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之咒第四季》 第一章:我是你家小区捡破烂的 第一章:我是你家小区捡破烂的 回顾第一季《迷魂地》、第二季《复制人》、第三季《幻术》前情—— 我们11个人穿越罗布泊,到达这片死亡之地的腹地,我们好像遇到了鬼打墙,所有仪器和通讯设备失灵,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了。 后来,我们遇到第二个团队,他们是来寻找我们的,结果,他们遭遇了跟我们一样的命运。 我们开始一起寻找出路。 我们发现,这片神秘的不毛之地上,出没着人类另一个分支——类人;深邃的天空中,隐藏着疑似天外人;一个蜃景般的淡水湖里,游动着一种古怪的两栖婴孩…… 而且,我们发现,罗布泊的天空竟然会转动。 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扭曲的时空。 我们的队友接二连三地死去,每次死人,尸体旁都会出现一朵沙子塑成的花朵,一碰即散。 为了活下去,我们顽强地抗争着,奔走着。 最后,幸存者终于看到了人烟,来到了一个小城。在等候离开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个小城处处存疑,最后,它竟然突然消失,我们再次回到荒漠上。 如果说,我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那么幕后的操纵者是谁? 我们渐渐发觉,有个白发女人,她从始至终伴随在所有队友曾经的生活中,当下的梦境中,以及从各种屏幕呈现出来的画面中…… 最后,类人要把我们彻底剿灭,生死关头,他们竟然停手了,原来,我们这些人的身上都流着他们种族的血液! 实际上,是命运把我们这些人聚拢到罗布泊的! 我们依然在奋争,执着地要回归人类社会。 我们找到了太阳墓,下面有12条通道,只有一条通道是正确的。入口处分别刻着——阄,闯,阔,闽,闲,闼,间,闻,闪,闷,问,闹。 有人选了“间”,有人选了“闻”,有人选了“问”,有人选了“闷”,有人选了“闽”。 选择“间”的,从通道再次返回了太阳墓。“日”就是太阳的意思。 选择“闻”的,竟然从罗布泊这只大耳朵相对的另一端——地球的另一只大耳朵复活节岛钻出来。 选择“问”的,竟然从地球的嘴巴,世界著名的百慕大魔鬼三角洲钻出来。 目前尚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我和助理季风结伴,罗布泊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不料遇到投奔了类人的队友浆汁儿,我们三个人在那个神秘的淡水湖边驻扎下来,等待救援……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死了13个队友—— 衣舞死了,她是个读博的女孩,极度悲观厌世,她第一个死的,死在了湖心附近。我在她的坟上插上了一把工兵铲,孟小帅系上了她的一条灰色披巾。 号外死了,他带着指甲上的古墓地图微雕,带着他的发财梦,被埋在了罗布泊的盐壳之下。我在他的坟上插上了一把工兵铲,系上了我那件砖红色衬衫。他丢下了他的爱犬四眼。 徐尔戈死了,他是个播音员,为了爱情来到罗布泊,却再也没有离开。他的坟和号外离得很近。我们在上面摆了香梨和馕,估计早风干了。 李兆死了,他是我们半路遇到的,此人满口谎言,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来历,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叫李兆。 张回死了,那么年轻一个警察,可惜了。如果还有人试图穿越罗布泊,如果见到了一个孤独的沙包,上面摆着几块大石头,那下面就是他了,请给他留下一瓶水。 帕万死了,他是罗布人后代,被埋在余纯顺墓地附近。 还有布布,魏早,黄夕,周志丹,蒋梦溪——他们都被葬在了丧胆坡。 湖边死了更多人——西南1.5公里,埋着科考队的老丁,他的坟上也摆了几块大石头。半公里之外,埋着来盗墓的马然而,他旁边埋着他的老板鲁三国。 湖边还有一个墓,里面埋着浆汁儿。我至今不确定,坟里的浆汁儿,还有投奔了类人的浆汁儿,到底哪个是复制人。 离湖不远处,埋着一个复制的我。那个我是被我父亲亲手捅死的。也埋着我父亲,他是被类人杀死的。还有一个复制的我,也埋在离湖不远处,那个我是被我自己开枪射死的。那么,现在这个我才是原来的我?鬼知道。 假如我们能走出罗布泊,假如有一天我们故地重游,我们应该还能找到这个湖,顺便悼念一下埋在湖边的队友。而很多队友,我们根本不知道把他们埋在哪儿了,甚至不知道大概方向…… 吴城郊外。 一间废弃的土房,地窖中。 有个女孩两只手被绑着,坐在地窖一角,嘴里塞着块脏兮兮的毛巾。 她对面,蹲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人,衣着相貌像个农民工,不过神态很乐观的样子。女孩开不了口,只有这个中年人在讲话—— 嘿嘿,你一定很想问,我是谁呢? 我是你家小区那个捡破烂的。 这间土房就是我的家,哦,准确地说,这个地窖才是我的家。过去的时候,附近有个水塘,后来干了,养鱼人走了,就留下了这座四处漏风的土房。我不是老鼠,为什么睡在地窖里呢?里面不漏风啊。 算算,我来吴城6年了。最近,我一直在你家小区谋生活。 谁不得生活呢?你说是不是。 由于风吹日晒,我长得有点老相,看起来不像44岁。不过没关系,我不是老鼠,但是我像老鼠,城里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我的。 我每天蹬着三轮车去你家小区两次:早晨大家上班走了之后,午夜大家睡觉之前。这两个时间,所有垃圾筒都塞得满满的,就像丰收的粮囤,让我满心欢喜。 我打开那些塑料垃圾袋,小心翻动里面的东西,每次都有新的收获——坏掉的鼠标,撕成几片的照片,带血的卫生巾,废弃的旧杂志…… 天天捡垃圾,没啥乐子,我有时候会感到空虚和寂寞,于是呢,我单方面交上了一个朋友,是的,f ie d。 别多心,不是你,是你的一个邻居。 日久天长,通过他扔的垃圾,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甚至超过了他的父母。 通过快递的包装盒,我知道他叫白沙,住在32号楼1单元602,那房子是他租的。我还知道了他的手机号。 通过拼凑一张破碎的体检表,我知道他1987年11月4日出生,天蝎座,o型血,身高1.76米,体重74.5公斤。听力很好,视力很好,患有鼻炎。 通过他丢掉的一张x片,我知道他左腿腓骨略微弯曲。 通过他的餐盒,我知道他喜欢吃肉、香菇和土豆,口味偏咸(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主食以米饭为主,从不吃面条。 通过超市的购物小票,我知道他爱喝酒,不抽烟。基本不吃零食。 通过atm机的收据,我知道他是工商银行的卡,并且掌握了他的卡号。 通过修复一只故障u盘,我知道他开黑车拉活儿,每个月的进账够我捡6个月的破烂儿;我知道他喜欢谍战剧,并且疯狂地喜欢女人内裤;我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在蓝天宾馆的客房部当服务员,她和白沙住在同一个小区…… 通过观察他的窗户,我知道他每晚1点多才睡觉。 通过观察他出入的时间,我知道他总是中午出去,半夜回来。他不爱运动,不爱养花。通过他丢掉的一些复印件,我知道他有三张身份证,照片是同一个人,名字却不同,地址也不同。不过经过分析,我认为他真实的户籍应该在昆明…… 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 有时候,我在小区里遇到他,心里不由自主地跟他打招呼:白沙,上班去啊? 他目不斜视,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这天夜里1点多钟,他回来了。我知道今天他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了,早晨,他扔的垃圾里有一张便签,写了备忘。 他回家的时候,我正在垃圾筒旁拆一只断了腿的椅子,我发现他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我很想上前扶住他,可是他看都不看我,趔趔趄趄就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我担心我的朋友找不到家门,于是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他喝得太多了,刚刚爬到二楼,他就在楼梯上坐下来,脑袋靠着墙,嘴里嘀咕着什么。 我出现了,上前把他扶起来,说:“起来了,回家。” 他醉醺醺地看着我,慢慢地眨着眼睛:“你是谁啊?” 我说:“我是你的邻居。” 他点了点头,说:“嗯,我认识你,你是个好心人!” 接着,我扶着他,艰难地爬上了6楼,来到了602门口。 他开始掏钥匙,怎么都找不到。我一手扶着他,一手帮他找,终于摸到了,我打开门,把他送进去,放在了床上,很快,他就发出了鼾声。 嗯,我为朋友做了该做的,该走了。 ……不,我没有离开。 我很担心我的朋友,万一我离开之后,他撒酒疯,从窗户跳出去怎么办? 于是……于是我把他绑在了床上。 没错儿,我绑了他。 我为什么要绑他呢?因为我知道,他藏了一笔不义之财,够我捡破烂捡到死的。他到吴城来,就是为了藏匿。 说起来,我不该绑架我的朋友。但他什么时候承认过我是他的朋友了呢? 一会儿,等他醒来,如果他不说出银行卡密码,我会像前几次一样,把他碎尸,然后背出去,扔进垃圾场。其实吧,人断了气也就是垃圾了。 我一直等到凌晨,他依然在酣睡。没办法,我只好用冷水把他激醒了。他看到他面前站着一个陌生人,当时就傻了。 算他识相,他很痛快地说出了他的银行卡密码。不过,他问了我一句:“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我看你这么面熟呢?” 我也不隐瞒,笑着告诉他:“嘿嘿,我是你家小区那个捡破烂的。” 被绑在地窖里的,正是白沙准备结婚的女友米穗子。 她说不了话。 捡破烂的蹲在她对面,始终一个人在叨咕。终于,他不说了。 米穗子扭动了几下。 捡破烂的伸出手,把那块毛巾轻轻地拔出来。 米穗子张了几下麻木的嘴,颤抖着问:“那你为什么绑架我啊!” 捡破烂的说:“这个问题应该一会儿问,你现在应该问我,我取到那些钱了吗?” 米穗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自己说起来:“我取到了,我把这笔钱留给了我的儿子。” 米穗子又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捡破烂的说:“我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米穗子一点都不信任他,她扭动了几下身体:“有这么介绍男朋友的吗!” 捡破烂的说:“我知道,你挺喜欢白沙的,我不这么做,你会这么乖吗?” 米穗子警惕起来:“你要介绍谁?你……自己?” 捡破烂的笑了:“我知道,你妈刚刚给你介绍了个男朋友,年纪跟我差不多。不怪你生气,我也觉得不合适,简直是两辈人嘛!我怎么会介绍我自己呢?我给你介绍的,是我的儿子,你放心,他是个非常好的男孩。” 米穗子说:“他……在哪儿?” 捡破烂的不笑了,盯着米穗子的眼睛,很严肃地说:“罗布泊。” 米穗子惊讶地问:“新疆的那个罗布泊?” 捡破烂的说:“是啊。” 米穗子说:“那地方不是没人吗?” 捡破烂的说:“是啊,没有人。” 米穗子说:“那你儿子怎么在那儿?” 捡破烂的说:“我们是类人。” 米穗子:“类人……是什么人?” 捡破烂的说:“类似人的人。” 米穗子哆嗦了一下,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捡破烂的说:“你以为我疯了,是吗?你错了,我很正常。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有我们存在,比如说,8000米以上的雪山;比方说,神农架原始森林;比方说,罗布泊无人区……” 米穗子说:“野人?雪人?大脚怪?” 捡破烂的笑了:“瞧你们取的这些名字!差不多吧。对了,我得告诉你我儿子叫什么——他叫宝珠。” 米穗子来软的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捡破烂的说:“不,我们现在就出发,让你和他见面。” 米穗子说:“那么远……你能让我回家先准备准备吗?” 捡破烂的说:“一点都不远,什么都不用准备。” 米穗子都快哭了:“几千公里呢!” 捡破烂的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吴城和罗布泊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通道,就像一个跷跷板的两头,使劲一压就翻过去了。” 米穗子问:“在哪儿?” 捡破烂的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把米穗子拽起来。 米穗子大喊:“放开我!” 捡破烂的不理她,硬把她拉了出去。 地上,留下了米穗子的手机,正在通话中——她拨出了母亲的电话。 第二章:荒野生存 第二章:荒野生存 清早,洗漱完毕,我、季风、浆汁儿坐在湖边看风景。 罗布泊上,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我发现浆汁儿竟然化了淡妆,季风素面朝天。 罗布泊坑坑洼洼,跌宕起伏,而湖面就像一面镜子。 我曾经潜进这个湖里,始终没有到达湖底,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我看到了两扇发光的大门,还有个方向牌,在水中摇摇晃晃地指向更深处,那似乎是铜质的,生了很多绿色藓苔,缠绕着一些水草类东西,上面有各种文字,我只认得汉字,写的是——出口:12756.2千米。 那组数字正是地球的直径…… 现在,我认真打量这个湖,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是个自然的湖,边缘应该呈任意形状,而这个湖不是,它非常非常——圆。 我忽然感觉,它并不是一个湖。 那么它是什么呢? 如果把地球看成是一个地球仪,那么它就是其中一个地轴…… 季风说:“我们还有多少吃的?” 我说:“够吃半个月的。有些食品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变质了。” 季风说:“要是半个月之后救援还不来怎么办?” 我说:“不会的。外界的时间快3倍,那么,对他们来说,我们已经进入罗布泊两个月了,我猜,他们已经在搜索我们了。” 说完我忽然后悔了。 我本来想安慰季风,可是我说漏了嘴! 如果我们已经进入罗布泊两个月了,那么,救援早就该来了! 可是,荒漠空空如也,天上空空如也,我们没见到一辆车,一架直升机,哪怕是路过的! 我赶紧打补丁:“当然了,罗布泊太大了,不是那么好找的……” 季风没有再说话。 她太聪明了,我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救援肯定一直在搜索我们,但是,双方处在两个时空里,他们不可能看到我们。 我想起了一个鬼打墙的故事—— 某人去镇里喝喜酒,有点喝多了,连夜赶回家。他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正中间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他认得,左拐1公里就到他家那个村子了。这时候,突然四周变得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慢慢朝前移动,始终找不到那个岔路口。他认为走过了,转身朝回走了一段路,还是找不到那个岔路口。就这样,他像个盲人一样,一直在岔路口附近摸索,到了后半夜,依然没有回到家,他感觉就像有一面移动的墙,从四面八方挡着他! 他害怕了,醒酒了,想给家里人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 家里人见他没回来,开车出来找人。他们驶过了那个岔路口,并没有看到他,一直顺路朝前开,到了镇里,还是没有看到他…… 天亮了,四面八方的墙蓦然消失。 这个人猛地发现,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岔路口,他站在一片坟地里。 浆汁儿说:“要是有信号服就好了。” 我说:“一会儿翻翻箱子,看看有没有颜色鲜艳的衣服。” 浆汁儿说:“对了,我们还编过一张网呢,我去找找,看看还在不在了!” 说完,她起身就跑向了我们废弃的那几辆车。那几辆车旁边就是……她的坟。 我和季风都朝她看过去。 她依然把这个湖当成一个湖,由她去吧,也许她还能捕到从南太平洋游来的光鳃鱼。 过了会儿,浆汁儿果然找到了那张破破烂烂的网,季风走过去,两个女孩一边聊一边把网扔到湖里,真的去捞鱼了。 我起身走到那几辆车前,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首先,我钻进了鲁三国那辆深蓝色路虎揽胜,翻了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最后,我打开两个前座之间的储物盒,里面有些零食,巧克力都化了。我发现,这个储物盒上有个夹层,打开,我看到了一个很小的棕色皮套,里面露出两个金属头。我把它拿出来看了看,竟然是个电击器! 我的父亲,曾经利用亲情之间的第七感,在我生日那天,控制了我的大脑,于是我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假象——鲁三国拿着电击器,准备袭击我,他对我说,他是类人的卧底。 于是,我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下,用枪射死了他…… 没想到,鲁三国真的有一个电击器! 这是巧合? 也许,我的父亲在控制我大脑之前,就知道鲁三国有个电击器,然后才把这个道具编进了我的幻觉中。 我把开关推到“on”档,然后按了下点击开关,两个金属头立即射出火花:“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赶紧关了,朝外看看,季风和浆汁儿在捕鱼,没有看过来。 我把电击器装进了口袋里。 这是个重要武器。 由于我的心跳异常,我查过很多资料—— 正常人的心跳每分钟大约60次,每跳动一次排出血液大约60毫升,一昼夜排出70吨。 把全身各类血管加起来,有10万公里,血液循环一周,安静时需要20-25秒钟,剧烈运动时只需6-8秒钟。 类人的心脏跳动每分钟600次,那么,他们一昼夜要排出血液700吨。 我怀疑,他们的血液循环一周,最短只需要0.6秒! 受到电击会导致血液停止循环。 如果正常人被电击,在10秒钟之内死亡,那么类人被电击,1秒钟就会毙命!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总之,有了电击器,我的心里踏实多了。 我又来到布布的三菱帕杰罗上看了看,里面也落满了灰。我没找到她的夜视望远镜,她肯定带走了,不知道沦落到了什么地方。我打开她的工具箱,尘土扑簌簌掉下来,里面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个很小的相册引起了我的注意。 打开,里面全是布布的家庭照片,有布布,有她老公,有她女儿布丁。 布布带着全家人的照片,在旅途中,她可以随时看看老公,看看女儿…… 我的心里有些酸楚。布布去世了,她老公也很可能去世了,被丢在学校的布丁谁来管? 接着,我又打开我的路虎看了看,感觉已经很陌生,都不像我的车了。我把副驾遮阳板上的镜子掰下来,装进了口袋。从今天起,我要和两个女孩朝夕相处,也需要注意些仪表了。 最后那辆车是季风他们开进罗布泊的,金黄色越野车,我上去搜寻了一番,然后下来,把车门关好了。 如果帐篷被大风吹走了,这些车可以当成房子。 离开之前,我又看了看浆汁儿的那个坟,忽然想到,今天夜里,趁浆汁儿和季风睡熟,我应该把坟挖开,把里面浆汁儿的尸体移走。 我总觉得这个坟是个定时**。 为什么呢? 我慢慢想……万一哪天我说走嘴,浆汁儿知道坟里还埋着一个她,她非要挖开看看怎么办? 挖开就挖开呗,反正坟里的她已经死了。 不,不会这么简单。 那会发生什么? 那会发生什么……我还要慢慢想。 说不定会发生两种情况——第一,浆汁儿看到了躺在沙子中的自己,突然精神失常。第二,浆汁儿看到了已经腐烂的自己,她的脸突然开始腐烂…… 就算这些不发生,我也不希望浆汁儿知道坟里的秘密,不然,就算她走出去了,心里也会留下永久的阴影。 我希望她活着,希望她幸福。 我回到湖边,看季风和浆汁儿捕鱼。浆汁儿比较有经验,她撒网,收网,很像那么回事儿。只是渔网的窟窿太大了,像碗口,每次都是空无所获,连一根水草都没有。 我突然说:“我有个想法,等我出去之后,要把布丁接到兰城,让她给我做女儿。” 我本应该说:假如我能活着出去……不过,我用了肯定的语气,我要给两个女孩信心。 浆汁儿回过头来,说:“我也要给你当女儿!” 我说:“我有美兮,不需要。”然后,我嘟囔了一句:“男人都喜欢要女人,谁喜欢要那么多女儿啊。” 浆汁儿说:“也是,女人是给你爱的,女儿是跟你要爱的。” 说到这儿,浆汁儿看了看季风:“季风,美兮对你好吗?” 季风说:“好啊,每年她来中国,都和我一起谋划,怎么对付她爸爸。在她眼里,她爸爸是她闺蜜的老板,坏老板。” 浆汁儿哈哈地笑起来:“真羡慕你们的关系。” 她们把渔网拉上来,又一次是空的。 浆汁儿又问季风:“你有男朋友了吗?” 季风说:“有啊,不过刚刚分手了。” 浆汁儿说:“他是干什么的呀?” 季风说:“我也不清楚。” 浆汁儿说:“网友吧?” 季风说:“我不网恋。” 浆汁儿说:“那你怎么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呢!他叫什么,长得帅吗?” 季风说:“他挺帅的,他叫令狐山。” 浆汁儿说:“你在逗我啊。” 季风突然说:“有鱼!” 浆汁儿试着拉了拉网,也激动地叫起来:“周老大!有鱼!” 我没动,只是看着湖面。我不相信她们能捞到鱼。 两个女孩吃力地收着网,终于拉到了岸边。当猎物露出水面之后,浆汁儿突然叫了一声,两个女孩同时放开了手。 真的有个活物在网里挣扎。 当我看清这个活物的时候,头皮一麻。 是个光溜溜的婴孩! 第三章:倒影 第三章:倒影 实际上,那个婴孩不是在挣扎,他只是在网里四处抓挠,想把它摘掉。 他透过网格看见了我们,憋不住笑出来,“咯咯!咯咯咯!……”声音脆生生的。 那种笑……怎么说呢?就像他和大人玩捉迷藏,他钻进了一个很滑稽的地方,比如一个手提箱内,结果被大人找到了,他一边笑一边从手提箱里爬起来…… 我们三个人都傻呆呆地看着他。 他在那张破网里折腾了半天,终于爬出来,然后“刺溜”一下就钻进了湖里,不见了。 我不会攻击他。 他,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 而且,至少从外貌上说,他还是个孩子。 我转头看了看浆汁儿:“还捕吗?” 浆汁儿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她看着湖面摇摇头,说:“恶心死我了。” 天气很快就热起来。 我们从湖边退回到了帐篷内,季风躺下来,看电子书。我和浆汁儿坐在帐篷门口,看湖。 时间在静静流逝。 我们在等待。 等待什么?救援。 罗布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令人惊喜的声音。 浆汁儿说:“刚才那个小孩是淖尔吗?” 我说:“我辨别不出来。” 浆汁儿说:“我给他拍张照片好了。万一我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以交给人类学家,让他们研究研究。” 我说:“那你应该跟他合个影。” 停了停,浆汁儿突然说:“周老大,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好消息了。是什么?” 浆汁儿的表情变得有点神秘:“我发现我的感觉一点点回来了!” 我说:“感觉?” 浆汁儿说:“和神灵对接的那种感觉。” 浆汁儿突然回过头,问:“你在看历史小说?” 季风专注地看书,忽然意识到浆汁儿在问她,赶紧说:“是啊。” 有人在网上这么说狮子座:华丽,大气,biubiubiu!……她真的对神叨叨的话题不感兴趣,于是,她会自动过滤掉浆汁儿的声音,专注于手上的书。 浆汁儿得意地看了看我,说:“怎么样?” 我说:“巧合吧!你知道季风喜欢看历史小说的。” 浆汁儿说:“我骗你干什么?我又不想在罗布泊摆卦摊儿!” 我说:“那你感觉一下,我们会得救吗?” 浆汁儿盘腿打坐,闭上了眼睛。我注视着她,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眉头偶尔皱一皱。 过了好长时间,她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我说:“结论?” 她说:“我看不到我们离开的景象。” 我的心顿时灰暗了。 她又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 我赶紧问:“女人?白头发吗?” 浆汁儿说:“模模糊糊的,只是个女人的轮廓而已。她在一点点朝我们走近……” 走近! 如果说,罗布泊之行就像一部恐怖电影,那么,这个女人就是最大的boss!她要出现了吗? 浆汁儿挺直的身体突然变成了“s”形,她说:“好累,你给我弹吉他唱歌吧。” 我离开太阳墓的时候,带回了我那把吉他。它一直放在车里,车里如蒸笼,它的弦越绷越紧,正像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神经。我把它拿起来的时候,那些弦已经处于断裂边缘,我赶紧把它们放松了。 我去车上取来吉他,给她唱。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只剩下了一件事——等死。 过去,我们一天吃三餐,现在已经改成了两餐。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天一点点黑下来。 又刮风了。 我们钻进睡袋,躺下来,尽早关掉了应急灯。我们要节省一切能源。 我和季风睡在两侧,浆汁儿睡在中间。也就是说,她挨着我。 我把电击器放在了枕边,以防万一。 类人似乎放过了我们,但是我依然不放心两个人——令狐山和宝珠。 令狐山爱季风,季风却从他身边逃离了,回到了我们身边;从某种意义上说,浆汁儿已经成了宝珠的女人,她也逃出了古墓,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两个年轻类人离我们并不远,他们轻车熟路,很容易就会找到这个湖。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出现,杀死我们。 浆汁儿在黑暗中说:“刮风了……” 外面确实刮风了。 我没理她。 我知道,只要我回应,她就不知道多久才能睡着了。 季风也没说话。 我盼着她早点睡着,我好出去,把她的尸体转移走。 她又说:“这么大的风啊,要是有人接近我们的帐篷,我们肯定听不到……”她的声音黏黏糊糊的,透着困意。 我还是不说话,耐心等着她睡着。 过了会儿,她又说:“你们听到了吗?那些芦苇,噼里啪啦的,是不是有人在走啊……” 芦苇确实在响,那是被风刮的。 我依然不说话。 听得出来,浆汁儿已经要睡着了。 我努力听着她的鼻息。就算她睡着了,我也要等上半个钟头,在她完全睡实之后再悄悄溜出去。 万一我刚刚挖开她的坟,她突然醒了,跑出来,那就麻烦了。我不挖的话,她并不一定想到要挖开它。可是,只要她看到我在挖,必定起疑心,必定要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浆汁儿又精神了,她爬起来,说:“我要上厕所……” 我一下泄气了,无奈地说:“你去吧?” 浆汁儿说:“我不敢。” 我说:“叫季风跟你去。” 浆汁儿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看着我。 季风睡着了。我了解,她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女孩,每天22:30必须上床睡觉,基本没例外。 浆汁儿肯定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 湖边横七竖八埋着那么多尸体,湖里又有那些不知性质的婴孩…… 我爬起来,披上一件长袖,压低了声音说:“走……” 我们走出帐篷之后,我才打开手电筒。手电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那么羸弱,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游戏《寂静岭》。 我说:“大,还是小?” 浆汁儿小声说:“小。” 我说:“那你就在帐篷背后解决吧。” 浆汁儿说:“不!” 没办法,我只好带她朝那片芦苇走过去。 芦苇旁有我们搭起来的临时厕所,离帐篷大概50米,中间要经过浆汁儿的那个坟包。 我们走过那些遗弃的车辆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不远处看,那正是她的坟包。 我低声说:“你看什么啊?” 她说:“那个坟。” 我说:“看它干什么!快走,一会儿厕所被人占了。” 然后我拉着她,大步朝厕所走过去。 她挣着放慢了脚步,问我:“当时,你埋的我吗?” 我说:“我是其中一个。” 她又问:“当时,我的脸是不是特别难看?” 我说:“不是,依然很漂亮,像个睡美人。只是眼睛闭着,你的眼睛最好看了,黑的那么黑,白的那么白。” 她又问:“是你把我放进去的吗?” 我说:“肯定是我。” 她说:“我的身体肯定很僵硬。” 我说:“没有,就跟睡着了一样。” 她说:“第一锹沙子是你扬进去的?” 我说:“是。” 她又问:“扬在我身上了,还是扬在我脸上了?” 我说:“你聊这些干什么?” 她说:“我想知道!是身上还是脸上?” 我说:“身上。” 她说:“为什么?” 我说:“什么为什么?” 她说:“为什么不扬在我的脸上?” 我停下来,看着她,说:“我一锹锹埋你的身子,最后才埋你的脸,因为我想多看你几眼。” 浆汁儿一下抱住了我。 她哭了。 我推开了她:“你是出来尿尿的,还是出来跟我聊天的?” 她仰头看着我,说:“你把第一锹沙子扬到我脸上的时候……哭了吗?” 我说:“没哭。” 她摇摇头:“我不信。” 我说:“我就是没哭。你不去厕所,我回去了。” 说完,我掉头就走。 她赶紧跑过来,拽住了我:“好了,我现在就去了!” 我转过身,跟她一起走过了她的坟,来到了那个厕所附近。我说:“你去吧。” 她说:“你再站近点儿。” 我就朝前走了几步。 她终于跑过去了。 她的速度很快,没多大功夫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系裤带。 她说:“跟我去湖边洗洗手。” 我说:“不洗了。” 她说:“心里不舒服。” 我说:“你洗手的时候,要是摸到一只小手呢?” 她吓了一跳,说:“回去吧。” 我们再次走过了她的那个坟,她又停下来。 我说:“那就是堆沙子,你总看它干什么?走走走,回去睡觉!” 她没有动,反而抢去了我的手电筒:“我就要看。” 然后,她把手电筒慢慢抬起来,照向自己的坟,并且慢慢走过去。 我们埋浆汁儿的时候,堆了很高的沙子,几乎是尖顶的。上次我把它挖开了,重新埋上的时候,也堆了很高的沙子。可能近日刮过大风,我们这次见到它,它变矮了,圆乎乎的,像个馒头。也许过不了多少日子,这个坟就会被夷平了。 浆汁儿走到坟前,低下头,静静地看,似乎在想什么。 我有点紧张了。这个女孩想一出是一出,不会突然说要挖开它吧! 我说:“你到底回不回啊?冷死了!” 浆汁儿后背对着我,并不说话,好像瞬间变成了木头人。 我绕到她前面,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她闭着眼睛,好像在感受什么。 我必须立刻打断她!我大声说:“哎哎哎,我走了,你在这儿冥想吧!” 她突然后退了一步,好像坟里有东西冒出来,把我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说:“刚才我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我说:“什么啊?” 她说:“我好像站在湖边,下面有我的倒影……” 第四章:转移尸体 第四章:转移尸体 我的头皮一炸。 浆汁儿并不知道地下埋着另一个她。她站在自己的坟前,闭目感受,隔着厚厚的沙子,她竟然说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多疑起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其实知道地下埋着谁,她在演戏。 这么说来,地下那个浆汁儿应该是真实的浆汁儿,她确实死了。而地上的这个浆汁儿是复制的,灵魂已经变得恶毒…… 我说:“你不要吓唬我了!到底走不走?” 浆汁儿终于离开了那个坟,跟我慢慢朝帐篷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 手电筒照在前面,那个坟一片黑糊糊。 走着走着,她好像哭了。 这时候已经接近帐篷了,我怕惊动季风,压低声音说:“我不懂了,你哭什么?现在你还活着,应该高兴才对。” 她也低声说:“唉,不说了,睡去吧。” 季风还是醒了,我们钻进帐篷后,她爬了起来:“周老大,把手电筒给我。” 我说:“你也去上厕所?” 她说:“嗯。” 我说:“用不用我跟着你?” 季风说:“不用。” 浆汁儿的声音有点哑:“季风,我陪你去吧。” 季风说:“真的不用。” 然后,她就出去了。 趁季风不在,浆汁儿又问我:“当时你哭了吗?” 我说:“什么时候?” 浆汁儿说:“你埋我的时候。” 我想了想说:“一个人悲伤过度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浆汁儿凑过来,在黑暗中亲了一下我的脸。我感觉到了,她的脸上有泪,那么凉。 接着,她躺下去,没有再说任何话。 季风回来了,摸黑躺下,帐篷里安静下来,只有风推动帐篷帆布的声音。 我也困了,但是我挺着。 今夜,我必须把浆汁儿的尸体转移。我们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停留多久,而浆汁儿确实有超人的感应,说不定哪天她真的会把那个坟挖开。 我的眼皮就像相吸的磁铁,一次次固执地合在一起。 我必须让自己精神起来。 我总不能弹吉他唱摇滚。 想点刺激的事儿吧……**画面一定要有女主角,那么,在我的想象中,谁是女主角呢?实在不好意思,打死我都不会说。 好了,我全身血脉喷张,真的不困了。 我幻想了半个多钟头,季风和浆汁儿肯定都睡着了,可是,我开始沉湎于这种yy,懒得去挖坟了。 不可以。 我用手指尖支撑身体,以蜗牛的速度移动身体,花了十几分钟才爬出帐篷。 我从帐篷附近摸到一把工兵铲,走到了离湖大约半公里的地方。我要先挖坟,再移尸,我不想和已经腐烂的浆汁儿面对更长时间。 沙地软,我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可以放进一个人的沙坑。 然后,我又回到湖边,回到浆汁儿的坟前,开始挖掘。我没有打开手电筒,担心被帐篷里的两个女孩发现。我越挖越深,接近了浆汁儿的身体,我的动作越来越轻…… 我给女儿美兮买过一个考古玩具,那是块方方正正的石膏,里面躺着一个兵马俑,我们要用小铲子从外围一点点铲掉石膏,最后把那个兵马俑完好无损地挖出来。 我们干得十分小心,就怕弄坏了里面的兵马俑,结果还是搞砸了,弄掉了他一只耳朵…… 现在我挖浆汁儿,很像那个游戏。 我用工兵铲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那是浆汁儿的身子,我开始在她四周慢慢挖。 终于,浆汁儿身体四周的沙子被挖走了,我跳下去,把她抱了出来。天黑,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她并没有散发出什么难闻的味道,身体相对也挺软乎。 我把她轻轻放在一旁,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盖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开始往坟里填沙子。填平之后,我堆起了一个坟包,跟过去的样子差不多。 干完这些,我朝帐篷看了一眼,真怕这时候出现一个黑影,正死死地盯着我…… 没人。 我抱起尸体,离开湖,走向刚才挖出来的那个沙坑。 我打开了手电筒,满地都是金色的沙子,被风吹出水纹一样的图案,很漂亮。只是,我踉踉跄跄转了好半天,一直没找到刚才挖的那个沙坑! 坏了。 我抱着浆汁儿,在沙漠上手足无措。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捣鼓的?难道她就是想回到我的怀里,永远也不再离开? 我低头看了看她的脸,隔着白色的毛巾,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我只能继续找。 谢天谢地,我看到了那个沙坑。这么小的范围,刚才我竟然有点转向了。 我立刻走到沙坑前,把浆汁儿放了进去,然后手忙脚乱地埋沙子。我发现,我还是下意识地先埋她的身子,然后才埋她的脸…… 把沙坑填平之后,我犹豫了。该不该给她堆个坟包呢? 如果堆出个坟包,万一浆汁儿转到这个地方,她会提出疑问——这里怎么冒出了一个坟包? 如果不堆坟包,那么,只要我一离开,风很快就会抹平我的脚印,那时候,我连浆汁儿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最后,我举着手电筒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块很大的石头,我把它搬过来,压在了浆汁儿上面,作为标记。这块石头的形状很特别,三角形的。 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就在这时候,我猛地抬起头来——远处,有两盏移动的灯!灯是白色的,光晕是蓝色的。 我的天哪! 有人路过! 我的心顿时“哐哐哐”地跳起来,又激动又担心。我赶紧蹲下身子,死死盯着那两盏灯观察。 它们大约在半公里开外,我听到了引擎声,那是两辆摩托车!他们相距大概80米,车灯颠颠晃晃,走得很吃力。 显然,开摩托车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湖,也没有看见我们的帐篷,他们好像打此经过,眼看就要开过去了! 我猜测,他们不是类人,类人应该不会开摩托车。 他们也不应该是令狐山和宝珠,令狐山和宝珠知道这个湖。 那么,他们是谁? 来罗布泊旅游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过有人骑摩托车穿越罗布泊。而且,就算有人冒险,也应该是个摩托车队,不可能只有两个人。 眼下任何出现在罗布泊上的人都是可疑的。 睡觉之前,我本来想打开车灯的,想着万一有人来救我们,会看到灯光。后来我考虑了一下,没有那么做。现在,我很庆幸没有那么做!我们的帐篷隐藏在黑夜中,没有暴露目标。 我看了看天上的北斗星,两辆摩托车正在朝南开。 就这么让他们过去吗? 我犹豫了。 万一他们是来寻找我们的呢? 万一他们是迷途的旅行者呢? 摩托车开过去了,我突然站起身,大喊起来:“嗨!——” 他们没听见,继续朝前开。 我打开了手电筒,大幅度画着圈,继续大喊大叫:“嗨嗨!——” 第一辆摩托车终于停下了,不过,骑车人没有熄火,他好像朝我这边看过来。第二辆摩托车渐渐开到他背后,也停下了。 我继续晃着手电筒:“我们在这儿!” 两辆摩托车终于朝我开过来。 我不知道叫住他们这个决定是不是一个错误,现在我已经没法更改了。 两辆摩托车越来越近,车灯刺眼。 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伸进了口袋,抓紧了那个电击器。 两辆摩托车在我跟前停下来。我像个罪犯一样站在车灯前,用胳膊挡着眼睛。手电筒太弱了,我关掉了它。 他们是两个人,都戴着头盔。 他们并没有走过来,其中那个高个子摘下了头盔,骑在摩托车上,熄了火,问我:“你是谁啊?” 我说:“我姓周,我们是来旅行的,迷路了。” 高个子说:“你们?你们几个人?” 我说:“三个。” 另一个矮个子也摘下了头盔,他一直没说话。 就在这时候,我蓦地后悔了。在这片没有人烟的荒漠上,我竟然招来了两个不明根底的陌生人! 如果对方不是好人,那怎么办?只有我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这里就像丛林,谁强大谁是王。这从我和他们的对话中就显现出来了,高个子的口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我只有回答的份儿。假如我和章回一起,而他们只有一个人,那么,情况就会反过来。 为了扭转局面,我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高个子没有回答我,他继续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感到奇怪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罗布泊啊!” 高个子略微想了一下:“哪里有村镇什么的啊?” 我说:“这里是无人区,哪来的村镇!” 高个子嘀咕了一句:“无人区?有多大?” 我说:“10万平方公里。” 高个子说:“10万平方公里没有一个人?” 我说:“除了我们。” 高个子回过头,不满地瞪了矮个子一眼:“你他妈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啊!” 我用友好的口气又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高个子从摩托车上下来了,此人的身体极其壮实。他说:“我们可能走错路了……” 矮个子补充道:“我们是来新疆进货的。” 高个子走到了我面前,我本能地朝后退了退。这时候我看清了,此人也就20多岁,非常高大,三角眼,长着毛茸茸的小胡子,每颗牙齿中间都缀着一些黑斑,连起来就像个肮脏的牙套。 他朝我背后看了看:“那是个湖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问:“那是你们的帐篷?” 我说:“是的。” 他看了看我,又问:“你们几个人?” 我说:“三个啊。” 他说:“都是男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只好说:“不,另外两个是女孩。” 高个子回头看了看矮个子,然后对我说:“我们也迷路了,我们搭伴吧。” 我依然不放心:“你们从哪儿来?” 高个子说:“吴城,听过吗?” 第五章:两个陌生人 第五章:两个陌生人 两个陌生人说他们来自吴城! 我相信他们。 我说:“你们怎么来了罗布泊?” 高个子说:“我们先去帐篷吧。” 我很坚决地说:“你们要先告诉我。” 高个子笑了:“你不信任我们?” 他笑起来有点坏坏的。我更怕看起来很像好人的人。 我没说话,看着他。 矮个子也从摩托车上下来了,他走过来,替高个子说:“我们来新疆进货,连夜赶回吴城,没想到,跑进了这种地方……” 我打量这个矮个子,他大概二十七八岁,五官周正,甚至有点帅气。 我说:“你们在沙漠上走了多少天?” 矮个子说:“有三天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高个子抢先说:“我叫宫本忍。”然后,他看了矮个子一眼,说:“他叫白沙。” 我又问:“你们进什么货?” 宫本忍很含糊地说:“我们是开金店的。” 我看到,那个矮个子背着一个牛仔背包,看起来很重,难道里面都是首饰? 我带着两个陌生人走向湖边的时候,越来越紧张了。 我有两点怀疑—— 第一,如果他们真是开金店的,怎么可能从吴城来新疆进货?两个地方相距至少2500公里,而且就算真的是这样,他们也不该骑着摩托车! 第二,从他们的衣着打扮看,绝不像开金店的老板。 另外,我有一点担忧—— 当初我们结队穿越罗布泊的时候,大家选我当领队,尽管白欣欣总是冷嘲热讽,总归听我的。那些队友的层次相对来说比较高。而眼前这两个人更像无业人员,他们不可能听我的。换句话说,我压不住他们。如果说,湖边的帐篷是我和季风、浆汁儿的家,那么接下来,这个家很可能要被眼前的两个人霸占了。 当时,我真该藏起来,让他们的摩托车开过去。罗布泊就像一片汪洋大海,只要错过了,我们绝不可能再相遇。 可是,我喊住了他们。 我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了,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呢?可能是太久没见到其他同类了,看到他们摩托车的灯,顿时就有一种亲切感…… 无论怎么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接下来,我只有一件事——保护好季风和浆汁儿。 为了不惊扰两个女孩,我让白沙把他的摩托车也熄火了,他们推着摩托车,跟我一起走向湖边。 我说:“她们睡着了,今天晚上你们先睡到车里吧。” 高个子说:“有吃的吧?” 我说:“有,不过不多了。” 高个子说:“快给我们拿点儿,饿死了!对了,再拿几瓶水。” 我把他们带到路虎和三菱帕杰罗前,说:“你们先睡在这儿,明天再搭帐篷。” 两个人一直朝我们那个帐篷看。 我从后备箱翻出了两个毯子,递给了他们,又去碧碧的车上拿来了饼干和矿泉水。 宫本忍接过去,三下两下就撕开了包装,抓起一大把饼干塞进了嘴里,又灌了几口水。他一边吃一边看了看那几辆废弃的车,问我:“那些车还能开吗?” 我说:“大部分都没油了。” 白沙也抓了把饼干,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说了声:“谢谢你啊。” 我说:“那我先休息了,拜拜。” 我轻手轻脚地回到帐篷前,并没有走进去,我在门口坐下来,把电击器抓在手里,发呆。 我不可能睡觉了。 我必须为两个女孩站岗。 如果这两个男子是坏人,如果他们想侵犯季风和浆汁儿,那么,我就是她们的第一道防线。 好人,坏人……我感觉自己很可笑。 人往往没有好坏之分,人性中都有善的一面,也都有恶的一面。在这样与世隔绝的特殊环境里,为了生存,为了欲望,为了自己,就算一个好人也很可能突然翻脸,变成一个坏人。 月亮不知道去哪儿了,很黑。 车里的人应该看不到我。 我紧紧盯着那两辆车。 过了会儿,那辆路虎的驾驶室内忽地亮了,又黑了。白沙睡在路虎里,他可能在抽烟。 又过了会儿,那辆三菱帕杰罗的车门轻轻打开了,有个黑影走下来,是宫本忍,他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想好了,只要他走过来,不管他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我肯定突然站起来,用电击器击倒他。哪怕他是来讨水的。 他看了大概有一分钟,并没有走过来,而是走到路虎跟前,打开车门,和白沙说了几句什么,最后,白沙出来,换到了副驾位置,宫本忍爬到后座上,把车门关上了。 明明还有车,两个人为什么要睡在同一辆车里? 怕我袭击他们? 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该把季风和浆汁儿叫起来,开着碧碧的车偷偷离开呢? 我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困意,坚持瞪着眼睛。 后半夜的时候,车门再次被打开,有人出来了,他朝厕所方向走过去。过了很长时间,他回来,又钻进了车里。这个人的动作很轻,好像怕吵醒另一个同伴…… 终于,湖面,芦苇,那几辆车渐渐呈现出了轮廓。 天渐渐透亮了。 我仰头看看,天空变成了暗暗的蓝灰色,依然能看到星星,其中有一颗贼亮。 依然有风,不过很晴朗。 季风先醒了,她穿好衣服,走出来。浆汁儿还在酣睡。 季风短发,穿着一件纯白色中长款衬衣,外面罩着黑白两色针织衫,灰色牛仔裤,纯黑色马丁靴,红底很显眼。 在沙土飞扬的罗布泊,她的衣服竟然以白色为主,而且干干净净。老实说,被困罗布泊之后,时间越久我越消沉,季风的整洁给了我些许信心。 她说:“你没睡?” 我说:“我醒的早。”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两辆摩托车,惊讶地问:“那是哪来的?” 我说:“我们新加入了两个队友。等会儿再细说,你先把浆汁儿叫起来。” 季风没有多余的话,立即返回帐篷去叫浆汁儿了。 十几分钟之后,浆汁儿才出来。 她穿着件灰色帽衫,一双大拖鞋,和季风比起来,显得蓬头垢面,她还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问:“谁来了啊?” 我说:“昨天半夜来了两个人,他们说他们是吴城的,来新疆办事儿,回去的时候迷了路,结果闯进了罗布泊……” 浆汁儿说:“太巧了吧!” 我压低了声音:“我们并不了解他们的根底,你们要警惕。” 浆汁儿说:“难道他们是……类人?” 我说:“不应该。我只是感觉他们不像好人。” 这时候,车门“哐当”一声响,宫本忍出来了,他朝我们这边看了看,然后拉开副驾车门,叫醒了白沙,接着,两个人一起走过来。 白天我才看清楚,宫本忍的脑袋上有伤,他的裤子上洇出了一团血迹。 白沙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笑着对季风和浆汁儿说:“美女早上好。” 浆汁儿没理他,季风回了句:“早上好。” 宫本忍看着季风,很不正经地笑了笑:“这小身板……妹妹,有80斤吗?” 季风淡淡地说:“我和你熟吗?” 宫本忍并不在意,又看了看浆汁儿:“这女孩丰满,我喜欢丰满型的。” 浆汁儿说:“你什么意思?跟你有毛关系!” 白沙赶紧打圆场:“我叫白沙,他叫宫本忍。我们昨天晚上就认识周先生了。” 季风和浆汁儿都没理他。 宫本忍在我旁边坐下来,说:“周先生,那些车你们都不要了啊?” 我说:“你想干什么?” 宫本忍说:“都是好车啊。你们要是不要了,我们就开走了。” 我说:“那算抢劫。” 宫本忍四下看了看,说:“这里有警察?” 我说:“你试试。” 我们的谈话立刻有了**味。 宫本忍笑起来,露出带着黑斑的牙齿:“我懂了,你就是警察。我怕警察。” 白沙赶紧说:“他开玩笑的。” 宫本忍说:“哎,警察同志,我去车上找找吃的可以吧?” 我没说话。 他很放肆地拍了拍我的肩,站了起来:“人民的好警察。”然后就走向了那些车。 白沙在我们旁边坐下来,他比较柔和,问我:“你们被困多长时间了?” 我说:“20多天了。不过,我们有个队友出去了,救援很快就会来。” 这时候,我看见宫本忍拉开了碧碧那辆车,正要往里钻。我对此人极为反感,对他喊起来:“那是我们的车,你不要乱翻好吗?” 宫本忍回头看了看我,退出来,又去别的车了。 白沙说:“今天我们就走。” 我说:“你们去哪儿?” 白沙说:“出去啊。” 我说:“没那么容易,能出去的话我们早出去了。” 白沙说:“为什么呢?” 我说:“罗布泊浩瀚无边,没有一滴水,你们骑摩托车能走出去?而且,这个地方很诡异,就像个迷魂阵,有时候北斗星出现在南边。” 白沙观察着我的眼睛,很不相信地笑了笑:“不可能吧?” 我瞥了他一眼,说:“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白沙把目光转向湖面,不说话了。 宫本忍打开了我的路虎后盖,好奇地翻找着。 我说:“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我们一起等救援。只是你要告诫你的同伴,不要放肆。” 白沙朝宫本忍看了看,突然小声对我说:“哎,我们一起把他杀了吧。” 第六章:带血味的杀气 第六章:带血味的杀气 白沙突然说出这句话,让我大为震惊。 他的口气就像在说:哎,今天晚上我们烤全羊,你跟我一起把那只最瘦的绵羊杀了吧! 季风和浆汁儿也惊呆了。 我愣愣地看了看白沙。 他也看着我,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句话有三种可能—— 第一,他是真心的。如果是这样,他们很可能是两个劫匪,少个同伙就少个分赃的。我再次想到了他们那两个沉甸甸的牛仔背包。 第二,他在试探我。如果我有可能和他一起杀死宫本忍,那么,我也有可能和宫本忍结盟一起杀死他。 第三,他在威胁我。 季风和浆汁儿不会听出这层用意。我20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坐火车,硬座车厢,人很挤,哐当哐当,走走停停。我对面是两个年轻男子,一直在跟我聊天,其中一个憨厚点,一个油滑点。我不确定他们是朋友还是刚刚认识,总之,他们的关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中途,憨厚点的男子去厕所了,油滑点的男子低声对我说:“一会儿下车我就杀了他……”我立刻害怕这个人了。 我不能表现出我的害怕,我平静地对白沙说:“我只想等救援,你随意吧。” 白沙又说:“他并不叫宫本忍。” 我一愣:“那他叫什么?” 白沙说:“我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我和他是在网上认识的。宫本忍是他的网名。” 我说:“你们不是一起开金店吗?” 白沙说:“胡扯。他只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我说:“你真名叫什么?” 白沙说:“我就叫白沙。你们要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浆汁儿很鄙夷地说:“那你就是好人?” 白沙看了看浆汁儿,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比他好。如果他不死,你们都危险。” 浆汁儿说:“我们都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了,还怕他?切!” 这时候,宫本忍走过来了,他的嘴里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是不是把好吃的都藏起来了啊!” 季风和浆汁儿弄了简单的早餐。 吃饭的时候,白沙对宫本忍说了当前的处境。我发现,白沙对宫本忍有点怯。 宫本忍说:“走不了就不走了,我们也住下来,有吃有喝,怕什么!” 吃完早餐后,我分给他们一顶帐篷,又帮他们搭起来。 湖边有了两顶帐篷,中间相距30米远。 干完之后,宫本忍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突然笑嘻嘻地对我说:“警察,把你的女孩分给我们一个吧。” 我说:“宫本忍,你庄重点儿,不要逼我赶你走。” 宫本忍夸张地睁大眼睛四下看了看:“这地方是你家的?你说让我走我就走?” 我说:“你想耍无赖?” 宫本忍笑嘻嘻地说:“你打不过我的。” 浆汁儿叫起来:“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宫本忍说:“妹妹,我喜欢你的声音!好啦,我去补个觉,你们聊。” 接着,他看了看白沙,低声说:“兄弟,你别丢下我跑掉啊,你听见他们说了,这个鬼地方根本跑不出去。” 他的声音里透着威胁。 我感觉,白沙好像一直在受着他的胁迫。 白沙讪讪地笑了笑:“看你说的,我怎么会跑呢……” 宫本忍又对我说:“警察,我不开玩笑的,今天晚上你分个女孩过来,要不,就让我睡到你们帐篷去,行不?我提前预定了啊,我睡在那两个女孩中间。嘿嘿!” 然后,他就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帐篷。 太阳越来越高了。 我的心情极其糟糕。我真想跟白沙合伙了,把这个无赖干掉,扔进湖里。 为了不让两个女孩看出我的情绪,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找事做。 我从车上提下水桶,到湖里拎来一桶水,又拿来医用碘酒,滴进了几滴。 季风走过来,轻声问:“周老大,你在干什么?” 我说:“消毒啊。我们的水早晚会用完,我们以后要用湖里的水。其实,净水药片的效果最好,可惜我们没有。” 接着,我把水桶放进了帐篷里:“你学着点儿,每升滴三四滴,放半个钟头就可以饮用了。” 季风看了看那瓶医用碘酒,只剩半瓶了,她说:“要是碘酒用完了呢?” 我说:“我们还有醋,用醋也可以消毒,就是喝起来会有酸味。” 季风说:“我知道了。” 接着,我从车里找来一根缝衣针,问季风:“你有丝绸类的衣服吗?” 浆汁儿走过来:“我有!” 我说:“你拿来。” 浆汁儿就跑到了车上,果然翻出了一件裸色丝绸短袖,递给了我:“干什么用啊?” 我说:“玩个游戏。” 我拿着缝衣针在丝绸上朝同一个方向摩擦了几下,然后把它插在三段草茎上,再把它放在一个水杯里…… 缝衣针在水上漂着,灵敏地摆动起来。 浆汁儿叫起来:“指北针!” 我说:“是的,指北针。” 浆汁儿说:“你做它干什么?我们要走了吗?” 我说:“不。我只想知道哪面是北。” 缝衣针渐渐不转了,针尖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突然,缝衣针在水上胡乱转动起来,很快就沉了底,针尖朝上,指向了我! 我说:“又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了……” 接着,我很不服气地找到一根木棍,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观察。 浆汁儿在我旁边蹲下来,说:“继续做指北针?” 我说:“这是最土的办法——影子变得最短的时候,它末端的连线就是东西方向,垂直线就是南北方向。” 浆汁儿说:“别费劲了,不是说这地方的天也会转吗!” 我一下就不说话了。终于,我把木棍拔下来,扔到了远处。 我、季风和浆汁儿在湖边坐下来。 浆汁儿说:“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浆汁儿说:“你看这个湖四周的地形。” 我说:“怎么了?” 浆汁儿说:“我发现它们好像在变化。” 我说:“什么意思?” 浆汁儿指着湖的四周,说:“昨天早上我观察过,左边那个方向很高。现在你再看,那里变平了,右边那个方向却高起来……” 我说:“风刮的。” 浆汁儿说:“大叔,才一天时间!多大的风能把地势改变啊!” 我说:“那你什么意思?” 浆汁儿说:“我觉得这个湖在移动……” 这个湖在移动? 我们一直驻扎在湖边,难道我们跟着它一起在移动? 白沙来了。 他走到我跟前,问:“你们在聊什么?” 浆汁儿头也不回地说:“不关你的事儿,我们在开团队会议。” 白沙说:“哦……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说:“你有事儿吗?” 白沙回头朝宫本忍的帐篷看了看,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站起来,说:“没问题,走,我们去帐篷里。”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留在湖边,带着白沙走进了帐篷。 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白沙说:“宫本忍……” 我说:“你说吧。” 白沙说:“他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已经说过了。” 白沙说:“我们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 我看了看他:“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沙看了看窗外,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接着,白沙给我讲了他和宫本忍的事情,听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他们总共三个人,还有一个叫贾三。他们确实是在网上认识的,一起去神木县抢了金店。 白沙有一辆面包车。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临时租了一间平房,打算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白沙和贾三打算毒死了宫本忍,连夜去埋,没想到,贾三把白沙出卖了,到了埋尸处,宫本忍突然“死而复活”,把白沙扔进了深坑。贾三也难逃厄运,被宫本忍一起扔下来,他们被宫本忍活埋了…… 他讲到这里,我盯住了他的眼睛:“这么说,你……死了?” 突然,帐篷门口闪出一个人,正是宫本忍,他根本没睡觉! 白沙也被吓了一跳,竟然一下爬到了我的背后。 我死死盯着宫本忍。 他一步步走进来:“接下来要轮到我讲啦!” 宫本忍在我旁边坐下来,对白沙说:“我的患难兄弟,你怎么这么怕我啊!既然你已经说出了实情,那我接着讲吧,来,你坐到前排来,一起听。” 接着,他真的讲起来—— 埋了两个同伙之后,宫本忍这个恶人突然发现,金子不见了!他赶紧挖土,只挖到了贾三的尸体,白沙不见了! 原来那个坑是白沙挖的,他早有防备,在里面挖出了一条通道。 接着,他就看见满身尘土的白沙开着面包车朝他撞过来,他被撞飞了…… 我问宫本忍:“你死了?” 宫本忍看了看白沙,伸了一下手:“该他讲了。” 白沙低下了头。 宫本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让你讲。” 白沙就怯怯地说起来—— 他撞死宫本忍之后,回到出租屋,找到那袋金子,搂在怀里,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被装到了一个麻袋里,接着就听到了宫本忍的狞笑声…… 这个恶人竟然没有死! 他扛起白沙,再次奔向埋尸处…… 我看了看白沙:“你又死了?” 白沙说:“后来,他把我放了。” 宫本忍说:“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缺个司机。” 我说:“你们的面包车呢?” 宫本忍说:“当时我真该听白沙的话,不该去取钱……” 两个人打算逃到新疆去。 他们路过宁夏一个小县城的时候,走进了一个小饭馆吃羊肉面,旁边有个自动取款机,宫本忍怕身上带的现金不够用,于是去取钱。 当时,白沙阻止过他,他说,只要宫本忍一取钱,就会暴露行踪。 宫本忍根本不信。 结果,第二天,警车就在背后出现了。 两个人开着面包车疯狂逃窜。 半个多钟头之后,前面也出现了警察,并且设置了路障。两旁刚好是个废弃的化肥厂,他们扔掉面包车,冲下公路,穿过那片废墟,跑进了荒原中…… 那次,他们侥幸逃脱了。 接着,两个人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库尔勒。 他们不能住店,睡进了城外一户果农的柴垛。天亮之后,他们抢了两辆摩托车,打算去西藏。 白沙说西藏太远了,他提议去罗布泊。 宫本忍不知道罗布泊是什么地方,不过他同意了,只因为白沙说了一句话——罗布泊没有警察。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加油站,买了4桶汽油,分别挂在两个摩托车上,又买了些食物和水,真的驶进了茫茫荒漠…… 他们是两个抢劫犯,杀人犯。 白沙之所以对我坦白这些事,是希望获得我的帮助,和他一起干掉宫本忍这个恶魔。没想到,我们的谈话被宫本忍听到了。 既然彻底摊了牌,那么,我和季风、浆汁儿也危险了。 我突然说:“我要给你们看个重要东西。” 说完,我站起身就朝外走。没想到,宫本忍根本不上当,他敏捷地抓住了我,我伸手去掏电击器,他没给我机会,一个跟头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死死按住了我的两只手。 他对白沙说:“帮忙!” 白沙不敢违抗,蹲下来按住了我。他不用权衡形势,我肯定不是宫本忍的对手,就算加上他,加上季风,加上浆汁儿。 宫本忍从我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电击器,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说:“大哥,你竟然有凶器!”然后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解下我的腰带,把我的双手捆上了。我的腰带是那种编织腰带,很软。 我突然大喊起来:“季风!你俩快跑!” 我听见季风喊了一声:“怎么了!” 她们竟然朝帐篷跑过来了! 宫本忍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 我听见了季风和浆汁儿的尖叫,我听到了打斗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对白沙说:“你赶快放开我。” 白沙看着我,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你帮他,我们都得死!你帮我,我们合起来,还有可能弄死他!你想不清楚吗!” 他紧张地朝外看了看,依然犹豫着。 我把背后的双手伸向他:“快快快!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他突然说:“不,我帮你们,我们都得死。我帮他,也许他会放我一条生路。” 我吐了一口气:“你脑袋被门框挤了吗?他会放过你?” 这时候,宫本忍推着季风和浆汁儿走进了帐篷。她们都被绳子捆着,浆汁儿的嘴角流血了。宫本忍的脸上也出了血,不知道是季风还是浆汁儿抓的。 我看了她们一眼,充满了愧疚。 宫本忍让两个女孩坐在睡袋上,然后他在她们中间坐下来,对我说:“我在你们的车座下,翻到了毒品。你们的爱好挺广泛哪。” 他说的肯定是碧碧那辆车。 我没说话。 他转头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浆汁儿,笑了。季风和浆汁儿都把脸转向了旁边。 他很开心地笑了:“我说过,我要睡在你俩中间的。” 没人说话。 宫本忍摸了摸浆汁儿的脸蛋,说:“我说我喜欢丰满的,那其实是假话。我对女孩总是说谎,习惯了。不过,也不能说是假话,我只是更喜欢娇小型的。” 说到这儿,他凑近季风的头发,贪婪地闻了闻,继续说:“你们不用担心被**,白沙只是我的狗,他不够资格。” 我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但是我没有轻举妄动。 浆汁儿说话了,她把下巴朝季风扬了扬,说:“你不要碰她,我跟你。” 宫本忍摇了摇头:“你不要想着独占一个老公。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都要共享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脱季风的针织衫,季风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滚开。” 宫本忍说:“配合,不要逼我动粗。” 我突然说:“你会后悔的。” 宫本忍看了看我,说:“为什么呢?” 我说:“你该问问我,她们的老公是谁。” 宫本忍说:“哦?我很感兴趣哦!” 我说:“罗布泊有一种类人,他们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她们的老公都是类人。”为了更逼真,我特意更正了一下:“噢,不对,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不管是老公还是男朋友,如果你敢胡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想死在罗布泊吗?” 宫本忍笑起来:“哈哈,人类……类人……周先生你真会编故事!”接着,他凑近了我的脸,低声说:“告诉你,我连鬼都不怕,还怕你说的什么类人?” 说完,他猛地一下就把季风的针织衫扯下来。 季风尖叫了一声。 宫本忍突然停手了,他的眼睛朝外看去。我预感到了什么,也朝外看去——令狐山和另一个类人出现在了帐篷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宫本忍。 浆汁儿叫出来:“宝珠!” 第七章:硬碰硬 第七章:硬碰硬 这时候我才知道,站在令狐山旁边的类人就是宝珠。 他方脸,大眼睛,比令狐山矮半头,不如令狐山帅。 令狐山盯着宫本忍,终于说话了:“你出来。” 宫本忍笑了:“没想到,你们人不少哇。” 令狐山说:“我们不是人。你出来,出来之前麻烦把她的衣服穿好。” 宫本忍慢慢站起来,朝帐篷外走去。 帐篷里的四双眼睛都盯着他们。 令狐山和宝珠一步步后退,给他让开了道。 宫本忍出去了,他们三个人不在我们的视野内。 突然,打斗声就传了进来,似乎有人被摔在了沙子上,接着,我听见了三个男人的吼叫声。 白沙站起来就朝外冲。 我说:“你干什么去!” 他说:“我帮忙!”说完就跑出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帮宫本忍,还是帮令狐山和宝珠。 我、季风、浆汁儿都被绑着,动弹不得。 过了四五分钟,打斗声停止了。安静了一阵子,令狐山和宝珠出现在了帐篷门口,白沙走了进来。看来,他在关键时刻选对了阵营。 白沙为我解开了手上的腰带,然后,他又去给季风和浆汁儿松绑了。我想尽快系上腰带,可是,两只手偏偏不好使,总是穿不过那几个裤袢,狼狈极了。 浆汁儿故作亲热地说:“宝珠啊,谢天谢地你来了!不然我们可就倒霉了!” 宝珠只是揉着自己的拳头,没说什么。 季风小声说:“令狐山,谢谢你。” 令狐山淡淡地说:“我应该做的。” 我轻轻拍了拍令狐山的肩,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走出去了。 白沙跟我走出来。 我看见宫本忍侧身躺在沙子上,两只眼睛眯缝着,好像在看沙面平不平。 他至死都没有掏出那个电击器。 我把电击器从他的口袋搜出来,装进了我的口袋。 然后,我在宫本忍尸体旁坐下来。令狐山和宝珠是类人,他们要杀死我们,后来又放了我们,现在又救了我们……我也不知道他们算是敌人还是朋友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和季风、浆汁儿究竟算什么关系,让他们谈吧。 白沙也在我旁边坐下来。 他说:“周先生,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我说:“只能说你识时务,但不是俊杰。” 他说:“让我加入你们吧,重活都交给我。” 我说:“你是个杀人犯。” 他说:“我没杀死他啊!再说,他又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就是个好人吗?” 他说:“我保证,从今往后做个好人。您看我行动。” 我没说话。 他观察着我的脸色,突然说:“谢谢,谢谢周大哥宽宏大量!” 然后,他指了指宫本忍:“我去埋了他。” 他站起来,刚刚接近宫本忍,似乎想起了什么,趴在了地上,看宫本忍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小声说:“周先生,您说他死了吗?” 我说:“死了。” 这小子一年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又趴在宫本忍的胸前听了听,说:“他的心脏好像还在跳啊……” 我凑过去听了听,说:“你出现幻觉了吗?埋了。” 他又把手伸到宫本忍的鼻子前,足足等了5分钟,这才说:“嗯,这回应该是死了。我把他埋在哪儿?” 我说:“越远越好。” 白沙弯腰去拖宫本忍,费了半天劲儿,仅仅拖出了两三米。他看着我,满脸苦相。 我站起来,和他一人抓住尸体一只手,拖向远处。这家伙真的太结实了,我们中间歇了几次,才把他拖到100米开外的地方。 白沙跑回去拿来两把工兵铲,我们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坟坑,把尸体埋了。 当我和白沙回到帐篷里的时候,他们4个人还在说话。只有宝珠沉默着。 我对令狐山和宝珠说:“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吧?” 令狐山说:“不用了,我们要走了。” 宝珠突然说:“浆汁儿得跟我走。” 大家都愣住了。 我看了看浆汁儿,浆汁儿大声喊起来:“为什么!” 宝珠说:“你是我的人。” 浆汁儿的口气软下来:“宝珠,我不喜欢你们那个地方,我要回家。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宝珠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你必须跟我走。” 我把手伸进了口袋,攥紧了那个电击器。 浆汁儿说:“我要是不跟你回去呢?” 宝珠说:“那你就得死。” 我站在了宝珠和浆汁儿之间,说:“你想杀她?她身上有类人的血统,你是不可以杀的,不然就破坏了你们的规矩。我父亲想杀我,结果他就被你们干掉了。” 宝珠固执地说:“我不管那么多。要么她跟我走,要么她就得死。” 我突然掏出了电击器,对准了他:“那你来吧!” 宝珠和令狐山看到了我手上的电击器,同时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此时此刻我必须要保护浆汁儿。 毫无疑问,人类和类人的一场决战不可避免了。 白沙看看我,又看看令狐山和宝珠,最终他站在了他们两个人的旁边。 我、季风和浆汁儿被困在帐篷中,根本没有退路。 宝珠看清了电击器之后,一步步朝我走上来:“那你们都去死吧!”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白沙,令狐山,宝珠转头看去,都愣了。 来人了。 两个。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衣服破旧,双眼炯炯有神。 一个女孩,相貌中等,梳着马尾巴,穿一件紧身红t恤,很鲜艳。 他们满身尘土,看来走了很远的路。 他们正是那个捡破烂的,他挟持了米穗子,刚从吴城来。 我们8个人的关系颇为复杂,我梳理一下—— 那个捡破烂的是宝珠的父亲。 白沙认识他,他曾经绑架过白沙。 米穗子和白沙当然认识。 米穗子惊讶地叫起来:“白沙!你怎么在这儿?” 