霍栩说进入主控室就知道了……根本是全自动模式好吗! “小抄纸发放完毕。” 小抄纸? 众伙伴刚疑惑,就听见整齐划一的“叮——” :进入紫色漩涡,你就可以返回地球,永远脱离关卡世界。注意,鸮系统会在15分钟后自动销毁,请在此之前尽快离开。 同一时间,无数的紫色漩涡也出现在到了关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地下城、水世界、孤岛、3/10集结区、狩猎大陆、山巅之路、沙漏古堡、天空城、7/10集结区、杀戮跑道、七座神庙、角斗场……只要是闯关者,就收到了,只要有闯关者在的地方,就能看到回家的路! 角斗场。 守着的十一个伙伴,在看见紫光漩涡出现在面前时还不敢太高兴,但下一刻收到,他们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还傻站着干嘛,”崔战一把揽过周云徽就往漩涡里带,“回家啦——” 地下城。 无数才从回收室复活的闯关者,还没想清楚获救的来龙去脉,就又被突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紫色漩涡搞懵。 直到看见。 夜影的柴也、陶文雨、王争鸣三人被9/10关卡强制送回,就一直待在广场中央,他们也是为数不多想明白的人。 因为复活后的第一眼,他们看见的就是一队闯关者在和守关人战斗,而那些闯关者里,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唐凛,范佩阳,郑落竹,南歌,何律,周云徽,崔战,关岚……那些曾和他们一同进入1/10的家伙,最终,真是搞了一番大动静呢。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广场,争先恐后跳入紫色漩涡。 三人互相看一眼:“走,回家。” 9/10,神庙,深渊之底。 众守关人全站起来了,别管腰疼腿疼还是什么骨折瘫痪,一个个站得笔直,对着坑底出现的紫色漩涡目瞪口呆。 他们看不见主控室里的情况,只知道那帮家伙进去了,五个新守关人却被关在了外面。 之后那五人联络上面,上面又派了更多的人围住主控室,兵分两队,对着正门和兔子洞展开疯狂轰炸。 可两个入口就是牢不可破。 但是到这里,坑底的他们也只觉得那帮家伙是在拖时间,毕竟都被层层包围了,他们又没有鸮系统的权限,进了主控室也无法激活鸮系统,更别说破坏。至于入口关闭,可能是他们之前的攻击触发了主控室的保护模式。 当然,由于先前9/10曾预言过这帮家伙一定失败,所以众守关人对这帮家伙的“前路”还是留有一丝希望。 可这“前路”里绝对不包括此时此刻的景象——整个关卡世界的地球人大逃亡?! 疯了。 维达:“他们到底对主控室做了什么!” 希芙:“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卡戎:“释放能量,制造跳跃点,他们懂这些?” 5/10:“就算懂,拿什么操作?他们有权限??” “有,”波瑞阿斯结束紧急通讯,将从有关人士那里得来的最新情报共享,“他拥有鸮系统的最高权限。” 众守关人一起向他猛回头:“谁?” 波瑞阿斯:“霍栩,他的父亲表面上是守关人,实际上就是鸮系统的真正设计者。” 众守关人:“……” 拿夜游怪当文具树的双文具树拥有者,烈性程度极罕见的终极暴力狂,关卡时间二十年还幸存的女人,知道兔子洞的失忆选手,k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然后这个k星人还是鸮系统的设计者……他们到底考核了一群怎样的天选之子! 十五分钟后。 遍布关卡世界的紫色漩涡消失,关卡世界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不,不再是关卡世界了,没有了鸮系统,没有了闯关者,这里只是一颗荒凉的星球。 …… 北京时间,凌晨02:37,某私立医院。 唐凛站在空荡的病房中,极度茫然。如果不是还记得刚刚经历的紫色漩涡,天旋地转,还记得那一张张伙伴的脸,他会以为时光倒流了,自己又回到了还在医院的日子。 所以他是被紫色漩涡传送回了医院病房?那范佩阳呢?其他伙伴呢? 唐凛快步走向病房门口,只几步路,他却心跳得厉害。 手刚碰到门,却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凛一顿,那声音越来越近,竟来到门前直接将门推开了。 是值班的护士,推门看见唐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在这里?” 唐凛在这里养病多时,和她很熟悉,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前台护士,可唐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见唐凛不说话,护士也没追问,直接解释道:“范总都把电话打到前台了,说找不到你……” 片刻后,唐凛随护士回到前台,拿起仍在通话中的座机:“范佩阳?” 那边像是松了口气,说:“果然。” 唐凛还是有点懵:“你在哪儿?” 范佩阳说:“公司,我第一次被卷进去,就是在公司熬夜加班。” 唐凛略微思索,有些想通了:“我们都回到了最初的地点?”被范佩阳拉进许愿屋时,他还在住院。 “应该是。”范佩阳说,“你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 唐凛本来想说不用,可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既没钱包也没手机,只好乖乖原地等待。 很快,范佩阳的车就出现在了医院门口,快得唐凛怀疑他超速飙车。 “你不用这么着急,我又跑不掉。”唐凛坐进车里,莞尔道。 范佩阳摇头:“那可说不准。” 唐凛说:“我身无分文。” 范佩阳看向前方,发动汽车,直到驶入主干道,才平静地说:“但你想起来了。”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车行驶的声音。 “去你公司。”唐凛忽然说。 范佩阳略微惊讶地看他一眼:“现在?” “对,”唐凛说,眼里染上一点调侃,“如果不是身上真没钱,我就直接过去找你,不让你往返跑了。” 范佩阳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开往公司方向。 “还没和小狼好好道别,”唐凛低低开口,“它和小二特别像。” 范佩阳:“小二?” 唐凛说:“嗯,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哈士奇,生病死掉了,我伤心了很久,后来长大了,不管多喜欢,我都没敢再养。” 前方红灯,范佩阳将车停住:“你没和我说过。” 唐凛淡淡看他:“嗯,没说过。” 以前不说,是太久远的事了,特意拿出来讲给范佩阳,总感觉像在撒娇求关注,后来没说,是因为进了关卡世界后,这段同样在他心里留下伤痕的记忆,和恋爱记忆一起被[完好如初]抹掉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快抵达时,唐凛才看着窗外,淡淡地问:“你说霍栩回来了吗?” 范佩阳说:“不知道。” 是啊,没人知道。 霍栩留在了最后,说想自己决定。 “别扭的家伙。”唐凛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咕哝一句。 抵达公司,值班保安见到范佩阳又折回,还带着唐总,一脸惊讶。事实上许久不在公司露面的范总,大半夜突然从办公室里出来,已经够让人瘆得慌了。 唐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对保安笑笑,然后就和范佩阳一起返回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唐凛就直奔范总的办公桌后面。 范佩阳跟着他过来,原本是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见他目光直直锁定一个指纹锁的抽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结果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唐凛拉过去,按在了指纹锁上。 解锁的抽屉被轻轻拉开。 满满的电影票。每一张都是午夜场,每一张都是检票过的,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都是座位相连的两张、两张。 唐凛低头看着,心里疼得厉害,替范佩阳疼,替那个一遍遍陪他看午夜场,又一遍遍被他遗忘的男人疼。 “你……怎么发现的?”范佩阳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想不通,就算唐凛恢复记忆了,也不该知道他保留电影票的事。 “我每次和你一起看午夜场,最后都会被篡改成和单云松一起看的记忆,可我每次问他要电影票,他都说被你收走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把电影票放在办公室?” “因为上次从关卡里出来返回公司,我就在你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抽屉。”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打开?”范佩阳说,“你不要告诉我因为你那时还在失忆,所以推理不出里面的东西。” 看午夜场事,早在2/10的神庙里,就被得摩斯揭穿了,而单云松说过电影票被收走的事,并不属于“伤痕”范畴,所以并不会被[完好如初]抹去,两者结合,再到看见这个抽屉,唐凛早就知道答案。 唐凛直起身,坦诚道:“因为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 支离破碎的记忆,范佩阳的深情,还有自己混乱的内心,根本无从厘清。 范佩阳静静看着唐凛,良久,抬手抹掉了他眼角的水汽:“你恢复记忆之后好像特别容易哭,我还什么都没做,仅凭从前做过的那些,就又让你伤心了,是吗?” 唐凛压下眼底的热气,说:“范佩阳,我想起了过去,不代表我忘记了后来。我记得我们是怎么走散的,可我也记得你一遍遍带我看午夜场,记得我们一起在关卡里搏命,记得我和你说,一个叫范佩阳的男人,我喜欢上两次。” 范佩阳摸在他眼尾的手,轻轻地颤:“哪怕你想起以前?” 唐凛看着他,明明想笑,一弯下眼睛,却酸涩得厉害:“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想起以前?” 范佩阳不说话了。 “如果我没有再一次喜欢上你,你打算怎么办?”唐凛问,“如果我到最后也想不起来,这些电影票,你是不是就要锁一辈子?” 范佩阳答不上。好半天,他才问唐凛:“你在生气吗?” 唐凛用力亲上他:“我在爱你。” 记得伤心,也记得爱。 忘了伤心,也忘了爱。 如果让唐凛选,他选记得,哪怕后面有那么多的伤心,可他还是不想忘记,最初动心的那一刻。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① 凌晨四点, 唐凛静静苏醒。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卧室,在地板上映出浅浅的银色。 这是回来的第七天,他的生物钟依然没调整过来, 因为每次闯关口的开启都在午夜,身体已经习惯了在夜色最浓的时候, 最警醒。 范总却完全没有这些困扰,一回来就迅速适应健康作息, 通常是早起闲得发慌的唐凛在厨房里钻研出各种花式早餐了, 范总才迎着朝阳和清粥的香气苏醒。 羡慕地叹口气,唐凛准备再努力睡一会儿, 不料才翻过身, 就发现另一半床已经空了。 范佩阳不在。 唐凛伸手过去摸一摸, 对方睡过的地方还带着余温,应该是刚离开没多久。 唐凛蹙眉, 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没了。 该不会是回来一周,范总的生物钟才后知后觉地紊乱吧? 唐凛轻手轻脚下床, 准备悄悄出去一探究竟。结果才刚把卧室门打开,浓郁的“焦香”就扑面而来。 ——烧焦的焦。 别墅的一二层是挑空结构,站在二楼卧室门口, 低头就能远远看见一楼尽头的敞开式厨房……以及范总“忙碌”的背影。 唐凛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是把粥煮糊了还是把荷包蛋煎焦了?”走下楼梯的时候, 唐凛就带着调侃出声。其实不为调侃,主要是给范总一个缓冲, 留一点“打扫战场”或者干脆“毁尸灭迹”的时间, 毕竟自己也是才从厨房小白升级到厨房新人, 十分理解在坎坷的厨艺摸索道路上, 想要少一点狼狈、多一点体面心酸历程。 可是范总用硬核的厨艺打败了唐凛的体贴:“还没到那些步骤。” 没到? 唐凛不太听得懂地走进厨房,然后看见了一个被厚重大衣覆盖的灶台, 以及灶台后面被熏黑的墙壁砖。 “……”唐凛默默伸手,掀开大衣。 下面一个把手已经烧得变了形的平底锅,锅里的油量别说煎荷包蛋,炸油条都够了,锅外和灶台上也溅的到处是油。 “应该是锅里还残留着水的时候就倒入了油,导致烧热之后水油不溶,四处迸溅,同时火开得过大,引燃了锅内的油。”范总解释得有条不紊,面不改色。 知道的他是罪魁祸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化学老师。 唐凛深吸口气,微笑着侧身,让“犯罪现场”更加清晰:“既然原理都懂,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范佩阳拿起大衣:“理论和实践的结合需要时间。” 可怜的深灰色大衣已经被烧出一个圆形焦痕,正好就是平底锅口的大小,也多亏衣服料子够重够厚,但凡薄点都捂不灭,反而助燃。 家用小百科里通常建议这种情况下应该使用棉被或者锅盖,来隔绝氧气,估计是平底锅不带锅盖,被子又都在楼上卧室,面对熊熊火光,范总只能就近取材,捡了昨天留在客厅的大衣。 唐凛实在不忍心脑补范总厨房翻车那一刻的场景,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幸好你还记得不能用水浇。” 至于大衣,反正范佩阳有一柜子,不心疼。 “怎么突然想做饭了?”唐凛挽起袖子,帮忙收拾这一片狼藉。 范佩阳把大衣塞进不要的袋子里:“没为什么,心血来潮。” “哦,”唐凛故意道,“我还以为是我做了好几天,你深受感动,想礼尚往来。” 范佩阳:“……” 俗话说,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 但在唐凛这里,什么都说破,才是他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学会的和范佩阳的相处之道。 眼看着被戳破心思的范总,眉头隐隐皱起。 唐凛毫无预警倾身过去,飞快在他眉心啄了一下,带着点亲昵,带着点调皮。 范佩阳彻底没脾气了。 他也不知道唐凛从哪儿学会的这招,说不过就亲一口,简直耍赖,反正以前的唐凛肯定不这样,但……好吧,他还挺受用。 两人齐心合力把厨房收拾干净,唐凛又被范佩阳拖着去一起洗了澡。等折腾完,天早亮了,两人非常默契地选择了外卖早餐,然后一个懒洋洋躺沙发上看书,一个陪着他懒洋洋地看书。 眼看一个上午又要这么虚度,唐凛有点忍不住了,问范佩阳:“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 范佩阳的回答还是老样子:“不急。” 唐凛枕在他腿上,仰头看他:“你是打算陪我提前退休吗?” 范佩阳竟然还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也可以。” 唐凛又好气又好笑:“范总,我不回去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在公司里解释我的病突然就好了,总不能说我突然找到仙丹了吧。”他又不是真的想退休。 范佩阳低头,拇指轻轻描摹他的眉骨:“那就等你想好了理由,我们再一起回去。” 唐凛无奈了:“我从生病到现在,离开公司都几年了,没我公司一样运转良好,但是你早一天回去,公司就能早一步更上层楼。” 现在公司虽然也很平稳,但基本就是沿着从前打下的路线惯性前行,范佩阳前期部署的很多规划,其实都在搁置状态。 唐凛的态度让范佩阳微微惊讶:“公司这些,我以为你早不在意了。” “如果公司是我一个人的,我真就无所谓了,”唐凛坦白道,“经历过这场大病和闯关,我觉得能健健康康活着就很好,日子越平静越踏实……”停顿片刻,“但这是我的心境,不是你的。” 范佩阳问:“那我的心境应该是什么?” 唐凛几乎没怎么想,就给范总铺了一条气势恢宏的路:“开疆拓土、大杀四方、财源滚滚、商业巨头。” “……”范佩阳从来不知道,合伙人对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光辉灿烂的期望。 唐凛以为自己说完,范总会淡淡耸肩,给一个“这些对我来说是问题吗”的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可范佩阳却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唐凛原本自下而上和范佩阳对望,视野突然被遮挡,让他有一瞬的呆愣。 然后他在一片安静的黑暗里,听见范佩阳的声音。 “最初合伙的时候,你问那么多人找我,为什么我最后会同意和你一起创业……” 唐凛微微怔住。 是的,他问过,可当时的范佩阳没有给他任何答案,仿佛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种冒着傻气的问题。后来他又试着用玩笑口吻提过两次,范佩阳还是直接无视,他就再没问过了。 范佩阳低头看着被自己剥夺了视线的唐凛,虽然这样有点不够体面,但看着唐凛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来。 没经验嘛,范总自我安慰,生疏一点可以原谅的。 日光正好,照进大的落地玻璃,晒得整个客厅暖洋洋。 范佩阳第一次,把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青涩的自己翻出来,再无保留。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创业’,是‘和你’。” …… “嗡……” “叮!” 放在茶几上的两个手机,一个震动,一个响起清脆提示音。 范佩阳克制住抬手臂查看的条件反射,拿起那一声“叮”的手机递给唐凛,已经放弃了劝说其更改提示音。 因为提了也没用,vip队长表示闯关的峥嵘岁月一去不返,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聊表纪念。 唐凛一看范佩阳的表情,就知道范总又在心里腹诽了,不过他是真舍不得换掉这个提示音,虽然和真正的鸮系统提示音只有五分像。 回来之后,他每天睡得并不多,但只要一入眠,关卡世界里的种种就会卷土重来,有时是其他关卡,更多的时候还是会回到9/10大战。 然而梦境从来不会严格循着记忆走,它更喜欢在既定的场景和人员上开发原创剧情。 比如白路斜恢复了记忆,但没找到兔子洞,而是忽然发现自己竟是k星一员,于是开始反水,准备帮着守关人对付他们,结果才刚跳反,就被何律拿[你犯规了]困住,强行“我们来真诚地聊一聊人生信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旁听着何律循循善诱的声音,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 再比如毁掉回收室后,所有复活的闯关者都没有被强制回到地下城,所以众伙伴纷纷在人海里寻到了自己曾经的战友,关岚寻到了探花,周云徽寻到了老虎、强哥、华子,何律找到了三道杠,十三幺、对对碰、清一色也终于重新拥抱大四喜…… 每一次梦中,唐凛都疲惫得不堪其扰,可每一次苏醒,他又觉得怅然若失。 有遗憾,才会总惦念,唐凛知道这是超空间跳跃点留下的后遗症。进入跳跃点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各自返回最初被卷入关卡的地方,那样猝不及防的分散,让众伙伴尚未来得及庆祝胜利,就彻底失联。 很多伙伴留下的信息仅仅是一个代号,名字、籍贯、背景全然空白,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就像鸮系统曾烙在他们身上的猫头鹰印记,随着离开关卡世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留存下来的只有记忆,和这一声“叮”。 幸好,vip的六个伙伴,除了霍栩仍然下落不明,其余人都没有走散。 范佩阳早在前十三关时就有郑落竹的手机号码,南歌的电话则是水世界酒店时,郑落竹硬要来的,越胖胖没留联络方式,但入队时各种详细的自我介绍,就差连自己家门牌号一起报了,所以找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南歌的号码和她的翻盖手机一样,已经过了十年,唐凛本来以为打过去会是停机,不想南歌的家人在她失踪的这些年里,一直给这个号码续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打过去不再是冷冰冰的“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无法接通”。 唐凛接过范佩阳递来的手机,解锁屏幕,发现是vip的微信群里有人说话了。 群里一共六个成员,唐凛,范佩阳,南歌,郑落竹,丛越,还有一个越胖胖给霍栩建的小号,虽然不知道这个账号会不会有真正被使用的那一天,但也要一家人整整齐齐。 说话的是郑落竹,上来先发一个极度震惊的表情包,然后就甩了一条新闻链接—— 惊!各地接连爆出多年失踪人口离奇回归!有人拒绝接受采访,有人坚称被外星人绑架…[详情链接]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② 虽然“震惊党”的标题让整个新闻的可信度在第一眼上就打了巨大折扣, 但对于经历过那一切的人来说,这一标题还真是字字都戳在关键点上。 