白沙直直地盯着宝珠的爸爸,说:“我是来旅行的……” 米穗子说:“你快救我!”说完她就朝白沙跑过来,却被捡破烂的拽住了。 白沙只是看着,没有动。 捡破烂的看了看白沙,笑了:“很不好意思,我拿走了你太多东西……不过,在内心里,我真的把你当朋友的。” 白沙竟然笑了笑,说:“你尽管拿,只要你留下我这条命。” 米穗子一下就绝望了,大骂起来:“窝囊废!” 白沙并不理她,依然看着那个捡破烂的。 宝珠说:“爸,她是谁呀?” 捡破烂的说:“宝珠,她是我给你带回来的女朋友!来,你们认识一下。” 宝珠走过去,扳起米穗子的下巴,认真端详。 捡破烂的笑眯眯地问:“中意吗?” 宝珠憨憨地说:“中意。”然后,他柔和地对米穗子说:“我叫宝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说话了:“你们这算是抢亲?” 捡破烂的说:“我只是给两个年轻人创造个相处的机会,如果这个女孩实在不同意,我会把她送回去。” 季风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被我挡住了。 捡破烂的对宝珠说:“你把她带回去吧。” 宝珠说:“你呢?” 捡破烂的说:“我去14号墓,找老冀。” 宝珠说:“老冀被他们杀了!” 捡破烂的大惊:“被杀了?” 宝珠竟然笑了:“哈哈,爸,你出不去了,跟我回家吧。” 捡破烂的看了看我,冷冰冰地问:“谁杀的?” 我非常平静地说:“那个人已经死在太阳墓底下了。” 捡破烂的说:“你们给自己掘了个坟墓。” 我说:“我想不通,你带着这个女孩是怎么来的呢?” 捡破烂的说:“任何一个城市都有个特殊地点,只要有人经过,就会鬼使神差地来到迷魂地。懂了吗?” 我摇了摇头。 他对宝珠说:“得了,我也不想在外面折腾了,走,回家!” 然后,他看了看米穗子,叹了口气:“看来你肯定回不了吴城了,跟我儿子安心过日子吧。” 米穗子看了看白沙,带着哭腔说:“你要是能出去,记得告诉我爸妈,我还活着!这件事儿能做到吗?” 白沙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好了。” 宝珠回头看了浆汁儿一眼,然后,走过去挽住米穗子的胳膊,说:“走吧,我带你玩儿去。” 米穗子很不情愿地跟着宝珠走了,宝珠一边走一边温柔地跟她说着什么。她一步三回头,看白沙。白沙始终不跟她对视,他一直盯着那个捡破烂的。 令狐山没有再看季风,他跟在宝珠和米穗子的后面,也走了。 他们绕过湖,很快就被草丛挡住了。 我、季风、浆汁儿,木木地站着,都没说话。 我为外面的世界担忧起来——到底有多少类人混进了我们当中!他们要么在城市地下,要么在社会底层…… 微风吹过来,湖边的水荡漾起来。 浆汁儿冷笑了一下,说:“他要的不是我,他要的只是个女人。” 她说的是宝珠。 我转头看了看白沙:“这女孩是你女朋友?” 白沙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想驱赶刚才的记忆,然后,他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说:“不是,她只是我的邻居。” 从米穗子的神态看,她就是白沙的女朋友,只是因为在危难关头,白沙不敢挺身而出,所以,他没脸对我承认这种关系。 浆汁儿看了看我,说:“我们就这么让他们把一个女孩带走了?” 我说:“我一个男的,根本对付不了他们三个类人。我首先要保护好你们俩。等我们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回来救她。” 我没把白沙算成男人,他好像并不介意。 在我眼里,他不但不算男人,而且只要打起来,他很可能临场叛变,成为那三个类人的帮手。 我突然想起了他和宫本忍抢来的那些金子,于是说:“你们那些金子呢?” 白沙愣了愣,说:“在……” 浆汁儿说:“什么金子?” 我说:“他和宫本忍抢了金店。” 浆汁儿打量了一下白沙:“没看出来,江湖大盗啊!” 我盯着白沙,继续问:“在哪儿?” 白沙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并不情愿交出来:“在那儿放着啊……” 我说:“你不要想着宫本忍死了,那些金子就归你一个人了,不可能的。” 白沙立刻说:“没问题,见面分一半。” 我摇摇头:“那也不可能。” 白沙说:“那么,你六我四呢?” 我说:“还是不可能。” 白沙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说:“她们也要分?那好吧,我们分成四份,一人一份。” 我说:“我们不和你分。” 白沙的眼神有点冷了:“周先生,你想独吞?” 我说:“出去之后,我把它们交给公安局。” 白沙急了:“足足有8公斤啊!” 我说:“那我问你,你和宫本忍抢劫之前,它们在金店里摆着,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白沙有点气急败坏了:“我不想回答任何问题,我拿给你。” 说完,他就去了帐篷里,很快就拎着那个牛仔背包出来了,朝我面前重重地一放,说:“你还要清点吗?” 我拉开背包的拉链,朝里看了看,然后说:“你们这次抢劫,是不是差点送命?” 白沙说:“我已经摸到阎王爷的鼻毛了。” 我说:“就为了这些石块?” 白沙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说:“你自己看。” 他赶紧朝背包里看了看——里面都是石块。 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我观察着他。 他蹲下去,低低地说:“竟然被那个宫本忍掉包了……” 我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掉包的?” 他低下头去,抓着头发想了好半天才说:“肯定不是在路上。” 我说:“为什么?” 他说:“他傻吗?这个鬼地方连棵树都没有,如果他把金子埋在半路上,以后怎么找?” 我说:“你的意思是,他在湖边住下之后掉的包?” 白沙四下看了看,说:“应该是。” 我也四下看了看,说:“沙漠这么大,他随便埋在哪儿我们都找不到。” 他说:“这个人太坏了,死了都不让我们发财。” 我说:“你去找出来。” 他说:“我上哪儿找去!” 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兄弟,这里是罗布泊,8公斤金子换不来一片面包。你认真考虑一下,要么交出金子,我们把你当成团队的一员,生死与共;要么你藏着金子,慢慢饿死。” 他看了看我,说:“你又在怀疑我?” 我说:“白沙,你知道吗?每个人临死的时候,魔鬼和天使都会在他的床头下棋,他做的每一件好事,都会成为天使手中的王牌;而他做的每一件坏事,都会成为魔鬼手中的王牌。” 白沙说:“你不要对我传教。” 我说:“那好吧,昨天后半夜我看见你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他说:“大哥,我那是去拉屎了!” 我说:“既然你这么顽固,我只能赶你走了。” 接着,我和他久久对视。 终于,他站起来,嘀咕了一句:“英雄和傻x只差一步。”然后,慢吞吞地走向了那片芦苇。 我说:“接下来,我们这辆车责任重大了。” 浆汁儿说:“为什么?” 我说:“装着赃物,还有毒品。” 季风说:“也许,这些东西会害了我们……” 我看了看她:“嗯?” 季风说:“总之我们小心点吧。” 过了会儿,白沙拎着一个编织袋走过来,里面都是金灿灿的黄金首饰。 我们的营地里多了个人——白沙。 季风和浆汁儿都不喜欢他,没人跟他说话。我们没有驱逐他已经不错了。 白沙知道我们厌恶他,他也识趣,一个人去帐篷里睡觉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声响烦着我们。他巴不得在我们眼中不存在。 太阳迅速毒辣起来,我和季风、浆汁儿退回帐篷里,看湖。 令狐山和宝珠出现过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浆汁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时候?” 浆汁儿说:“那个恶魔要害我和季风的时候。” 我说:“我忘了。” 浆汁儿盯着我的眼睛,慢悠悠地说:“你说,我和季风的老公都是类人,然后你又补充了一句,说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你什么意思?” 她又开始找事儿了。 我说:“较这个真有什么必要啊,当时我只是想吓住他。” 浆汁儿说:“不!很重要!在你看来,我已经是宝珠的老婆了,对吗?” 我说:“我措辞不当,我道歉。” 浆汁儿说:“我知道,不就因为我跟他同居了吗!那是我情愿的?那是被强迫!” 季风看了看浆汁儿,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浆汁儿,当时周老大很担心你,我就对他讲了你在古墓里的情况,我告诉他,你挺委屈的,但是生命没什么危险。如果你觉得我不该说,那我也向你道歉。” 浆汁儿瞥了季风一眼,又问我:“季风也跟令狐山同居了,为什么在你眼里,他就是令狐山的女朋友呢?奇怪!” 季风继续看湖,并没有辩解什么。 我笑了,对浆汁儿说:“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说‘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指的是令狐山而不是宝珠呢?” 浆汁儿说:“切,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啊。” 我说:“没错儿,我就是想说,令狐山是季风的男朋友。因为——在罗布泊,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浆汁儿瞪着眼睛看我,半天才说:“大叔,你自作多情了啊。” 我说:“好吧……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慢慢认识自己。” 不管浆汁儿嘴上怎么说,我能感觉到,她变得开心起来。 季风问我:“碧碧怎么没有消息了?” 我说:“他可能已经回中国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着,等。” 浆汁儿突然说:“我还是认为这个湖是移动的!你们再看看,湖边的地势又变化了!” 我和季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她继续说:“昨天早上,左边的地势高,今天早上那里变平了,右边的地势却变高了。现在你们再看——两边都变高了!” 我观察了一下,果然。 浆汁儿又说:“而且,我感觉沙子的颜色也不一样……” 我一直怀疑这个湖的真实性。 罗布泊是举世闻名的无人区,不存在任何一种生物,怎么就凭空冒出了一个3平方公里的淡水湖? 如果说它不存在,我们却喝了它的水,甚至还捕到过一条鱼。 如果说它存在,它四周的地理环境为什么在不停变化? 如果说它在移动,为什么我们一直驻扎在它旁边? 季风说了一句话,让我真正感到了不寒而栗,她说:“说不定,它只是一张画……” 第八章:身边一颗险恶的炸弹 第八章:身边一颗险恶的** 一张画! 炎炎烈日,万里黄沙,地上丢着一张画,很像是哪个小孩用蜡笔画的。那是一张普通的图画纸,挺厚的,不怎么白,有不规则的纹络。小孩在纸上画了个湖,又在湖边画了很多草,笔法粗糙,颜色幼稚。 这张画不知道被丢弃在罗布泊多少年了,风一阵阵吹过来,它偶尔飘飞,偶尔落在沙子上停歇…… 我们就像附在画上的细菌,随着它不停地移动。 我嘴上说:“我们在湖里游过泳,它还淹死过老丁,怎么可能是张画呢。” 浆汁儿也说:“不管它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的,看着它,至少不让我那么绝望。” 我说:“我刚才还净化了一桶水,现在就能喝了。中午了,我们吃点东西吧。” 季风说:“叫他吗?” 她说的是白沙。 我说:“让他睡吧,等他醒了再吃。” 吃过午餐,我对季风和浆汁儿说:“你们睡会儿。” 季风说:“你呢?” 我说:“我不困,我在帐篷外给你们弹吉他唱歌。” 季风说:“你是想给我们放哨吧?” 我朝白沙那个帐篷看了看,安静无声,我低低地说:“现在,我必须提防他。他想拿到那些金子,只要有机会,他可能把我们全都杀死。” 季风说:“周老大,你太心急了,你不该提金子的事儿,应该让他拿着,等到走出罗布泊之后再摊牌。” 我说:“为了吃的,他也可能动杀心。现在,资源就是命。” 季风说:“你昨天晚上好像一夜都没睡。你睡吧,我放哨。” 浆汁儿说:“我们为什么在身边埋一颗**啊?把他赶走就完了!” 我说:“只要离开我们,他肯定死。好歹也是一条命,你狠得下心吗?” 浆汁儿说:“都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了谁啊!” 我对季风说:“你们先休息,等会儿你们起来我再睡。” 季风说:“好吧,我们睡半个钟头。” 季风和浆汁儿走进了帐篷,我拿着吉他和望远镜,在帐篷门口坐下来——我后来才知道,孟小帅离开布布他们的时候,带上了布布的夜视望远镜,现在,它在我的手上。 我弹着吉他轻轻唱起来:“在那片温带草原上,我和她相遇。她的毡房离我最近,算是遥远的邻居。我喂过她的枣红马,她缝过我的军大衣,很好的天气。我和她种族不同言语不通,我和她在一起只是默默相依,据说这样的爱情天长地久,没有悲剧。后来吧,我回到了城市,四处奔忙追名逐利,偶然想起旧日情人,如今又是谁的邻居?那片天肯定还蓝,那片草肯定还绿,可是我把浪漫丢了在何方,可是我把哭声丢在了哪里……” 我们在荒漠上,没有任何出路,一个男人却在弹吉他唱歌,显得很傻很傻很傻。 我只是想制造点轻松和浪漫,为了让两个女孩感受到希望。 唱了一会儿,我约莫着她们睡着了,轻轻把吉他靠在帐篷上,然后站起来,拿着望远镜,离开帐篷,走到高处,朝远方眺望。 忽高忽低的沙漠,湛蓝如洗的天空。不见人迹。 世界在无数个地平线之外,那里的人们在忙碌着,上班,下班,吃饭,上网,恋爱,谈生意,开新闻发布会……他们把我们忘了吗? 我们还活着! 忽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天上有个黑影在飞! 飞机! 我看到了飞机! 它在很远的地方,正在从北朝南飞来! 既然有飞机飞过,那就说明它和我们在同一个空间! 怎么办? 我立即冲回营地,把布布那辆车的两个反光镜踹掉了,然后把它们摆在沙漠上,让镜面朝上,希望飞机上的人能看到折射光。 接着,我又举起望远镜朝它看。 太远了,在望远镜中,它就像蚂蚁那么大,虚虚的。 看了一会儿,我又迷惑了,那是飞机吗? 如果是客机,尾部却没有长长的飞机拉烟;如果是直升机,尾部却没有翘起来的尾巴。 那是一只飞鸟吗?却没有翅膀…… 这个飞行物直挺挺的,移动速度却很快。 飞着飞着,它不见了。 我的胳膊麻了,把望远镜放下来,再看天上,只有几丝白云。我还不死心,又举起望远镜,慢慢转动,寻找那个飞行物的影子…… 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近在咫尺,就在我眼前盯着我! 是白沙。 他的眼神充满了阴谋和仇恨。 我轻微地哆嗦了一下,立刻放下了望远镜。 白沙“刷”一下退到了半公里之外,只是个人形,看不清任何表情了。 他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我又举起望远镜看他。 虽然我和他离得很远,但是他能看见我举着望远镜,他转过身去,又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我赶紧踩着沙子,快步朝回走,回到湖边,坐在了路虎车下的阴凉里。 季风和浆汁儿还在睡着。 我意识到,我时刻都不能再离开这两个女孩了。 我一夜未睡,真的太困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两个女孩依然在睡着,我不忍心叫醒她们,靠在车轮上,又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再也没看到那个飞行物。 我放弃了,看湖。 睡意一阵阵袭来。 终于,我的眼皮重重地合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我脸前呼吸,猛一激灵,眼睛就睁开了。 白沙正蹲在我面前,端详着我! 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两只手,没有任何凶器,他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说:“你睡会儿吧,我替你站岗。” 他知道我在站岗。看来,他听到了一些我和季风、浆汁儿的对话。 我使劲摇了摇脑袋,说:“我不困。” 他说:“你都睡着了,还说不困?” 我说:“你看我多长时间了?” 他说:“几分钟吧。” 我说:“你看我干什么?” 他说:“我替你站岗啊。她俩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万一有坏人来,那不麻烦了?” 我看着他。 他并不回避,也看着我。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把目光移开了,说:“你能跟我说说那些类人的事儿吗?” 我说:“你想干什么?” 他说:“你说呢?” 我说:“你要去救她?” 他说:“是。” 我说:“你刚才怎么装孙子?” 他说:“我那不是装孙子,男人做事,要讲究个策略。你认为,刚才我动手,打得过他们吗?” 我说:“你和米穗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我们都要结婚了,她妈非要个房子,30多万,我买不起,所以才去抢劫。” 我说:“她是吴城人?” 他说:“是的,她和我住同一个小区。” 我说:“我看她很面熟,她是干什么的?” 他说:“她在蓝天宾馆上班。” 我马上想到,我们入住蓝天宾馆的时候,也许见过她。 我没有对白沙说这些,只是说:“我对类人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们看起来跟人类一模一样,但是他们一直在荒野生存,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 他说:“特殊的能力?比如说?” 我说:“他们体能超人,可以长时间不呼吸,会钻地。你一个人不可能把你女朋友救出来。” 他说:“我想跟你借个东西。” 我说:“车?” 他摇摇头:“那个电击器。” 我说:“你以为我会借给你吗?” 他说:“会。” 我说:“你拿了电击器,会用它来对付我。” 他说:“你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种坏良心的人。” 我说:“你不要幻想了,不可能。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呆在一起,不要想任何歪门邪道,大家一起等救援。”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那我就回帐篷了。什么时候你相信我了,我再替你站岗吧。” 说完,他朝我们的帐篷里溜了一眼,然后晃晃荡荡地朝他的帐篷走去了。 我一直看着他走进了帐篷,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我的脸上都是汗,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我解开衣领,使劲扇。 扇着扇着,我再次迷糊了。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了一些声音,离我挺远的,好像有车队来了!我甚至听见了很多人在说话,有男有女,叽叽喳喳……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寂静。 我站起来,举起望远镜四下看,光秃秃的沙漠上,不见一辆车,一个人。 难道我刚才做梦了? 我再次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很静。 我等着等着,再次有点迷瞪的时候,又听见了那些声音,离我似乎更近了。我分明听见一个女人在说:“竹子,在这儿拍几个空镜!……” 听声音,这个女人30多岁,像个编导之类的身份。 我再次睁开眼睛,朝四下看,不见一个人影,一片静悄悄。 我发现,只有我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才能听见那些人在说话。我太缺觉了,可能我的意识变得恍惚了?毕竟那是同类的声音,不管是不是做梦,我都要再听到它! 我又闭上了眼睛,去浅度睡眠中寻找那些声音。 很快,我又迷瞪了。 我又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个男的,他说:“……给我一块bp90电池……” 这次,声音离我只有几米远了! 我明知道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本能地睁开了眼睛,顺着梦里的声音看过去,一片平平展展的沙子,连个脚印都没有。 我诧异了。 我清清楚楚地记着几个关键词——竹子。空镜。bp90电池。 我在电视台主持过一年节目,我知道“空镜”,但是我不知道什么“bp90电池”。如果我是在做梦,那么,我只会梦见我了解的一些东西,而绝不会梦见有人说“bp90电池”! 还有,“竹子”很可能是个人名,也许是个摄像师,我根本不认识一个叫“竹子”的人,这个人名为什么在我梦里出现了? 我迷茫地四处张望。 会不会真有一群人来到了我们附近,而我们和他们置身两个平行空间,互相看不见呢? 那么,为什么我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我想起了吴城——我们进入吴城之后,一切都像是真实经历,后来碧碧的车载视频上出现了“回放”画面,我们才知道,对于吴城人来说,我们从未存在过,只是,双方之间偶尔有诡异的交集…… 怎么办? 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激动,我的身体抖起来。 我要找到他们!或者说,让他们找到我们!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个机会了! 我慌乱地拿起了望远镜,四下看,近处,远处,什么都没有。 我放下望远镜,快速思考,忽然想起了口袋里的手机,立刻掏出来,打开了录像软件,朝着四面八方慢慢转动…… 我的天哪——通过那个小小的取景框,我看到了一群陌生人! 第九章:在视频画面中相遇 第九章:在视频画面中相遇 周志丹写了一篇文章——《罗布泊和复活节岛是相通的》,寄给了台湾一家报馆,然后,他就来到新疆,加入了季风那个团队,进入罗布泊寻找那些求救的旅行者。 实际上,从周志丹他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第13天,外界就开始了搜寻行动。 新疆的专业救援单位,以及一些志愿者,总共53人,组成了搜寻队伍。其中有向导,武警,通讯人员,司机,测工,医务人员,后勤保障人员,出动大小越野汽车、水罐车、油罐车、物资装备车共15辆,直升机3架…… 搜寻一直在进行,从若羌往西,从敦煌往东,从库木塔格沙漠往北,从库鲁克塔格山往南……罗布泊太大了,做不到地毯式搜寻,问题是,他们不但没看到失踪团队的踪影,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车,以及他们留下的任何痕迹——比如车辙,比如脚印,比如求救信号,比如丢弃的垃圾,比如尸体。 那些人,就像在罗布泊上被蒸发了。 兰城电视台财经频道三个人跟随第4搜寻小队,进行实地报道。 制片人叫逗豆,瘦,但性感。她穿着绿t恤,在沙漠上十分醒目。 记者叫小a,短发,跟男孩似的。 摄像师叫竹子,个子很高,走路不免摇摇晃晃。 自从大家一进入罗布泊,头上就笼罩着某种神秘的恐怖的气氛。两个团队,先后在此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他们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每个人都保持着警惕。 搜寻小队的队长叫艾尼江,维族人,一个红脸膛的热心汉子。车队在罗布泊腹地转悠了两天,这天下午,艾尼江让大家在一个低洼处停下来。 单调的沙漠上,摆着一块很独特的三角形石头。搜寻小队以为那是失踪团队留下的某种记号,可是,经过反复观察,怎么都读不出任何信息。 艾尼江眼尖,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东西,于是跑过去捡起来,竟然是一张古老的羊皮纸,周边很不规则,说不清是什么形状,上面画着一幅画,很像出自幼儿园小朋友之手,他画了一个圆溜溜的湖,在湖边画了很多绿草,还画了一只鸟,麻褐色,画得跟鸭子一样丑。 大家围到了艾尼江身边,开始分析这张画。 看起来,它应该是很久以前画的,已经开始褪色了。 谁把一张画丢在了这个无人区? 难道是那个失踪团队中的某个人画的? 如果是,这张画透露了什么信息? 画画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写上一行字,比如:我们快死了。比如:我们遇到了不明飞行物。比如:我们从余纯顺墓地朝北走了…… 如果它是失踪团队中的某个人画的,那么,也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人已经严重脱水,濒临死亡,他渴望水源,渴望绿洲,他画的其实是他的幻觉,或者说梦想。 第二,他们团队被什么东西劫持了,不能用文字传达信息,只能画画。 如果他们团队真的被什么东西劫持了,那么,这张画到底想告诉营救人员什么呢? 议论了半天,终无结果。 最后,大家都觉得,这张画就是哪个小孩画的,它被大风刮走了,刮到了天上,一直毫无目的地飞,最后飞到了罗布泊…… 随后,大家又回到了那块三角形石头前。 竹子没有参与分析那张画,他正在那块石头上捣鼓着什么。竹子个子最高,有1.85米,他拍采访对象的时候,总是半蹲着。 此时,他正在石头上刻字,已经刻出了:竹子到此…… 逗豆戴着很大的草帽,来到了他旁边。他看见逗豆来了,不好意思地说:“领导,我很……幼稚吧?” 逗豆说:“很好啊,我也想刻呢,就是没地方了。” 竹子停手了,憨笑着说:“你拿我开心。” 逗豆说:“真的,刻完,你把它刻完。” 竹子真的蹲下去,接着刻上了:……一游。 其他人也走过来,开始谈论这块石头。它是不是失踪团队留下的线索呢?如果是,它代表了什么?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三角形给人旋转感,用来表示飘落物,比如在天气预报中,它代表冰雹,增加其警示作用。因此可以说,三边的含义是——从天上飘落的。三角的含义是——危险物。 从天上飘落的危险物? 那是什么? 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逗豆对竹子说:“竹子,在这儿拍几个空镜!” 竹子立刻扛起机器,开始工作了。 这一片沙漠很美很美,它太干净了,透着一种宁静的死亡气息。只有死亡才能带来干净的感觉。 忙了一会儿,竹子换上了一块bp90电池,记者小a出镜了,她要录制最后一段现场报道。 逗豆站在竹子旁边,一只手托着下巴,监督小a的表现。 其他人各忙各的—— 有人在抽烟。 有人用卫星电话与指挥部联络。 有人用望远镜张望。 有人坐在车下的阴影里聊天…… 小a站在镜头前,伶牙俐齿地说道:“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在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罗布泊的搜寻工作已经进行到了第26天,距第一个旅行团队的失踪,已经过去69天,距第二个旅行团队的失踪,也已经过去39天。这是继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33天以来……” 小a突然停住了,朝逗豆吐了下舌头,然后说:“对不起,错了。” 逗豆对竹子说:“再来一条。” 小a继续说道:“这是继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33年以来,又一次震动全国的失踪事件。这次不是个体失踪,而是集体失踪。专家预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搜寻4队有一名志愿者,已经发生严重脱水,被直升机运出了罗布泊,送到乌鲁木齐进行救治。从今天起,营救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竹子说:“没问题。” 小a走出镜头,逗豆递给她一瓶水,小a喝了几口,又拿来毛巾擦了擦汗。 逗豆说:“还得补几句话。” 小a说:“补什么?” 逗豆说:“现在的气温。今天是6月29日,罗布泊的气温53度,地表气温80度。” 小a说:“好的。” 然后,逗豆又对竹子说:“竹子,你再拍拍我们的蜡烛和巧克力,都变成液体了,很直观。” 竹子说:“嗯。” 他扛起摄像机,准备接着拍了。 小a正走向镜头前,竹子突然惊叫一声,猛地放下机器,接连后退了几步。 小a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跑到了逗豆身边:“怎么了!” 竹子看着前面空空的沙漠,语无伦次地说:“有人!我看见他了!……” 其他人围上来。 逗豆冷静地问:“哪有人?” 竹子指着正前方,惊骇地说:“就在那儿!” 逗豆说:“你是不是中暑了?先不拍了,你去车上吹吹空调。” 竹子说:“你从摄像机里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摄像机举起来,自己再不敢看,举给了逗豆。 逗豆凑上前,从寻像器看进去,黑白画面上真的出现了一个脑袋!逗豆的身上一冷,不过她没有躲开,她紧紧地盯住了这个人。 很奇怪,对方举着手机,好像也在拍。他盯着自己的手机,激动地说:“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这个人看上去40岁左右,穿着纯白t恤,米黄色大裤衩,白袜子,运动鞋。他全身上下都是沙土,就像刚刚走过万里长征。他的脸色黑红,不知道脱了几层皮,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看起来好久没剪过了。 逗豆当然认得,他就是失踪团队的一员——那个作家周德东! 逗豆没有慌乱,她在最珍贵的时间里,问了一句最关键的话:“为什么我们放下摄像机就看不到你了?” 对方依然盯着手上的手机:“我们剩下了三个人!……” 突然,画面就像电视信号受到了干扰,“吱吱啦啦”响起来,转眼就被雪花覆盖了。 逗豆离开了寻像器,看着前面,呆住了。 干干净净的沙子上,没有人,也没有脚印。 周德东也在最珍贵的时间里,传达了最重要的信息——他们剩下了三个人。 他放弃了逗豆的那个问题,没有回答,因为太复杂了,他不可能说清楚,他选择了陈述。实际上,他的陈述也是一种间接回答——表明他不知道答案。 竹子小声问:“领导,你也看到了?” 逗豆点点头。 艾尼江问:“领导,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一路上,他一直和逗豆互称领导。 逗豆说:“失踪团队中的一员。” 艾尼江十分震惊:“为什么!” 逗豆摇了摇头。 竹子说:“我看见他背后有个湖……” 逗豆说:“你看见湖了?” 竹子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是,我当时吓了一跳,只顾看他了,所以我不确定……” 逗豆对艾尼江说:“我看见他举着手机,好像在拍什么。我猜测,我们互相只能通过镜头看到对方。” 艾尼江说:“让我来看看!” 逗豆说:“已经看不见了。”接着,她问竹子:“你回放一下,看看录上没?” 竹子举起摄像机,朝前翻了翻,只有小a的画面,她说:“……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竹子对逗豆摇了摇头。 逗豆又对艾尼江说:“领导,您说怎么办?” 艾尼江想都没想,就说:“就算你们看到的是海市蜃楼,我们也要继续找!” 我举着手机四处寻找,取景框中突然显现出七八个人! 我猛地放下手机,前面空无一人,只有沙子,还有远处的两个帐篷,静静矗立。 我再次举起手机,死死盯住了取景框—— 他们应该是电视台的,沙地上扔着几只影视器材箱,纯黑色,边角包着白色铝合金,上面写着:兰城电视台财经频道。 一个高个男子扛着摄像机,一个短发女孩站在镜头前,正在说:“……专家预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今天起,营救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很快,画面变成了雪花。 我傻了,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不敢移动,一直举着手机,对准刚才那群人的方向,等待画面再次出现。 过了半天,画面真的再次出现了! 为什么我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我忽然意识到,我必须出现在他们的镜头里!于是,我举着手机快步走过去,挡在了镜头前。 那个高个男子果然看到了我,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其他人也围上来。 那个穿绿色t恤的女人凑到摄像机前,朝里看。 很显然,她看到了我,我激动地叫起来:“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呢!” 那个女人问:“为什么我们放下摄像机就看不到你了?” 我回答不了,只是说:“我们剩下了三个人!……” 突然,画面变成了雪花。 我举着手机继续等待,画面再也没出现。 我在沙子上坐下来,努力回忆刚才的场景,刚才的每一个人,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了。 不是因为那个负责摄像的高个男子…… 不是因为那个穿绿色t恤的女人…… 不是因为那个跟高个男子一起后退的短发女孩…… 不是因为那个维族的红脸膛汉子…… 不是因为围上来的其他人…… 有个女人,独自坐在越野车的阴影里,始终没有动,只是远远地朝我看了看。她大概30多岁,一头白头,令我触目惊心。 第十章:电击器和金子 第十章:电击器和金子 季风和浆汁儿醒了,她们一起朝我走过来。 季风说:“老大,去睡。” 我说:“我告诉你们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季风说的是:“先听坏的。”浆汁儿说的却是:“先听好的!” 她们互相看了看。 季风说:“好吧,先听好的吧。” 我说:“我看到了救援人员。” 浆汁儿瞪大了眼睛:“在哪儿!” 我说:“我刚才用手机录像的时候,看到他们了,大概七八个人,4辆车。” 浆汁儿说:“现在他们的人呢?” 我说:“就在你们这个位置!” 浆汁儿一步就跳开了。 季风问:“那坏消息呢?” 我说:“只能通过手机视频看到他们,一放下手机就看不见了。刚才,我和他们还对了话,可是,画面很快就被雪花淹没了……” 浆汁儿说:“你这是一个消息啊!” 我说:“是一个消息,它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说它好,是因为我能够确定了,外界没有放弃我们,他们一直在找我们。说它坏,是因为我们和他们好像不在一个空间里……” 季风和浆汁儿来到我身旁,坐下来。 浆汁儿也掏出了手机,打开录像软件,继续搜寻。 我站起身,朝东南西北的天空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我又抬起头,看正上方。 一个很小的黑点,正在缓缓移动。 我又看到那个不明飞行物了! 我立刻举起望远镜,找了半天才锁定它。我确定它在移动,但依然说不清它是飞机还是飞鸟。 我说:“季风!浆汁儿!” 季风说:“你在看什么?” 我说:“你们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浆汁儿手快,她跑过来夺下我手中的望远镜,朝天上看:“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她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我说:“你给季风,一会儿不见了!” 她很不情愿地把望远镜交给了季风。 季风举着望远镜,慢慢移动,终于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看。 我说:“看清楚了吗?” 季风不说话,继续看。 过了好半天,她才放下望远镜,说:“它飞走了……” 我说:“你看那是什么?” 季风说:“开始我以为它是个风筝,后来又觉得不是……” 我说:“那是什么!” 季风看了看我,半天才说:“我怎么感觉那是一个人呢?” 我哆嗦了一下:“人?” 她说:“真的,很像一个人,他的脸朝下趴着飞……” 我说:“你看花眼了,不可能!” 这时候,白沙走过来了。中间有个斜坡,他在沙子上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季风说:“白沙,你还没吃饭,吃的在帐篷里,你自己去拿。” 白沙走到了我们跟前,说:“我不饿。你们在聊什么?” 我说:“闲聊。” 他说:“那我问个事儿,浆汁儿,你是不是知道那些类人住在哪儿?” 浆汁儿问:“你想干什么?” 他说:“我要去救我的女朋友。” 浆汁儿说:“哈!你终于要崛起了?那我告诉你,你一直朝西北方向走,如果不走弯路,大概三四个小时吧,你会看到一些枯死的木头,半人高,在那儿你会找到一个入口,进去就找到他们了。” 白沙问:“他们总共多少人?” 浆汁儿说:“4个,应该是4个。你要能打死他们,替我多踹那个叫宝珠的几脚。” 白沙看了看我,说:“大咖,我需要你的电击器。” 我摇摇头,说:“我已经拒绝过你了。” 不管他打着多伟大的旗号,我都不可能把电击器给他,万一他有阴谋,我和季风、浆汁儿都会死在他手中。 白沙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说:“我可以不要电击器,那你要答应我另一件事儿。” 我说:“什么事儿?” 白沙说:“把那些金子还给我。” 我说:“理由呢?” 白沙说:“我拿金子去跟他们换人。” 如果他拿到了电击器,制服了我们三个人,接下来,所有车辆、帐篷、物资、毒品、金子统统归他了。现在,他拿不到金子,开始退而求其次,来骗金子了。 如果我答应他,他很可能把金子埋在某个地方,第二天回来撒谎说——类人不同意交换,还抢走了那些金子。 我说:“金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没资格拿它去换你女朋友。” 白沙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浆汁儿,希望从两个女孩那儿得到援助。 季风看别处。 浆汁儿把脸转向了我,小声说:“大叔,你就帮帮他吧,为了那个米穗子。”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行。” 白沙有些怒了:“我们遇到的是特殊环境,特殊情况,就不能采取点特殊办法吗?这时候,金子是谁的,还重要吗!” 我说:“重要。无论什么地点,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用正常社会的道德标杆看问题。” 白沙吐了口气,非常无奈地说:“那好吧,就算在吴城,如果一个人被绑架了,眼看就要被撕票,警察没法接近人质,是不是也要答应歹徒的条件,乖乖地送去赎金?” 我都遇到了些什么人! 章回,吴珉,白沙……妈的,一个比一个能说。 我说:“警察从来不会冲进金店,抢来人家私人财产,然后去赎人质。” 白沙说:“这荒天野地的,我们只有金子,不拿它,你让我去哪儿搞钱?” 我说:“我只能说,很遗憾。” 白沙看了看浆汁儿,冷笑了一声:“没人性。”然后就走开了。 下午3点多钟,正是罗布泊最热的时候,我和季风、浆汁儿坐了一会儿,赶紧退回了帐篷。 帐篷挡住了太阳,但是不通风,很闷。 浆汁儿说:“刚才天上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我说:“可能是个垃圾袋之类的。” 浆汁儿说:“风不大啊,能把垃圾袋刮那么高吗?” 我说:“不管它了。” 浆汁儿说:“当时应该让我看的,我的视力特别好!” 我说:“假如那真是一个人在飞,你还不吓死!” 浆汁儿看了看季风:“你还觉得那是一个人?” 季风说:“当然那不可能。应该是飞机吧?” 浆汁儿说:“救援飞机?妈的飞那么高,怎么能找到我们!” 我说:“我们应该在沙漠上写一行大字——妈的飞那么高,怎么能找到我们!” 浆汁儿说:“你去写。” 我叹了口气:“平时写小说,我一天能写10000字,可是在沙漠上,一天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们聊了一会儿,浆汁儿说:“你们说,这个帐篷像不像桑拿房?” 我说:“像。” 浆汁儿说:“我真想把脑袋钻进冰箱里去。” 我说:“我也想,最好是冷冻层。” 浆汁儿说:“我说真的呢!” 我这才意识到,她真想这么做! 我的路虎上有车载冰箱。 我说:“不行!” 她说:“为什么?” 我说:“让冰箱制冷,就要打着火,消耗的汽油够我们跑10公里的,最后可能就因为这10公里,决定我们能不能走出去。” 浆汁儿说:“好了,大叔,不要讲道理了。” 湖边那些草“哗哗啦啦”地响起来,很快,一阵风从门口吹进了帐篷里,虽然软软的,热热的,依然很舒服。 我突然说:“我想章回了。” 浆汁儿说:“只想他一个?不想孟小帅?” 我继续说:“我从小跟别人混的时候,不相信老大。后来自己当老大了,不相信小兄弟。但是我想章回了。” 浆汁儿说:“你说,要是章回在,他会不会怕这个白沙?” 我替我的兄弟冷笑了一下。 浆汁儿又说:“那他会不会怕宫本忍?” 我说:“也不会。” 浆汁儿说:“那你说,宫本忍会怕他吗?” 我想了一会儿,说:“他俩谁都不会怕谁。” 浆汁儿说:“那他们要是打架呢?谁能打过谁?” 我看了看她,说:“你怎么跟个男孩似的。” 浆汁儿说:“我特别想知道,他们谁厉害。” 我说:“宫本忍壮,章回狠,他们要是打起来,最后可能都躺在沙漠上。” 季风的话一直很少,今天她却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我想他们所有人。我经常想起大家当时选的通道,很有意思,从中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性格。” 我说:“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季风说:“都有哪些字了?” 我说:“阄,闯,阔,闽,闲,闼,间,闻,闪,闷,问,闹。” 季风说:“浆汁儿,要是你选,你会选哪个字的通道?” 浆汁儿想了想,说:“‘闹’吧。” 接着,季风就玩起了解字游戏,她觉得—— 选“阄”的人,很可能是个怀旧的人,不喜欢变化,反应比较慢,比较谨慎,但是渴望奇迹。 选“闯”的人,应该比较奔放,也比较相信经验。 选“阔”的人,一般说来应该很猥琐,现实主义。 选“闲”的人,性情温润,过于浪漫,品行端正。 选“闼”的人,决定往往令人意外,喜欢剑走偏锋,但是有小聪明的嫌疑。 选“闪”的人,性格可能很平庸,但是处事比较圆滑。 说到这里,她就不说了。 浆汁儿说:“还有6个呢!” 季风说:“让周老大说吧。” 我知道,她不想评判身边的人。 我说:“选‘闽’的人,基本没什么脑子。细究起来,这种人心性渺小,喜欢投机,藏着阴毒的一面。” 浆汁儿说:“白欣欣选了‘闽’……章回和郭美也选了‘闽’啊!” 我说:“所有跟随的人都不算。” 接着我说:“选择‘间’的,有一股冲劲儿,大气,端庄,适合做王。只是有时候会受到致命挫折。” 浆汁儿说:“夸自己的时候稍微含蓄点儿,成吗?” 我接着说:“选‘闻’的人更现实,不过,这类人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往往结局大获全胜。他们一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浆汁儿说:“孟小帅选了‘闷’,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选‘闷’的人我看不明白,我只能说出一点——他们具有超强的决策能力,不受外界干扰,也不受自己干扰。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是纠结的,但是他们却能立刻分清事物的表面和性质,并且快刀斩乱麻。” 接着我又说:“选‘问’的人往往很简单,他们相信直觉,为此可能容易上当。” 浆汁儿说:“我选了‘闹’!” 我说:“最后到你了——选‘闹’的人比较单纯,喜欢去酒吧,夜店,还喜欢找茬儿……” 浆汁儿说:“你这是在说我!” 我说:“还有一点就是——聪明。比方说,别人对她用暗语,但是她往往一下就听得出来。” 浆汁儿说:“不跟你玩儿了!” 我看了看季风:“如果你自己选的话,你会选哪条通道?” 季风说:“我肯定跟着你。” 我说:“假如我不在的话。” 季风说:“我依然会选‘间’。”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很感动。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说明我和她是一类人,息息相通;如果她说的是假话,那无疑是在暗示我,对于我把她带回了原点,她无怨无悔。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帐篷是朝西的,阴影在渐渐朝后退。 我和季风、浆汁儿走出了帐篷,都举着手机,在沙漠上寻找那些幻觉一样的营救人员。 沙漠空空,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在寻找的时候,季风说:“周老大,你对白沙是不是太刻薄了?” 浆汁儿说:“就是就是,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毕竟想救他的女朋友!” 我看了看季风,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季风说:“我猜到了。” 我说:“那就好。” 浆汁儿说:“季风,你猜到什么了?”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我会和他一起去救那个米穗子。” 浆汁儿一愣:“啥时候?” 我说:“今夜。” 第十一章:与恶魔同行 第十一章:与恶魔同行 自从从湖里捞上那个婴孩,浆汁儿再也不提捕鱼的事儿了。 晚饭又是方便面,浆汁儿吃吐了。不是形容词,她真吐了。她用沙子埋了呕吐物,眼睛红红的,挂着泪,委屈地走进了帐篷,什么都不吃了。 我担忧起来。 如果浆汁儿吃不下东西,那就很麻烦。 我们被困罗布泊之后,我最担心哪个人生病,一直给大家喝淡盐水,避免脱水。我们没有医生,万一有人生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季风去帐篷里照顾浆汁儿了。 吃完晚饭,白沙又走向了他的帐篷。 我叫住了他:“白沙!”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停下了,并没有走过来。 我主动走了过去,说:“你一定要救回你的女朋友?” 他说:“能不能救回来是另一回事儿,我很想去试试。” 我说:“你一个人太危险,我跟你去。” 他愣住了,过了半天才说:“你确定?” 我说:“我不但去,而且我还要当队长,两个人的队长。” 他笑了,竟然像兄弟一样用拳头砸了砸我的肩膀:“周si ,没问题!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说:“凌晨两点走,争取天亮找到那个古墓。” 他说:“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我说:“夜里他们都在古墓里,我们去了就是送死。当然,他们会杀你,不会杀我。天亮他们才可能离开,我们趁虚而入,把你女朋友带走。” 他说:“等下!他们为什么不会杀你?” 我说:“我们有协议。” 他说:“要是他们发现米穗子不见了,追来呢?” 我说:“那只剩下拼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希望那时候你不要再叛变了。” 他说:“我对别人滑头,对朋友绝不会!” 我说:“我不相信你。好了,你回帐篷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叫你。” 他说:“谢谢!” 我回到帐篷的时候,天有点黑下来,季风和浆汁儿没有点灯,她们在幽暗的暮色中说话。 我在她们旁边坐下来:“后半夜的时候,我和白沙去古墓。” 浆汁儿说:“你真去啊!” 我说:“真去。” 浆汁儿说:“我了解他们的体力,你打不过他们的!” 我说:“武斗不行就文斗。” 浆汁儿竟然没听出我是在胡搞,她认真地说:“你以为类人会跟你谈文学?比诗词歌赋?万一你救不回来那个米穗子,那你就回不来了!就算你把她救回来,我又不安全了,那个宝珠很可能又来抢我!你想过这些吗?大叔!” 我说:“你说怎么办?” 浆汁儿说:“要不,你把电击器给白沙,让他自己去。” 我说:“绝对不行。我离开的时候,会把电击器留给你们。” 季风说:“我们又不去抢人。” 我说:“我和白沙夜里出发,万一在黑暗中,他故意和我走散了,然后跑回帐篷,怎么办?” 季风说:“你不带电击器,那万一他半路袭击你呢?他把你害了,然后再跑回帐篷,还不一样?” 我说:“他不敢动我。” 季风说:“周老大,他年轻,他不一定打不过你!” 我把手插进了裤子的口袋:“他害怕我身上的电击器。” 季风说:“你不是说要留给我们吗?” 我狡猾地笑了:“但是他不知道。” 季风就不说话了。 浆汁儿说:“可是……宝珠发现米穗子不见了,肯定会来湖边找她啊!” 我说:“救回米穗子之后,我们给她和白沙一辆车,让他们离开这儿,自己找出路回吴城。” 浆汁儿说:“那我就不懂了!” 我说:“你不懂什么?” 浆汁儿说:“他们两个人在荒漠上逃亡,肯定九死一生,现在米穗子在古墓里,怎么说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把她救回来呢?” 我在黑暗中看着她模糊的脸,半天才说:“因为爱情。” 浆汁儿哑了一下,突然说:“那当时我在古墓里,你为什么不去救我?” 我说:“因为你是自愿的。如果你不想在那儿了,我怎么都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就比如现在。” 浆汁儿没说话。 我感觉有人在黑暗中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抓得很紧,是浆汁儿。 夜渐渐深了,我们三个人在睡袋里躺下来。 天上的月亮昏昏黄黄,周围套着一个车**的光晕,那预示着明日将有大风。 季风突然说:“我感觉,罗布泊上有很多座太阳墓,每座太阳墓下都只有一条通道是对的,通往正常的世界。周老大,你想想,我们见到两个太阳墓,它们并不是同一座。” 我说:“嗯,有道理。” 季风说:“现在我们就该好好想想,究竟哪条是对的。” 我说:“没用。那两座太阳墓给的提示并不一样,只能到现场临时琢磨。” 浆汁儿说:“什么时候去找啊?我宁愿随便选一条,不管钻出去看到什么,都比这个鬼地方强,我都快憋死了!” 我说:“再等等救援,实在不来,我们再去找通道。” 浆汁儿说:“就算他们出现了,也只是在视频中,我们也上不了他们的车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有办法。” 浆汁儿说:“什么办法?” 我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睡吧。” 浆汁儿说:“你不说我睡不着!” 我说:“那我告诉你,我是吹牛的,我没办法。能睡着了吗?” 浆汁儿说:“没关系,反正这地方也没有税务局。” 接着,我把电击器塞在了季风的枕头下。 季风说:“去古墓的路上,你要时刻注意那个白沙;到了古墓之后,你要万分小心那些类人。” 我说:“我知道。” 我的脑袋里自带闹钟。 到了凌晨两点左右,我一下就醒了。 悄悄爬起来,亲了亲浆汁儿的额头,然后摸黑走了出去。 白沙的帐篷里黑糊糊的。 我站在帐篷门口叫了声:“白沙。” 很快,他就从帐篷里走出来。 我说:“走了。” 他说:“不开车?” 我说:“车灯那么亮,还没等我们走到古墓附近,就被他们发现了。” 他说:“我们停在半路上,回来再开啊。” 我说:“罗布泊这么大,你找得到吗?” 他说:“这么说,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古墓了?” 我说:“撞撞运气吧。” 他说:“ok。” 我拿着一只手电筒,递给他一只,一起照着脚下的沙子,朝西北方向走去。 他在后面跟着我。 走出几步,我停下来,回头对他说:“你怕吗?” 他也停下来,说:“不怕啊。” 我们的手电筒都照着脚下,在夜色中,他的眉棱下是两个黑洞,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之所以和他说话,是为了他走上来,和我并排走在一起,没想到他却站住了。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一起走夜路,谁在背后谁主动。 我说:“你过来。” 他解释说:“我们一前一后走更安全,你警戒前面,我警戒后面。” 我说:“那你走前面。” 他慢慢走过来,好像笑了一下:“算了,我们还是并排走吧。” 我说:“你怎么又改了?” 他说:“走前面,我怕掉进陷阱里。” 就这样,我和他一起朝前走了,中间隔着约2米的距离。如果他突然扬起手电筒砸过来,我有机会躲避。 我们各有一只手电筒。 除此,我还背着布布的那副望远镜。 沙漠上除了软软的沙子,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和他发生厮杀,望远镜也是武器。 他说:“周先生,你的体力怎么样?” 我说:“很好。” 他说:“可是,我感觉你有点喘了。” 我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离我越来越近,之间只有1米远了!我朝旁边躲了躲,说:“你离我远点儿。” 他立刻跟我拉开了距离,笑了:“你怕我。” 我说:“你高看自己了。” 他继续笑:“你怎么想的,我全懂。你确实应该对我戒备点儿。” 我说:“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杀我吗?” 他说:“如果我杀你,理由比脚下的沙子还多。” 我说:“直觉告诉我,你没有这么腹黑,毕竟我是帮你去救你的女朋友。” 他说:“救她?不重要。我倒觉得,我们这样散散步更重要,你看,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万籁俱寂,我们单独在一起,聊聊天,互相增进一下了解。多好。” 我停下来,盯着他说:“白沙,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他很认真地说:“我不叫白沙。” 我说:“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你女朋友都这么叫你。” 他笑了:“她知道的也是我的假名。” 四周一片漆黑,月亮的样子更古怪了,四周那车**的光晕变成了暗红色。 他继续说:“对女人,不要太实在。我们都懂的。” 我说:“你留在沙漠上自言自语吧,我回去了。” 他说:“我想请教个问题——你走得了吗?” 我硬着头皮冷笑了一下:“只要你敢靠近我,我就用电击器戳倒你。” 他也笑了:“可惜啊,你没带。”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 他什么都听见了! 第十二章:营救 第十二章:营救 我后退了一步,说:“我知道你偷听了,不过那是我故意说给你听的,需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白沙说:“你说了吗?我不知道啊,我是看出来的。” 我说:“看出来的?” 白沙说:“你一直把它放在左裤兜里,现在那个裤兜是瘪的。” 我把望远镜抓在了手中,很绝望。 站在坚硬的柏油路或者水泥地上,会感觉有退路。但是置身沙漠里,脚下软软的,走一步陷个坑,就像噩梦纠缠,很绝望。尽管这种地理也会给对手减速,但只要他的体力强一点,我就必死无疑,逃不掉的。 我平静地说:“你来吧。” 他“嘿嘿嘿”地笑起来:“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我并不信任他,我觉得,他可能认为时机尚不成熟。 我说:“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只问你,你还想不想救她了?” 他说:“当然,走了。” 我说:“你走前面。” 他说:“公平点,我们还是并排走。” 于是,我和白沙继续朝前走了,之间保持着2米的距离。 有一个铁的事实——他已经知道,我没带电击器!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挺陡的沙坡,他突然加快脚步,朝上冲过去。他拿的手电筒四处乱晃着。 他冲到坡顶,停下来喘息,回头等我。 我一步步朝上爬去。 在接近他之后,我再次感觉到了危险。我发现他把手电筒关了。 我的手电筒开着。相对说,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而且他居高临下,如果他想攻击我,地形对他太有利了。 我停下来,问他:“你为什么关掉手电筒?” 他说:“你上来就知道了。” 我说:“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说:“前面一马平川,他们会看到手电筒的光。” 这个解释合理。 我说:“你先走吧。” 他就继续朝前走了。 我这才爬上了沙坡,也关掉了手电筒。 走出了一段路,他说话了:“周先生,老实告诉你,吃晚饭的时候,你对我说要和我一起去救我的女朋友,我当时的想法是——半路杀了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后来呢?” 他说:“我改变了决定。” 我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说的一句话。” 我看了看黑糊糊的他:“我说什么了?” 他说:“为了爱情。” 他确实偷听了我和季风浆汁儿的对话。 接着,他又补充说:“尽管我并不是为了什么爱情,但是你这句话打动我了。” 天蒙蒙亮了。 一路上,白沙一直阴晴不定,现在,他的脸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我发现,这小子不能熬夜,眼睛红红的,脸煞白。 四下眺望,不见那片枯死的胡杨木。 我们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走。 我说:“你很爱米穗子?” 他说:“我只想在吴城安个家,落个脚。” 接着,他对我讲起来——去年年初,他从昆明来到吴城,认识了米穗子,两个人恋爱了。 一个月前,他们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儿,米穗子提出——必须要买一套房子,而且不能是按揭的,必须是全款的。不然,她母亲就不同意结婚。 白沙没办法,只好去抢劫…… 说到这儿,白沙笑了:“没有房子就没有女人,多现实的问题啊。我觉得,中国并不是一夫一妻制,而是一房一妻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代把老婆称为大房、二房、三房了。” 说着说着,白沙住口了,朝左边望去。 我也看过去——金黄色的沙漠上,果然出现了一些枯木,我们的方向偏了90度,此时,那些枯木离我们大概3公里远。 那就是令狐山他们的家,那就是季风和浆汁儿寄居过的地方,那就是米穗子被软禁的地方…… 我赶紧在一个沙坡下趴下来。 白沙也在我旁边趴下来。 我掏出望远镜,探出脑袋观察,那些死掉的胡杨木就像一群人,正朝我看过来。古墓在一个高地上,死气沉沉,不见一个人影。更远的地方,竟然有一片雅丹。 白沙说:“他们会离开吗?” 我说:“浆汁儿讲过,白天他们会出去寻找古墓。” 白沙说:“就算是他们出去,也会带着米穗子。” 我说:“不一定。” 白沙说:“难道他们不怕她跑了?” 我说:“这片荒漠就是个大笼子,她跑得出去吗?” 白沙就不说话了。 我一直举着望远镜,过了半个多钟头,两条胳膊酸酸的,我把它放下来,那些枯木一下就变得遥远了,如果说沙漠是张脸,它们就是几根细弱的胡茬。 我用肉眼眺望,好像有根枯木在移动。我立刻举起了望远镜——不是枯木,是个陌生的类人! 他站在古墓之上,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然后,他把双手举到脸前,身体开始慢慢转动。 难道,他在进行什么仪式? 他的脸慢慢转向了我,有两个东西在反光,我猛然意识到,他也举着一副望远镜! 我赶紧一缩脑袋,趴在了沙坡下。 白沙说:“他们出现了?” 我说:“别露头,有个类人正在用望远镜看我们。” 白沙背朝古墓,靠在沙坡上,不说话。 等了几分钟,我再次举起望远镜,慢慢探出去,那个类人已经不见了。 白沙问我:“他还在吗?” 我说:“不见了。” 白沙说:“他回到古墓里了?” 我说:“不一定。过一会儿,他可能从我们这儿的沙子底下钻出来。” 白沙再次缄默了。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又有几个人影从古墓里冒出来,总共5个,他们是宝珠,宝珠的父亲,令狐山,还有一高一矮两个类人。 他们在交谈什么,然后,依次朝西南方向走去了,就像一行很规矩的小甲虫。 我激动地说:“他们离开了!机会千载难逢!” 白沙一下就跳起来:“我们赶快过去!” 我说:“再等等。” 直到那些人完全消失在沙漠上,我才说:“走!” 我和白沙爬上沙坡,快步朝古墓走去。 米穗子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古墓里,枯木间,露出了她那件红t恤。白沙也看到了,他直接拽掉了一排纽扣,脱了下来,然后他光着膀子,一边挥动那件衬衫一边朝前跑,嘴里喊着:“米穗子!——米穗子!——” 米穗子转过头来了!她看见了我们,似乎愣住了,过了片刻,她撒腿就朝我们跑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和米穗子在沙漠上会和了。 米穗子一下就扑到了白沙身上,白沙把她紧紧抱住了。 我往前走出几步,举起望远镜,监视那些类人离开的方向。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我要加强警戒。 过了会儿,我听见米穗子在身后叫我:“周大哥!” 我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去。 她的眼里含着泪花,激动地说:“谢谢你来救我。” 我说:“他来救你,我只是带路的。” 米穗子笑了,说:“我已经谢过他啦。” 我问她:“那些人去哪儿了?” 米穗子说:“说是去找老c……” 我说:“噢,老c……” 白沙看了看我,说:“你知道谁是老c吗?” 我说:“现在最老的一个类人。” 白沙说:“他们去找他干什么?” 我说:“如果说罗布泊是个热锅,他们也是里面的蚂蚁。” 白沙说:“这话怎么说?” 我说:“罗布泊很深邃,藏着太多的秘密,比如,有一些太阳墓形状的古墓,那下面,不知道什么人建了一条条通道,其中只有一条是正确的,通往外界。为了防备年轻的类人投奔人类的花花世界,只有最老的类人才知道谜底,他临死的时候,会把这个秘密告诉第二老的类人。可是,他们最老的类人被我们杀了。现在,他们也和外界隔绝了。” 米穗子看了看白沙,说:“我们怎么办!” 我说:“米穗子,你不见了,他们肯定会去湖边找你。我分给你和白沙一辆车,再给你们带些吃的喝的,你们自己去找通道吧。” 米穗子说:“我们不知道走哪条啊!” 我说:“那些通道口会给一些提示,就看你们能不能选对了。” 米穗子说:“可是,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说:“他们不会伤害我们,我们有协议。走吧。” 白沙突然说:“周先生,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儿。” 我看着他。 他接着说:“你把米穗子带回去。” 我愣了愣:“你要去干什么?” 白沙说:“我想去看看他们的古墓。” 我说:“跟地窖似的,有什么好看的?赶快走!” 白沙没有动,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湿:“这片荒漠光秃秃的,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只能拜托你——帮我把她带出去,交给她父母,就当她是我妹妹吧。只要她安全,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这个人不太对头。 米穗子说:“白沙,你想闹哪样啊!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白沙说:“对啊,你已经离开他们了,我得办点我自己的事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有什么事儿?” 白沙说:“我来罗布泊,就是为了找到他们。” 第十三章:雪山故事Ⅰ 第十三章:雪山故事1 在黄沙之上,白沙给我讲了一个寒冷雪山的故事。 那是他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却不是米穗子,白沙并不避讳。 令我惊讶的是,他提到了一个人,竟然是鲁三国。 故事是这样的—— 白沙在昆明带几个兄弟搞客运,他是个混混。 他和微微相识,只是因为一次打架。 那天在酒吧,几名男子喝多了,调戏邻桌的微微。白沙看不过去,上前打抱不平,结果那几名男子群殴,打倒在地上。 那几名男子跑了。 微微把白沙送到了医院…… 微微28岁,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女登山者,已经征服了6座8000米以上的雪山,被某通信公司聘为荣誉员工。 实际上,她小时候身体很弱,医生说她不宜进行剧烈运动,最好保持“怠速”。上学之后,每年开运动会,她都躲得远远的。她父亲是个中学语文老师,非常疼爱女儿,他经常带着微微运动——长跑,爬山…… 除了登山,微微喜欢养蛇,一直没解决个人问题。 她的母亲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经常去相亲大会,为女儿物色对象。她的牌子最大,举得最高。那牌子上特别写着:无双亲负担。 人家问起来,母亲就说:我跟她爸商量过了,等我们不能动的时候去养老院,不拖累她的! 白沙比微微小3岁。 他开始追微微了。 微微不同意,他就想方设法接近微微的母亲,百般讨好,有一次,微微的母亲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白沙立刻出现了,一直帮她送进家门。 微微看到他之后,没说话,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白沙下楼之后,给她发了一个短信:这次我进了你家的门,下次我就要进你的门了。 就靠着这股赖皮劲儿,他终于把微微追到了手,两个人同居了。 房子是白沙租的,也是他布置的,不豪华,但是很温馨,白沙在墙上挂了很多微微的登山照,她穿着粉色冲锋衣,戴着风雪镜,很帅。 有了家也拴不住微微,她更多的时间,不是在登山,就是在准备登山。 她只喜欢没顶儿的家。 随着在一起生活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的亲情也越来越浓,白沙越来越担忧微微的生命。他在手机上为微微做了定位系统,希望时刻都知道她在哪儿。 那年8月,微微去爬乔戈里峰了。乔戈里峰海拔8611米,死亡比例——7∶1。 那天夜里凌晨时分,白沙在家里睡着,四周一片漆黑,他梦见了风声,冰爪刺进冰雪的声音,冰镐刨进冰雪的声音,喘息声…… 那时候,微微正在冲顶。 白沙在睡梦中恍惚看见微微回家了,她满身冰雪,轻声对他说:白沙……白沙…… 白沙突然坐起来。 家中一片漆黑。 白沙睡不着了,下了床,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抽烟。 后来他才知道,就在那个时间,微微正在攀爬一面几乎垂直的冰壁,突然滑坠,差点送命。 天一亮,白沙就给微微打电话,打不通。 他神情恍惚,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微微的位置像个红色小气球,始终停滞在中国地图最西侧,新疆叶城县境内的喀喇昆仑山脉中,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终于,那个红色小气球移动了! 他立刻拨电话:“你下来了?” 微微虚弱地说:“我上去了……” 微微登乔戈里峰的时候,认识了同在昆明的登山者鲁三国。 后来,白沙经过调查才知道,鲁三国是个化妆品公司的老总。其实,化妆品公司只是个幌子,这个人背地里靠倒卖文物发家。 4年前,鲁三国遇到了**烦,警方查封了他的公司,并把他关押,老婆离开了他,带着4岁的儿子去了美国。由于证据不足,鲁三国逃过了一劫,不过,老婆和儿子音讯皆无。从那以后,他开始登山。 回到昆明之后,微微经常和鲁三国见面,这让白沙很不爽。 白沙跟微微商量,5月份举行婚礼。 微微却说,她5月份要去登珠峰。 白沙得知那个鲁三国也去,而且这次登珠峰,正是鲁三国给微微提供的赞助,他大发雷霆,怒不择言:“你为了那点儿名利,是不是连我都可以不要?” 他清楚地记着,当时微微很震惊,她看着白沙,半天才说话:“你认为我是为了名利?” 白沙说:“不为名利为什么?所有玩命登山的,都想站在最高的地方,让这个世界看清他!” 微微很平静地说:“你错了,我站在最高的地方,是为了看清这个世界。” 当天晚上,微微就回了父母家。 白沙哄了几天,才把微微哄回来,两个人重新过日子。不过,白沙留了个心眼,他在网上买了个“隔墙听”。 这天,白沙谎称要去外地考察客运线路,其实他留在了昆明。果然,微微又和鲁三国见面了,他们走进了一家安静的酒吧。 白沙走进了隔壁的书店。他的挎包里装着火柴盒一样大的主机,他假装看书,戴着耳机,把探头贴在了墙壁上,开始窃听…… 鲁三国聊起了他惨败的婚姻,平静中透着忧伤。 听完之后,微微说:“不管是开花的,还是流血的,你的感情总算有过大起大伏……” 鲁三国说:“你没有?” 微微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在我的经历中,大起大伏的只有山。” 听到这儿,白沙心里一阵疼痛。 那天,微微和鲁三国喝了很多酒,微微喝酒像藏族人一样豪爽。 最后,她喝醉了。鲁三国搀扶着她走出酒吧,他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带着她走向了旁边的希尔顿酒店。 白沙尾随他们,一直盯着两个人走进酒店。 过了会儿,他进去询问鲁三国和微微的住房信息,被礼貌地拒绝。 白沙走出来,在马路边颓废地坐下,朝上望去。他双眼空洞,脸色苍白,像个雕像。 密密麻麻的窗子。一扇扇窗子里的灯陆续熄灭,最后只剩下了一扇窗子亮着灯。白沙盯住了那扇窗子,灯光暧昧,挡着窗帘。 他坐了一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的内心就像一麻袋沙子和一麻袋米掺杂在了一起,无力分开。 白沙并没有对微微捅破这个秘密。 本来,他想吞下这口恶气,没想到,鲁三国并没有罢手,他开始抢夺微微了。 半个月之后,白沙故伎重演,再次窃听了鲁三国和微微的对话。 鲁三国说:“微微,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认识是登乔戈里峰,一路都是咱俩结绳组,那根绳子我至今珍藏着。” 微微说:“你有那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鲁三国说:“一根绳子只能拴两个人。” 微微说:“你在向我求婚吗?给我个理由吧。” 鲁三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就像一匹狼,必须有个跟随你的围栏。我是。” 白沙一下就把耳机扯掉了。 微微回到家之后,并没有对白沙说什么,不过她显得心事重重。 当天夜里,白沙对微微提出:“我要跟你一起去珠峰。” 微微大惊:“你?” 白沙说:“我要让自己爱上登山。” 微微说:“不行!” 白沙说:“我不冲顶,我只送你到c1营地。我可以给你当私人高山摄像。你上厕所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拉拉链……” 微微还是不同意:“那是世界第三极!你一点登山经验都没有,可能吗!” 白沙说:“我明天就开始训练。” 果然,白沙背着微微,真的开始了登山训练。每天清早长跑10公里。周末爬山,一次三个台阶,跳着上。他还报了一个攀冰训练班…… 平时,两个人各忙各的,微微又是个粗线条的人,她并不知道白沙在忙什么。 终于,微微要出发了,和每次去登山一样,她对母亲撒了谎,说她去拉萨旅游。 微微前脚上了火车,白沙后脚也上了火车。微微并不知道,白沙也在同一趟火车上。 白沙带了个很大的旅行包,里面装着登山装备,高寒电池,还有一个老式折叠刮胡刀。 白沙给微微买的是软卧,他坐的是硬卧,人很多,一片嘈杂。 出昆明,过广州,奔拉萨。 一天一夜之后,窗外出现了雪山,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白沙拿出笔记本电脑,用无线网卡上网。他搜到了鲁三国接受采访的视频,记者问起他登珠峰的计划。 最后,鲁三国说:“……这次我登珠峰,一定要成功!” 白沙轻轻地说了句:“这次我登珠峰,一定要成功地干掉你。” 是的,白沙打定了主意——这次他要在雪山之上,杀死这个情敌。 第十四章:雪山故事Ⅱ 第十四章:雪山故事2 珠穆朗玛峰,海拔8844米,死亡比例——7:1。 微微他们总共7名登山队员,经过几天适应训练,他们乘坐大巴进入海拔5200米的久乌拉山口。到达大本营之后,其他人在休息,微微跑到营地附近捡石子,突然看到白沙背着登山装备出现了。他成功地混过了检查站。 当时微微傻住了。 白沙笑着走到了微微跟前,放下了沉重的背包。 微微说:“你怎么来了!” 白沙说:“我说过,我要来的。” 微微说:“白沙,你太任性了!” 白沙说:“微微,从昆明到这儿,2700多公里我都来了,不差这7公里了。而且,我已经偷偷摸摸训练了5个月了!” 队长阿桑走过来。 微微只能苦笑:“阿桑,这次我要带家属登山了——他是我男朋友,白沙。” 就这样,从没登过山的白沙,就凭着一股“二”劲儿,来到了珠峰脚下,要跟微微一起登山了。 微微带着白沙,走进大本营的帐篷,向队友们做介绍。大家纷纷和白沙握手。 鲁三国伸过手来,白沙只是朝他笑了笑。鲁三国把手收了回去,也笑了笑。 接下来,大家继续做适应训练。 珠峰和白沙想的不一样,一路上到处都是垃圾。 天蓝山白,微微和鲁三国走在一起,越来越远。白沙透过风雪镜,偶尔看一眼他们的背影,恨不能立刻用刮胡刀划破鲁三国的喉管。 爬着爬着,他开始气喘吁吁,戴上了氧气面罩。他甚至没体力抬头看了,只盯着脚下,没完没了的雪,没完没了的坡…… 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只好停下来。他发现前面有个高大的冰壁,冰壁下坐着一个奇怪的人,他大概40岁左右,没穿任何登山装备——脚上没穿冰爪,手上没拿冰镐,也没戴氧气面罩和风雪镜。他穿着一件酱色皮夹克,一个深蓝色毛线帽,一双军用大头鞋,衣帽鞋统统十分破旧了,好像他一直坐在这里,已经被风雪剥蚀了一百年。他满脸胡茬子,挂着厚厚的霜雪,正朝白沙微微地笑着。 白沙本来呼吸就费劲儿,看到这个人,他心跳迅速加快,一阵昏眩。 在雪山之上,这个人的打扮是不对头的。就像在月球上,每个人都带着宇航帽,像蜗牛一样缓慢行走,突然远处出现一个人,他穿着普通衣服,就像在地球上一样,快乐地跑来跑去…… 他不用戴氧气,怎么呼吸? 他不穿冰爪不拿冰镐,怎么行走? 在高海拔环境中,大脑的转速出奇地慢。 白沙盯着他,思考了半天才想出两种可能——第一,他出现高山反应了,冰壁下这个人是他的幻觉。第二,这个人已经遇难多年,冻死的人都是笑脸…… 白沙死死盯着他。 这个人竟然站了起来,在冰雪之上敏捷地行走着,很快就绕过冰壁,不见了。 白沙回头看,另一个登山队员吃力地走过来。 白沙摘掉氧气面罩,吃力地问:“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对方抬头,透过风雪镜看了看他,摇摇头,继续艰难地朝上爬了。 大家回到了大本营。 这天上午,藏族女医生为队员们量了血氧和血压。 白沙检查完了,走回帐篷。经过另一顶帐篷的时候,他看见一只红嘴红爪的乌鸦溜了进去,正在啄睡袋上的食物。他抓起一块石头,悄悄靠近了它。 背后突然有人喝了一声:“住手!” 白沙回头一看,是鲁三国。鲁三国的表情第一次这么严肃。 白沙说:“你有病吗?” 鲁三国说:“乌鸦是藏族人的神兆鸟,我们要尊重他们的习俗。” 白沙嘟囔了一句,扔掉了石头。 中午,有个藏族妇女来了营地,她逢人就问:“你们看到我丈夫了吗?他叫多吉,是个背夫。” 阿桑问她:“他多久没回家了?” 藏族妇女说:“20多天了!” 阿桑摇摇头,把脑袋低下去。 藏族妇女又去别的营地去寻找了。 白沙想到了冰壁下的那个怪人,多吉会不会被他带走了? 下午,白沙在帐篷里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他听见鲁三国正在帐篷外和微微聊天。 他举着dv机走了出去,很不客气地说:“鲁三国,我来是给微微当私人高山摄像的,麻烦你走出画外。” 鲁三国有些尴尬地走开了。 微微说:“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 白沙放下dv机,说:“操,总想当男一号。” 那天晚上,大风刮了一夜。早晨起来,茶杯里变成了一块冰,茶叶漂浮着,很像琥珀。 大家返回拉萨休整。白沙一直给微微录像。鲁三国知趣地远离。 久乌拉山口的小贩多了起来,珠峰旅游旺季正在到来。路上,白沙看到很多游客。 白沙一直以为珠峰是无人区,现在才知道,这里快变成集市了。 路过海拔5100米的上绒布寺,大家停下来。那是世界上最小的寺庙,只有一个留守僧人。门口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那个留守僧人的手机号。 庙内有个洞,供奉着莲花大师的雕像和用过的器物。 微微进去,跪下,臀部撅得高高的,像藏民一样,双手伸出,额头触地,虔诚地叩拜…… 白沙和鲁三国站在微微身后,静静观看。从他们的角度,正好对着微微性感的臀部。 两个男人似乎都有些敏感。 鲁三国走出去,眺望珠峰。 白沙跟出来,点上一支烟,抽起来。 白沙先说话了:“鲁三国,你说你那么有钱,为什么来登山啊?” 鲁三国依然望着珠峰,说:“到了山上,再多的钱都买不来一口气儿。” 停了停,白沙说:“你说要是在雪山上杀个人,是不是很简单啊?” 鲁三国看了看白沙:“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白沙眯着眼睛望珠峰:“那么老高,警察上不去,直升飞机也上不去,死了就死了……” 鲁三国说:“山上离神近,神会看到的。” 白沙说:“我不信神。” 鲁三国笑笑,不说什么了。 白沙又说:“妈的,上上下下,已经磨叽了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才真的出发啊?我已经急不可耐了。” 鲁三国说:“那要听领队的。出发之前,要举行个煨桑仪式,朝天上撒青稞,要是山鹰来吃,我们就出发。要是它们不来吃,暂时就不出发。” 白沙说:“死活由命,跟鸟有个鸟关系!” 鲁三国说:“我们要懂得尊重一些东西,尊重神意,尊重天气……白沙,你除了学登山技术,还应该学点登山的规矩。” 白沙顿时变脸了:“规矩?你懂做人的规矩吗?” 鲁三国愣了愣:“你想说什么?” 白沙朝后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少给我装糊涂!你朝我的家里吐过一口痰,你当我不知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鲁三国想了想,平静地说:“白沙,你还应该学点登山人的心态。” 白沙笑了:“你他妈让我学会宽容,对吗?告诉你,咱俩的账必须清算!” 微微走过来,大声问:“你们在吵什么?” 白沙狠狠瞪了鲁三国一眼,掉头走开了。 返回大本营的时候,白沙看到路边有个指示标,上面写着“珠峰保护区”,已经快倒了。白沙发现,那个“区”倾斜之后,变成了另一个字——“凶”。 他的心里立即有了阴影。 这天晚上,微微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在帐篷里,白沙把微微抱在怀里,要给她揉脑袋。 微微推开了他:“我没那么娇气。” 白沙再次强硬地把她抱过来,继续揉。 鲁三国正巧走进来,他有点尴尬:“怎么了,微微?” 微微说:“我没事儿。” 鲁三国给他们送来了暖贴,他离开之后,微微对白沙说:“没有你的时候,我跟他们一样,没人把我当女人。你一来,硬是把我揉成了女孩儿!”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营地后的山坡上,煨桑仪式即将开始,肃穆而宁静。 协作和向导焚起烟雾,并在煨桑堆上添加松枝、柏枝、糍粑、酒浆。接着,大家跪拜叩首。喇嘛念起经文。微微胸前挂着一块玉观音,她拿下来,放在嘛尼堆上。 一个藏族向导正在往上面粘一块粘粑。 一个藏族向导手握稻米,对着珠峰方向,双手扣出了莲花状。 被供奉过的牦牛肉,被一点点分割。鸟儿把它们带到了天上。 大家把冰镐放在祭坛上,祭奠结束之后,取下。 大家把青稞撒向嘛尼堆上空。 几只山鹰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子,纷纷下来啄食。 大家互相撒青稞,跳起锅庄舞。 微微左手挽着白沙,右手挽着鲁三国。微微和鲁三国都跳得很开心,白沙心不在焉。 接下来,登山队要正式登山了。 白沙整理背包的时候,掏出那把老式刮胡刀,装进了内兜。他知道,那么高的地方,多一根牙签都不能带的,但是他必须带上这把刮胡刀——如果不是为了要命,他也不会来这里玩命。 大家出发了。 他们选择的路线是珠峰北坡。 天上的云彩就像白色的经幡。 冰川上全是冰碛石。偶尔有牦牛的身影在雪坡上缓慢地移动。 微微走在前头,时不时停下来,望着一块巨大的即将融化的冰,似乎陷入悲悯和沉思。 白沙走到她身旁,她说:“再看看它吧,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它可能就不在了。” 白沙心里说:你该多看鲁三国几眼,等我们下来的时候,他也不在了。 到达前进营地之后,白沙就坚持不住了,戴上了氧气面罩。 微微劝他到此为止,被他固执地拒绝。那天晚上,风大得惊人,帐篷门都关不住,从外面看,那些帐篷被风吹得就像几只大皮球。 白沙和微微和衣躺在睡袋里。白沙一边艰难地喘息一边说:“微微,要是这次我不来,你会不会和那个鲁三国睡一个帐篷?” 微微说:“有可能啊。” 早上,风一直在刮,至少每秒35米。两顶帐篷被吹到了谷底。 白沙开始咳嗽了,他一个人躺在帐篷里昏睡。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微微和鲁三国在说话。他爬起来,走出去。 风把他吹了个趔趄。 那个怪人又出现了!他蹲在更高的地方,看着他笑,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他的神态竟然十分安闲,就像放羊人蹲在山坡上,端详缓缓移动的羊群。 白沙愣愣地看着那个怪人。 很快,对方就消失了。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就像是他的家。 微微没有和鲁三国在一起,领队阿桑把她叫去,重新分配向导了。 这一天,风停了,大家继续攀登。 白沙又戴上了氧气面罩。 鲁三国、微微、白沙走在登山队伍的最前面,三行脚印,两行重叠,一行偏离。就像三个人的关系。 终于,他们来到了珠峰的雪线,都穿上了技术装备,然后顺着协作铺的路线绳,渐渐逼近了北坳冰壁。那个冰壁垂直高度400米,坡度50度—70度。 附近经常看到不知哪一年留下的路线绳。冰川变化快速,有的路线绳被埋在了雪里,有的路线绳竟然悬在了半空中。大家走之字型路线。 微微叮嘱白沙:看到两根绳子重叠的话,选新的。 前面出现了一个金属梯。金属梯下面是白色的深渊。鲁三国过金属梯的时候,白沙紧紧盯着他的冰爪鞋。如果他掉下去了,就省得白沙下手了。 可是,鲁三国平安地走了过去…… 他们到了北坳的c1营地。海拔7028米。远处的章子峰被锁在云雾中。 向导让队员们戴上氧气面罩开始吸氧。鲁三国拒绝了。白沙想,这小子体力真他妈好,估计,到时候得在他的脖子上多锯几下刀子。 第二天,天气没问题,大家继续朝上登。 氧气越来越稀薄,大家的步伐越来越艰难。 朝上方或者下方望去,偶尔可以看到其他登山队的身影。 傍晚到达c2营地。 第三天黄昏,他们到达c3营地。这里的地形是倾斜的,微微的帐篷无法搭建,白沙束手无策,鲁三国从远处找到一具尸体,他把尸体拖过来,垫在了帐篷下。 这一夜,白沙和微微在一个帐篷里休息。微微躺在睡袋里,白沙用绳子挂在自己身上,只是打了几个盹儿。 半夜过后,大家补充能量棒,离开帐篷,要冲顶了。 漆黑的珠峰。 向导的荧光棒在闪烁。 微微在奋力攀爬,步步惊心。 到达海拔8800米的第三台阶,离顶峰只剩下44米了。 一段横切的岩壁,30厘米的通道,下面是万丈深渊。前面排了20多位登山者,等待通过,造成了恐怖的“堵塞”。 白沙、微微和鲁三国在第三台阶下等了两个多钟头,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最后,微微放弃了,她选择了下撤。 白沙和鲁三国陪着微微,一同下撤。 白沙发现,到了8000米之上,可能是反应迟钝的缘故,他心中的仇恨已经荡然无存。在这里,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念头,朝上走,朝下走。 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社会关系,统统被洗掉,只剩下了最原始的自然关系——互相关怀,互相帮助,互相支撑,一起回家…… 天亮之后,刮起了风雪。向导们走在前面,渐渐不见了踪影。 走着走着,白沙看见了一个人影,他远离路线绳,在倾斜的雪坡上轻快地奔走,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中了。 雪山之上是个哑巴世界。 大家都包得严严实实,只有缓慢的动作。 而且,白沙没有力气喊叫,就算他喊叫,另外两个人也听不见。 他十分确定,他反复看到的是同一个人,一个葬身珠峰的冤魂。 走过c1营地之后,天气变好了,三个人解开主锁,离开路线绳,结绳组下撤——所谓结绳组,就是你拴着我,我拴着你。鲁三国在前面,白沙在中间,微微在后面。白沙感到很意外,他来珠峰是想杀了鲁三国,却一直没下去手,现在,竟然和他结了绳组,生死与共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摘掉了氧气。 前面是个冰崖,三个人必须从旁边切过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白沙听见微微在身后发出一声尖叫,还没等他回头看,微微已经从他身旁冲了过去,姿势就像坐滑梯,速度极快。 她滑坠了! 白沙没有经验,大脑一片空白。 微微翻过身来趴在地上,奋力用冰镐制止滑坠,可是无济于事。 鲁三国也愣了一下,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即用脚蹬住了一块冰雪中突起的石头。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白沙一下,他也跟着滑下去了。 他的身体不断地撞在突出的石头上。 他知道在雪山环境中发生滑坠意味着什么,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死了。 当他被鲁三国的绳子拉住的时候,竟然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离冰崖大概10米远,而微微已经滑下去,悬挂在冰崖之下了。 白沙赶紧用冰镐固定住身体,在冰雪上打了个锚点,拴住了身上的绳子。 接下来,两个男人完全可以把微微拉上来,可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有个人突然从雪地里冒出来,正是白沙见过的那个怪人!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走到冰崖边缘,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的脸上一直挂着被冻僵的微笑。 下面是个狭长的冰窟,微微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任何人都无法把她弄上来。 白沙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那个怪人看着他,说:“你们闯进我的家,你们要干什么?” 白沙说:“你是谁啊!” 怪人说:“我是猎人。” 说完,他一下就把绳子割断了。白沙甚至没听见微微坠地的声响。 第十五章:雪山故事Ⅲ 第十五章:雪山故事3 微微掉进了冰窟。 那个怪人羞辱性地耸了耸肩,然后一头钻进雪中,不见了。 白沙抓着绳子,移到冰崖前朝下看了看,微微穿着红色的登山服,仰面躺在15米深的冰雪上,脑袋歪着,一条腿直直地伸着,一条腿略微弯曲…… 阳光照在远远近近的冰雪上,白得刺眼。而微微躺在阴影中。 鲁三国也小心地走过来,他没有去看微微的遗容,只是轻轻地说:“按照登山者的规矩,把她留这儿吧……” 白沙说:“我们怎么也得把她弄上来啊!” 鲁三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将近300人在珠峰遇难,他们全都留在了雪山上。我告诉你,谁都没办法带走她。” 白沙说:“我不信!” 鲁三国再没有说什么,他解除了绳组,如履薄冰地朝下走了。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鲁三国!你混蛋!……” 鲁三国似乎没听见,继续朝下走去。 白沙彻底绝望了。 他在冰崖上坐了足足有一个钟头,呼吸越来越吃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极度的寒冷,极度的疲惫。 他全身没什么知觉了,只有一缕缥缈的意识在游动: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恍惚中,微微从冰崖下伸出了脑袋,她的脸色呈青紫色,瞪着白沙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白沙说: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微微厉声说:赶快回家去! 白沙说: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微微怒了:你还是个男人吗!站起来! 白沙陡然恢复了部分意识,他又朝下看了看,微微依然在冰窟里静静地躺着。他的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马上在脸颊上变成了冰。 他摇摇头,心里说:不走了,太累了,我就坐在这个地方守着你了…… 很快,他再次陷入昏睡中。 几个钟头之后,向导和协作返回来找到了他,用担架把他抬了下去。 他被送到了定日县医院。 住院期间,他一直拿着手机端详,微微最后的位置停留在定日,从那以后就没有信号了,那个红色小气球一动不动。白沙感觉她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半个月之后,白沙出院了。 不过,他没有返回昆明。 他重返珠峰,紧紧抓着那把老式刮胡刀,寻找那个残忍的怪人。他在珠峰游荡了两个多月,脸被晒掉了几层皮,也变成了一个怪人。他遇到过一批又一批的登山者,就是再也没见过那个怪人的身影。 他在心里种下了一个名字——“猎人”。 后来,他回到了昆明。 他把仇恨转移到了鲁三国身上。 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平时表现得十分淡定,宽宏,虔诚,简直半人半佛了,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他就暴露出了他的冷漠和自私。 白沙不再做客运了,他带着一个小兄弟,跟踪了鲁三国两个月,终于等来了机会。这天,鲁三国公司的员工都下班了,鲁三国留在了办公室,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沙带着小兄弟溜进去了。 他们透过门缝,看见鲁三国正在和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偷情。 女孩把鲁三国推到转椅上,慢慢滑下去,不见了。 白沙和那个小兄弟突然闯进去,鲁三国赶紧正了正身子,惊慌地说:“白沙?你来干什么?” 白沙从桌子上撅下一根香蕉,扔到桌子下:“小朋友,麻烦你先拿这个玩一会儿,我跟鲁总有话说。” 那个女孩很尴尬地露出来,匆匆离开了。 白沙说:“很简单,我要钱。” 鲁三国哆哆嗦嗦地拉上拉链,连连说:“好说,好说。” 白沙从鲁三国那里成功勒索了一笔巨款,他和那个小兄弟分了。他终于报了绿帽子之仇。 警察马上就会来敲门,他逃了。 微微死了,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留恋的了。他逃到了偏远的吴城,隐姓埋名,打算扎下根来。 在吴城,他认识了米穗子。 他想成个家,在吴城默默过完这辈子。 不幸的是,他随身携带的巨款被一个捡破烂的劫走了。 为了满足米穗子母亲的要求,他在网上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宫本忍,一个是贾三,抢劫了神木县一家金店。 白沙在逃亡的半路上,突然接到了米穗子的电话——米穗子在手机上设置了几个人的快捷键——母亲是1,白沙是4。米穗子被那个捡破烂的绑架后,她以为她拨出了母亲的电话,其实,慌乱之中,她拨的是白沙的电话。那当然是白沙在吴城的号码。 白沙听到了绑架者说的话。 他这才知道,那个捡破烂的原来不是人。他说: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有他们存在,比如雪山,比如原始森林,比如罗布泊…… 白沙猛然意识到,在珠峰上,他听错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是“猎人”,而是类人! 白沙当时就发抖了。 类人,他终于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正是这些异类,害死了他至爱的微微,夺走了他的全部钱财,又绑架了他准备结婚的女友…… 于是,他故意把宫本忍带到了新疆,带到了罗布泊…… 其实,白沙一直没把宫本忍放在眼里,宫本忍虽然能打,但是他智商低,完全在白沙的掌控之中。白沙之所以带他来,只想多个帮手。 白沙和宫本忍到了罗布泊,没想到遇上了我们。 他没想到,米穗子当天并没有离开吴城,后来,那个类人又改变了主意,他说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于是把米穗子囚禁了5天才离开…… 在酷热的沙漠上,我听了一个高寒的故事。 老实说,我对白沙刮目相看了。 他的故事打动了我。 我看了看米穗子,很想知道她的心态——今天,她第一次彻底了解了这个即将和她举行婚礼的男人,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死了,永远留在了雪山上,变成了永恒,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另外,他是个抢劫犯,通缉犯;还有,他来罗布泊,更主要是为了前女友复仇…… 米穗子的表现令我意外,她竟然听哭了。 白沙看了看她,说:“米穗子,你恨我吗?” 米穗子很迷惑地反问:“恨你什么?” 白沙说:“我骗了你。” 米穗子使劲摇头,说:“正好相反。” 白沙自暴自弃地笑了一下:“我是个罪犯。” 米穗子说:“不,你是英雄!” 白沙说:“你别幼稚了,我配不上你的,你好好生活吧,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米穗子很坚定地说:“我要反过来追你。” 白沙说:“你没机会了。” 米穗子说:“为什么?” 白沙说:“我这次来罗布泊是自杀式的。” 米穗子说:“我会等你回来!” 白沙看着米穗子的眼睛,真诚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米穗子紧紧抱住了他。 过了会儿,白沙轻轻推开她,说:“走吧。” 我说:“白沙,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儿。” 白沙说:“什么事儿?” 我说:“你一直自称白沙,而且在你的讲述中,别人也叫你白沙,但是我知道,你的本名绝对不叫白沙——你叫什么?” 白沙没有否认,他说:“那只是个代号,不重要了。” 我说:“好吧,我继续叫你白沙好了。我还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白沙说:“我不会告诉你。” 我说:“我只是担心你。” 白沙说:“我心领了,谢谢。” 我说:“我说过,他们有一些特殊能力……” 白沙说:“只要有过人之处,必定有缺陷吧。” 我说:“总之你要小心。我们走了。” 白沙说:“谢谢。” 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 我带着米穗子离开了。 我们要趁太阳升高之前,赶到湖边。 走着走着,天气迅速热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烤箱。 我和米穗子的脸上都汗津津的。 今天已经是2013年5月14日。 夜观天象,今天应该刮大风的,却没有。那个车**的光晕更像个谎言。 我只带了一瓶水,我掏出来递给了米穗子,她喝了两口,又给了我。我把瓶子举到半空,像卖油翁一样,把水注入嘴里。美兮小时候,我带她在小区里玩儿,经常这么做。 我说:“歇会儿吧?” 米穗子说:“不用。” 于是我们继续走。 白沙的出现让我非常担忧。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复仇失败,被类人杀死。第二,他复仇成功,杀死了很多类人。不管怎么说,最后都会把战火烧到湖边,烧到我和季风、浆汁儿头上。 看起来,米穗子并不强壮,但是她体力非常好,大约4个钟头之后,她跟随我顺利地回到了湖边。 浆汁儿跑出来,季风走出来。 浆汁儿大声问:“那个白沙呢?” 我说:“他晚些回来。你把米穗子带进帐篷去,给她弄点吃的。” 浆汁儿没有动。 季风走过来,带着米穗子走进了帐篷。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你想说什么?” 她说:“从昨天开始,我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说:“不要吞吞吐吐。” 她说:“有个不祥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说:“自从我们闯进罗布泊之后就一直不祥,爱咋咋地吧。” 然后,我走到湖边,捧起水,把整个脑袋都浇湿了。我感觉头疼,恶心,四肢发软。 浆汁儿看出来了,她问我:“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说:“你去给我找一瓶藿香正气水。” 她赶紧跑着去拿药了。 我去了白沙的帐篷,一头栽倒在睡袋上。这个帐篷里依然铺着两个睡袋,一个是白沙的,一个是宫本忍的。 很快,浆汁儿把药拿来了,我喝了下去,帐篷里立刻全是藿香的味儿了。我说:“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她说:“你得吃东西!” 我说:“现在我吃什么东西都像藿香正气水,饶了我吧。” 她说:“不行!” 然后她就离开了,过了会儿,她给我拿来了两个熟鸡蛋,一瓶矿泉水。她说:“你知道鸡蛋是怎么煮熟的吗?你们回来之前,我和季风把它们埋在了沙子里,过了十几分钟,它们就熟了!” 我强迫自己,像吃药一样吃下了两个鸡蛋,然后说:“你去吧,我睡会儿。” 她逼着我喝了一些水,这才离开。 我大概睡了两个多钟头,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我钻出帐篷,走向季风她们的帐篷,季风和浆汁儿正听米穗子讲着什么,我从门口朝里看了看,米穗子的眼里挂着泪珠儿。想必她正在讲白沙和微微的故事。 季风说:“周老大,你好些了吗?” 我说:“没问题了。你们还聊吗?” 季风说:“我们闲聊而已。” 我说:“拿着手机,出来找找那群人。” 季风说:“好嘞。” 三个女孩站起来,走出来。浆汁儿依然沉浸在米穗子的故事中,她意犹未尽地问米穗子:“后来白沙找到那个怪人了吗?” 米穗子说:“他来罗布泊找到了。” 我们四个人顶着烈日,举着手机,在营地四周寻找另一个空间的同类。如果有人看到那一幕,会觉得非常奇怪,好像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拍沙子。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太热了,大家挺不住,纷纷退回了帐篷。 我突然问米穗子:“白沙什么血型?” 米穗子说:“ab型。” 我说:“他可能在古墓放火……” 米穗子说:“这跟血型有关系吗?” 我说:“日本有个很权威的统计,强奸犯最多是b型,杀人犯最多是b型,盗窃犯最多是o型,纵火犯最多是ab型。” 浆汁儿问:“周老大,你什么血型?” 我说:“a型,我们基本没人犯罪。你呢?” 浆汁儿想了想,说:“好吧,我是强奸犯……” 休息了半个钟头,我们又一次走出帐篷,接着搜索同类。 营地四周到处都是杂沓的脚印。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除了我、季风、浆汁儿和米穗子的,还有5双脚印,一双应该是宫本忍的,一双应该是白沙的,一双应该是那个捡破烂的,一双应该是令狐山的,一双应该是宝珠的。 没有其他人的。 突然,我听见浆汁儿叫了一声,我扭头朝她看去,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十分惶恐。 我赶紧跑过去,朝她手机屏幕一看,看到了那个白发女人,她背着个旅行包,举着手机,正在朝浆汁儿看。她背后不远处搭着帐篷,其他人应该都在帐篷里休息。 我把浆汁儿的手机夺过来,快速地说:“我们的时间是2013年5月14日17点14分,你们调到这个时间!” 那个白发女人赶紧低下头,调整手机时间。 我们4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她。 她捣鼓了一会儿,应该是调整好了,她的影像在手机里抬起头来,探询地看着我们。她的真人在手机前抬起头来,探询地看着我们…… 浆汁儿的手机录像框立刻变成了雪花。 浆汁儿猛地放下手机,看着在沙地上突兀冒出来的白发女人,叫了一声:“她来了!……” 第十六章:与白发女人同居 第十六章:与白发女人同居 我们互相愣愣地对视着。 接着,这个女人开始打量这个湖,打量四周的一切。 她的脸有点扁,眉毛很淡,几乎跟没有似的。我感觉她不怎么健康,脸上似乎缺点什么,仔细看,五官都在。她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病态的悲观色彩。 季风嘀咕了一句,声音很小:“我怎么觉得她很眼熟呢……” 浆汁儿在季风旁边使劲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先开口了:“你是谁?” 白发女人说:“我叫安春红。” 安春红。听了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一会儿我再说。 我说:“你们是做什么的?” 她说:“我们是来找你们的。噢,我是个志愿者。” 我说:“他们都是谁?” 她说:“队长叫艾尼江,是个维族人。还有兰城电视台的,有个负责的叫逗豆,那个记者叫小a,还有个摄像的,叫竹子。” 我说:“这么说,你们了解我们的情况?” 她说:“大概知道你们的人数和名字。” 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她说:“我说了,我是志愿者。” 我说:“我问你,你过去是干什么的?” 她说:“我搞慈善。” 我说:“你怎么想到参加救援了呢?” 她说:“不止我一个人,有十几个志愿者都来了罗布泊。” 我牢牢地记着,这个女人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6年前,我出去喝酒,下楼之后,我遇见了她。也许,我记不清她的面容了,但是我记得她的白发。她说她有急事儿,想借我的手机用一用,我发现,我把手机落在办公室了,然后就匆匆上楼去取,结果看到了一个女读者的留言,这个女读者就是季风…… 前不久,我又在视频中看到了她,她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在我眼中,她就是那个恶魔,正是她制造了那块写着古佉卢文的木牌,制造了迷魂地,制造了丧胆坡,制造了幻影般的吴城,制造了这个移动的湖以及湖里那些婴孩……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救援人员! 而且,她说她叫安春红! 我是个悬疑作家,经常买一些特殊书籍,比如全球神秘事件,未解之谜,等等。 我记得有人总结过一个惊人的巧合—— 1937年,南方粤汉铁路一趟火车出轨,400多名乘客几乎全部遇难,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1985年,一艘轮船在松花江上发生沉船事故,船上211名乘客几乎全部溺亡,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2011年,韩国韩亚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47型货机,当天清晨3时离开仁川国际机场,飞往中国浦东,他们在发现机械异常之后,返飞济州国际机场,在济州以西107公里海上坠毁,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 我在很多小说中用了这个名字,比如《天惶惶地惶惶》,比如《蓝袍子》,比如《失常》。 有个读者曾在我的贴吧发过一个帖子,问:为什么周德东在作品中总是用“安春红”这个名字?只有我知道答案——因为我害怕这个名字。 老实说,我有些犹豫,我对自己说:会不会是巧合呢?她们只是都染了白发而已。而且,安春红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很可能重名…… 被困太久了,我真心希望她就是前来救援我们的,没有任何秘密。 我说:“你能说说刚才的情况吗?” 她说:“刚才?” 我说:“你来到我们这儿之前。” 她说:“三天前,竹子在摄像机里看到你们了,那个逗豆也看到了,大家都吓得够呛,后来你们消失了,我们就坐在一起商量,认为你们可能就在这个地方,只是和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我们就驻扎下来,等着你们再出现。刚才大家都在帐篷里睡觉,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出来找,没想到真的看到你们了……” 浆汁儿说:“周老大,你怎么想到让她调时间的啊?” 我说:“瞎蒙的。我们和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之所以互相看不见,可能是时间不一样。” 浆汁儿说:“要是我们调到他们的时间,说不定就出去了!” 我说:“有这种可能。只是,我怀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浆汁儿说:“我再试试。” 接着她举着手机四下搜索去了。米穗子跟她一起去了。 安春红身边,只剩下了我和季风。 安春红问我:“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我说:“迷魂地,你知道吗?” 她问:“什么叫迷魂地?” 我说:“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在同一时间统统失灵。我们还经历了丧胆坡,到了那个鬼地方,就像做噩梦似的,我们开始互相残杀,死了很多人……” 她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们好像走出去了,到了一个叫吴城的地方,待了好多天,结果发现它是个幻影,根本不存在。没办法,我们只能退到这个湖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湖,说:“对了,这地方怎么冒出一个湖呢?” 我说:“不知道。” 她说:“咸水湖吗?” 我说:“淡的。” 她摇摇头:“不可能,从来没听过罗布泊上竟然有水!” 我说:“很多事都不可能,还是一个个发生了。之前你们看不到这个湖?” 她说:“看不到,这里只是一片低洼的沙漠。”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停下来了?” 她说:“最早,有人看到了一块三角形石头,接着,我们看到了一张羊皮纸的画……” 我说:“画?” 她说:“嗯,像个小孩画的。” 我敏感地问:“画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一个湖,四周都是草……” 我的心“嗵”地跳了一下,和季风互相看了看。 不用怀疑了,这个湖是假的。 我对季风说:“不要对其他人说。” 她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我对安春红说:“对了,吴城消失之后,我们在太阳墓底下找到了很多条通道,据说只有一条是对的。有个人叫碧碧,他钻出去了,到了南太平洋的复活节岛……” 安春红说:“南太平洋?复活节岛?” 说到这儿,她突然笑起来,那样子就像有人在背后偷偷捅她的胳肢窝,她一直忍着,实在憋不住了,一下爆发出来,哈哈大笑…… 我盯着她问:“你笑什么?” 她说:“他怎么可能从复活节岛钻出去呢?太雷人了……” 说着,她把帆布背包放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地球仪。她指着这个地球仪说:“你看,罗布泊在这儿。”然后,她把地球仪转过来:“复活节岛在这儿,正好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看着那个地球仪,问她:“你怎么带着地球仪啊?” 她说:“我喜欢到处走,每到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我都会在地球仪上画个记号,感觉更直观。你看,这上面布满了我的足迹。” 地球仪上,果然画了很多红色的对号。 浆汁儿她们回来了。 我看了看她,她摇了摇头。 我对安春红说:“你暂时回不去了,只能跟我们待在一起了。” 安春红四下看了看,苦笑了一下说:“我是来救援的,一转眼变成被救援的了。没关系,随遇而安吧。” 回到帐篷之后,三个女孩弄了些吃的,大家吃了。 这中间,安春红慢悠悠地问了些问题,很多都比较初级,比如,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去找路,试着离开罗布泊?比如,湖边那些像坟的沙包下是不是埋着人?比如,那些车辆还能开走吗?比如,米穗子是第一团队还是第二团队的?比如,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多少汽油?比如,那是谁的吉他?等等。 季风一一回答了她。 吃完饭,我对安春红说:“今天晚上,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可以吗?” 她说:“没问题。” 我让那三个女孩睡一起,我来监督这个突然来临的可疑女人。 至少季风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安春红带进白沙那个帐篷,然后返回了季风的帐篷,拿走了那个电击器。 浆汁儿小声问我:“你为什么离开我们?” 我说:“我要跟她好好聊聊。” 浆汁儿说:“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说:“这个笑话太冷了。” 季风说:“她那头发,让我想起杀马特。” 我笑了:“你见过那么老的杀马特吗?” 浆汁儿说:“什么是杀马特?” 我说:“一个很封闭的圈子,另类而怪诞,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吹着各种突破重力学规律的‘刺猬头’,描眼线,化浓妆,挂铁链,穿体环,总是一群群出现。在他们眼中,所有正常人都是土气的。” 浆汁儿说:“我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这种人,肯定揍他一顿。” 季风笑了:“浆汁儿,你见过一个杀马特单独外出吗?” 我也哈哈大笑。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竟然有点冷了。 我把碧碧的车灯打开了,万一白沙回来,我怕他找不到营地。 然后,我回到了安春红的帐篷,她正在黑暗中掏背包,好像在找衣物。我说:“穿着衣服睡吧。” 她说:“我在找牙具。” 她找到了,站起来走出了帐篷,去湖边洗漱。 我钻进了宫本忍的睡袋,把白沙的睡袋留给了她。 过了会儿,她回来了,钻进了白沙的睡袋。 有点风,吹着帐篷“啪啪”响。 浆汁儿说了,她感觉有个不祥之物越来越近——是的,她已经出现了,就躺在我旁边,跟我相距不到3米。 我突然说:“你困吗?” 她在黑暗中说:“不困,我平时就睡得晚。” 我说:“我们聊聊天吧。” 她说:“聊吧。” 我想了想,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希望打破天窗说亮话。”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知道,我们很难离开罗布泊了。” 她说:“救援人员正在找你们啊。” 我没有接她的话,继续说:“我知道,我会死在这儿。” 她说:“你是唯一的男性,你要是这么悲观,我们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接她的话,接着说:“平时我们是看不见死神的,因此,我们从来都不确定他到底存不存在。可是,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死神就不再隐藏了,他会现身。现在我就快死了,因此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希望你掀开面具。” 她似乎愣住了,过了会儿才小心地问:“周先生,你是不是脱水……出现幻觉了?” 我转过头去,朝她声音的方向看去,说:“我很清醒。” 她说:“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继续盯着她的方向,突然问:“你是不是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她在黑暗中一下就不说话了。 第十七章:失忆症可以遮挡一切问题 第十七章:失忆症可以遮挡一切问题 我在睡袋里抓紧了我的电击器。 我知道,如果她是死神,我试图用某个地下小工厂生产的电击器对付她,太滑稽了。我做的只是一个本能动作。 她好像在黑暗中盯着我,依然不说话。 我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说话?” 她终于出声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意思?” 她的音调有些悲凉:“我早就觉得,我经常被什么东西附身……”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接着说:“我可以从头说吗?” 我说:“你说吧。” 她就说起来:“我是天津人。在我20岁那年,我的头发突然全变白了,我爸带我看了很多大夫,中医,西医,怎么都治不好。要说遗传吧,我父母都不是少白头。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不缺营养。自从头发变白之后,我的大脑总是失忆,而且非常严重,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我静静地听。 她继续说:“比如我正坐在家里的电脑前上网,突然就犯失忆症了,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听我家人说,我才知道,其实我失踪了很多天,又自己回来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体被别人借去了?” 她说:“我觉得是。有一次,我一个高中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她在三亚大东海海滩看到我了。然后她质问我,为什么当时她跑过去跟我说话,我不理她?她说的那个日子,正是我犯失忆症期间!她还说,当时有个瘦高的男孩和我走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像对情侣。她以为我对那个男孩说过什么谎,不方便和她相认,就没有再说什么,疑惑地走开了……听了她的话,我感觉太恐怖了,因为我从来没去过三亚,更不记得认识过什么瘦高的男孩!” 我渐渐开始相信她了。 她又说:“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趁清醒的时候,我在口袋里装了张便签,写了个备忘,提醒自己写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紧张起来。 她失忆的时候,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只要她知道写日记,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她说:“果然,每次我犯了失忆症,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都会多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我的所作所为。几年之后,我攒了七八个日记本,我总是随身带着它们。那里面是另一个我,当我突然失忆之后,只有通过阅读它们,才会知道我自己的来历……你理解吗?” 我说:“理解。” 她说:“有一次,我整整失踪了5个月,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所有的日记本都被烧毁了,而我的肚子大了……” 有时候我很笨,竟然怎么都想不出日记本被烧毁和肚子大了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不说话了。 我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她说:“我在犯病期间,很可能跟一个男人上床了,而且怀孕了。我肯定把这个经历也写进了日记里。他发现了我的那些日记本,知道了我有失忆症,为了不负责任,他烧掉了那些日记本,销毁了我对他的全部记忆。” 我说:“孩子呢?” 她说:“小产,死了。” 停停,她又说:“我之所以总带着那个地球仪,而且走个地方就画个记号,也是怕自己忘了哪些地方去过,哪些地方没去过。” 她见我不说话,问了句:“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信我?” 回味她说的话,我总觉得什么地方逻辑有问题,但是我找不出来。 我说:“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失忆中……” 她马上说:“当然不是,我很清醒。我从网上看到了你们在罗布泊失踪的消息,然后就飞到了新疆,报名当了志愿者。” 她的头发有解释了,她出现在很多人的生活中也有解释了,就连她随身带的那个古怪地球仪也有解释了…… 我忽然说:“你为什么叫安春红?” 她说:“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我在想,中国有那么多汉字,你父母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三个字……” 她笑了:“那你为什么叫周德东呢?” 我说:“不一样。你知道关于安春红的传说吗?” 她说:“不知道。这个名字很俗,应该有很多人叫的。” 我说:“从上个世纪到现在发生过几次重大灾难,每次都有一个幸存者,惊人的是,那几个幸存者都叫安春红。” 说完之后,我等待她的反应。 她很高兴地说:“看来这个名字很幸运哦!嗯,那个师父真有法眼……” 我说:“什么师父?” 她说:“过去我不叫这个名字,是个师父给我取的。” 师父——我好像一下抓到了点线索,立刻问她:“你在哪儿遇到这个师父的?” 她说:“头发变白之后,我很难过。有天早上,我在小区外溜达,看见了一个老尼姑,她对我说,小施主,你叫安春红。她就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走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信她,回家就改了名字。” 我说:“你本来就姓安?” 她说:“不是。” 接着她又说:“后来,我经常去庙上烧香。两年前,我去泰国旅游,又拜了一个曼谷郑王庙的师父,他为我请了个佛牌,而且给我开了光,就是戴在我脖子上的这个佛牌。佛牌分正牌和阴牌。正牌最善,它是在佛的指导下,由僧人加持制作出来的。阴牌不一样,它是由阿赞——也就是法师——本人设计的,然后发动鬼、妖、仙一类的元素,制作出来,这种阴牌往往是为了达到一些不光明的目的,比如迷惑异性,比如获取钱财等等,在泰国很不入流。阴牌的制作者又分白袍阿赞和黑袍阿赞。白袍阿赞有点济公的意思,属于半仙半魔的性质。黑袍阿赞一般是背叛了信仰,或者犯了佛门重戒的僧人,他们远离城市在深山老林里修行,他们制作阴牌的时候,经常用弃婴的尸体或者动物的器官,效力异常强大……” 我实在不想听了。 女人到了三四十岁,往往变得神叨叨,开口“师父”闭口“师父”,基本上属于年龄的特征。一次,我和一个高官吃饭,他带了个女的,滔滔不绝地讲她的佛牌,半路我就撤了…… 不过,我越来越信任这个安春红了。 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她同龄人的特征。 我最怕她没特征。 我和安春红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了。 这天夜里非常冷。 我把脑袋缩进睡袋里,不想浪费呼出的一点暖气,全身依然在哆嗦。我怀疑我还在中暑。 安春红睡着了,她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女孩睡觉都安安静静的,这也是年龄的特征? 我什么都顾不上想,很快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安春红突然叫了一声,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黑暗中,我听见白沙说话了:“是我。” 白沙回来了! 安春红惊慌地问:“你是谁!” 白沙反问:“你是谁?” 我说:“都是自己人。” 然后,我打开了应急灯,安春红和白沙互相打量。 我对安春红说:“他是我们的队友,昨天晚上有事出去了。你睡的就是他的睡袋。”然后,我又对白沙说:“她是来寻找我们的志愿者,她叫安春红。” 白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正经的笑,对安春红说:“对不起。我进来之后摸到了周先生,我不想惊动他,想偷偷钻进睡袋躺下,没想到,压到了你身上……” 安春红摸摸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看看手机,清晨7点多了,外面依然黑着。 我问白沙:“你……怎么回来了?” 白沙说:“你不希望我回来?” 我说:“我希望你已经离开了罗布泊。” 白沙说:“多亏你开着车灯,不然我肯定找不到这个湖。” 我看了看他的衣服,上面有黑红色的血迹,我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他敏感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没事啊。这不是我的。” 我说:“你杀了他们?” 他说:“是啊,两个。” 我惊呆了:“两个!你确定?”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说:“你认为我在吹牛?”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折叠刮胡刀,在手中麻利地甩了几下,刮胡刀开开合合,“咔哒咔哒”响,透着冰冷的杀气。我不知道他一直带着这个凶器。 他平静地说:“用它。”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干净的毛巾:“加上它。” 我不懂了,刮胡刀和毛巾怎么组合? 他用毛巾小心地擦了擦刮胡刀的刃,装进了口袋。 我说:“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手法吗?” 既然他能杀死两个类人,那么,如果他想杀我,那简直易如反掌。我必须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以便有个防范。 他说:“很简单,暗杀。” 我说:“怎么暗杀?” 他说:“我先进入古墓,熟悉了一下环境。等他们回来之后,夜里睡着了,我摸进第一个类人的墓室,一只手拿毛巾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刀子割开他的喉管,很快就死了。” 我说:“其他人听不见?” 他说:“有句老话,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该知道吧?” 我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也有过人之处。” 我说:“比如说?” 他说:“我可以变成一个影子。” 我大惊:“怎么变成影子?” 他笑了:“周先生,你的眼睛不要瞪那么大,其实没什么神奇的,一个人只要消了音,他就变成影子了。” 我说:“你……怎么消音?” 他说:“我给你演示一下。” 我紧紧盯着他。 他在帐篷里开始慢慢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他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转圈,他的脸始终朝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像个死人一样。 他穿着普通款的运动鞋,脚下是沙子,却没有一点点声音,如同踩在棉花上,真像一个影子!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而我们却毫无察觉。 终于,他在我面前停下来,得意地笑了笑。 我说:“你怎么有这种能耐?” 他说:“很简单,耗子走路为什么无声无息?因为所有人都打它。我是个逃犯,我必须把自己藏起来。” 我说:“令狐山也死了?” 白沙说:“他和另外两个类人跑了。” 我说:“麻烦要来了……” 白沙似乎不在意什么麻烦,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什么秘密?” 白沙说:“你说过,类人没有头领,都听年龄最大的,其实那是个骗局。” 我说:“谁是他们的头领?” 白沙说:“令狐山。” 第十八章:生死对弈 第十八章:生死对弈 令狐山是类人的头领! 我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那个小兔崽子?” 白沙笑了,他说:“大咖,我喜欢你这么说话。”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头领?” 白沙说:“我在古墓里藏了半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是他规定的,所有派到人类当卧底的类人,统一都用他的名字做代号。我还知道,很多类人都去过人类的城市,令狐山却没有。” 我说:“他们竟然没发现你?” 白沙说:“我说了,他们有过人之处,必定有缺陷。我发现,类人都是夜盲症。不过他们的听觉十分灵敏,到了晚上,他们只靠耳朵。而我,嘿嘿,没有声音。” 我曾经以为,虽然类人和人类作对,但是他们有原始的本性,并不奸诈。现在我觉得,类人的结构,类人的心机,比我想象中要深邃,甚至看不到底。 可是,如果令狐山是头领,那么就应该由他掌握太阳墓的秘密,而不是最老的类人。 难道他们一直在演戏? 比如,令狐山曾经混入我们的团队,甚至爱上了季风,又跟随我们走进了一条错误的通道,进入了不存在的吴城…… 比如,章回杀死那个老冀之后,类人们故意让浆汁儿传过话来,让我们以为自己把路走绝了…… 比如,宝珠和父亲在对话中也提到了老冀,似乎老冀死了,所有人类和类人都出不去了…… 难道是因为令狐山爱季风,从最初就不希望她离开? 难道是因为类人痛恨人类,但是,我们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他们不可以杀死我们,只能把我们困在罗布泊上自生自灭? 回想类人要剿灭我们的时候,大家似乎都听老c的,令狐山只是个喽啰…… 在战斗中,我们肯定先瞄准敌方军衔最高的人,谁会想到,那其实是个士兵,而真正的指挥官藏在士兵中! 我的脑袋变成一锅粥了。 不过,我也看到了一缕亮光——只要有人知道出路,我们就有希望。 我突然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 白沙说:“离开?为什么?” 我说:“还用问吗?他们马上就会找上门来,把我们都杀了!” 白沙说:“他们能找到我们?” 我说:“罗布泊就是他们的家!” 安春红说:“我们去哪儿?” 我说:“去找另外的太阳墓。” 安春红说:“我还有个行李箱在他们的车上……” 我说:“他们?” 安春红说:“搜寻4队啊。” 我说:“等我们都离开罗布泊之后,你再找他们拿吧。” 安春红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赶紧行动起来!” 接着,我去叫那三个女孩。 刚刚掀开帐篷门帘,我就闻到了雪的味道,凉沁沁的,我放眼望去,目瞪口呆——沙漠竟然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我感觉一下掉进了梦中。 这里是罗布泊,现在是5月中旬,怎么可能下雪呢? 我一步跨出去,弯下腰,抓起一把雪尝了尝,没错儿,罗布泊就是下雪了。怪不得昨天夜里那么冷! 我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雪,有一种丧气的预感——老天给我们送来了一张巨大的蒙尸布! 我踏着雪,快步走进那三个女孩的帐篷,打开应急灯,把她们都叫醒了。 我问米穗子:“你觉得白沙是英雄吗?” 米穗子顿时有点紧张:“他……出事儿了?” 我说:“没有,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他。” 米穗子说:“他是英雄啊,只不过,他是别人的英雄。” 我说:“好吧,别人的英雄回来了。” 米穗子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什么都没再问,立刻冲出了帐篷。 我对季风和浆汁儿说:“赶紧收拾东西逃命!” 浆汁儿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白沙杀了两个类人!” 浆汁儿瞪大了眼睛:“他把宝珠也杀了?” 我说:“应该是。” 浆汁儿说:“我靠,超人哪!” 季风问我:“令狐山呢?” 我说:“令狐山跑了。他好像一直在骗我们,其实他就是类人的头领。” 季风说:“不会吧?他那么嫩,怎么可能是头领!” 我说:“我们对他们了解太少了。好了,赶紧拆帐篷,类人马上就到了!” 季风和浆汁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走出了帐篷。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此时此刻,类人在哪儿? 半路上? 雪地下? 我踩着雪,走到高处,举起望远镜四下看了看。整个罗布泊高低起伏,变成了白色的沙漠,很壮观。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晰,只有满地雪白,不见一个人影。 我放下望远镜,又在帐篷附近转了转,雪地平平展展,并没有冒出一颗脑袋来。 我打量了一下营地里所有的物品,紧急计划着,应该带走什么。 帐篷…… 睡袋…… 汽油…… 芦苇中那只气瓶…… 现在我们总共6个人,应该开上两辆车,虽然会多耗一倍的油,但万一在途中有辆车抛锚,我们挤一挤还能继续朝前走。 开走哪辆呢? 我只有我自己那辆车的钥匙。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手机、电击器和那个天物,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我把车钥匙丢了! 看来,所有人只能挤在一辆车上了。 这时候,我的左眼皮“突突突”地跳起来。 我使劲地想——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我一直不确定这句俗语究竟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好兆头。 季风和浆汁儿终于走出了帐篷,浆汁儿叫起来:“天哪!怎么下雪了?” 我对她喊道:“你们完了吗!” 浆汁儿说:“我们去洗漱,很快就完事儿!” 我心急火燎,恨不能马上驾车离开。但是,我总不能不让女孩子洗脸刷牙梳头。 我焦躁不安地看着远方,在雪地上转着圈。 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地上的雪迅速消失,很快就露出了沙子,非常干爽。那些雪就像变魔术一样不见了! 我想起了一道中学生物理考题:2005年5月,阴天,气温约为零下15c,在新疆罗布泊沙漠沙丘上覆盖着5cm~10cm的积雪,然而过了大约20mi 雪不见了,而脚下却是干爽的沙地。这一现象使在场的科学考察队员很惊讶。请问为什么? 答案是:雪发生了升华现象。 我开始拆帐篷了,季风和浆汁儿洗漱完了,她们过来帮我。 白沙和米穗子在另一个帐篷里没出来,他们在说话。安春红朝我们走过来,很显然,她是给那两个人腾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正在拔帐篷的三角桩,问她:“你收拾完了?” 她站在我旁边,说:“要不,你们走吧。” 我说:“什么意思?” 安春红说:“我留在这儿等等看。” 我直起身来,看着她:“你等谁?” 安春红说:“我突然就失踪了,搜寻4队那些人肯定很着急,肯定一直在找我。我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我说:“他们和我们,就像现实和梦境,不可能对接上的。现在,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安春红说:“那我是怎么来的?” 我说:“我们在录像中互相看见对方,其实很偶然,就像电台碰巧对上了频道。要是永远对不上呢?” 安春红说:“周先生,我已经决定了。” 我说:“你这不是捣乱吗!” 安春红说:“我从来不捣乱的。” 我说:“你留在这儿,类人一到肯定杀了你!” 安春红说:“我会对他们晓之以理。” 我说:“你以为他们会跟你讲理吗?现在我们是个整体,危难关头,每个人都要步调一致!” 安春红说:“我只听我自己的。” 季风对我说:“周老大,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吧。” 我说:“她的选择就是自杀!” 季风说:“如果一匹狼,某条腿受伤了,无法逃生,它会当机立断,舍弃这条腿。” 还没等我表态,浆汁儿说话了,声音很低:“完了,谁都走不了了……” 我猛地转头看去,一群类人站在不远外,正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一切都晚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过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次是13个类人。他们的手里,都拎着铁家伙。其中一个拿着弩,那绝对是现代生产的弩,箭已在弦上,瞄着我们,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那个老c站在正中间。 我看到了那个长发类人。 还有那个自称“郑太原”的人。 还有那个自称“余纯顺”的演员,他依然留着大胡子,这次,他的眼神不再羞愧,反而有点凶恶。 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曾在大风里神奇出现又神奇消失的女人了——当时,我们去找雅丹地貌,准备和神灵“下棋”,返回的时候,在漫天的黄沙中,发现了一辆车,里面有个疑似哑巴的女人,她的车抛锚了。我们接近她之后,周志丹的那辆车也打不着火了。我用牵引绳拖着两辆车返回营地。那个女人的车在中间。回到营地之后,我目瞪口呆——我车尾的牵引绳系在周志丹的车头上,中间那辆车不见了! 这个女人很漂亮,姿色甚至超过孟小帅、浆汁儿和季风。我走出帐篷之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好像在问:我留的那个谜题,你解开了吗? 令狐山也来了,他站在最边上。 老c说话了:“下雪了,知道吗?” 我说:“知道。” 老c说:“一转眼雪又不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升华了。” 老c摇了摇头,说:“下雪是因为有冤,雪不见了就因为我们来伸冤了。” 我看了看令狐山,说:“令狐山,你到底想怎么样?” 令狐山看了看老c,好像不敢说话。 老c说:“把那个人交出来吧。” 白沙和米穗子已经从帐篷里走出来。 白沙一步步走过去。米穗子拼死拽他,被他甩开了。 白沙走到类人跟前,说:“不怪我。” 老c说:“嗯?” 白沙竟然厚着脸皮笑了:“怪你们的人睡得太死了……” 老c喝道:“停!” 白沙就站住了。他离老c大概六七米。 老c说:“把凶器交出来。” 白沙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刮胡刀,“咔哒咔哒”甩了两下,说:“只是个刮胡刀而已。”然后,他转身扔给了我:“你们看,他的胡子多长了,留给他吧。” 刮胡刀掉在了沙地上,我弯腰捡起来。 老c指了指米穗子和安春红:“你俩也过来。” 我说:“为什么?” 老c说:“我们可以不杀你们,但她们是人类,必须都来偿命。” 令我意外的是,白沙并没有表示抗议,他回头看了看米穗子,欣慰地笑了:“米穗子,来吧,跟我做个伴儿。” 米穗子惊恐万分,赶紧跑到了我们背后。 安春红说:“我是昨天才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杀我?” 老c说:“唉,你来了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 两个类人已经走过来,一个走向了米穗子,一个走向了安春红。 安春红喊起来:“你们这是滥杀无辜!……” 刚刚喊出这句,她的嘴就被那个类人捂住了。 这时候,季风突然冲到我身边,从我手里夺过了那把刮胡刀,打开,把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厉声喊道:“令狐山!”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令狐山一下就盯住了她。 我说:“季风,你要干什么!” 季风后退了一步,她哭了,对令狐山说:“令狐山,我只想问,你是不是曾经爱过我?” 令狐山眼珠颤颤的,并不说话。 季风又说:“你不回答是不是?” 令狐山低声说:“我爱你。” 季风说:“那好,你不要伤害米穗子和安春红,放了她们,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令狐山看了看老c,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季风!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季风说:“不要再演戏了,我知道,你才是头领!” 令狐山又看了看老c,低声说:“老c,能不能杀一个……” 老c说:“他们杀了我们两个,我们杀他们三个,如果这个女孩自杀,他们总共就会死四个……我期待看到这一幕。” 我一字一顿,低声说:“季风,你的理性!” 季风不看我,她又喊了一声:“令狐山!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放不放她们?” 所有人类和类人都看着令狐山。 令狐山看着季风,沉默了半分钟,他突然说:“季风,对不起了……” 我猛地把脑袋转向了季风。 我必须扑上去,阻止她! 季风的表情很怪异,她怔怔地朝我背后看着,握着刮胡刀的手慢慢放下来。 她看见什么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呆若木鸡—— 有个东西正在飞过来,速度并不快,那真是一个人! 第十九章:不明飞行人 第十九章:不明飞行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啊! 一个人在飞。 是个女人。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离地面大概像三层楼那么高。 她的脸朝下,头发垂下来,有一部分蒙住了脸,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只能看见她穿着一件花棉袄,两条胳膊紧紧夹在身体两侧,整个身体直挺挺的,就像一根棍子,正朝我们戳过来…… 我两次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不明飞行物,真的是个人! 正是这个恐怖的女人! 她一直在高高的天上飞来飞去! 营地里所有人类和类人都看见了她,全部傻住了,本能地后退。 只有季风没有动。 她无声地飞过来,越来越近,速度突然快了,撞向了那个老c。老c根本躲不及,直接就被撞飞了,画个弧线,“扑通”一声砸在路虎揽胜上,又掉下来,摔在沙子上,脑袋“咕噜咕噜”在喷血。 不明飞行人绕了一圈,再次飞回来,悬在半空中,不动了。 她好像隔着凌乱的头发,在注视着我们。 她始终保持着棍子的样子,就像一个人立正,然后姿势不变,飞到半空横过来,由“1”变成“一”。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她会袭击谁,大家就像等待处决的囚犯,眼巴巴地看着刽子手。 过了会儿,她突然再次俯冲下来,大家纷纷逃散,米穗子跑的慢,被她一把抓住了,拎起1米高,飞向湖面。米穗子蹬了两下腿,喊出一声:“白沙!”就掉进了湖中,砸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白沙没命地跑过去,那个不明飞行人悬在半空中,好像在盯着他。 白沙停住脚步,看着半空中的怪物,不敢再走了。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推进了帐篷,我站在帐篷门口,掏出了那个电击器。 那个持弩的类人似乎傻了,竟然把弩放下来,只是傻傻地看。 那个怪物继续审视着我们。风吹过来,她垂下的头发被吹起来几绺,隐约露出苍白的脸。 这个局面相持了大概半分钟。 令狐山突然夺过那个类人手中的弩,朝她射过去。 箭从她的脑袋旁飞过,她愣了一下,突然转身,“刷”一下就飞走了。那根箭在天空中画了条弧线,垂落下来…… 那个飞行人飞过湖边一个高高的沙坡,不见了。 类人们跑向了老c。 我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湖。 湖面十分平静,不见米穗子露头。时间太久了,她不可能生还了。白沙在湖边坐下来,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看来老c挂了,过了好久,令狐山才朝我们慢慢走过来,我、季风、浆汁儿、安春红都盯住了他。 令狐山低低地说:“她是你们的人?” 我说:“你见过有人会飞吗?” 浆汁儿说:“她把米穗子也扔进湖里了!” 令狐山望着那个不明飞行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儿生活,从没见过这种怪物……” 那个持弩的类人再次把弩举起来,对准了我们。 令狐山走过去,把他的弩按下去,然后走到我的跟前,说:“今天算你们运气好。” 我说:“不,是我们的运气糟。你们的运气也糟。” 令狐山朝湖边指了指,说:“我们把那个疯子带走,从此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我说:“令狐山,你杀了他的话,我们团队就只有我一个男的了!你把他留给我吧,他怎么都能帮帮我。” 令狐山想了想说:“好吧,我记着这笔账。”然后,他走到季风跟前,把刮胡刀从她手上拿下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说:“不要再干傻事儿了。” 季风没理他。 我说:“令狐山,我们结盟吧,双方都会强大些。” 令狐山说:“结盟?你们连个远程武器都没有,只是我们的麻烦。” 我说:“我感觉,刚才那个东西不是弩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令狐山说:“我们把那个疯子留给了你,已经算是帮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喊了他一声:“令狐山!” 他停下来。 我说:“我希望你告诉我,你是头领。” 令狐山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我们走了。你们知道去哪儿能找到我们。” 我想了想,说:“好的。” 令狐山回到老c身旁,把尸体背起来,和其余类人一起离开了。 直到类人们走远之后,我才走到白沙旁边,在他旁边坐下来。 白沙依然看着湖,不说话。 我说:“我看见过,湖底是两扇对开的大门,有两个鱼形的门环,它其实是一条通道,穿过它,可能就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白沙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死了。” 我说:“节哀吧。今天早上她说过,你是她的英雄。” 白沙看了看我,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我摇了摇头。 他说:“鬼?” 我又摇了摇头。 他说:“变异物种?” 