而且滥用感叹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范佩阳这种本来没打算关注的, 只是递手机时无意中瞥了一眼,就被这浮夸的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想忽视都难。 唐凛直接点击链接,查看新闻详情。 范佩阳懒得去拿自己手机, 索性把人圈到怀里一起看。 ——惊!各地接连爆出多年失踪人口离奇回归!有人拒绝接受采访, 有人坚称被外星人绑架! 近日,各地接连爆出失踪人口突然回归的离奇事件, 截至目前, 相关报道累计已达数十起。与此同时, 网络平台上也不断有人发声,或称失踪多年的亲人、熟人、朋友突然回归, 或自爆自己也是离奇回归者中的一员,“失踪人口回归”的话题甚至一度占据热门搜索榜。 这些失踪者之间并未发现明显的群体特征, 无论是失踪时间、失踪地点,还是失踪前的年龄、职业,均呈现无规律、随机性的特点, 这让他们的失踪看起来就像偶发性的个案。然而随着回归者陆续发声, 这些失踪案背后的秘密也开始浮出水面。 记者辗转联系上五位失踪者,其中一位在记者表明身份后直接挂断电话, 其余四位则通过电话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四位受访者均称自己被神秘力量卷入了一个闯关空间, 空间由一个名为“鸮”的系统控制, 在这个空间里, 只有闯过全部关卡,才能回到现实。四人中, 三人被困在名为“地下城”的关卡,一人被困在名为“水世界”的关卡,其中被困时间最长的小刚(化名)已在关卡内生活了近十年。 至于回来的契机,四人也给了完全一致的答案,即某一天关卡内突然出现无数紫色漩涡,他们经由这些漩涡,返回现实,且回来的落点正是当初失踪的地点。 受访者提供的信息和网上流传的诸多自爆者的说法几乎如出一辙,“关卡”、“鸮系统”成为他们提及最多的词。然而由于他们无法提供出切实的证据,便被一些专家、学者扣上了“哗众取宠”的帽子。 记者认为,“失踪者集中回归”这一离奇的群体性现象是客观存在的,不管失踪者是真的被卷入了异空间,还是出于某种目的编造了荒诞的说辞,这些失踪背后的真相都值得我们去追寻,去关注。 毕竟,每一个失踪者都是一个家庭的伤痛,如果这些伤痛背后有着同一个元凶,我们就应该一查到底,而不是以一句“哗众取宠”就草草了事。 最后,就在发稿前,一个自称知情者的神秘人士给记者打来电话,电话中,该知情者表示,所谓的“关卡世界”并不是什么异空间,而是—— 外星人在另外一个星球上建立的试炼基地! 网上被提及最多的“紫色漩涡”其实是超空间跳跃点! 外星人用远高于地球的文明,将他们当小白鼠一样玩弄在股掌之中! 但是邪不压正,最后凭借众多失踪者的齐心协力,将整个试炼基地捣毁! 唐凛、范佩阳:“……” 一连四个感叹号,达成了和震惊标题的完美呼应。 新闻报道就此结束,唐凛本来想返回微信群,不料指尖多往上带了一下,底下的热门评论就紧跟着映入眼帘—— 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我说一下我看这篇报道的心路历程——(标题)卧槽,什么鬼——(进入正文),靠,这年头媒体真是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继续),我看你怎么编——(继续)记者牛逼,换我写中途就得笑场——(看到一半)呃,好像最近是看见不少失踪者突然回家的新闻——(继续)感到一丝凉意——(看到后面)该不会背后真藏着什么“真相”吧——(看到末尾)我是**,不解释。 大吉大利666回复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老实人。一般这种我看完标题就直接拉到结尾。 加班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复大吉大利666:那你错过太多了,精华都在中间呢,那个严肃、社会、悬疑的气质卡得死死的,让人不禁去想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就是最后收尾没绷住,还是让中二之魂烧起来了[狗头] 回复…… 热评一溜看下来,基本都是吐槽玩梗的,这就使得唯一的呐喊者显得更加心酸—— 叮叮叮回复全体:我们是真的被外星人绑架了!真的被绑架了啊!![泪][泪][泪] 唐凛看着这位id中充满灵性的“叮”,基本可以确认,这也是个闯关者。但是不是熟人,不好讲,毕竟现在鸮系统的事情可以随便说了,就算是没闯到后面的人,也可以通过网络或者其他渠道捕捉到一些秘密信息,知道一个“外星人”并不能说明什么。 除非他不仅知道“外星人”,还知道“试炼基地”、“超空间跳跃点”、“捣毁试炼区”……比如报道中,最后给记者打电话爆料那位。 “叮!” “叮!” “叮……” 唐凛还在浏览网页,那边看得快的vip伙伴们,已经自顾自在群里聊起来了。 郑落竹:都看完没?我今天在好几个地方都刷到这篇报道了,热度特别高! 丛越:我怎么没刷到? 郑落竹:你少看一点奇奇怪怪的网站,多看一点正规网站。 丛越:……你这个标题哪里正规了! 南歌:这种写出来也没人信吧。 南歌:[小兔兔笑哭.jpg] 南歌:而且写得越真越没人信。 南歌:[小兔兔歪头.jpg] 丛越:…… 郑落竹:姐,你是刚买了一整套表情包吗? 南歌:小侄女帮我买的。 南歌:还有动图。 南歌:[小兔兔是不是很可爱?.gif] 南歌还在努力适应智能手机和各种app的操作,现阶段正好进行到“发表情包”的学习环节,所以手头有什么就发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各种发,花式发,发到熟能生巧。 群里安静两秒,越胖胖和郑落竹化身捧场王—— 丛越:[棒棒哒.jpg] 郑落竹:[萌化啦.jpg] 唐凛回到微信群界面,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队友爱”图景。 忍俊不禁地弯起嘴角,唐凛舒服地靠在范佩阳怀里,不时偏过头蹭蹭他的脸,慵懒,惬意。 就让外界将鸮系统、k星、关卡都当成群体性妄想吧。 日子像此刻这样平静流淌,最好。 …… 郑落竹没自家队长那么好的心态,在和越胖胖一唱一和捧完南歌的场后,趴在床上的他还是不放心地抬起头,问同样坐在床上的施方泽:“这么多失踪的人突然集体回来,有关部门不会下来调查?” “调查什么?异空间还是星际穿越……”施方泽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又像被阳光晒得困乏。 “也是,”郑落竹打个哈欠,“本来挺严重的事,让这一个个爆料爆的都快成段子了。” 这是郑落竹的家,即使在这栋老旧的国企家属楼里,也属于居住面积最小的户型。狭窄的暗厅之后,就是逼仄的卧室,放完一张床,几乎再没有下脚的地方。 郑落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这里了。 施方泽去外地读大学之后,他就搬离了这里,在别处租了房子。不过每到寒暑假,他还是会装模作样回来住一两个月。虽然那时的他因为瞎混,已经自动自觉和施方泽疏远了,但邻居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算正常现象对吧。 后来施方泽失踪,郑落竹就真的再没回过这里,哪怕是最初几年回来探望施方泽的父母,郑落竹也是直奔隔壁,再没有进过这间房子,这个家门。 因为这里唯一的价值就是“施方泽住在隔壁”,当这一价值消失,这个房子留给他的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家具,甚至地砖上的某个碎裂边角,都可能勾起他的一段噩梦。明明不是记忆力多好的人,明明去年发生事情今年就可能遗忘大半,偏偏对于最想忘记的童年,郑落竹记得无比清楚,他甚至可以脱口而出墙壁上的哪一个凹痕来自哪一次毒打的闪躲,当然,闪躲之后只能是被打得更惨。 郑落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没成想通过超空间跳跃点返回后,他和施方泽就分散了,因为施方泽是在大学读书期间被卷入的鸮系统,故而返回地球的落点也在大学那边。 郑落竹当时什么都没想,第一反应就是回到这里守株待兔。钥匙早不知道被他丢哪里去了,找的开锁,人家一秒捅开,完后直言不讳——就你家这个,都不用技术工种,踹得用力点,连门带锁能一锅端。 等了没几天,施方泽果然回来了。 郑落竹原本担心施方泽没有回来的路费,结果人家身上好几张银行卡,分分钟取现;郑落竹还担心施方泽没有身份证,就算有路费也坐不了飞机、火车、甚至长途汽车,结果人家直奔学校院系,一圈认亲下来,当年教过他的老师只要还在学院的,都记得他,当年最欣赏他的系主任更是已经升上了学院院长,而他当年考入大学之后,户口就转到了大学所在地的集体户口,后来由于失踪,户口再没有转出,于是拿着挂在学校的集体户口去派出所办了临时身份证,顺顺当当飞了回来。 对于自家竹马这一系列操作,郑落竹除了目瞪口呆,就只剩一个大写的“服”。 要不人家是学霸他是街霸呢,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不知是一心挂着返程的施方泽,还是时间真能改变一些东西,再次回到这个房子里,郑落竹并没有预期中的不适。 那些他曾经躲藏过的角落,小得就像耗子洞,那些曾被随手拿来往他身上打的东西,现在甚至禁不住他稍微用力的一握。就连那张他曾经觉得很大的床,现在躺上去,长度也只是勉强容纳他的身高,宽度倒还行,他趴着,旁边还有施方泽坐着的空间。 就像年少时无数个周末一样,耍钱的喝酒的都出去疯了,家里就剩一个小郑落竹,然后小施方泽就会从隔壁偷偷摸过来,爬到他的床上,可怜兮兮地问,竹子,你哪道题不会,我给你讲。 十次里有九次,他都会凶巴巴地说,滚蛋,老子最烦学习。 郑落竹怀疑自己最爱说“老子”的那段时间,可能都还没过变声期,现在想想,全是小孩装大人的可笑。 同样稚嫩的施方泽当然不会笑话他。 施方泽最拿手的是哭。他一凶,施方泽就哭,施方泽一哭,他就被负罪感淹没,总觉得自己欺凌弱小,最后乖乖把作业拿出来,人家一道道讲,他就一道道往下写,简直是固定循环。 床垫忽然的凹陷,将郑落竹从过往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郑落竹转头去看,发现施方泽也躺下了。床是紧贴着墙边的,自己趴在里侧,施方泽这一躺,郑落竹总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对方和墙壁之间似的。 可是床上空间实在有限,郑落竹瞄了瞄,真要让施方泽往外挪挪,估计这人就得掉地上。 挤就挤点吧,郑落竹叹口气,过了会儿,还是觉得别扭,干脆由趴改成侧身躺,调整了半天姿势和位置,总算让空间稍微松快些。 不料一番努力,换来施方泽一句:“你折腾什么呢?” 两人都是侧身躺,面对面的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郑落竹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在努力让我们两个尽可能舒适地怀念童年。” 施方泽若有所思地安静了几秒,忽然问:“那我可以哭吗?” 郑落竹莫名其妙:“为什么?” 施方泽:“我一哭,你就特别听话。” 郑落竹:“……我那是让着你!”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③ 施方泽没回应郑落竹的吐槽,就那样枕着手臂侧躺着,沉默看他。 房间里安静下来,尤其在郑落竹气汹汹的尾音消失后,更显静谧得厉害,仿佛连时间都静了,只剩下一丝一缕的微微热气,连绵而温柔地扑散在郑落竹的脸上,弄得他微微发痒。 起初,郑落竹以为是施方泽的呼吸,因为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除了施方泽一呼一吸间的温热,还有窗口偷偷溜进来的风。 卧室的窗户就在床头旁边,还是九十年代的铝合金窗,滑道早就坏了,再怎么努力去关,也总会留下一条两指宽的斜缝。 郑落竹忘了窗户是哪一年坏的,应该是很早很早了,可是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管它。夏天的时候,它是蚊子的绿色通道,到了冬天,又成了寒冷的输送口,年复一年,直到后来这个房子里只剩下郑落竹一个人,他也没试图去修缮。 一个破败的家,一间破败的屋子,一扇破败的窗。气质完美统一,干嘛要去破坏? 小郑落竹不懂事,似乎还曾在遥远的童年岁月里,偷偷试着去努力关过几次。具体几次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次被窗框翘起的锋利铝边割伤了手,因为太用力,伤口割得极深,小郑落竹害怕极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伤口的血根本止不住,他怕被那两个人发现,就傻兮兮地用力甩手,以为这样可以把血甩干净,结果血点都甩到了床单上。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企图关窗的愚蠢行径完全曝光,弄脏了床单罪加一等,先是女人回来给了一顿收拾,接着男人回来又补打了下半场,最后小郑落竹被关到阳台上罚站,寒风瑟瑟的严冬,只穿了一件小背心。 那之后,小郑落竹再没和窗户较过劲,甚至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连窗户都不敢靠近。 长大的郑落竹倒是可以轻轻松松解决窗户的问题,但他不想了。 家才值得修葺打理。 地狱不值得。 ……可是,为什么一直被他视为阴暗、肮脏的地方,一个他赚到房租就迫不及待远离的噩梦一样的地方,此刻的他却能这样安然放松地躺着。 郑落竹微微抬眼,看向窗台。 为什么记忆中只会带来恐怖寒意的窗口,那歪歪斜斜的缝隙吹进来的,却是温热干燥的风。 郑落竹在慵懒的困倦里有片刻的恍惚,思绪就此踩上云朵,在轻飘飘里发散出奇妙的想象。 他好像看见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他离开的这几年,把这个房间从整栋楼里单拎出去,拍成平面,挂在草坪上的晾衣绳上晒太阳,等晒好了,晒得哪哪儿都没了灰尘,没了细菌,再抖落回原本的立体模样,塞回家属楼。 施方泽很好奇郑落竹在想什么。 发呆,出神,瞄一眼窗口然后眼底浮起疑问,最后神情一点点恍惚——郑落竹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施方泽围观了全程。 到郑落竹瞥向窗口的时候,施方泽还是想问的,可到了现在,他忽然不想出声了。 郑落竹虎头虎脑拍胸脯充大哥的时候多,发呆失神的时候却少。 可能就是因为太少,施方泽想,所以他应对的经验匮乏,心里像被一千根羽毛拂过,泛起的蠢蠢欲动根本止不住。 施方泽的眼神悄然起了变化,浅浅笑意底下,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下个瞬间,他忽然撑起身体,然后翻身,准备将郑落竹困到自己身下。 不成想后者也在这时回过神,一个鲤鱼打挺猛然起身。 施方泽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闪避。 就听“咚”一声,两个脑门结结实实撞到一起。 “我要修窗户!”郑落竹一脸认真地宣布,压根没注意施方泽已经半压到他身上了。 险些被撞飞的施方泽捂着额头,满眼懵逼“什么?” “这个,”郑落竹看向窗口,掷地有声,“我要把这个窗户修好!” 施方泽茫然地望向那扇破窗“……” 如果他没记错,上小学的时候这个窗户就坏了吧?? 说干就干,郑落竹直接跳下床,凑到铝合金窗面前开始实地考察。 施方泽观望了半天,终于确定,郑落竹不是金蝉脱壳,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故意转移话题,这家伙是真想修窗户,认真和决心堪比刚辍学出去混那会儿想称霸整条街。 其实施方泽没有猜出自家竹马全部的野心。 修窗户只是一个开始,郑落竹想做的是把这个地方整个都修一遍,门窗也好,家具也好,电器也好,能修补的就修,不能的就换新,然后,就又是家了。 一念地狱,一念人间。 不在房子,在心里。 …… 从上午忙活到下午,除了中间去施方泽家蹭了一顿饭,其余时间郑落竹都在卖力修窗。 临近傍晚,彻底变型的窗扇终于成功脱落,玻璃也漂漂亮亮碎一地。 郑落竹透过空荡窗口,静静欣赏夕阳。 施方泽和他并肩而站,傍晚的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明天去建材市场找一个专业制作门窗的厂家,整体换新吧。” 郑落竹眺望天边的火烧云“我觉得可以。” 接连响起的微信提示音,打破了这拆家……咳,劳动后的温馨时刻。 郑落竹摸来手机,发现南歌也在群里发了个链接,不过不是网页新闻,而是一个直播间的地址,郑落竹点进去,提示直播要在晚上八点才开始。 他退出直播间,群里反应最快的越胖胖已经和南歌聊了好几句了。 丛越?? 南歌[截图] 丛越我靠,真的假的?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吧! 南歌不好说,等晚上露面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丛越我现在心情好微妙,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呢…… 郑落竹浏览下来一头雾水,点开截图放大,才看清是主播发的关于晚上直播内容的宣传截图—— 神秘失踪者缘何集中回归?午夜零点?闯关游戏?鸮系统?外星人?这一切是真的存在,还是失踪者们的群体臆想?今晚20:00,将会有一位神秘失踪者做客直播间,亲身讲述他所经历的一切,为大家揭秘失踪背后的真相,以及那段心酸而又离奇的回家之路! 郑落竹“……” 施方泽“……” 这宣传文案真是谁看谁沉默。 明明难得从头到尾没一点发散联想的胡编乱造,不管是巧合还是真有知情者,反正提出的要点都对上了,但这字里行间透出的莫名狗血感是什么鬼! 又看一眼发直播间地址的,的确是南歌没错。 郑落竹叹口气,按住手机,开始语重心长“姐,你这才回归网上冲浪,就先在沙滩上走走,晒晒自拍,玩玩小游戏啥的,直播间水太深,进去容易迷失。哦对,你没绑定银行卡什么的吧,别脑袋一热就给那种鲜肉主播刷火箭游艇……” 东部某市,南歌坐在小型宴会厅的一角,将手机放在耳边听郑落竹的语音,弯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今天是家宴,由头是九十岁的奶奶过大寿,可其实距离奶奶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呢,再提前过,也没有这样提前的,所以南歌知道,让这一大家子真正聚到一起的原因,是她回家了。 被卷进鸮系统的时候,南歌还在叛逆期,看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没一个顺眼。 可是刚刚的席面上,没有一个亲戚去打探失踪的那些日子,她在哪里,做过什么,每个人都只有一句,回来就好。 迟到多年,南歌才懂得,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都给了自己最大的包容和最浓的亲情。 “小姑……”活泼的小侄女偷偷溜过来,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装可怜,“小姑,你给我讲讲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南歌莞尔。 上初三的小侄女是唯一忍不住好奇,问她失踪真相的,直播链接和截图也是小孩儿发给她的,不然她哪里知道什么直播间。 不过小孩儿能坚持到家宴快结束了才问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保密…… “说出去也没关系,”南歌实在不忍心看小朋友那么辛苦,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反正也没人信。” …… 晚上八点。 唐凛、范佩阳、南歌、越胖胖、郑落竹,以及把人从彻底没了一半窗户的房间拖回自己家的施方泽,准时上线,进入直播间。 虽然他们对于那位神秘嘉宾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总感觉很大可能是看了各种报道和小道消息后,组织组织语言就上来胡侃一番骗人气的那种,毕竟宣传词里提到的闯关、午夜、鸮、外星人这些点,都在网络上出现过了,不算多核心的机密。 但既然他敢露面,那看看也无妨,万一真就是熟人呢,那就等于联系上一位伙伴了,还挺让人期待的。 画面弹出,一个美颜十级的年轻男主播正在和不断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预热。 也不知道是主播人气本身就高,还是这一波噱头的宣传到位,直播间里竟然已经挤了数千人,刷屏速度快到看得人眼睛疼。 六个伙伴相隔几地,却是一样反应——举着手机,窥屏,就是一言不发地窥屏。 大约预热了十几分钟,刷屏催促的观众们渐渐不耐烦,主播终于宣布“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神秘嘉宾,失踪者小沙!” 唐凛微微蹙眉,立刻在脑海里将三十几个伙伴过了一遍,没找到一个名字或者代号能和“小沙”联系上的,要是“小三”还可以强行和三道杠挂钩一下。 一个伟岸身影进入直播画面,但个头太高,脸还在画外。 随着他在主播身旁落座,神秘嘉宾的真面容才出现在直播画面中央。 唐凛、范佩阳、越胖胖、南歌、郑落竹、施方泽“……” [直播间刷屏] 猫薄荷? 五号技师??? 滚去学微积分好吗靠 abab977脸呢! 神秘嘉宾身材伟岸,肌肉发达,虽然还没说话,但仅仅是落座时清嗓子的一声咳,都透着雄壮有力。 唯一美中不足,他脸上挡着一个向日葵的卡通特效。 焦黄焦黄,色彩之浓烈极具视觉冲击力。 “来,小沙,先跟直播间的朋友们打个……”主播帮着嘉宾热场,不料话还没说完,向日葵先生就十分自如地进入直播节奏了。 “大家好,我是小沙,神秘失踪是我,离奇回归也是我,今天我来到直播间,就是为了给大家还原事件背后的真相!原谅我不能露脸,说话也做了变声处理,因为我只是本着对社会负责的心态来说明情况,但如果暴露了真实身份,无疑会对我日后的生活产生影响,我不是一个想红的人,我只是一个想回归平静生活,却又放不下社会责任感的普通人……” [刷屏] 黄赤交角哥,可以了 扬眉吐气张大壮你闪瞎眼的遮脸特效已经出卖了你那颗无法低调的心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雷神之锤] 战斗吧滑板鞋别哔哔了,说重点。 雷神之锤飞过画面。 唐凛终于在神秘嘉宾魁梧身形里,捕捉到一丝似曾相识。 初入地下城,曾有两个组织对着刚离开电梯的他们伸来招募的橄榄枝。 一个是白组,一个是步步高升,而后者的身形轮廓,和直播间里这位神秘嘉宾有种迷之相似。 虽然向日葵先生今天没有像当时那样露出肱二头肌,无法隔着衣服去辨别里面是否纹着花臂,但唐凛清楚记得,地下城初见,那位上来就自报了名号—— 叫我鲨鱼就行。你们刚刚经历过电梯筛选,肯定也发现了,这里和前面的关卡都不一样,死是真死,难是真难,别说闯关,就是想在这里活下来,你们也得找个集体,我们步步高升,就是这么一个温暖大家庭…… 关卡里,鲨鱼。 回到家,小沙……不对,是小鲨。 代号凶猛度完全贴合环境强度,很细致了。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④ “鲨鱼?”听完唐凛发到群里的语音, 越胖胖懵逼回复,“哪个鲨鱼?” 郑落竹反应过来,按住手机, 替自家队长解释:“一个在地下城想拉我们入伙被我们果断拒了的家伙。”发完,又补第二条, “我这还比对了半天,就说把谁套进去都不像呢, 咱们那堆人里, 块头大的没他这么聒噪,话多的又没他这么壮实。” 越胖胖发了个叹气。 南歌发了个[小兔兔很失落.jpg]。 唐凛看着群里的反应, 想, 果然, 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但其实都希望今天做客直播间的是那帮失散家伙中的一个, 估计从鲨鱼顶着向日葵马赛克一出场,自家伙伴就开始在记忆库里筛选比对了。 神秘嘉宾只是一个常年据守在地下城的普通闯关者, 这让六人对今晚直播的期待彻底幻灭。 鲨鱼会在直播中讲什么,他们猜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自身经历+各渠道搜集来的信息,汇总一番二次加工, 和白天被郑落竹发到群里的那个新闻采访, 本质上就是同一产品。 不对,那个新闻稿最后还有一通来自神秘人士的电话呢, 把“试炼基地”、“超空间跳跃点”这种硬核内幕都透露出来了, 鲨鱼这场直播能给出的信息量估计还不如那篇新闻稿。 然而事实证明, 你永远猜不到直播间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主播:“刚刚你提到了鸮系统, 之前网上流传一些说法,说这个闯关系统是外星人搞出来的, 你对此……” 鲨鱼:“外星人太笼统了,准确地说,是k星。” 主播:“k?字母k?” 鲨鱼:“对,反正我们都那么叫,现在还在网上嚷嚷什么‘外星人’的,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就是困在低等级关卡根本没往后去,我们这些经历过终极大战的都知道,就是k星。” 主播:“终极大战?” 鲨鱼:“就是我们三十几个战友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捣毁整个试炼区的终极战役!” “……”唐凛和范佩阳面面相觑。 南歌把手机外放音量调大,怀疑自己听岔了。 越胖胖正往嘴里塞的炸鸡腿再也不香。 郑落竹一言难尽地叹口气:“真是进了直播间,什么都敢编哪。” 施方泽看着满屏狂刷的礼物:“但是很有效果。” 随着鲨鱼将重磅信息一个个放出,直播间里的气氛也沸腾了。 围观群众才不管这是鲨鱼的亲身经历还是剽窃了别人的战斗剧本,反正传言发酵多日以来,这是第一个肯清清楚楚讲述来龙去脉的人,没有语焉不详,没有模糊笼统,每一个细节都明确清晰,就算是纯杜撰的,吃个瓜,听个乐,打发时间也值了。 不过吃瓜也分两种。 一种是软萌乖小天使型,就是释放最大善意,你说什么我信什么,特真情实感,或者我虽然不信,但看你这样辛苦,我也捧个钱场—— [刷屏] 立夏送出了一个[棒棒糖] 立夏:然后呢,然后呢,快讲 破马张飞送出了一个[自行车] 平地跪公子送出了一个[脸基尼] 小jiojio好好揉送出了一个[鲜花饼] 小jiojio好好揉:k星给了你们文具树超能力?那现在呢?超能力还有吗,有吗有吗?? 一种辩证分析多疑型—— [刷屏] 地理绝对不可能是文科:壮士,你醒一醒,现实向悬疑不好吗,社会向神秘学不香吗,为什么一定要搞个外星人出来啊! 哥斯拉血战葫芦娃:这年头不弄个大世界观都不好意思编故事。 史蒂芬·刘能:我就一个问题,k星真这么厉害,直接过来殖民地球不就得了 史蒂芬·刘能:这里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物种繁盛蔚蓝海洋 史蒂芬·刘能:他们怎么总想着抓进来,不想着走出去呢?? 当然,这种一般就不刷礼物了。 两方人马并非泾渭分明,实际上在刷屏里乱糟糟混成一团,不过渐渐地,“怀疑论”被带起了节奏。 正滔滔不绝科普试炼区建立初衷的鲨鱼,终于抽空解释了一句:“因为k星人适应不了地球的空气,这里面有一种对我们无害但对他们有毒的成分!” 直播画面前围观的唐凛六人:“……” 这也知道? 要不是讲得太兴奋,鲨鱼开始撸胳膊挽袖子,露出半条图案陌生的花臂,他们真的要怀疑向日葵后面遮的是佛纹、下山虎、骷髅新娘或者江户川中的一个了。 虽然鲨鱼的回答铿锵有力,但“怀疑党”们总能找到新的质疑点,而“小天使”们只想吃个瓜,听个真真假假的故事,于是联合起来抵制“杠精”,很多时候不用鲨鱼出马,他们就能发散思维,帮着把质疑圆上。 高速度的刷屏看得人眼睛累,再加上各种乱扔的礼物特效,简直是对视力的极大摧残。 可就在这一片喧嚣里,六个伙伴慢慢发现,好像还有第三种吃瓜群众…… [刷屏] 再去求签我就是狗:卧槽? 贫僧已还俗:哈?真特么的见鬼了,你捣毁的主控室? 男九号:我可去你的吧,你谁啊! ——暴躁型。 这些一看就带着火气的留言,散落在刷屏里,往往一眨眼就被刷走,其实很容易忽视。但架不住有一位领军人物,以一己之力生生将这种流派刷出了存在感。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钢铁键盘]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巨斧]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后羿大弓]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天方画戟]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青龙偃月刀] 战斗吧滑板鞋…… 别人是暴躁刷屏,他是暴躁刷礼物。 刹那间直播界面满屏刀光剑影,凶气逼人。 主播前面还一次次感谢,到后面实在有点扛不住了,暂时打断鲨鱼,对着镜头苦口婆心:“这位滑板鞋大哥,你要真有意见或者看法咱就说出来,这一件件拿兵器砸,多费钱啊……” 直播间里热闹,看直播的六个伙伴也有点心绪波动,来回切换界面打字太麻烦,越胖胖索性发了语音群聊。 群聊一接通,就听他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道:“是滑板鞋,滑板鞋哎,该不会……” “还什么‘该不会’,”郑落竹看着还在刷屏的直播间,翻个白眼,“战斗,滑板鞋,不废话就拿兵器砸,这么多要素合一人身上,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南歌说:“别在这里猜了,我看直播间里好像就能加好友私聊,加他直接问吧。” 不想有人比他们动作更快。 南歌这边话音才落,直播间里就被刷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祥云,金光之无敌刺眼,几乎所有正在手机前看直播的围观群众,视线都被不由自主吸引过去。 火火火火送出了一个[千足金祥云] 火火火火:滑板鞋,崔跑跑? 过两秒。 几条紧跟着的无关痛痒的刷屏发言滚上去。 战斗吧滑板鞋:草,周火火? 手机前,周云徽刚因为认出熟人起的一点笑模样,僵在脸上,咬牙打字,快把屏幕按碎了。 火火火火:你tm就不能直接叫名字,非得前面加个语气助词吗 某相隔不远的城市,崔战乐呵得坐都坐不住了,跳下沙发,满客厅溜达,礼物唰唰刷——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鲜花]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荧光棒]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彩虹木马]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爱的火箭] 战斗吧滑板鞋送出了一个[闪耀流星雨] 战斗吧滑板鞋…… 崔组长刷得开心,围观群众控制不住了。 滚去学微积分好吗:滑板鞋你这礼物刷得前后风格也太割裂了吧! 地理绝对不可能是文科:不是割裂,是差别待遇明显,后面这波刷给四个火的吧 黄赤交角:真是爱憎分明啊 破马张飞:问题是这些礼物折成钱也是主播和平台分,四个火又拿不到 周云徽无语了。 火火火火:崔跑跑你是不是有病! 崔战总算从逮住人的喜悦中回过神,特认真地问。 战斗吧滑板鞋:那怎么才能给你刷礼物? 火火火火:…… 眼看直播间的关注点被疯狂带偏,主播努力控场,不断cue神秘嘉宾:“那个,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能量被切断,主控室打不开了,那你们后来怎么进去的?” 鲨鱼咽了咽口水,几次想说,却还是没出声,看起来像是有点找不回刚进直播间那会儿意气风发的节奏了,但只有鲨鱼自己心里清楚,节奏是小事,关键心虚啊。 他能得到那么详细的终极战役过程,当然也知道周火火崔跑跑都是谁,对着吃瓜群众吹牛还行,正主儿都来了,还一下就来俩,他的心理素质就有点顶不住。 尤其还有一帮不知哪冒出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甜食戒断中:想给他刷礼物简单啊,他开直播的时候就行了 战斗吧滑板鞋:周火火你现在就开 战斗吧滑板鞋:不对,你先把我好友申请通过了 男九号:啧啧啧,这急的,都是真感情啊 贫僧已还俗:我怎么遇不到这样的? 好好学习:我觉得可能和发型有关 再去求签我就是狗:怎么这么多上窜下跳的,你们都哪位啊? 男九号:和你有关系吗? 再去求签我就是狗:那人家俩的事儿和你们几个有关系吗? 贫僧已还俗:废话,他俩要真有事儿就又多一碗狗粮! 老子要去美黑:不是,什么,他俩??? 甜食戒断中:你的反射弧可以绕k星三圈了。 语音群聊接通中的六个伙伴,默默窥屏良久—— 南歌:“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过于活跃的讨论气氛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越胖胖:“姐,别美化了,什么‘讨论’,就是‘对掐’。” 而且是一群掐一个。很明显,除了“再去求签我就是狗”以外,剩下几个人都是一伙的。 郑落竹:“贫僧已还俗说‘他俩要真有事儿就又多一碗狗粮’,这绝对就是自己人了吧!” 一是这语气一听就是认识崔战和周云徽,二是一路吃狗粮这种心酸,只有他们这些被一路喂过来的人懂啊! 范佩阳:“草莓甜甜圈。” 连范佩阳这么不上心的都看出来了,可见甜甜圈们的直播间昵称取得简直毫无迷惑力。 唐凛带着笑意,从最明显的开始,逐个对号入座:“贫僧已还俗,和尚;好好学习,探花;男九号,五五分吧;老子要美黑,按肤色必然是全麦;那甜食戒断中不是关岚就是莱昂。” 越胖胖、郑落竹:“……你确定莱昂有嫌疑?” 甜食上瘾到需要戒断这种画风闭眼睛都是关岚好吗! 所以,莱昂在哪儿呢? 南歌望着仍在活跃刷屏的众多id,忍不住就寻找起像莱昂的来。 郑落竹以最快速度把甜甜圈那几个都发了好友申请,这才看回刷屏,琢磨着咕哝:“崔战,周云徽,甜甜圈都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人潜伏在直播间。” “那个是大吉。”一直安静着的施方泽,突然说。 “啊?”郑落竹连忙问,“哪个?” 语音群聊另一端的四个人,听见他俩说话,也是愣愣看向刷屏,大吉?在哪儿? 施方泽没答,直接在直播间里打字—— 作业本:大吉。 简短的发言,瞬间就被刷屏吞没了。 郑落竹皱眉:“阿泽,你得取个醒目一点的id,还要寓意明显,不然谁能认出你。” 再去求签我就是狗:组长? 不光认出了,秒回了,而且还竟然就是一直和甜甜圈对掐的那位。 郑落竹瞪大眼睛,缓缓转头看施方泽:“这样都能认出来?你俩心有灵犀?” 这个施方泽必须解释:“他被卷进鸮那天,正在年假旅行,白天刚跟团爬完山,凑热闹在山上的庙里求了个签,上上签,大吉,晚上就进关卡了。” 语音群聊另一端同步聆听的唐凛、范佩阳、南歌、越胖胖:“……”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⑤ [直播间-刷屏] 战斗吧滑板鞋:周火火你怎么还没加我好友? 玉树临风小竹子:加我的私一下微信号, 拉你们进群 火火火火:我已经在群里了为什么还要加你[翻白眼] 战斗吧滑板鞋:进群是进群,加好友是加好友,两码事, 快点 男九号:我说谁建的群? 胖胖不哭:我们vip建的,你有意见? 老子要去美黑:建群可以, 一定要叫“午夜真实闯关体验馆”吗! “他们好像不太喜欢你起的群名。”窝在沙发里的唐凛偏过头看范佩阳,带了点顽皮笑意。 范总微微挑眉, 拿手机简单修改。 几秒后, 群名焕然一新。 群里立刻活跃起来,上一秒还嫌弃着的甜甜圈们, 纷纷表示这一新群名很不错, 简单中透着霸气, 粗暴里不乏率直,并强烈希望群主尽快执行, 将此落到实处。 唐凛:“……” ——新群名:进群发红包 虽然有了微信群,可众伙伴仍不时在直播间刷屏, 主要是怕围观群众里还有漏网的、或者才进直播间错过了认亲的昔日战友。 不过刷屏主力,还是负责外联的郑落竹。 [直播间] 玉树临风小竹子:还有谁没进群? 玉树临风小竹子:还有谁没进群? 玉树临风小竹子:还有谁没进群? 玉树临风小竹子:还有谁没进群? 主播看着彻底被鸠占鹊巢的互动区,脸已经黑到美颜开最高也无济于事了。 从这帮人刷屏认亲开始, 直播间的气氛就被带上了一条不归路。先是围观群众的注意力跑偏, 刷礼物的频率骤然下降,再然后鲨鱼也被搞得没了状态, 好几次讲到一半卡壳, 就怎么也接不上了。 十五分钟, 主播特意看了时间, 他竟然整整忍了这帮人十五分钟,就是头上顶着圣父光环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在鲨鱼又一次卡壳后, 主播沉下脸,适时插话。 “这几位一直在互动区很活跃的朋友,”客气礼貌的用词底下,是压抑着怒气的严厉,“请不要再用无关信息刷屏,给与我们嘉宾最基本的尊重,好吗?” 搬出嘉宾,显然比“尊重我”更占有道德高地。 不成想神秘嘉宾小鲨立刻和稀泥:“没事没事,直播嘛,活跃一点气氛也好呀,哈,哈哈……” 主播狐疑看他,眼神里写满了问号:大哥,你是哪一边的? 仗着向日葵特效护脸,鲨鱼朝着主播缓缓摇头,眉毛皱成八点二十,仿佛是想哭又哭不出来:别惹他们,不然他们真的会砸场拆台啊! 主播最后还是没解读出神秘嘉宾真挚眼神的含义,不过对胡乱刷屏的怒气值倒是仅仅维持了几分钟,就消解了。 因为郑落竹刷屏了一会儿发现没效果,便暂时偃旗息鼓了,准备回微信群聊上一聊,再回来继续。 也因为—— fan送出了一个[直升机] fan送出了一个[超级游艇] fan送出了一个[限量跑车] fan送出了一个[豪华别墅] fan送出了一个[无敌梦幻城堡] fan送出了…… fan:借地方用一下,我们找人。 什么叫拿钱砸?就是礼物不选对的就选贵的。 主播很有气场,也很有定力,依旧平稳地对着直播镜头,任由昂贵礼物自带的奢华特效从手机屏上一个接一个闪过:“钱不是万能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但是找人可以。”主播大爱无疆。 …… 进群的伙伴,大部分都开始微信里聊了,基本不再切回直播间,只有个别的还不时过去瞄两眼,顺便把范总闪瞎眼的打赏礼物清单截图回来。 和尚:[截图] 和尚:[截图] 和尚:[截图] 探花:…… 全麦:靠[掀桌.jpg] 都回地球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范佩阳的金钱暴击,这一丧心病狂的技能不是应该随着鸮系统一同埋葬吗! 群成员虽然才十几个,但刷屏的速度一点不亚于直播间。这边甜甜圈们刚唾弃完范总的骄奢淫逸,那边崔战就周云徽要手机号,同一时间大吉则在私人通讯录里联络礼拜天。 根本不需要任何客套的寒暄来热场,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仍吵吵闹闹、不情不愿地混在一起,等着下个关卡的继续作战。 周云徽:加完直播加微信,要完qq要手机,你有完没完!崔战 崔战:你要是一次性全打包给我,哪用得着我这么费事[忧郁抽烟.jpg] 周云徽:我凭什么打包给你?? 崔战:以防你再走丢。 周云徽:…… 和尚:全麦,快点问我要手机号 全麦:你傻了,我早就有你手机号 和尚:你特么就不能删掉再问我一遍! 全麦:why? 和尚:显得我们彼此都不那么孤单。 全麦:…… 探花:和尚,你这个要求一提出来就已经很心酸了。 和尚:别人闯个关都能捞着对象,我这几天把相亲网站注册遍了,连一个配对成功都没有。人和人的境遇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惆怅] 甜食戒断中:你要不要修改一下择偶标准? 和尚:标准?我连底线都没有,看着是个善良好人就行。 男九号:队长的意思是,你可以把爱情梦想一栏中填写的“蹦极结婚”删掉。 唐凛抱着手机,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手机里的热闹和他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唐凛也不想这样安静窥屏,实在是好几次插话插不进去——这帮家伙太能说了。 打开群成员列表,已经有十五人:vip五人,彩蛋三人,甜甜圈五人,周云徽,崔战。 大部分伙伴都把群昵称改成了熟悉的称呼,只剩五五分和关岚还没改,而且他俩还是少数几个微信账号和直播app里账号都使用同一昵称的。 甜食戒断中,通过这名字,唐凛就能感受到关组长的决心。 男九号……唐凛的视线落到五五分的昵称上,忽然想起在关卡中的时候,对方好像已经下决心要退出演艺圈了。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八卦乃地球人的天性,唐凛这才闪念,群里就有好事伙伴问了同样问题。 五五分倒很坦诚:不知道转行还能干什么,而且最近一个以前合作过的前辈帮忙牵线,介绍了一部投资和制作班底都不错的戏,我就又重燃斗志了[努力][努力] 没想到这事儿连甜甜圈伙伴都很意外。 全麦:又接戏了? 探花:怎么没听你说 男九号:之前不是没定吗,怕空欢喜,现在合同签了![哈哈] 甜食戒断中:大ip? 男九号:绝对大。 和尚:男几号? 男九号:男九号啊。 ……合着这不是昵称,是喜讯。 探花:真是男九号? 男九号:绝对的[自豪] 全麦:不是,都排到男九号了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男九号:哥哥,一百多个主演我排第九,这番位还不行? 和尚:一百多号主演?你那什么ip大戏? 男九号:《水浒传》。 甜甜圈:…… 南歌、胖胖、竹子、施方泽、大吉、礼拜天、郑落竹、周云徽:…… 唐凛被逗得乐出了声,侧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不经意往后靠,后背陷入一片安心的温暖。 不用回头,他知道那是范佩阳。 背后有了靠着的,他又觉得怀里空虚,刚想抬头寻找,范佩阳就先一步捞过沙发抱枕塞进他怀里。 抱枕晒足了太阳,唐凛满怀抱着,下巴抵在上面,舒服地叹口气。 范佩阳这栋房子里各处走的都是极简风,哪儿哪儿的色调都偏冷,抱枕这类温馨松软的物件在装修伊始,就已经被范总排除在了清单之外。 尤其这只抱枕还是明亮的暖黄色,且形单影只,孤零零摆在沙发上,并没有兄弟姐妹与之配套。 ——这是唐凛自己买的,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 才一晃神,群里又刷过去几十条。 唐凛慵懒地眯起眼,把聊天信息往回刷,想从头看,余光不经意又被抱枕的暖黄色块浸染。 唐凛忽地怔住。 就在刚刚那个刹那,他突然记起,自己买的那只抱枕,已经在“蚂蚁搬家”的时候丢掉了。 作为客厅里唯一的亮色,那是唐凛最后“搬”走的东西。因为怕太醒目了,一旦消失,就会被范佩阳立刻发现——当然,最后证明那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消失的东西是大是小,是明亮是暗色,对范佩阳而言都没差别,他的无视一视同仁。 所以,怀里的抱枕又是怎么回事? 唐凛微微坐直,再次低头,仔细去看这个他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抱枕,然后发现,不对的。 虽然形状、颜色基本一致,但这个抱枕是新的,松软饱满,布料崭新,甚至还没来得及留下被人长时间搂抱的痕迹。 显然,这是范佩阳新买的。 可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唐凛认真回溯记忆,发现重新住回这里的第一个夜晚,他和范佩阳在沙发上……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个抱枕,那时的客厅里根本没有任何暖调,哪怕两个人最热的时候,越过范佩阳肩膀,唐凛看见的仍是一片冷色。 可是现在—— 唐凛缓缓抬起头,不着痕迹地环顾整个客厅。 除了沙发上的抱枕,还有餐桌上插着香水百合的浅绿色花瓶,开放式厨房里整齐挂着的彩绘马克杯,茶几下的小方毯,落地玻璃窗跟前地上一排低调可爱的多肉植物…… 唐凛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添置的,因为它们大部分都和唐凛的记忆重叠,今天多一样,或者明天多两样,熟悉感会帮着修正甚至抵消它们重新出现的突兀感。 