我说:“不管她是鬼还是变异物种,有什么区别吗?” 他就不说话了。 我说:“你杀了两个类人,也算是报了仇了。不要再有什么举动了,现在,我们要和他们合作。” 白沙说:“放心吧,我只剩下毛巾了。” 我说:“你也不要想着下湖。” 白沙说:“为什么?” 我说:“你不知道,这个湖下有个神秘的装置,它会复制。” 白沙说:“人也能复制?” 我说:“没错儿。” 白沙说:“我不信。” 我说:“我就被复制过。还不信吗?” 白沙打量了我一下:“你现在是本人还是复制品?” 我说:“不重要,总之我只有一个,这就对了。” 白沙说:“复制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我说:“就像你复印一张文稿。” 白沙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游泳。我只想等她浮上来。” 季风、浆汁儿、安春红都在帐篷里,正在说着刚才那个飞行人。 安春红的脸色苍白,她似乎被吓傻了。 如果她说的属实,那么,她只是一个参与罗布泊救援的志愿者,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见到了幸存的被困人员,再也回不去了。 今天早上,她又见到了噩梦般的一幕,而且亲眼看见死了两个人…… 我在睡袋上坐下来,看了看季风,说:“你的爱情很脆弱嘛。” 浆汁儿说:“大叔,你说什么呢!她为了救我们的人,差点割了自己的脖子,你还冷嘲热讽?” 我说:“我只是想提醒她,生死关头,不要相信什么爱情!” 季风说:“其实,我不会真自杀的。当时我们太被动了,打,打不过,跑,跑不了,总不能看着他们杀人,只能耍次无赖。另外我也想测试一下,看看令狐山到底是不是头领。他不是。” 我说:“我跟你看法不一样,我觉得他就是。” 安春红说:“白沙呢?” 我说:“在湖边坐着。让他独自待一会儿吧。” 安春红说:“过去,我听过不明飞行物,今天竟然看到了不明飞行人……你们说,她还会来吗?” 我说:“我们很难预测一只鸟会不会落在屋檐上。” 安春红说:“她会不会是从天外来的?” 我说:“最大的问题是,我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帮类人还是在帮我们。她杀了老c,又害了米穗子……” 季风说:“我感觉她是第三方,她跟我们和类人都是敌对的。” 我说:“那她为什么不消灭我们,掉头飞走了?” 季风就不说话了。 我说:“对了,你们有没有人把她拍下来?” 浆汁儿说:“当时腿都吓软了,谁还顾得上录像啊!” 我对安春红说:“你知道救援人员为什么找不到我们了吧?我们在罗布泊上掉进了另一个空间,这里更像个魔幻世界。之前,我们遇到了类人,他们神出鬼没,杀了我们很多队友。之后,我们又发现了一些不穿衣服的婴孩,他们就在那个湖里游来游去。今天,我们又看到了飞在天上的人……” 安春红喃喃地说:“我这趟罗布泊也算没白来。” 浆汁儿的大脑好像有延迟,她突然说:“安姐说的有道理,那个飞行人很可能来自天外。周老大,我们在天上看到过两个月亮,对吧?也在房车电视上看到过稀奇古怪的画面,对吧?那时候我们就怀疑过罗布泊上有天外人!” 我说:“你继续。” 浆汁儿说:“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翅膀,也不扇胳膊,就那么飘着。一个人怎么可能飘起来,除非没有地球引力!” 我说:“就算她是天外人,到了地球,也会受到地球引力的影响吧?” 浆汁儿说:“要么就是她的身上装着飞行器,只是我们看不见。” 季风说:“我感觉,我们用物理解释这个飞行人是个方向错误。” 我说:“我严重同意。” 季风说:“想想她的样子,穿着一件花棉袄,脸上蒙着黑头发,怎么看都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浆汁儿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巴,轻轻“噢”了一声:“我早就说过,最近我总感觉有个不祥之物,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说:“不管她是什么吧,只要她出现了,我们就很难走出去了。” 安春红说:“为什么?” 我说:“从古至今,肯定有很多人见过异物,但是,我们依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正常,因为那些见过异物的人,根本没机会说出秘密。” 安春红说:“我们会被灭口?” 我说:“很多人在罗布泊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或者死了,我怀疑他们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季风说:“周老大,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不要散布消极情绪好吧?” 我说:“就算我们出去了,如果公开说罗布泊上有不明飞行人,也会被人当成疯子。我做媒体的时候就遇见过一个人,40多岁,胡子拉碴的,他说他见过7次飞碟,我就把他当成了疯子,轰走了。” 浆汁儿忽然一惊一乍地捂住了嘴巴。 我看了看她,问:“你怎么了?” 她惊惶地说:“我有个猜测……” 我说:“你说啊!” 她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安春红,对我说:“我们出去谈吧?” 我说:“为什么?” 她说:“我不想吓着她们!” 季风说:“没事儿,你就在这儿说吧。” 浆汁儿这才说:“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刚才那个飞行人,她的花棉袄,她的体态,她的头发……她就是死去的布布啊!” 第二十章:布布女儿的故事 第二十章:布布女儿的故事 武汉,7月,天气像个焖炉。 布布的女儿布丁放暑假了。 2月份的时候,爸爸去新疆旅行了。虽然妈妈一直隐瞒着他的情况,但是布丁隐隐感觉,他可能出事了。 4月份,妈妈也去了新疆。 布丁不知道,妈妈去罗布泊寻找爸爸了,她甚至以为,爸爸已经死了,妈妈去处理后事。 在妈妈出发之前,布丁在寄宿学校天天夜里做噩梦,有一次她梦见爸爸躺在沙漠上,都被晒干了,很瘦小,都没了人形。妈妈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很快,妈妈也快被晒干了,就像正在熔化的蜡烛一样,身体正迅速地改变形状…… 布丁就站在妈妈背后,她快急死了,大声喊:妈妈,快跟我跑啊! 可是,妈妈哭得十分伤心,她根本无法把她从悲痛中拉出来。 就这样,妈妈在爸爸身边躺下来…… 布丁哭醒了。 平时,布丁少言寡语,很少拖累妈妈,这次妈妈要去新疆,她也没有阻拦。只是,她发烧了。 学校给布布打了电话,她赶到学校,把布丁接出去,送进了医院。 布布陪了布丁两天,终于退烧了,布丁又回到了寄宿学校。布布去了新疆。 一转眼,妈妈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电话都打不通。 寄宿学校7月1日就放暑假了,外公外婆把布丁接回了家。家里除了外公外婆,还有小舅。他刚谈恋爱,天天不见人。 其实,布丁也谈恋爱了,她男朋友叫老休,也是14岁,也在寄宿学校,只是和布丁不同班。 外公外婆不怎么对布丁谈父母的事儿,每当布丁问起来,他们只是说:快回来了吧。到了晚上,他们在卧室里嘀嘀咕咕,好像有什么话背着布丁,偶尔能听见叹气声。 他们都退休了,天天守着布丁,除了偶尔看看电视,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摘菜,洗菜,烧菜。 布丁胃口并不好。 她在计划一件大事——去新疆找爸妈。 这天下午,布丁在自己的房间里给老休发微信。 布丁:我想去新疆。 老休:你跟谁去? 布丁:我自己。我不知道我爸妈怎么了,我要去找他们。 老休:你有钱吗? 布丁:有。就是我外公外婆不会让我去。 老休:那就别去了,太危险了。我们去汉口玩儿吧! 布丁:你跟我一起去新疆好不? 老休:我没那么多钱啊。 布丁:我有。你能出去吗? 老休:离开武汉肯定不行,不过,离开家没问题。 布丁:那太好了,你先来我家,我们会合。 老休:今天就走? 布丁:今天就走! 老休果然坐公交车来到了布丁外公外婆家的小区。 布丁在三楼,她站在窗前,不敢出声,使劲朝老休挥手。 老休跑过去,站在草坪上,朝上看。 布丁扔下来一个很大的背包,差点砸在老休的脑袋上,老休抱头鼠窜,背包掉在了草坪上,“轰隆”一声。老休赶紧拎起来,回到了甬道上。 布丁的小舅正好开车回来,他摇下车窗喊了声:“你干什么呢!” 布丁赶紧在窗户里躲起来。 老休不认识布丁的小舅,他毫不在乎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走开了。 布丁的小舅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看看老休的背影,又看看楼上,终于把车开走了。 布丁要下楼了。 外公说:“布丁,你去哪儿?” 布丁说:“我去买点零食。” 外公说:“等会儿,我跟你去。” 布丁说:“不用,我就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马上回来。” 外公说:“那也要过车道啊!” 布丁说:“外公!我都是中学生了,连个车道都不会过吗!” 外公说:“反正外公没事儿。” 布丁又着急又生气:“你没事儿就跟着我啊?” 外婆从厨房探出了脑袋:“布丁宝贝,你要去干什么呀?外婆跟你去行吗?” 布丁说:“你俩去吧,我不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外婆走进来,陪着笑脸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布丁说:“我知道啦!” 说完,她跑出家门,“噔噔噔”地下楼了。 走出楼门,布丁看见小舅刚刚停好车,正朝楼门走过来。 她赶紧一闪身,躲在了旁边的树丛后。等小舅进了楼门,她才出来,朝着小区大门跑过去。 老休正在小区大门口等着她。 他看见布丁来了,很好奇地问:“你这背包里装的是什么啊!” 布丁说:“一床被子。” 老休打开背包,里面果然满满当当塞了一床被子。 他说:“你带被子干什么?” 布丁说:“听说新疆温差大。” 老休说:“我们还会体验野外生存?” 布丁说:“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 老休又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钱包,打开,里面是一叠崭新的人民币,他说:“没想到,我女朋友是大款哪!” 布丁说:“别贫了,赶快去买车票。” 老休说:“我得先买盒哈根达斯解解馋。” 布丁说:“真不要脸!” 老休和布丁坐上了公交车,去向火车站。 布丁说:“你爸妈肯定要找你,你把手机关了。” 老休说:“对。” 然后,他赶紧掏出手机,把它关掉了。 两个孩子要离开武汉,去遥远的大西北,看不出老休害怕,他反而很激动。 他问布丁:“你把手机关了吗?” 布丁说:“关了。” 老休说:“我们是不是该给家里发个短信,告诉他们我们去新疆了,然后再关机?不然他们以为我们失踪了,不得急死啊!” 布丁说:“你傻啊,现在就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来火车站逮我们。” 老休说:“那倒是。” 布丁说:“上了火车再告诉他们。” 两个孩子来到火车站,这时候已经是下午7点多钟了,售票大厅内有很多人,排了长长的队。 老休和布丁排了一会儿,发现很多人拿出了身份证,等着购票。 老休对布丁说:“买火车票需要身份证啊,怎么办?” 布丁也愣住了。 老休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布丁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老休说:“上次我跟你逃课被叫家长,我都没后悔!” 布丁说:“我们去坐长途客车。” 老休赶紧掏出手机查了查:“只能到兰州转……” 布丁说:“那就到兰州转。” 两个孩子坐着公交车,找到了去兰州的长途车站,天已经彻底黑了,售票口全部关闭。 他们看了看公告牌,明天早上5点钟才有发往兰州的长途车。 他们在长途车站附近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坐下来。 老休已经没有下午那么激动了,想玩手机,又不敢开机。布丁带了ipad,给他拿去玩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越来越深,终于快午夜了。 老休说:“我爸妈说不定报警了……” 布丁说:“你想回去了?” 老休说:“现在回去他们也得揍死我。你不知道我老妈多厉害!” 布丁说:“那你说什么!” 老休嘀咕了一句:“你回去又不会挨揍。” 布丁说:“要不,你跟他们摊牌吧?” 老休掏出手机,几次想打开,终于没有勇气,放弃了。 布丁说:“你怎么这么怕呀!给他们打电话,说你已经上车了。” 老休说:“只要我一开机,不等拨出他们的号码,他们的电话肯定就进来了!” 布丁说:“他们要是报警了,说不定一会儿警察就会出现,把我们带走。” 老休想了想,一狠心,把手机开机了。 然后,两个孩子一直盯着他的手机。 手机一直安安静静,根本没有电话打进来。 老休看了看布丁,说:“这不正常啊。” 布丁说:“你以为他们还把你当成五六岁的小宝宝啊?你都多高了!” 老休没说话,犹犹豫豫地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老休快速地说:“妈,我是老休!我现在站在12层楼的顶上给你打电话!你们要是答应不揍我,我现在就回家!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立刻跳下去!” 话筒里传来老休妈妈的声音:“不揍你?那是不可能的!你跳吧,我来数——1!2!3!……” 老休一下就关了机。 后来,两个孩子互相靠着,睡着了。 布丁没睡好,醒了几次,天终于蒙蒙亮了。 老休还在睡着,售票口已经打开,布丁轻轻离开老休,走到售票口买了一张去兰州的长途车票,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走向了检票口。 上车之后,她给老休发了个短信:老休,我一个人去了,你回家吧。 然后又把手机关了。 昨夜布丁没睡好,车开动之后,摇摇晃晃,她一直在昏睡。车厢里充斥着熟鸡蛋的味儿,让她一阵阵恶心。 晚上,她跟随长途车上的乘客,在陕西某个服务区匆匆吃了碗方便面,上车之后又睡了。这是她第一次坐长途车,身体就像散了架。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长途车离开了高速路,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旁停着,亮着大灯,看不到过往的车辆。两旁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庄稼还是荒草。 司机在修车,很多乘客在低声抱怨。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11点了,听乘客们议论,这里已经进入甘肃界,离兰州只剩下一个小时的路程了。有一段高速路在修路,长途车只能绕行,却在这条土路上抛锚了。在短时间之内,车好像很难修好。 有些乘客下了车去活动。 布丁也下了车,慢慢走到长途车后面,无声地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听见了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布丁,我是妈妈……” 第二十一章:爸爸妈妈带你飞,好吗? 第二十一章:爸爸妈妈带你飞,好吗? 布布去了新疆,两个多月音讯皆无,布丁却在长途车抛锚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声音! 布丁抬头看了看,四周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是荒郊野外,妈妈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难道是幻觉? 过了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布丁,我真的是妈妈,你朝前走,离开这辆车,好吗?” 布丁就像中了魔法一样,真的慢慢朝前走了。 几个乘客在车下聊天,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走进了黑暗中。 她一边走一边朝天上看,那声音似乎是从天上传来的。 走出了一段路,布丁回头看了看,她已经离开长途车有半里路了,她停下来,不敢再朝前走了。 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布丁,妈妈要出现了,你会害怕吗?” 布丁对着黑暗摇了摇头。 果然,前面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两个人,谨慎地朝她走过来,好像怕吓着她。 布丁眯着眼睛看去,那正是爸爸和妈妈! 布丁没有迎上去,她紧紧盯住了这两个人。 苏红军和布布走到布丁跟前,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妈妈很担心地问:“你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了?” 布丁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妈妈说:“你别哭,爸爸妈妈都在呢。外公外婆知道你来吗?” 布丁摇了摇头。 妈妈说:“你是来找我们的,对吗?” 布丁哭着点点头。 妈妈说:“走吧,我们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布丁哭得更厉害了。她认为自己在做梦。 妈妈说:“宝贝,你很坚强的,哭什么?” 布丁终于说话了,她哽咽着说:“你们去哪儿了啊?” 妈妈笑了:“我去找爸爸,这不是找到了吗!” 布丁说:“可是,我怎么打不通你们的电话呢?” 爸爸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布丁,没说话。 妈妈说:“宝贝,我们没信号啊。” 布丁说:“黑灯瞎火的,又没车,我们怎么回家啊?” 妈妈四下看了看,静静地说:“宝贝,你记不记得你最希望得到的一个东西是什么了?” 布丁想了想——小时候,她想要的东西很多,比如芭比娃娃,比如psp游戏机。上中学之后,她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单人飞行器,美国生产的,背在背上,通过微型喷气发动机,能把人推上天空,实现短时间飞行……非常非常酷。 回家之后,布丁跟妈妈说过,她想要个飞行器。 妈妈也上网看了看,且不说价格高得令人咂舌,在中国也不允许单人飞行。 妈妈对布丁说:“爸爸妈妈买不起它,它的费用够你在国外读完大学了。” 布丁就再也没提过。 布丁说:“飞行器吗?” 妈妈笑了,说:“你从小就想飞,就算爸爸妈妈再宠你,也没法帮你实现这个梦想,对不对?不过,现在不一样啦。” 布丁说:“你们有飞机了?” 妈妈说:“如果我告诉你,爸爸妈妈可以带着你在天上飞,一直飞回家,你……会不会害怕?” 布丁说:“我不会。” 妈妈和爸爸互相看了看,然后说:“那好,来,宝贝,拉着爸爸妈妈的手……” 布丁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拉住了爸爸妈妈的手。她感觉他们的手好凉。 妈妈说:“你先闭上眼睛。” 布丁就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她的双脚真的离开地面了,而且越来越高! 她睁开了眼睛,看见爸爸妈妈架着她的两条胳膊,真的在飞! 她朝下看看,长途车的大灯变成了两盏渺小的蜡烛。 她看了看爸爸,爸爸朝她笑了笑。 她突然说:“你们是死了吗?” 爸爸说:“你感觉这是现实还是做梦?” 布丁说:“我知道这不是梦。” 爸爸说:“那就对了,如果爸爸妈妈死了,只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布丁说:“那就是说,你们没有死?” 爸爸说:“我们正带你回家啊。” 布丁说:“可是,你们为什么知道我在那辆长途车上?” 爸爸说:“小时候,我们在家里捉迷藏,你有时候藏在窗帘后,有时候藏在衣柜里,自以为藏得很保密,为什么爸爸妈妈总能一下就找到你呢?” 布丁说:“那你们回答我,你们为什么会飞?” 爸爸说:“你就当我们学会了一种魔法。” 布丁说:“老爸!我5岁的时候还相信魔法,现在你不觉得该换个说法吗?” 爸爸说:“宝贝,你以为你长大了,识破了圣诞老人,不再相信扫帚会飞,认为所有童话都是骗人的……那你很可能错了,其实,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正是你5岁的时候认为的那个样子。” 布丁说:“那我再问你们,你们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爸爸缄默了。 布丁看了看妈妈。 妈妈也没有说话。 布丁的眼泪又涌出来:“回答我!” 妈妈说:“我们会回来的……” 布丁哭着说:“会回来?什么时候?一年?十年?” 妈妈说:“我们会在天上看着你,每时每刻,你永远不会孤独的,相信我宝贝,好吗?” 布丁哭得更凶了:“我知道,你们死了……” 妈妈叹了口气,说:“你想我们的时候,可以在心里呼唤啊,然后你看看窗外,我们很可能就在窗外看着你呢。” 布丁恨恨地说:“我为什么要在心里呼唤?我为什么不能给你们打电话?” 妈妈有些悲凉地说:“爸爸妈妈的手机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信号了……” 布丁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在窗外?为什么就不能回到家里?” 妈妈说:“宝贝,窗里窗外是两个空间……” 布丁说:“那你们就一直在窗外好吗?我不想让你们再离开了!” 妈妈无奈地说:“如果我和爸爸日日夜夜飘在三楼的窗外,被人们发现了,那会怎么样?现实永远不会相信超现实。” 布丁抽噎着说:“爸,妈,我懂了,我必须要离开你们了。我只求你们一件事,你和爸爸好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天津卫。 有个人叫刘四,别说他的长相、性格和家庭背景了,反正我提到他的时候,他很快就要死了。 我之所以讲到这个人,因为他是号外的朋友,两个人一起长大,算是发小。 号外是我们的队友,在第一季里出现过,他来罗布泊,带了一个电台,一条金毛犬。本来他想盗墓,结果还没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死了。 那天他为大家放哨,结果在营地附近被类人杀掉了。 号外去了新疆之后,一直没有音讯。 号外的女友王敏都快急死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王敏得到了消息——有一个旅行团队在穿越罗布泊的时候,神奇失踪,新疆已经开始了搜寻和救援。 那些天,王敏天天关注网上的报道。 没有任何好消息。 看来,号外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 王敏悲痛至极。那条金毛犬还是女友送给号外的,她预感到,人和狗都葬身罗布泊了。 一天晚上,王敏去酒吧喝酒,刘四陪着她,听她说,看她哭。最后,两个人喝得大醉,刘四也跟着哭。半夜的时候,刘四把王敏送回了住处。那是她和号外租的房子,进门之后,王敏吐得一塌糊涂,刘四没有离开,一直照顾她。 就在那天晚上,两个人睡在了一起。 其实,王敏并不是完全不清醒,心里那么难过,为什么跟刘四睡了呢? 她说不清,也许只是因为一种气氛。 在酒吧,刘四陪她一起哭,两个人似乎成了同病相怜的闺蜜。醉酒之后,她更加难过,更加孤独,极度没有依靠感,回到家之后,她就缩在了刘四的怀里…… 从那以后,刘四接替了号外,天天骑着摩托车去接王敏下班了。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刘四给王敏打电话,想带她去看电影,然后去吃夜市老王小龙虾,晚上一起去她租的那个房子。王敏拒绝了他,她说她大姨妈来了,晚上要回父母家。 刘四自己看了场电影,出来之后,他无所事事,骑着摩托车回家。 半路,他很鸡贼地去了王敏租的那个房子,在楼下看了看,他发现,那个房子亮着灯! 他把摩托车熄了火,望着二楼的那个窗子,有点想不明白了——看来王敏并没有回父母家,她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突然,那个窗子的灯又灭了。 难道王敏看到他在楼下了? 不可能。 难道王敏听到他摩托车的声音了? 也不可能,他骑的是电动摩托车,声音很小。而且,王敏的窗子关得紧紧的。 他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有人从楼门走出来。 他想上去看看,又觉得不合适。 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王敏在,她今天不想跟他在一起。第二,王敏和别的男人在里面。无论怎样,他去敲门都很尴尬。 他骑上摩托车,离开了这个小区,在外面转了转,还是不甘心,又回到了楼下。 这次,他发现王敏那个房子的灯又亮了。 正在发呆,突然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刘四……” 声音十分熟悉! 他回过头去,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全身一抖——在最初的一刹那,他以为背后这个人是个女的,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猛地意识到,这个人是号外。 第二十二章:兄弟重逢 第二十二章:兄弟重逢 号外站在刘四的背后。 他的头发更长了,冷不丁一看,像个女人。他的脸色很苍白,在幽暗的路灯下有点吓人。 他干巴巴地笑着,拍了刘四的肩一下:“我靠,你怎么了!” 刘四终于说出话来:“你……回来了?” 号外说:“是啊!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刘四说:“我,我想来问问王敏,你有没有消息……” 号外说:“那你怎么不上去啊!” 刘四说:“这么晚了……” 号外说:“这么晚了你还来!告诉你吧,她回她父母家了,我刚从那儿回来。走,我们喝酒去。” 刘四说:“去哪儿喝?” 号外说:“夜市,去吃老王小龙虾,就旁边。” 刘四警惕了一下,他为什么偏偏要去吃老王小龙虾?是不是王敏对他说了什么? 号外拍了拍刘四的摩托车,说:“打火啊。” 刘四低头去打火,摩托车好像也受了惊吓,怎么都打不着了。 号外说:“瞧你这装备!走着去吧。” 两个人朝小区外走的时候,刘四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号外说:“今天下午。” 刘四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号外说:“让你多担心一会儿啊。” 刘四说:“太缺德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快急死了。你们怎么可能两个多月才走出来呢?” 号外说:“边喝边聊。你请客啊。” 出了小区,拐个弯就是那个夜市。灯火通明,人很多。 两个人坐下来,要了毛豆,花生,两个扎啤,一边喝一边等小龙虾。 刘四说:“说吧。” 号外嗑着毛豆,说:“我们被困在罗布泊了,差点死在里头。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任何没人的地方了。” 刘四说:“你们都被救出来了?” 号外说:“都被救出来了。” 刘四说:“四眼呢?” 号外叹口气,说:“它死了。”接着他小声说:“我告诉你啊,别告诉王敏,我跟她说在新疆送人了。” 刘四说:“它怎么死的?” 号外说:“那地方都是盐壳!他妈的地表都到了80度了,你想想,狗散热有限,能活下来吗!唉,当时我确实不该带它去……” 刘四突然说:“你们不会把它吃了吧?” 号外说:“你再胡说我揍你信不信?” 小龙虾端上来了,号外立刻抓起来,手忙脚乱地剥皮吃肉,好像饿了几个世纪。 刘四心里压着石头,他只是一口口喝酒。 号外一边吃一边说:“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吃啊!” 刘四端详着号外的脸,说:“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号外说:“两个月不吃蔬菜,你试试。” 刘四说:“你回来,王敏特高兴吧?” 号外说:“你吃不吃啊?经过这次死里逃生,我算想明白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吃好喝好,其他都是浮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见阎王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说不定离开这个夜市之后,你就遇到了车祸,脑袋被撞碎了……” 刘四说:“你他妈积点嘴德好不好!” 号外说:“来,喝一下。” 两个人碰杯,干掉了一半。 刘四说:“在罗布泊,遇没遇见什么稀奇事儿?” 号外说:“只看到盐壳了。” 刘四说:“没搞到什么文物之类的?” 号外说:“毛!” 停了停,号外说:“这段时间你有什么艳遇吗?分享下。” 刘四有点慌乱:“没有。” 号外说:“你骗我。” 刘四说:“真没有。” 号外继续吃,吃了一会儿,他看了刘四一眼,突然问:“我家的床舒服吗?” 刘四一愣:“你说什么?” 号外说:“你感觉我家的床舒服吗?” 刘四说:“我哪知道!” 号外说:“今晚上你别走了,就在我家住吧,咱俩好好唠唠。” 刘四说:“不行,明天从你这儿上班太远了。” 号外说:“明天周末,上什么班啊!” 刘四说:“我们加班。” 号外说:“你就说你病了。” 刘四说:“这个月我都病了四五次了。” 号外说:“那你就说你死了。” 刘四眯着双眼看号外。 号外一边吃一边说:“你看我干什么?” 刘四说:“你这次回来说话怎么怪怪的?” 号外说:“我可能精神受刺激了。” 刘四说:“你刚回来,要好好歇歇。别喝了。” 号外说:“那不行!” 接着,他又要了两个扎啤。 号外大口喝酒,有些动情地说:“我在罗布泊,感觉自己出不去的时候,你知道我最想谁?我最想王敏,其次是我父母,然后就是你。” 刘四的眼圈也湿了,他举起扎啤,说:“都过去了,别提了,来,我们喝。” 两个人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多,号外喝了四个扎啤,刘四喝了两个,夜市的食客都走光了,只剩下了他俩。刘四付了账,他们终于朝小区走了。 号外有些摇摇晃晃。 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只有路灯困倦地亮着,好像在做梦。 走着走着,号外停下来。 刘四说:“是不是想吐?” 号外很自信地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刘四说:“废话!别撒酒疯啊。” 号外说:“我要你回答,是!” 刘四说:“是是是。” 号外贴着刘四的脸,说:“那你告诉我一个秘密。” 他的脸离刘四太近了,刘四又一次感觉到,他的脸太白了,好像哪个部位露着一个大窟窿,全身的血都淌光了。 刘四说:“你想听什么秘密?” 号外说:“不能跟我说的秘密。” 刘四不知道号外知道了些什么,他只能死不承认:“没有。” 号外端详着他的眼睛,说:“真的没有?” 刘四说:“今天晚上我本来想约个妞,结果被人家拒绝了,算吗?” 号外说:“不算。” 刘四说:“那什么才算?” 号外说:“讲个成功的案例。” 刘四说:“没有,近期没有。” 号外说:“既然你不想说你的秘密,那我说个我的秘密,你想听吗?” 刘四说:“不想听。” 号外说:“嗯?真不想听?” 刘四说:“兄弟,你喝多了!” 号外说:“你才喝多了。” 刘四说:“好吧好吧,你说你的秘密吧。” 号外四下看了看,没人,然后,他把脸转向刘四,很神秘地说:“我,会,飞。” 我会飞——这句话貌似很平常,幼儿园一个小孩也可能说:我会飞!可不知为什么,在这深深的夜里,在这无人的大街上,这句话由一个最熟悉的朋友说出来,让刘四的头皮一炸。 他观察着号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号外的表情非常认真。 两个人对视了好半天,刘四终于小声说:“你会飞?” 号外得意地点了点头:“我真会飞。” 刘四忽然想笑,但是心里却害怕,他说:“那你飞一下给我看看。” 号外又朝四处看了看,正巧一辆脏兮兮的垃圾车开过来,车上有两个环卫工人,朝他们看过来。 号外没动弹。 一直等垃圾车开过去了,他才把脸转向刘四,眼里闪着亮光:“我要飞了啊?” 刘四后退了一步,怀疑地看着他:“飞吧。” 号外把两条胳膊夹在身体两侧,一点点挺直了腰杆,紧紧盯着刘四,似笑非笑。 刘四也紧紧盯着他。 过了会儿,号外依然在刘四对面站着。 刘四说:“你别闹了,好吗?” 号外小声说:“看我脚下。” 刘四低头看了看,号外好像用两个脚尖支撑着身体。 刘四说:“你这是芭蕾!” 号外不急不躁,耐心地说:“你再看。” 刘四继续看他的两只脚,看着看着,他的头发就竖起来了——那两只脚好像离开了地面! 刘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迅速趴在了地上,天哪!号外的两只脚尖确实离开了地面! 刘四猛地站起来,朝号外的头上看去,没看见任何牵引物。 他呆呆地看着号外。 号外笑吟吟地看着他,慢慢上升,离开地面大概有三尺高了。 刘四仰头看着他,他的背景是黑暗的夜空,衬得脸色就像白纸,刘四终于确定,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已经不会跑了,两条腿就像被钉在了地上。 号外说话了:“适应了吗?那我要飞了啊。” 刘四说不出话来。 号外突然就飞走了,像蜻蜓一样敏捷。他的速度非常快,一转眼就飞到了小区的楼房之上,又一转眼他已经飞回来。 他的姿势太恐怖了,不是昂着头飞,而是低着头飞,整个身体直挺挺,长发垂下来,挡在脸上,就像一具诈了尸的死人。 没等刘四反应过来,号外已经回到了他面前,双脚离地三尺高,一点都不喘,看着他,好像在问:我是不是会飞? 刘四突然说:“你想干什么?” 号外渐渐没有了表情,他说:“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其实你也会飞。” 刘四快哭了:“不,号外,我没去过罗布泊,我不会!” 号外瞪着他说:“不,你会。只是我不需要通过任何外力,你需要。” 刘四颤巍巍地说:“什么……外力?” 号外朝远处看了看,说:“比如,那辆车。” 刘四慢慢转过头去——有一辆客货小卡车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疾驰而来。 第二十三章:午夜游乐园 第二十三章:午夜游乐园 刘四撒腿就跑。 却发现,眨眼之间,号外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号外朝远处看了看,说:“咱们不要这辆,车的档次太低了,我们等一辆好点的车。” 刘四哭咧咧地说:“号外,你死了吗?你为什么要回来害我啊!” 号外说:“你不知道头上三尺有神灵吗?我就是神灵。你亵渎神灵的女朋友,当然得死。刚才我让你吃饱点儿,你就是不听。不但你死,王敏也得死,很多人都得死,只是先后问题。哎,这辆车可以!” 一辆宝马小跑又开过来,司机好像喝了,车速惊人。 刘四还没等说出什么,号外突然扑向了他,把他推到大街上,正好被那辆宝马撞上,飞起来。 号外“刷”一下飞向了更高处,很快就不见了。 这时候,刘四刚刚掉下来,“轰隆”一声巨响,夜市剩下三四个摊儿,老板一齐望过来。 有人怕墓地,有人怕黑天,有人怕恶人,但肯定不会有人怕游乐园。 是啊,瞧,那么多人在玩儿,处处欢声笑语,热闹极了。这里是福建福田市的游乐园,远离市中心,占地20公顷。仔细打量游乐园里这些人,可以判断出,有父母带着孩子,有情侣,有哥们…… 过山车沿着轨道疯狂奔驰,完全没有了上下左右的概念,像条巨龙在空中为所欲为。上面的人一片惊呼,他们的恐惧感来自于速度和角度;也有舒缓的,比如皇家木马,一些孩子坐在上面,也有两个大人,慢悠悠地旋转着。还有音乐,优雅而轻快。一些父母站在旁边不停地给自己的孩子拍照…… 时间推移,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 整个城市变得安静下来。 游乐园已经关门,里面一个游客都没有了,连工作人员都回家了,游乐园里黑糊糊一片,鸦雀无声。回想白天的喧闹,那似乎是一个阳光刺眼的梦。 那些专门吓唬人的器械,现在静静停放着,黑糊糊的,所有应该有人的座位都空着。 最近,附近居民有个传闻,说半夜的时候听见游乐园里有机器的转动声,还有小孩的笑声和叫声。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现在黑夜来了。 时间一点点流淌,所有器械上游客的气味渐渐消散,由温热变得冰冷,夜风也刮了起来,这时候传来了两个小孩说话的声音—— 小男孩:“你为什么带我来游乐园啊?” 小女孩:“你想不想坐过山车?” 小男孩:“想呀,可是妈妈从来都不让。” 小女孩:“我带你坐。” 说着,他们从一个游乐设施背后走过来。 其实不是什么小女孩,她是蒋梦溪,一口娃娃音的蒋梦溪,她出现在第二季,在丧胆坡大家互相残杀的时候,她被白欣欣杀死在了房车内。 小男孩不到八九岁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白色小t恤,一条蓝色短裤。 蒋梦溪说:“你爸爸不带你玩儿吗?” 小男孩说:“他从来不回家,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蒋梦溪说:“他很帅。” 小男孩说:“像我吗?” 蒋梦溪说:“不,你像他。” 小男孩说:“你认识我爸爸?” 蒋梦溪说:“他叫白欣欣,我当然认识,不然,他怎么会让我去学校接你呢?” 小男孩担心起来:“这么晚了我不回家,我妈妈会着急的。” 蒋梦溪说:“放心吧,爸爸给她打过电话了。” 小男孩说:“真的?” 蒋梦溪说:“当然是真的。” 他们来到过山车下面,过山车轨道在黑夜中高低起伏,七拐八绕。小男孩仰起脑袋看了看,说:“姐姐,我们还是去玩皇家转马吧!” 蒋梦溪说:“勇敢点,小伙子,其实没事儿的,姐姐都敢坐。” 小男孩被说服了,他说:“没有电,它不走呀!” 蒋梦溪也仰起脑袋看了看,说:“嗯,他们把电闸拉了……这可怎么办?” 小男孩说:“姐姐,你送我回家吧。” 蒋梦溪蹲下来,说:“这样吧,姐姐给你当过山车,驮着你飞,你喜欢吗?”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说:“你骗我!” 蒋梦溪说:“你来,趴到姐姐背上。” 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 蒋梦溪说:“来呀!” 小男孩笑了,笑着趴在了她的背上。 蒋梦溪说:“抓紧,省得掉下去。” 小男孩就紧紧抱住了她。 蒋梦溪背着小男孩站起身,突然飞起来。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叫:“放我下去!” 蒋梦溪披头散发,顺着过山车轨道飞,速度比过山车还快。 蒋梦溪的速度慢下来,停在了轨道最高处的上空,回头说:“你看看,现在你就是哈利·波特!” 小男孩脸色惨白,含着泪说:“放我下去!我要回家了!” 蒋梦溪说:“你在班里有人欺负你吗?” 小男孩说:“我要回家!” 蒋梦溪说:“放松,放松……我问你,你在班里有人欺负你吗?姐姐想帮你。” 小男孩说:“有,田冬冬,马岁涵……你让我下去!” 蒋梦溪说:“我们还没玩完呢!你喜欢蹦极吗?” 小男孩说:“不要!我不要!” 蒋梦溪说:“蹦极比过山车还刺激呢!来,一,二,三!” 小男孩一声惨叫,从56米高空垂直掉下。 “过山车”直挺挺地悬在半空,朝下观望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就飞走了,消失在夜空中。 游乐园里一片死寂。 三天之后,月黑风高,游乐园关门了,蒋梦溪又带着一个小男孩出现了。 她对小男孩说:“田冬冬,你喜欢过山车吗?” 小男孩说:“喜欢!” 蒋梦溪说:“你肯定还喜欢蹦极!” 小男孩很严肃地竖起食指,左右摆了摆:“nonono。” 蒋梦溪说:“走吧,那我们去玩过山车。下次我带李岁涵来。” 小男孩说:“他叫马岁涵!” 蒋梦溪说:“对,马岁涵。” 小男孩说:“他很弱,会吓尿的。” 蒋梦溪说:“但是,要给他个机会,让他试试呀。”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小男孩朝着漆黑的游乐园深处走去。 游乐园连续出了几次事故,但是正值暑假,游人依然众多。 实际上,三个孩子的坠亡跟游乐园没什么关系,游乐园只是凶手的作案现场而已。 警方也是这么认定的,天黑之后,他们派了一些警力,开始在游乐园蹲守。 白天,游乐园里一片喧哗。 大观览车在缓缓旋转,它就像一架五颜六色的风车,有20层楼那么高,挂着几十个吊舱。 有一对年轻夫妻,坐在吊舱里,慢慢升高。 老婆很害怕,紧紧依偎在老公身上。 老公说:“这东西天天都在转,不会有事的。” 老婆说:“恐高,你懂吗?” 老公说:“最高才90米。你这么想,咱家住在28楼,你站在阳台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害怕?” 老婆说:“咱家阳台不动啊!” 老公说:“对啊,如果这个摩天轮到了最高处不动了,你不是更害怕?” 老婆说:“你别胡说好不好!” 摩天轮没出任何故障,它把这对夫妻慢慢举到了最高处。 老公正在看城市的全景,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把脑袋转向旁边,看见有个女孩拉开门跨进来。 他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恼怒,这些情绪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接着,他的骨头一下就酥了——这是90米的高空,这个女孩怎么进来的! 那个女孩挤在他们旁边坐下来。 老婆猛地睁开了眼睛,尖叫了一声,扑到了吊舱的另一侧。吊舱摇晃起来。 老公死死抓住老婆,喊了一声:“别乱动!” 然后,夫妻俩死死盯住了那个女孩。 摩天轮下面站着很多人,朝上看,摩天轮缓慢而祥和地转动着,没人知道90米高空的某个吊舱里正在发生什么。 钻进来的女孩说话了,声音很像个小孩,嫩声嫩气的:“你俩住了我的房子。” 老公说:“这是……你的房子?” 女孩说:“我是说景山小区28楼的那套房子。” 老公哆哆嗦嗦地说:“那是我们买的啊。” 女孩说:“谁卖给你们的?” 老公说:“房主叫白……白欣欣。” 女孩说:“价很低,是吧?” 老公说:“……噢。” 女孩说:“那是白欣欣给我买的房子。” 老公说:“他有房产证,我们不知道房子有纠纷……下去之后我们好好谈谈,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不是有法律吗?” 女孩有点悲伤地说:“法律不会向着我的……” 这时候老婆厉害起来了:“你明知道自己不占理,还跟我们说这个干什么!” 老公推了老婆一下,柔和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女孩说:“我想私了。” 老公说:“怎么私了?” 女孩看着他们,突然笑了:“我们一起从这个吊舱里跳出去,谁活着,房子就归谁,怎么样?” 第二十四章:罗布泊的现场报道 第二十四章:罗布泊的现场报道 摩天轮下面的人依然朝天上观望,突然有个黑影从最高处坠落下来,先后撞在轮盘支架和支承塔架上,最后摔在地面上,人们惊叫着四处逃窜,他们都没看清掉下来的人是男是女。 接着,另一个人也掉下来。 两个人的掉落点相距十几米…… 蒋梦溪出现在了景山小区。 她走到一栋高层楼下,进了楼门,坐进了电梯,上到28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家了。 她和白欣欣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里就是她的家。后来,白欣欣发现她有艾滋病(hiv携带者),两个人立即由情侣变成了仇人,白欣欣把蒋梦溪赶出去了…… 回到罗布泊。 搜寻4队正在寻找安春红。 他们曾经在摄像机里看到了其中一个失踪者,那个姓周的作家,之后,摄像机再也捕捉不到他们的影像了。 本来,他们已经要离开罗布泊了,经过商议,大家决定驻扎下来,守株待兔。 这天下午,沙漠上热浪阵阵,每粒沙子都像一颗火星儿。大家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太阳偏西的时候,空气终于不那么烤人了,才有人陆续走出来。 艾尼江第一个发现,志愿者安春红不见了! 他们四处寻找,根本不见安春红的踪影。 进入罗布泊之前,队长艾尼江就反复强调纪律——任何人都不得不打招呼,离开营地超过500米。 沙漠光秃秃,一眼望去,只有四周的地平线,安春红能去哪儿? 艾尼江举起望远镜,默默眺望。 所有人都没说话。 他们想起了科学家彭加木,彭加木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的,多少年过去了,一直没找到尸体。 艾尼江放下望远镜,说:“大家一起顺着她的脚印找找。” 安春红穿着一双高腰布鞋,鞋底是“十”字形花纹。 这双脚印从帐篷里伸出来,四处转了转,最后走到离营地大概120米的低洼处,突然不见了。 大家停在脚印消失的地方,全都困惑。 四周都是软软的沙子,脚印为什么不见了? 只有一种可能,她被某种飞行的东西带走了。 朝天上看看,空无一物。 大家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制片人逗豆对艾尼江说:“我们撤回去吧?” 艾尼江说:“为什么?” 逗豆说:“我担心接下来我们的人会陆续失踪……” 艾尼江说:“我们丢了一个人,一定得找到她。你们电视台的人可以回去。” 然后,艾尼江用卫星电话和指挥部取得了联系,汇报了搜寻4队遇到的情况,并告知了坐标,请求支援。 接着,电视台的三个人在帐篷里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工作。 小a说:“我们是不是要告诉观众,安春红失踪了?” 逗豆想了想,说:“你不要说具体名字,只说一个女性志愿者不见了。” 小a说:“那说不说我们在摄像机里看到了一个失踪人员的影像?” 逗豆说:“不说。” 小a说:“为什么不说?” 逗豆说:“那个现象很难解释清楚,很容易误导观众,认为我们是在说,我们遇到了他们的鬼魂。” 小a说:“领导,你怕上面不让播?我们亲眼所见啊,新闻不就是要真实吗!” 逗豆说:“新闻也要证据,我们没有录下来,有证据吗?” 小a说:“好吧,那我怎么说?” 逗豆说:“你就说,我们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一些失踪者停留的线索,因此,我们决定取消撤离计划,留下来……” 小a说:“什么线索?” 逗豆想了会儿才说:“那个叫周德东的作家只在摄像机里说了一句话——我们在这儿!你就说,我们看到了他们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在这儿!嗯,就这样。” 小a说:“那我们必须拍纸条的画面,怎么办?” 逗豆说:“我去写。” 小a说:“领导,那不是……造假吗?” 逗豆说:“我们只是变个方式,告诉观众同样一个信息。” 竹子说:“唉,领导就是领导。” 接下来,逗豆果然写了纸条,竹子拍下来。 然后,小a准备了一下,站在了沙漠上,竹子扛起摄像机,他们继续报道了。 小a说:“各位观众,记者跟随搜寻4队,本来已经要撤出罗布泊,没想到发生了两个意外事件。第一,6月29日下午5时许,我们在营地附近发现了一块三角形石头,石头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在这儿!疑似失踪团队留下的,我们不确定他们去了哪里,但是队长艾尼江决定,我们留在此地,继续搜寻。第二,7月2日下午也是5时许,我们当中一位女性志愿者离奇失踪,她的脚印走到离营地大约120米远的沙漠上,神奇地消失了……” 艾尼江和指挥部联系完之后,一个人走到那块三角形石头前,凝视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羊皮纸的画,压在了石头下。 然后,他在石头旁坐下来,望着远方,显得心事重重。 那张画似乎不愿意被压着,随着风,“啪啦啪啦”地挣扎。 天黑了,逗豆和小a睡一个帐篷里。 小a大学刚毕业,怀揣一腔梦想,很单纯。 熄了灯之后,小a说:“领导,你相信有鬼吗?” 逗豆说:“你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小a说:“我们躺在这儿,让我想起大学寝室了,经常有人讲鬼故事,吓死我了。” 逗豆说:“鬼故事都是人编的。” 小a说:“我经历过一次!” 逗豆说:“哦?” 小a说:“当时,我们寝室住着6个人,夏天,到了晚上特别热,蚊子横行,每个人睡觉前都把蚊帐挡得严严实实。可是有一天早晨,我们醒来之后,发现所有蚊帐都被撩起来了,挂的整整齐齐,互相询问,谁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逗豆说:“那是有人梦游。我看过一个梦游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小a说:“吓人吗?” 逗豆说:“吓人。” 小a说:“那我不听了。” 逗豆说:“好吧,我不讲了。” 停了一会儿,小a又说:“我还是想听……” 逗豆说:“你知道这个故事是谁写的吗?就是我们从摄像机里看到的那个作家周德东,他的亲身经历。” 小a说:“他梦游?” 逗豆说:“他在书里说,他从小就有梦游的毛病。那时候,他大概十几岁,他家那个小镇上有个鳏夫,在郊区种西瓜。这个鳏夫有梦游症,到了半夜,他经常拎着一把菜刀,走出窝棚,到地里选中一只西瓜,疯狂地砍,砍完之后又鬼鬼祟祟地埋在土里,再回到窝棚里……” 小a说:“他是不是把西瓜当人头了?冷……” 逗豆继续说:“小时候的周德东很害怕自己也梦游,因此睡觉之前,他把院门用铁链锁上,又蹬着梯子把钥匙放在天花板里。接着,他把家里所有的椅子都摞在房间门口,一碰就会掉下来,想着万一半夜梦游,这些椅子可以阻挡他。这样做了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又在他的床和房门之间,横七竖八拉了很多条绳子。最后,他还把房间里惟一的灯泡拧下来,塞进了柜子里……你猜结果怎么样?” 小a不敢说话了。 逗豆说:“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他飘飘忽忽地走在夜路上,慢腾腾走向了那块西瓜地,半路有条狗拦路,他捡起一块石头,把那条狗吓跑了……早晨醒来,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朝地上看看,拉着横七竖八的绳子,门口摞着几把椅子,这才松了口气。可是,那天他出去买早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昨天半夜看见他去了鳏夫的西瓜地,那个人感觉他的神态很奇怪,就大声叫他,结果他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小a说:“他真的梦游了?” 逗豆说:“他真的梦游了。你想想,他是怎么在黑暗中灵巧地绕过了那么多条绳子?怎么爬到天花板上,准确地拿到了钥匙?怎么把摞得那么高的椅子一个个移开的?怎么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院门?回来之后,他又像幽灵一样,灵巧地锁上院门,灵巧地把那些椅子摞在一起,灵巧地蹬着梯子,把钥匙放在天花板里,灵巧地迈过了那些危险的绳子,最后在床上躺下来……” 小a说:“领导,我后悔听这个故事了!” 逗豆说:“嘘……” 小a立刻就不说话了。 逗豆说:“外面好像有人……” 小a说:“我也听见了……” 帐篷外真的有脚步声,这个人越来越近,在帐篷外停了停,又慢慢走远了…… 小a颤巍巍地说:“是不是艾尼江?” 逗豆说:“不可能,艾尼江不可能不说话……” 那双脚又走回来了,逗豆和小a都屏住了呼吸。 那双脚步再次停在了帐篷外,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逗豆摸到手电筒,轻轻爬起来。 帐篷上镶着四个纱窗。借着昏暗的月色,逗豆看见那个人贴在一个纱窗上,纹丝不动。 逗豆突然打开手电筒照过去——她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正是那个在摄像机里出现过的周德东! 周德东面对突然出现的强光,似乎傻住了。 第二十五章:娃娃新娘 第二十五章:娃娃新娘 重庆。 有个男子,做it。 我将提到的人,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因此就叫他某男吧。 某男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叫衣舞。 两个人很投机,有时候甚至聊到通宵。 很遗憾,衣舞是贵阳的,相距370公里,如果她在重庆,某男早约她见面了。 正巧,某男快过生日了,衣舞给某男发来微信:我要送你个生日礼物,你把地址告诉我。 某男就把地址告诉她了。 然后某男问她: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衣舞回道:2013年4月27日。 某男说:你才3个月?(笑脸符号) 衣舞说:对不起,我写错了。 某男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去贵阳陪你过。 衣舞说:真的? 某男说:必须的。 三天后,某男在单位收到了快递。 里面会是什么呢? 他一直没有拆开。 下班后,他拿着包裹离开单位,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拿着剪刀,在灯下轻轻地拆包裹,生怕把里面的礼物弄坏了。 终于,他把包裹打开了,竟然是个塑料娃娃!女孩,脸蛋粉嘟嘟的,一双黑色的眼睛,大得超出了正常比例,小嘴儿红红的。她穿着白色纱裙,下摆缝着黄色蕾丝。 某男有点奇怪,他是个男人,衣舞为什么送他一个塑料娃娃呢? 他马上给衣舞发微信: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没想到,你会送我一个塑料娃娃。 衣舞说:那是个娃娃新娘呀,你没看见她穿着婚纱吗? 某男以为,衣舞给他寄来一个新娘,也许是一种暗示——她愿意嫁给他。 他就对她说:我很幸福。 过了四五天,某男又收到了一个快递。他打开之后,发现又是一个塑料娃娃!它穿着白色纱裙,下摆缝着黄色蕾丝,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微微笑着。 毫无疑问,这是衣舞寄来的。 他立即给衣舞发微信,问:你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在网上订的? 衣舞说:是啊。我找了好多家店呢。 某男说:他们发货发重了…… 衣舞说:笨蛋!我又给你买了一个! 某男说:你怎么又给我买了个塑料娃娃? 衣舞说:那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啊!你不喜欢? 某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会儿,他给她发了个微信:谢谢你,不要再寄了,我又不想娶三妻四妾(笑脸符号)。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人依然经常在网上聊天。 在生活中,某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因此快30岁了还是个单身。不过,他在网上很健谈,他更喜欢用文字交流。 他是个懂得深浅的人,只是聊天,很少问对方的情况。衣舞还是自己说的,她是贵阳人。而且,两个人从来没有用视频对过话。 时间长了,他渐渐知道,衣舞和他同岁,正在读博,音乐美学专业。她4月份的时候,刚刚穿越过罗布泊。 她竟然穿越过罗布泊! 某男是个宅男,他对这个女孩肃然起敬了。他做不到。 某男就问她:你今年的生日就是在罗布泊上过的喽? 衣舞:是啊。 某男:太有意义了。 衣舞:只是没有蛋糕,没有蜡烛,不过,有个队友送了我一把工兵铲,还有个队友送了我一条灰色披巾(笑脸符号)。 又过了几天,某男突然接到衣舞的微信:我到重庆了。 某男惊讶了:你怎么来的? 衣舞:飞来的啊。 某男: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衣舞:不用那么麻烦,我只是路过,马上就离开了。 某男:你马上就走? 衣舞:嗯。 某男:我们怎么都要见一面啊。 衣舞:下次吧,这次太仓促了。 某男:真遗憾…… 衣舞: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某男:什么秘密? 衣舞:我看见你了。 某男:你看见我了? 衣舞:我去了你家。 某男有点发蒙: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衣舞:你给过我地址的。我一直坐在你家楼下,等你下班……你是不是寸头,拎个黑色的皮包? 某男:是…… 衣舞: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 某男有点不舒服了:你为什么不露面呢? 衣舞:我要看看你什么样,嘿嘿。 某男:这不公平。 衣舞:我是女孩,我有这个权利。 某男:好吧。你看到我了,给个评价吧。 衣舞: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某男:不如你想的帅? 衣舞:比我想的帅。 某男:你哄我开心吧? 衣舞:其实,我不露面是因为自卑…… 某男:你自卑什么? 衣舞:我们一直用文字聊天,其实我在生活中是个很笨的女孩,不像人家那么伶牙俐齿,说话都吐字不清…… 某男:你打动我的是你的善良! 衣舞:善良其实是个弱点。 某男:你来重庆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衣舞:嗯。 某男:你现在在哪儿? 衣舞:我要飞了……对了,我给你带了个礼物,放在物业了,你去取一下。 某男:好的,谢谢。 某男来到物业公司,果然拿到了一个纸盒。 他问物业的工作人员:“留下这个纸盒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物业工作人员说:“是个女的,头发挺黑挺长的。” 某男说:“还有呢?” 物业工作人员说:“当时很多业主交费,我没怎么注意。” 某男说:“谢谢……” 他只得到了一个描述:头发挺黑挺长。 回到家之后,某男把纸盒打开了,竟然又是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塑料娃娃!它睁着一双大眼睛,面对某男,似看非看,似笑非笑。 这时候,某男感觉这个衣舞有点怪兮兮了。 他没有发微信问她,为什么又要送给他一个塑料娃娃。他决定去贵阳见见这个女孩,如果她真的有什么毛病,他就不会再继续和她交往了。他的业余时间几乎都用来和这个女孩在网上聊天了,投入的时间成本,甚至比找一个同城女孩谈恋爱更高。 几天之后,赶上个周五,下午的时候,某男提前离开了单位,开车奔赴贵阳了。 车程5个多小时,他傍晚就到了。 进了贵阳之后,他把车停在路边,给衣舞发了个微信:我在贵阳了。 衣舞回道:天哪,你来啦? 某男:我来看你。 衣舞: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某男:我开着车,你把你家住址发给我就好了。 很快,衣舞就把住址发给他了。 某男用gps引导,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个很旧的小区,树和草很茂盛,似乎好久没有园丁修剪了。 某男来到衣舞的楼下,把车停好,然后爬上9楼,敲响了门。 衣舞把门打开了。 看到某男,她羞怯中带着惊喜。 这是某男第一次见到她。 这个女孩的长相不算漂亮,也不算难看,头发果然又黑又长。 某男注意到,她也穿着白纱裙,下摆缀着俗气的黄色蕾丝,看起来更像个睡衣。他以为他来了,这个女孩会刻意打扮一番,没想到穿得这么随便,真是个书呆子。 她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忘了让某男进屋来。每次见到陌生女孩,某男都很紧张,但是他感觉对方更紧张,于是他就不紧张了。 他跨进门里,说:“你一个人住啊?” 衣舞说:“嗯。你坐你坐,我去给你拿喝的。” 某男以为她去沏茶,或者冲咖啡,她却拿来了两瓶苏打水。 某男很讨厌苏打水,却不能说什么。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谢谢。” 衣舞问了问路上顺不顺利之类的话,接着,两个人就没什么话了。 过了一会儿,某男说:“我们出去吃饭吧。” 衣舞说:“不用,我们点外卖。” 某男说:“还是出去吧,我请你。” 衣舞说:“你来了贵阳,怎么能让你请我吃饭呢?”接着,她拿起了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我家楼下有一家外卖,味道很不错。” 某男是客,衣舞是东,他觉得有点怪,但是又不好再坚持。 衣舞点了很多吃的,放下手机,她解释说:“这几天家里停水了,不然我给你做,我的厨艺很好的。” 两个人的初次相见,枯燥而无趣。某男想带她出去吃,其实是想喝点酒,也许喝了酒之后,双方都能放松一些。可是,衣舞却点了外卖,她并没有点酒。 等外卖的时候,某男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落了很多灰,好像很长时间没擦过了,他相信在任何一个平面上都能写出字来。 半个钟头之后,有人按门铃,外卖送来了。 衣舞跑过去打开门,付了钱,把几个快餐盒端到餐桌上,很开心地说:“来来来,我们吃饭啦!” 某男只好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吃饭。 这家外卖其实很难吃,还不如单位订的盒饭。 ……吃完饭,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聊天。某男发现,天黑之后衣舞开始变得健谈,她讲起了她的专业,她封闭的生活,她没人理解的内心世界…… 她个别发音确实不清楚,有点像唱歌偶尔跑调儿。 某男说:“把灯打开吧?” 衣舞说:“噢,这几天也停电了。需要点蜡烛吗?” 某男说:“噢,没关系。” 于是,衣舞就没有点蜡烛,继续聊起来。 某男心不在焉地听,心里在紧急地思索着——她家怎么又停水又停电?这房子是不是一直没人住? 这不是他思索的重点,重点是,今夜,他是住在这里,还是去外面找宾馆。 如果这房子一直没人住,那么,她为什么把他约到这里来?而且,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某男的心里渺渺有了一种期待。 他决定不走。 很晚的时候,某男感到疲倦了。一个人如果全神贯注地讲话,那不会困。如果一直不说话,听别人讲话,那一定会困。况且,他开了5个多小时的车。 他试探地问:“你家还有卧室吗?” 衣舞说:“有啊。” 某男说:“那我们睡吧。” 衣舞正在谈她的爱好,她停止了这个话题,说:“好的,今天晚上你睡我的房间,我睡客房。” 然后,她把某男领进了她的卧室,说:“你在这儿。枕头可能有点硬,你睡得惯吗?” 某男说:“没问题。” 洗漱完毕,两个人互道晚安,某男就走进了衣舞的卧室。 衣舞没有半点要和他睡在一起的意思。 他又想了,他是不是该主动点呢? 有风险。 他感觉,两个人根本没有那种暧昧的氛围。如果,聊天的时候,她坐在了他身边,而且两个人摸了手,接了吻,那么现在他突然抱住她,把她扔到床上,那就是水到渠成,而眼下,两个人始终很客气,甚至很生疏,如果他突然做出什么激烈的动作,太生硬了,太唐突了,很可能碰壁。 作为一个男人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承担这种碰壁的风险呢? 在两性关系上,某男确实没什么经验。 他犹豫着。 换了别的男人,他们会怎么做呢? 衣舞也洗漱完了,她走进客房,把门关上了。 某男把耳朵靠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没任何动静。他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接下来干什么? 睡觉? 不,他有个计划。 他转过身,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打量了一下这个卧室,很小,有个红色立柜。它太高了,太瘦了,不知道为什么,某男想到它很像一口竖起来的棺材。 他走过去,拉起床上的被子抖了抖,很多灰飞起来。 接着,他走到衣柜前,轻轻地打开衣柜门,用手机朝里照了照…… 看到里面的衣物,他惊呆了。 第二十六章:监视器 第二十六章:监视器 衣舞的衣柜里,挂着十几件衣服,都是白纱裙,下摆都缀着俗气的黄色蕾丝! 他伸手翻了翻,没有一件其他款式的衣服! 某男想不明白了,她只有一种衣服?去上课穿它,去商场购物穿它,去游乐园玩儿穿它? 突然,他听见衣舞在背后说话了:“你在找什么?” 他猛地回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舞打开了这间卧室的门,正站在门口盯着他。 他很难堪,很紧张,说:“我想找个睡衣……” 衣舞说:“我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睡衣呢?” 某男就说:“噢,那就算了。” 衣舞走过来,把衣柜门关上,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这一夜十分安静,某男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在想——她为什么只有同一种衣服? 说起来,这没什么恐怖的,只是让人感到奇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只有一件衣服,或者只有同一种衣服。某男忽然意识到,什么是恐怖?那就是你觉得一件事不合乎常理,而且怎么都找不到理由。 第二天一早,衣舞先起了床,买来了早餐。 吃饭的时候,某男说:“一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衣舞说:“今天就回去?” 某男说:“晚上有个会。” 衣舞说:“哦。” 不知道是不是衣舞太瘦了,某男总觉得她轻飘飘的,就像半空中的一根羽毛,他要找到她的根。 于是,某男问:“你父母也在贵阳吗?” 衣舞的表情有些淡漠:“我没有父母。” 某男说:“他们……去世了?” 衣舞说:“我4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不知道去了哪儿。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从小到大,我没收到过一次他们的生日礼物,他们还能算是我的父母吗?” 某男说:“对不起……” 衣舞说:“没关系,我和他们没关系。” 吃完早餐,某男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了,他说:“那我走了。” 衣舞说:“好的,路上慢点开。” 下楼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走出楼门之后,衣舞停下了。 某男回过头去,对她说:“我回到重庆之后,我们电话联系。你回去吧。” 衣舞不自信地问:“你还会和我联系吗?” 某男说:“这是什么话!当然了。” 衣舞竟然很感恩地点了点头。 某男上了车,从车窗对她挥了挥手,然后加速离开了。 一路上,某男一直在回想这个女孩,他已经打定主意,跟她一刀两断了。 果然,回到重庆之后,衣舞发来了几次微信,某男并没有给她回。 他不知道,他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后来,衣舞不再给他发微信了,某男的生活终于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想想他和这个女孩的相识,以及之后的多次彻夜长聊,再想想他还去贵阳住了一夜,吃了两餐……越想越乌龙。 这天夜里,某男又在网上认识了一个重庆女孩,看照片很漂亮。他非常激动,全神贯注地跟对方聊起来。 他的电脑放在窗前,窗户开着,挡着纱窗。 他“噼里啪啦”打着字,偶尔伸个懒腰,瞟了窗外一眼,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衣舞的脸出现在了12楼的窗外! 她穿着白纱裙,头发乱蓬蓬的,全身都蒙着脏兮兮的尘土,尤其是那张脸,就像刚刚从土里钻出来。 某男的大脑好半天才开始转动——上次她来重庆,她说她是飞来的,难道她真是飞来的? 衣舞在窗外有些腼腆地笑着,说:“我来给你送礼物,这次是我自己……”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撕纱窗,竟然几下就撕烂了,她一边朝里爬一边说:“真不好意思,没找到合适的盒子,礼物有点脏了……” 值班的保安听到一声巨响,循声跑过来,看见某男从12楼的家里坠地身亡。 那天夜里,逗豆的确看到那个周德东出现在了帐篷外,她尖叫了一声。 那个周德东倏地一下就不见了。 后来,艾尼江曾反复追问这个细节:“那个周德东是倏地逃走了,还是倏地不见了?” 逗豆说:“不见了……” 逗豆的尖叫把大家都惊动起来,聚集到了她的帐篷里。 艾尼江说:“你们隔着纱窗,他是不是朝旁边躲开了?或者猛地蹲下去了?” 逗豆说:“不是。” 艾尼江说:“他凭空就不见了?” 逗豆说:“嗯,凭空就不见了。” 艾尼江说:“你要好好回忆一下,这个问题很重要。他逃走了和他不见了,完全是两个性质。” 问的次数多了,逗豆也不敢肯定了。 当时,她万分紧张,完全吓蒙了。后来又一遍遍回忆,最后,动态变成了静态,她只记得那张苍白的脸了。 艾尼江说:“你们不是从摄像机里看到过他们吗?那好,竹子,你把摄像机连到那个……那个小电视叫什么?” 竹子说:“监控器。” 艾尼江说:“嗯,你把摄像机连到监控器上,日夜开机,我们轮流值班,看看他们会不会再出现。如果没电了,把车发动着,充。” 竹子说:“好的。” 艾尼江说:“我们轮流盯着。今天晚上谁值班?” 竹子说:“责无旁贷,我吧。” 艾尼江说:“好,别睡着了。” 竹子说:“不会不会。” 接着,竹子把摄像机支在了帐篷外,开了机,对着漆黑的沙漠拍摄。再把输出线牵进帐篷里,接到监视器上,并打开了监视器电源。 竹子和一个黑黑的向导睡一个帐篷。 那个人没任务,先睡了。 关了应急灯之后,帐篷里就黑了。监视器里同样是黑糊糊一片,只有电源灯亮着,闪着幽幽的绿色。 竹子趴在睡袋里,双手支着下巴,盯着监视器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刮起了风。 监视器偶尔闪出很多雪花,接着就归于沉寂了。 竹子盯着盯着,眼皮就粘了,他开始打瞌睡。 监视器依然黑着。 打了几十个瞌睡之后,竹子终于沉沉地趴在枕头上,“呼呼”地睡去了。 监视器好像也困了,电源灯似乎越来越暗。 帐篷里两个男人都在打着呼噜,十分香甜。 突然,监视器亮了,里面出现了画面! 画面是白天,似乎是个清早,有个美丽的湖,风平浪静。 两个女孩出现了,她们的手里似乎拿着两盒食物,类似曲奇饼之类的。她们互相说着什么,一齐走了过去。镜头没有跟过去,画面上只剩下了那个湖。 能听见一些人在说话,不过在画外。 明晃晃的画面照亮了竹子的脸,他依然在睡着,手背把脸都压歪了,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 过了会儿,监视器突然一闪,画面不见了,只剩下黑屏。 竹子的睡态也隐藏在了黑暗中。 天亮之后,艾尼江走到了竹子的帐篷外,喊了声:“竹子!” 竹子一下就从睡梦中惊醒了,他赶紧应了声:“到!”然后迅速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假装在看监视器。 艾尼江走进来:“怎么样?他们出现了吗?” 竹子说:“没有。” 艾尼江说:“今天我值班,你吃完早饭就补觉吧。” 竹子说:“谢谢领导。” 艾尼江就在监视器前坐下来。 白天,逗豆和小a来到艾尼江旁边,跟他一起等待。 监视器里只有空空的沙漠,就像一张风景照片。偶尔一阵大风刮过摄像机,那张照片才微微晃一晃。 大家实在无聊,就开始聊天了。 逗豆讲起了她做过的一个科学探索节目,内容就是关于平行宇宙的猜想。 艾尼江一直紧紧盯着监视器,似乎充耳不闻。 只有小a听得全神贯注,时不时地问一些问题。 逗豆回答不了,她说:“我又不是霍金,我只是策划过这样一期节目而已,但是那期的收视率并不高。” 大概在上午11点多钟的时候,监视器突然变黑了。 艾尼江说:“逗豆,你看看这是没电了吧?” 逗豆看了看监视器,激动地说:“那是画面!” 小a也盯住了监视器。 艾尼江说:“怎么是黑的呢?” 逗豆凑近了监视器,低声说:“对面是黑天!” 艾尼江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稀稀拉拉的星星! 逗豆赶紧对小a说:“你快出去,转一转镜头!” 小a立刻跑出去了,她轻轻拎起摄像机的三脚架,开始慢慢转动。 逗豆在帐篷里盯着监视器,画面上出现了两个黑糊糊的东西,呈三角尖顶形状,似乎在微微飘动着。 她突然喊道:“停!” 小a就不再转了,跑进帐篷来。 逗豆大声对艾尼江说:“这是他们的帐篷!” 他们有两顶帐篷!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盯住了那两顶帐篷。 