直到此刻,唐凛真正发现时,这间客厅已经和自己曾经用心布置过的那个家,相似得七七八八。 不一样的地方当然也有很多。 他当时添置的小方毯是灰蓝色,范佩阳放的这张有点明亮了。他偷偷挂到厨房的两个马克杯也没有这样鲜艳,审美上还是高出范总一些的。 回来之后,范佩阳每天都很早起床,唐凛以为那是范总的生物钟。 睡梦里好像依稀听见过门几次铃声,唐凛以为是范总买的食材送货上门了。 蚂蚁搬家之后,这栋房子又恢复了唐凛入住之前的样子,唐凛以为范佩阳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曾在这里留下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原来一切他以为的,仅仅是他以为。 怀里人突然回头,撒娇一样亲上来的时候,范佩阳毫无准备。 但范总只用了半秒就反客为主,把人压进沙发里。 他是被偷袭的,反击天经地义。 ……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陆续又有新伙伴加入——周云徽拉来了老虎,老虎又一拖二带来强哥和华子,崔战找来了郝斯文——基本上大家都和各自组织的伙伴保持住了联系。 莱昂也被关岚一个电话喊进了群,甜甜圈终于阵容完整。 不过他进群之后打了个招呼,就再没说话。 群里众伙伴连唐凛、范佩阳的“暂时离线”都没在意,何况一贯沉默寡言的莱昂。 南歌先前有些在意莱昂的缺席,现在莱昂到了,就像拼图拼上了最后一块。虽然是甜甜圈的阵容拼图,可南歌还是有一种轻快的欣然,就像晴日里的最后一丝阴霾消散,碧空如洗。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南歌回过神,然后就看见了新消息:[莱昂]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南歌点击“接受”,那边很快发来—— 莱昂:你好 南歌看着这教科书般标准的打招呼姿势,完全可以脑补莱昂那张冷漠脸。可她一点不觉得尴尬,甚至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透着萌萌的可爱。 于是南歌正襟危坐,礼尚往来—— 南歌:你好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又发来:离开这么长时间,回来还适应吗? 没任何花架子,有一说一,直奔主题,是莱昂的风格。 南歌也不自觉认真起来,不过打字的时候,还是有浅浅笑意盈在眼眉:还不错,有个热心的小侄女帮我补课呢。 莱昂:补课? 南歌:[小兔兔蹦蹦跳跳.jpg] 南歌:[小兔兔吃饱拍肚皮.jpg] 南歌:[小兔兔摸摸头.jpg] 南歌:[小兔兔眨眼.jpg] 南歌:[小兔兔委屈巴巴.jpg] 南歌:[小兔兔……] 南歌:[小兔兔……] 南歌:[小兔兔……] 南歌:[小兔兔爱你.jpg] 南歌:表情包,与时代接轨的重要标志。 南歌一口气把收藏的表情都发了,然后对面就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回复,就算是莱昂,这个聊天频率也过于舒缓了。 南歌没忍住,又发了个:? 发完,她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的最后一个表情包,正好停在[小兔兔爱你],还是一个大大的粉红粉红的爱心。 心跳忽然乱了一下。 明明知道这不代表什么特殊含义,她也给vip伙伴们发过这些,而且给莱昂这拨更是一串表情包一起发的,只是碰巧停在这里,谁看见了也不可能多想的。 但她脸上还是有点发热。 终于,莱昂那边有了动静。 莱昂:丁砺。 南歌愣住。 莱昂:我的名字。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⑥ 随着甜甜圈、彩蛋、孔明灯、十社陆续阵容齐整,“进群发红包”微信群里成员已达二十人,但对于众伙伴们来说,依然不够。 老虎还差谁? 郝斯文何律小白佛纹清一色他们,一堆都没影呢 周云徽以及霍栩 崔战唐队,那家伙还没信儿吗? 唐凛没有。 礼拜天他到底是去k星了还是来地球了? 华子会不会哪都没去就留在那个试炼区星球了 全麦留那儿等着被抓?不太可能吧 探花那更不可能去k星,你们不是说超空间跳跃点的路径是自动设置成地球的么,也没有通往k星的路啊。 男九号那小子有最高权限,放电视剧里就是天选之子,主角光环,懂吧,说一句想去k星,鸮系统肯定立刻给他设置新路径。 唐凛在简单给完回应后,就没再参与讨论。因为在霍栩身上,一切都有可能,就像他的名字,永远不能确定,永远无限希望。 不过有一点,无论霍栩做了什么决定,唐凛都相信自家伙伴能在新的环境中迅速适应,成长。然后终有一天,带着熟悉的倔强,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尚[截图] 和尚[截图] 热闹的群聊里突然被和尚插入两张直播间刷屏的截图。 众伙伴这会儿已经不怎么关心直播间的情况了,一时不明所以。 全麦发这玩意干啥 大吉你还在直播间呢? 和尚看大图 小图只能辨认是直播间截图,大家点开了,才看清里面的刷屏内容—— 徒手劈榴莲666 学校食堂即地狱这些要是真的,得报警吧 爱与和平还有人吗 jack马你还真信啊,当故事听听就行了 爱与和平还有人吗 破马张飞反复拿一句话刷屏那个,你有病吧 学校食堂即地狱没人,我们都是鬼[翻白眼] 爱与和平抱歉,你们聊你们的,我问的是那帮家伙 abab977哪帮家伙? 爱与和平再去求签我就是狗老子要去美黑战斗吧滑板鞋火火火火 爱与和平随便哪一个,能不能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绝望] ——被圈的四位算是最后撤出直播间的那拨,显然这位朋友进入直播间的时间较晚,基本上是卡着众伙伴集体转移到微信群那会儿,结果就只来得在刷屏里捕捉到这四个id。 可惜等他圈完,这四个伙伴也退出直播间了,没人再注意那迟到的申请。 唯一两头兼顾的只剩和尚,还没被圈到。 [微信群] 和尚没眼光啊,圈我早就通过了 战斗吧滑板鞋他不加你,你就不会主动加他? 和尚还没搞清楚这家伙是谁,不能贸然接近,万一他是微商,想打入我们内部发广告,或者虚假代购,网络诈骗,境外赌博,地下黑市! 全麦你的危机意识会不会过于泛滥…… 和尚社会复杂,不得不防。 男九号你在闯关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和尚我最近才顿悟,地球比鸮系统更危险[忧郁抽烟jg] 众人“……” 回到地球还没有多长时间,但总觉得这位重新接轨信息社会的伙伴已经用极高效率把大部分的坑踩遍了。 丛越所以这家伙到底是谁? 强哥如果真是我们的人,那就没任何难度了,爱与和平,太明显了吧 崔战最好是他 周云徽我已经等不及了 全麦呵 男九号呵 探花呵 甜食戒断中和尚,加他 网友爱与和平,就在这样“热烈”的欢迎气氛中,被和尚拉入群聊。 迎接他的,是一片“兄弟爱”—— 唐凛佛纹? 大吉解释一下鲨鱼的问题吧 和尚都是步步高升的,可别说你不知道 周云徽哈喽? 崔战别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 远在某海滨城市的佛纹,对着手机屏倍感压力地咽了下口水,最后决定祭出终极减压法。 佛纹刚刚在改群昵称,你们稍等,我加一下骷髅、小江他们[快乐的小天使jg] ——有锅大家一起扛。 几分钟后,骷髅新娘、江户川、下山虎入群。 佛纹欢迎!猛虎下山破除一切封建迷信黑衣组织 破除一切封建迷信卧槽卧槽卧槽,这么多人 黑衣组织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猛虎下山[兴奋到模糊jg] 佛纹幸亏我进直播间看了一眼 黑衣组织直播? 佛纹鲨鱼拿我们告诉他的事儿上直播了 猛虎下山啊? 佛纹全程当自己的经历讲,事无巨细,嘚瑟炫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破除一切封建迷信靠! 佛纹大家正在等待我们解释。 唐凛来吧[微笑] 彩蛋施方泽[微笑] 甜甜圈甜食戒断中[微笑] 孔明灯周云徽[微笑] 十社崔战[微笑] 黑衣组织…… 破除一切封建迷信…… 猛虎下山…… 重逢的喜悦太短暂了。 四个伙伴在地下城的时候就和鲨鱼认识,准确讲,他们就是鲨鱼招募进步步高升的,并且大家一起在地下城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即便后来开始继续闯关,他们也没和鲨鱼断了联系。 回到地球后,迷迷糊糊就被解救的鲨鱼,当然第一时间找他们这几个闯到后面的问内幕,他们也没藏着掖着,就都讲了,反正都离开那个鬼地方了,他们又没有保密义务。何况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他们也难免想要炫耀,但是讲给完全不知情的人只可能会被当成妄想狂,唯有讲给鲨鱼这种“内部人士”,才会收获满足的喜悦。 哪成想,鲨鱼转头就拿着这些上直播了,并收获了更多的精神愉悦,和物质奖励—— 丛越其实他上去吹吹牛也无所谓,但是拿咱们的战绩去赚自己的小钱钱就不好了吧? 江户川岂止不好,简直是非常恶劣! 佛纹不可饶恕! 下山虎鄙视他! 解释完来龙去脉的步步高升伙伴们,迅速修改昵称,加入了批判“骗人鲨”的行列。 唯有骷髅新娘,还是对昔日老友保持了最后一丝情面。 骷髅新娘打赏都是给主播的,鲨鱼就是个嘉宾 大吉主播肯定会分他一部分。 华子绝对的,不然他凭什么答应当嘉宾,还这么卖力 骷髅新娘那也就是赚个零花钱,生活不易,互相理解 全麦不管钱多钱少,这赚钱的“素材”可是我们的。 骷髅新娘呃,这个空手套白狼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毕竟也是这场直播让我们重新聚上的嘛,那点小钱就当给他的感谢红包了。 周云徽[摸下巴]要从这个角度考虑,倒是可以功过相抵。 探花小钱钱?红包?你们是不是对直播的打赏金额有什么误解? 探花截至目前,直播间共收到打赏[无敌梦幻城堡]x1 探花[豪华别墅]x4 探花[超级游艇]x11 探花[闪耀流星雨]x25 探花[直升机]x39 探花[限量跑车]x56 探花[自行车]x189 探花[爱的火箭]x252 探花[钢铁键盘]…… 探花[天方画戟]…… 探花[彩虹木马]…… 探花[荧光棒]…… 探花[鲜花]…… 探花以上,最贵的9999元,最便宜的999元 骷髅新娘靠,这钱也太他妈好赚了吧! 探花不过还得和平台分成 骷髅新娘那也是暴利啊! 骷髅新娘而且是无本暴利! 骷髅新娘太无耻了! 骷髅新娘我们要是放过鲨鱼,就是对真正流血流汗的战友的背叛!佛纹下山虎江户川 佛纹…… 下山虎…… 江户川…… 郝斯文[挠头]是什么让他忽然变得这样正直? 丛越贫穷。 终于同一战壕的众伙伴,在微信群里对鲨鱼进行了彻底的批判,但鉴于他的确是让大家重聚的功臣,也就不返回直播间追杀了。 不知不觉,群里已经聚拢了二十几个伙伴。 成功要到周火火电话号码的崔跑跑,大略浏览一下群成员—— 崔战现在就差铁血营、白组和莲花了吧? 和尚嗯 佛纹要不要让鲨鱼在直播间里号召一下,发动围观群众帮我们在网上找找人? 江户川可行,现在网络传播速度巨快。 努力攒运气莲花在啊 努力攒运气我是大四喜[小熊卖萌jg] 众伙伴“……”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像是通过微妙的安静,察觉到了众人的内心波动,大四喜连忙解释—— 努力攒运气我一开始就进群了啊,竹子加的我。 郑落竹懵逼,连忙切回直播a,翻找好友列表,还真在一群好友中发现了“努力攒运气”,和微信一样的昵称。 郑落竹努力回想,依稀有点印象,好像就是刚在直播间里认亲,聊得最热络的那阵子,大家都在互相加好友,他也稀里糊涂一顿加,最后给所有人发了群组二维码。 不过既然早就进了微信群—— 郑落竹你怎么一直不出声? 努力攒运气我想等清一色、十三幺、对对碰都加进来,战队完整之后再出场,比较有气势[委委屈屈jg] 郑落竹…… 崔战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努力攒运气我给他们发消息了,但是暂时还没有收到回复。 骷髅新娘那你能不能 江户川先把群昵称改了? 周云徽昵称改了? 郝斯文改了? 和尚了? ——如果大四喜这样的都要攒运气,他们这些非酋还怎么活! [aaa户外运动]加入群聊。 [a星辰棋牌室]加入群聊。 毫无预警,两个陌生号前后脚进入。 郑落竹谁把广告号加进来了[皱眉] 郑落竹我清一下 大四喜别 aaa户外运动我是清一色! a星辰棋牌室十三幺 众伙伴“……” 这都是什么特色微信名! [爱心宝贝天地摄影爱心]加入群聊。 爱心宝贝天地摄影爱心对对碰报道~[墨镜] 爱心宝贝天地摄影爱心哎哟,人挺全啊 郑落竹……你们仨是营销天团吗! aaa户外运动创业不易 a星辰棋牌室小本经营 爱心宝贝天地摄影爱心刚继承的家产。 众伙伴“……” 他们要向大四喜道歉,和这仨一比,大四喜的id简直是真诚而质朴的清流。 佛纹那现在就差铁血营和白组了。 周云徽我给何律打过电话了,但他没接,不知道是忙着呢还是没听到,反正我又补了一条短信。 崔战等一下,你为什么有他的电话? 周云徽地下城时候,除了甜甜圈,四大势力一直联系紧密,我有他的联系方式很奇怪吗? 崔战地下城里又打不了电话 周云徽万一以后一起联合闯关,闯到可以回现实的关卡,有备无患 周云徽而且事实证明,的确是留对了。 崔战我也在地下城,我也是四大势力组长之一,你怎么不留我的? 周云徽烦你 崔战…… [新房装修中]加入群聊。 正聊着何组长,新id就进来了。 连同唐凛在内,好几个人几乎同时发出询问信息何律? 没打字的也是对着手机等待新成员回应。 唯独正在自家冰箱门前正纠结要不要吃掉昨天偷偷买的小蛋糕的关岚——他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没看见群聊里的新id,但比群里所有伙伴更早几秒地……听见了扫二维码的声音。 关组长小蛋糕也不吃了,瞬间回头“别碰我手机。” 茶几旁,身高比一米九还高出一点的男人惬意地晃晃手机“晚了。” 关岚一张小脸深深皱起,磨牙道“我没破戒,站在自己家冰箱前面犯法吗?” 男人深表遗憾“从你昨天半夜偷偷下单外卖把小蛋糕买来并藏进冰箱那一刻起,你就破戒了。” 关岚“……” 三天前 “牙疼。” “你甜食吃太多。” “a勤刷牙;b戒断小蛋糕。你觉得哪个会有效?” “果断b,但选了也做不到,你意志力太薄弱。” “我、薄、弱?” “不服气就打个赌。” “如果赌注是我赢了你立刻打包走人,我可能会比较有热情。” “没问题,那要是你破戒了呢?” “你想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别太放飞,我会一票否决。” “放心,我的要求绝对不会过分。” 十分钟前 “这些就是最后和你一起战斗的人?” “嗯。” “我能加入群聊吗?” “不可以。” “他们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然后你报恩的方式就是赖在别人家不走?” “等我家装修好了,你也可以过来住,常住都行。” “不用,谢谢。” “那个赌注我想好了。” “你别和我说是‘加入群聊’。” “不是。”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是‘加入群聊并且得到关组长的热情引荐和欢迎’。” “……” 现在微信群 郑落竹不是何律?那你哪位? 江户川慢着 江户川新房装修中,甜食戒断中……关组长,这是你的小号? 甜食戒断中不是! 新房装修中不是。 丛越哦,那就是家属了。 华子都用情侣号了。 关岚[给你一个微笑自己领会jg] 男九号组长你改名好快…… 崔战哎,情侣号这个创意我喜欢周云徽 周云徽不要圈我!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⑦ 虽然两个id的匹配度引人遐想, 但无论是关组长改昵称的速度,甩出来的表情包,还是从头到尾和“新房装修中”几乎零互动的冷淡态度, 看起来都不太像熟人, 更别说家属。 众伙伴原本默认这位是被关组长拉进群的, 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骷髅新娘:哥们儿,你到底谁啊?新房装修中 茶几旁的男人, 等着关组长拿出小蛋糕,关上冰箱门, 回到沙发里, 嗷呜一口消灭小蛋糕,还是没等来其履行“加入群聊并且得到关组长的热情引荐和欢迎”赌约的后半部分。 显然,这是打定主意赖账了。 鉴于小蛋糕都没能让关组长的小脸多云转晴, 男人想了想, 决定见好就收, 毕竟寄人篱下, 真欺负太过,容易被扫地出门。 没有引荐,他可以自我介绍嘛。 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 男人刚准备打字, 发现在骷髅新娘的提问下面,已经有无数“热心朋友”帮他发言了—— 和尚:你们不认识他。 探花:这是我们组长黑名单里长期置顶的冠军位。 全麦:身高超过190,体力s 男九号:集我们组长所有讨厌缺点于一身的男人 男人:“……” 这边新房装修中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在甜甜圈里的“口碑”, 那边一些伙伴也隐约被勾起了回忆,依稀记得关组长好像的确是对身高超过190体力s的目标——比如范总——存在天然的非好感。 而vip们更是想起了越胖胖曾分享过的一则八卦。 那是他们刚到天空城后没几天, 大家重新聚到一起汇总情报时,越胖胖发现关岚有点不在状态, 反正他在外围也插不进核心讨论,便随口问其他的甜甜圈们,关组长怎么了,没成想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东西。 甜甜圈们说,自家组长一直在找一个仇人,本以为那人就在天空城,没想到进了天空城才打探到,那人两周前已经进了闯关口,并且种种迹象表明,存活希望渺茫。越胖胖当时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因为如果这样,关岚应该高兴啊,不用他动手,仇人自己就死在关卡里了。结果甜甜圈们比他还迷惑,说我们都是这么想的,除了组长本人。 vip几个伙伴当时一听一过,如今再重新细品这话里话外,分明是有故事啊…… 探花:不过既然把人拉进来了 男九号:又都是闯过鸮的 全麦:那就算我们甜甜圈的编外人员吧 甜甜圈们一人一句,就把新房装修中的身份定了性。 但众伙伴们现在关注的可不是身份问题,是逻辑问题啊—— 周云徽:黑名单?? 崔战:那拉他进群干啥玩意儿! 佛纹:[问号脸.jpg] 清一色:[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jpg] 四个甜甜圈:“……” 他们也想知道啊! 和尚:别问 男九号:问就是要蛋糕还是要糖果,要黄泉还是要奈何。 全麦:莱昂你也出个声,别个编外人员都比你活跃! 莱昂:哦,他俩现在住一起,看见群号就顺便加了吧 群聊忽然安静。 几秒钟后,刷屏忽然十倍速开启! 十三幺:靠 下山虎:什么叫灵魂狙击手 华子:就是你们哇啦哇啦半天不敌人家一句! 郑落竹:真住一起了??[震惊][震惊][震惊] 丛越:那新房装修中的新房…… 大四喜:不就是婚房![幸福冒泡泡.gif] 崔战:恭喜恭喜,哥们儿不好意思啊,刚才冲动了新房装修中 崔战:相爱相杀,前面越看不顺眼后面越真香,我懂周云徽 崔战:周云徽 崔战:人呢?周云徽 周云徽:死了 隔着手机屏都能感觉到周组长躺平任圈的绝望。 但都这样了还没把崔战拉黑…… 身处各地的众单身伙伴整齐划一地默默叹息,他们还是太年轻,不懂爱情啊。 新房装修中愣是围观了都没插上话,等刷屏终于缓下来,内容早歪到爪哇国了。他看着自己还在编辑的“新房是新买的房子,还在装修,所以暂时来关组长家借住……”心情复杂地全部删除,开始安静地做一名吃瓜群众。 不过进群才短短几分钟,他大概就明白关岚为什么对这帮家伙念念不忘了。 不单单是并肩战斗过的情谊,而是这些人聚在一起,还有种奇特的、鲜猛的活劲儿。如果单个人的时候只是1,聚到一起的化学反应就是十倍百倍。朝气、勇气、野气、战斗气……仿佛一切昂扬向上的精气神都随着他们的聚集而迸发。 重新窝进沙发的关岚捧着手机,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男人微微偏头,悄悄打量半天了,关岚这样浅浅笑着的时候,带一点开心,带一点狡黠,很漂亮。 他有点嫉妒群组里的那帮家伙了。 ……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十点半,鲨鱼那边都已经结束直播了,周云徽终于带来何律消息。 周云徽:何律给我回短信了,马上就来。 众伙伴精神一振,立刻停止刷屏,准备迎接。因为何律向来说到做到,说“马上”就不可能拖延。 果然,一分钟还没到,何组长就利落抵达。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加入群聊。 “……”口无遮拦刷屏了两个多小时的众伙伴,在这气质斐然的id面前,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幸好,何组长迅速修改昵称,融入集体。 何律:抱歉,来晚了,之前手机没在身边。 熟悉的何律回来了,众伙伴顿时找回潇洒自由的午夜时光。 唐凛:欢迎何组长 郑落竹:欢迎 南歌:[小兔兔撒花.jpg] 江户川:你可不是来晚一点点,晚了两个多小时知道吗 和尚:错过了直播 全麦:错过了八卦 男九号:还有我事业即将回春的喜讯。 华子:我说,你们确定重点是“来晚了”而不是“手机没在身边”? 清一色:华子,你发现了盲点 崔战:说说吧,大晚上忙什么呢,忙到手机都顾不上何律 下山虎:[嘿嘿嘿嘿.jpg] 佛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jpg] 何律:在出任务,不允许携带私人手机,更多的我就不能说了,因为有保密纪律。 华子:…… 清一色:…… 崔战:…… 刚被调侃起的一点暧昧气氛,在何组长神圣威严的气质里,灰飞烟灭。 众伙伴陷入深刻反思,他们是有多想不开,竟然觉得能在何律这里挖到桃色新闻。 何律:白路斜不在? 扫了一圈群成员列表的铁血营组长,发现似乎就差这一位了。 