他们多盼望里面赶紧出来一个人啊,可是,他们似乎都在帐篷里睡着,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死寂。 画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三个人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逗豆突然喊道:“有人!” 确实有个黑影从帐篷里走出来了,应该是个男的,他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逗豆对小a说:“快!扛着摄像机跟着他!” 小a立刻跑出去了,她扛起摄像机,盯着里面那个男人,在空荡荡的沙漠上迅速朝前移动。 逗豆在帐篷里盯着监视器。 镜头在背后跟着他。 终于,那个男人在一丛芦苇前停下了,开始撒尿,声音很响。 过了会儿,那个男人撒完了,系上腰带,开始朝回走。 他迎着镜头走过来,眼看就撞到镜头上了,小a本能地朝后退着。那个男人朝前走,小a朝后退,那个男人的速度显然比她快,他的身影蒙住了镜头,监视器上黑了一下,接着就露出了稀稀拉拉的星星。 那个男人走过去了。 小a赶紧转身,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嗨!你看不见我吗!” 那个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突然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来。 第二十七章:白沙的计划 第二十七章:白沙的计划 2013年5月15日。 我们的时间。 我一个人在湖边坐着,我需要独处,需要安静,需要思考。 我怀疑我要疯了。 天上惊现一个飞行人,她杀死了类人老c,杀死了米穗子,然后就迅速飞走了,消失在罗布泊的上空。 从始至终,我们都没看清她的面目。 神秘的罗布泊上,非但有不明起源的类人,还有复制人,还有疑似来自地心的古怪婴孩,还有天上的不明物体存在,还有人在飞…… 我不认为,那些在屏幕上突然出现的视频和飞行人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我,视频属于科技,它们的提供者一直漂浮在空中,只是我们看不到它们,它们是局外人,目击者。而那个飞行人更像某种……僵尸。 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类人有那么一个奇特的规矩,不能杀掉我们? 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有类人的血统,他们想保存种族的血脉,免得数量越来越少,最后彻底消亡? 我们在城市里生活,受着人类社会的教化,老实说,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而且,我从来不承认我不是人。 今天,我还得到一个信息:令狐山可能是类人的头领。 眼下,类人暂时与我们结盟了。 因为出现了恐怖的飞行人。 飞行人消失之后,浆汁儿说了句令人魂飞魄散的话,她觉得那个飞行人很像布布。 我和季风都惊呆了。 飞行人突然出现的时候,我们都吓傻了,根本顾不上去想她是谁。 当她消失之后,我们慢慢回味,真的感觉她就是布布! 布布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从沙子下爬出来,在天上飞窜? 这种质疑毫无意义,难道一个活人就可以在天上飞窜? 如果她是布布,她可能杀死老c,怎么会杀死无辜的米穗子? 这种质问同样毫无意义,一个人如果真的变成了僵尸,她害人的时候还会有选择吗? 如果布布变成僵尸了,那么,死去的衣舞、号外、徐尔戈、李兆、张回、帕万、魏早、黄夕、周志丹、蒋梦溪、老丁、马然而、鲁三国呢?还有埋在不远处的那两个复制的我,我的父亲,以及另一个浆汁儿,还有昨夜被白沙杀死的那两个类人,还有刚刚被害死的老c,米穗子,会不会统统变成僵尸? 浆汁儿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了。 她没说话。 我扭头看了看她,她哭了,泪珠儿晶莹。 我假装很不在意地问她:“哭什么?” 她说:“我害怕……” 我说:“你就当是在做噩梦吧。” 她说:“我最怕做噩梦了!” 我说:“不管噩梦多可怕,你会死吗?” 她说:“怎么不会死?我梦见过好几次我被人杀了!” 我说:“我的意思是,你会真死吗?” 她说:“你以为我们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说:“你要学着让内心变得强大。” 她说:“我就不强大怎么了?哪像你家季风,人家是狮子座,我是巨蟹座,给人家吃人家还嫌不好下口呢……” 季风也走过来:“又说我。” 浆汁儿擦了下眼泪,说:“你家周老大在夸你。” 不管怎么说,浆汁儿总归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哭了。 季风在浆汁儿身边坐下来,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见过这个安春红。” 浆汁儿说:“你在哪儿见的她?” 季风说:“在火车上。当时我去西安,她就坐在我对面,还送了我一瓶喝的。” 浆汁儿说:“为毛我也觉得她眼熟呢?” 我对浆汁儿说:“你想想,你在哪儿见过她?” 浆汁儿想了好半天,突然抬起了脑袋:“我想起来了!” 我和季风都看着她,等下文。 浆汁儿盯着我说:“不对,你和她应该认识啊!” 我说:“什么意思?” 浆汁儿说:“她跟我们谈过你的书!” 我愣了:“你说话不要这么没头没脑的,从头往后说好吗?” 浆汁儿说:“好吧。我不是在一家文化公司上班吗,我们公司做数字阅读,有一天她去了,说她手上有几个作者的版权,希望和我们合作——那几个作者当中就有你!”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浆汁儿说:“就是前不久!我还和她聊了聊,就是她告诉我的,你正在组队要穿越罗布泊!” 我说:“浆汁儿,你这小脑瓜怎么这么迷糊啊!季风几年前见过她,现在都想起来了,你几个月前见过她,怎么能给忘了呢……” 浆汁儿一下就瞪起了眼睛:“大叔,我只是个文员!她找老板谈又不是找我谈,我哪会记得她!” 我说:“当时她就是白头发吗?” 浆汁儿说:“是啊。” 我说:“哦,我没问题了。” 浆汁儿说:“她是白头发我就得记着她?我们公司还有个男的染了白头发呢!”然后,她看了看季风说:“看,又夸你了吧。” 季风说:“这事儿太蹊跷了……你们想想,这个人为什么在我们的生活中都出现过?她为什么也来了罗布泊?而且,她不记得我也就算了,她应该认识浆汁儿啊?” 我突然说:“我也见过她。” 浆汁儿回头朝帐篷看了看,小声说:“这也太他妈吓人了吧……” 我接着说:“我和她聊过,她说她并不知情,而且她告诉我,她经常失忆。” 季风说:“那说明了什么?” 我说:“我怀疑,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曾经操控她。也就是说,我们见过的那个她,只是个没有大脑的傀儡。” 季风说:“假如她是在撒谎呢?” 我也回头看了看,帐篷挡着帘子,里面安安静静。帘子四周有缝隙,黑糊糊的,不知道那个安春红是不是正在里面看着我们。 白沙一个人待在另一个帐篷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低声说:“如果她是在撒谎,那你们觉得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季风和浆汁儿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有人走过来了。 我和季风、浆汁儿都回过头去,是白沙。 他走到我们旁边,朝湖里看了看,竟然苦笑了一下:“她怎么一直没浮上来?” 他说的是米穗子。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终于,季风说:“如果她永远睡在了水里,那也挺好的。” 白沙说:“嗯,我知道,如果她浮上来,样子会很难看。” 接着,他看了看季风,说:“我的胡子太长了,你把刮胡刀还给我吧。” 季风说:“刮胡刀?让令狐山拿去了。” 白沙有点失望:“哦……” 我说:“白沙,你是不是还想去杀类人?” 白沙把目光转向了我:“你真是料事如神。” 我说:“你不可以再杀他们了,现在我们已经同意和他们结盟,不能出尔反尔。” 白沙说:“你们和他们结盟了,我没有。他们不是人,必杀之。” 我说:“你这是种族歧视!” 白沙说:“不,是种类歧视。我就是歧视他们,怎么办?” 我说:“你要是一意孤行,会拖累我们的!今天早上飞来的那个怪物,说不定接下来会伤害谁,她才是我们的敌人!” 白沙叹了口气,说:“我交过两个女朋友,微微和米穗子,微微被类人杀死了,米穗子被那个怪物杀死了。我人单势孤,能力有限,只能帮她们中的一个报仇,我选择帮微微。” 我说:“如果你再这么顽固,我只能把你赶出团队了。从此以后,你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白沙说:“好哇。” 说完,他走向了他的摩托车。 我以为他真的要离开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嗨!你回来!” 他说:“我不走。” 然后,他把摩托车的反光镜卸下来,在一块石头上敲碎了,蹲下去,选了块三角形的玻璃,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装进了口袋,嘟囔道:“条件有限,只能用个替代品了……” 我忽然觉得,这家伙在微微死了之后就已经疯了。 他走到了我跟前,说:“大咖,我不是你们团队的人了。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我说:“你说吧。” 他说:“我没有帐篷,你不会看着我睡在沙漠上吧?那些废弃的车上有帐篷,我能拿一个用吗?” 我说:“你可以用。” 他说:“谢谢。” 然后,他果然去卡车上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旅行帐篷,背到离我们的帐篷大概150米远的地方,一个人搭建起来。 看着他孤零零的样子,浆汁儿说:“太可怜了吧?” 我说:“不管他。” 过了半个多钟头,白沙才笨手笨脚地把帐篷搭起来。 他又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你们好。你们也在这儿扎营啊?能分点吃的吗?” 浆汁儿说:“待会儿我给你送去。” 我说:“白沙,你别作了啊。” 他说:“我没作啊,我只是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季风说:“白沙,周老大说的对,你不要再想着杀类人了,不然,下次他们还会放过你吗?” 白沙说:“他们要是把我杀了,我就可以去见微微了。当时我太窝囊了,没能保护得了她,如果我在复仇的时候被对方杀死,见了她总算有个说法。” 这家伙为了爱情,真的疯了。 浆汁儿眨巴着眼睛,看着白沙,眼圈有点湿了。 季风说:“接下来你想杀谁?” 白沙说:“他们的头儿。” 季风说:“谁是他们的头儿?” 白沙说:“令狐山啊。” 季风突然沉默了,过了会儿她说:“你不能杀他。” 白沙说:“为什么?他挂着免死牌?” 季风说:“算我拜托你了,不要杀他。” 白沙说:“噢,我懂了,你爱他。像你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妹子,怎么会爱上那么一个怪物呢!” 季风并不反驳,只是说:“跟你没关系。” 白沙说:“我也没办法,你也是为了爱情,我也是为了爱情,我顾不了你了。” 突然,芦苇丛“哗啦哗啦”响起来,我们剑拔弩张地把目光射过去。 芦苇在微微摆动,很显然,里面有人,我们看不到他的脑袋,说明他在里面蹲着,或者在爬。 浆汁儿惊慌地问:“那是谁呀?” 我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击器。 不可能是类人,现在,类人暂时和我们不再是敌对的了,如果他们来了,不会这么鬼鬼祟祟。 也不会是那种不明飞行人。要是飞行人来攻击我们,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这么鼠窃狗偷。 我站起来,朝芦苇慢慢走过去。 季风拽住了我,小声说:“让白沙跟你一起过去吧……” 我把她推开了:“不需要。” 我一步步走到了芦苇跟前,故作很强硬地喝了一声:“出来!” 一个婴孩从芦苇里爬出来,看着我,“咯咯咯”地笑了。就像我在跟他捉迷藏,他被我找到了。 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正视我,而且一直很聪明地笑着。 我蹲下来,观察着他的表情,问:“宝贝,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不笑了,朝季风他们走了过去,依然走不稳。他那截短短的尾巴随着身体微微晃动着,沙子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小脚印。 白沙第一次见到这个婴孩,他愣住了。 安春红也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着这个婴孩,满脸困惑。 婴孩转过脑袋朝安春红看去,停下了,脆生生地叫了声:“马麻?” 我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妈妈”! 第二十八章:一个叫徐平的大师 第二十八章:一个叫徐平的大师 6年前,孟小帅在石家庄一所艺术院校读书,学表演。 她在大学谈过六七次恋爱,对象基本都挺帅,其中一个的父亲甚至是市纪委的一位当权者。 那时候,徐尔戈不叫徐尔戈,叫徐平,他总是理光头。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追求过孟小帅,惨遭拒绝。 徐尔戈始终对孟小帅念念不忘,毕业后,他做了几次整容手术,并且改了名字,趁着穿越罗布泊,再次接近孟小帅,希望重新得到她的芳心。 没想到,当孟小帅发现他就是大学的那个徐平之后,很愤怒,竟然跟他翻了脸…… 后来,徐尔戈委委屈屈地死在了罗布泊上。 孟小帅钻进了那条刻着“闷”的地下通道,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那么,孟小帅过去谈的那些男朋友,如今都怎么样了呢? 天各一方,没人知道。 实际上,那个纪委领导的儿子,那个在大学里就开车横冲直撞的***,混得最惨。 现在我们说说他的人生。 跟前面一样,既然提到了他,他也就活不长了,叫他“***”好了。 ***的老爸被抓了。 他在社会上处处不顺,最后迷上了周易,天天宅在家里研究八卦。 这天上午,他在郊区某个寺庙巧遇一个人,自称是他的大学同学。***已经不认识对方了,不过,通过聊天,两个人确实是同一个学校的,至少他们都认识孟小帅。 此人正是徐尔戈。 徐尔戈说,他一直在南京工作,刚刚从罗布泊回来,在石家庄录个节目。 他问起了***的情况,***也不隐瞒,都说了。 接着,***要请徐尔戈吃中饭,徐尔戈说:“你现在混得还不如我呢,还是我请你吧。” 两个人回到市区,徐尔戈走进了一家饭店,要了个包厢,一边吃喝一边聊。 徐尔戈问***:“你经常去寺庙上香吗?” ***叹口气,说:“不瞒你说,徐尔戈,我可能活不长了。” 徐尔戈说:“为什么呢?” ***说:“最近,我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大师,西安的,他叫徐平,他说我最近有断头之祸,让我去烧烧香……” 徐尔戈说:“别信这个!” ***无助地看着徐尔戈,说:“我很信这个!” 徐尔戈有点嘲讽地说:“烧烧香就没事了?” ***说:“不,今天我还要去西安见他,跟他面谈。” 徐尔戈说:“不是骗钱的吧?” ***说:“他是大师,他根本不要钱。之前,他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去年有个坎儿,脑袋受过伤。去年6月份,我真的出过一次车祸,脑袋缝了12针!” 徐尔戈说:“真是不一样了,在大学,只有你开车撞别人,谁敢开车撞你啊!” ***一点锐气都没有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可怜虫,他说:“老同学,你就别嘲讽我了。” 徐尔戈说:“你什么时候走?” ***说:“下午。” 徐尔戈说:“反正我没事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真的?那太好了,我一个人去见大师,正好有点胆怯……” 徐尔戈真的跟***去了西安。 两个人坐了4个多钟头的火车,晃晃悠悠到了西安。 对于***和徐尔戈,西安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青色的墙,青色的天,青色的雨……显得十分阴郁。 两个人先找了家宾馆,登记了一个房间。徐尔戈花的钱。安顿下来之后,他们出去吃了肉夹馍和臊子面,已经是黄昏了。 徐尔戈问:“你有那个大师的电话吧?” ***说:“没有,他只给我留了个住址。” 徐尔戈说:“太离谱了,万一有诈怎么办?” ***说:“他是想救我,不是想害我。” 徐尔戈说:“你把那个地址拿来,我看看。”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徐尔戈。上面写着:纸村14号。 两个人走出小饭馆,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徐尔戈:“师傅,你知道去纸村怎么走吗?” 司机:“没听过。”说完一踩油门就走了。 ***看了看徐尔戈。徐尔戈说:“怎么样?连出租车司机都不知道!” ***说:“他说了,在北郊,我们到了北郊再打听吧。” 徐尔戈说:“肯定找不到。” 两个人来到北郊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一路询问,他们终于在一条安静的小街上,找到了纸村14号。 这是一个临街的平房,挂个门牌,写着:男寝303。 徐尔戈说:“这个门牌有创意。” ***走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又使劲敲了敲,里面终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说:“徐平在吗?” 里面说:“不在。” ***说:“我是他的朋友,从石家庄来的。” 里面静默了半晌,说:“进来吧。” ***和徐尔戈就走进去了。 里面摆着四张床,真像个寝室。有个很瘦的光头男子,正坐在桌子前上网,他回过头,戒备地打量了一下***,又盯住徐尔戈看了一会儿,接着就继续上网了,很冷漠地扔出一句:“什么事儿?” ***说:“我和徐平是在网上认识的。他住在这儿吗?” 光头男子头也不抬地说:“她是我老婆。” ***一下就卡了壳。徐尔戈也愣住了。他顶了顶***的腰,小声问:“你说的徐平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看了看徐尔戈,又看了看这个光头男子,说:“男的啊。” 徐尔戈说:“你连男女都没搞清楚,就千里迢迢来见面?” ***说:“噢,徐平约我来见面,说有事儿对我说。” 光头男子说:“她有事外出了,今天不会回来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问:“她有手机吗?” 光头男子似乎有些恼怒,他冷冷地说:“我会把我老婆的手机告诉你吗?” 离开的时候,***把他住的宾馆电话写在了纸条上,对那个光头男子说:“她回来的话,请把这个转交给她。谢谢。” 离开纸村14号,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和徐尔戈没有坐车,慢慢朝前走,似乎心情都不怎么好。 徐尔戈说:“这个徐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她竟然是个女的……我也感觉她有问题了。” 徐尔戈说:“换了我,压根就不会来!你早该想到,她连个电话都不告诉你,很可能放你鸽子!” ***说:“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徐尔戈说:“难道她还有其他阴谋?” ***说:“好了,我们不谈她了。” 徐尔戈说:“我们去看城墙吧。” ***说:“没心情。” 徐尔戈说:“那我们就回宾馆睡觉。” ***慢慢回过头,朝那条黑糊糊的小街望了望,忽然说:“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也许她已经回来了……” 徐尔戈说:“我们离开不到10分钟,不可能那么巧!” ***说:“试试,如果她还不在,我们明天就回石家庄。” 徐尔戈看了***一眼,说:“我看你是被她施了催眠术了。” 两个人回到纸村14号,里面依然亮着幽暗的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了看,那个光头男子竟然不见了,出现了一个女子,她坐在桌子前,也在上网。 ***轻声说:“她回来了!……” 徐尔戈站在挺远的地方,紧张地望着。 ***敲了敲门,里面的女人说:“进来。” 他走过去拽着徐尔戈,又一次走了进去。 女人站了起来,探询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的长发很长,戴着近视镜,透过镜片看,两个眼珠鼓鼓的。她穿着一件t恤,很白很白。 ***:“请问,你是徐平吗?” 女人说:“我不是。你们是谁?” ***说:“我是徐平的网友,她约我来的。” 女人说:“哦,徐平是我老公,他出去了。” ***一下就傻了。 过了半天他才说:“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徐平?” 长发女子眯着眼睛问:“哪个男人?” ***说:“光头,刚才,他还坐在这儿上网。” 长发女子有点不高兴了,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不在家!” ***想了想,说:“抱歉,打扰了……” 这时候徐尔戈已经走出了门,***随后也走了出来。 徐尔戈嘟囔道:“这算什么事儿!” ***说:“骗子……” 徐尔戈说:“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回过头,不安地朝14号那扇窗子看了一眼,说:“走,我们赶紧回宾馆。” 接着,两个人四处张望,寻找出租车。这条小街很偏僻,没有一辆车驶过。其他的店铺都黑着,只有那家寿衣店亮着幽暗的灯光。 徐尔戈说:“这鬼地方,怎么连辆车都没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低头在思考。 徐尔戈把头扭向他,说:“你想什么呢?” ***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徐尔戈,突然冒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有没有觉得,先前那个光头男人和后来这个长发女人是同一个人?” 第二十九章:穿越 第二十九章:穿越 ***说,先前那个光头男子和后来这个长发女子是同一个人! 徐尔戈说:“不会吧?” ***说:“你好好回想一下……” 徐尔戈想着想着,眼睛一点点瞪大了,过了半晌,她终于挤出一句话:“没错,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是的,光头男子和长发女子就是同一个人。 ***并不知道另一个秘密,否则他会当场吓死——这个披上长发装女人的男子,这个叫徐平的男子,就是大学时代的徐尔戈。 回到宾馆,两个人躺在床上,继续谈论这件怪事。 ***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想不明白了,如果光头男子和长发女子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为什么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转换装扮,一会儿变男一会儿变女?他为什么神神叨叨,不承认自己就是徐平?” 徐尔戈说:“总之你不要再搭理这个人了。” ***说:“我很后悔把电话留给了他……” 徐尔戈说:“那怎么了?” ***说:“万一……”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看了看徐尔戈,满脸恐惧。 徐尔戈朝电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起来。 ***迟疑了一下,接起来。 里面无声。 ***问了一声:“谁?” 对方说话了,声音很轻:“我是徐平——你别叫——你今天见了我两次……” ***:“你……什么意思?” 对方:“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旁边那个人就是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他是多年之后的我。” ***:“你是说你穿越了?” 对方:“我还要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徐尔戈在旁边警觉地问:“谁啊?” ***伸出手指,示意他别插话。 对方:“你相信我,他死在了罗布泊。” ***的大脑似乎不会转弯了。 对方:“今天我看到他跟着你一起来见我,很担心他发现我是谁,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后,我马上戴上了假发和眼镜,扮成了女人……” ***:“你是……男的?” 对方:“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就是几年前的你旁边那个人!你看看,他的脸色是不是很不正常?” ***转过身来看了看徐尔戈,徐尔戈正在背后盯着他,眼珠一动不动。他的脸色黑黑的,不过并不健康,好像某种风干了的黑。 对方在电话里低低地说:“你再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没有一点水分?就像白纸上画了两个黑点?” ***看了看徐尔戈的眼睛,果然很干。他甚至看到了一粒沙子,就粘在瞳孔上,他却好像感觉不到。 徐尔戈小声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再一次避开他的眼睛,转过身。 对方继续说:“他死了,被施了某种魔法,变成了精怪,非常狡猾。他不但要害你,还要害很多很多人……” ***颤巍巍地问:“我该怎么办?” 对方:“找个机会,跑啊……” ***木木地放下电话,房间里房间外一片死寂,这个宾馆似乎只住了他和徐尔戈两个人。 徐尔戈说话了:“是那个徐平吗?” ***坐在床的另一边,说:“……是。” 徐尔戈又问:“那个光头男人?还是那个长发女人?” ***说:“他们是一个人。” 徐尔戈走到***旁边,轻轻坐下来,问:“他对你说什么了?” ***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尔戈紧追不舍:“他到底对你说什么了啊?” ***终于说:“他告诉我,要到华山的道观烧四十八炷香……” 徐尔戈静默了一会儿,说:“真是这样吗?” ***说:“是啊。” 徐尔戈笑着问:“你说‘穿越’是什么意思啊?” ***愣了愣,说:“他说他是穿越时空来帮我的。” 徐尔戈又问:“那他说没说,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害你?” ***说:“好了,他就是个骗子,我们睡吧。” 徐尔戈说:“你有事儿瞒着我。接完电话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说:“我累了。” 徐尔戈说:“那好吧。” 两个人分别在床上躺下来,***并没有脱衣服。 安静了一会儿,徐尔戈突然说:“孟小帅就在西安。” ***说:“那是个狐狸精。” 徐尔戈说:“哎哎哎,注意措辞啊。这次去罗布泊,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说:“噢……当然了,她长得很漂亮。” 徐尔戈说:“我知道,在大学的时候她和你好过。” ***又紧张又尴尬:“那个青葱岁月,我们只是拉过手……” 徐尔戈说:“当时很多男生跟她谈过恋爱,你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吗?” ***说:“我跟同班同学都没有联系,更不知道哪些人和她谈过恋爱。” 徐尔戈得意地说:“我有个校友通讯录,上面有成千上百人的联系方式。” ***说:“你要搞校友会吗?” 徐尔戈说:“不,我要一一拜访。都是男生。” ***说:“这个通讯录现在在你手机上吗?” 徐尔戈说:“你要干什么?” ***说:“我复制一份。” 徐尔戈说:“不在手机上,在我大脑里。” ***再次惊愕了,他讪讪地笑了笑,说:“这记性太赞了……” 徐尔戈说:“去关灯了啊?” ***坐了起来:“这一晚上把我折腾的……饿了。我下去买包方便面,你吃吗?” 徐尔戈说:“深更半夜,吃什么方便面啊?睡吧。” ***说:“不行,挺不住了。” 徐尔戈说:“我跟你去。” ***愣了愣,说:“算了,听你的,睡。” 徐尔戈就关了灯。 静静地躺了会儿,徐尔戈又说话了:“你怕吗?” ***警惕地问:“怕什么?” 徐尔戈说:“那个大师不是说你最近有断头之祸吗?” ***想了想说:“是祸躲不过。” 徐尔戈说:“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吗?” ***说:“这话问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徐尔戈说:“我知道。” ***转头朝徐尔戈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糊糊,他说:“嗯?” 徐尔戈说:“在罗布泊我们被困住了,我已经摸到了阎王爷的鼻子……” ***都不敢喘粗气了:“……然后呢?” 徐尔戈接着说:“其实,死挺舒服的。那感觉很难描述,就像……就像你的身上被拴着无数根绳子,你的五脏六腑都被拴着无数根绳子,而那些绳子突然全部脱落了,非常愉悦。” ***等了一会儿,徐尔戈却不再说了。 ***又问:“然后呢?” 徐尔戈说:“然后被救了啊,所有的绳子又重新拴上了。” 沉默了好半天,***突然说:“徐尔戈,我跟孟小帅谈恋爱的时候,真的只是拉过手!” 徐尔戈似乎没想到他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说:“过去的事了,还说它干什么!睡了。” 接下来,他就没声了。 ***躺在床上的姿势极不舒服,他很想动一动,但是他忍着。 他在等。 他在等徐尔戈睡熟,然后逃走。 现在他已经不能确定,徐尔戈,这个变成精怪的老同学,到底睡不睡觉? 过了午夜,徐尔戈一直无声无息,似乎真的睡着了。***慢慢坐起来,盯着他那张床,慢慢下了地,悄悄朝门口走去。 突然,徐尔戈在黑暗中问了一句:“深更半夜,你要去哪儿?” ***抖了一下:“我还是饿……” 徐尔戈翻了个身,并没有阻止他。 ***轻轻打开门,走出去,撒腿就跑,到了走廊尽头,朝旁边一拐,来到了电梯前。电梯门开了,里面竟然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个光头男子! 他的脸色在电梯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古怪。 ***呆住了:“徐平?” 对方说:“快上来!” 这时候,走廊里已经有了脚步声,徐尔戈在喊:“你在哪儿!……” ***一头钻进电梯,急忙关门。可是,电梯门却像卡住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尔戈跑过来,看见了***和徐平,大声问:“你要跟他去哪儿!” ***的手哆嗦着,拼命地按那个关门钮。 徐尔戈大声喊着:“你被他迷惑了,快醒醒!”一边喊一边冲过来,想拽住***的胳膊。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关上了,把他挡在了外面。 电梯快速朝下降去。***松了一口气,差点坐在地上。 徐平说:“他会从步行梯追下来,一出电梯我们就跑!” 电梯停了,***朝步行梯看了看——他们的房间在4楼。果然,徐尔戈从步行梯跑下来:“你回来!回来!……” ***和徐平撒腿就跑,门口停着几辆夜班出租车,但是徐尔戈紧紧追在后面,相距只有几米远,他们根本没机会上车,只有拼命朝前跑。 两个人冲进了一个黑糊糊的巷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徐尔戈似乎被甩掉了。 不知道跑出了多远,还是一条黑糊糊的巷子。情况不那么紧急了,***这才把脚步慢下来。 他靠在了墙上。 路灯昏黄。 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真是几年前的他?你们长得为什么不一样呢?” 徐平说:“大学毕业之后,我做了几次整容。我把时间快进一下,你就会看得很清楚了。” ***盯着徐平说:“怎么……快进?” 徐平笑了,接着,他的脸部肌肉开始变化,突然出血了,很快又止住了,然后迅速变肿,又迅速消肿,再然后又一次出血了,又一次止住了…… ***吓得两条腿都不会走了。 徐平的脸变化了几次,***终于看见,徐尔戈站在了他的面前,扑哧一声笑了,笑着说:“我把你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吧?” 第三十章:玄妙的时间。感谢季风。 第三十章:玄妙的时间。感谢季风。 前面说,那个婴孩在湖边出现了。 他看到了安春红,突然叫了声:“马麻?” 她暴露了! 她是这些古怪婴孩的母亲! 在场几个人都呆住了,齐刷刷地盯住了安春红。 湖边总共6个人,我、季风和浆汁儿算是正常的,另外三个都有点怪异:一个无处不在的白发女人,一个在沙漠上神出鬼没的婴孩,一个执迷不悟想杀类人的在逃犯…… 6双眼睛互相交织。 安春红满脸诧异,走近婴孩,蹲下来,双眼充满慈爱地说:“宝贝,你叫我什么?” 婴孩好像发现认错了人,转身又朝浆汁儿走过去了。 安春红跟着他,说:“宝贝,你告诉我,为什么叫我妈妈啊?” 婴孩再不理她,他走到浆汁儿身边坐下来,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抓起沙子朝湖里扬,他扔得还挺远,沙子纷纷落在湖面上,“刷”一下就不见了。 安春红走过来,惊奇地问我:“周先生,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说:“当地特产。” 安春红说:“他一直在罗布泊?他家长呢?” 我说:“他没有家长。” 婴孩看了浆汁儿一眼,又嘀咕了一句:“马麻!” 浆汁儿戒备地看着他,敷衍道:“嗯,马麻。” 安春红说:“他长着小尾巴哎!” 我说:“他不是正常的小孩,他是湖里的一种生命。” 安春红说:“他没有危险吗?” 我说:“尚不明确。” 白沙说话了:“如果我们揍他一顿呢?” 我说:“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白沙说:“我试试。”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三角形玻璃,无声地走到婴孩背后,放在了他的脖子下。 婴孩察觉到了,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块玻璃,似乎觉得很好玩儿,伸出小手去抓。 白沙立刻把手举起来。 就在这时候,湖里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那是铃声,很像学校上课的铃声。婴孩竖起耳朵听了听,那铃声似乎是一种神圣的召唤,他立即站起来,歪歪斜斜地爬到湖边,“刺溜”一下就不见了。 过了半天,安春红才说出一句:“我的天哪,太神奇了……” 我说:“罗布泊布满了秘密,在我眼里,你也很神奇。” 安春红也在湖边坐下来:“嗯,我从那个营救团队一下掉进你们这个团队之后,也觉得自己很神奇。” 我又说:“还有,我们这些人能坚持到现在,同样是神奇的。” 安春红很感慨地点了点头,说:“是伟大。” 白沙把那块玻璃装起来,对我说:“大咖,我和你商量点事呗?” 我说:“你说吧。” 白沙说:“你是不是该把金子还给我自己保管了?” 我说:“白沙,我们不是谈过了吗?不可能。” 白沙说:“我们还得再谈谈。你看哈,如果我是你团队的一员,那么,我抢了人家的金子,你作为领队,好像有理由没收它们。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离开了你的团队了,我们都算是来罗布泊的探险者,只是碰巧遇到了,你有什么权利拿走我那些金子?” 我说:“你那是赃物。” 白沙说:“可是你不是警察,你拿走我的金子,那是又一次抢劫,属于黑吃黑。” 我说:“我才不要那些东西,出去之后,如果我们能出去,我会交给警察。” 白沙说:“我说了,你没有权利。我自己拿着,出去之后我交给警察。” 我说:“我不信任你。” 白沙说:“那好吧,我交不交给警察跟你没任何关系,ok?” 我把脸转向了他:“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没收了这些金子,不可能再还给你的。” 白沙说:“你必须还给我。” 我说:“小兄弟,不然呢?” 他和我静静地对视。 安春红很悲观地叹了口气,说:“现在是患难与共的时候,你们就不要有什么分歧了……” 白沙竟然笑了:“我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是你知道,打架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我说:“没事儿,我等着你来暗杀我。” 白沙说:“等我杀了令狐山之后吧。” 浆汁儿说:“白沙,你他妈是人吗!” 白沙看了看浆汁儿:“请指教?” 浆汁儿说:“周老大收留了你,给你住的吃的喝的,你反过来还要杀他?我们出都出不去,那些金子和地上的沙子有什么区别?” 白沙说:“没区别。” 浆汁儿说:“那你叽歪什么!” 白沙说:“可是,我去装一袋沙子,然后来换我那袋金子,你们会同意吗?” 浆汁儿说:“白沙,你放弃治疗吧……” 白沙不再跟浆汁儿斗嘴,他看了看我,说:“大咖,既然你不同意,我去睡觉了。你也别太累了。” 说完,他摇摇晃晃就走了。 浆汁儿说:“周老大,你把金子给他吧,不然他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 我说:“季风,天黑之后,你找个地方把那袋金子藏起来。” 天很快热起来。 我们又退回了帐篷内。 安春红去另一个帐篷休息了。 季风说:“不知道那些救援人员还在不在这里了……” 浆汁儿说:“估计走了吧,他们的时间应该是7月份了,7月份的罗布泊根本没法停留。” 季风说:“7月……7月快来了。” 浆汁儿说:“问题是,我们的食物挺不到那么久。周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再等两天。对了,你们的手机都没电了吧?” 她们都掏出来看了看,季风说:“我的关机了。” 浆汁儿说:“我还有一点点。” 我说:“我去把车发动着,给手机充电,然后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浆汁儿说:“如果找不到呢?” 我说:“那我们就离开这儿,自己去找通道。” 季风说:“那个太阳墓塌了,我们去哪儿找?” 我说:“换个方向。” 浆汁儿说:“带他们吗?安和白。” 我说:“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浆汁儿说:“带着白沙很危险。” 我说:“那也不能把他扔在这儿啊。” 说完,我拿上所有的手机,去了碧碧的车上。我把车发动着之后,看见白沙从帐篷里探出脑袋,朝我望过来,他可能以为我们要离开了。 我跳下来,锁上车门,没有再看他,回了帐篷。 浆汁儿说:“周老大,季风有个想法!” 我看了看季风,说:“什么想法?” 季风说:“如果我们看到他们,问清他们的时间,然后我们把手机调到那个时间,会不会就到了他们那个空间?” 我愣了半天,惊讶地说:“对啊!安春红就是这么来到我们身边的!” 三个人都激动起来。 浆汁儿说:“可是,每次他们刚刚在视频中出现,很快就不见了。而且,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可能正在干别的。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可能正在干别的,总是对不上……” 季风说:“我们也许可以换个方式……” 我说:“什么方式?” 季风说:“写字。” 我说:“写字?” 季风说:“我们在沙漠上写字啊。就算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但是他们可以看到地上的字。反过来,他们也会这么做。” 我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平时玩脑筋急转弯我从来都赢不了你……” 浆汁儿说:“写什么呢?” 我说:“我知道。” 说完我就出去了,拿起一把工兵铲,在湖边的沙子上写下了两行字—— 安春红在我们这里! 我们需要知道你们的时间! 然后,我在旁边插上了一面小红旗,作为提示。 三部手机充满电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天气太热,我们只能躲在帐篷里午睡。 我醒来的时候,天气还是那么热。 我轻轻爬起来,快步去了安春红的帐篷。 为了通风,帐篷门敞开着。安春红躺在睡袋上,并没有睡,正在写着什么。 她听见我来了,一下坐起来,把本子合上了。 我靠在帐篷门口,急速思考着。 她清醒的时候,不应该写日记。只有在失忆的时候,看到了口袋里的备忘,才会写日记。而只要她开始写日记了,就说明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我盯着她问:“你在写日记?” 她说:“没有哇。” 我说:“那你在……干什么?” 她说:“随便写点东西。” 我说:“安春红,不管你写什么,那是你的秘密,我不该多问,但现在是特殊情况,我必须得问清楚,你在写什么?坦白说,我想确定一下,现在的你是不是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想,你们也都写了我刚才写的东西。” 我说:“明确点。” 她说:“我在写遗书。” 我回味了一下,然后说:“我们没你那么悲观。刚才,季风想了个办法,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希望的光:“哦?” 我说:“你是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出去。明白了吗?” 她说:“时间?” 我说:“对,时间。” 接着我又说:“季风还想了个办法,你出来看,我给他们留了字条。” 她立马站起身,跟我走了出来:“字条?” 我说:“很大的字条。” 我带着她走到小红旗旁边,朝沙地上看了看,顿时说不出话了—— 沙地上光溜溜的,那些字不见了! 我迅速转了一圈,四周的沙地上平平整整,只有我自己的脚印。 第三十一章:天上的糖果店 第三十一章:天上的糖果店 鲁三国的老婆其实刚去美国半年就回来了,她一直生活在深圳。 她最清楚鲁三国整天干着什么勾当,早晚得翻把。因此,她和他过日子,每天都如履薄冰。 实际上,那个化妆品公司一直是鲁三国的老婆在经营,鲁三国只热衷于他的老本行——倒卖文物。 两个人经常争吵,但是鲁三国就是不肯悬崖勒马。 在公安局找上门之前,他老婆已经把资产转移走了,那全是她一个人赚的。 她在美国并不顺利,被一个长相酷似小布什的老外给玩了,最后带着儿子的的回到了中国。她一直没有再嫁,一边做化妆品生意一边供养儿子读书。 娘俩挺幸福的。 她从来不跟儿子提起他的父亲,儿子偶尔问起来,她就说:我们离婚了,他在美国。 这女人很有正事儿,但是心也挺硬。 这天是周末,她带着8岁的儿子去东门老街买玩具,路过一个公共厕所,她突然尿急,就对儿子说:“的的,你站在这儿等妈妈,我去趟厕所,马上就出来。” 的的说:“我跟你去。” 她说:“你都8岁了,其他阿姨会生气的。” 的的说:“麻烦!谁想看啊。” 她说:“我不出来,你哪里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的的说:“知道了。” 她就快步去了公共厕所,走到门口,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的的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看过往的车。 她就进去了。 没想到,里面有很多人排队,她急得直跺脚。 的的正在东张西望,有个男人朝他走过来,叫了声:“的的?” 的的看了看他,这个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朝他微微地笑着。 他感觉这个人有点面熟,就问:“你是谁呀?” 对方说:“傻小子,我是你老爸!” 的的瞪大了眼睛,审视了这个人一会儿,说:“你不是在美国吗?” 对方说:“我来深圳看你们了啊。” 的的很腼腆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爸,说:“她去厕所了。” 对方说:“我知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她和我商量好了,她故意去厕所的,想看看你能不能把我认出来。一会儿她回来,你就说是你先把我认出来的,好不?” 的的点了点头。 对方又说:“要不,咱们先回车上,看看她能不能找到咱们?怎么样?” 的的说:“你有我家车钥匙吗?” 对方说:“在我这儿。” 的的笑了:“她很笨的,她经常分不清东南西北。” 对方说:“过一会儿我们再给她打电话。快走,她要出来了!” 的的紧张地朝公共厕所里看了看,说:“那不是她。” 对方把的的抱起来,快步朝前走去,的的朝他背后指了指,说:“车在那边!” 对方说:“我们绕过去。” 走出一段路之后,的的说:“我们回去吧,她会着急的。” 对方说:“我们去买糖。她不让你吃糖吧?” 的的说:“过生日的时候让。” 对方说:“咱们今天就过生日!” 的的说:“万一被她知道了,她会骂你的。” 对方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的的说:“她会闻味儿。有一次我偷吃了一颗,就被她骂了。” 对方说:“咱们晚点再见她,让她闻不着味儿!” 的的说:“好,你给我多买点。” 父子俩朝前走出了几条街,的的说:“爸爸,美国是不是有很多沙子呀?” 父亲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呢?” 的的用手拨了拨父亲的头发,说:“要不,你头发里怎么有这么多沙子。” 父亲说:“爸爸坐飞机回来的,天上飞沙大。” 的的说:“你没关窗户呀?” 父亲说:“睡着了,忘了关了。” 的的又说:“你有钱吗?” 父亲说:“你要干什么?” 的的说:“没钱你怎么给我买糖?” 父亲说:“有哇,口袋里都装满啦。” 的的说:“我觉得妈妈更有钱。” 父亲说:“不管是爸爸的钱还是妈妈的钱,以后都是你的,宝贝。” 的的说:“你给我看看你的钱。” 父亲就把的的放下来,从口袋掏出了一捆冥币,说:“看看,多不多?” 的的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你骗我!” 父亲说:“我怎么骗你了?” 的的说:“这不是钱。” 父亲说:“你认识钱?” 的的说:“当然了,妈妈总给我零花钱,就是不让我买糖。” 父亲说:“这也是钱。我告诉你吧,这是我爸爸给我的,就是你的爷爷,你只见过几面。” 的的思考了一下,问:“噢,这是美元吧?” 父亲说:“没错儿,一捆等于妈妈的钱6捆。” 的的接过冥币,指了指上面画的玉皇大帝,问:“这是美国总统吗?” 父亲说:“儿子你真聪明。” 说完,他就掏出手机,给老婆发了个短信:我把儿子带到罗布泊去了,你想见他,来罗布泊。爱你的老鲁。 然后,他把手机关了,对的的说:“还要爸爸抱吗?” 的的有些犹豫:“我怕看到我同学……” 父亲笑了,说:“是不是最怕见到你班女生啊?” 的的说:“我都不搭理她们!” 父亲说:“有志气!我们走吧。” 的的说:“前面有个商场,我们去那儿买糖吧。” 父亲说:“其实,天上也有糖果店,那里卖的糖特别甜。” 的的说:“我们能去吗?” 父亲说:“我们需要走到没人的地方,然后爸爸施展法术,你才能飞上去。” 的的仰起脑袋看了看:“我怎么看不到?” 父亲说:“要穿过几层云彩呢。” 的的说:“好吧。” 父子俩一边聊天一边朝前走,的的扭过头去看了看,大声说:“妈妈来了!” 父亲猛地转过身去。 的的撒腿就跑向了马路对面,马路对面走着两个巡警。 父亲发现他跑了,喊起来:“的的!你干什么去!小心车!” 的的没停下,他一直跑到巡警跟前,说:“警察叔叔,帮帮我!我爸爸疯了!”一边说一边朝父亲指了指。 一个巡警问:“小朋友,你为什么这么说?” 的的说:“他一路都在胡言乱语!他说他坐飞机忘了关窗户,他拿着给死人烧的纸钱,说那是美元,他还说要带我去天上买糖果吃!” 巡警朝的的指的方向看去,马路对面,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脸色黑黝黝的,头发有点乱,他也朝他们看着,并没有走过来。 巡警拉着的的,朝这名男子走过去。 没想到,他一步步后退,竟然钻进商场,不见了。 巡警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他,就问的的:“你有他的电话吗?” 的的说:“我有妈妈的电话。” 鲁三国的老婆从公共厕所出来之后,不见了的的,差点急疯了。 她四处疾走,呼喊着:“的的!的的!——” 怎么都找不到他。 东门老街人来人往,没人关注一个母亲的惊恐和绝望。 她不知道该继续找,还是该马上报警,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乱转。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赶紧掏出来,竟然是鲁三国发来的短信!他把儿子绑架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毕竟儿子没丢,接着又紧张起来——他把儿子带到罗布泊干什么? 她对鲁三国的近况一无所知。 她给刚才发短信的那个号码打电话,关机。 最后,她找到鲁三国父母家里的电话,拨到了昆明。接电话的正是鲁父。她说:“你儿子是不是来深圳了?” 鲁父说:“你说鲁三国?” 她说:“你不就那一个儿子吗!” 鲁父说:“他怎么可能去深圳,他去了罗布泊,遇难了……” 她听了这话,如同五雷轰顶。 又有电话进来,她颤巍巍地接起来,竟然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妈妈,我是的的!我和警察叔叔在一起呢!” 她一下就瘫在了地上。 鲁三国的老婆接到了的的之后,她并没有告诉他,他爸爸已经死了。 她只是说:“他想把你接到美国去。” 的的说:“我才不会跟他走。” 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眼泪掉下来:“的的,今天我们就离开深圳,去北京。” 的的说:“还回来吗?” 她说:“不回来了。” 的的说:“太好了!我再也看不着讨厌的李老师啦!” 鲁三国的老婆匆匆收拾了一下衣物,然后带着儿子就去了机场。 坐在出租车上,的的很兴奋,说个没完没了。她应付着儿子一连串的问题,有些心不在焉,一直警觉地看着车窗外。 到了机场,她紧紧拽着的的,买了最近的航班机票,过了安检,一直来到登机口,在长椅上坐下来,依然不放松,不停地打量四周的乘客。 鲁三国没有出现。 终于,她和儿子登机了,直到关闭舱门,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飞机起飞之后,的的很快就睡着了。 她靠在舷窗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大脑里总是恍恍惚惚地出现鲁三国的影子。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朝旁边看了看,儿子盖着毯子,睡得正酣。 她转过头去,想看看外面的云海,舷窗外竟然写着一行字,字是反的,她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写的是——我提前降落啊,等你。爱你的老鲁。 她“哗”一下就把舷窗拉板拽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军事禁地 第三十二章:军事禁地 我在沙地上给那些营救人员写了字啊! 谁把这些字给我抹掉了? 我朝白沙那个帐篷看了看,他拿去的是个紫色帐篷,矮趴趴的,像个坟包一样,随着风在微微抖动。门帘挡了一半,里面黑糊糊的,不知道白沙是不是在看我。 是他干的? 不可能。 我跟章回和碧碧多少学了点足迹学,在这么软的沙子上,任何人都会留下足迹。可是,沙子上并没有任何脚印。 除非这个人的身体悬空,是飘来的…… 我猛地仰起头,朝天上看了看,没有任何飞行物,天蓝蓝的,像个锅盖,严严实实地扣着罗布泊。 不明飞行人? 他们为什么阻止我和营救人员对话? 安春红察觉到了情况异常,小声问我:“你带我来看什么?” 我说:“我在沙地上写的字不见了。” 安春红说:“是不是被风吹掉了?” 我朝小红旗四周指了指,说:“你看,那些脚印是我写字的时候踩出来的,它们怎么没被吹掉?” 安春红就不说话了。 我再查看,小红旗到湖边之间,有爬行的痕迹! 难道是那些婴孩干的?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淘气?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第一季里,我们有个向导叫帕万,罗布人后代,我们被困罗布泊之后,他突然变成痴呆了。我和他单独聊天的时候,他突然说:他是天外人,他是通过帕万在跟我对话。他还说,罗布泊上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删除了他们的航线,因此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回不去了…… 他们的航线被删除了,这和眼下的情况很像,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阻断我们出去的各种可能…… 他,她,它,到底是谁! 我又朝白沙的帐篷看了看,依然无声无息。 我对安春红说:“叫醒那两个睡货,开始用手机找人。” 季风和浆汁儿起来了,我们顶着炎炎烈日,分别走向四个方向,打开手机,搜寻那些看不见的同类。浆汁儿的手机响着音乐。 我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想,如果现在我突然死掉,日后有人在罗布泊上捡到我的手机,一定以为我临死之前疯了,因为手机中录制了大量的沙子画面。 两三个钟头之后,天刚刚不那么热了,浆汁儿跑到了我身边。 我说:“怎么了?” 她沮丧地说:“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呢?” 我说:“还有四分之一。” 她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说:“你一边放音乐一边录视频,当然费电了。” 她说:“听听音乐,能推迟我疯掉的时间。” 我突然说:“你觉得安春红的精神正常吗?” 浆汁儿说:“不正常。” 我说:“为什么?” 浆汁儿说:“你看她那双眼睛,一个眼睛写着‘悲’,一个眼睛写着‘剧’。” 我回头看了看,安春红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举着手机,好像在认真观察每一粒沙子。 浆汁儿说:“你用你的手机给我放放音乐吧。” 我说:“不行,要节省电量。” 浆汁儿说:“那你给我唱。” 我直起腰来,瞪了她一眼:“你觉得我有那种闲情逸致吗?” 浆汁儿说:“你是队长啊,你有责任保证我们有吃的有喝的,还要给我们提供精神食粮。就让你唱。” 我说:“队长把任务交给你了。” 停了停,浆汁儿真的唱起来:“多情是一种疼,敏感是一种累,痴心是一种毁,善良是一种罪。高傲是一种逃,幻想是一种飞,坚强是一种撑,沉默是一种美……” 我说:“不许唱我写的歌。” 她说:“在罗布泊不存在版权问题。” 半个钟头之后,季风也走过来了,她的手机也挂了。 她说:“周老大,出去之后你该给你的手机做个广告。” 我说:“应该的,而且不收代言费。” 其实,我的手机也只剩下一点点电了,呈现着危险的红色。 我关了机,亲了它一口,说:“回帐篷吧。” 我们三个人朝回走的时候,安春红依然在沙漠上寻找着。 没想到,天黑之前,令狐山来了。 他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帐篷门口,让我们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他背着一个帆布口袋,很重的样子,他把它放下来,说:“给你们送点吃的。” 我说:“谢谢。令狐山,你坐。” 令狐山就坐下来,说:“那个飞行人没出现吧?” 我说:“不知道。” 令狐山看了看我,显然没有明白。 我说:“我们没看见她出现。不过,我在沙子上写了一些字,神奇地不见了,四周并没有发现脚印……” 浆汁儿忍不住打开了那个帆布口袋,令狐山竟然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罐头,肉的,水果的,蔬菜的……罐头上贴着商标,毫无疑问,它们来自外界。 浆汁儿说:“季风,我跟你蹭点儿啊。” 季风说:“你是蹭周老大的。” 我说:“我们都是蹭令狐山的。” 令狐山说:“你写什么字?求救信号?” 我想告诉他那些营救人员的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我说:“算是求救信号吧。” 令狐山说:“她为什么要抹掉你们的求救信号呢?” 我说:“不知道。” 浆汁儿已经打开了一瓶黄太平罐头,用纸碟分成了4份,递给每个人。我和令狐山都拒绝了,她就和季风吃起来。 天黑下来,季风打开了应急灯。 我对令狐山说:“那个白沙,他还有可能伤害你们,你们小心点儿。” 令狐山从帐篷门口朝外看了看,对我说:“我们不是讲和了吗?” 我说:“他不是我们团队的,我们和他只是萍水相逢,我们也时刻警惕着这个人。” 令狐山叹了口气说:“你们……很麻烦。” 我知道,他本来想说的是:你们人类很麻烦。后来,他又把“人类”两个字略去了。眼下双方是合作关系,他不想再强调种族的不同。 接着,他脸色凝重地说:“只要有所防备,我们并不怕他。我们只担心那种会飞的东西。” 我观察着他,他脸上呈现出来的神情,绝对是作为头领的那种全局性忧虑。 我说:“令狐山,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类人的头领?” 令狐山看了看我,很痛快地说:“是。” 我愣住了。 季风和浆汁儿都不再吃了,都朝令狐山看过来。 我说:“就是说,你知道太阳墓下面哪条通道是对的?” 他摇了摇头,说:“只有最老的类人才知道。” 我说:“为什么?” 他说:“我们的结构有点像你们人类的政教分离,我负责大家的行动和纪律,最老的类人负责祭祀和世传的秘密。” 我的心情有些灰暗。 过了会儿,我又问:“你还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关于罗布泊的。” 令狐山说:“我们的人在沙漠深处发现过一个秘密军事禁地,它大概位于西南方向,有军人守卫,我们曾经试着靠近,结果死了两个类人……” 听了这个信息,我有点激动:“有军方的基地?太好了!” 令狐山看着我,一字一顿地更正:“不是基地,是禁地。” 我说:“不管是不是军事禁地,只要有人,我们就可以获救!” 令狐山说:“慢着。” 我说:“怎么了?” 令狐山说:“你们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我们了解你们的军队,我们甚至知道大校军衔比少将低,比上校高。但是那些人穿的军服,和你们的军人并不一样……” 我说:“不可能吧?兄弟,罗布泊在中国!哪个国家的军队敢来到中国的土地上建立基地?那是侵略!” 令狐山安安静静地说:“有一天晚上,我们的人看见,有个酷似月亮的飞行物落在了那个军事禁地里,然后又飞走了。” 有一天夜里,我和浆汁儿曾经看见天上惊现两个月亮,很快其中一个就消失了…… 过了会儿,我说:“你是说……那是天外人的基地?” 令狐山说:“不知道。我们只有一个法则,躲避危险,苟且偷生。自从死了两个类人之后,我们再没敢靠近过那个地方。” 我朝外看了看,星际浩瀚,夜空深邃,宇宙无边。我身上一阵阵发冷。 聊着聊着,已经很晚了。 我说:“令狐山,你明天再回去吧。像过去一样,假装你又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令狐山说:“好。” 其实我是希望令狐山能和季风再聊聊。 我说:“浆汁儿,走,你跟我挖字儿去。” 浆汁儿说:“还挖啊?” 我说:“他破坏一次我们就挖一次。” 然后我看了看季风,试探地说:“季风,你别去了。” 季风很大方地说:“嗯,我和令狐山说说话。” 我带着浆汁儿走出了帐篷。 只有我们这个帐篷亮着灯,白沙和安春红的帐篷都黑着。 我们拎着工兵铲,走到那个小红旗附近,我挖了一行字—— 安春红在我们这里! 浆汁儿挖了一行字—— 我们需要知道你们的时间! 她的字写得难看极了。 挖完之后,我对浆汁儿说:“我去安春红那个帐篷睡觉了。你呢?” 浆汁儿说:“我也跟你去。我才不想当灯泡。” 我说:“好吧。” 我们轻轻走进安春红的帐篷,摸黑躺下来。 直到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依然隐隐听见季风和令狐山在说话。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在一片沙漠上走着。 前面有一双直直的脚印,好像刚刚踩出来的,很深,我就踩着这双脚印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这双脚印就是我的向导,它会领着我回家。 我很累,很怕。 但是我必须朝前走,生怕这双脚印不见了,生怕我被留在这片空旷的沙漠上…… 走着走着,我看见前面出现了几顶帐篷,还有几辆车! 我喜出望外! 我慢慢走近这个营地,又担忧起来,所有的帐篷,所有的车,全都黑糊糊的,好像没有一丝人气。 不会是个陷阱吧? 我悄悄走到一个帐篷前,从纱窗朝里看去,什么都看不清。 我把耳朵靠上去听,隐隐听见有人在“嘁嘁喳喳”低语。 他们是什么人?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暴露自己,突然一道强光朝我射过来,我眼前一花,“忽悠”一下就醒了…… 我发现,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沙漠上,已经离营地100多米远了。 荒漠上的风无遮无挡,浩浩荡荡地吹过来,我打了个冷战。 是的,我小时候曾经梦游过,后来,进入罗布泊之后,我又犯过一次病,去挖了浆汁儿的坟。此时此刻,我正在梦游! 我原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我开始冷静地思考——我刚才看到的那些帐篷,那些车,会不会是营救人员的营地呢? 天,我在梦游状态中,能够看见他们! 也许,他们也看见了我,于是打开了手电筒。而我醒了,我醒了他们就不见了…… 他们的一个帐篷就在我面前! 我赶紧蹲下身,凭着记忆,用两只手在沙子上画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记下了他们那个帐篷的位置…… 第三十三章:荒漠上走来了一个大个子 第三十三章:荒漠上走来了一个大个子 我并不知道,那些营救人员也把摄像机支在了我们的帐篷附近…… 你们可能会感到奇怪——这些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失踪的一员,我不是神,甚至不是那些藏匿在天上的不明物种。 所有这些,包括那些死而复活的队友在人类社会的所作所为,甚至包括相关人的梦境,都是后来车载视频呈现给我的,如果我早些时候看到,情况会大不一样。 艾尼江下令,天天打开摄像机,随时观察那些失踪者的踪影。 电视台这次带的,是一台新闻采访摄像机,体积较小,体重较轻,对恶劣环境,非标准照明环境,都具有很强适应性,高度自动化。尽管它比演播室摄像机便宜,但是怎么说也是广播级的。 可是,在罗布泊的烈日下,这台专业摄像机也罢工了,竹子说:线材被晒化了。 逗豆带了备用摄像机,但是,上午中午下午三个时间段,已经不敢再开机。大家只能躲在帐篷里,等待天凉之后再搜寻。 天黑之后,他们把摄像机支在了外面,开了机,监视器放在艾尼江的帐篷里。 这天晚上,刮起了风,不过月亮很大,从监视器中,隐约能看见起伏的沙漠。 艾尼江坐在睡袋上,紧紧盯着那个监视器。始终没人。 医生小杜和艾尼江睡在一个帐篷里。小杜刚刚在医学院毕业,进入医院工作,就参加了这场救援。 小杜说:“领导,昨天晚上你就没睡,我来值班吧。” 艾尼江说:“你没听说过吗?年龄越大,尿越长,觉越少。你们年轻人要保证睡眠,尤其是你,大家的健康都系在你身上呢。” 小杜说:“不忍心啊。” 艾尼江说:“不忍心是吧?那允许我抽支烟吧!” 小杜笑了:“抽吧。” 艾尼江说:“谢谢。” 然后,他点着一支烟,猛吸一口,很享受地吐出来,又全部吸进了嘴里,再次吐出来,烟已经淡了。 小杜突然说:“领导,有人!” 艾尼江猛地转头朝外看了看:“在哪儿?” 小杜指了指监视器:“这儿!” 艾尼江赶紧盯住了监视器,果然!有个黑影隐隐约约地朝摄像机走过来…… 艾尼江喃喃地说:“又看见他们了!” 镜头中的这个人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极度疲惫,步履踉踉跄跄。他在摄像机跟前停下来了,弯下腰,看着镜头,监视器上只剩下一张黑糊糊的脸。接着,这个人伸出手来摸了摸,摄像机就晃动起来。 艾尼江激动地说:“他看见摄像机了!” 说完,他“噌”一下站起来,拔腿就冲出去了。 他顺着连接线跑到摄像机附近,同样也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离开了摄像机,朝帐篷走过来…… 艾尼江喊道:“嗨!” 那个人突然重重地摔倒在了沙子上,一动不动了。 小杜也跑了出来,他和艾尼江一起,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抱进了帐篷里。 大家都跑过来了。 此人严重脱水,已经昏迷。 他的个子很高,大概1.90米,穿着一件酱色格子衬衫,军绿色长裤,头发和胡子都乱蓬蓬的,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全身上下沾满了沙子。 再看监视器,一片黑糊糊的沙子,并没有出现其他的失踪者以及他们的帐篷。 看来,此人并不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艾尼江说:“需要输液吗?” 小杜说:“等等看。” 小杜用湿毛巾敷在了这个人的额头上,又拿来一瓶淡盐水,举在他干裂的嘴唇边,一点点流进去。 小a不放心地问:“他没有知觉,这样不会呛着他吗?” 小杜说:“一个人即使在意识丧失的情况下,也有吞咽反射,除非他延脑都损坏了。刚刚他才昏倒,应该没问题。” 大个子依然昏迷着,并没有睁开眼睛。 小杜抓起他的手腕,给他号脉。 小杜的眉头越皱越紧。 艾尼江问:“怎么了?” 小杜说:“没有脉搏。” 小a突然说:“他手里有东西!” 小杜放开这个人的手腕,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里面攥着一些纸条,小杜把那些纸条拿出来,大家围着看,纸条上分别写着不同的字体—— 一口接一口喝水。 在湖里。 深夜。 老丁。 小a说:“应该是老丁深夜在湖里一口接一口喝水……什么意思?” 没人说话。 小杜扒开这个人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并没有扩散,那只眼珠子非常亮,悬在眼白中,直直地盯着他。 小杜合上了眼皮,说:“给他输液吧。” 接着,他去车上兑了药,拿来简易的支架,开始为这个人输液。 这个人的静脉很明显,高高地凸起着,好像快爆裂了。刺入针头之后,小杜看了看输液管,滴斗里的药静静悬挂,并不滴落。 艾尼江也发现了,他说:“是不是没扎到静脉里?” 小杜嘀咕道:“不会啊……” 他把针头上的胶布揭开,仔细看了看,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把针头拔掉了。 小a喊道:“他醒了!” 这个人挣扎着坐起来,看了看帐篷里的每个人,虚弱地说:“你们是什么人?”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他。 艾尼江说:“我们在给你输液!” 这个人说:“不需要,我没事了。” 艾尼江凑近他,问:“师傅,是干什么的?” 这个人揉了揉针眼儿,说:“我叫老丁,我是矿业协会的……” 艾尼江问:“你来罗布泊多少天了?其他人呢?” 老丁说:“我来找队友。两个月以前,我们进入罗布泊找钾矿,结果走散了……” 艾尼江问:“你们总共几个人?” 老丁说:“7个。” 艾尼江问:“你们走散之前,有伤亡吗?” 老丁的表情有些难过:“有一个队友脱水死了……” 艾尼江问:“那个人叫什么?” 老丁说:“他叫郑太原。” 搜寻4队来寻找两个失踪的旅行团队,结果遇到了一个落单的科考队员。 小a说:“你手里拿的这些纸条是什么意思?” 老丁四下看了看,最后在睡袋上看到了那些纸条,他立即捡起来,小心地装进了口袋。 大家都在看着他,等他解释。 他有些悲戚地说:“我们走散之前,曾经在帐篷里一起玩游戏,这是他们写的……我要把它们带出去,交给他们的家人,这是他们最后留下的字迹了。” 停了停,老丁又问艾尼江:“你们是来旅行的?” 艾尼江说:“我们是来救援的。” 老丁说:“找我们吗?” 艾尼江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希望救出每一个被困的人。” 吃了东西,老丁恢复了许多。 这天晚上,艾尼江、小杜和老丁睡在了一个帐篷里。其他人都回到各自的帐篷了。 临睡前,老丁问艾尼江:“天这么黑,你们开着摄像机在录什么?” 艾尼江对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然后说:“你好好睡一觉吧。” 老丁就钻进睡袋里,不再说什么了。 监视器上始终呈现着模糊的沙漠和没完没了的风。 夜里,不知道几点钟了,小杜爬了起来,艾尼江两眼通红地看了看他,小杜轻声说:“我去厕所。” 艾尼江也小声说:“多穿点儿。” 小杜走出帐篷,用手电筒朝摄像机对准的方向照了照,快步朝厕所走过去。厕所搭建在100米之外。 有人跟上来。 小杜回头看了看,是那个老丁。 老丁追上他,说:“搭个伴儿。” 小杜是个敏感的人,他不喜欢解大手的时候旁边有人,也算是一种洁癖了。不过,他不好说什么。 他把脚步慢下来,希望老丁先去解决。 老丁并没有先走,竟然跟他聊起来:“你是医生?” 小杜说:“是。” 老丁说:“当时我们如果带着医生,也许郑太原不会死……唉。” 小杜说:“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老丁说:“你说,如果一个人没有脉了,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小杜说:“有一种病叫无脉症。” 老丁说:“怎么引起的呢?” 小杜说:“可能是手掌动脉供血不足吧。” 老丁说:“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有人输液输不进去呢?” 小杜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丁说:“其实,你给我号脉和输液的时候,我已经有一点意识了。” 小杜说:“任何人输液都不会输不进去,我可能没扎到静脉里。” 老丁说:“你是医生,怎么可能找不到静脉呢!” 小杜说:“那都是护士干的活儿。” 老丁突然笑了,他说:“医生,其实我问的是个脑筋急转弯。” 小杜说:“你什么意思?” 老丁说:“很简单啊,一个人死了,还会有脉吗?血不流了,输液还能输进去吗?” 小杜停下来,看了看对方,半天才说:“老丁,你不像爱开玩笑的人啊。” 老丁说:“其实我很喜欢开玩笑。快走吧。” 两个人就继续朝前走了。 不过,小杜对这个老丁却有点警惕起来。 走着走着,老丁又说:“医生,你知道吗?”他朝远处指了指:“那个方向,大约3里远吧,有个沙包,上面摆着几块石头,那下面埋着一个人。” 老丁死的时候,正是被埋在了离湖1.5公里的地方,坟上还摆了几块石头。 小杜说:“你怎么知道?” 老丁说:“遇到你们之前,我一直在这片沙漠上转悠。” 小杜说:“你怎么知道下面埋着人?你把它扒开了?” 老丁说:“风把沙子刮走了,下面那个人自己露出来了。” 小杜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丁说:“男的,个子很高,看样子至少1.90。” 小杜目测了一下老丁的身高,心里又不舒服了。 他不想再说什么,快步朝前走。 沙漠无边,黑暗无边。 老丁紧紧跟在他身后,继续说:“我还知道,你们要找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小杜再次停下来,回头看他。 老丁说:“他们只剩下三个人了,一个叫周德东,一个叫季风,一个叫浆汁儿。他们以为他们能走出去,其实,最后他们会飞出去。” 小杜说:“飞?” 老丁说:“是啊,他们很快就会飞了。” 第三十四章:迷魂地,丧胆坡以及吴城的秘密 第三十四章:迷魂地,丧胆坡以及吴城的秘密 我梦游的时候,看到了营救人员的帐篷。然后,我在沙子上画出了那个帐篷的位置。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又恐惧又激动。 