周云徽:他没来看直播,也没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何律:没有。 崔战:你能联络上三道杠吗? 何律:三道杠可以。 崔战:那就加啊 何律愣了下,再打开群成员列表定睛去看,可不,自家伙伴还没来呢。 收敛心思,何律果断给三道杠拨了电话过去,对于第一个发现白路斜而不是三道杠缺席,何律稍微有点愧疚。 几分钟后,三道杠顺利入群。 现在就差四个人了——重新确认过群成员列表后,何律终于意识到缺席的除了白路斜,还有蒋城,许叮咚,霍栩。 霍栩去向成谜,但白组三人肯定是回来了,只不过组长气质决定队伍气质,众人还真没有谁留过他们的联系方式。说实在的,后十关不像前面十三关,每天都会从关卡内返回地球,所以后十关队伍的交流基本都在关卡世界里完成,很少会留现实的联系方式,今天能把这么多人聚起来,还多亏鲨鱼搞的乌龙直播。 礼拜天:现在怎么办? 大吉: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把名字公布到网上,搞人肉搜索? 郝斯文:那不行,犯法,你想想何组长的原始id 大吉:…… 和尚:蒋城听着还有点谱,白路斜、许叮咚是不是真名,我都怀疑 大四喜:其实我们要是没有聚这么全,也就无所谓了 十三幺:对头,就是因为聚得太全了,缺一组,不完美啊[遗憾叹息.jpg] 新房装修中:我在闯前十三关的时候还真和一个叫白路斜的组过队 佛纹:顺其自然吧,有缘总会相逢,无缘不必 佛纹:[卧槽][卧槽][卧槽]你说什么??新房装修中 十三幺:……你的顺其自然呢! 也不怪佛纹跳起来,新房装修中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属实有重磅效果。 关岚:你和他组过队? 新房装修中:名字的确是白路斜,但和你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能确定。 关岚:长什么样? 新房装修中:时间太久了,记得不是很清楚,印象中模样还不错。 郑落竹:等等,你俩不是住一起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打字交流? 新房装修中:刚刚犯了一个小错误,被房主驱逐出客厅了[摊手] 丛越:所以你现在是在? 新房装修中:浴室里,面壁反省。 众伙伴:“……” 犯了什么“小”错误会被直接赶出客厅?在浴室面壁又是什么惩罚思路?? 唐凛:和你组队的那个白路斜,是什么样的性格,你还有印象吗?新房装修中 新房装修中:这个倒是印象深刻。 新房装修中:他觉得全世界他最厉害。 唐凛:好的。 众伙伴:“……” 百分之一万是那家伙了。 何律:你当时留了他联系方式吗? 新房装修中:应该有,毕竟每天都要在关卡和现实往返,前十三关组过队的我基本都留了电话,稍等,我找一下。 没一会儿,新房装修中就从通讯录里翻到了白路斜的电话号码。 新房装修中:[截图] 新房装修中:这个就是他的电话,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 关岚:有啰嗦的时间你电话都打过去了[白眼] 新房装修中:我打? 和尚:虽然我们和他肯定比你和他交情深,但你俩交换了联络方式,你打过去好歹还能显示个联络人姓名。 江户川:换我们打过去只能显示陌生号码。 南歌:绝对会被拒接。 丛越:绝对的。 新房装修中:行。 男人倒是不推辞,点下号码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单调而拖长的“嘟——”在听筒里一声声响起。 响到第五下,那边终于有人接听。 “有事?还是打错了?”没寒暄没铺垫没缓冲,上来就开门见山,显然通过来电显示认出或者想起了对方是哪位。不过白路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半睡半醒,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爽和厌烦。 得,扰人清梦了。 “抱歉,这么晚打扰,”新房装修中依稀记得白路斜不吃礼貌、客气那一套,所以简单致歉后,便也直奔主题,“我这边有一个微信群,群里是你在……” 白路斜:“没兴趣。” “嘟嘟嘟——” 新房装修中对着忙音的手机:“……” 打过去是陌生号码会被拒接? 打过去是熟人号码一样照挂不误好吗! 番外《失踪人口回归》⑧ 某市中心黄金地段,江畔高层。 白路斜把电话随手一丢,迷迷糊糊中才懒得管丢到哪里,侧翻身一条长腿伸出来骑上被子,就这样抱着满怀柔软的羽毛被继续补眠。 他太困了,一连两个通宵肝游戏,还是格斗体感游戏,身体消耗几乎和实战无异,套上[防]钢筋铁骨都扛不住。 但其实,这样的“游戏体验”完全是个意外。 刚拿到游戏那天,白路斜仅仅是想随便玩两把,尝个新鲜,看看这个在海外格斗圈火得一塌糊涂的游戏到底有什么玩头。 毕竟他向来只有三分钟热度,且没有改变的打算,所以刚连上游戏的时候,还在想着晚上是和那帮以前一起玩摩托的午夜飞驰,还是和那帮自他“失踪归来”后就三番五次要联络感情的所谓“朋友们”去月下游船。 他其实两个兴趣都不大。 与现实生活失联了这么长时间,他总觉得和哪边都提不起劲儿,但最近实在无聊到爆,所以非要二选一的话,他还是倾向于前者。 至少在被鸮卷走之前,他和前者还算能玩到一起去,而后一帮家伙,完全是上一代商业利益捆绑下的“朋友圈”,他随便脑补一下自己被围住的那个聒噪场面,就已经忍不住想一脚一个踹下船。 但这又不是鸮里,随便你为所欲为,就那帮一个比一个金贵的玩意儿,踹是好踹,后续还要收拾残局,就很麻烦。 想着这些,游戏开打。 白路斜不喜欢人机对战,选的都是和全球玩家自动匹配,于是他一路从亚洲揍到欧洲,再从欧洲扭打到美洲,正当战绩一路飙升,新鲜感逐渐退去,白路斜感觉差不多玩够了的时候,他遭遇了一个来自北美的强劲对手。 对方在总成绩排行榜第二位,对战局数和胜率在整个游戏里都是顶尖的,白路斜这种新玩家如果单看成绩,根本连对方的零头都够不上,但是他胜率一直保持很高,于是就这么匹配上了。 两人先战三局,互有胜负+一平局,没分上下。 谁都不甘心,最后干脆锁定一对一,又战三局,白路斜一胜两负,落了下风。 对方得意满足,准备撤退,白路斜哪能让,原本只是在客厅随便玩玩的游戏,被他整体迁移到健身格斗室,连上格斗室的大型投屏,这回场地舒展,气场全开,他又在游戏联系列表中把人抓……呃,匹配回来,继续k。 他这不依不饶,对方也来劲了,两人对战到天昏地暗,最后对面先举了白旗——这位北美玩家终于在体力濒临透支之际顿悟,比格斗,他可以,比疯劲儿,他不行。 排行榜第二虽然投降,可白路斜已经被勾起来战意了,赢了单人算什么,他要一鼓作气直接屠榜。 再然后,就是时光飞逝,日夜如梭,终于,这款才上市没多久的格斗游戏,全球成绩榜单首位,盘踞上了一条来自东方的小白龙。 此刻,把游戏搅和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早没了兴趣,又换了一个更加任性的姿势把被子连卷带骑,睡得香甜,超大尺寸的双人床都险些没够他翻滚。 夜风从露台落地窗的缝隙吹进来,微凉清爽。 这是这座城市视野最好的居住地,低头俯瞰江面,城市的川流不息尽收眼底,夜晚,抬头一片辽阔星空。 手机铃声又响了。 白路斜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 他的身体很累,很倦,这样的感觉甚至顺着潜意识融进了梦境,以至于他在梦里也是昏昏沉沉的,净是些混杂无序的凌乱片段,乍被铃声侵袭,一时有些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但不管是什么,白路斜都没打算理。 奈何一轮铃声过后,安静片刻,再度响起。 白路斜被吵得头疼,简直暴躁,可眼皮太沉,一秒都不想睁开,挣扎半天,也只伸出一只手,胡乱地往“声源”处摸。 摸索好半天,才在卷成团的羽毛被里把手机掏出来,强撑着把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压根不看来电显示,直接滑动接听,张嘴就要骂人,对方却先一步出声。 “你好,我是何律。” 白路斜怔在那儿,混沌的大脑有片刻静止空白。 等了几秒,见无回应,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再次顺着听筒传过来,不过这一次带上一点不确定“是白路斜吗?” “何律……”白路斜终于反应过来,却不是清醒,反而再次闭上眼睛,含混不清地咕哝里,身体和精神一起放松下来,“啧,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没有何律的联系方式,反过来,何律当然也不可能找到他。他们对彼此的信息掌握,只限于一个名字,还不知道和身份证对不对得上。 所以这果然是个梦吧。 何律一听就知道对面根本没有彻底清醒。 按道理,他应该认真正式地把对方叫醒,然后再进行后续谈话,可再开口,他的声音却不自觉放了轻,而且内容和他这一通电话的目的完全无关“才晚上十点半。” 白路斜脑子根本不转,完全是迷迷糊糊顺着话往下“我管你几点……别烦我……再啰嗦……孟婆汤……催眠术……” 断断续续把文具树都拿出来恐吓一遍,却始终不扔掉电话。 何律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对方“我们都没有文具树了。” 白路斜想也不想“没有才好……” 放眼整个鸮系统,[墨守成规i、ii],[你犯规了i、ii、iii],牢牢霸占白路斜最讨厌文具树5! “我现在是排行榜第一……”白路斜迫不及待炫耀自己的战绩,想当然默认何律听得懂,并向其发出单挑邀请,“你把id给我,我们开一局……” 排行榜?id?开一局? 何律飞快思索。 鸮里回来的伙伴,大多还在日夜颠倒,就算把生物钟调回来,也不至于十点半就困到电话响了都还迷迷糊糊,何况以他对白路斜的了解,这位伙伴压根不可能特意去调整生物钟,回归作息规律。 所以,能让一个夜猫子十点半就睡意昏沉,且在梦里还不忘念叨开一局…… 何律“你通宵打游戏了?” “两——个。”白路斜拖长声音,还挺骄傲。 两个游戏,还是两个通宵?何律直觉是后者。 白路斜举着电话手累了,索性翻身朝另外一边侧躺,将电话压在耳朵和枕头之间,这样两手都解放了,舒舒服服搂着被子,先前的疲惫酸疼好像都淡了,身体像是轻盈地陷在云朵里。 他想继续跟何律分享自己的屠榜过程,好让那家伙知道没了文具树,自己一次打十个他那样的都绰绰有余。可是他不知道这通电话会进行到什么时候,万一说到一半断线了呢。在白路斜混沌的意识里,并没有按照来电显示回拨这一项,断线就等于再也无法联系。 于是那边的何律再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先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喂,你住哪里……” 何律被这哪都不挨着的问题弄愣了。 白路斜“找你单挑……” 明知道是非清醒状态下的胡话,可何律还是认真回答“我的位置不方便讲,你告诉我你住哪里吧。” 白路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何律“这样我就可以主动上门去和你单挑。” “也行……”在斗殴场地的问题上,白路斜倒是好说话,一股脑就把自己住的地方说了,从城市到街道,从地标建筑到小区楼盘,从单元到楼层,连门牌号都一清二楚,比手机地图定位还精确。 何律没想到白路斜真的讲了,他以为对方还会继续耍赖。 那个繁华的东部城市离他有些远,在这通电话之前,何律真的完全没考虑过要对白路斜这位伙伴登门拜访。 可确实是他把白路斜的住址“哄骗”出来了,在对方半睡半醒毫无防备的时候。 趁人之危。 何律给自己的行为定了性。 “你什么时候过来……”报完家门,白路斜几乎迫不及待就要定“决斗之日”,可同昂扬的斗志相反,他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了。 何律保持着通话,切出界面,查询机票。 他刚刚得到两周假期,既是上一个任务完成后的放松,也是下一个任务出发前的修整。 这样我就可以主动上门去和你单挑。 即便是这样随意说出的话,在何律的本能里,也是先有其可行性才会开口。 机票列表刷出,非节假日,航班充足,随时可以。 “明天。”何律没有骗过人,也不打算在白路斜这里破戒。 许诺完时间,对面却没了声音。 何律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最终等来了满足而悠长的规律呼吸。 ——白路斜就这么睡着了。 同一时间微信群 清一色战友们,何律这通电话打多长时间了? 和尚一个小时? 新房装修中如果从我手机号码开始计算,现在是第52分钟。 下山虎也不用这么精确…… 关岚他只是想和自己的通话时间对比一下,看何律能比他多坚持多久。 丛越这还用对比么,他不是才说半句就被人挂断了吗? 新房装修中…… 关岚就是这样,所以他现在自尊心严重受创[撒花][撒花][撒花] 探花队长,你的表情和你的打字内容…… 周云徽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崔战这玩意儿有啥可比的,何律和白路斜310孤岛求生就分到一个组了,后来456789和咱们一起全同路,就没分开过,交情肯定比你深啊新房装修中 关岚他们在前十三关一起组了半年的队,并且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郝斯文半年? 骷髅新娘能和那家伙合作半年,那也不是一般关系了。 周云徽以白路斜那破性格,愿意给电话号码,那都不是一般,是相当不错了。 关岚没错,就是这样深厚的搭档情谊——通话时间,3秒。 全体伙伴“……” 他们现在非常理解新房装修中对“通话时长”的在意了,以及,关组长真是伤口撒盐小能手。 至于新房装修中,现在也理解了为什么在他说完被白路斜挂断电话后,所有人都让他把号码给那个叫做何律的。 只是—— 就算差别待遇,这差得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除了白路斜欠何律钱,还是巨额,否则以他对白路斜的了解,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那家伙有耐心说话超过十分钟好吗! 何律我回来了。 何组长毫无预警回归。 等得都快困了的众伙伴瞬间精神,热烈刷屏。 郑落竹聊完了? 周云徽果然还得你出马 崔战你俩也太磨叽了吧 对对碰就拉人进个群,你们这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佛纹好像没看见他进群啊 南歌群成员的确没增加 男九号他人呢?何律 何律罕见地迟疑了片刻,才带着愧疚实话实说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说群的事,他就睡着了。 众伙伴“……” 新房装修中你们聊了52分钟,然后没来得及说群的事?? 何律其实只聊了不到二十分钟,他还没醒彻底,就又睡着了。 二十分钟也很长了啊! 新房装修中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三道杠不对,从他睡着到你回来,这半个小时,队长你在干嘛? 崔战[草,发现了盲点!jg] 何律我和他约了架,明天单挑。新房装修中 何律我在等他睡醒,继续说群的事,但是失败了。他通宵了两个晚上,以我的判断,如果没有外力干扰,他可能会睡到明天中午。三道杠崔战 何律不过大家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明天结束之前,我一定让他入群。所有人 新房装修中“……” 崔战三道杠“……” 所有人“……” 为什么一个恢复联络的电话,会发展成约架? 既然人睡着了,为什么不能挂断再打,用手机铃声当闹铃再把白路斜叫起来? 好吧,就算体谅对方熬夜两个通宵,不便再打扰,有必要拿着仍在通话中的手机又静静等了半小时? 总觉得哪里都是疑问,处处都是槽点,可何组长那语气正直、态度诚恳的三条回复…… 微信群 所有人好的。 ——让人想质疑都开不了口啊! 虽然白路斜还没入群,但这就算是联系上了,如果他那边还能有许叮咚和蒋城的联络方式,那这联合站队,除了下落不明的霍栩,就算全了。 众伙伴在今晚之前,压根没想过一场直播竟然成为重聚的契机,可现实就是这样奇妙。感谢鲨鱼,让他们一晚上就聚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联系上了,就没道理只在微信群里打打嘴炮。 佛纹我说,咱们是不是找个时间,聚一下? 这句话让刷屏暂停,仿佛空气突然安静。 从关卡世界返回的那一刻,他们就失散了,快得都来不及眨眼。明明并肩战斗了那么久,连命都过过了,他们却从未在真实的生活里,互相交换哪怕一个对视,一个拥抱。 微信群的安静只持续了几秒,便像初春融化的河流,挣断冰面,裹挟着破碎的浮冰哗啦啦流淌,迅疾而雀跃。 丛越必须的啊! 南歌聚一下? 郑落竹要频繁聚,各种聚! 莱昂时间,地点。 全麦靠,莱昂你到底哪头的,我们说这么半天你安静得跟退了群似的,怎么一出声你就冒泡! 莱昂[小兔兔卖萌jg] 全麦…… 和尚…… 探花…… 关岚南歌? 南歌…… 她的表情包是什么时候被偷的! 江户川时间肯定越快越好,每个人都把自己可以外出的时间报一下,取个最大交集的时间段,再不行,就直接黄金周。 唐凛地点就北京吧。 老虎唐凛范佩阳,你俩在北京? 范佩阳嗯。 华子那我们过去,吃住行是不是全报销啊[嘿嘿嘿嘿抱大腿jg] 范佩阳? 范佩阳不然为什么让你们过来? 唐凛我们主场,当然。 华子“……” 哪里当然了啊! 同样身在北京的礼拜天、三道杠、下山虎、对对碰“……” 面对两位领导树立的“尽地主之谊”的昂贵标准,他们正认真考虑要不要先去外地再假装风尘仆仆而来。 月落日升,微信群竟然热闹了一整夜。 天边泛起第一抹光亮时—— 唐凛正抱着抱枕,和范佩阳认真商量一起回公司重新开工,以便让他们的[钞能力]可以长长久久,当然,这一次他们会努力平衡工作与生活,事业与爱情。 郑落竹任由施方泽枕在自己身上睡着了,他想轻轻把人挪到枕头上,才刚一碰,就被对方无意识地抱得更紧。 关岚终于撒了气,打开浴室想把男人放出来,结果开门一看,空空如也,狡猾的家伙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溜掉了,听见浴室这边有动静,知道是关岚,竟然隔空发微信邀请他一同去露台看日出,日你个鬼! 周云徽终于不堪折磨,把自己的确切地址给了锲而不舍的崔战,后者终于消停了,说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安心等着。因为崔组长过于信誓旦旦,所以周云徽在初升的晨曦里,十分不安。 还有互道了早安的南歌和莱昂,收到航班机票确认短信的何律,精神抖擞继续读男九号剧本的五五分,乖乖去补眠的大四喜,直接外出吃早茶的佛纹……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清晨,一群死里逃生的家伙,终于让自己那颗仍在飘着的心,也落了地,落进踏踏实实的生活里。后望,再无遗憾,前路,冲劲满满。 日出很美。 失踪人口,回归。 番外《第3试炼区事故调查报告》(上) 工作着装,规范。 通讯系统,畅通。 一切检查完毕,正好到约定时间,早已在私人工作区就位的缪金,准时向第一组受访对象发出联络申请。 对面的时间观念似乎并没有与他同步,通讯迟迟未接通。 这样的情况在缪金的工作日常里简直是家常便饭,他不急不躁,继续耐心静等,同时又在脑内过了一遍前期已经掌握的“资料”。 第3试炼区毁了。 系统自爆,资料几乎损失殆尽,虽然人员伤亡并不惨重,基地建设也没有遭到实质性的大规模破坏,但这仍是k星自建立“试炼制度”以来,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故。 因为第3试炼区的意义是不同的。 在当年上面为寻找安全高效的觉醒方式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在接连两个投入高昂代价的试炼区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而全民士气低落的时候,第3试炼区横空出世。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军方最倚重的试炼区,即使后来随着试炼方法和手段的发展,它的“试炼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上面仍然没有将之关闭。 可以说,现在的第3试炼区,象征意义已经远大于实用意义,它更像一座纪念碑,纪念k星人为生存、为觉醒、为与这个恶劣星球抗争而付出的努力。 当一个试炼区被赋予了这样的色彩,它的一点闪失都会造成强烈的舆论效应。 何况它还有着至今仍未被全部破解的强大系统。 结果,闪失没发生,一来就是全毁。 还是被鸮系统设计者的儿子以及一帮闯关者联手毁的。 ——当然最后一条,是试炼区单方面呈交的报告中的“解释”。这也是缪金此刻坐在这里的原因,作为上面委派的独立调查组组长,他需要对此次事故进行补充调查,以最终界定试炼区运营方需要在此次事故中承担的过错和责任。 如果真有系统设计者后代的参与,那么试炼区方面顶多也就是“疏于管理”+“突发事件处置不力”,而“系统被毁”这一最严重的过错,相应可以躲过去大半,毕竟谁也说不清设计者到底给自己儿子留了怎样的权限和系统破坏力。 但反之,如果“设计者后代”这一存在本身就是试炼区为减轻自身责任而虚构的,那问题可就严重多了。 无奈所有闯关资料都和系统一起自毁,连备份都没放过,技术人员拼尽全力,也只恢复了极少的影像画面,还是残破、不连贯的,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别说拼凑出事件全貌,很多连画面当中正在发生什么都搞不清楚。 缪金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这些资料烂熟于心,不管看得懂看不懂的,统统记下,基本做到可以随时脑内提取,终于在今天,开启真正的“调查”。 这样的调查在试炼区内部是查不出什么名堂的——如果调查出试炼区存在重要过错,那么试炼区工作的每一个人都将承担相应责任,谁也不会自己出卖自己——所以缪金将调查重点集中在最后同那些捣乱分子直接接触过的“客人”身上。 这些在试炼区转型后第一时间取得“娱乐许可”的贵宾们,大多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与试炼区不存在从属或者利益关系,以缪金的经验,这些人没必要也不屑于为一个小小的基地说谎。 然而也正因为这些人各自有地位和背景,愿意抽出宝贵时间和缪金“聊聊当时情况”的只有几个,缪金按照他们当时娱乐的关卡,将这几位分成四组,按组采访,说是为了节省时间,其实是因为在同一组娱乐过的客人们,彼此间或许更容易有互动,缪金希望能以此引出更多信息。 “抱歉,刚刚有点事情。” 半透明的联络投屏弹出,左半边屏幕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微微朝这边的缪金点头,带点歉意,但很有限。 第一组的受访对象有两个,分别是在第3试炼区410关卡娱乐过的guest001和guest002。 修复后的残缺影像里,关于410狩猎者游戏的内容几乎没有,好在试炼区还保留了当初客人们的申请资料,缪金迅速和记忆库中的照片比对,眼前在联络屏上只露出上半身,但已可瞥见矫健身形轮廓的,应该是guest002,能力是“失重”。 “你好,我是缪金。”调查员回以十分礼貌的微笑。 guest002那里同样可以看到联络投屏,见另一半区域暗着,立刻皱眉“那家伙还没来?” 缪金在确定受访者名单后,便和这些客人沟通过了情况,所以他们都知道会和谁一起受访。 不过002对001那显而易见的嫌弃,缪金是没想到的。难道说在关卡中两人曾有过不愉快?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缪金没义务帮001编造迟到理由,顶多是顺口给一句礼貌的社交辞令,“他可能还在忙。” guest002却毫不掩饰嗤笑“我看是临阵反悔了,毕竟他的遭遇实在是有点……” 耐人寻味地拖长尾音,002摇摇头,没继续往下说,但这种欲言又止才更引人遐想。 缪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 当一个受访对象上来就嘲讽另外一个受访对象,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安静如鸡,以及,庆幸guest001还没接通联络。 “你说谁临阵反悔了!” 缪金“……” 这是算准时间来的吗! 另一半投屏里,瘦小的男人渐渐清晰。 guest001,有着锋利如刀的犬齿以及轻盈、灵活的身体。 “你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差,我只是对你的迟到进行合理猜测。”guest002优哉游哉地看着自己联络投屏里的001,试炼区大家同玩一关,他还给对方留点面子,现在就没必要再跟001客气了。 guest001怒极反笑,眼神阴鸷“说得像你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如果没有我一开始在树上的狙击,恐怕到最后他们通关的人数会更多。” guest002脸色渐沉“如果你一开始遵守既定战术,没有先放冷枪打乱我们的节奏,我给他们造成的‘集体失重’会有更好的效果。” guest001“别把责任推给我,你的‘失重’可是被他们用文具树当场破了,那一阵大风,叫什么来着,哦对,[一路顺风],什么战术都吹散了吧。” guest002“散了也可以丛林伏击,逐个击破,但据我所知,你好像在一个会用毒蛋糕的小不点儿那里遭遇了惨败。” guest001“据我了解,你对阵一个绷带小子也没有很成功。” guest002“但我至少没有被人拔掉两颗牙齿。” guest001“……” 互相伤害第一回合,guest002胜。 缪金一句话还没问上,就已经大概知道那帮闯关者是怎么突破的410了。 以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001总让他觉得和资料里照片有微妙的差异——资料照片里那一对稍微笑一点就能露出来的锋利犬齿,也是001最大的武力值所在,不见了。 毫无预警,调查员和无意识看过来的001对上了视线。 001煞白的脸色一瞬涨红,似乎才意识到这还有一位围观群众。 缪金暗道不好,连忙组织语言想给心灵已遭重创的受访者修个疗伤的台阶,扶下来,却压根来不及开口。 “大概情况你也应该听差不多了,”guest001根本不给调查员深入追问的机会,“我还有事,就这样。” 眼看刚连上的通讯就要被切断,缪金连忙开口“能不能再给我几分钟,我还有一些问题……” “不能,”guest001去意已决,“我说了还有事。” 缪金一咬牙,再顾不得礼仪“那请问您到底有什么事要忙,我也好在汇报的时候有个交代。”这当然只是个托词,明是追问,实则就是想戳穿001拙劣的遁逃之术。 guest001气急败坏“看——牙——医,可以了吗!” 半面投屏暗下,联络切断。 缪金“……” 理由充分,甚至还让他这个冷酷的调查员心里久违地泛起一丝心疼。 guest002大获全胜,好像连失败的关卡体验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一脸阳光明媚地看向调查员“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尽管问。” 缪金整理一下思绪,其实从始至终,他的调查重点只有一个“您是否在关卡里遇见过一个叫霍栩的闯关者?” 调查员一边询问,一边在联络屏里投放出霍栩照片,那是710天空城一对一战斗时,霍栩对阵guest137的某个瞬间,是修复出的关卡影像里为数不多的霍栩正面照。 guest002对这张脸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叹口气,半认真半玩笑道“你真的不是明知故问?” 缪金一愣,没懂。 guest002摊手“我不只见过,还和他正面交过手,一对一的那种。” 缪金喜出望外,却不动声色,静等guest002继续。 “他的身体素质非常不错,我是说,远远超过普通闯关者,”guest002至今回忆起来,都印象深刻,“他的文具树是[水],但身体的防御力和强度同样像是有文具树的加持,估计是在许愿屋里强化过?” 缪金不置可否,只试探性地追问“那你们的战斗到最后是……” “没结果,”guest002说,“被另外一个家伙赶过来打断了,那家伙也有点麻烦,文具树是一种流动的、黑雾似的的狼,不过他没纠缠,救完人就撤了。” 救? 缪金留意到了002的用词“您是说如果没有后面赶来的闯关者,霍栩就已经败了?” 不是的,他当时虽然将霍栩按进沼泽,但霍栩反手也将他拖了进去,等于是两个人都陷入沼泽无法呼吸,完全同归于尽的架势,所以后面赶来的那家伙把霍栩拖出沼泽,也连带着买一赠一,救了他。 往事历历在目,guest002正襟危坐,直面调查员“是的,如果没有后面的人搅局,我已经将那小子利落解决!” 缪金认真倾听,笑容温和亲切,同时在联络投屏看不到的另一块记录屏上,用意念实时输入要点记录受访者突然慷慨激昂,过分可疑,大概率判断,在与霍栩的一对一中并没有占到绝对上风。 聊到这里,缪金知道从002处已得不来更多信息。 对方对霍栩的身份并没有起疑,只当他是强化了身体素质的闯关者,而作为调查员,自己并不能拿“您是否觉得霍栩有哪些方面更像k星人”这样的话来询问,因为这样无形中就有了“诱供”嫌疑,会让受访者无意识就顺着调查者的方向去思考,这样得来的信息并不可靠。 不知是不是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几分钟后,guest002也找了个理由,草草结束本次受访。 缪金对调查进度倒是挺满意,虽然第一组受访时间短暂,可非常“自觉、高效”地帮他重组了那帮家伙的通关过程,还肯定了霍栩的“战斗力”,虽然这并不能作为霍栩身份的直接证据。 除了霍栩,第一组的两位客人还给缪金的调查带来了意外收获,那就是——其他闯关者的战斗力。 据试炼区上交的报告里说,本次事故的主因虽然是霍栩利用其父赋予的系统最高权限,启动了主控室的自毁程序,但和他一起闯到910的那群家伙,也给进入关卡应急处置的团队制造了很大的麻烦。这帮家伙从410关卡开始,就基本保持了固定阵容,且通关率极高,以至于到了910仍人多势众,如果没有他们,应急处置团队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闯关者能有多强? 如果真这样棘手,第3试炼区就不可能安全运行了这么多年。 所以缪金对于试炼区把闯关者也加入本次事故原因,嗤之以鼻,只当他们为了减轻自身责任,便尽可能罗列客观原因。 然而guest001居然在410里,被闯关者拔掉了牙。 这操作可不是一般难度,不仅要在战斗力上压制,还得在战斗思维上足够大胆放飞,心黑手狠。 缪金有点好奇那个闯关者了,guest002说是个“会用蛋糕下毒的小不点儿”? 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通讯投屏,突然出现一张陌生的男人脸,细长眼,略带女相,有一种阴柔的漂亮,但再漂亮,当整个屏幕都是这张大脸时,就只剩惊悚了。 这是k星通讯中的紧急联络,因为不管对方是否接受都会强制弹出,毫无礼貌可言,哪怕是熟人之间也很少用,遑论陌生人。 缪金被吓了一跳,缓了几秒,才辨认出这位“心急”的联络者,似乎很像客人资料里的guest014,能力[全身锋利],进入试炼区娱乐的关卡是610,沙漏古堡,也是他约好要在今天联络的第二组。 只不过现在距离约定时间,至少还差半小时。 难得受访者如此主动,缪金收起前一组的思绪,接通联络,露出标志性的亲和笑容,以便使对方更容易卸下防备,袒露心声“你好,我是独立调查员缪金。” “哦,好。”对面的guest014相当敷衍地打了招呼,眼神只在缪金身上停留半秒,就问,“他呢?” 缪金一时反应不及“他?” “小13啊,”guest014叫得亲昵,眼里的嫌弃可比002嫌弃001时更汹涌澎湃,“你不是说要和我们两个一起聊。” “单独聊也是可以的。”缪金迅速改变调查策略,以免再出现第一组互相伤害的惨剧。 ——他的愿望是k星和平。 意外地,guest014却没有马上同意,而是在微妙地沉默了良久后,扔出一句“还是一起吧,你把他通讯码给我。” 缪金下意识就想拒绝。 通讯码是很私人的东西,据他了解,客人们申请进入关卡,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彼此间并不知晓真实身份,只用代号,当然,如果有相处得好的客人,私下交换通讯码,那与他们无关,但眼前投屏里这位014,显然并没有和那位同组的guest013建立这样亲密的联系。 可还没等他开口,通讯投屏右上角就闪烁出“新通讯请求接入”的小图标。 这样低调提醒的才是正常的社交通讯,只不过…… 调查员看一眼时间,这一位同样提前了至少二十五分钟。 “稍等一下。”缪金简单和014打了招呼,没有解释具体情况,便暂时屏蔽014那边的通讯,单独接通了第二组另一位受访对象——guest013。 在不了解受访者之间的“恩怨”前,他不会再贸然进行“群聊”了。 “你好,我是独立调查员缪金。”标准开场白,自然大方。 “你好,我联络得有点早,希望没有打扰你的工作。”投屏里的男人声音沉稳,态度有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鼻梁上那副眼镜,镜片都洁净透亮,一尘不染。 缪金不自觉就跟着正式起来“没有,正好上一组联络完毕。” “那就好,”guest013点点头,下一句便问,“guest014还没有到吗?” 缪金“……” 一个提前半小时发紧急联络,一个提前二十五分钟联络接通,一个上来就问“他呢”,一个第二句就“014还没到吗”,这样你牵挂着我我惦记着你的“娱乐战友情”,却没有私下交换通讯码?难道是离开试炼区才后知后觉回味无穷吗! 等一下。 在610接触过那帮家伙的有且仅有013、014两位,而在他发出调查求助后,这两位都痛快答应向他情况……所以情况是表象,借由他寻找到“失联的另一方”才是本质?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了“工具人”的调查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287章 番外《第3试炼区事故调查报告》(中) “哟, 好久不见, 小13。” 三人共享联络一接通, 就非常自然地和013打了招呼, 那轻快熟稔的语气不像好久不见, 倒像是昨天才刚一起在关卡里玩耍过。 的态度却不同, 镜片后眼皮微抬, 轻点一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淡漠而生疏。 缪金:“……” 单独联络的时候你可是一开口就先问的014, 现在迷之冷淡是什么操作? 面对013极其敷衍的回应,014眉毛一挑,细长眼一眯, 笑意就变成了嘲弄:“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可爱。” 点评完, 阴柔的男人眼尾一瞥, 就扫向了缪金:“你不是想了解当时关卡内的情况么, 开始吧。” 缪金:“……” 单独联络的时候你可是上来就问013的通讯码,现在本人来了你只字不提直接进流程又是什么套路?? 等了一会儿, 见调查员没动静且神情还有越来越茫然越来越迷离的趋势,轻叩了一下自己桌面, 声音不大, 却极具提醒意味。 缪金瞬间回神, 连忙收起迷惑的好奇心, 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是这样, 我们了解到, 二位在当天进入6/10沙漏古堡的时间并不是同步的, 而是有先有后,但是因为关卡内的影像资料几乎都被损毁了,所以……” “没错,”像是坐累了,虽然从建立通讯到现在也才几分钟,只见他直接后仰躺倒,双手优哉游哉地枕到头后,“那家伙先进去洗了个澡,我后面才进。” 通讯屏随着014的位移而拉伸,这时缪金才看清合着这位打从一开始就在自家床上。 相比之下,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后的013俨然k星精英。 “更正一下,”精英对于014的描述很有意见,“不是我先进去洗了个澡,而是我遵守关卡规则,在系统指令下完成相关步骤。” 不怀好意地笑:“系统让你进去先洗澡,但好像没让你把浴袍当战袍。” 泰然自若:“如果你洗完澡出来就毫无准备地撞上满满一屋子闯关者,你也没时间再去换正装。” 干脆乐出了声,不住地点头:“也对,幸亏你还穿了一件浴袍,否则……啧啧啧。” 虽然没亲见,但每次想象013裹着浴袍一脸懵逼地和满屋闯关大汉对峙,就心情飞扬,这几乎成了那该死关卡留给他的唯一快乐记忆,还是脑补的。 014眼角眉梢都因为快乐洋溢起浪荡,刺眼得让额角跳了一下,不过超强的自制力还是让他的声音保持了沉静平稳:“虽然浴袍战斗起来多有不便,但我至少没有被闯关者烧成焦炭。” 语毕,微笑。 杀人,诛心。 被刺激得几乎是跳坐起来,咬牙切齿才挤出个僵硬假笑:“我就知道你记着这事儿呢,放心,我从来不欠人情,那个制剂我弄到了,留个地址,我还你。” “那倒不必,”013耸肩,“用制剂给你治疗是我自己的决定,一个匿名娱乐活动,我既然敢用,就没打算让你还。” 014不屑地哼:“怎么,怕我上门找麻烦?” 013还真慎重思考了一下:“不排除存在这种可能。” 014:“……” 啪。 三人通讯屏,属于014那一部分突然中断。 但在中断前的最后一瞬,缪金好像听到了某种类似抓狂的咆哮…… 大约十秒后。 014的通讯申请再次接入,三方恢复联系。 漂亮男人朝缪金温柔一笑,仿佛先前的不愉快都是幻觉,声音如春风吹水荡清波:“刚才你问到哪里了,继续。” 但缪金知道,那不是幻觉。 因为现在014只跟他一对一,专心致志,目不斜视,仿佛这三方通讯里根本不存在那位013。 更要命的是,缪金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把话头续上,因为先前的对话里根本没有他的姓名,他只是才开场铺垫两句就被迫成为两位客人“追忆娱乐时光”的无辜听众。 而且听起来这个“娱乐”过程…… 013穿浴袍战斗?014被烧成焦炭? 他很清楚记得客人资料,013的能力是[窒息],014是[全身锋利],这样两个人组合起来根本就是“职业杀人团”,简直不要太凶残,竟然也会被一群闯关者弄得如此狼狈? 然后013还给014用了制剂治疗? 能把烧成焦炭的人极快治愈的制剂,在k星上只有一种,而且很多时候有钱也买不到,就这么在“娱乐活动”里用了?还是用给别人?还用了就用了不必偿还? 最后,这样令人感动的深厚战友情结果就是连通讯码都没有互相交换?! 缪金的视线在013和014脸上来回穿梭,脑袋里全是迷茫的问号。 “没问题了?”等半天不见缪金出声,014倒乐得轻松,“那就这样。”说完,他作势又要结束通讯。 缪金连忙集中注意力,也不弄什么铺垫预热了,以免又生枝节,单刀直入地问:“两位对霍栩有印象吗?”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自己的调查重点。 014一愣:“谁?” 也流露些许疑惑。 “霍栩,一个闯关者,你们应该见过的,”缪金说,“他就在那天闯关的人里,能力是[水]。” 014翻个白眼:“那天闯关的家伙几十个,文具树用起来乱糟糟一片,哪分得清谁是谁,没准让我一手一个早早就砍了呢。” “他闯到了最后,”缪金耐心说明,“和那天通关的大部分闯关者,一起闯到了最后。” “他有什么特别吗,”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看向缪金的视线里,多了一分审视,“我听说破坏试炼区的是一群人,你也说他和那一天的大部分闯关者一起闯到了最后,那为什么不调查别人,单独调查他?” 缪金语塞。 霍栩和鸮系统设计者的关系别说还没证实,就算证实了,也属于内部机密。如果013有私人渠道获得那是另一码事,至少在缪金这里,无权透露。 轻而易举读懂缪金的沉默。 “明白了。”他略微点头,不再追问,诚实回答道,“我只在最初的时间里和他们短暂交手过几次,都是群体性的,没有对哪一个人有特别的印象。” 因为关卡规则本身带来的“酸爽体验感”已经给他的心灵来了致命一击。 “最初?”缪金没太理解,“那后面的时间呢?” “这你就要问我了,”014意有所指地向013方向斜一眼,“某些人觉得胆小的都率先因为恐惧觉醒通关了,剩下的全是难搞的家伙,危险系数太高,所以找个借口就先溜了。” “您提前离开了关卡?”缪金不可置信地看向013,不是因为对方的精英气质让人很难相信会临阵脱逃,而是他明明在修复回来的接近关卡尾声的片段影像里看见了013。 缪金:“可是……” 013:“我……” 一个还没说完,一个以为轮到自己解释,于是两人的声音就不小心同了步—— 缪金:“可是关卡快结束的时候您还在里面泡澡啊。” 013:“我没有提前离开,只是……” 找个清静房间暂时小憩——013这后半句,吃了语速太过沉稳平缓的亏,于是因为缪金实事求是的揭发,再没办法出口。 014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段“剧情”。 当时013给他用完制剂,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直至关卡结束,双双被传送回休息区,才又重新见面。 万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售后回访”中有意外收获的014,立刻神情微妙地看向013:“我怎么记得有人在关卡里把正装换回来了,结果关卡结束回到休息区时却穿着浴袍,给我的解释是‘正装束缚感过强,发现还是浴袍比较舒适’?” 敢情是洗澡洗到一半闯关者就全通关了,只来得及抓一件浴袍就狼狈地让系统强制送回休息区。 ——快乐回忆又增加了新素材。 013四平八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某些已经被制剂治愈的人,关卡结束回到休息区又是一脸新的焦黑,给出的解释好像也没什么可信度。” 014脸色微顿,但很快自信昂头,直视013镜片后的眼睛,一字不差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说辞:“我怎么可能被同一个套路烧两回,这脸是我自己弄的,便于在光线暗的地方伪装。” 013淡淡挑眉:“那被塞进铁柜踹下楼梯辅助闯关者快乐觉醒最后连人带柜又被定点爆破,也是你自己弄的?” “你怎么知道……”014震惊。他不知道013在分开之后的行踪,理论上013也没可能知道他的啊。 脱口而出之后,014才意识到不对,立即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就算他不自爆,013也一清二楚:“后来我找人调看了关卡影像。” 他们刚结束关卡之旅时,试炼区还一切正常,关卡影像自然也是完整的,但问题是—— “你调看影像干嘛?”014莫名其妙。 013:“回顾,自省,吸取经验,总结教训,这样才能不断进步。” 014连假笑都要挂不住了,磨牙道:“那你回顾自己戏水那部分就行了,我的个人关卡体验好像和你的进步无关。” “的确无关,但是我看东西不喜欢跳来跳去,同一关卡的影像资料又没有按照客人进行独立区分,我只好从头到尾全看了,”013推一下眼镜,“虽然的确是浪费了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014:“……” 这也就是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坐标,不然他现在就想瞬移过去送上一个“爱的锋利”。 隔着通讯屏都能感觉到双方暗流涌动的调查员,默默扶额。 他现在严重怀疑第3试炼区的关卡设计导向有问题,否则为什么每组一起娱乐过的客人——比如0102,比如1314——这一双双一对对都走上互相伤害的不归路。 而更让他扑朔迷离的,这又是“出浴被围观”,又是“受伤成焦炭”,又是“制剂来应急”,又是“铁柜连环踢”,再加上前面被拔牙的001……第3试炼区的转型方向确定是“客人游乐场”?? 受访者彼此话不投机,调查员又问不到想要的信息,第二组谈话就这样提前开始,又更提前地结束。 空气里的微妙暗流终于退散,气氛静默下来。 缪金朝两边都致以真诚的笑容:“两位提供的信息给了我们调查工作很大帮助,十分感谢。”公式化的客套里,是一颗“赶紧结束这组吧”的疲惫的心。 可能是感受到了,也可能正好跟缪金不谋而合,调查员这边刚客气完,他立刻扯扯嘴角,象征性地点下头,就准备切断联络。 不料却忽然出声:“等一下。” 极度不爽地挑眉,像是多一秒钟都嫌烦:“又怎么?” “通讯码。”