恐惧是因为我又一次梦游了,而且我在梦游中看到了他们,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也许1000年之后的物理才能解释得了。 激动是因为那些营救人员依然在此,并没有离开。我顿时感觉不孤独了。 我快步走回了帐篷。 我要先睡下,等天亮之后,我会告诉大家这个消息。接下来,我们用手机寻找他们影像的时候,就有了准确范围。 当我走近帐篷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看见了一个黑影,他无声地一闪,立即藏在了季风那个帐篷的黑影里。 我轻轻走进帐篷,摸到了手电筒,然后突然朝季风那个帐篷照过去。 没人。 我又朝白沙的帐篷照了照,太远了,看不清楚。 我慢慢朝季风那个帐篷走过去。帐篷有纱窗,为了不惊扰季风和令狐山休息,我的手电筒一直垂直照着地面。我围着帐篷找,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 白沙在跟我捉猫猫。 尽管他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可惜他不会飞。 我看到了脚印,也围着帐篷在转圈,虽然比我的脚印浅,但十分清晰。 我停了停,突然朝相反方向走去,依然看不到人,不过,地上那行浅浅的脚印也掉转了方向。 我担忧起来,他是不是把令狐山杀掉了? 季风会睡得那么死吗? 他会不会把季风也杀掉了? 我再次停下来,对着帐篷另一面低声说道:“白沙,你出来。” 没人回话。 令狐山在帐篷里说话了:“谁!” 我说:“令狐山,是我。” 几秒钟之后,令狐山也打开了手电筒,走了出来,朝我照了照。 季风也醒了,她说:“怎么了?” 我说:“没事儿,我巡视一下。” 季风说:“天都快亮了,你也睡吧。” 我说:“既然你们都醒了,我睡你们帐篷里吧,免得把那两个人弄醒。” 季风说:“你来吧。” 我就走进了季风他们的帐篷。我注意到,帐篷里铺着三个睡袋,季风和令狐山分别睡在两旁的睡袋里,中间那个空着。 我扣上门帘,然后钻进中间那个睡袋,躺下来,关闭了手电筒。 季风小声问:“周老大,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我说:“没有,只是睡不着,四处看看。” 季风继续小声说:“我把那袋金子藏起来了。” 我说:“好了,隔墙有耳。” 季风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知道,白沙应该还在帐篷外。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直不敢睡。 外面,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音。 天亮之后,我第一个爬起来的。 我走出帐篷,查看帐篷四周,发现那双浅浅的脚印离开了,不过并没有走向白沙的帐篷,而是朝荒漠上走去了。 他在跟我绕圈圈。 接着,我去看了看我和浆汁儿在沙子上写下的字,沙子上平平展展,那些字又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小红旗,蔫头耷脑地垂着。 观察四周,依然没有多余的脚印。 我再次朝天上看了看,一无所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笑。 我没敢笑,我怕我突然疯了。 我去了车上,拿来一把工兵铲,然后回到小红旗旁边,又在沙子上写字了。 这次我写的是——你是谁? 三个女性弄早餐的时候,我把车发动着,继续给手机充电。 我走到安春红旁边,对她说:“你的手机也需要充电了吧?” 安春红说:“不用,还有电呢。” 我说:“你都用多长时间了,还有电?” 安春红说:“我的手机待电时间长。” 我说:“待电是指手机充满电之后,开着机,不进行任何操作,直到自动关机。你不是一直在用吗?” 安春红说:“反正我的意思就是省电。” 我说:“你给我看看。” 安春红就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了我,我看了看,电量竟然是满格。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起了那个飞行人,如果她是布布,那么她活着的时候,生命就像手机的电量,肯定会一天天减少。可是,她死了,突然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她的电量就永远爆满了…… 安春红很敏感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了?” 我说:“哦,没什么,出去之后我也换一款你这种手机。” 吃早餐的时候,我看到了白沙的身影,他在他的“营地”走动着,也在吃东西。 很快,他就躲进了帐篷。 吃完早餐之后,我把大家带到了我昨夜梦游惊醒的地方,指着沙子上那个方方正正的标记,对大家说了昨天晚上的经历。 大家都惊愕了。 我说:“从此以后,我们不需要那么多手机了,一部就行,就在这个地方观察,把电用光之后,再换另一部。” 安春红说:“我的手机有电,我先来。” 我说:“不用你。万一看到他们了,你说不清楚我们的情况。你负责一日两餐吧。” 安春红似乎有点不理解,她看着我想了想,然后说:“好吧。” 接着,我们走回了帐篷里。 令狐山说:“周老大,那我回去了。” 我说:“好吧,路上……” 季风打断了我:“等等。” 令狐山看了看她,说:“你还有事儿?” 我说:“我想和你再聊聊。” 令狐山说:“比如?” 季风说:“关于迷魂地,丧胆坡,还有那个吴城,你知道些什么?” 令狐山摇了摇头,说:“不多。” 季风说:“有多少说多少。” 手机在充电。 回到帐篷之后,令狐山对我们讲起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实际上,迷魂地是我们的叫法。 类人叫它屏障。 正是这道屏障,把类人们更好地隐藏起来,就算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也不可能走得出去。 类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见证了它怎样从一片广袤的湖泊变成了光秃秃的不毛之地。自从所有绿色生命绝迹之后,这个地方开始变得诡事连连。 比如说迷魂地。 类人的祖上第一次发现罗布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之后,也吓坏了,如果走不出去,预示着他们这个种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更早的时候,他们偶尔会走出罗布泊,接近城市或者村庄。他们就像人类的一个邻居,永远躲在暗处,时刻关注并掌握着人类的一举一动。 有一天,类人的祖上正打算离开罗布泊,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类人辨别方向,一直依赖于那个最古老的方法——参照北斗星,可是,他们明明一直朝着北斗星走,却三番五次地回到原点。 他们渐渐发现,北斗星在移动! 如果,北斗星跑到了南面,那么,它依然可以作为路标,只要朝它相反方向走就对了。类人的祖上渐渐发现,并不是这样,天空和大地就像两个圆盘,时不时就发生逆时针转动,而且没有规律。 后来,经过一代代的摸索,他们发现了太阳墓底下的神秘通道。 又通过一次次摸索,他们知道了只有一条通道通往外界。 令狐山讲完迷魂地,我对他说:“假如我们能离开,关于你们,我保证会守口如瓶。” 令狐山说:“不,你是个作家,你一定会写进小说里。” 我说:“好吧,我保证不了……不过我能保证,大家并不会当真,只会当成小说来看。” 令狐山说:“也许吧。” 接着,令狐山又讲起了丧胆坡。 清代末叶,罗布泊由一个20万平方公里的大湖,变成了仅有“东西长八九十里,南北宽二三里或一二里不等”的小湖。不过,那时候罗布泊地区依然有很多居民,多为维吾尔族,他们生活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一小舟捕鱼为食”。他们喝罗布麻茶,穿罗布麻衣,大都长命百岁。 那时候,丧胆坡一带已经变成了荒漠。 偶尔有人发现,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雷雨交加的时候,那个地带会传出可怕的声音,还有人看见过骇人的怪影。 他们到底听到了什么声音?看到了什么景象? 说法不一,有人听见的是无数马蹄的踩踏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有人听见的是士兵的撕杀、惨叫声,还有冷兵器的撞击声;有人听见的是喜庆的锣鼓声;有人听见的是送葬的哭号声…… 一般说来,身体瘦弱者听见的声音大,而身体强壮者听见的声音小。 更奇的是,只要有人牵着牲口走过那个地带,牲口必定受惊,回家不久就会死掉。 渐渐的,当地人轻易不从那里走了,并给它取名“丧胆坡”。它变得更加荒凉,更加阴森。 又有一天半夜,刮起了沙尘暴,一个回族老大爷连夜赶路,迷失了方向,闯到了那个诡怪的丧胆坡。寸草不生的荒漠上,飞沙走石,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队兵马,大约有五六个人,他们穿戴金盔金甲,手持寒光闪闪的长矛,远远走过来,很像焉耆古国的胜兵(士兵),古欧洲人种。其中一个似乎是将领,骑着阿哈尔捷金马。风太大,那些马走得十分艰难。 回族老大爷惊呆了:“安拉……” 那些胜兵越来越近,老大爷甚至看到其中一个士兵好像在拼杀中受了伤,脸上流着红红的血水。同时,他还听到了战马喷鼻的声音,铃铛摇晃的声音…… 那些人似乎也看见了他,那些马突然高高扬起了前蹄,长长地嘶鸣。转眼间,那些士兵就在风沙中一点点消隐了…… 那场景持续有半分钟。 我说:“我看过一个报道,讲的是云南有个地方,当地人叫它‘血战沟’,和丧胆坡的情况极其相似。地质人员对那个地方的土质做过检测,发现含有大量硅和磁铁矿石。专家认为,某些土壤和岩石就像录音机和录像机,可以把一些久远的声音和场景再次播放出来。因此,排除了海市蜃楼、集体幻觉、次声波、还有其他自然声响的可能,得出结论——大自然全息录音录像机。” 季风说:“就是说,那是地质和大气的因素造成的?” 我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机理,很深奥。古代的时候,就有大量声异、影异事件的记载。按照这个说法,那么,那个回族老大爷看到的就是一群死了的古代士兵,千百年前,他曾经从这个山谷里走过,也许是奔赴沙场,也许是刚刚溃败退下来。他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古代的幻象,双方处在相同的空间里、不同的时间里。” 季风反问我:“可是,为什么人们一到了丧胆坡就会自相残杀呢?” 我说:“基因吧,世代永相传。” 季风说:“周老大,你这个解释太文学了。” 接着,令狐山又讲到了吴城。 当时,他真以为我们走出去了,不然他也不会躲到地下。 后来,我们又回到了罗布泊,他才知道,吴城只是个假象。 他说:罗布泊上确实不止一座太阳墓,每座太阳墓底下都有通道。他们的祖上在探索那些通道的时候,发生过很多奇遇…… 我和季风选了那条刻着“间”字的通道,我们又回到了太阳墓。碧碧选了那条刻着“闻”字的通道,结果他到了复活节岛。小5和父亲选了那条刻着“问”字的通道,结果他们到了百慕大…… 我马上问令狐山:“那条刻着‘闷’字的通道会通到哪里?” 令狐山说:“前生前世。” 我一惊:“那条刻着‘闽’的通道呢?” 令狐山说:“童话世界。” 第三十五章:罪恶的奔驰车 第三十五章:罪恶的奔驰车 魏早喜气洋洋地回家了。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他的家人他回来了。 他整天在大街上喜气洋洋地游荡。 有一天,魏早在商场门口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看到魏早之后愣了愣,然后叫了他一声:“魏早?” 魏早看了看对方,说:“你认错人了吧?” 对方说:“你不是魏早吗?我是你高中同学,忘了?” 魏早说:“我不是魏早。” 然后,他转身就走开了。 对方追了上来,一边四处看一边小声说:“你丫是不是当上便衣了,正在执行任务呢?” 魏早说:“滚开。” 对方的脸色变得难看了,终于不再追赶。 魏早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了看,他依然在看着魏早的背影,满脸困惑。 走着走着,魏早又变得喜气洋洋了。 有个局长,跟前面一样,既然提到了他,他的寿命就不长了,因此,叫他局长就好了。 这天晚上,局长在一个高档会所喝了酒,走出来,开着一辆黑色奔驰slsamg轿车,离开了。 他有司机,不过,他晚上出来活动,从来不带司机。 他直接去了郊区的一家酒店,停好车,走进去。 门口的服务生鞠躬:“您好。” 局长不予理睬,直接走进了电梯。 14楼,1412房间。 他敲了敲门,门开了,里面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满脸堆笑:“您来了。” 局长说:“人呢?” 女人说:“在里面等着呢。” 局长走进房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他。小女孩穿得很简朴,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局长站在她面前,慈祥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怯怯地说:“文文。” 局长说:“噢,文文。你读几年级呢?” 小女孩说:“初二。” 局长摸了摸她的脸蛋,感慨道:“真干净,像个小羊羔似的。” 女人站在一旁,说:“您喜欢就好!” 局长看了看她:“你还有事吗?” 女人赶紧说:“噢噢,那我走啦。文文,好好和伯伯聊聊,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然后,女人就走出去,把门轻轻关上了。 落地窗帘挡着,不过中间露着一个缝隙,窗外有一张喜气洋洋的脸,正看着房内的一老一少。 那是魏早。 这是14楼,局长根本想不到有人在偷窥,他在小女孩旁边坐下来,一只胖乎乎的手搭在了小女孩的肩上,来回抚摸,并不说话。 小女孩很害怕,朝旁边躲了躲。 魏早在窗外掏出了电话,拨通了110,说:“长青酒店,1412房间,有人嫖宿未成年少女。他开着一辆黑色奔驰车。”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局长再次凑到小女孩跟前,继续抚摸。小女孩的肩那么瘦小。 局长说:“你要乖,不然我会打你屁屁。” 小女孩紧咬下唇,默默忍受。 几分钟之后,局长的手渐渐移动,伸进了小女孩的衣领。 小女孩受惊了,她奋力推开他,说:“伯伯,求求您,别这样!”然后紧紧靠在床头上,抖成了一团,哭起来。 局长有些扫兴,他凑到小女孩面前,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现在打电话,说你卖,马上叫公安把你抓走,你信不信?” 小女孩说:“她只说让我来陪您说说话……” 局长掏出了电话,开始拨号。 小女孩吓得不敢哭了,抓住他的胳膊,说:“求求你,别抓我!” 局长把她甩开了。 他拨给了那个女人,很生气地说:“你不说都安排好了吗!” 女人说:“是啊,没问题!孩子年龄小,肯定有点放不开,您得多**啊……” 局长“啪”地挂了电话。 他看了看小女孩,冷冰冰地说:“躺到床上去。” 小女孩突然说:“我要回家!” 局长拦腰抱起她,把她扔到了床上:“你这样的小女孩,我玩过无数个!你出来不就为了挣钱吗!我给你!装什么清高!” 小女孩又蹬又踹,还是被拽光了衣服。 局长把她压在身下,手忙脚乱地解自己的裤带,外面传来了警笛的声音,他愣了愣,赶紧系好裤带,跳到了地上,竖起耳朵听。 警笛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楼下。 他瞪着小女孩说:“你要是敢胡说,我要你命!” 然后,他匆匆离开了房间,朝电梯跑过去。跑到一半,他又转身跑向了步行梯。 警察乘电梯很快上到了14楼,冲进1412房间,看见那个小女孩衣不遮体,正在哭。警察让她穿好了衣服,开始做笔录…… 局长肚子很大,里面装满了晚上的山珍海味。他从步行梯朝下走了几层楼之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靠在扶手上大口喘气。 接着,他又朝下走了几层楼,再次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吞下了两片速效救心丸,然后接着朝下走…… 他来到1楼的时候,看到警车还在酒店门口停着。 他快步走向他那辆奔驰轿车。 这时候,正巧警察乘电梯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大惊失色,赶紧打开车门钻进去,手忙脚乱地发动着,开着就跑。 警察已经看到他了,他们冲上警车,很快就追上来。 出了酒店,局长一路狂奔。 警察响着警笛,在后面穷追不舍。 大街上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都在全速行驶。 前面没有路灯了,两旁是黑糊糊的旷野。 警车只是普通的依维柯,根本追不上奔驰,渐渐的,两辆车拉开了距离。 局长从反光镜朝后看了看,心中暗喜。装备压制,没办法。 他不怕警察记住他的车号,只要不被抓到现形,他就有余地斡旋。顶多找个替罪羊。 警察的车越来越远了,局长依然不敢放松,继续狂奔。 突然,车轮好像碾到石子了,崩到了车窗上,“嘭”一声。 他顾不上停车查看,继续朝前疾驰。 过了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嘭!嘭!” 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透过旁边那个车窗,他看见有个人正在和他的车并驾齐驱!那个人的脸上喜气洋洋的,刚才就是他在敲车窗! 最初的一瞬间,局长认为那个人抓着车门,贴在车外。可是,车身那么光滑,速度又这么快,他怎么可能不掉下去呢? 看着看着局长就发现,那个人并不在他的车上!他在飞! 局长的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 他惊恐至极,本能地把油门踩到了底,没想到,他并没有甩开那个人,那个人反而飞到前面去了。 在明亮的车灯下,局长看得更清楚了,那个人离地面大约1.5米,直挺挺地浮在空中,就像一根筷子。 他飞出不远,一下掉转了身体,朝着奔驰飞过来。 这时候,局长看不到他的脸了,只看到他的头顶。 局长想紧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已经快撞进他的前风挡玻璃了! 他惶恐万分地猛转方向盘,直接就冲下了公路…… 十几分钟之后,警车才开过来,它竟然开锅了,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他们发现奔驰车出了事故,它冲下公路之后,撞到了一棵杨树上,前半截都瘪了。 警车停下来,几个警察爬下公路,来到奔驰前,他们发现,奔驰车主人的身体被挤扁,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警察赶紧呼叫救护车。 第一季说,魏早有个妹妹,14岁,在聋哑学校读书。 聋哑女孩平时很少出门,更喜欢宅在家里上网。邻居们甚至都不认识她。 这天晚上,聋哑女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屋外刮着风,梦里也刮着风,她梦见自己走向小区池塘,去看鱼。 有个人沿着甬道走过来,朝她挥舞着手臂。她停下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个人竟是哥哥! 哥哥站在她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聋哑女孩很淡定,打着手势问:你去哪里了? 哥哥比划了半天,并没有说明白。他掏出了手机,在备忘录上给她写字:我去罗布泊了。 聋哑女孩: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爸妈都急死了。 哥哥:我不是回来了吗! 聋哑女孩:走,我们回家。 哥哥:我不能回家。 聋哑女孩:为什么? 哥哥:这是个秘密。 聋哑女孩:你是回来看我的? 哥哥:嗯。你记得小时候我带你放风筝吗?总是放不起来,旁边有个小胖子笑话你,你还哭了。 聋哑女孩:早忘了。 哥哥:我记着。我们再放一次风筝吧! 聋哑女孩:没有风筝。 哥哥:我就是风筝。 聋哑女孩笑了:你能飞起来吗? 哥哥:能。 聋哑女孩:可是没有绳子啊。 哥哥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捆尼龙绳,小指那么粗。 聋哑女孩又笑了:这是绑小偷的。 哥哥用尼龙绳系在腰上:你抓住了。 然后,他一步步后退,走到很远的地方,真的飞了起来。 聋哑女孩惊奇而兴奋,抓紧了绳子,仰着脑袋看哥哥。 哥哥越飞越高,还在天上忽左忽右地画着“z”字形。 聋哑女孩开心得不得了。 突然,天上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哥哥,绳子猛地绷直了,接着就挣脱了聋哑女孩的手,天上的哥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高。 她跑着去追。 一栋楼房挡住了去路,她绕过去,继续追。又一栋楼房挡住了去路,她再次绕过去……终于,她被小区的栏杆挡住了。 哥哥就像夜空中的鸟,渐渐飞远,不见了。 她站在栏杆前,嚎啕大哭。 在妹妹做这个梦的时候,魏早真的回到了他家那个小区。 他想看父母和妹妹一眼。 他正慢慢走向家门,突然被一种力量拽起来,飞过楼房,飞过小区栏杆,飞过一条条街道,飞过一座座山峰,朝着西方,不由自主地归去。 罗布泊的那个东西召他回去了! 第三十六章:吹纸条的女人 第三十六章:吹纸条的女人 令狐山对我们讲了他所知道的迷魂地、丧胆坡和吴城之后,离开了,回古墓去了。 我和季风、浆汁儿在帐篷里坐着,都在发呆。 如果真像令狐山说的那样,孟小帅和吴珉就应该去了前世,而白欣欣、章回和郭美就应该进入了童话世界…… 我反倒有点放心了。 只要他们还活着,或者说,只要他们的灵魂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希望的是,他们在太阳墓下被活埋了,多年以后化为尘土,什么都没有了。 但愿罗布泊上的那种神秘力量——不管它是正的还是邪的——赐予他们永恒。 发了会儿呆,浆汁儿忍不住又开始八卦了:“你们说,孟小帅和吴珉前世是不是一对儿?” 我说:“很可能。你是他们的媒婆。” 浆汁儿说:“我要当也当个公主,才不做媒婆呢!” 过了会儿,她又看了看季风:“季风,你和令狐山呢?” 季风说:“怎么了?” 浆汁儿说:“你俩前世会不会是一对儿?” 季风说:“我不关注那么远的事儿,我只关注眼前。” 浆汁儿说:“我觉得,上辈子你和周老大是一对儿。” 我说:“我说你适合当媒婆你还不承认。” 白沙从帐篷门口闪出身子来,微笑着问:“你们在谈什么呢?” 我说:“你听得一清二楚,装什么糊涂。” 白沙坐下来,说:“好吧……我觉得我上辈子是独身。” 浆汁儿说:“为什么?” 白沙说:“我肯定生生世世都爱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和我永远没有夫妻缘分。” 浆汁儿说:“微微?” 白沙说:“这辈子她叫微微。” 浆汁儿说:“唉,可怜的米穗子。” 我转变了话题:“你们知道吗?有个人闲得蛋疼,搞了个调查——假如僵尸来了,大家身处绝境,空间有限,会选择留下哪几种职业,驱逐哪几种职业?” 浆汁儿说:“没看过。” 我说:“我记得,大家最需要的职业是警察和医生,第一批赶走的职业就有作家……” 浆汁儿说:“为什么呀?” 我说:“调查中描述的那个环境和我们现在有点像,作家只会讲故事,最没用了。” 浆汁儿说:“的确哈……” 我看了看季风,说:“我没用了,你是作家的助理,你就更没用了。” 季风说:“嗯,我更没用。” 我又看了看浆汁儿,说:“你在文化公司当文员,相当于季风的助理,你就更更没用了。” 浆汁儿说:“我凭什么相当于季风的助理啊!” 我说:“就算你是我的助理,一样没用。” 浆汁儿说:“对了,我和季风是美女啊!有个桌游,也是关于僵尸的,叫‘僵尸商场’,里面有三种角色——武士,废物和美女。武士战斗力1,废物战斗力0,充数的,美女战斗力也是0,但是,只要一个美女站在武士旁边,武士的战斗力就变成+1,两个美女就变成+2!” 我说:“要是美女站在废物旁边呢?” 浆汁儿说:“依然是0。” 我说:“作家就是那个废物,你们站在我旁边也一样。” 白沙说:“你们站在我旁边吧,我是武士。” 浆汁儿说:“切!”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车上拿手机。 走出帐篷,我朝湖边看了看,那三个字依然存在——你是谁? 没人回答我。 路过安春红那个帐篷的时候,我看见她挡着门帘。 我停下来,慢慢走过去,绕到纱窗前,朝里看了看。 安春红正在做着一个古怪的动作——她蹲在帐篷里,像青蛙一样仰着脑袋,鼓着腮帮子,使劲朝上吹气儿。半空中飞舞着几张纸条,她追着那些纸条吹,似乎不想让它们掉下来。 我轻轻问了一句:“安春红,你在干什么呢?” 她有些惊慌,赶紧把那几张纸条抓在了手里,她抓得十分准确,没有一张掉在地上,然后,她朝纱窗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说:“打发时间而已。” 我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 那仅仅是她闲极无聊发明的玩法?不像,我倒觉得更像是在施展某种巫术…… 我的心里留下了重重的阴影。 手机充好了电。 我拿回了帐篷,把季风和浆汁儿的手机交给了她们,说:“你们待着,我先去。” 季风说:“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我说:“天已经热起来了,你们在帐篷里歇着,我们轮流来。” 我离开营地,来到那个帐篷的标记前,打开手机,删除了所有的视频文件,节省空间,然后继续拍摄。 我不需要再到处走了,我和满地的沙子静静对峙。 过了会儿,我又朝安春红的帐篷看了一眼,她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开始吹纸条了? 我还是不相信那是什么游戏。 如果她是个3岁小孩,喜欢这么玩儿,那我不会怀疑什么。可是她毕竟已经30岁了啊,沙漠上这么热,呼吸都困难,她为什么要浪费大量氧气,吹那些纸条? 如果不是游戏,那她在干什么? 我在沙漠上站了将近一个钟头,快中午了,我全身汗流浃背,吸进肺部的空气就像火似的,实在挺不住了,踉踉跄跄地退回了帐篷。 白沙已经回去了。 季风递给我一瓶兑了盐的水,我“咕嘟咕嘟”喝下去。 浆汁儿用块纸壳给我扇风,风也是烫的。 我说:“你们都不要出去了,会热死人的,天凉一点儿再说。”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没吃饭,在帐篷里静静地躺着。 太阳就像吃人的僵尸,它站在帐篷外,等我们出去。我们藏在帐篷里,一秒一秒熬着时间,等待它离开。 我、季风和浆汁儿都没有睡着。 季风终于说:“我们下水吧。” 浆汁儿说:“好啊!” 季风问我:“周老大,一起去吗?” 我说:“我不去。” 平时,大家睡觉都穿着衣服,现在她们要去游泳,肯定得脱衣服,我必须回避一下,于是我爬了起来,说:“我去给白沙送点罐头。” 季风说:“好。” 我拿起一盒午餐肉罐头,一盒山楂罐头,看了看,是河南产的,保质期刚刚过去半年。我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定个暗号。” 浆汁儿说:“暗号?” 我说:“万一你们被复制呢!” 浆汁儿说:“哦……” 我说:“令,狐,山。” 季风说:“知道了,令,狐,山。” 我来到白沙的帐篷,这家伙正在睡袋上躺着,同样满头大汗。 我把罐头放在他旁边,说:“给。” 白沙看了看那些罐头,说:“谢谢你。” 我说:“别谢我,令狐山给你的。” 白沙说:“他?他应该帮我把这些罐头带给微微。” 我说:“白沙,雪山上的类人杀了微微,你要报仇就找那个人去。” 白沙说:“我找不到。” 我说:“那你也不能抓个无辜的人垫背啊。” 白沙看了看我,问:“这些类人杀没杀过你们的人?” 我一时无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杀过。” 白沙说:“几个?” 我说:“至少5个。” 白沙说:“你作为领队,你做什么了?” 我说:“我们没有能力报仇,我只希望大家活下来,走出去。” 白沙说:“苟延残喘。” 我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意气用事。” 白沙说:“当然了,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惹麻烦,只要自己能出去就好了。可是,他们杀了我的微微。” 我说:“那你能怎么样?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白沙说:“你看过一个新闻吗?有个母亲,她唯一的儿子在沙漠上遇难了,这个母亲来到那个地方,开始种树,用了很多年,慢慢把那片沙漠变成了绿洲。在儿子死去的地方,不停地种树,那是她唯一的寄托。” 我说:“可是你已经准备结婚了。” 白沙说:“那只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 我说:“米穗子活着的时候,如果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她会杀了你。” 白沙反问我:“我始终想不通一个事儿——你们和类人也是在罗布泊上偶然遇到的,为什么他们有个规矩,不杀你们?你们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肯定不能提起血统,这家伙复仇心切,说不定会对我们下手。 我说:“我们救过一个最老的类人。” 白沙追问:“什么时候?怎么救的?” 我说:“我只想说,规矩是可以破坏的,要是你连累了我们,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白沙笑了:“谢谢你的罐头。” 季风和浆汁儿果然下水了。 她们只是泡在湖边,露着两个肩膀,一边玩水一边聊着什么。这个湖看上去太美了,呈现着孔雀蓝色。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和季风、浆汁儿一起去了沙漠上。 我们来到营救人员那个帐篷的位置,我打开了手机,继续录制。 浆汁儿说:“这罗布泊到底有多大啊?” 我说:“这片荒漠有10万平方公里。” 浆汁儿说:“相当于200个长沙……” 我说:“过去,塔里木盆地的大小河流都汇聚到罗布泊,比如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后来一条接一条地枯干了。很多地方,一年都不降一滴水,蒸发量却在30000mm以上。” 浆汁儿说:“我来之前查资料,看到一个新闻,2005年的时候,罗布泊还发过一次洪水呢,当时,有个勘路小组被困在这里了……” 我说:“只能说,这个地方天象异常。” 直到天黑下来,我们在手机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回到帐篷,我们叫来安春红一起吃东西。 浆汁儿说:“安春红,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安春红说:“你是浆汁儿啊。” 浆汁儿说:“我是说,几个月之前,你不是去湖南一家文化公司谈过版权吗?我接待的你。想想。” 安春红说:“我做慈善,从来没做过版权。” 浆汁儿吐了口气:“好吧,我长得没特点。” 接着,她又指了指季风:“她呢?有一年,在火车上,去西安,你们曾经聊过天。” 季风说:“她不可能记得了。” 安春红说:“老实说,你们越这么说我越害怕。就算我失忆了,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啊!你们说我谈版权,我的版权从哪儿来的?你们说我去过西安,我去西安干什么?天……” 我看着安春红说:“如果说有个东西借用了你的身体,我真希望你现在就是那个东西。” 安春红说:“我才不想!” 我说:“我很希望跟它对话。” 这天夜里,我和季风、浆汁儿睡在一个帐篷里,她们在听歌,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一觉睡到天亮,并不知道半夜的时候出了事。 我是第一个醒来的,想出去给手机充电,走出帐篷之后,我呆若木桩——目前,碧碧那辆车是我们唯一的交通工具,它不见了! 第三十七章:弹尽粮绝 第三十七章:弹尽粮绝 碧碧那辆车不见了。 我以为谁移动过它,赶紧四下寻找,除了那几辆废弃的车,根本不见它的影子! 我们的物资,我们的食物,我们的水,我们的汽油,统统装在那辆车上! 我发现,白沙的帐篷也不见了! 我一下明白了,这家伙半夜的时候收起了帐篷,然后开着我们的车,逃跑了。 他切断了我们所有的活路。 我在沙漠上呆呆地坐下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听见季风和浆汁儿在帐篷里“嘁嘁喳喳”地说起话来。 她们醒了。 她们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又恐惧又悲伤又后悔。 白沙和宫本忍是我招来的,是我害了她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说。 两个女孩一直聊,过了半个多钟头,她们才穿好衣服走出来。浆汁儿说:“周老大,今天早晨,你是吃饼干呢?还是吃饼干呢?还是吃饼干呢?” 我没看她,也没说话。 她走到了我跟前,季风也过来了,她们发现了我的表情有些异常,季风问:“怎么了,这么严肃?” 我说:“车没了。” 两个女孩同时朝碧碧那辆车的位置看去,都不说话了。 季风说:“白沙?” 我说:“是他。” 浆汁儿突然骂了起来:“这屌丝怎么这么王八蛋啊!” 我说:“季风,你去看看那袋金首饰还在吗?” 季风木木地说:“现在找它们还有什么用……” 我说:“你去看看。” 季风说:“他不可能找到的。” 然后,她就朝湖边的芦苇丛走过去了。 浆汁儿小声问我:“车钥匙在你手里吗?” 我说:“在啊。” 浆汁儿说:“他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拆开点火开关,用两根电线打火?” 我说:“那是过去的车。现在的车不可能,车门、方向盘、发动机,全部由车载电脑控制,插进钥匙才能启动电脑,接线是没用的。” 浆汁儿说:“那他是怎么开走的啊!” 我说:“鬼知道。” 浆汁儿又问我:“其他车里还有油吗?” 我说:“我们差不多都带走了。” 季风快步走回来,她远远地说:“那些金首饰也被他挖走了!” 我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我真的小看白沙这个人了。我没想到,他的手法这么高,他的心思这么狠。他把我们的车偷走了,连同金子,连同毒品…… 季风走过来,说:“怎么办?” 我说:“只剩下一个指望了,那就是调整时间,看看能不能和那些营救人员会和……” 说完,我站起来,朝那几辆废弃的车走过去。 浆汁儿说:“你去干什么?” 我说:“看看有没有油。” 季风和浆汁儿都跟我过来了。 我检查了所有车辆,每个油箱里都剩了一点油,不过并不多。我意外地发现,在三菱帕杰罗的驾驶室里,堆放着很多食物和矿泉水。 毫无疑问,这是白沙留给我们的。 季风说:“他带走的并不多,大概五分之一。” 我们总共5个人。 浆汁儿说:“还算他有点良心。” 我没说话。 实际上,白沙把碧碧的车开走了,这是最要命的。 哪里还有汽油? 那个坍塌的太阳墓。 我们在那儿总共扔了6辆车,有一些汽油。可是,把这些废弃车辆里的汽油加起来,估计都跑不到那里…… 我们吃了点饼干和罐头,赶紧来到沙漠上,停在我画的那个标记前,继续寻找营救人员的踪影。 他们始终没在手机画面中出现。 天气热起来之后,我们退回了帐篷。 浆汁儿的手机发出了电量警示音,“嘟嘟……嘟嘟……嘟嘟……” 她嘀咕了一句:“真他妈不给力。” 我说:“关了吧。” 浆汁儿就把手机关了,节省最后一点电量。 我对季风说:“下午用你的。” 季风说:“嗯。” 浆汁儿说:“都没电了怎么办?” 我说:“充啊。” 浆汁儿说:“怎么充?” 我说:“那不是还有几辆车吗?” 浆汁儿说:“你有车钥匙吗?” 我摸了摸口袋,沮丧地说:“我自己的车钥匙都扔掉了……” 浆汁儿说:“那完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我承认了,身陷绝境,作家是最没用的。要是有个电脑工程师或者修车工就好了……” 午睡醒了之后,熬到太阳偏西,我们再次来到沙漠上,寻找营救人员。 茫茫黄沙,那些人无影无踪。 没过多少时间,季风的手机也响起了电量警报声。 我说:“你昨天夜里没关机?” 季风说:“抱歉,我忘了。” 我喊起来:“这地方又没有信号,你开着机干什么!” 浆汁儿打圆场:“凶什么凶!昨天晚上我用她的手机听歌了,我又不知道白沙会开跑我们的车!” 现在,只剩下安春红那个手机了。 我说:“走吧,回去。我去叫安春红。” 三个人慢慢走回营地,季风和浆汁儿回了她们那个帐篷,我去找安春红了。 沙子被晒熟了,踩在上面,“刷刷”地响。 安春红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我走进她那个帐篷的时候,她正往口袋里装着什么。我怀疑刚才她又在吹纸条。 我靠在帐篷门口,问她:“你的手机还剩多少电?”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说:“一点点了。” 我说:“昨天早上不是满的吗?” 她说:“是啊,昨天早上是满的。” 我说:“走吧,趁着天没黑,我们去沙漠上找找他们。” 安春红说:“好。” 我带着安春红来到我画的那个标记前,她打开了手机。这次我带上了望远镜。 我朝天上看了看,西边横着几块火烧云。不见可疑飞行物。 我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四面八方,天边略有起伏,那是沙坡和沟坎,不见一个人影。地平线之上,天空是白色的,再往上,越来越蓝…… 现在,我有点不信任手机里的那个画面了,甚至感觉它还不如望远镜靠谱。 放下望远镜,我说:“安春红,你结婚了吗?” 她说:“结过,他死了。” 我说:“抱歉。” 她笑了笑,说:“用老话说,我就是个寡妇。” 寡妇,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记得在《魔兽世界》里有一个任务,叫“军情七处报告:敌对土著”—— 我来到一个孤独的房子前,门口立着很多小孩的青玉雕像,栩栩如生。接着,从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她主动与我聊天,声音黯哑地说:再近点,宝贝。你是来祭扫我丈夫神龛的吗?你喜欢我的雕像吗?只有最精良的作品,才能留下来陪伴和保护我的丈夫…… 聊着聊着,她突然凶相毕露,接着我就不能动了,也被她变成了雕像…… 原来,这个npc是个老妖婆,名叫寡妇绿爪,本来,她丈夫是个英雄,他们很恩爱,但是没有小孩。后来她丈夫不幸死了,这个女人变得疯狂,喜欢诱拐小孩,然后用魔法把他们变成雕像,放在丈夫的雕像四周陪伴他…… 安春红说:“你结婚了吗?” 我说:“离了。” 安春红说:“浆汁儿是你现在的女朋友?” 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安春红说:“直觉。” 我说:“我是来罗布泊才认识她的。” 安春红说:“哦。” 她一点点走进了我画的那个方框内。 我说:“说不定,你正踩着他们的肚子呢。” 安春红好像不怎么会开玩笑,她说:“他们明明在这儿,我们也明明在这儿,怎么就相互看不见呢!奇怪……” 我也走进了那个方框,坐下来。 我可能坐在他们某个人的脑袋上。 过了会儿,我说:“安春红,你来到我们这个营地之后,从来没有失忆过吗?” 她直起腰来想了想,说:“从来没有。” 我突然问:“吹纸条的时候,你是你吗?” 她愣了愣,说:“是我啊。很无聊是吗?” 我说:“不,很有创意。” 她说:“你无聊的时候喜欢干什么?” 我想了想,说:“思考。” 她说:“思考?多累啊,我最不喜欢思考了。” 我说:“思考着怎么才能变得不无聊。” 她说:“嗯,很精彩。” 这时候,她的手机也响起了电量警报声,“嘟嘟……”接着就不客气地关机了。 她说:“我的手机没电了。你们的呢?” 我的心里一阵黑暗,说:“都没电了……” 她说:“那怎么办?” 我笑了,竟然笑得很轻松,真的像切断了身上所有的绳子,我说:“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件事儿了。” 她说:“嗯?” 我说:“等着你失忆。” 她说:“为什么!” 我说:“你一失忆,就说明那个东西出现了,那时候,一切该了断的都了断了。” 她也在沙漠上坐下来,望着远处,一言不发了。 荒漠如此寂静,就像回到了史前。 我慢慢转动脑袋,四下看了看,也许,我该选个地方了。我不可能躺在沙漠上,那会被晒成干尸,多年之后,有人进入罗布泊,看到我,会吓着他们。 那么,只剩下那个湖了。 我喜欢水。 沉入水底,就像钻进了女人的怀中。 可是,我会浮上来吧?肿胀的尸体会破坏了这里的景致。 也许,跳湖之前,我该在身上系上一块石头。这是个好主意。 死前,是不是该在沙漠上留点遗言呢? 也许,那些营救人员会看到它,并把它传达给爱我的人以及我爱的人。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我终于想起了这么一句——你们玩儿,我先睡了。 太矫情了,写点有用的吧,告诉那些营救人员——我们走了,你们离开吧! 安春红突然说:“什么声音!” 我四下看了看,说:“你听见什么了?” 她说:“车声!” 我骨碌一下爬起来,抓起望远镜朝远方眺望,荒漠,荒漠,荒漠…… 突然,我看到了一道高高的沙尘,下面是一辆白色越野车,像个蜗牛一样正朝我们爬过来。 我认出来了,那是碧碧的车! 白沙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去过去,来未来……来不了未来 第三十八章:去过去,来未来……来不了未来 白沙回来了。 他驾车接近营地之后,季风和浆汁儿也跑了出来。 我们站在一起,等着他。 终于,越野车开到了我们面前,停下来,熄了火。白沙从车上跳下来,朝我们挥了挥手:“嗨……” 我低声问他:“你去哪儿了?” 他说:“我去探探路。” 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他说:“我不想打扰你们睡觉啊。” 我说:“你怎么开走的?” 他说:“打火,踩离合,挂档,松离合,给油……你不这么开吗?” 我说:“你他妈少废话,说,你是怎么开走的!” 他说:“啊哈,你问到一个敏感话题了。我有个***。” 我说:“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晃了晃,说:“就这个。现在的偷车贼都用这个,高科技工具,可以代替车钥匙,直接启动汽车。” 我说:“给我。” 他就把那个东西扔给我了。 我看都没看,装进了口袋。 我说:“你出去探路,给我们留下那些吃的喝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伟大呗,万一我在沙漠上遇难了,回不来了,总不能让你们断顿啊。” 我说:“那些金首饰在哪儿?” 他说:“在车上。” 我说:“拿来。” 他乖乖地从车里拎下了那个袋子,放在了我面前。 没等他直起腰,我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脸上,安春红一声尖叫。他一下就用双手捂住了脸。 我不该用脚尖踢他,大脚趾被戳了,很疼。我应该踹。 他把手移开,看了看,鼻子出血了。 我说:“你不是有凶器吗!来!” 他摇摇头,说:“我不怕你,但是我不会跟你打。” 我说:“你以为你不打就完了?” 我一边说一边跳起来,朝着他的小腹狠狠踹了过去。感谢小时候的我,初中时代天天踢树。他后退了几步,终于站稳了。 他说:“好了,姓周的,你再动手就突破我的限度了。” 我冲过去一拳都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的身体晃了晃。我骂道:“我们收留你!我们供你吃供你喝!你他妈恩将仇报!” 他蹲下去,朝我抱了抱拳:“大咖,住手!我头晕!” 季风和浆汁儿拽住了我。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说:“别装怂!说,你怎么回来了?” 白沙抱着脑袋,好半天才说:“我迷路了。” 我说:“你为什么要偷车离开?” 白沙说:“我是个逃犯。那些营救人员就在附近,万一我们获救了,我也就被抓了。” 我说:“我在湖边写的那些字是你抹掉的?” 白沙很痛快地坦白了:“是。” 我说:“你的脚印呢?” 白沙说:“我是从湖里游过来的。我头晕。” 安春红走近他,轻轻地问:“恶心不?” 我说:“得了,难道我还能打出脑震荡?” 安春红对白沙说:“我扶你回帐篷躺会儿吧。” 白沙说:“谢谢。” 我说:“你把手机留下来。有电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快没了。” 我说:“废物。” 他犹豫了一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说:“这个有,你用这个吧。” 他把手机开了机,递给了我。 我看了看,满格电。 他突然说:“别看我的短信啊。” 我说:“由不得你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跟随安春红走回了营地。 我打开他的手机,对着沙漠上的那个方框,开始录制。 再说营救人员的那个营地。 这天夜里,突然冒出一个老丁,他昏倒在了摄像机前。 经过救治,他苏醒过来。 营救人员收留了他。 夜里,小杜去上厕所,老丁跟着去了。实际上,这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多钟了。 艾尼江一边盯着监视器一边等,过了好久,始终不见那两个人回来。 艾尼江拿起手电筒走出了帐篷,大声喊道:“小杜!——” 没人回话。 厕所不过100米,沙漠上空空荡荡,小杜不可能听不到。 艾尼江警惕起来,他拎着一把工兵铲,顺着脚印朝前找。 走着走着,他发现那两双脚印同时不见了。艾尼江朝天上看了看,夜空昏暗,他打了个冷战。 他快步回到营地,把所有人都叫起来,说了这个情况。 接着,大家拿着手电筒,两个人一组,分头去找,找遍了营地附近每一个沙丘,都不见他们的踪迹。 回到帐篷,大家都有些惊恐。 安春红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现在,小杜又失踪了! 接下来,他们会不会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呢? 那个老丁突然出现,突然消失,他究竟是干什么的?营地里蒙上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接下来,大家开始商量去留问题。 这一夜,他们基本没睡,一直争论到天亮。 总共11个人,分成了两派,队长艾尼江、电视台制片人逗豆、记者小a等5个人坚持留下来继续等待那些失踪者的消息。摄像竹子、那个黑黑的向导等5个人建议立即撤离。 只剩下最后一票了。 她是个女性志愿者,残疾人,她的两只手是硅胶做的,大家都看她。 她举起了一只假手,说:“我同意继续。” 营救人员那里的天一点点亮了,我们这里的天却快黑了。 我和季风、浆汁儿正在沙漠上苦苦寻觅他们的踪影。 浆汁儿说:“周老大,你打的真过瘾。” 我说:“有活血药吗?” 浆汁儿说:“有。怎么了?” 我说:“我大脚趾戳了。” 浆汁儿突然哈哈大笑。 我说:“你笑什么!” 她说:“对了,你不是钢铁侠。” 我说:“要是钢铁侠受损了,那更麻烦,我们有活血药,但是没有电焊工。” 我们三个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手机的拍摄框闪了一下,接着就出现了画面!一顶深蓝色帐篷就立在手机前! 浆汁儿叫起来:“看到他们了!” 我的心“哐哐哐”地跳起来,在心里急切地祈祷着:上帝保佑!佛祖保佑!真主保佑!此时此刻,他们一定要有人盯着摄像机! 我屏住呼吸,慢慢移动手机,手机里的那个空间,好像是大清早,没人走出帐篷!我发现了一条黑色的电线,它从其中一顶帐篷里伸出来,在沙子上一直伸向我们的营地。我赶紧顺藤摸瓜朝前走,最后,我看到了那个摄像机,它的镜头正对着我们的帐篷! 我立刻站到了镜头前,对他们喊道:“嗨嗨嗨!你们在吗!” 几秒钟之后,一个红脸汉子冲出了帐篷,他来到摄像机前,大声说:“我们在!” 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赶快!赶快告诉我们你们现在的时间!” 红脸汉子愣了愣,立刻掏出手机,说:“2013年7月10号早上9点零7分!” 季风和浆汁儿手忙脚乱地调整手机时间,我转过头,紧紧盯着她们。 如果真像季风判断的那样,那么,她们把时间调整到对方的时间之后,会在我旁边立马消失,然后出现在我的手机画面中。 季风抬起头来,说:“我调过来了……” 浆汁儿说:“我也调过来了……” 她们依然在我身边,并没有进入另一个空间! 我的心里一阵沮丧。 这时候,我发现很多营救人员都从帐篷里跑出来,来到了摄像机跟前。 我大声说:“你手机上的时间对吗!” 红脸汉子也大声说:“你要告诉我,你们问时间干什么!” 我说:“我们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互相才看不见!上次,我们看到了那个志愿者安春红,她把手机调到了我们的时间,然后就到了我们这儿!” 红脸汉子说:“安春红在你们那儿?” 我说:“她在!” 红脸汉子又问:“小杜呢?” 我说:“什么小杜?” 红脸汉子说:“医生小杜啊!” 我说:“不知道!” 红脸汉子说:“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我说:“我叫周德东,旁边这两个是季风和浆汁儿!我们还遇到了一个人,叫白沙,从吴城来的!还有一个安春红!总共5个人!” 红脸汉子说:“你们还剩下多少吃的?” 我说:“够吃十几天!快点核对下你们的时间!” 红脸汉子急躁地对旁边的人喊道:“赶快看看你们手机上的时间!”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时间基本一致:2013年7月10日9点零9分。 季风和浆汁儿再次调整手机时间。 她们始终没有消失! 我听见对面有人喊:“你们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啊!” 季风说:“2013年5月17号下午7点零3分!” 手机画面突然闪起了雪花,我知道,对话又要结束了。 红脸汉子喊起来:“坚持!我们不会抛弃你们!……” 我绝望地喊道:“我们很危险!我们这个地方出现了飞行人!……” 浆汁儿“哇”一声哭出来。 就在画面消失的一刹那,突然有个女孩在手机前现身了。 我放下手机,面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孩,呆住了。 浆汁儿抹了把眼泪,和季风一起看着这个女孩,也呆住了。 毫无疑问,她来自救援团队。 毫无疑问,她把时间调到了我们的时间。 白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身后,他说话了,声音在剧烈颤抖:“微微?……” 第三十九章:武术PK巫术 第三十九章:武术pk巫术 第一季里讲过,我们有个队友叫黄夕,25岁,山东菏泽人,身高1.82米,体重85公斤,曾获全国散打亚军,工作是体育老师。 我们团队原定所有人必须在4月19日赶到库尔勒,结果,每个人都迟到了一天。 黄夕是因为什么呢? 他弟弟也练散打,不过,那家伙好勇斗狠,总惹事儿。黄夕出发那天,他跟人发生群殴,被派出所抓了。幸好后果不是很严重,黄夕把他保释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只好推迟一天再走…… 还没等进入罗布泊,黄夕突然提出他决定退出。 离开的时候,他告诫我说,他预感这次穿越罗布泊,大家会遇难,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没想到,他在返回的半路上,遇到一个小美女的车抛锚,向他求援,他赶紧停车帮忙,他拖着小美女的车,开了整整一天,才找到最近的维修站,第二天下午才修好。那个小美女就是郭美,她也是来穿越罗布泊的,黄夕劝她劝不住,又陪她进来了…… 结果,黄夕死了,郭美下落不明。 菏泽有个酒吧,晚上10点多钟,几个小哥们带着一个美女,正在喝酒。 黄夕在门口出现了,他穿着一件蓝色白条纹运动衫,显得有点怪兮兮的。他走到那几个小哥们的桌子前,双手支在桌边上,说:“我能和你们一起喝喝酒吗?” 一个金链男很敌意地看了看他,问:“大哥,你是谁啊?” 黄夕说:“你们不认识我。” 金链男说:“那你来起什么哄?” 黄夕说:“你们认识我弟弟,4月份的时候,你们不是交过手吗?后来一起进了派出所。” 金链男想了想,说:“我知道,你是散打冠军,你是不是想给你弟弟报仇啊?” 黄夕说:“是亚军。我没想给他报仇,那天,你们打了他们,他们也打了你们,谁都没占着便宜。我只想跟你们一起喝喝酒,渴。” 一个棕发男很社会,他赶紧说:“大哥,我们已经和你弟弟讲和了,过去了。”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沓人民币,递给了黄夕:“拿去,就当我们请您喝杯酒了。” 黄夕把那沓钱推开了,靠着那个美女一屁股坐下来,说:“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我只想跟你们一起喝喝酒而已。” 美女立刻朝旁边挪了挪,靠在了金链男身上。 金链男站起来,说:“我数三个数,你马上滚开。” 黄夕说:“你怎么这么不友好啊?” 金链男说:“一!” 其他几个小哥们纷纷站起来。 黄夕看着他,没动。 金链男说:“二!” 黄夕还是看着他,没动。 那个美女惊慌地离开了桌子,站到了很远的地方。 金链男突然抄起一个很重的啤酒杯,砸在了黄夕的头上。另外几个小哥们都跟着动手了。酒吧里的人仓皇四散。 黄夕竟然没有还手,很快他就被打趴在了地上。 几个小哥们拳打脚踢,揍了他大概七八分钟,然后都跑掉了。他们没有给酒吧结账。 黄夕爬起来,摇摇晃晃去了酒吧厕所,照了照镜子。那是个单人厕所,很小,洗手池上有个很小的镜子,灯也不怎么亮,镜子中的黄夕,脸色苍白,双眼血红,他的脑袋上被啤酒杯砸了一个大口子,肉朝外翻着,却没有流血。 他走出厕所,酒吧服务生小心地问了句:“先生,你要不要报警?” 他说:“不用。” 接着,他很难过地说:“我被困在罗布泊刚出来,那些日子,天天望眼欲穿,盼着能见着同类……现在,终于见着了同类,他们却对我拳打脚踢!” 服务生又说:“需要我们给您叫救护车吗?” 黄夕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说:“我没事儿。添麻烦了。” 然后,他就走出了酒吧,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那几个小哥们离开酒吧之后,就分开了,各自跑回了家。 棕发男家住得最远,他打车回到他家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下了出租车,走进了小区。 出租车掉个头,开走了。 棕发男走在水泥道上,心依然“怦怦”狂跳,他不知道那个散打亚军是不是被他们打死了。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个人躺在地上,基本不怎么动了。如果他死了,警察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路灯昏暗,有风,两旁的草丛慌乱地摆动着,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条虫子。 “啪啦啦!”头上有什么东西在飞。 他仰起脑袋看了看,是几只蝙蝠。 他脱下一只皮鞋,朝它们扔上去,皮鞋垂直掉下来,那几只蝙蝠追着皮鞋,垂直冲向了地面,快撞在水泥道上的时候,它们又灵敏地飞起来。 这是棕发男小时候他爸爸教给他的玩法。 玩了一会儿,他不那么害怕了,穿上皮鞋,继续朝家走。 走着走着,后面来了一辆车,车灯很亮。 他紧张地回头看了看,不是警车,只是一辆白色私家车。棕发男站在了水泥道边上,它开过去了。 这辆车拐个弯儿,尾灯消失了。 “啪啦啦!”头上又有什么东西在飞。 他仰起脑袋看,突然停住了脚,他没看到蝙蝠,有个很大的黑影,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那是什么?看了一会儿,他差点瘫在地上——那是个人!风刮着他的衣服“噼里啪啦”响,他直挺挺地飘在棕发男头上,正在看着棕发男! 棕发男双腿发软,就那么看着那个半空中的人,大脑似乎死机了。 那个人缓缓下降,棕发男看清了,他就是那个散打亚军。 棕发男说话了,声音在哆嗦,他竟然问了一句:“你是……空军?” 黄夕说:“你上来吗?” 棕发男后退了几步,快哭了:“大哥!你该去找那个戴金链子的人啊!当时我还给你钱了,是你不要,你忘了吗!” 黄夕说:“那个戴金链子的已经到家了,明天我再找他玩儿。” 棕发男说:“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黄夕说:“我只想带你飞,你紧张什么!” 棕发男撒腿就跑。 没跑出几步,黄夕已经俯冲下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了。 几只蝙蝠追着他们飞,他们越来越高,那些蝙蝠终于放弃了。 济南。 一名健壮男子和女朋友约会之后,把她送回了家,然后,他一个人回住处。 女朋友住得很近,步行,一路健步如飞。 他很幸福,因为他觉得他的女朋友全济南最漂亮,其实不是这个样子。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这时候已经快午夜了。 健壮男曾获全国散打冠军,一个人可以对付两个半人,因此,他不怕有人劫他。即使不知道他的根底,那身腱子肉,一般人也不太敢靠近。 他走着走着,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艺高人胆大,他都没有回头。 那双脚步越来越近了。 他走得挺快,这说明对方比他走得更快。 终于,他回头看了一眼。 背后有个男人,同样很结实,他离健壮男只剩下七八步远了。夜里也很热,可是这个人却穿着蓝色白条纹运动衫,脑袋上刚刚长出黑茸茸的头发,看来过去是个光头。 健壮男继续朝前走。 背后那个人说话了:“嗨!” 健壮男停住脚步,转过身去。 这个人走到了健壮男跟前,健壮男愣了愣,一下认出来,对方是菏泽的黄夕。健壮男获得冠军那一年,黄夕正好是亚军。比赛之前,他们曾经在一起训练过两个礼拜。 健壮男说:“黄夕,你怎么在这儿?” 黄夕说:“我来看看你啊。” 健壮男说:“我是问,你怎么在这条路上冒出来了?” 黄夕说:“我专门等你呢。” 健壮男说:“等我?” 黄夕四下看了看,旁边是一个小公园的栅栏,有个乞丐在栅栏下搭起了一个脏兮兮的窝,佝偻在里面睡着。除了这个乞丐,再没看到其他人。 黄夕低声说:“我想和你再打一次。” 健壮男愣了:“打?” 黄夕说:“上次打分不公平。” 健壮男笑了:“黄夕,你是不是喝了啊!” 黄夕说:“你该知道的,我从不喝酒。” 健壮男笑了:“你怎么跟小孩似的,你想要的话,我把那个金腰带送给你!” 黄夕说:“那是你的,我不要,我就想跟你打一次。” 健壮男发现黄夕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笑了,说:“好吧,等下次。” 黄夕说:“就现在。” 健壮男看着黄夕,半天才说:“你什么意思?” 黄夕说:“很清楚啊,重新分个胜负。” 健壮男说:“我们在场上打,那是比赛;在这里打,那就成了打架。我不会跟你打架的,从小到大,我没打过一次架。” 黄夕说:“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然后他指了指那个佝偻的乞丐,又说:“就让他给我们当裁判。就一个标准,谁趴下谁就输了,我想他会很公平。” 健壮男的口气也变冷了,他说:“你以为你现在就能赢得了我?” 黄夕说:“我刚从罗布泊回来。” 健壮男说:“那怎么了?” 黄夕的表情变得神秘起来:“你会武术,但是我会巫术……” 健壮男哈哈大笑:“黄夕,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黄夕很认真地说:“你还笑。如果我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我保证结果是这样的——最后知道真相的你眼泪掉下来。” 健壮男笑得更厉害了,点着头说:“嗯嗯,出卖你的爱,我背了良心债。” 黄夕盯着健壮男的笑脸,不再说话了。 他开始慢慢上升。 健壮男一下就不笑了,他呆呆地盯着黄夕,似乎瞬间就变成了雕像。 黄夕在他头顶盘旋了一圈,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比赛开始啦……” 在酒吧打架之后,金链男躲在家里,一直没敢出门。 这期间,他给几个小哥们打过电话,没什么情况。只是他一直没打通棕发男的电话。看来,这小子怕事儿,把手机关了。 第三天晚上,金链男实在憋得不行,很晚的时候,他偷偷出门了,打算去理个发。 他走出小区,吹着口哨,寻找有美女招手的发廊。 他不知道,漆黑的夜空上,有个黑影正在慢慢地飞,跟着他。 那正是黄夕。 路旁是个写字楼,9层高,黄夕飞在写字楼顶的边缘。在他眼中,金链男就像一只黑黢黢的耗子。 他打算下去了。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意外——黄夕突然不会飞了,他像一只中弹的鸟,突然从9层楼的高空垂直掉了下去,短短几秒钟,他就摔在了地面上,“嘭”一声巨响。 他掉落的地点就在金链男背后,大概两米远。 金链男被那声巨响吓得一缩脑袋,然后猛地朝前跑了几步,这才回头看去,一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疑问,他摔死了。 这个人穿着一件蓝色白条纹运动衫,就是那个散打亚军! 金链男朝上看了看,写字楼的窗子都黑着。 他呆住了——这哥们为什么要跳楼呢? 第四十章:定位 第四十章:定位 从天而降的女孩就是微微。 她作为志愿者,跟着营救队伍进入罗布泊,就是来找白沙的。 白沙来到我们团队之后,说话一直云里雾里,半真半假,其实他的本名就叫白沙。 微微在摄像机前,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安春红把时间调到了我们的时间,于是她来到了我们这个空间;第二,我们的团队里有个人叫白沙。 也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离开营救团队,进入我们这个空间。 老实说,微微长得并不像29岁的人。 她长得挺漂亮,虽然常年登山,但是皮肤白皙。 记者曾经问过她保养皮肤的秘诀,她只是笑,说:我很像我养的那条蛇,每次从雪山上下来,脸上都会脱几层皮。本来被晒得黑黑的,甚至长了冻疮,脱了几层皮之后,就一点点恢复了原来的皮肤…… 她梳着简单的马尾巴,身材匀称,但是能看出来,她很结实。 我问:“你是微微?” 微微说:“我是微微。你们好。” 微微根本没有死! 我转头看了看白沙,我认为这个家伙对我撒谎了。 白沙的表情比我更诧异,他端详着微微,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想笑,眼圈却红了。 微微说:“白沙,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死里逃生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沙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把泪水逼回去了,他慢慢走到微微跟前,紧紧抱住了她。 微微也抱住了白沙。 这时候,我看到了微微的两只手,脑袋“嗡”一声,毫无疑问,那不是两只真手,而是硅胶做的假手。 当时,微微确实掉进了冰窟中。 不过,后来她苏醒了,朝上看看,冰壁陡峭。她的冰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就算有冰镐,也不可能攀上去。 当时,她非常绝望。 她试着动了动,发现四肢都在受着大脑控制,骨头似乎没事儿,这真是奇迹。应该感谢冰窟底部厚厚的雪。 冰窟里终年不见日光,彻骨的冷。 她只有一缕意识——必须要动起来。 她攀登无望,只能继续朝下爬。 她记得美国有个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讲的是两个登山者,下山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雪,其中一个登山者不幸跌入了冰窟,同伴无法救他,最后哭着离开。冰窟里的登山者一直在绝望地呼救,最后他终于明白了,同伴已经离开,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寻找出路,他开始朝下爬去……最后,这个人被冻掉了手脚,终于活着出去了。 微微朝下爬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冰窟,大概6米高,她必须跳下去,那时候她的双手双脚已经麻木,她摔到那个更深的冰窟中,只感觉脑袋“轰隆”一震,身体并没有什么痛感。 接着,她继续朝前爬,三四个钟头之后,她看到了一个朝上的斜坡,大约40度,她只剩下了脚上的两个冰爪,蹬着坚硬的冰雪,一点点朝上爬,终于看见一大片雪坡,阳光照在上面,闪耀着刺目的光…… 她爬到那片雪坡上,已经不知道北坡那条传统登山路线在什么方向了,她已经精疲力尽,没有一点力气了。她在雪坡上坐下来,陷入半昏半睡状态。 实际上,那是她最危险的一刻。 她知道,睡过去就得死。不过,她真的不想再抗争了,那时候,死已经变成一件愉悦的事情。 她享受着那种愉悦。 大概几分钟之后,她突然醒了,仅存的一点理智在大脑中微弱地呼喊着:无论如何,你必须朝前爬! 于是,她趴在了雪地上,艰难地朝前移动,一寸,再一寸…… 队长阿桑和一名协作找到了微微。 她获救了。 当时,正巧有个通讯公司的直升机来珠峰维护基站,把微微送回了拉萨。 微微的两只手和10个脚趾,已经被严重冻伤,变成了黑紫色,必须截掉。 当医生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很平静,说:“截掉吧,不要了。” 截肢手术比较顺利,微微只住了20天院。不过,她知道,适应假肢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天,她试着用假手开机,然后拨出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母亲。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妈,是我。” 母亲说:“你这丫头,怎么一直关机啊!你在哪儿呢!” 听到母亲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假手,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为了不让母亲听见她在哭,她没有说话。 母亲很敏感地问:“微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微微终于调整好了情绪,说:“喂?……没事啊,信号不太好。很快我就回去了,你放心吧。” 母亲说:“很快是哪天?” 微微说:“顶多一周。” 母亲说:“现在为什么不回来?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妈妈。” 微微说:“妈,我叮嘱你一件事。” 母亲说:“什么事?” 微微说:“你跟我爸打个招呼,不管谁问你们,你们就说我去西藏了,一直没有消息。” 母亲说:“你犯什么错了?” 微微说:“你不要问了,能记住吗?” 母亲说:“跟白沙怎么说?” 微微说:“也这么说。” 母亲说:“你这丫头,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微微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回去了,我就真的没有消息了。” 母亲说:“好!好!小祖宗!” 在微微的生命中,有两个男人最重要,一个是她的同居男友白沙,一个是她的***人鲁三国。如今,她变成了残疾,她希望自己在这两个男人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永不出现。 从雪上下来之后,微微一直没有更新定位系统,而且,她给母亲打完电话之后,从此就关了机。 几天之后,微微悄悄回到了昆明。 父母看到女儿回家了,十分激动。很快,她们就发现女儿的身体不对劲,当他们知道女儿的两只手变成了硅胶假手,目瞪口呆。 父亲躲到了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言不发。 母亲跌坐在沙发上,一直哭。 接下来,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凄惶。母亲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一次女儿的假手。 几天之后,微微发现母亲又在卧室里偷偷写牌子了。她走过去,看到母亲写的是—— 女孩,84年出生,师范学校中专学历,身高1.67米,略有残疾,生活能自理,外貌好,性格好,有保险,无双亲负担。寻30-50岁男子,离异或者丧偶亦可…… 下面贴着微微截肢前的照片,她站在一个景点前,挥舞着双手。 最下面写着联系电话。 微微问:“妈,你要干什么?” 母亲红着眼圈说:“去公园给你征婚啊。我们现在这种条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不管找个什么样的,你都不要怪妈妈。” 微微说:“你要是去给我征婚,我就离家出走。” 母亲把那个牌子一摔,说:“你是不是成心烦我们一辈子啊!” 微微说:“你们生了我,不烦你们烦谁呢?” 白沙抢劫了鲁三国之后,逃离了昆明。 警方通缉了他。 白沙的心理素质极强,离开昆明之前,他交了1000块钱话费,之后,他一直没有停掉昆明这个手机号,只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知道,只要他一开机,警方就会锁定他的位置。 就算他不打电话,不发短信,至少他会收到短信:贵州移动欢迎您!重庆移动欢迎您!四川移动欢迎您!陕西移动欢迎您!……准确地画出他移动的踪迹。 那么,他为什么要保留这个电话号呢? 他是想保留手机里的定位系统。 那个系统里标记着微微的位置。 他这么做,也许有两个原因,第一,他在内心深处依然盼望出现奇迹——微微死里逃生,那个小气球突然移动了。第二,就算微微永远留在了珠峰上,假如有一天他实在太想她了,可以打开手机看看,那个小气球就如同微微最后的遗容。 有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沙很想打开手机,最后都放弃了。 很快,他逃到吴城将近一年了,他觉得风头已经过去,这天晚上,他喝多了,一个人在住所里哭得稀里哗啦。他想跟微微说说话,一狠心,打开了手机。 微微那个红色小气球依然停留在西藏定日,也就是她进入珠峰之前,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对着那个小气球,喃喃地说了很多话,最后又把手机关掉了。 微微很偶然地知道了白沙和鲁三国的事。 半个月前,微微用一个陌生号码试着拨了拨白沙的手机,她很惊讶,白沙的号码并没有欠费,只是关了机。 她又试着打开自己的手机,更新了一下定位系统,她发现,白沙的位置在陕西一个叫吴城的地方! 有一点很关键:微微更新定位,在白沙那次醉酒打开手机之后。 犹豫再三,微微去了公安局。 一个警官接待了她。 她说明了来意之后,那个警官很震惊。 他们拨过白沙的手机,始终关机,因此,他们无法锁定他的方位。现在,犯罪嫌疑人的前女友突然冒出来,主动送来了线索! 微微不但提供了白沙的定位,而且,她配合警方一起来到了吴城,希望见到白沙,劝他自首。 这时候,白沙已经第二次犯案,他抢劫了神木的金店,正在被追捕。 当地警方说,他们在宁、甘、蒙三省区交界处与嫌疑人失之交臂,他和另一个同伙弃车逃走。从他们逃跑的路线看,他们去了新疆。 白沙曾经给父母打过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在罗布泊边缘拨出去的,当地警方判断,他逃进了罗布泊。 进入罗布泊,九死一生。 警方只能严阵以待,等他活着走出来。 近来,各个媒体都在说两个旅行团队在罗布泊离奇失踪的事儿,救援正在轰轰烈烈展开。微微就做了志愿者,来了罗布泊,她希望她能遇见白沙…… 罗布泊很大,又很小。 1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省的面积,你在一个省的范围内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但是在罗布泊上找个人,相对就容易很多,因为这里一马平川,没有人。 就这样,微微和白沙遇见了。 她在营救团队的摄像机前,听到白沙的名字之后,由于她的假手不方便,她立即掏出手机,让逗豆帮她按键,调到了我们的时间,于是,她来了。 她的行李物品都在帐篷里,她只是一个人过来了。 微微是在帐篷里讲出这些的。 她还透露了一个信息:两名便衣警察已经来了罗布泊,他们在另外一个搜寻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撤离。 这时候,天色微微暗下来,空气凉丝丝的,不那么热,不那么冷,是一天当中相对舒服的时刻。 白沙日夜思念的微微并没有死,而且她带来了警察,要将白沙捉拿归案。 我们都沉默着,等待白沙的态度。 白沙低着头,用手在沙子上划着,不知道在写什么。 突然,浆汁儿抓起了睡袋上的望远镜,爬到帐篷门口,朝天上望去。 暗蓝色的天空中,似乎有一只鸟远远地飞向了我们。 那不可能是鸟。 那是什么东西,除了微微,其他人心里都很清楚。 季风小声问浆汁儿:“是……那种东西吗?” 浆汁儿举着望远镜,眼眶紧紧贴着瞭望孔,没说话。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击器,走出了帐篷。 那个小小的黑影盘旋了一圈,似乎飞错了方向,掉头又朝来的方向飞回去了,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天空里。 我看了看浆汁儿。 浆汁儿呆呆地放下望远镜,说了一句话:“那好像是我……” 第四十一章:结婚戒指 第四十一章:结婚戒指 天上飞来了一个东西,又飞走了。 浆汁儿说,那好像是她! 季风说:“你确定吗?” 浆汁儿说:“我感觉,她穿的衣服跟我一模一样……” 我没说话。 如果杀死老c和米穗子的那个飞行人是布布,那么这个飞行人很可能是浆汁儿。布布被埋在黄沙之下,另一个浆汁儿也被埋在黄沙之下。 那么,所有死去的人是不是都飞上天了呢? 我再次朝天上看了看——那不是天空,而是地狱。罗布泊不但天地会转变方向,天堂和地狱也会对换位置…… 浆汁儿突然说:“周老大,你们把我埋到哪儿了?” 我说:“你要干什么?” 浆汁儿说:“我想去看看,我还在不在……” 我恼怒了:“乱弹琴!” 话说出口之后,我发现我他妈怎么这么像“首长”的口气。 浆汁儿不敢说话了。 微微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白沙说:“我们看见过一个人在天上飞。” 微微说:“飞?” 白沙说:“飞。” 微微说:“怎么可能!” 白沙说:“这个地方还有一种像人不是人的东西,在珠峰割断你绳子的那家伙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微微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白沙说:“我没找到他。” 微微说:“他为什么害我?” 白沙说:“你遇到一只野兽,它扑上来咬你,你说为什么?” 微微又问:“浆汁儿说你们把她埋了,那是怎么回事儿?” 白沙说:“那是个复制的。” 微微说:“什么意思?” 白沙指了指帐篷外的湖:“那个湖能把人复制。” 我回到帐篷里坐下来,低声说:“微微,你真不该来的。” 微微说:“我只想找到白沙,带他去自首。没想到他和你们在一起,我太了解你们的处境了,我知道你们很难活着走出去,因此我就决定过来了,我想和他死在一起,做个伴儿。” 说完之后,微微看了看白沙,轻声问:“我举报你,你恨我吗?” 白沙说:“你是我老婆,我太了解你什么德性了。” 安春红来了我们的帐篷,她看到了微微,很惊讶地说:“微微?” 微微说:“安春红。” 安春红说:“你怎么来了?” 微微笑了笑,说:“我来探亲。”然后,她拍了拍白沙的肩:“他是我男朋友。” 安春红愣了一会儿才说:“世界太小了。” 接着,她也在帐篷里坐下来:“艾尼江他们都好吗?” 微微说:“挺好的。只是……小杜不见了。” 安春红说:“那个医生?” 微微说:“嗯。” 安春红说:“他怎么不见的?” 微微说:“前一天晚上,营地里来了一个人,科考队的,他迷路了。半夜的时候,那个人和小杜去厕所,结果都不见了。” 我马上问:“科考队的?他长什么样?” 微微说:“30多岁,个子很高,他说他叫老丁。” 老丁! 我和季风、浆汁儿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噩梦越来越逼真了! 安春红说:“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啊……” 在天空彻底黑下来之前,我隐约看见湖边那三个字还在——你是谁? 我说:“白沙,既然微微活着,你不会再想着报仇了吧?” 白沙说:“警报解除了。” 微微说:“他报什么仇?” 浆汁儿抢着说:“他来罗布泊,其实是为了给你报仇。他杀了两个类人。” 微微看了看白沙:“你杀人了?” 白沙说:“野兽。” 接着,他站起来,对我说:“大咖,你能给我一个戒指吗?” 我说:“我哪有戒指。” 白沙说:“我是说那袋子金首饰。我想要个戒指,算是我买的,假如有一天我们能离开罗布泊,你把它们还给受害人,我按照售价把戒指的钱给他。”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说:“没问题,我去拿。” 然后,我走出了帐篷,来到碧碧的车上,把那袋金首饰拎下来,走回帐篷,放在了白沙面前。 白沙打开袋子,在里面挑来选去,终于选出了一个最大的金戒指,然后,他看了看微微,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光明正大。微微,今天嫁给我吧!” 微微朝着他使劲点了点头。 白沙拉起微微的假手,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把戒指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硅胶做的假手指稍微有点粗,白沙费了些劲儿才把戒指套进去。 他轻声问:“合适吗?” 微微笑了笑说:“很合适。” 新娘没哭,浆汁儿倒哭了,不停用纸巾擦眼睛。 我说:“好了,白沙,你带微微回帐篷休息吧,虽然她刚起床,但是也得睡觉,她需要倒时差。” 白沙说:“嗯,微微,走,我们回家。” 安春红也回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我、季风和浆汁儿。 浆汁儿还在抹眼泪。 我说:“人家求爱,跟你有什么关系!” 浆汁儿抽抽搭搭地说:“羡慕微微。一辈子遇到这么一个男人,也就知足了。” 我说:“确实他妈挺感人的。季风,给我个纸巾。” 浆汁儿一下就不哭了,她瞪着我说:“你这种时候胡搞,你觉得对吗?” 我说:“不对。” 浆汁儿说:“你们男人,从来不懂女孩的心思!” 我说:“活到老学到老吧。” 季风说:“老大,你今天睡哪儿?” 我说:“我还和你们睡一起。” 季风说:“哦。” 我说:“我要给那个安春红留点空间。” 季风马上警觉地问:“留空间?” 我说:“如果我和她睡一个帐篷里,她肯定安安静静地睡觉。如果她一个人睡,半夜的时候她就说不定干什么了。” 浆汁儿害怕地说:“周老大,你别云山雾罩的,她能干什么?” 我说:“今天晚上,我会去偷窥。你们睡你们的。” 浆汁儿说:“你还是不信任她?” 我说:“她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现在又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了罗布泊,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相信这是巧合。” 躺下之后,熄了灯,大家都睡不着。 季风说:“为什么我们调整到了他们的时间,却去不了他们那儿?” 我想了想,说:“过去是发生过的,未来是没有发生过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过去存在,未来不存在。” 季风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说:“可能杀了这个安春红,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季风说:“周老大,你可别胡来。” 我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真能杀得了她,那说明她就是个普通人。如果她真是个恶魔,我也不可能杀得了她。”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荒漠上透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从进入罗布泊到今天,不管怎么样,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出路。而现在,我们连计划都没有了。 夜越来越深了,刮起了风。顺风的时候,偶尔能隐隐听见白沙和微微的说话声,后来,他们那个帐篷也变得沉寂了。 只剩下风声。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个天外人送我的天物,凉凉的,摸不出它什么形状。 季风和浆汁儿无声无息了。 我转过头去,借着月光看了看,季风脸朝上平躺着,端端正正,影影绰绰能看见她高挺的小鼻梁。从睡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个狮子座女孩内心强大,在睡梦中,她无牵挂,无担忧,无畏惧。正像狮子一样,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依然保留着尊严的姿势。 我不同,我睡着之后,总是把脑袋钻进枕头下,或者把被子围在脑袋上,只露出鼻子和嘴,这样才有安全感。 再看浆汁儿,她侧身躺着,朝着季风,像个小狗一样蜷缩着身体。那是索要爱的姿势。 这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一两点钟了。 我轻轻轻轻地爬起来,一点点移动,爬出了帐篷。然后我站起来,朝安春红那个帐篷走过去。 安春红的帐篷里黑着,没有一点声音。 两个方方正正的纱窗,在深夜里看起来黑洞洞的。 我试着学习白沙的方法,把脚上的声音消除,我做不到,只要我一踩进沙子,就会发出声音:“刷……刷……” 我只能把脚步放慢,再放慢。 我的手里紧紧抓着手电筒,但是并没有打开,我的大拇指放在开关上,随时准备突然打开。 两个帐篷相距30米远,我用了至少15分钟。 我慢慢接近了安春红的帐篷,蹲下来,贴在门帘上,听。 风似乎大起来,它影响了我的听觉。 我一动不动,耐心等待,过了会儿,风渐渐小了,帐篷里没有任何声音。 我继续不动,听。 很快,我的两条腿蹲麻了,但是我不敢换姿势,最后,我把双手轻轻支在地上,就像青蛙一样的姿势,继续监听。 帐篷里一直没有声音。 这个寡妇真的睡了? 我突然害怕起来,她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像《魔兽世界》里的那个寡妇绿爪一样,伸手摸摸我,然后我就变成了雕像?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只有远处的芦苇和罗布麻,微微晃动着。 我发现,我的耐心极好,很适合做个狙击手,长时间埋伏。我真像等待蚊子飞过的青蛙一样,连眼珠都不动。 帐篷里始终死寂无声。 真的无声吗? 不! 我的耳朵越来越灵敏,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某些人睡觉,吸气无声,吐气有声:“噗……噗……噗……”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帐篷里有人在吹气儿! 谁在吹气儿? 只有一个人,当然是她! 接着,我听到了她在睡袋上爬行的声音,可能纸条儿飘到门口来了,她追过来,使劲地吹:“噗!……噗!……噗!……” 我突然掀起了门帘子,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她蹲着,我也蹲着,我们一个帐篷里一个帐篷外,猛地把目光射向了对方。 实际上,她看不到我,她被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睛,不过,她并没有追问我是谁,而是手忙脚乱地去抓半空中的那些纸条,竟然把大部分都抓住了,只差一个,飘飘摆摆地掉在了沙地上。 我也没说话,直接冲进去,把那个掉在沙地上的纸条抓在了手中,然后用手电筒照了照,上面竟然歪歪扭扭地写着:黄夕。 第四十二章:纸条上的人名(或者说纸条上的人命) 第四十二章:纸条上的人名(或者说纸条上的人命) 这天夜里,金链男偷偷出门去理发。 黄夕在半空中跟着他。 就在黄夕准备飞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失重,从9层楼的高空垂直掉下去…… 金链男看到他摔在地上,撒腿就跑。 一个发廊妹打电话叫了急救车。 黄夕静静地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奇怪的是,他身体的四周并没有血。 大概10分钟之后,急救车飞奔而来。 它的鸣叫声似乎惊醒了黄夕,他突然爬起来了。这时候,急救车与他相距大概100米,他迎着急救车,晃晃荡荡地走过去。 急救车和他擦肩而过,来到写字楼下,医护人员下车找伤者,没见到人,也没见到一滴血。 回到罗布泊。 我看见安春红正在深夜里吹纸条儿,我突然出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儿,看到上面写着两个字:黄夕。 我对安春红说:“给我?” 她小声问:“什么?” 我说:“你手里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 我又重复了一遍:“马上。” 她终于伸出手来,我夺下她手中的那些纸条,放在手电筒下看了看,上面分别写着那些死去队友的名字:布布,号外,蒋梦溪,衣舞,徐尔戈,鲁三国,老丁,魏早,浆汁儿,马然而,周志丹…… 我用手电筒照着安春红,她挡住了脸。 我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我的声音肯定是抖的,我不能让她听出我害怕了。调整了一会儿,我才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她说:“只是一种祭奠……” 我说:“祭奠?” 她说:“我希望他们都升上天堂,像天使一样无忧无虑地飞翔。” 我说:“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佛教徒用这种方式超度亡者。” 她叹了口气,说:“这地方没有纸钱,没有高香,只能采取这种最简单的方式了。” 我说:“为什么有浆汁儿?” 她说:“你们说的,有个复制的她也死了……” 我把手电筒放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敞开谈好吗?” 她说:“佛心晶莹,我一直是诚恳的。” 我说:“你别跟我谈佛了好不好?让我恶心。” 她说:“不要对佛不敬。” 我说:“我不是恶心佛,我是恶心你谈佛。你告诉我,你是谁?” 她说:“安,春,红。” 我说:“好吧,安春红,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说:“现在吗?我只想回家。” 我说:“我知道,就是你制造了这一切。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让我们走出罗布泊?” 她凄苦地笑了一下:“周先生,你不要疑神疑鬼了,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制造出你们说的迷魂地,丧胆坡,还有不存在的吴城?季风和浆汁儿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一个普通女人,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现在你是我们的全部依靠,如果你也乱了方寸,我们怎么办!” 说着,她的眼泪流下来,喃喃道:“不管怎么样,我作为一个志愿者来到罗布泊,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 我离开了安春红的帐篷。 这个女人,要么有问题,要么就是神经有问题。 仰望苍天,夜空浩瀚,我已经失去判断了。 我多盼望,天外人突然出现,向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他们似乎是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换了平时,我害怕孤单一人的时候看到ufo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在我不怕了,我把他们当成朋友。 突然,我发现了一点光亮,转头看去,是碧碧那辆车,现在,它停在我们帐篷背后的高坡上。好像有人在驾驶室里抽烟,或者看手机。 我抓紧口袋里的电击器,快步走过去。 趴在车窗上,我朝里看了看,原来是车载视频上出现了画面! 我赶紧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我在画面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马然而。 机场,一个很瘦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椅上打电话。 马然而出现了,他在瘦男子身旁坐下来,东张西望。 瘦男子没完没了地打电话,似乎日理万机。 马然而抽个空子说了声:“郝总,您好。” 瘦男子看了看他,说:“你好,你是谁?” 马然而说:“我叫马然而,在您手下的一个房产公司工作过,我是售楼的。” 瘦男子点点头,说:“噢,你有什么事儿吗?” 马然而说:“公司欠我提成,一直不给。” 瘦男子皱了皱眉:“对不起,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你可以去找你们经理谈,如果解决不了,你让他来找我。” 马然而说:“我知道您管不了那么多事儿,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我也要搭乘飞机,碰巧遇见了您。” 瘦男子说:“你怎么认识我呢?” 马然而说:“中国有几个您这样的富豪啊!” 瘦男子说:“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很忙。” 马然而说:“我能跟您合个影吗?” 瘦男子摆了摆手说:“不要了,我又不是明星。”说完,他又要打电话了。 从头到尾,瘦男子的态度一直很客气。 马然而说:“郝总,您不是有私人直升飞机吗?平时坐航班出差啊?” 瘦男子笑了笑,说:“我们要支持公共交通。” 马然而说:“其实您可以更环保。” 瘦男子看了看马然而:“你说。” 马然而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您可以自己飞……” 剧组正在海边拍电视剧,看演员的服装和现场道具,肯定是个粗制滥造的古装戏。 导演组、制片组、服、化、道、摄、录、美都忙活起来。 周志丹作为资方,腆着大肚子来到了现场。 导演见了他,赶紧从监视器前站起来,说:“周总好!” 周志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轻声说:“你们忙,不用管我。” 接下来这场戏要拍的是——女主被贼人劫持,放声大哭,呼喊救命。男主出场了,他凌空飞起,一剑刺向贼人头领。这个镜头需要吊威亚。 工作人员把威亚系在男主的腰上,吊起来之后,他总是保持不好平衡,在半空中翻跟斗。试了几次都不行。 女主的眼睛里滴了太多眼药水,都红了。 周志丹对导演说:“找个替身吧。” 导演说:“好的,只能拍个侧面了。”接着,他问大家:“你们谁行?试试。” 周志丹说:“我来吧。” 导演看了看他:“您……行吗?” 周志丹说:“是不是肚子太大了?” 导演说:“不不不,我是说您受得了吗?” 周志丹说:“没事儿,我喜欢玩儿。” 果然,周志丹换了服装,要给男主当替身了。工作人员把威亚吊在了他的腰上,导演说:“周总亲自出马,我们一遍过啊!一,二,三……开机!” 威亚吊起来,周志丹虽然很胖,但是平衡感非常好,他手持宝剑,凌空飞起,刺向了贼人头领…… 过了。 周志丹被放下来之后,导演跑过来,问:“周总,您没事吧?” 周志丹说:“我很好啊。” 导演说:“谢谢谢谢!”接着,他开玩笑说:“我们就不付您劳务费了啊。” 周志丹笑道:“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这个出镜的机会。” 周志丹离开之后,负责吊威亚的小伙子来到了导演跟前,小声说:“导演……” 导演说:“嗯??” 小伙子吞吞吐吐地说:“刚才有点怪……” 导演说:“怎么了?” 小伙子说:“那个周总好像是自己飞起来的……” 导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伙子说:“我们拉威亚的时候,根本没用上劲儿!你再看看刚才拍的镜头。” 导演就把刚才的镜头回放了一下,也满脸疑惑了。 一个人之所以能离开地面,全靠威亚吊,威亚肯定是绷直的。周志丹身高1.70米,体重88公斤,但是他身上的威亚却有弧度,就像系在杂技演员身上的保险绳…… 小伙子说:“导演,你看到了吧?” 导演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 画面一闪,电视上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新闻:昨天,某剧组在台北县石门乡富贵角和麟山鼻之间的白沙湾拍摄电视剧,不料发生意外,30余人全部坠海身亡,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我在车载视频中看到了很多死去的队友,他们一一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画面突然停了。 回想安春红吹纸条儿的样子,我不寒而栗。 过了好半天,我才从车上走出来。 安春红那个帐篷黑着,我知道,她肯定醒着,也许正从哪个缝隙朝我看过来。 我绕过那个帐篷,回到了季风和浆汁儿身边。 季风和浆汁儿还在睡着,季风依然脸朝上平躺,浆汁儿依然侧身蜷着身体。 我拍了拍她们,低声说:“醒醒!醒醒!” 季风和浆汁儿都醒了,浆汁儿问:“黑灯瞎火的,你干什么呀!” 我说:“你们都不要问为什么,赶紧跟我上车离开!” 浆汁儿说:“出什么事了?” 我说:“别出声!跟我走!” 两个女孩紧张起来,迷迷瞪瞪地爬出了睡袋,跟我走出了帐篷。 我带着她们再次绕过安春红那个帐篷,来到车前,打开车门,朝里指了指。她们就爬进去了。 我又朝安春红的帐篷看了看,依然无声无息,我快步走向了白沙和微微的帐篷。 他们正在熟睡中。 我把脸贴在帐篷上,轻轻喊道:“白沙……” 帐篷里没人回话。 我又叫了声:“白沙!” 白沙醒了,他说:“谁?” 我说:“周德东……” 白沙问:“怎么了?” 我说:“你和微微马上出来,跟我上车!” 微微也醒了,我听见她低声问白沙:“发生什么事儿了?” 白沙说:“为什么?” 我说:“不要问了,逃命!” 很快,白沙和微微就钻出了帐篷,我把食指放在嘴上:“嘘……” 白沙和微微就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我一起走向了碧碧那辆车。 所有人都上车之后,我把车打着了,在寂静的黑夜里,引擎声显得很刺耳。我情不自禁地瞟了瞟安春红的帐篷,依然没有动静。 我突然打开车灯,正准备把车开动,却看见安春红挡在了车前…… 第四十三章:精怪的成因 第四十三章:精怪的成因 浆汁儿坐在副驾位置上,季风、白沙和微微坐在后座上。 我正要把车开走,却看到了安春红,她站在车前,迷惑地朝车里看过来。 我第一个反应是锁上了车门。 接着,我挂了倒档,一脚油门,车就朝后冲去了。 安春红并没有追上来,她停在原地,依然满脸迷惑,似乎不懂我们为什么要丢下她离开。 车后退了几十米,我换了档,朝前冲去了。 我们在沙漠上行驶了几分钟之后,季风才说话:“安春红怎么了?” 我说:“她是个恶魔。” 微微说:“不可能吧?我和她一起来罗布泊的。” 我说:“我在车载视频上看到了那些死去的队友,他们都从沙土里爬出来了,像蝗虫一样满天飞,他们各自回到了城市,有人复仇,有人滥杀无辜!” 白沙问:“这些跟安春红有什么关系?” 我说:“刚才,我看见安春红在吹纸条儿,那些纸条上分别写着那些死者的名字!” 白沙说:“她让那些人飞起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她在施展什么法术,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她。” 白沙说:“你问她了吗?她吹纸条儿干什么?” 我说:“她说她在超度那些死去的人,希望他们升上天堂。” 沉默了一会儿,白沙突然说:“周先生,你想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我说:“你说。” 白沙说:“安春红是无辜的。” 我说:“没有这种可能。” 白沙说:“那你告诉我,车载视频里的画面是谁播放的?” 我说:“不知道。” 白沙说:“那些画面很可能是个骗局,说不定,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播放它的人。” 我说:“在没搞清楚真相之前,我们必须躲在安全的地方。” 白沙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我说:“胡扯!我进入罗布泊之后,总算知道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越安全!” 白沙又说:“还有一种可能,你看到的,其实是一种幻觉。”接着,他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被困在罗布泊多少天了?” 我说:“白沙,你可以怀疑我的神志,但是我相信我自己。既然你投靠了我,我必须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白沙说:“无所谓了,这里是罗布泊,不管去哪儿,都他妈是死路一条。”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 过了会儿,季风问我:“我们去哪儿?” 我说:“我们只能去找令狐山。” 我们大概是凌晨3点多离开湖边的,在荒漠上转悠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些枯木。 我把车停下来。 微微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古墓。有几个类人住在这里面。” 我们下了车,打开手电筒,浆汁儿在前面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古墓的入口。 古墓入口竟然是青砖垒砌的,四方形,从正面看就像一个风字框。从侧面看是个斜坡,插入沙土中。 我们从那个风字框爬了下去。 前面说过,这是个土洞墓,四周的墓壁材料为白膏泥和木炭。分为前室、中室、后室和棺座,两旁总共10个侧室。 罗布泊上多是古墓群,而令狐山他们的这个墓规模很小,或者说,他们只挖掘了很小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四周,很可能沉睡着很多千年古尸。 奇怪的是,我们找遍了每个空间,却不见令狐山,也不见一个类人,只看到了他们当成床铺的胡杨木棺椁。 我们走进了后室右首的一间侧室,当时,季风就住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那块石墩垫起的床板,上面铺着羊皮褥子,还有一张很现代的蚕丝被,叠得整整齐齐。 旁边的墓壁下,放着一个长长的棺椁,那是令狐山睡觉的地方。 看来,季风逃跑之后,令狐山一直睡在她的床板旁边,而且从没有碰过她的床铺,始终为她保持着原样。 浆汁儿说:“这些家伙去哪儿了?” 季风说:“可能搬到别的古墓里去了。周老大,我们怎么办?” 我在季风的床板上坐下来,说:“我们就待在这儿了。” 突然,我听见了令狐山的声音:“你们来干什么?” 我朝门口看了看,令狐山出现了,他旁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类人。 我说:“寻求合作。” 令狐山说:“你们遇到麻烦了?” 我说:“你记得杀死老c的那个飞行人吗?” 令狐山说:“怎么了?” 我说:“他们都是我们死去的队友,被某种东西施了法术。” 令狐山说:“他们又出现了?” 我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我们团队来了一个叫安春红的女人,我们怀疑这一切都是她操纵的。” 白沙插嘴道:“是你怀疑。” 我说:“好吧,我怀疑。” 令狐山看了看微微,说:“她是谁?” 我说:“她是白沙的女友。雪山上冒出一个类人想害死她,她死里逃生,被冻掉了两只手。” 令狐山对白沙说:“两只手……换了我们两条命,你值了。” 白沙举起了自己的两只手:“还想交易吗?” 我说:“白沙,我们是求援来的,你想干什么!” 白沙说:“随便问问。” 令狐山白了他一眼,问我:“你们想怎么样?” 我说:“我们也不知道,我想找你商量商量办法。” 令狐山突然说:“我不能收留你们。”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没有为什么。” 我说:“咱们不是结盟了吗?” 令狐山说:“结盟不是合并。” 接着,令狐山又说:“你们把手电筒关了,我们不适应这种光亮。” 一个类人点起火把,举起来。 我们就关了手电筒,古墓被火把照亮了。 浆汁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令狐山,你是类人,常年生活在罗布泊,你的普通话是跟谁学的?” 这个问题好冷。 大家都不说话了,包括令狐山。 浆汁儿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夸你普通话很标准。” 令狐山说:“我有你们十二年制语文书,天天都在学习。” 浆汁儿说:“等我离开罗布泊,给你寄一套大学语文。” 这个承诺更冷。 我看了看浆汁儿,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浆汁儿见令狐山不说话了,继续说:“你学了那么多人类的知识,为什么没学点人类的优良品德呢?危难时刻,拔刀相助,这叫义气。” 令狐山说:“我不想谈论你们的品德。总之,你们天亮就得离开。” 我说:“好吧。不过,天亮之前,我想和你聊聊。” 令狐山说:“没问题。” 我看了看其他人,说:“车上有睡袋,你们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白沙说:“车上还有帐篷吗?” 我说:“应该有的。” 白沙说:“我和微微睡不惯这种地方,我们出去睡了。” 我说:“随你们。” 令狐山说:“他们不能睡外面。” 白沙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你们是来投宿的,我让你们睡在哪儿你们就睡在哪儿。” 我对白沙说:“客随主便,你们拿两个睡袋下来睡吧。” 白沙冷冷地看了令狐山一眼,和微微去拿睡袋了。 令狐山对另外两个类人说:“你们也去睡觉吧。” 一个类人把火把插在地上,和另一个类人一起离开了。 火把“哔哔啵啵”地响着,有一股呛鼻的煤油味。 季风和浆汁儿坐在了那个床板上,我和令狐山坐在了那个胡杨木棺椁上。白沙和微微睡在了另外两个侧室里。那两个类人一个睡前室,一个睡中室,等于守住了出口。 大家都安顿下来之后,我对令狐山说:“不止我们危险,你们也是危险的。” 令狐山说:“我已经通知了所有类人,最近不许离开古墓,以防遇到那种飞行人。” 我说:“如果飞行人一直存在呢?你们一直藏下去?直到这些古墓变成你们的坟墓?” 令狐山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其实我早就知道。” 我说:“知道什么?” 令狐山看了看我,反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你们吗?” 我说:“不知道。” 令狐山说:“类人有个规矩,世代遵守,那就是绝不能自相残杀,也不能杀任何有类人血统的人。” 我说:“为什么?” 令狐山说:“我们从祖上就传下来一个训诫——只要类人杀死类人,或者杀死流淌着我们种族血液的人类,尸体会被某种神秘力量变成精怪,祸害这个世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死你的父亲吗?” 我没说话。 令狐山说:“当时,我们驱逐了他,他找到你,想把你杀死,他违规了。” 我说:“你们杀死他,他不会变成精怪吗?” 令狐山说:“负负得正,不会。” 我说:“精怪就是僵尸吗?” 令狐山说:“僵尸没大脑,精怪有大脑。” 停了停,他又说:“最早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你们的身上有我们的血统,所以,我们曾经杀过你们几个人。我猜测,他们都变成了精怪。” 我、季风、浆汁儿都惊呆了。 过了半天我才说:“就是说,不管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都会变成那种飞行人?” 令狐山说:“是这样的。” 我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这群人都被召进了罗布泊!” 令狐山说:“谁召你们进来的?” 我说:“就是那个安春红啊。我们早就发现了,我们这群人在进入罗布泊之前,发生过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最后,我们统统被引进了罗布泊。我们只以为那是命运的安排,却不知道藏着这么深的阴谋!她诱惑你们杀死我们,或者我们杀死你们,最后变成她手中的精怪!” 令狐山说:“正是。” 我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我突然一拍脑袋说:“对了,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儿!你想想,那天早上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个飞行人,杀死了你们的老c和我们的米穗子,然后又飞走了?” 令狐山说:“不知道。” 我说:“那正是安春红操控的!” 令狐山说:“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说:“当时,你们要为死去的那两个类人报仇,对吗?” 令狐山说:“对啊。” 我说:“你们扬言要杀死那三个没有类人血统的人类,安春红就是其中一个!” 第四十四章:又发现人类…… 第四十四章:又发现人类…… 令狐山想了想,说:“她既然能操控飞行人,怎么会怕我们?” 我说:“安春红是它的肉身!” 令狐山说:“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姑且把那个东西叫恶魔,它依附在安春红的身体上。安春红就是一个人,她来自天津,她丧偶,她搞慈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从她出生之后,也许从她成年之后,那个恶魔就依附在了她的身体上。安春红对我说过,她经常失忆,我想,她失忆的时候,就是被那个恶魔控制的时候。那个恶魔不允许你们杀死安春红,于是它控制那个飞行人,杀死了老c,又杀死了米穗子,迫使你们住手……” 季风说:“那我们怎么对付它呢?” 我说:“杀了它。” 季风说:“杀死安春红?那我们不成杀人犯了吗!” 我说:“我们趁安春红失忆的时候动手,死的肯定不是她。”接着,我看了看令狐山,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恶魔有多高的道行,你能不能把你们类人都召集起来……” 还没等我说完,令狐山就打断了我:“不可能。” 我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问:“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们?” 令狐山说:“很简单,我们需要屏障。” 那个神秘之物制造了迷魂地,对于类人来说,那是他们的屏障。 接着,令狐山站起来,说:“好了,你们休息吧。我强调一下,天亮你们必须离开,我们双方生死有命。晚安。” 我依然不甘心:“令狐山,那些飞行人漫天乱窜,你睡得安稳吗?” 令狐山弯下腰来,凑近我的脸说:“我相信,它制造出那些精怪,是用来报复你们人类的。” 火把熄灭了。 古墓里异常安静。 我躺在胡杨木棺椁中。它很窄,身体基本不能转动。 季风和浆汁儿都躺在床板上,我知道,她们都没有睡着。 我一直在想令狐山最后的一句话,他用的词不是“祸害”,而是“报复”。 终于,季风说话了:“周老大,我们还有下一站吗?” 我说:“有。” 季风问:“哪儿?” 我说:“湖边。” 季风说:“回湖边?” 我说:“对,我想好了,我们必须和它面对面。” 季风说:“安春红……不会害我们?” 我说:“不会。” 季风说:“为什么?” 我说:“她只会引诱类人害我们,或者引诱我们害类人。” 季风说:“噢,懂了。” 浆汁儿说:“季风,刚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应该对令狐山使使美人计!” 季风说:“没用。” 浆汁儿说:“你觉得他不爱你?” 季风说:“这时候他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领袖。他做的决定是从整个种族考虑的,不会动摇。” 停了停,浆汁儿说:“要是我们都变成了飞行人……你们会去害人吗?” 季风说:“别说这种丧气的话。” 我说:“我想我不会。我可能会飞到巴黎去看看美兮,我只是远远看一眼,然后就飞走,她看不到我的,就算看到了,她会以为那是一只鸟。” 浆汁儿马上不说话了,我猜她又要哭了。 我说:“浆汁儿,你不要酝酿情绪了,说话,你会去害人吗?” 浆汁儿这才说:“在我眼里,吴珉已经被删除,那我就没什么仇人了……” 季风说:“我可能会回到邛崃,看看我奶奶。小时候,是她把我拉扯大的。我还要看看我两个祖祖,她们都100多岁了。” 浆汁儿说:“祖祖是什么辈分?” 季风说:“一个是我爷爷的妈妈,一个是我奶奶的妈妈。” 浆汁儿说:“她们真幸福,能活那么老……” 我说:“如果那时候我们失去了人性,你们会去害谁呢?” 两个女孩都没说话。古墓内没有一丝光亮,正像盲人的世界。 我冷不丁说:“我会去杀人。” 浆汁儿说:“你杀谁?” 我说:“很多。” 浆汁儿说:“周老大,看你文质彬彬的,内心这么邪恶啊?” 我说:“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还少吗?都活得好好的。” 浆汁儿对于我想杀谁并不感兴趣,她说:“如果真死了,我们三个人一起飞吧?永远不要拆散。” 我和季风都没说话。 浆汁儿说:“我害怕在天上飞……我想上厕所。” 我说:“你去吧。” 她说:“我不敢。” 我说:“季风,你陪她吧。” 浆汁儿说:“那我也不敢。” 我说:“走!” 浆汁儿就爬了起来,我也从棺椁中站起来,打开了手电筒。浆汁儿比我更熟悉这里,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 路过中室的时候,我朝那个棺椁看了一眼,看不到躺在里面的类人。 路过前室的时候,我也朝那个棺椁看了一眼,同样看不到躺在里面的类人。 我知道,他们都没有睡着,他们在严密地监听着我们的举动。 我和浆汁儿爬出古墓,外面刮风了,一片漆黑。 我陪她走出了很远,才看到枯木中间的一个简易茅厕,我停下来,说:“快去吧。” 她说:“你再往前点儿……” 我就又朝前走了几步。 她这才跑过去了。 几分钟之后,她一边系裤带一边跑回来。 朝回走的时候,我突然问她:“一直没问你,当时,你为什么不想让季风回到湖边?” 她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去,不说话。 我说:“回答我。”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不想你俩在一起。” 我停下来,很生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你那么做很可能害死她!” 她也停下来,在手电筒的光亮中,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她瞪着我,恨恨地说:“我就知道,你只希望她回到你身边,而我永远留在古墓里。” 我说:“你不要胡搅蛮缠。” 她突然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把嘴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躲开她,说:“亲,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她不管,再次捧住我的脸,亲起来。我也抱住了她,她全身都在颤抖。 突然,她松开了我,好像听见了什么。 我也竖起了耳朵。 真的有声音,在风声中断断续续,是个男人的声音:“……命……” 浆汁儿说:“有人!” 我没说话,继续听。 声音又没了。 浆汁儿说:“有人喊救命!” 我说:“我也听见了……在哪边?” 浆汁儿转了一圈,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好像是那边!” 荒漠上那叫一个黑啊,把我们紧紧包裹着,只有大风,告诉我们这个环境多么空旷。 我用手电筒照着前面,带着浆汁儿在古墓之上的枯木中穿行,朝她指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走着走着,浆汁儿突然停住了。 我转过身,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脚,问她:“怎么了?” 她说:“万一我们找到他之后,发现他是老丁……” 我也感到惊悚了。 假如,我和浆汁儿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人虚弱地趴在沙地上,把他翻过来之后,发现他是老丁,或者是任何一个死去的队友……我们该怎么办? 把他扶进古墓? 掉头跑开? 用电击器攻击他? 那个声音又在大风中传过来:“救救……” 我认为浆汁儿听错了,那个声音正好来自相反方向。 我说:“不管他是谁,我们都要找到他。你跟我来。” 浆汁儿这才迈步了。 我们刚刚走出几步,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你们干什么?” 浆汁儿叫了一声,一下就跳到了我旁边。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是那个矮个类人,他站在两截枯木之间,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说:“有人在呼救。” 他说:“没人。” 我说:“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们听见了。” 他说:“这片荒漠,只要一刮风,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竟然有点相信他了。 我想起了令狐山讲过的丧胆坡,黑夜里,只要刮风或者打雷,那个地带就会传出可怕的声音,甚至出现骇人的怪影……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你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是幻觉吗?” 浆汁儿说:“别听他胡说八道,绝对有人在呼救。” 我对那个类人说:“你去睡觉吧,我们找找。” 类人走过来,挡在了我们面前,很霸道地说:“回去。” 浆汁儿说:“凭什么!” 类人说:“这是我们的地盘。” 浆汁儿说:“罗布泊这么大,你在哪里画线了?” 我拽了拽浆汁儿,说:“走吧,我们回去。” 然后,我们就朝着古墓入口走过去了,那个类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小声说:“天亮再说。” 古墓里天永远不亮。 不过,类人们起来了,把我也惊醒了。 看看手机,已经8点多钟了。 令狐山举着火把走进我们的侧室,送来了一些食物,我发现,他们吃的东西全是人类的产品。 季风和浆汁儿起来了,白沙和微微也来了。 大家在古墓内吃了顿古怪的早餐,然后收拾睡袋,要离开了。 令狐山把我们送出了古墓。 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转向了,太阳好像从西南方向露出脑袋来,看上去竟然湿漉漉的。 令狐山说:“你们多保重。” 我说:“谢谢你。” 季风说:“令狐山,你们缩在古墓里,会闲得发霉。哪天我路过这儿,会帮你拔掉头上的蘑菇。” 令狐山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家上了车之后,我把车发动着,开走了。 走出一段路,我从车窗朝外看了看,令狐山已经钻进了古墓里。 我说:“浆汁儿,你昨天在哪儿上的厕所?” 浆汁儿朝外指了指:“那儿。什么意思?” 我说:“我在找那个声音的方向。” 季风说:“什么声音?” 我说:“有人呼救。” 白沙说:“大咖,我们没有多少油了吧?你还想管那么多闲事儿!” 我说:“救别人就是救自己。” 我离开古墓,朝前开了大概二三百米,终于发现情况了,不远处好像有个地窖。我把车开到近前,跳下来,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深达5米的陷阱,上面用草绳捆绑枯木,挡得很严实。 里面有人,他们显然听见有人来了,一齐呼喊着:“我们在这儿!救命!” 我从缝隙朝下看去,总共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都仰着脸。 当我看清他们的面孔之后,惊呆了。 我在第一季里讲过,我们刚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我在戈壁上捡到了一个废弃的录像机,通过里面的视频,我发现他们总共4个人,曾发生过凶杀,疑似其中三个人害死了另一个人。而陷阱里的这三个人,正是那三个凶手…… 第四十五章:录像中的人出现了 第四十五章:录像中的人出现了 那只废弃的录像机,过去太久了,现在让我们反刍一下当时的情景…… 当时是下午两点多钟,我和浆汁儿、章回坐一辆车上。 荒漠上有个黑糊糊的东西。 我走过去看了看,是个黑色帆布背包,半埋在沙土中。里面露出一只录像机,大面积烤漆已经剥落,凹处糊满了沙土。 我把录像机捡起来,带回了车上。 又朝前行驶了一段路,我看到了一具男性尸体,他靠在沙丘上,脑袋歪着,右手很别扭地搭在左边的脖子上,一条左腿朝外弯曲。他的脸部已经露出骨头,衣服也开始腐烂。不远处,丢着一只旅游鞋,一半在沙土里,一半在沙土外。 纤维腐烂需要两年,我大概推测出了他遇难的时间。 我以为那只录像机是他的物品,后来才知道,他和它并没有关系。 而且,我觉得那只录像机肯定废了,没想到,我用衣舞的充电器给它充了电,它竟然还能工作! 扎营之后,我一个人走出帐篷,打开了它…… 里面总共录了8个视频文件,都没有显示日期。 第一个视频文件—— 若羌县。大清早,一个女的,大概二十六七岁,长相一般,她对着镜头挥挥手,说:“出发喽!” 一个光头男子站在她旁边,大概30岁,长得异常高大,他也朝镜头挥了挥手。 另一个男子正在朝车上放东西,只有一个背影。 录像机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对准了那个背对镜头的男子,这时候我听见拿录像机的人说话了:“大物(音),说句话。” 他叫大物。 大物回过头来,看长相稍微年轻些,他的长相和声音都有点憨,他说:“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走!” 录像机上车,画面乱晃,车座,档位,工具箱……接着视频就没了。 第二个视频—— 他们已经来到了戈壁滩上,车在颠簸,窗上蒙着尘土,录像机拍摄着沿途光秃秃的景色。 光头男子在开车,他说话了:“李桦(音),你睡会儿吧,这里没什么好拍的,见到雅丹再拍。” 现在我们知道了,喜欢录像的这个人叫李桦。 当时我判断,车里只有李桦和那个光头男子,而大物和另外那个女的在另一辆车里。 第三个视频—— 他们果然来到了雅丹群底下。 那个女的攀上去了。 镜头远远地拍着她。视频中响着风的呼哨。 我听见那个叫大物的人憨憨的声音:“米豆(音),你小心点儿!” 一个叫大物,一个叫李桦,女的叫米豆。 米豆停在几米高的地方,不敢继续爬了,回过身来喊道:“桦子(音),近点儿拍啊!” 李桦就慢慢走近了她。 光头男子叫他李桦,米豆叫他桦子,可以判断,这四个人在生活中认识,结伴来的。至少米豆和李桦很熟。 李桦把录像机递给旁边的人:“你拍,我也上去看看!” 旁边的人不知道是大物还是光头男子,他把录像机接过去,继续拍。李桦的背影从镜头一侧跑了出去,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他爬上一座土台,在十几米高的地方停下,转过脸来,头发被吹得根根朝后飞,他张开双臂呼喊起来。 第四个视频—— 画面中出现了茫茫盐壳之地,镜头转过来,沙土和碎石中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余纯顺之墓1952—1996”,上方刻着余纯顺的头像。墓碑下摆着一些花圈,在大风中抖动。 他们已经到达罗布泊腹地。 米豆和大物走到墓碑前,敬上一瓶矿泉水,然后低头默哀。 除了风声,没人说话。 十几分钟之后,大家上车继续前行。视频结束。 第五个视频—— 他们到达湖心了,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面写着“罗布泊湖心”。不过,没人欢呼雀跃,四个人似乎很平静。 除了李桦,其他几个人互相拍照。 在这个视频中,我依然没听到有人叫出那个光头男子的名字。 第六个视频—— 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录像机在默默地拍摄。 拿录像机的人坐在后座上,叫大物的人在开车,那个光头男子坐在副驾位子上。 突然,大物很担忧地说:“警察会不会查出来啊!” 光头男子说:“绝对没问题,这种地方鬼都不来,主要是统一口径,米豆,你记住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看到了录像机,立即说:“赶快关掉!” 视频就没了。 看来,当时拿录像机的人是米豆,而李桦不在车上。 第七个视频—— 四周是板结的盐壳,一片灰茫茫。 拿录像机的人坐在副驾位子上。 光头男子又回到了驾驶位子上,听声音,大物在后座。 几个人都不说话。 高高低低的盐壳,毫无变化,镜头持续了七八分钟。 光头男子突然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米豆显然一惊,录像机就移到了脚下。 接着,只剩下了画外音。 米豆说:“你别吓唬我们啊。” 光头男子说:“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米豆说:“在哪儿?” 光头男子说:“右侧,右侧!” 接着,车停了下来,传来开车门的声音,下车的声音,听见那个光头男子喊道:“看看,这不是你昨天扔掉的鞋子吗!” 米豆绝望地说:“完了。” 接着,录像机就被关掉了。 第八个视频—— 录像者并不在车里,他(她)好像在地上坐着,地貌变成了无边的戈壁滩。 没看到另外几个人在镜头里出现,除了风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因此,也不知道是谁拿着录像机。 录像者就那么默默地拍着,长达十多分钟。 我一直看着枯燥的盐壳地,耐心等待出现人声,好判断他们究竟是几个人,什么处境。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阳光很好。 录像者始终静默,慢慢移动着镜头。 突然,镜头里对准了一个方向,不动了。录像的人迅速拉近镜头,荒漠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车队,小得就像火柴盒,而且正朝相反方向驶去。 第一辆是绿色的切诺基。 第二辆是黑色的三菱帕杰罗。 第三辆是粉色的悍马。 第四辆是天蓝色的房车。 第五辆是白色的路虎卫士。 那正是我们的车队! 后来,我们又在荒漠上遇到了一个人,朝我们摆手求救,当时我们以为他是彭加木。 此人穿着一件黑夹克,中等个子,背着一只干瘪的挎包,满脸沙土。 最初,他说他是饲料油加工厂的头儿,叫李兆,他们总共十几个人,都是越野车俱乐部的,从濮阳来罗布泊旅行,结果他的备胎掉了,回头去找,半路又爆胎了,从此和队友走散…… 他加入了我们的团队,我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惕。 他的身体状态恢复之后,做了个迎风展翅的姿势,让我猛然想起来,他很像录像中出现过的那个被害的李桦! 后来,我和魏早找到了他丢弃的黑色的丰田普拉多,车牌是粤s,看到了他的驾驶证,名字果然是李兆。只是发证单位并不是濮阳,而是河北保定。 李兆说过,他带了录像机,我没找到录像机,只找到了一个密码箱,我和魏早打开了,看到了三张身份证,上面的照片都是李兆,名字却各不相同,其中一个名字正是:李桦。 我返回营地,跟他单独聊了聊,他坦白了,他说他不是个正经人,靠诈骗生活。但是他不肯说出他的真名。 我们姑且叫他李兆。 据李兆说,米豆是他老婆,那个光头叫勺子,是他的朋友,他和米豆有一腿。大物是勺子的司机。勺子和米豆把他带进罗布泊,想杀了他,被他发觉,跑掉了,结果遇到了我们…… 再后来,我被几个古怪婴孩指引,在荒漠上发现了一辆白色切诺基。车牌是京g。 我走过去,看到两男一女三具尸体,都是被毒死的,我以为他们就是勺子、米豆和大物。 回到营地之后,我把李兆捆起来。 李兆突然反咬一口,说他密码箱里的钱丢了,30万现金。他对大家说,我是为了图财害命。 我迫于无奈,只好带着大家去找那三具尸体。 没想到,我再也没找到那辆车。开出了几十公里之后,意外地看到了另一辆抛锚的封闭式小货车,新g牌照,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他说他是科考队的,叫郑太原,被困在罗布泊很多天了。车上装着很多砒霜,他说那是做水文实验用的。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个类人,就这样,他混进了我们团队…… 回到营地,我又和李兆谈过一次。 他又说,他们总共5个人,还有一个是他的弟弟。他说,既然我看到了三具尸体,那么他弟弟很可能也跑出去了,日后,他弟弟会证明他的清白。 我问他,那三个人到底是谁杀的? 李兆说,他怀疑是那个郑太原,因为他有毒药! 最后,我把李兆放了。 从那以后,我们让郑太原和李兆睡一个帐篷。 有一天晚上,我们突然听见了郑太原的叫声,出去一看,竟然是李兆出事了。他突然就疯了。 他疯掉之后,头脑似乎转得更快了,他又给我讲了个故事—— 他说,他真名叫吴易沙,他们总共五个人,是个诈骗团伙,刚刚骗到了2000万,来罗布泊是躲避风头的。 进入罗布泊之后,其中两个人动了杀机,想伙同另外两个人弄死吴易沙。果然,他们给吴易沙下了毒。这里面有个人是司机,他事先给吴易沙报了信,吴易沙假装中毒,那个司机扛着他去埋,其实把他放走了。吴易沙答应那个司机,事成之后,他和他每人1000万。 他逃走之后,一直像个鬼似的尾随着那几个同伙,他有个跟踪器。那天半夜,他悄悄溜进他们的营地,在他们的早餐里下了毒。 他想斩草除根,把司机一起干掉,没想到那个司机早有防备,竟然逃走了…… 后来,团队继续前行,试图逃离罗布泊。 白欣欣的房车出事了,骑在一堆盐壳上,走不了了。我们把房车推出来,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回到车上,李兆很离奇地死掉了,他平躺在后座上,脑袋耷拉到了前后座之间的空当中,双眼血红,瞪得很大。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没人知道谁害死了他。 没想到,后来房车上的电视向我们展示了案发时间的“监控录像”——当我们坐在盐壳地上休息的时候,三菱帕杰罗的车门打开了,接着,一个人无声地走下来,棕色皮夹克,牛仔裤,黑色登山鞋……他就是郑太原。 与此同时,郑太原已经失踪…… 我之所以重新讲了一遍这段故事的大概,是因为它太复杂了。或者说,人太复杂了。 现在,我在类人居住的古墓附近发现了这个陷阱,里面困着录像中的勺子、米豆和大物! 看来,我看到的那三具被毒死的尸体,并不是他们。 另外,李兆说他杀死了他们三个人,其实也是疯癫之后的臆想。 我们必须把他们救上来。 没那么容易。令狐山出现了,他在我们背后喝了一声:“你们不想要命了吗!” 第四十六章:一触即发 第四十六章:一触即发 我们在古墓旁边的陷阱里看到了三个同类,不知道他们被困在里面多久了。 季风、浆汁儿、白沙、微微都围上来。 除了我,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白沙蹲下来,朝里面看了看,笑了:“他们还有拘留所啊。” 那个女的在陷阱里急切地喊起来:“大哥!快把我们救出去!” 另外两个男人都眼巴巴地朝上看着。 我转头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你们在古墓的时候,不知道这里关着人?” 季风和浆汁儿都摇了摇头。 接着,季风朝下面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被关在这里的?” 那个女的说:“都两天了!” 季风又问:“谁干的?” 那个女的哭起来:“不知道!我们好像被人下药了,深更半夜醒过来,已经在这个陷阱里了!” 季风看了看我,说:“类人的老办法。” 浆汁儿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个女的说:“我们是来旅行的!” 白沙低声对我说:“大咖,谁知道他们和类人有什么恩怨!我们不要管闲事儿。” 那个女的应该听不清白沙在说什么,不过她很敏感,马上喊道:“大哥,求求您,千万别丢下我们!我们不可能再遇见别人了!如果你们不管我们,我们就饿死了!” 那两个男的也说话了—— “拜托!帮个忙!” “我们会报答你们的!” 我看了看微微,微微已经去解盖子上的草绳了。她两只手都是假手,不可能解得开。 就在这时候,令狐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背后,他说:“你们不想要命了吗!” 微微停止了动作,回头看去。 我也回头看去。 不止令狐山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三个类人,那个高个子和那个矮个子我们昨晚见过,还有一个瘦子,他穿着一身不知道哪个民族的衣服,很不合体,而且破旧,看上去那么古怪。他不可能是今天早上赶来的,那么昨天夜里,他藏在哪儿了? 我说:“令狐山,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令狐山说:“跟你们没关系。” 我说:“他们是人类,当然跟我们有关系。他们攻击你们了?” 令狐山说:“没有。” 我说:“他们偷你们的食物了?” 令狐山说:“没有。” 我说:“那你有什么理由关押他们?” 令狐山说:“很简单,他们看见我们了。” 我说:“看见你们就得死?” 令狐山说:“必须死。” 我说:“这就是文明人和野蛮人的区别。” 令狐山说:“我们从来没说过不杀人,我们只是不杀有类人血统的人。” 白沙有点心虚,他赶紧说:“好了,没事了,我们只是好奇,来看看。”然后他把脸转向我说:“大咖,我们走了。” 我说:“慢。” 我继续看着令狐山:“看在我们结盟的份上,你放了他们。” 令狐山说:“不可能。” 我说:“你认为我们会把他们扔在这儿不管,被活活饿死吗?” 令狐山说:“你不要说‘我们’,只有你一个人,他们都想保命。” 我看了看其他人,问:“你们都想保命?” 没人说话。 我说:“同意管这件事的举下手。” 没想到,微微第一个举起手来。 季风和浆汁儿也举起手来。 只有白沙没举手。 我看了看令狐山,说:“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 令狐山冷笑着看了看四周的荒漠,说:“不,你们人类其实是多数服从少数。” 我说:“我不想和你辩论,也不想和你为敌,我只想和你商量,把他们放出来,你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就算我们都死在罗布泊上,人多了,也不至于那么孤单。” 说完,我诚恳地看着令狐山。 他没有动摇,下了逐客令:“不可以。我让你们天亮就离开,现在天已经大亮了。” 老实说,如果此时有个台阶,我真就离开了。等以后慢慢想办法,再回来救他们。硬来的话,我们肯定吃亏。他们4个类人,我们只有两个男人,到时候,白沙帮谁还不知道…… 可是,没有台阶。 陷阱里的三个人一声不吭,紧张地听着我们的对话。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抓紧了我的电击器,我甚至不知道它还有没有电了。我说:“如果我们非要带走他们呢?” 令狐山说:“那你们就会变成精怪。” 另外三个类人已经朝我们走过来。 我突然说:“我想通了!” 令狐山挡住了那三个类人,我说:“这一切都是那个恶魔的圈套!” 令狐山皱了皱眉。 我说:“这些情节都是它设计好的!它让这三个人出现,被你们逮住,然后再让我们来到古墓,发现他们,最后我们之间发生争执和厮杀,那时候,它又可以制造精怪了……” 令狐山说:“有可能。” 我说:“既然如此,你就让我们带走他们吧,我们和平解决。” 令狐山笑了:“既然如此,你们就离开吧,和平解决。” 我真的没辙了。 如果在令狐山出现之前,我把陷阱里的三个人拽上来,那么,我们8个人,令狐山他们4个人,打起来的话也许还有点胜算。现在如果硬拼,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我不可能为了三个陌生人连累季风和浆汁儿。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我放弃了。” 令狐山什么都没说。 那三个类人退了回去。 陷阱里的三个人大喊起来:“你们不能走哇!救救我们!” 我在陷阱旁蹲下来,无奈地说:“我们救不了你们,抱歉了。否则的话,这里只会多几个尸体……” 那两个男的绝望地坐在了陷阱里。 那个女的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大哥!你们不能这么走了啊!我还小,我还没活够啊……”一边说一边哭。 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弱女子的苦苦哀求,却无能为力,没有比这种事更窝囊的了。 我说:“你们是哪儿的?都叫什么?我给你们的家人传个话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那个女的哭得更厉害了。 光头男子站起来,黯哑地说:“我叫姜绍,大家都叫我勺子,我是濮阳人,没有职业。我父母在大众电器城卖冷饮。” 另一个男人也站起来,说:“我叫大物,开车的,我也是从濮阳来的,我媳妇开淘宝店,卖首饰,那个店叫‘传说’。你找到她跟她说,我对不起她,让她带好孩子!” 我问那个女的:“你呢?” 那个女的只是哭,哭着摇脑袋。 我说:“我得走了……” 那个女的终于止住了哭,抽搭着说:“我叫米豆,我父母住在濮阳高新区红利小区8号楼1单元102……不,你别告诉他们我死了,你就说……你就说我出事了,跑到国外去了……” 我站起来,说:“好了,只要我出去,我一定把消息带到。再见。” 我刚刚离开,米豆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慢慢走向了我们的车。 白沙已经钻进去了。季风、浆汁儿、微微走在我旁边。 令狐山和那三个类人在背后盯着我们。 微微说:“就把他们扔在陷阱里等死?三条人命哪!” 浆汁儿说:“你说怎么办!周老大已经尽力了。” 微微说:“白沙这个软蛋,关键时刻他就成了缩头乌龟。” 我突然说:“有个办法。” 微微问:“嗯?” 我说:“我开车撞死他们。” 微微立刻说:“别别别,他们也是生命!” 上了车之后,微微呵斥白沙:“你怎么一点忙都不帮啊!” 白沙说:“帮忙又能怎么样?” 我并没有把车发动着,我透过车窗看着令狐山他们,他们也看着我们。 我说:“白沙,估计还得指望你。” 白沙说:“我能怎么样!” 我说:“陷阱里那三个人暂时死不了。你能摸进他们的古墓,杀死两个类人,就不能在天黑之后把他们救出来吗?” 白沙说:“别打我的主意,一见到微微,我就是个废物了。” 我说:“我陪你一起来。” 白沙说:“要来你自己来。” 季风突然说话了:“我去跟他们谈谈。” 我看了看她:“你?” 季风说:“嗯。” 我说:“不要抱什么幻想了,上次你用自杀威胁都不管用。” 季风想了想,说:“我留下,换他们三条命。” 第四十七章:最危险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最危险的地方…… 季风要用自己去换陷阱里那三条命! 白沙马上叫起来:“妹子,你脑袋进水了?你把他们换来,我们就多了几张嘴!” 我也自私了,对季风说:“季风,算了,各安天命吧。我需要你。” 季风没有再说话,她已经下了车,径直朝令狐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举起手,朝着我们挥了挥,算是告别。 浆汁儿哭了,她喊了一声:“季风!” 季风没有回头。 令狐山没想到季风会从车上下来,他愣愣地看着她,等着她走近。 微微说了句:“我喜欢这个女孩!” 季风和令狐山谈起来。 我们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 季风背对着我们,一直是她在说,令狐山听着。过了好半天,令狐山终于扬了扬手。 季风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快步朝车上走过来。 令狐山带着那三个类人,走回了古墓。 我的心激动地跳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季风回到车上,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说:“想办法把他们弄上来吧。” 我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 微微说:“他们同意了?” 季风点了点头。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风说:“我对令狐山说,我留下,和他在一起,让他放那三个人走,人家不要我。” 我说:“他怎么说的!” 季风说:“他说他希望我留下,但必须是心甘情愿地留下。而我只是为了换那三个人,他不想委屈我。接着他就说,你们把人带走吧。” 我看了看浆汁儿,她眼睛里的泪还没干。 我说:“下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等尘埃落定了你再哭,你看看现在多尴尬。” 浆汁儿说:“令狐山很爷们啊!我都快爱上他了!” 我想了想说:“你们再想想,作为一个头领,令狐山当时差点抛弃他的种族,跟季风一起离开罗布泊,那需要多大的决心。” 季风平淡地说:“其实,我知道他不会留下我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我们下了车,快步走向了那个陷阱。 陷阱里的三个人看我们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仰着脑袋朝上看过来,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我们几个人合力移开那个盖子,然后开始解上面的草绳。 陷阱里的三个人竟然都不敢说话了,安静地等待着。 我们把草绳接在一起,然后垂下去,我对他们喊道:“女士优先,上!” 米豆双手颤抖着,把草绳系在了腰上,我和白沙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拽上来。 她上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子上。 我看了看她,说:“我都记不清你刚才说的是哪个小区哪个楼哪个房子了,幸好不用传话了。” 她的眼圈湿了,只是抖抖地说了句:“谢谢,真的谢谢……” 接着,我又把勺子和大物拽上来。勺子太高大了,拽他的时候,草绳断了,把他摔了下去。我们重新接上草绳,才把他拽上来。 他和大物上来之后,也是不迭地说:“谢谢了谢谢了!” 现在,我们总共8个人,一辆车肯定坐不下。 我说:“我开车,勺子,大物,米豆,你们上车。白沙,你走过这条路的,你带着微微、季风和浆汁儿走回去。” 白沙说:“日,又要长征了。” 米豆说:“让他们走着不合适吧……” 我说:“你们三个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走不了那么远,必须坐车。另外,我是带你们返回营地,我们的营地并不安全,一会儿我再跟你们细说。如果我们遇到麻烦,立刻返回来,通知步行的这几个人。” 米豆说:“好吧……” 眼下的情况非常复杂。 第一,我不可能让季风或者浆汁儿开车先回去,如果那个安春红还在,她们可能应付不了。就是说,先回到营地的人是危险的。 第二,我也不能把这三个陌生人留下来,让他们跟季风、浆汁儿、白沙、微微一起走。老实说,虽然我们救了他们,但是并不了解他们,我看过录像机里的那些视频,我并不觉得他们是安全的。而季风他们都不了解情况,根本不会怀疑他们。万一这三个陌生人半路起了歹意,他们两个男的,白沙一个男的,绝对对付不了。 第三,我把季风和浆汁儿交给白沙,相对来说是放心的,毕竟有微微在场。 第四,这三个陌生人与我同车,我认为我没问题,首先我有防备,另外我有电击器。 白色越野车在戈壁上慢慢爬行,车外沙土飞扬,车内也沙土飞舞。 引擎声惊天动地。 我让他们三个人都坐在了后座上,副驾空着。 这样我相对安全些。 他们吃了饼干,喝了水,显得极其疲惫。 一路上,我没有问车上三个人任何话,我会找个机会,分别问他们。 我对他们讲了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遭遇,只是略去了那只录像机的内容,也没说我们遇到了李兆。 他们一直在听,并不插话。 虽然我开着车,但是我始终通过头上的反光镜和眼睛的余光,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勺子和大物坐在两旁,米豆坐在中间。我感觉,他们三个人并没有互相递过眼神,或者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的小动作。 我在反光镜中只能看见米豆,她偶尔从镜子中看我一眼。 一两个钟头之后,我讲完了,车内依然沉默着。 我以为那两个男的睡着了。 终于,勺子说话了:“周先生,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情况?” 我说:“都是天涯沦落人,不需要问来历。” 车突然颠了一下,我听见那个大物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 原来他睡着了。 米豆说:“没事儿,你接着睡吧。” 大物就不说话了。 车爬上一个沙坡,我远远看见了那个湖,那片绿植,我们的帐篷。 我把车停下来,熄了火,然后回过头去,看了看他们三个人:“你们谁会开车?” 米豆说:“都会开。大物是职业司机。” 我说:“好。你们看,前面就是我们的营地了,现在,我把车停在这儿,我下去,你们留在车上。” 大物也醒了,朝着车窗外四下张望。 勺子问:“为什么?” 我说:“我有利用价值,那个安春红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你们不行。一会儿,如果我招手叫你们过去,那就说明有危险,你们立刻开车离开,返回去找到季风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回营地。如果我对你们摆手,不让你们过去,那就说明没问题。懂了吗?” 米豆说:“懂了。” 我正要下车,勺子突然说:“你不怕你离开之后,我们开着车跑掉吗?” 我看了看他,说:“我想赌一把。”然后就下了车。 我慢慢朝营地走过去。 他们三个人应该都在背后盯着我。 我走出了一段路,车一直安安静静。 两大一小三顶帐篷都静悄悄的,不知道安春红在哪个帐篷里。 我把电击器掏出来,抓在了手中。 首先,我走近了白沙和微微的那个小帐篷,在离它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听了听,没动静。 我一步步走过去,绕到了门口,拉链没拉上,不过门帘垂着,随着风微微摆动,我突然伸手掀开了它……里面只有一个睡袋,一堆凌乱的食物,几瓶矿泉水,有的满着,有的空着。 我迅速转过身,看了看那两个大帐篷。 门帘都挡着。 我慢慢走过去。 我先走到季风和浆汁儿那个帐篷附近,听了一会儿,没声音,我掀开门帘,里面铺着三个睡袋,两个背包,一些零食和矿泉水,一把吉他,不见安春红。 我又朝最后一个帐篷看了看,它在动,风吹的。 阳光很强烈,沙子晃眼,纱窗内黑糊糊的。 我很没底气地喊了一声:“安春红……” 没人回答我。 她在干什么? 我朝车望去,它在半里路之外,车窗里也黑糊糊的。 我一步步走向了安春红的帐篷,又喊了一声:“你在吗!” 突然,湖里“咕噜噜”地响起来,我猛地转头看去,水面上冒起了水花,只有一尺多高,就像喷泉正在准备喷射。难道安春红会从水里钻出来? 我盯紧了那个水花。 它冒了一阵子,渐渐软下去,水面终于恢复了平静,微微荡起涟漪。我等了一会儿,湖里再没有任何异常。 我在湖边写的那三个字已经被风刮得不再明显,不过依然能看出是什么字——你是谁? 我把目光再次投向安春红的帐篷。 依然死寂。 我走到它的门口,一只手抓紧电击器,一只手突然掀起了门帘…… 第四十八章:三个人露出马脚了…… 第四十八章:三个人露出马脚了…… 安春红的帐篷里空空的,两个睡袋铺得整整齐齐,除此,没有任何杂物。安春红不见了,她的背包也不见了。 我放下门帘,装起电击器,四下看了看,喊起来:“安春红!——安春红!——” 沙漠安静无声。 我忽然担忧起来。 