013直截了当提诉求,然后就特坦然特面不改色地在那儿等。 定定看了对方好几秒,才明白过来:“我的?” “你不是问我要地址么,没有通讯码,我怎么把坐标传给你。”013理所当然道。 第一次遇见这么反复无常的,不,说反复无常都是轻的,这就是不要脸好么:“如果我没失忆,几分钟前某些人好像说过既然敢用制剂,就没打算让我还。” “我现在改主意了。”大方承认。 之前不想有过多牵扯,是因为从对方手中接过第一个剥好皮的橘子开始,他就将014定位在了自己不善于、也不想招架的那一类人里,包括对方一口一个的“小13”,每次都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但是今天再建立通讯,013突然发现,他应对起014来好像忽地顿悟了,开窍了,从容了……愉悦了。 这就让他有必要重新评估双方未来的互动了。 014哪里跟得上这么自由飞翔的心路历程,不过就算跟上了,结果也只能是更火大:“哦——”夸张拖长的尾音里,满满嘲讽,“休息区的时候我让你留个名字你不留,刚才我让你给我地址你不给,现在你想通了,问我要通讯码,我就得提供,凭什么呢,小13,就凭你编号顺序在我前面?” 端坐得四平八稳,一脸理智客观:“凭你欠我人情。” 014:“……” 又被迫围观战场的缪金:“……” 别掺和了,撤吧。 “调查组再次感谢两位的协助,那就先到这里,不耽误两位时间了。” 真诚微笑,礼貌告别,率先切断,单方面退出群聊一条龙。 缪金面前的通讯屏随着他这边的结束联络,全屏回到清空状态,至于另外仍在通讯的两位,是战是和是交换通讯码还是双双掀桌,随他们自由发挥吧。 长长舒口气,缪金揉揉额头,看向工作记录屏。 这才完成两组,他就已经深刻感受到这一次调查任务的工作强度了。累心,太累。 精神力稍稍集中,调查员开始继续录入: [第二组调查信息汇总] 霍栩相关:无; 闯关者相关:013中途放弃,014重伤,闯关者团队作战能力强于预期? 这是缪金的工作随手记,所谓的“预期”当然也就是他自己的原始预期,就像第一组001、002提供的情况让缪金对闯关者个人能力的认定有所改变一样,13、14的遭遇也让缪金开始思考闯关者的团队协作能力。 之所以仍然打了个问号,是因为6/10这一关,毕竟是以多战少,几十个闯关者应对两个客人,单从人数上就占了太多优势,未必真能体现出团队的默契。 记在工作屏上都是以后写报告要用到的,还有报告里用不到但现在十分必要的警示信息,缪金则是在心里默默总结并牢牢记住:同一组的客人很可能出现意想不到、反复无常、捉摸不定、眼花缭乱的双向互动,十分影响调查效率和调查员的工作心态,后面的调查工作建议……不,务必要点对点单线联系。 整理好记录和心态,缪金开启新一轮的工作。 第三组,也就是7/10关卡天空城,虽然因为一对一战斗的闯关模式,同那帮家伙接触过的客人足足有三十四位,但愿意接受探访的只有三个——、、。 其中,——荷鲁斯——对阵的正是霍栩。 这也是荷鲁斯虽然身为试炼区工作人员,却还是被缪金纳入了“独立调查范围”的原因。 距离和第三组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但因为缪金吸取前两组的教训,决定将“一次性群聊”改为“一对一单聊”,所以思考再三,还是提前想荷鲁斯发了联络申请。 按编号,荷鲁斯排在第三组最后,但事关“霍栩”,缪金还是第一个就想找他聊。 可惜联络发过去,并没有被接通。 等了几分钟,还不见回应,缪金只得又回归编号,转向。 那边倒是秒接了,看场景和穿着,应该是在户外活动,不过天气不大好,一片乌云密布,狂风吹着草木乱摇。 110的声音裹挟在狂风大作里,脚下也没停,一边逆风慢跑,一边气喘吁吁:“怎么提前了?” 忽视掉对方的没礼貌,缪金略带歉意地说明:“调查工作临时有一些调整,如果你这边不方便,我也可以……” “没什么不方便的,”110打断他,“反正我这也没什么重要信息。” 缪金以为对方是不愿浪费时间,所以刻意敷衍。 不想忽然停住,顶着迎风凌乱的秀发拉近视角,一张真情实感的大脸都要怼上联络屏了:“因为我遇见的就是一个疯子!” 缪金一怔,立刻搜寻记忆,关于的那场一对一,修复回来的影像只有战局最开始的两三秒,除了能判断出战场是一个封闭悬空的鸟笼之外,再没更多信息,连鸟笼内的闯关者都看不清。 情绪上来了,满脑袋都是那天的不甘和愤懑,根本控制不住:“你见过开打前不严阵以待,就一直冲着你笑的吗?非常刺眼令人极度不适的那种。” 缪金试探性地推测:“可能是心理战?” :“那问我谈没谈过恋爱也是心理战?” 缪金:“……” 狂风忽停,k星安静了。 缪金实在抵抗不过内心的好奇:“您当时……怎么回答的?” 胸膛起伏半天,最后还是平复情绪失败:“算了,你自己看吧。” 语毕,一段影像就被发送到了联络屏上。 缪金播放一看,赫然是当时的对战影像,且是从头到尾的全场。不过从影像视角判断,显然不是试炼区的关卡监控视角,更像是额外设备留下的影像。 据缪金掌握的情况,客人进入试炼区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这种私自留影像资料的事显然违规,不过像110这样身份的客人,搞一点小手段,为自己的娱乐时光制作些纪念带出去,倒也不难。 但是显然,当事人决定留念的时候,并没有预期到后面的发展…… “你谈过恋爱吗?” 影像开始没多久,那位身材高大即使笑着也充满压迫气势的闯关者,就向110发出了灵魂拷问。 “哈?” 战场上的110被问迷茫了。 投屏前认真观赏的缪金,在这一刻也几乎是同样表情。 “我问你谈过恋爱吗?”闯关者又问一遍。 110:“什么意思?要和你对战还必须谈过恋爱?” 闯关者:“与对战无关,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有些困扰的问题,急于找到结果,如果可以和人讨论,我想结果会更科学……” 110:“是不是解决了困扰,你就会全力和我打?” 缪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作为一个至今还没谈过恋爱的单身工作狂,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那早就已经发生过的影像,还是不可避免地滑向那糟糕的爱情—— 闯关者:“如果一个人亲了你,但他既没有说喜欢你,也没有说爱你,这代表什么?” 110:“他是怎么亲的你?偷亲?强吻?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 闯关者:“算偷袭,但不算偷亲,是光明正大的亲,周围还有三十二个人在看着。” 110:“……三十二个人?” 闯关者:“这不重要。总之他没有不情愿。” 110:“那他亲完你之后没说喜欢没说爱,说别的了吗?” 闯关者:“什么都没说。” 110:“他没说你可以问啊。” 闯关者:“根本没有问的时间,我就已经被传送到这里了。” 110:“等等,你和他亲完,就被传送到这里了?” 闯关者点头。 110:“所以亲你的是和你一起闯关的人?” 闯关者继续点头。 110:“女人?” 闯关者:“男人。” 110:“你在闯关之前不想着怎么战斗,而是去亲一个男人?” 闯关者:“他亲的我。” 110:“这有区别吗!” 闯关者:“当然。我爱他,我亲他,这是正常的反应,他失忆了,不记得爱过我,现在却亲了我,所以这个问题才值得我们在这里讨论。” 110:“……” 整整一分钟的寂静,静到缪金以为画面静止了。 终于,画面里的110麻木抬头:“他爱你。” 闯关者喜笑颜开:“我喜欢你的结论。” 战斗终于开打,影像还在继续。 但缪金对后面的事情已经不关心了,他现在就想在调查报告中插入一个独立段落,替像110这样花费巨资却只收获伤害的客人们索赔,包括但不限于被迫充当奇怪取向爱情导师的110,被拔了牙的001,被当众出浴的013,被塞铁柜爆破的014…… “砰——” 影像资料里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破。 缪金被震得一霎回神,然后就看见110跌出了笼子。 画面漆黑,战斗结束。 距离110结束恋爱顾问时间才过去不到十五秒。 …… 刚拿到试炼区提交的事故报告时,缪金发现里面基本都是围绕9/10那天发生的一切进行阐述,缪金曾要求试炼区补充提交这些闯关者在其他关卡内的行动说明,但试炼区以“闯关者在其他关卡中遵循鸮系统设定和规则闯关,并没有异常情况”和“客人在关卡内的体验属于**范畴,除非涉及事故相关,否则试炼区有保密义务”两个理由,拒绝了缪金的补充要求。 缪金当时想了想,觉着勉强说得过去,加上试炼区退让一步,愿意提供修复回来的零星影像资料,估计是认为这点影像也拼不出什么具体内容,所以缪金也就妥协了,决定通过对这些客人的独立调查,再来搜集闯关者在其他关卡内的资料。 但是现在,缪金觉得试炼区怎么都不愿意提供那帮捣乱者闯其他关卡时的情况说明,可能不是为了客人的**,而是为了呵护客人的脸面……和心灵。 第288章 番外《第3试炼区事故调查报告》(下) 荷鲁斯那边依旧没有回应, 缪金只得按顺序联络110之后的下一位——。 这是一位现役的年轻军人, 军衔并不算高,但以他出色的战斗天赋和其家族在军方的威望,缪金毫不怀疑再过个三年五载,自己恐怕连直接与对方建立通讯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好,”联络接通, 投屏上出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从被汗水浸透的战斗服领口来看, 应该刚刚结束训练, “还挺早。” 缪金明白他的意思,还没到约定时间,自己这样属于提前打扰。 不过其实也没提前太久,所以缪金打算礼貌性地解释两句, 不料对面根本没在意:“开始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会尽力配合提供信息。” 说完,120从旁边拿过毛巾随意地擦着满是汗的脑袋, 就像联络屏那边不是初次见面的调查员,而是生活中的熟人或者朋友。 直接, 真实。 短短几秒,缪金就感觉到了120身上强烈的个人特质。 作为其他都不关心只想获得真相的调查员, 缪金最喜欢和这种受访对象打交道, 简单, 高效。 “那我也就不废话了, ”缪金言简意赅,直奔重点,“第3试炼区的事故想必您也有所听闻,而引起这场事故的闯关者中,有一位曾和您在7/10交过手,我想听听您对他的评价,以便我们能从更全面的角度去了解这些闯关者。” 120扯下毛巾,一脸早有所料:“我就猜到最后捣乱一定有他的份。” 缪金:“他?” 120:“就是跟我一对一那个小骗子,你今天找我不就是为了了解他的情况吗?” 是为了调查闯关者的情况,但缪金自从接手这个调查项目以来,接触的所有调查对象,试炼区那边的人也好,今天联络的这些客人也好,到目前为止,对于那些闯关者的称呼不是“虫子”就是“那帮家伙”,还没有一个人像120这样,上来就用了“他”。 这不像在称呼某种低等生物,更像在谈论一个平等的对手。 而且,缪金怀疑此对手可能还很让这位120“意犹未尽”:“小……骗子?” “他那种通关方法,放在全宇宙哪个星球都够得上诈骗了吧?”尽管已隔多时,120还是难以释怀,这里面不全是对欺骗的控诉,更多的是对自己竟然真就那样上当了的郁闷和懊恼。 缪金很想对120表达关心和慰问,但:“主控室自爆,鸮系统内的所有影像资料都被毁,我们只修复回来极少数的片段,”缪金想这对于120应该是个好消息,“没有关于你的对战情况。” 120有些意外,剑眉微皱:“这么严重?” 他指的自然不是影像资料问题,而是试炼区的事故。 客人的反应也让缪金微微讶异。 很明显,120知道闯关者在试炼区搞了破坏,但对具体情况和后面造成的严重事故,并不清楚。然而120是军方的人,以他的信息渠道,如果想打听事故内情,可比自己这个被各部门防备的调查员还要更容易。 “最近都在训练,没太关注别的。”看出调查员的疑惑,120笑一下,解释。 120本来是个棱角分明的冷峻脸,但这一笑,就莫名透出一点憨厚来。 可能是这笑容的魔力气质,缪金毫不怀疑就相信了对方的解释,以及——对战被骗的事实。 “能具体谈谈那个闯关者吗?”缪金言归正传。 “一个小孩儿,”120拿手在自己身前比了比,“身高也就到我这里,长得特别可爱,第一眼我还以为是小姑娘呢,能力的话,低阶应该是‘毒蛋糕’,高阶好像就不需要‘媒介传递’了,直接肢体接触就可以让人难受,反正防不胜防。” 小孩儿? 毒蛋糕? 这搭配怎么这么熟悉…… 缪金不着痕迹瞥向旁边投屏上的实时工作记录。 [第一组调查信息汇总] 闯关者相关:……一个会用蛋糕下毒的“小不点儿”拔掉了两颗牙。 “你们对战的过程,能详细讲讲吗?”缪金发誓,他这是为工作,绝对没掺杂任何个人好奇,嗯,绝对没有。 120的神情有一瞬的僵硬,虽然同意受访就表示他已经做好了直面那场惨败的心理准备,但此刻真被问到,仍是意难平。 不过这份不甘和懊恼,更多的是针对自己:“其实过程很简单,他装柔弱,我太轻敌,最后就被彻彻底底坑了一把。”120亲手揭开辛酸回忆,“局势一开始就一面倒,我打,他逃,到最后整个战场都几乎被我打成废墟,他埋在废墟底下喊救命……” “您就心软了?”缪金很注意表情管理了,可看向120的眼神还是没忍住流露出某种“你是不是傻”的意味。 120脸上有点挂不住,语气变粗:“你是不知道他哭得多可怜,喊救命喊得多卖惨。” 缪金:“他都没埋废墟底下了,你还能看见他哭得可怜?” 120:“哭是埋废墟之前的事,那眼圈说红就红,眼泪说来就来,他眼睛还大,然后还不想掉眼泪,就在那儿瞪着大眼睛强忍,一眨都不敢眨地看着你,”越说越好像又看见小孩儿那可怜样了似的,120赶忙缓口气,和调查员说,“换你你也心软。” “……”缪金实在无法感同身受。而且他相信把其他所有客人都找过来,挨个问,也不会有谁觉得一个哭着的地球生物楚楚可怜。 但120的话,听得出都是真情实感的。 所以缪金只能总结出两条—— 一、那个小不点的地球生物,应该是长在了这位青年军人的审美上。 二、就120这个说好听点是正直说白了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想延续他家族的光辉传统成为一名杰出的战术指挥官,道路还很漫长。 “他是趁着骗你拉他出废墟之际,通过接触对你使用了文具树攻击?”缪金记得120说过对方的高阶文具树就不需要通过媒介再起效了。 “先是肢体解除让我产生类似‘中暑’的状态,最后一击还是用蛋糕结束的战斗,”120记忆犹新,“蓝色奶油小蛋糕。” 缪金点头:“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总结,这个闯关者从一开始就制定了‘装可怜’的战术,先用逃跑和哭来进行铺垫,给你造成他很弱的既定印象,最后在你彻底放松戒备时,完成制胜攻击。” “是的。”过程都无保留了,总结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缪金沉吟片刻,说:“那在我看来,对方能通关,依靠的只是小聪明,也很幸运遇上的是您这种喜欢直接对战而不习惯怀疑的对手,否则,他这种小伎俩很可能一开始就失败了。” “也许吧,”120不怎么考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但在我看来,他选择了一个赢面最大的战术,至少对于我,这招是有效的。” 缪金听出了弦外之意:“您是觉得,如果他进入战场遇见的是其他客人,可能就会改用别的战术?” “很有可能。”120实在很难忘掉那双楚楚可怜又诡计多端的大眼睛,“不过7/10的规则是闯关者有权主动挑选自己的对手,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在众多照片中挑了一个他觉得最有把握对付的,甚至很可能选中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后面那些狡猾的战术盘算。” 缪金哑然失笑:“他又不认识您,单看照片就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还提前想好了战术?” “他是不认识我,但你说实话……”120定定看向缪金,满眼认真,“我这张脸,是不是看起来就很好骗?” 缪金:“……” 这么谦逊正直还对自己有极度清醒认知的世家子弟,k星一共也找不出来几个了。 120的坦诚让交谈气氛越来越自在,不像调查受访,更像朋友聊天,缪金也就放下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想到什么问什么:“对战过程中,你有听到那个小孩儿提过一个叫霍栩的闯关者吗?” 调查员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从“您”变成了“你”,但在120听来,比之前顺耳多了:“没有。他怎么了?” “试炼区上交的事故报告里,他是搞破坏的主力。”缪金实话实说,除了霍栩的身份不能讲。 120点头:“明白了,不过帮不上你,抱歉。” 正常流程,到这里就该结束通讯了,可不知道是120太好说话,还是他对闯关者那罕见的高度评价,缪金问了一个其实没必要也不合规矩的问题:“你相信鸮系统是被那帮闯关者凭实力破坏的吗?” 120想了一会儿:“我相信,”他看缪金,“但你好像不太信。” 缪金说:“因为这代表他们连过5/10、6/10、7/10、8/10四关,又在9/10拖住客人和应急进入关卡的顾问团,最后不仅成功救出回收室里的闯关者,还毁了主控室,带着所有人一起逃离试炼区,返回地球。” 120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虽然第3试炼区的事在军方这边传得沸沸扬扬,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详实的细节:“听起来确实很有难度。” 缪金问:“那现在,你还信吗?” 这一次120思考了很长时间,等到再次开口,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第3试炼区吗?” 缪金茫然摇头。 120静静道:“因为我父亲说那里有最优秀的对手。” 缪金震惊,他还是第一次听见k星人会用“优秀”去形容那些虫子。 是的,尽管按照工作守则,他不可以对任何与调查有关的对象使用“歧视性”或者“带有个人情感偏好”的称呼,哪怕那些地球生物仅仅是他们用来试炼的道具,可在心底,缪金和大部分k星人一样,都将那些低等文明视为“虫子”,地球人不过是众多虫子中平平无奇的一只。 “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表情就和你现在一样,”120乐出声,“所以我才好奇,才想去第3区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对手可以得到我父亲如此高的评价。” “从结果上看,他们的确展现了超出我们预期的破坏力,”缪金还是承认这一点的,毕竟试炼区被毁的事实客观存在,“但我认为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是我们给的‘文具树’。” “我们给的”四个字被刻意强调。 120同意一半:“文具树只是武器,但如何操作武器,最大限度提升自身战斗力,在逆境甚至是绝境中翻盘,就是个人能力了。” “可如果没有文具树,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再有个人能力也白费,”缪金说,“就像和你对战的那家伙,如果他没有毒蛋糕,没有一接触就能发动的攻击效果,你就是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十次,他也没机会翻盘。” “但你别忘了,我们的能力在最初的时候,也并非天生,”120的声音沉下来,眼底一片冷静,“因为k星的生存环境变得恶劣严酷,我们才得以进化。如果有一天,地球也像k星这样,我想地球人也会有同样的进化,获得类似的能力。” 换言之,没有谁比谁更高等,不过是k星人先遇见了进化的契机。 缪金从来没以这个角度考虑过这些问题,一时发怔。 他不觉得自己被120说服了,明明那些就是歪理,可他又不由自主循着对方的话往更深处思考。 120仅仅是聊到这里了,就顺便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并没打算教育甚至改变谁,见缪金一脸自我挣扎的艰难,果断结束这场事先毫无准备的思想认知交锋,问了个自己真正关心的事儿:“你刚才说,那些闯关者都回地球了?” 缪金顿了下,才回过神:“对,他们利用能量释放制造了多个超空间跳跃点。” 显而易见的失望从120脸上划过。 缪金疑惑,他怎么感觉还嗅到了一丝……舍不得? “关于这次对战失败,回来之后我认真总结了经验,表面看是我太过轻敌,盲目自信,但其实内在原因是我本身的性格弱点,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缺乏警惕和怀疑意识,当认清这一点后,我这段时间都在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120侃侃而谈,信心满满,可随后又重重一叹,“原本想着再去找那个小鬼报仇,现在没机会了。” 他就算能追杀到地球,能用一些应急手段抵御地球空气从而短暂停留,还能对着一个失去了文具树的小家伙下手吗?没意义不说,也没战斗道德啊。 “你真的想找他?”联络屏另一端突然传来缪金的声音。 120愣愣看他:“什么意思?” 缪金沉吟片刻:“其实不是所有闯关者都成功回了地球,和你交战那个,很可能还滞留在试炼区。” 120眼睛一亮:“真的?!” 缪金:“假的。” 120:“……” 缪金:“……” 120:“谢谢。” 缪金:“不客气。” 深切认识到自己的“警惕和怀疑意识”训练仍任重道远的青年军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结束联络。 为其清醒亲手泼了一盆冷水的调查员,关掉联络屏,深藏功与名。 和120的通讯时间比预期长了不少,聊完没两分钟,就到了和荷鲁斯的约定时间。 早些时候的提前联络未果,缪金这次耐心等到约定时间,不料时间刚到,荷鲁斯先发通讯邀请发过来了。 “刚刚有点事情。”荷鲁斯显然看见了先前缪金发来的两次联络,通讯一建立就先解释了原因。 因为本身是试炼区工作人员,所有对于独立调查组,荷鲁斯的态度很客气。 你礼我,我也敬你,缪金歉意道:“是我联络早了,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事,”荷鲁斯大咧咧一笑,“我这边忙完了,随时可以开始。” “好的。”缪金开门见山,“霍栩,就是在7/10里和你一对一交手的闯关者,我想听听你对他的评价。” 今天的调查到荷鲁斯这里,才真正是缪金想要的第一手信息。 问完,他便认真等待对面的回答。 荷鲁斯却自嘲地笑了,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忿恨:“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掌握着鸮系统最高权限的家伙,装虫子跟我一对一,耍得我团团转,真会玩儿。” 缪金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荷鲁斯负责整个第3试炼区和上面的联络工作,试炼区提交上来的事故报告,第一个过目的就是荷鲁斯,然后才经他的手送达上面,所以他知道霍栩的身份并不稀奇。 但据缪金了解,荷鲁斯虽然归属试炼区,可立场上一直是跟着上面走的,现在上面怀疑第3试炼区有伪造霍栩身份来减轻自身责任的嫌疑,荷鲁斯却仅凭运营部提交的报告,而没有任何其他资料留存,就轻易相信了报告中对霍栩身份的陈述,且言语之间深信不疑,这就值得探究了。 “9/10发生事故时,你并不在场,也没有亲眼看见霍栩使用最高权限。”缪金直言不讳,神情渐渐严肃。此刻的他,不再是哄着客人配合调查的亲切询问者,而更像他本来的身份——独立调查组组长。 荷鲁斯敏锐感觉到了气氛变化,轻咳一声,收敛起随意的态度。 “我是没看见他在9/10做了什么,但7/10一对一的时候,我用能力[消除]了他的文具树,可他的攻击力量丝毫不减,而且远远高于那些虫子的平均水平……” “起初我以为他在许愿屋强化了力量,可后来我发现他的速度也极快,不是比那些虫子快,是比很多我们的人都快!” 荷鲁斯越说越激动,曾挨过霍栩拳头和飞踹的身体部位明明早就痊愈了,却像记忆回笼似的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知道那场一对一我最后是怎么输的吗?没反转,没逆袭,没什么精巧诡计,赤手空拳实打实的较量,我竟然就那样被他一脚一脚踹出战场踹进海里了。” 一股脑把自己伤疤揭开的137号客人兼第3试炼区工作者,深深吸口气,仰望天花板,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平复情绪。 缪金静静听完,整个过程里没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不管荷鲁斯的心向着哪边,眼下他毕竟还是试炼区的人,那么就存在和试炼区“串供”的动机,利用他和霍栩交过手的特殊身份,侧面把霍栩的身份坐实。 但缪金从头到尾观察下来,没在荷鲁斯身上发现一点点撒谎或者伪装的痕迹。 对方的一切不甘、忿恨甚至回忆起那场战斗时的激动,都是那样真情实感,听得缪金都仿佛看见了荷鲁斯被一脚脚踹出战场踹下海里的惨烈情景,不由自主就生出同情,差一点开口劝,别难过,你虽然下海了,别的战场还有徒手拔牙、铁柜爆炸、戏精娃娃呢,你不孤单,一点都不。 之后缪金又问了荷鲁斯一些问题,结束通讯时,他已经彻底相信了荷鲁斯,或者说,霍栩作为鸮系统设计者之子的身份。 其实在刚拿到试炼区报告时,他对霍栩的身份就已经信了五六分,因为如果霍栩只是个普通闯关者,哪怕他只是个普通的k星人,那么整个事故中有一个点就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可以侵入鸮系统设置超空间跳跃点的路径,把所有闯关者带回地球。 只不过作为独立调查员,他必须在调查开始前,摒弃掉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 不过现在,他可以踏踏实实地在事故调查报告上把霍栩的身份列明了。 这份独立调查报告递交上去,缪金相信,会在上层引起不小的震动。一个k星和地球人结合的后代,在k星的眼皮子底下藏匿了这么多年,最后搞了一个这样影响恶劣的事故竟还能带着关卡里的所有地球人全身而退,这对于上层,甚至对于整个k星都是奇耻大辱。 追捕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这样的罪犯上面不可能容忍他逍遥法外。 缪金关掉随手记录的工作屏,调出真正用来提交报告的投屏,准备开始正式撰写调查报告。 也可以说是霍栩的定罪书,逮捕令。 无论这人躲到哪里,地球也好,k星也好,只要他还在这个宇宙中,就逃不掉的。 刚用意念录入了报告的第一行,工作界面就被突如其来的紧急联络申请打断。 一张年轻的脸完整霸屏,英俊是真的,飞扬跋扈也是真的。 缪金心里一慌,简直想拍自己脑袋,竟然忘了还有这位小少爷! ,全k星最有权势的几个小少爷之一,论家族,他们家地位可以排在k星前五,论任性,他排第二,没有其他少爷敢排第一。 和他一比,家族有着赫赫军功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兵。 这样的人物缪金平时根本接触不到,更别说让对方配合调查,事实上就算可以接触上,缪金也绝对会有多远躲多远——太麻烦,稍不留神就容易惹祸上身。 结果这位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就去第3区玩了一把的小少爷,听说他这边开启独立调查,竟然主动联络说愿意配合。 任凭调查组苦口婆心连说“不必麻烦您”,也没能挡住小少爷的热情。 这哪是“愿意配合”,分明是“强往上扑”。 “怎么这么慢。”果然,联络一接通,小少爷就不耐烦地抱怨。 “有几位受访对象的联络时间比预计长了些。”缪金哪敢说自己把他忘了,只得委屈前面的客人们了。 999微微抬眉,半信半不信,但也没纠缠,直截了当道:“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就在9/10,你想调查什么,问我就对了。” 主动找上门让人调查这种事,也就一天闲得发慌到处找乐子的小少爷会干了。 “感谢您愿意提供帮助。”缪金脸上一本正经,心里想的却是赶紧把这位应付过去,“那您能回忆一下那天的情况吗?” “你这也问得太敷衍了,”999倒不乐意了,“那天的情况?什么情况?具体哪方面?你得细致一点,问这么笼统我怎么回答?” 缪金:“……” 忍。 “是我疏忽了,”深吸口气,再吸,缪金绽开亲切微笑,“请问那天您都和哪几个闯关者交过手,他们之中有没有让您留下深刻印象的?” 999总算认真在记忆里翻找起来了,可是想了一会儿后,却淡淡摇了头:“我是和几个家伙打过照面,但没什么特别的。” 本来没怎么认真的缪金,闻言一愣,不对啊,试炼区的报告里对别的关卡没谈,对9/10可是重点阐述的,那帮家伙怎么兵分两路,怎么用霍栩牵制999,怎么最后汇合留几人看守999,剩下的跑去主控室,报告里写得一清二楚。 霍栩凭一己之力和999僵持了那么长时间,999现在和他说没什么印象? 短暂沉吟,缪金略微正色起来:“是这样,根据我们收到的事故报告,您当时在9/10的角斗场,曾和其中一个叫霍栩的闯关者对战很长时间,其他闯关者正是利用这段时间攻破了‘回收室’,后又到角斗场和霍栩汇合,这才有了后面更严重的事故。” 不满地抬起一边眉毛,语气张扬:“你的意思是,我间接造成了这场事故?” 废话。 “当然不是。”工作不易,缪金娴熟地撑起演技,“谁都不可能料到他们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试炼区搞破坏,您当时按照关卡规则站在了相应的位置,也遵守了关卡流程,此次事故您没有任何责任。” 不知是不是被缪金的识时务取悦了,小少爷总算收起玩世不恭,稍稍有了些许认真。 “和我对战那个虫子,叫霍栩是吧……”想了想,似在回忆,“身体素质还行,战斗技巧也有一点,文具树应该是‘水系’,后面觉醒了高阶,可以大面积冰冻……” 虫子?文具树? 缪金注意到999的用词,听起来像是仍然不清楚霍栩的身份? 不应该啊,像这样的小少爷,就他不想知道,也绝不缺谄媚的好事者主动把消息递过去。 “但也就仅此而已,”自顾自回忆完的耸耸肩,看回缪金,诚心发问,“你觉得一个虫子真能凭自己的本事和我缠斗那么长时间?” 缪金连忙收回思绪,飞快琢磨了一下999的话,神情渐渐讶异:“意思是……您故意放水的?” “当然。”仿佛一提起这个就来气,“我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出来玩儿,结果那时候就那家伙一个人进角斗场,我以为整个9/10就这么一个闯关者,当然得慢慢享受,要是一下就弄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合理。 缪金下意识跟着点头,完全符合此少爷的恶劣性格。 可如果是这样,有一点就说不通了。 霍栩的战斗力是被002和137认可过的,尤其137,也就是荷鲁斯,言辞凿凿霍栩在被[消除]后,依然拥有远远高于地球人的力量和速度,他的证词也成为缪金认定霍栩身份最重要的依据。 可是现在…… “喂,”忽然拉近联络投屏,一张年轻帅气的脸都要怼上来了,眯起眼问调查员,“你好像特别在意这个叫霍栩的?” “没有。”缪金本能否认,以免给受访者错误的引导,“因为他是唯一和您正面交过手的闯关者,所以……” “少来,”哼,“后面还有好几个虫子联手给我又是琉璃罩又是定规矩又是骷髅骨又是毒蛋糕的,怎么没见你问?” 缪金:“……” 小少爷也是吃了不少苦啊。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无所谓,“反正问别人一样。” 这话一点没掺水分,缪金很清楚,只要999想,获得这些资料易如反掌,而且一定比自己这个调查组组长手里的资料还详尽。 “霍栩可能有一半的k星血统。”既然瞒不过,缪金索性实话实说,也省得得罪人。 “一半k星血统?”重重皱眉,毫不掩饰的嫌弃,“你确定?” 这是非常自然的反应,任何一个k星人都不可能接受被视为虫子的地球人身上竟然还有一半k星血这种事,由此缪金也彻底相信,999是真的对霍栩身份不知情,估计是小少爷日常娱乐项目太多,还没八卦到此等小事上。 “不止如此,他的父亲还很可能是鸮系统的设计者。”缪金继续说。 默而不语,表情从嫌弃,变成了浓浓的怀疑。良久,正色开口:“我觉得这个事情,你们调查组最好还是慎重一点,有明确的证据之后,再下结论。” 小少爷突然严肃,弄得缪金也紧张起来:“您认为不可能?” “那倒不是,毕竟我手上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你要问我——”缓缓摇头,“我不觉得霍栩和其他虫子有什么不一样,我更没感觉到他有任何一点像k星人。” “可是其他同霍栩交过手的客人,都表示霍栩的身体素质十分强悍,甚至在被[消除]文具树的情况下,攻击力量和速度仍然远高于……”缪金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和002、137不一样,这位少爷是罕见的基础身体素质全觉醒的人,其体力、耐力、速度、力量、敏捷、防御等各项身体指标,在k星人里都是顶级,这样的人面对一个只有一半k星血,甚至可能连这一半血统都存疑的地球生物,丝毫不觉得对方强悍,是完全正常的。 “不是和我比。”毫无预警出声。 缪金困惑抬头:“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难得耐心解释,“我是说,我没有把那家伙和我比,我是把他和其他虫子横向比较,他的身体素质的确是稍稍强了一点,但远没到k星人的平均水平。” 缪金有点乱。 荷鲁斯,999,都和霍栩正面对战过,却给了截然不同的信息。 “第3试炼区的事故……好吧,”不太情愿地叹口气,“我想我的确是有点责任的。” 缪金错愕。 小少爷突然要做人了这是什么情况? :“但那帮虫子能一路过关闯到主控室,责任也不全在我吧?” ……也就顶多做人一秒。 但这样的999反而让缪金自在许多:“当然。他们的主要战斗力从4/10就开始形成了,一些骨干力量更是在1/10、2/10就结识了,从1/10到9/10,再到回收室、主控室,包括运营部的应急处置,但凡一个环节阻止了他们,都不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所以您完全不必自责。” 999满意点头,随后继续道:“k星血统,还是来自鸮的设计者,我不知道这么异想天开的说法是谁给你们调查组的,就像你刚才讲的,在这场事故里有责任的人太多了,所以我只能说,每个责任人或者责任方,都会有意或无意的去撇清自身的责任,对待这些渠道得来的信息,你们调查组最好保持足够的清醒。” 缪金抿紧嘴唇,陷入沉思。 999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不,几乎算明示了,那就是他觉得霍栩的身份根本是无稽之谈。 这和试炼区给的报告以及荷鲁斯的证词都截然相反。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试炼区以及在试炼区工作的荷鲁斯都说谎了,为了撇清试炼区在事故中的责任;二,999说谎了,出于某种不明目的。 缪金微微偏过头,像在思索,余光却暗中扫向联络屏里的999,想从对方的神情里捕捉到一些说谎的蛛丝马迹。 但999又恢复了那个少爷派头,给完建议,还不忘为自己修后路,以免被打脸:“当然,如果你们已经掌握的确凿的证据,那就算我多疑了。” 很自然。 999的神色没任何异样,一切行为逻辑也符合小少爷的自视甚高——反正闲着也闲着,那就为你们这些愚蠢的调查员指点指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没理由说谎啊,他图什么?损人不利己地坑第3试炼区运营部?还是想让一个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霍栩感恩戴德? 说不通嘛。 相反,试炼区和荷鲁斯说谎就很合理了,编造一个不存在的“鸮系统之子”,把事故的主要责任归结为“不可预料的意外”。 至于002,他只说霍栩身体素质强悍,但在那个使用狼影的援军赶来之前,002依旧凭借一己之力将霍栩逼到绝境。 如果霍栩有k星血统,那么这里可以解释为霍栩的能力还没有高阶觉醒。 但如果霍栩没有k星血统,这里的情况就更顺理成章了——他就是一个身体素质稍微好一点的地球人,打不过002简直太正常了。 所以002提供的信息怎么解释都说得通,甚至后一种更合理。 等半天都不见调查员再开口,耐心耗尽:“还有想问的没,我可是很忙的。” 缪金连忙感谢:“没有了,非常谢谢您愿意牺牲宝贵时间来帮助我们。” “你们调查组多用点心吧。”联络切断前,留下这语重心长的最后一句。 缪金:“……” 这感觉就像被老领导拍了拍肩。 联络屏消失,空气一瞬间安静。 半空中只剩撰写报告的工作屏还在无声运行,缪金将前面已经写了一大段的关于霍栩身份的内容完全删除,而后凝望着投屏思考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只慎重地录入了一行——霍栩身份存疑,待查。 …… 同一时间,某两位已经从第3试炼区离职的前前守关人以及前顾问,正在租来的“能量空间”里忙碌工作。 布满整个空间的巨大工作屏里,海量的星际坐标在滚动,在检索,在更新。 随着又一系列坐标投入检索,得摩斯总算获得一刻喘息,转过头来问身旁的前同事、现创业伙伴:“你说那家伙为什么不直接调动军方的坐标检索系统呢,那样不是更快?” 提尔仍目不转睛盯着工作屏:“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才私下找。” 得摩斯:“那为什么雇我俩呢?” 提尔:“这个原因你最好别问。” 从试炼区离职的两位守关人,为了今后的生计,开始组团“承接私人业务”,包括但不限于找人、找物、顾问、保镖、事件调查、暴力打架、颜值撑场、绿色伴游等等一系列事务,只要不违法,即便是在k星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他们都来者不拒。 毕竟事业才起步,胆大敢闯才能打开局面。 不料接到的第一单就是个高强度但同时也高回报的活——找人。基本佣金绝对优渥,额外奖金上不封顶,需要的设备只要开口全提供,发生的费用不管多少全报销。 有钱了不起啊? 对,还真了不起。 又一组坐标检索失败。 得摩斯忽然有点怀念昔日在试炼区的闲暇时光。 提尔离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家伙一直就这样。 可是自己为什么也脑袋一热,跟着他一起离职了呢? 得摩斯努力回忆,也想不起原因了,最后只能一声叹息,冲动,太冲动。 他打起精神,继续录入新的坐标尝试,同时在脑内畅想事业辉煌? ??身价暴富的美好未来。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心灵支柱了。 等等! 某些曾经守关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得摩斯忽然后知后觉—— 两个朋友关系的男人合伙创业…… 一不留神就牵扯了私人感情,一不留神就没处理好,一不留神就闹掰、绝症、失忆…… 这是个高危的职业规划啊! 这边得摩斯刚意识到自己走上了一条多么凶险的路,那边雇主的紧急联络屏就弹了出来。 提尔第一时间接通联络。 “怎么样了?”不久前才出现在缪金联络屏里的,此刻出现在了提尔的联络屏里,连衣服和背景都没换,显然是刚结束缪金那边,就主动联络了这边。 但是和对待缪金的散漫与玩笑截然不同,这会儿的999,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常的语气里有一点淡淡的冷,是与生俱来的上位感。 “根据你提供的资料,我们修复出了主控室自毁前留下的超空间跳跃点路径记录,”提尔简洁扼要,“不全是通往地球的,其中1/3的超空间跳跃点目的地,被设成了k星。” “1/3?”999眉心微蹙,“不对。如果这样,进入这1/3跳跃点的人都会到达k星,k星不可能没有察觉。” 提尔点头:“所以,我认为这是设计者在系统里事先就植入的小把戏,他创造了一部分虚拟路径,使得从数据上看,1/3跳跃点通往k星,但其实,可能只有一个,甚至没有。” 999:“但是你们并没有在地球上监测到他。” “我们同样也没在k星监测到他。”得摩斯总算捞到一句说话机会。 “所以呢,”999极力压抑着想要暴躁的冲动,“你们是想告诉我,他既没去地球,也没在k星?” “他也可能既在地球,又在k星。”提尔声音依旧沉静,“毕竟远程监测是有误差的,而且谁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还给他留了什么礼物,也许就是可以随意在两个星球穿梭的方法,或者屏蔽现有设备的监测。” 999沉默。 他刚在调查组那边搅和了半天浑水,但这样也拖不了太长时间,迟早霍栩的身份还是会被坐实,到时候官方一通缉,事情就复杂了。 虽然还弄不清自己为什么就非要把那个小怪物找出来,但他很清楚,自己就是要找,即便日后官方下了追捕令,他也不会罢手,以他对自己的自知之明,把事情搞出大动静甚至最后撕破脸和官方抢人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现在,他要尽可能把这个危险发展切断在萌芽状态。 999:“明天我给你们接通军方系统。” 他就不信了,小怪物他爹还能敌得过军方地毯式扫描的设备和数据库? 提尔微微惊讶,雇主的执着远超他的预期。 得摩斯更是把想法直接写在脸上——霍栩也没在9/10把你怎么样啊,不就是最后觉醒冰封角斗场把你冻着了吗,至于这么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但雇主要往东,他们也不好问你为什么不向西。 “行。”提尔一口应下,同时操作投屏,“还有一些我觉得可疑、需要进一步分析的数据,这里没条件处理,我传给你。” 999点头。 这些天以来,他们一直就是这样,有些极端复杂的数据,要花费较长时间才能深入破解,999就都会让提尔打包交给自己,他来找人弄。 但那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处理的是什么数据,全k星知道他在找霍栩的,只有提尔和得摩斯。 数据传输中,没人再说话,能量空间陷入安静。 得摩斯实在按捺不住求知欲,抬头望向联络屏里的999:“能提个问题吗?” 999挑一下眉毛,算是允许。 这些天得摩斯已经习惯了对方欠揍的态度,现在完全心如止水:“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999:“雇你们两个找人?” 得摩斯:“对。虽然我们认识霍栩,但试炼区里见过他的人多了,就算没见过,以你提供的详尽资料也足够了。” 999摇头:“雇人是不难,但我还需要被雇佣的人绝对保密。” 得摩斯没想过这一层,闻言终于懂了,还有点被认可的小得意:“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保密这种优秀品质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算你有眼光。” 999:“品质?你想多了,相信你们会保密是因为你们只能保密,也必须保密。” 得摩斯:“……凭什么?” 999瞥向提尔:“守1/10时就该发现霍栩没有文具树,但你没上报……” 收回目光,他又重新看向得摩斯:“最后进入9/10回收室应急处置的时候,你们又疯狂放水,玩忽职守……” 得摩斯:“……” 也没……太疯狂吧? 999:“事故一出你们就离职了,明面是引咎辞职,实则尽快切割以免被后续调查。所以我才找你们,因为有把柄的人才会绝对守口如瓶。” 得摩斯:“可是你找我们的时候又没说过这些,我们怎么知道被你抓住了把柄?” 999:“哦?我以为大家心照不宣。” 得摩斯:“……” 【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才私下找。】 【那为什么雇我俩呢?】 【这个原因你最好别问。】 ——几分钟前的对话言犹在耳,得摩斯现在知道提尔为什么不让他问了。 敢情就他一个人天真懵懂单纯无邪! 短促的提示音毫无预警响起,像闪电划破沉闷的乌云。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来自工作屏的播报—— “您要寻找的目标已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