我们一直惧怕那个恶魔,却忽略了一件事——恶魔依附在安春红的身上,安春红是个凡人,是个来罗布泊营救我们的志愿者,我们抛弃了她,她在罗布泊上怎么活下去? 我在营地附近转悠了半天,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那辆车依然在等着我的信号。 我再次走到安春红的帐篷前,希望脚印能告诉我,她去了哪个方向。奇怪的是,我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她离开的脚印! 我又走进了她的帐篷,希望找到她留下的字条之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正要走出去,我突然停下来了,慢慢抬起脑袋,把目光射向了帐篷顶部——那上面贴着很多纸条儿! 我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布布,号外,蒋梦溪,衣舞,徐尔戈,鲁三国,老丁,魏早,浆汁儿,马然而,周志丹…… 奇怪的是,帐篷顶部还贴着几张纸条儿,上面写着:周德东,季风,浆汁儿,章回,白欣欣,郭美,孟小帅,吴珉! 风从纱窗吹进来,所有纸条儿都在“啪啦啪啦”地微微摆动。 我知道,我们的末日到了。 这些纸条儿预示着,我们也将变成干尸,在天上飞翔。那是颠倒的地狱。 我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这个恶魔计算得非常准确——小5,丛真,碧碧已经成功离开,因此它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 只有我们8个人。 看来,章回他们和孟小帅他们都没有走出去……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 我把这些纸条儿都揭下来,装进了口袋里。 我已经麻木了,并不怎么害怕。 自从陷入迷魂地之后,天天都能闻到死神的腥臭气味,已经习惯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这个毁灭的结局。 我走出帐篷,朝着车的方向,举起胳臂,大幅度地摆了摆。 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引擎声,接着,那辆车朝我开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车开到了营地里,并没有熄火。 三个人都走下来。勺子轻声问我:“没事吧?” 我说:“眼下没事儿。” 他们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四下看了看,米豆盯住了那个湖:“这里怎么可能有个湖呢?” 我说:“你已经是第n个问过这个问题的人了。” 米豆说:“水能喝吗?” 我说:“在我们的饮用水喝光之前,我劝你不要喝它。” 接着,我说:“你们回帐篷先休息,我去迎迎季风他们。” 米豆说:“你辛苦了。” 我开车返回,在半路上找到了季风他们。 天已经热起来,看得出来,他们走得很累。我把车开到他们跟前,他们爬上来,季风首先问:“她不在?” 我说:“你怎么知道?” 季风说:“如果她是安春红,那么她肯定在。” 我说:“营地是空的。” 接着,我转过身子对他们几个说:“我在录像机中看到的那几个人,就是这个勺子、大物和米豆。就是说,他们和那个死去的李兆是一起的。” 浆汁儿说:“这也太巧了吧!” 我说:“没什么巧不巧的,罗布泊虽然大,但是只有这几个人,全都走不出去,转着转着肯定能遇见。” 浆汁儿说:“不对,你不说李兆把他们毒死了吗?” 我说:“我错了,那三具尸体不是他们。” 浆汁儿说:“那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我说:“白沙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沙说:“怎么扯上我了?” 浆汁儿看了看白沙,说:“微微,你说呢?” 微微说:“他只是对我挺好的。” 接着,她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说:“我要分别问问他们的来历,白沙,到时候你得协助我。” 白沙说:“怎么协助你?” 我说:“如果他们有问题,你得帮我。现在,他们俩男的,我们也是俩男的。” 浆汁儿说:“还有我们仨女的呢。” 我说:“你能做做笔录就不错了。” 白沙说:“那个勺子长得人高马大,我估计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我早说了,不要救他们,不要惹麻烦!现在可好……” 我说:“你想保护微微吗?” 白沙说:“废话。” 我说:“你想保护微微,我想保护季风和浆汁儿。如果我们不联手,她们都危险。” 白沙就不说话了。 微微说:“周先生,你放心吧,我们会团结的。” 回到营地,将近中午了。 那三个人在安春红那个帐篷里歇着。 我带着车上的4个人走进去,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我把我和季风、浆汁儿的手机拿到车上充电,回来,我对勺子说:“勺子,我能跟你聊聊吗?” 勺子说:“当然可以了。” 我说:“你跟我来。” 说完,我就走出了帐篷。勺子跟出来。白沙也跟了过来。 我们走进了另一个帐篷里,我说:“坐吧。” 勺子看了看白沙,在睡袋上坐下来。 白沙就在帐篷门口靠着。 我说:“勺子,你从哪儿来?” 勺子的眼珠动了动,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勺子说:“你当过警察?” 我说:“当过兵。” 勺子说:“不,你当过警察。” 我说:“怎么说呢?” 勺子说:“你把我们三个人隔离了,你怕我们撒谎。” 我说:“我看你是主事儿的,所以单独问问你。” 勺子毫不客气地说:“一会儿你还会找他们问话。” 我看着他,不置可否。 勺子说:“是吗?” 我说:“是。” 勺子说:“你看,这种形式叫审问。没关系,我不会撒谎的。他们撒不撒谎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那你回答我。” 勺子说:“我从濮阳来。” 李兆说过,他们都是从濮阳来的,看来这句是真的。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勺子说:“13个。” 我说:“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勺子说:“我们是越野车俱乐部的,来穿越旅行。” 在李兆的某个版本中,也这么说过。 我说:“你们进来多少天了?” 勺子说:“我们是4月13号进入罗布泊的。” 他们比我们还早7天! 我说:“后来呢?” 勺子说:“我们所有的设备都失灵了,开始在荒漠里兜圈子。后来,关于朝哪儿走,大家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我们三个人决定自己找路,就开着两辆车离开了。半路上抛锚了一辆,只剩下一辆牧马人……” 三个人。 他没有提到李兆。 我说:“你们的车呢?” 勺子摇摇头,说:“我们在一片低洼处扎了营,等救援。大前天晚上,就被那些类人绑架了,现在,我也辨不清我们的营地在哪个方向了。” 我想了想,说:“好。只要我们互相了解了,那就没有问题了。白沙,你叫米豆来一下。” 白沙转身就走了。 我对勺子说:“你去那个小帐篷休息吧。” 勺子笑了,说:“正好有三个帐篷,正好把我们三个人隔离。” 我说:“我必须替我们这个团队的安全着想。” 勺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理解。” 然后他就出去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走向了湖边那顶小帐篷。接着,白沙带着米豆走进来。 米豆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我说:“坐啊。” 米豆这才坐下来。 白沙依然靠在帐篷门口,看着我们。 我说:“米豆,你们从哪儿来?” 米豆眨巴了几下眼睛,反问我:“你问过勺子了吗?” 我说:“问过了。” 米豆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她低下头去,似乎想了想,然后说:“我们从河南来。” 我注意到,她把范围扩大了,这样保险一点,万一勺子说的是“开封”或者是“洛阳”再或者是“平顶山”呢?说到省是极限,她总不能说——我们从中国来。 我不容她含糊:“河南什么地方?” 她迟疑了一下,说:“濮阳。”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米豆说:“十几个吧,不到20个。” 她把人数的范围又扩大了。 我说:“到底多少个?” 米豆说:“我真没数过,我得一个个想。” 我说:“算了。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米豆说:“我们是越野车俱乐部的,来这里旅行。” 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米豆说:“4月份吧,我这个人比较马虎,不怎么记日期。” 她又模糊了日期。 我说:“你们为什么被类人抓住了?” 米豆说:“我们在罗布泊迷路了,我和勺子、大物决定自己找路……” 我突然站起来,撒腿冲向外面。 挡在门口的白沙吓了一跳,他一闪身,给我让开了路。 我冲出帐篷,果然看见勺子和那个大物正站在另一顶大帐篷旁,紧急地说着什么。勺子在说,大物在听。 我立即喊了一声:“大物!” 勺子猛地转过头来,大物也愣愣地朝我看过来。 两个帐篷相距30米,我跑过去需要一点时间,我之所以喊“大物”,其实是为了打断他们。 我感觉,勺子和米豆商量过,他们的说法基本没什么出入。我不需要再问了。 我来到勺子和大物跟前,勺子有点讪讪地说:“我跟大物要个打火机。” 我没理他,只是对大物说:“我正想找你说个事儿。” 大物看起来有点憨,他说:“噢。” 我看了看勺子说:“拿到了吗?” 他说:“什么?” 我说:“火。” 他说:“啊,拿到了。” 我说:“那你回避一下好吗?” 他说:“没问题。”然后就晃晃荡荡朝小帐篷走去了。 我带着大物直接走进了旁边这个帐篷,季风、浆汁儿和微微都在。 我并不避讳,直接问季风:“勺子什么时候来的?” 季风说:“他刚把大物叫出去,几秒钟的样子。” 我说:“大物,我问你,你们从哪儿来的?” 大物有些支支吾吾:“濮阳……”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大物有点犯愁了,看来,勺子还没有交代他这个答案。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你都不知道吗?” 大物说:“4个。”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 第四十九章:订婚 第四十九章:订婚 我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大物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来玩儿的。”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物说:“4月13号,进来不久就迷路了。” 停了停,我突然问:“另一个人呢?” 大物朝外看去,我往前凑了凑,从大物的角度看出去,正好能看见湖边那顶小帐篷,勺子正在小帐篷外来回走动,时不时地朝我们看过来。 看得出来,勺子很着急,但是他和大物离这么远,又无法交流信息。 我说:“大物,你看什么?” 大物把目光收回来,有些慌乱地说:“哦,我没看什么。” 我说:“你跟勺子和米豆是什么关系?” 大物说:“勺子是我表哥。” 李兆没说过这层关系。 我说:“勺子和米豆呢?” 大物说:“他们是朋友。” 我说:“好吧,你回答我,你们另外那个人呢?” 大物愣了愣,终于说:“他死了。” 我说:“他怎么死的?” 大物说:“脱水,死在沙漠上了。” 我说:“噢……” 季风、浆汁儿、微微都看着我。 我突然问大物:“他是不是中等个子,穿着一件黑夹克?” 大物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只想知道,他叫李兆,还是叫李桦,还是叫吴易沙?” 大物呆了,半天才说:“他说他叫李桦……” 我说:“大物,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你们想杀掉他。” 大物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惶恐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紧张,你们杀了谁,跟我们没关系。我只想听到真话,不然我们不会收留你们。” 大物低下头去,吭吭哧哧地说:“他们几个骗了很多钱,然后就来了罗布泊……” 勺子突然出现在帐篷门口,他低低地说:“大物!” 大物哆嗦了一下,猛地朝门口看去。 勺子并不看我,他盯着大物,恶狠狠地说:“你的打火机怎么打不着?” 大物说:“我……” 勺子说:“你出来,给我打着。” 大物看了看我,我说:“有烟没火,太痛苦了。你去帮帮他吧。” 大物就跑出去了。 我不需要再问了。 李兆(还是叫他李兆吧)疯掉之后讲过一个版本,现在看来,那个版本的一部分是真的——他们总共4个人,是个诈骗团伙,刚刚骗到了2000万,来罗布泊是躲避风头。进入罗布泊之后,勺子、米豆和大物要把他干掉,结果他发觉不对,逃走了…… 浆汁儿说:“他们真是杀人犯?” 我说:“未遂。” 微微说:“我们把他们赶走吧。” 我说:“赶得走吗?” 微微说:“我们刚刚救了他们,难道他们还能杀我们?” 我说:“就算赶走了,他们知道我们营地的位置,更危险。” 微微说:“那怎么办?” 我说:“我跟他们谈谈去。” 微微说:“你带上白沙。” 我说:“带不带没区别。” 我走出帐篷之后,看见勺子已经带着大物钻进了小帐篷,不知道在说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大物是勺子的表弟。 那么,米豆很可能是勺子的女朋友或者情人。 我走到另一个帐篷里,白沙和米豆还在,我说:“米豆,你来一下。” 米豆应了一声,走出来。 我说:“走,我们去小帐篷。” 白沙低声说:“我去吗?” 我说:“不用,你跟那三个女孩在一起。” 白沙说:“明白。” 我和米豆走向小帐篷的时候,米豆说:“你和大物聊什么了?” 我说:“闲聊。” 她听出来,我不想说太多,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季风从帐篷里走出来,拦住了我:“周老大,我跟你说点事儿。” 我对米豆说:“你先过去。” 米豆就去了小帐篷。 季风说:“我去跟他们谈。” 我说:“为什么?” 季风说:“你看,我们两个男的,他们两个男的,你去谈的话,你和白沙就分开了,他们很容易伤害你。接着,他们就会过来制服白沙……” 她说的有道理。 她继续说:“我是女的,我去谈,你们两个男的给我当后盾,他们不敢怎么样。” 我说:“好,你去吧。我跟他们说……” 季风说:“我知道怎么谈。” 季风走向小帐篷之后,我们几个人都在大帐篷门口看着她。 勺子和大物走出来,他们4个人站在湖边,开始谈判。 后来,季风对我们讲了谈判的经过—— 勺子一直静静地看着季风,等着她先开腔。 季风说:“我们知道你们有秘密。” 勺子和米豆都不说话。大物看看季风,又看看勺子,十分紧张。 季风说:“不过,现在我们被困在罗布泊上,什么秘密都不重要了。我们需要互相依赖,一起想办法走出去。” 勺子说:“你们有秘密吗?” 季风说:“有啊。我们团队就有个杀人犯,不过,那不关其他人的事儿,进入罗布泊之后,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就像一家人。” 勺子说:“哪个人?” 季风说:“我们不会问你们同样的问题。” 勺子说:“ok。” 季风继续说:“我们还杀过三个类人。” 勺子说:“你们?” 季风坚定地点点头:“我们。” 勺子说:“我怎么看你们和类人像一伙儿的?” 季风说:“后来我们结盟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把你们救出来。你们尽可以放心,只要你们和我们在一起,类人不会再伤害你们。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难题,如何团结起来,一起走出去。” 勺子说:“好了,我们保证——不提从前,从今天起,我们绝不会再有任何秘密。” 季风有点手段。 她提到,我们团队中有杀人犯,这是让对方放宽心,不至于狗急跳墙,杀我们灭口。 其实,真正的杀人犯是章回,而章回已经离开了。 她提到,我们杀过三个类人,这是震慑。 她又提到,我们和类人结盟了,那是警告,如果对方敢把我们怎么样,类人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当然知道类人的厉害。而且有例证——我们确实把他们从类人手中解救出来了。 最后她保证,只要对方跟着我们,类人就不会再伤害他们。这是给对方提供依靠,你会杀死你正在依靠的人吗? 目前看起来,这三个诈骗犯不会暗中做任何手脚了。 我们拆掉了那个小帐篷,两个大帐篷旁边又搭起了一个大帐篷。 午休的时候,勺子、米豆和大物睡在左边那个帐篷里,我和季风、浆汁儿睡在中间的帐篷里,白沙和微微睡在右边那个帐篷里。 我们三个人都坐着,并没有睡。 季风说:“我们就这么等下去吗?” 我说:“明天一早我们离开,去找太阳墓,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季风说:“去哪儿找?” 我说:“一直朝前走,直到汽油耗尽。” 沉默。 热浪从四面八方涌进帐篷来,一只空塑料瓶子似乎忍受不了了,“咔吧”响了一声。 季风站起来,朝外走去。 我说:“外面那么热,你去干什么?” 季风说:“我去沙漠上给那些营救的人留几句话。” 季风离开之后,我和浆汁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浆汁儿突然说:“周德东,你喜欢我吗?” 我转头看了看她,她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正在等待着我回答。我说:“浆汁儿,你怎么了?” 她说:“我觉得我们时间不多了。我想知道。” 我的心有些酸楚,说:“我喜欢你。”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够了。” 我说:“不够,我很爱很爱你。” 浆汁儿泪眼蒙蒙地看着我,轻声说:“你知道你这些话让我多开心吗?我知道我们快走到头了,我赢在了终点线上。” 我说:“不,你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她含着泪笑了:“为什么?” 我说:“这个世界上的女孩数不清,她们各有各的迷人之处,不过,她们的魅力更多是后天练就的,唯有你的可爱是与生俱来的,谁都效仿不了。因此,她们输在了起跑线上。” 她依偎进了我的怀中,软软的,喃喃地说:“真的谢谢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静静地抱着她,说:“出去之后,我们就结婚。” 她抬起头来,不太信任地看了看我:“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她说:“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再结婚的……” 我说:“那是遇到你之前。” 她的眼泪终于淌下来,说:“就是太晚了……” 我说:“不晚啊。” 她说:“你觉得,这些汽油能把我们送到婚礼现场吗?” 我说:“能。就算没有汽油了,我背也要把你背到地方。” 她流着泪笑了:“走着那么慢,肯定会迟到的。”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走到,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她渐渐不笑了:“要是半路你走不动了呢?” 我说:“那我们就躺在沙漠上,我们躺在哪里,哪里就是婚礼现场。别人结婚百年好合,而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罗布泊上没什么金贵的东西,好在那个天物还在我这儿,到时候我就把它送给你,当个新婚礼物吧!” 她使劲点点头,一下就抱紧了我,我们疯狂地吻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泪。 这时候季风回来了,她停在帐篷门口,愣住了,转身要走开。 我松开浆汁儿,擦了一下脸,说:“季风。” 季风说:“你们聊,我用手机去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最后跟他们说上几句话。” 我说:“我们正在商量结婚的事儿,你给点建议吧。” 季风说:“结婚?什么时候?” 我说:“走出去的时候,或者走不出去的时候。” 季风笑了一下,说:“不管你们在哪儿结婚,我一定当伴娘。” 然后,她就离开了。 浆汁儿小声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我说:“她生什么气?” 浆汁儿说:“也许我才应该当伴娘……” 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季风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要混为一谈。” 浆汁儿说:“你不懂。就像三块磁铁,异性磁永远不会感受到另外两块同性磁铁的那种作用力……” 我说:“那是你的小心眼在作祟。” 浆汁儿说:“好吧……伴郎有人选吗?” 我想都没想就说:“章回。” 浆汁儿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嗯,就章回了。” 接着,她掏出了手机,说:“今天算是我们订婚吧?来,我们合个影。” 我把脑袋靠在了浆汁儿的脑袋上,她拍了,留下了那个终生难忘的瞬间。 我们正在看照片的时候,有人跑过来。 是季风。 她拿着手机,语速飞快地说:“我看见他们了!” 我一愣:“他们还在?” 季风说:“还在!可是,画面只出现了几分钟就没有了!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我说:“你看到了……谁?” 第五十章:那些人还在坟里吗? 第五十章:那些人还在坟里吗? 好像是老天故意安排的,要我们和那些营救人员最后见上一面,季风的手机上出现了画面! 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季风看到了两个意外的人——小5和碧碧! 这两个孩子,竟然又跑进了罗布泊! 外面的时间与迷魂地的时间相差三倍,他们已经从国外回来了! 我和浆汁儿也跑了出去,季风把我们带到刚才出现画面的地方,再次打开手机搜寻。可是,画面中只有沙子了。 我们分别打开了手机,四下搜寻。 我问季风:“当时是什么情况?” 季风说:“我看到了他们的摄像机,马上站在摄像机前面大声喊,接着小5和碧碧就从帐篷里跑出来了……” 我说:“你们说什么了?” 季风说:“我告诉他们,我们三个人都活着。小5抢时间说了个信息——很多城市都在莫名其妙地死人,一直找不到凶手。而发生命案的地方,正巧都是死去的那些队友所在的城市!” 我说:“还有吗?” 季风说:“她刚说到这儿,画面就没了。” 我不再说话了。 我越来越相信,那些死者统统回去了。 我们搜寻一个多钟头,再也没看到影像。我发现浆汁儿坐在了沙地上,她满脸通红,都是汗。 我问她:“浆汁儿,你怎么了?” 她有些虚弱地说:“有点晕……” 我说:“你快回去吧,自己喝点淡盐水!” 她轻轻“哦”了一声,站起来朝回走。 我看着她。 她走出几步之后,再次瘫软在沙地上。 我感觉事情有点严重,赶紧收起手机,跑过去:“你中暑了!” 她皱着眉说:“心慌,恶心……” 季风也跑过来。 我们两个人搀扶起浆汁儿,立刻回了帐篷。 浆汁儿在睡袋上躺下来,我摸了摸她的头,滚烫。我最担心有人病倒了,我们没有医生。 我给她灌进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季风跑出去,拿来淡盐水,浆汁儿喝了几口,然后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我又拿着毛巾到湖里浸湿,回来敷在她的额头上。 此刻我追悔莫及:“唉,天这么热,我不该让你们出去的……” 季风没说话,坐在浆汁儿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会儿,季风小声说:“明天我们走不了了……” 一下午的时间,浆汁儿都在昏睡状态中。 季风在照看她。 太阳偏西之后,我一个人走到湖边坐下来。 米穗子一直没有浮上来,不知道她沉到了哪里。 我看到了季风在沙子上写下的那行字——你们离开吧,我们要走了!永远感谢你们! 现在,我们走不了了。至少要等浆汁儿好起来之后。 难道老天注定我们离不开这个湖? 我朝湖里看去,这时候,我多盼望那些婴孩出现啊!虽然他们貌似不会说话,可我总觉得他们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我需要和他们交谈,哪怕从他们嘴里蹦出的音节中寻到一点点有用的信息! 我仰起脑袋看了看天,那些天外人肯定存在,可是他们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要是他们现身就好了,我渴望和他们交谈,告诉我,罗布泊究竟怎么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天物,不管天多热,它都凉凉的。此时,它的形状很复杂,一个圆圈,中间是个六角星。在绘画中,这个图形表示释放心理能量,沉思和反省…… 如果这是天外人的暗示,我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四下看了看,甚至希望那个安春红出现。 我已经被深藏的那个神秘之物折磨得身心交瘁,精疲力竭,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我不再怕了,只剩下愤怒,不管是死是活,我都希望立刻得到解决。 天地静悄悄,那个神秘之物比我有耐心,它依然不动声色,不露头角。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我猛地抬起头,一个黑影“刷”地划过去,不见了。 我惊呆了。 沙漠空空荡荡,从左边地平线到右边地平线有多远?那个东西竟然一眨眼就飞过了那么大的天空,甚至没让我看清他或者她或者它的形状! 我呆呆地看着天,大脑都不会转了。 那些飞行人来了? 最后处决我们的,不应该是他们,应该是类人,或者我们自己。 有人走过来,我转头看去,是白沙和微微。 微微感觉我神态异常,问了句:“周先生,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说:“我很好。” 她说:“你看什么呢?” 我说:“好像有只鸟飞过去了……” 微微也朝上看了看,说:“这地方不是没有生命吗?哪来的鸟?” 我说:“它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白沙阴阳怪气地说:“那是惊弓之鸟。” 接着,他在我旁边坐下来,有些嘲弄地说:“你是不是被这个鬼地方吓破胆了?只有惊弓之鸟才能看见惊弓之鸟。” 说到这儿,他笑起来,很得意自己说出的话。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微微,问:“你们有事儿吗?” 微微说:“浆汁儿病了?” 我说:“可能是中暑了。” 微微说:“我们明天是不是走不了了?” 我说:“必须等她恢复过来再动身。” 微微说:“我们还有多少吃的?” 我说:“我们8个人,不够吃一周的。” 微微说:“我和白沙商量了一下,想了个办法。” 我说:“什么办法?” 微微说:“我们可以派人去找找他们那辆车……” 我说:“谁那辆车?” 微微说:“陷阱里那三个人的。刚才我去跟他们谈过了,他们说他们的车上带了很多汽油,也带了很多吃的和喝的,如果能找到的话,我们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我说:“只是,罗布泊这么大,去哪儿找?” 微微说:“他们是在营地里被类人绑架的,离古墓不会太远,离我们这里也不会太远。” 我想了想,说:“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开车出去找。” 白沙说:“谁去?” 我说:“我,你,加上那个勺子和大物。女孩们留守。” 白沙说:“我觉得带那个女的更合适。” 我说:“不,我们走了之后,只剩下女孩了,绝不能把那两个男的留在营地里,太不安全了。” 白沙说:“这样吧,我和那两个男的去,你留下来,照顾这几个女孩。” 我说:“那也不安全。如果找到他们的车之后,他们把你收拾了,开上两辆车跑路怎么办?” 白沙说:“他们那个女的在营地里啊。” 我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有了逃命的机会,鬼知道那两个男的会不会扔下她……我们4个男的出去,我们两个可以挟制他们两个,而那个女的留在营地里,也会老老实实,毕竟我们有三个女孩。” 白沙说:“好吧,听你的。” 天黑之前,大家匆匆吃了晚餐。 令狐山带来的罐头没剩几瓶了,没人吃,都留给了病号浆汁儿。 浆汁儿没吃任何东西,她发起了高烧,偶尔在昏睡中嘟囔几句胡话。 天黑之后,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帐篷,我和季风坐在浆汁儿身边,不停换湿毛巾,给她擦拭脑袋和手脚。 在应急灯的光亮下,浆汁儿的脸不像白天那么红了,转而变得苍白。她时不时地哆嗦着。 很晚的时候,浆汁儿的体温似乎凉了些,表情也变得略微安详。 我和季风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们关了应急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 我突然说:“季风,你恨浆汁儿吗?” 季风说:“周老大,你怎么问这种话?” 我说:“我只希望你回答我——是,或者否。” 季风说:“否。” 我说:“她出卖你的时候呢?” 季风说:“你是说在古墓里?那我也没有恨她,只是当时很困惑。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她那是害怕失去你。老实说,她的做法是自私的。唉,爱情都是自私的。” 停了停,我说:“我会娶她。” 季风说:“噢。” 我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季风半天没说话。 我了解她,这种停顿说明她有看法。 我说:“说吧。” 季风说:“我在想,我是该站在助理的角度,还是该站在女人的角度……” 我说:“有什么区别吗?” 季风说:“站在女人的角度,我什么话都不该说,只有祝福。我知道,你需要个女人,你的生活太不正常了,不吃早餐,一夏天不洗床单,晚上玩游戏不睡觉,等等。而且,没有个女人拴着你,你总在外面沾花惹草,却没有一个长久的归宿……” 我说:“站在助理的角度呢?” 季风很肯定地说:“那我就要负责任,我会告诉你——她不合适你。” 我说:“为什么?” 季风说:“她过于幼稚了。我知道,你不是萝莉控,你爱她可能多多少少有点恋女情结,把她当成美兮了。” 我说:“幼稚……还有呢?” 季风说:“争心重,使小性。这是很多女人的通病,但你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需要无边界的自由,无底限地放任,你们在一起正好是对矛盾。” 接着,她又说:“当然,男女在一块是讲配合的,很难说清谁跟谁合适,谁跟谁不合适。我只是提个醒。睡了。” 我说:“好的,晚安。” 我躺下之后,想了很多。 平时,我带季风出去谈事,只要对方是第一次见面,肯定有三种说法:1,你们是兄妹吧?2,你们是父女吧?3,你们是一对吧? 换句话说,就是我和季风有夫妻相。我们都很瘦,甚至,两个人嘴唇上的部位都有一颗不明显的痣。 每次听人这么说,我都有些尴尬,解释说:“她是我的助理……” 这一夜,我第一次想到一个问题:这辈子,我是不是和季风结婚更合适呢? 另外,季风是不是很不希望我和浆汁儿在一起呢? 她不太表露自己的内心,我看不清楚。 半夜的时候,季风和浆汁儿都睡着了。 我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浆汁儿的额头,依然凉凉的。 我轻轻亲了她的脸蛋一下,然后摸到手电筒,爬起来,走出了帐篷。 我在附近找到一把工兵铲,朝沙漠上走去了。 我要确定一下,那些飞行人究竟是不是死去的队友。 衣舞、号外、徐尔戈、李兆、警察张回、帕万、布布、魏早、黄夕、周志丹、蒋梦溪——他们都被葬在了别的地方。 湖边埋着科考队的老丁,埋着来盗墓的马然而,埋着鲁三国,埋着另一个浆汁儿。 我要去挖开他们的坟,看看他们是依然躺在里面,还是已经爬出去不见了。 首先,我找到了那块三角形的石头。我刚刚把另一个浆汁儿的尸体转移到这里来,位置记得最清楚。 我把手电筒打开,放在旁边照着,然后就在沙子上挖起来。 挖着挖着,我开始变得小心了,工兵铲似乎碰到了衣服。我扔掉工兵铲,用手刨了刨,另一个浆汁儿在这里! 我不想再次惊动她,赶紧爬出沙坑,用工兵铲又把她埋住了,接着,把那块三角形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坟上。 接着,我又来到了营地的西南方,走出了大约半公里,看到了当时我摆的那几块石头。这里是老丁的坟。 我又挖起来。 很快我就挖到了老丁的两只脚丫子,比平常人的鞋子长一截。他也在! 我重新把他埋好,离开。 我去找马然而了。 当时,我们把马然而和鲁三国埋在了一个地方,营地正西,大概六七百米远。很快,我找到了那两个没有任何标志的坟包,沙漠上的风都快把它们刮平了。 老实说,我已经记不清哪个坟里埋着马然而,哪个坟里埋着鲁三国了。 我挖开了其中一个坟,工兵铲似乎铲到了这个人的脑袋上,很硬。 里面有人。 看来,他们都在。 那么,看来那个袭击老c和米穗子的怪物,并不是布布。 还有一个坟,我不想再挖了,拿起手电筒,拎着工兵铲,走回了帐篷。 三个帐篷都黑着。 湖面黑着。 天黑着。 走出一段路,我停下来想了想,再次返回去,走到最后那个坟前,放下手电筒,又挖起来。 挖着挖着,我的心跳加快了,这个坟里的人呢? 第五十一章:整个事件貌似牵扯到楼兰女尸…… 第五十一章:整个事件貌似牵扯到楼兰女尸…… 我不再挖了。 我已经确定,这个坟里的人不见了! 他是马然而?还是鲁三国? 我退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夜色中那个沙坑,满心恐惧,使劲地想,这两个坟究竟哪个是马然而的,哪个是鲁三国的…… 后来我意识到,想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不管是谁,只要他能从沙子下爬出来,那么其他的尸体也一定能爬出来! 那么,为什么有的尸体在,有的尸体不在? 也许正像天上的鸟,天黑日落之后,有的依然在飞,有的则回巢睡觉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另一个浆汁儿也可能从沙子下爬出去,像噩梦似的在天上飞舞,俯看着我们…… 我关闭了手电筒,快步走回营地。 我决定不对他们说我挖过那些尸体。 第二天是5月19日了。 恐怖的6月份一步步逼近。 只是这一天阴得厉害,整个世界一片昏黄,刮着大风。这种天气,至少不那么热。 浆汁儿不再发烧,不过,她脸色苍白,身体极度虚弱,依然头重脚轻,站不起来。 她没有胃口。 我逼着她吃了点水果罐头。 她问我:“今天我们不走吗?” 我说:“不走。” 她说:“是不是我拖累了大家?” 我说:“不是,计划改变了,今天我们要去找米豆他们的那辆车,他们有很多物资。” 她问:“你去吗?” 我说:“我去,你在家等着我。” 她说:“今天能回来吗?” 我说:“应该能回来。” 她说:“我害怕……” 我说:“季风照顾你,别怕。” 她说:“那你保证,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她说:“我眼睛是花的,看不清你。” 我说:“闭上吧,好好休息。” 她说:“你过来,我想再看看你。” 我的心里翻了个个,感觉这句话很不吉利。我凑到了她面前,亲了她一下。 她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吃了早餐之后,我把季风叫到了帐篷背后,对她说:“现在,我把浆汁儿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看她。” 季风说:“今天天气太差了,等天好了再去吧。” 我说:“不行,我们实在拖不起了。我们找到那辆车之后,马上回来,然后我们就出发。” 季风点点头说:“你放心,浆汁儿会好起来的。” 我把电击器拿出来,交给了她:“你拿着这个。” 季风说:“你拿着吧,你才用得着。” 我把电击器塞进她的口袋,说:“我和白沙离开之后,就没人保护你们了。只要天不热了,就不要待在帐篷里,太封闭,来人了都听不见。” 季风说:“我知道了。” 我又把白沙那个***给了她,简单说了说用法,然后叮嘱她:“如果天黑之后我们还没回来,那可能就是迷路了,你发动着一辆越野车,把大灯打开。” 季风说:“明白。” 我迟疑了一下,又说:“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季风感觉我的神态有些凝重,她看着我,低低地说:“你说。” 我说:“我们可能时间不多了……” 季风说:“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安春红留下了一些纸条儿,上面写着那些死者的名字,也写着我们的名字。” 季风有些凄惶地笑了下,说:“这就是命运了。” 我说:“如果浆汁儿醒了,你不要对她说这些。” 季风说:“既然是这样,你别出去了,如果时间真的不多了,最后……我们不如在一起。” 我说:“你知道最悲哀的是什么吗?等死。不论怎么说,我们都要挣扎挣扎。” 季风点点头,说:“谢谢你,周老大,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我说:“不说了,我走了。” 季风说:“嗯,我和浆汁儿等你回来。” 我和季风从帐篷背后走出来之后,我叫上了白沙,走进了勺子他们的帐篷。勺子懒洋洋地躺在睡袋上,正在玩手机。 我说:“勺子,大物,你俩跟我们走。” 勺子没有坐起来,他说:“米豆的方向感更好,让她去吧。” 我说:“不,你和大物。” 勺子终于坐了起来:“为什么?” 我说:“我们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必须男人去。” 勺子说:“好吧,大物,走。” 我们4个人来到车前,我对勺子说:“你开车。” 勺子看了看我,没说什么,爬到了驾驶位置上。 我又对大物说:“你坐副驾位置。” 大物没那么多心计,他说:“好的。” 我和白沙坐在了后座上。 他们两个都在前面坐着,而我和白沙位于他们背后,这种局面对我们更有利。而勺子最危险,所以让他开车,不管他有什么打算,很难实施。 车开动之后,季风、微微和米豆分别站在三个帐篷的门口,她们在大风中朝我们望过来。浆汁儿肯定还在昏睡中。 我们朝着古墓方向开去。 我们打算以古墓为中心,以三公里为半径,绕一大圈。 风太大了,白色越野车艰难地前行,个别时候,有小股沙尘暴推过来,前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停车等待。我们在沙漠上爬了几个钟头之后,大概走出了10几公里,依然没看见古墓的那些枯木。 我有点紧张了。 有太阳的时候,我们能辨别大概方向,现在黑咕隆咚,我们很可能走错了方向。 不过,现在汽油金贵,我们已经出来了,已经浪费了很多汽油,只能继续找下去。 我换下了勺子,现在,他和大物没什么危险了,大家又成了患难与共的关系。我开车,勺子和白沙坐在后座上。 我们又开出了几个钟头,走出了应该不到10公里,看看手机,已经下午3点多钟了。 四处看看,除了沙漠就是沙漠,除了风沙还是风沙,没看到任何熟悉的地貌。 我把车停下来,说:“放弃了。” 另外三个人都没说话。 我调转方向盘,朝回开去。 勺子这才说话了:“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没说话。 开着开着,我感觉地形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心里越来越紧张。我怀疑某种力量故意把我们和营地里的人分开,然后让我们迷路,永不能再团聚。 我忽然感觉很对不起浆汁儿。 她还病着,我却把她丢在了帐篷里,一个人跑出来找物资。 昨天下午,我曾经对她承诺过,如果走不出去,我会跟她死在一起。有了这句话,她很欣慰,什么都不怕了……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要食言了。 风稍微小了些,不过天地之间依然黑咕隆咚。 4个男人互相无话,车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闷。直到白沙忽然说了句:“周老大,你把望远镜给我。” 勺子转了转身子,大声说:“用什么望远镜,看到了,就在那儿!”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远处的沙漠上出现了两个黑糊糊的东西,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我心里陡然放晴了,立刻调整方向,开过去。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开到了他们的营地,一大一小两个帐篷,一辆白色牧马人。可能勺子和大物睡大帐篷,米豆睡小帐篷。也可能勺子和米豆睡大帐篷,大物睡小帐篷。 下车之后,勺子首先打开了牧马人后门,东西都在,里面除了几桶汽油,还带着机油,防冻液,波箱油,以及几箱食物和水。 这些东西太重要了。 有了车,有了物资,勺子的腰杆马上变硬了,他对我和白沙说:“你们等在这儿,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接着,他和大物就去了帐篷里。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锁了车。 我和白沙站在车前,等他们。勺子钻进了大帐篷,大物钻进了小帐篷。看来,勺子和米豆睡在一起。 他们收拾完之后,我和白沙过去帮他们拆了帐篷,放进车内。 沙漠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垃圾了。 勺子竟然带着大物挖了个沙坑,把那些垃圾都掩埋了。 然后,我和白沙钻进我们的车,勺子和大物钻进他们的车,我在前,他们在后,开走了。 下午五点半左右,乌云退去,天晴了。 我开着车,白沙一直举着望远镜在找那个湖。 走着走着,他放下了望远镜,问我:“那些类人绑架了他们,怎么不运走他们的东西?” 我说:“用不着。” 白沙说:“为什么?” 我说:“罗布泊就是他们的家,东西放在卧室里,还是放在客厅里,都一样。” 白沙说:“有道理。”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他们的车上有东西。” 我说:“你指什么东西?” 他说:“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我说:“我也感觉到了。” 白沙说:“巨款?” 我说:“在这种环境里,钱都不如吃的重要。” 白沙说:“那就是枪。”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远处的地势高起来,好像是连绵的山。 那不可能是山,当前的可见度,看不出那么远。我把车停下来,从白沙手里拿过望远镜,朝那里看去,那似乎是一片雅丹地貌,我隐约看到了断断续续的墙垣。 我放下望远镜,呆住了。 白沙接过望远镜也看了看,他惊讶地说:“那是什么地方啊!” 我说:“我们可能来到了楼兰古国……” 白沙说:“楼兰古国?我听说这个地方挖出过一具女尸,好像几千年了,依然没有腐烂。日!你说的那个安春红不会是那个……” 楼兰女尸举世闻名,我当然知道。 我还知道,中国刑警学院的一名教授,曾经把女尸的容貌复原——首先,他通过x光把楼兰女尸的颅骨扫描进电脑,根据绘画中的“三庭五眼”理论,用4横5纵9条直线,确定了五官位置和大小。之后,参考她刚刚出土的照片以及相关资料,把相关信息输进人像模拟组合系统,再按照人体解剖学和人类学原理,从系统中寻找与楼兰美女颅骨相匹配的五官部件,最后运用美术、医学等知识进行制作——终于,楼兰女尸再现了!她35岁左右,面容俊美,带着浓重忧郁气质…… 我在大脑中努力追想那个复原图片,真的感觉她和安春红十分相似! 第五十二章:并非楼兰 第五十二章:并非楼兰 楼兰位于罗布泊西岸,过去,塔里木河与孔雀河从西向东流出沙漠,经过楼兰注入罗布泊,河流滋养着楼兰的子民。 楼兰国的远古历史至今尚不清楚。 关于它的记载,最早见于《史记·大宛列传》。大约在公元前3世纪,楼兰人建立了国家,当时受月氏统治。公元前177年至公元前176年,匈奴打败了月氏,楼兰又为匈奴管辖。 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开通了丝绸之路。汉代早期丝绸之路,曾有过两条路线,楼兰扼守南北两道之咽喉,驼铃悠悠,绿草遍地,人往如织,商贾不绝,一派繁荣景象。 可是到了公元330年前后,由于孔雀河改道,塔里木河断流,下游的楼兰地区水源枯竭,造成人烟灭绝。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此地,他在《佛国记》中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根据楼兰出土的分别距今约4000年和约2000年的墓葬,考古专家向人们揭示了楼兰的历史:上溯4000年左右的一段时期,这里生活着一支以游牧为生的原始欧洲人种,他们留下几具干尸,就神秘地走了。 其后的2000多年,楼兰找不到一丝留痕,史书中没有半点墨迹。 晋代时期,楼兰地区出现了蒙古人。这时的楼兰演绎出农业文明,由于在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地理位置,传递着东西方文明。而在晋代之后的若干世纪,楼兰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100多年前,瑞典籍的世界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缘,偶然发现了这个被黄沙掩埋千年的古城。 1900年3月28日,斯文·赫定在罗布泊沙漠考察,他的铁锹丢了,于是让雇佣的驴工兼向导、维吾尔族农民艾尔迪克去寻找,结果艾尔迪克遇到了沙漠狂风,意外地发现沙子下面一座古代的城堡,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斯文·赫定。斯文·赫定听说后,马上随艾尔迪克来到了罗布泊西北岸的这片遗迹处,发现古代遗迹散布着木雕、织物、钱币。一年之后,斯文·赫定专程来到这片神秘的遗迹,进行了一个星期的发掘工作,古楼兰城终于浮出沙海…… 在学术界,又有人说,从地理方位上来推测,1900年艾尔迪克闯入的那个遍地木雕的遗址根本不可能是楼兰古城。 英国考古学家奥利尔·斯坦因曾经为罗布荒原的古迹做了编号,从l.a.到l.t.共20处。 楼兰古城即l.a.。 1900年3月28日,斯文·赫定的探险队发现的遗址是l.b.。 l.b.由几处邻近的遗址组成,有寺院、官衙、民居等等。1900年3月28日,斯文·赫定的探险队路过了其中一处相对独立的建筑,可能是馆驿。它们都是l.b.的组成部分。奥尔得克带回的木雕并不属于楼兰古城。 看看罗布荒原古迹分布图,一目了然:l.a.不在斯文·赫定那个探险队的路线上。他们1900年3月28日晚上的宿营地在l.b.正南约20公里,而l.a.则在营地正东十几公里处。 斯文·赫定带着当时最先进的测量仪器,艾尔迪克又是方向感极强的向导。他离开营地的时候还没有刮起沙漠风,沙漠风是他离开两三个小时之后才刮起来的。斯文·赫定还盼望他在起风之前就返回营地。 艾尔迪克不可能一出发就走错了,理应朝正北,却跑到正西去了,整整拧了90度。就算他一开始就迷失了方向,跑到了营地正东的楼兰古城l.a.,那他绝不可能在当天晚上又穿越地形复杂、毫无参照物的荒漠,回到l.b.,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顺利取回扔在地上的铁锹,再追上探险队。仅凭一匹驽马,即使在白天,手持gps也不可能做到…… 如果说,楼兰古国不是斯文·赫定发现的,那么是谁发现的? 也许,它在沙海之下沉睡了千年,终于不甘寂寞,自己慢慢爬出来了…… 1979年中日合拍电视纪录片《丝绸之路》,发现了一座古代楼兰人的墓葬,挖掘出了一具完整的古代楼兰女性尸。她被盛放在两块掏空的树干合成的棺木中,脸庞瘦削,尖尖的鼻子,深凹的眼眶,褐色披肩发。上身裹一块粗毛织的毯子,下身裹一块羊皮,穿着一双翻毛皮制的鞋子,头戴毡帽,毡帽的尖顶两旁,插着色彩斑斓的翎羽,帽边饰红色彩绒,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皮裘,既美观又保暖……经测定,她是3800年前的古尸,并且是个新娘。一时间,“楼兰美女”的称谓响遍世界…… 她是谁? 没人知道。 之谜,之谜,之谜……罗布泊到处都是“之谜”。 白沙把我换下来开车了。 一个多钟头之后,我们的车慢慢接近了那片庞大而神秘的遗址。 如果这里是楼兰古国,那么,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罗布泊西岸,朝西南方向走220公里,就可以走出罗布泊…… 在距离遗址两三里远的地方,车不能前行了,我和白沙下了车。 勺子和大物那辆车随后开过来,也下了车。 勺子问:“你们不找营地,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说:“前面可能是楼兰古国遗址,你不想看看吗?” 勺子朝前看了看,说:“你还有心情观光?天都他妈快黑了!” 我走到他跟前,说:“如果确定这里是楼兰遗址,我们就知道了我们目前的坐标。而且,我们肯定能找到常驻的保护人员。” 勺子就不说话了。 我和白沙走在前面,他和大物跟上来。 这里是雅丹地貌,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有凸起的高坡,有突现的深沟,有干硬的古河道。我们脚下的路,似乎布满了炮弹坑,车辆根本无法行走。 我们步行,也一样艰难,速度很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安春红就在前面等着我们。这个古怪的废墟就是我人生的终点。 进入遗址的围墙之后,天色已经变得幽暗。我们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铁丝网。 放眼望去,全景至少100平方公里,到处都是土和沙垒砌的残垣断壁,孤伶伶地站立着,旷古凝重,了无生机,苍凉而悲壮。 墙垣之间,偶尔能看到散落的胡杨木,都干裂了。还能看到几块动物遗骨和古瓷片。 没有一个人影。 除了风,没有任何声音。 我慢慢朝里走,心里虚虚的。 这个地方曾经人声鼎沸,曾经商贾繁盛,曾经生儿育女,曾经夜夜笙歌……现在,那些人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像一幢写字楼,白天的时候,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到了夜里,人全部走空了,变得一片死寂。一条条的走廊上,印着数不清的脚印,大大小小,层层叠叠…… 我好像能感觉到,这片黄沙中也掩埋着无数的脚印和蹄印。 我始终没看到那个著名的“三间房”。“三间房”是楼兰遗址内规格最高的建筑,疑为当时的官衙。 我越来越怀疑这里不是楼兰了。难道我成了第二个艾尔迪克,又发现了一处古国遗址? 勺子停下来,坐在了一个沙丘上,脱下了旅游鞋,揉脚。 他说:“我脚上起泡了,不走了。这个鬼地方走一天都走不完。” 白沙看了看我,我朝四下看了看,大声喊道:“嗨!有人吗?” 我多希望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个人,他骑着摩托车,来到我们跟前,大声呵斥道:“喊什么!这里是遗址保护区,谁让你们进来的!” 没人回应。 我又喊了一声:“嗨!这里有人吗!” 还是没人回应。 白沙突然拽了我一下。 我转头看了看他,他盯着左前方,低声说:“你听……” 我望过去,左前方大概几十米之外,有两面相对保存比较完整的墙,呈“l”形。 我说:“你听见什么了?” 白沙说:“好像有个女人的声音……” 我马上又喊道:“喂!有人在吗?” 勺子已经穿上鞋了,他站起来,大步走过去,嘴里嘟囔道:“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跟了上去。 那两面墙的地势有点高,需要上一个坡。勺子三下两下就爬上去了,他围着那两面墙看了看,又下来了:“有根烂木头。” 白沙不甘心,转着身体又听了听。 勺子说:“你们不走的话,我们走了啊。大物!” 大物说:“哎。” 勺子说:“跟我走!” 白沙说:“等等!” 勺子和大物都停下来。 白沙看了看右侧,那里有面墙,说是墙,其实跟个土堆没什么两样,光秃秃的,沙漠风磨掉了它所有的棱角。 白沙慢慢走了过去。 这时候,我也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声! 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一大片水域,四周似乎都是金黄色的沙子,有个女子,身上披着金色的花朵,她站在水中央,笑着朝我勾手…… 她果然在这儿!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感觉到我们已经接近谜底了! 多少个日夜的生死抗争,多少次希望与绝望……今天,终于要见分晓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恐惧,深深吸口气,也跟了过去。 白沙绕到墙的另一面,盯着地上,瞪大了眼睛。 我说:“谁?” 白沙没有回答,依然瞪着土墙下,好像傻住了。 我走过去一看,目瞪口呆——在幽暗的暮色中,白发苍苍的安春红半倚在土墙根上,双眼微闭,脸色纸白,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她的头发上,衣服上,两只脚上,蒙着厚厚的尘土,看得出来,她很长时间没有站起来过了。旁边放着她的帆布背包,底部已经被沙子埋住了。 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第五十三章:我们在一个不该看到她的地方看到了她 第五十三章:我们在一个不该看到她的地方看到了她 勺子和大物也走过来了。 我们站在安春红跟前,都看着她。 白沙低声问我:“她是……” 我说:“她是。” 接着,我从口袋里掏出半瓶矿泉水,蹲下来,碰了碰她的手。她的手很干燥,很粗糙。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疲惫地摇了摇头。 我发现,她的肉体似乎已经沙化,看上去不知是人是物了。 我问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她的脑袋始终靠着土墙,似乎再没有力气坐直身子了,她静静凝视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现在是安春红吗?” 她竟然笑了一下,我的身体顿时一冷。 她终于开了口:“结束了。” 我的心一抖,问她:“什么结束了?” 她说:“我骗了你,我一直就是安春红,安春红一直就是我。” 她说话的时候,有沙子从脸上滚落,我不知道那是依附在她脸上的沙子,还是她的脸本身。 我后退了一步,又问:“你……到底是谁?”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说:“我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我一愣。 她是罗布泊的主人! 我们终于见到罗布泊的主人了! 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小心地问:“罗布泊是……你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我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疑问了,一时不知该问什么,想了半天才说:“我们很多人都梦见过你,是你勾引我们来到罗布泊的吗?” 她说:“那不是勾引,那是你们人类的某种预感。我不希望你们有这种预感。” 我又说:“那些飞行人都是你制造的?” 她说:“是啊,我让他们飞,满天飞。” 我说:“湖里的那些小孩,古墓里的那些类人,还有天上的某种生命——他们都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我忽然很想笑:“你是……神?” 她安详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神不可能这么邪恶。” 她冷笑了一下,说:“母亲爱孩子吧?但是,也有母亲把孩子掐死的。你们爱护我,我就是神;你们糟蹋我,我就是妖。” 我说:“你能证明给我们看吗?” 她费力地抬起胳膊,胳膊上又哗哗地掉落了很多沙子,她从帆布背包里掏出了那个地球仪:“你们看,这是地球……” 我说:“那是地球仪。” 她摇了摇头,说:“不,这是地球。” 说着,她把另一只手捂在了那个圆球上,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漆黑!接着,她抬起了手掌,天又亮起来。 这下我惊呆了。 她的手上竟然拿着地球!!! 或者换个思路,此时此刻我们被神奇地放大了无数倍,与这个“神”一起俯瞰着地球! 她说:“你们说的对,地球就是一颗脑袋,加上它的身体和四肢,就是你们说的整个宇宙。宇宙之外是什么呢?你们就不知道了,没关系,我们就说这个脑袋吧,它和你们人体一样,百分之七十都是水构成的……” 说到这里,她把地球转了转,指了指罗布泊的位置:“你们看,这个地方就是脑袋上的一块斑秃,它病了,治不好了。” 接着她又说:“地球在变暖,冰川在融化,海水在变淡,沙漠在蔓延……到了2030年,你们人类就会为饮用水发生战争……” 我突然问她:“你现在怎么了?” 她说:“我要死了。” 我说:“你怎么会死呢?” 她说:“我到了这个地步,正是被你们人类害的,其实你们赢了。” 说到这儿,她又动了动,她的身体沙化更严重了,很多部位开始坍塌,变成沙子,滚落在沙地上。 她说:“我制造了迷魂地,那是一种象征,你们人类为了金钱和美女,完全迷失了灵魂;我制造丧胆坡,那是一种暗示,你们人类为了权力和利益,永远都在自相残杀;我制造吴城幻境,那是一种警告,如果你们继续贪得无厌地侵犯大自然,最后注定会丧失美好的家园,把地球变成荒漠……” 我看着沉沉暮色中的她,忽然感到有些悲怆。 她说:“我没有力量再惩治你们了,你们走吧,走吧……” 白沙真的害怕了,他在一点点后退。 我没有动,我依然看着她。 她不再说什么了,抖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儿,我看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安春红。她把它放在嘴边,试图吹起来,她呼吸十分艰难,怎么都吹不起来了,纸条儿一次次掉在地上。 她嘀咕了一句:“我是神啊,我应该飞啊,我怎么飞不起来了呢……” 最后一次,纸条儿落在了远一点的地方,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去够那张纸条儿,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沙化,随着她的移动,各个部分陆续坍塌,那只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纸条儿跟前,彻底变成了沙子,和满地黄沙混为一体,无法分辨了。 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把那张纸条儿吹起来…… 我冷不丁醒过来。 白沙在开车,我睡着了,刚才那是个梦。 我摇摇脑袋,坐直了身子,朝前看去,那片遗址已经很近了。 很奇怪,我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文绉绉的梦呢? 地势越来越高,到处都是坚硬的沙坡和惊险的深沟,白沙只能把车停下来。 勺子和大物那辆车随后开过来,也下了车。 果然,勺子说话了:“你们不找营地,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顺着梦里的剧情说道:“前面可能是楼兰古国遗址,你不想看看吗?” 勺子朝前看了看,说:“你还有心情观光?天都他妈快黑了!” 我走到他跟前,低声说:“把我们困在罗布泊的那个东西,很可能就躲在这个地方,我要和它谈谈。” 勺子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刚才做梦了。” 勺子说:“胡扯!” 我不理他,带着白沙朝遗址爬去。 勺子和大物跟上来。 进入遗址的围墙之后,放眼望去,和我梦见的十分相像,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没见到“三间房”。 也不见一个人影。 我慢慢朝里走,果然看见了那个“l”形的两面墙! 我猛地转头朝右侧看去,果然有一面光秃秃的墙! 我呆住了,难道安春红真的藏在这里?难道她真是罗布泊的主人? 天哪,这世界是怎么了! 和梦中一样,勺子停下来,坐在了一个沙丘上,脱下了旅游鞋,揉脚:“我脚上起泡了,不走了。这个鬼地方走一天都走不完!” 白沙喊起来:“嗨!有人吗?” 我说:“嘘……” 然后,我一个人慢慢绕向了那面光秃秃的土墙…… 此时此刻,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然而,我并没有看到安春红。 可是,我看到了她的帆布背包!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差点摔在沙地上。 我看到了一堆沙子,正是一个人匍匐的形状! 我盯着那个背包,那堆沙子,完全蒙了。 梦是真实的! 白沙走过来,也看到了那个背包:“这是谁扔的啊!”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想把它捡起来。我突然醒过神,大喝一声:“别动!” 他哆嗦了一下,停住了,不敢再动,也不敢再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他,过了好半天,我才慢慢蹲下身,把手伸向了那个背包…… 它快被沙子埋住了。 我颤抖着拉开它的拉链,朝里看了看,里面空无所有。 我赶紧站起来,在附近的沙地上找了找,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张纸条儿,随着风一下下飘动着。我捡起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安春红。 我的脑袋彻底乱了。 我甚至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如果这是梦境,那么它暗示了什么?如果这是现实,那么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解脱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返回营地。 我迷迷瞪瞪回到车上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上车之后,我把车发动着,瞄了一眼死机多日的gps导航仪,发现它的屏幕居然亮了! 我差点晕过去。 那个东西真的消亡了! 我们真的有希望离开罗布泊了! 白沙也看到导航仪亮了,他看了看我,想把导航仪拿起来。我好像受了惊,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碰它。 他不太信任地说:“……正常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把涌出来的泪水包住了。 我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 我需要消化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勺子跑了过来,他大声喊道:“你们的导航仪也开始工作了吗?” 白沙打开车门,对他喊道:“工作了!” 他掉头又跑了回去:“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哇!”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白沙,动情地说:“我们该回家了!” 白沙点了点头,说:“嗯,该回家了……” 接着,我小心地把导航仪拿起来,生怕碰坏它,我设置了目的地——若羌县人民**。导航仪显示,距离仅为278公里。 我又用袖子擦了擦仪器表。它们的指针一直瘫痪着,没有任何作用,上面被沙土糊住了。现在再看,它们都恢复了正常! 我把车开动了,使劲踩下油门,凭着印象朝前开去,寻找那个湖。 导航仪里的那个机械女声终于说话了:“前方目的地,若羌县人民**……” 我把它关掉了,现在我们不需要它。 白沙没有再说话,他变得沉默了。他知道出去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命运。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顾不上去想他的未来,一边开车一边设计着见到季风和浆汁儿的情景,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将会多么高兴! 算算,我们在罗布泊整整被困了29天! 离开之前,是不是应该跟令狐山告个别呢?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能告诉他,那个恶魔已经消失了,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信息,那么他祖上的训诫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很可能突然翻脸,把我们全部杀死在罗布泊,不让我们把类人的存在传递出去…… 勺子他们那辆车紧紧跟随着我们。 那个湖没有坐标,我们只能在黑暗的荒漠上一点点寻找。实际上,我们应该扎个营,等天亮了再走。白天的时候,我们更容易看到营地。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急不可耐了。另外,我指望季风把车灯打开,只要看到光,一定就是那个湖了。 我们一直在荒漠上行驶了大概三四个钟头,渐渐到了午夜。 白沙心事重重地睡着了。他缩在副驾位置上,显得有些可怜。 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停下来休息,突然,勺子在后面使劲地按起了喇叭。 我把车停下来,从反光镜朝后面看去,他掉转车头,朝右后方开过去了。 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我朝着他车头的方向看去,远方,果然有两道微弱的光亮! 那是车灯! 那就是季风为我们打开的车灯。 一个多钟头之后,我们终于回到了湖边。 季风和微微听见了车声,早就等在营地背后的高岗上了。 我没看见浆汁儿,心里一紧——她肯定处于半昏迷中,不然,凭她的性格,听见我们回来了,她应该第一个冲出来。 我下了车就问季风:“浆汁儿怎么样了?” 季风侧过脑袋去,避开了车灯,我发现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我追问道:“她还睡着?” 季风终于看了看我,平静地说:“她失踪了。” 第五十四章:天地一人。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第五十四章:天地一人。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浆汁儿病得那么重,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失踪? 米豆出来了,她和勺子拥抱在了一起。 白沙和微微拥抱在了一起。 只有我傻傻地站着。 过了会儿,我吼起来:“她是怎么失踪的?你看着我!” 季风迎着车灯看着我,眼圈有点湿,她说:“下午,风停了之后,我去湖边给小5和碧碧留了几行字,回到帐篷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 我说:“那之前她清醒吗?” 季风说:“不清醒,一直在高烧。” 我说:“她能不能是烧糊涂了,离开了帐篷,一个人走丢了?” 季风摇摇头,说:“不会,当时她连坐都坐不起来,吃药的时候,还是我把她扶起来的。” 我说:“你找了吗?” 季风反问我:“我能不找吗?” 我说:“你找哪儿了?” 季风说:“我和微微、米豆分头找的,四周光秃秃的,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我说:“没发现她的脚印?” 季风说:“很奇怪,我没发现她的脚印。” 微微和米豆也走了过来,微微说:“周先生,我们尽力了,确实找不见她。” 我看了看微微:“当时你在哪儿?” 微微说:“什么时候?” 我说:“季风在湖边挖字的时候。” 微微说:“我在帐篷里睡觉了。” 我又看了看米豆:“你呢?” 米豆说:“我也在帐篷里躺着。” 我说:“你没听见什么声音?” 米豆说:“当时刮风,没听到什么。” 季风更正说:“刮风的时候,我和她都在帐篷里。风停之后她才不见的。” 米豆说:“噢,反正我听见季风喊才跑出来的。” 勺子、大物和白沙也走过来。他们知道浆汁儿不见了,都不说话了。 我对他们说:“好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太晚了。我和季风商量一下。” 勺子就搂着米豆回了帐篷。大物跟着他们。 白沙和微微也回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荒漠漆黑,湖水漆黑,植物漆黑。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季风说:“那个安春红好像变成了一堆沙子,仪器都恢复正常了。” 季风愣住了:“真的?” 我说:“嗯。” 季风说:“天哪,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说:“是啊,可以离开了。” 季风看了看我的脸色,不再兴奋了,她叹了口气,嘟囔道:“浆汁儿怎么办呢……” 我转身上车,季风一把拉住了我:“你干什么!” 我说:“我去找她。我当然得去找她!” 季风没放手,她说:“周老大,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白天找的范围,够你跑到天亮的!” 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风说:“回帐篷吧,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开车去找。” 我没有熄火,没有关车灯,失魂落魄地跟着季风回到了帐篷里。 帐篷里,依然摆着三个睡袋,我和季风坐在两旁,中间浆汁儿的睡袋空着。 我们都没有躺下,静静地坐着。 类人已经结盟,不可能劫持浆汁儿。 那些婴孩从不害人。 安春红消失了,飞行人也就消失了。 那么,究竟是谁把浆汁儿搬运走了? 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说:“季风,出去之后,我们结婚吧!” 季风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怀疑我。” 我说:“你愿意吗?” 季风继续盯着我,表情很难过:“周老大,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可能伤害浆汁儿,也不可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我说:“我在谈我俩的事儿。” 季风把目光转向了帐篷外,帐篷外一片黑暗,她低低地说:“我跟你工作6年了,你从来没指责过我的能力,但是现在你竟然怀疑我的人格。” 我的眼圈湿了,看着季风,恳求道:“季风,我可以不和她结婚,我只想知道,她去哪儿了?” 季风突然变得很冷漠,她说:“你现在有点失控,我想睡了。” 我逼视着她的眼睛,说:“帐篷外只有你一个人的脚印,一直伸到湖边,你怎么解释!” 季风平淡地说:“我告诉过你,我去挖字了。” 我说:“季风,我非常不愿意相信是你害了浆汁儿!但是,你的脚印比平时深了很多,我都替你找不到理由!” 季风看着我,好像在琢磨我的内心,又好像在思谋对策,半天她才说:“那我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你信吗?” 我紧紧盯着她:“你说。” 季风转过头去看着帐篷外,说:“午睡醒了的时候,我感觉哪里不对,掀开门帘朝外看了看,我发现那个湖里的水涨了,已经蔓延到了帐篷前,我发现之后,它就一点点退了……” 我说:“当时浆汁儿还在?” 季风说:“她在睡着,我叫她起来看,她昏昏沉沉的,怎么都叫不醒。” 我说:“就算这是真的,跟脚印深浅有什么关系?” 季风说:“我出去的时候,沙地是湿的,所以留下的脚印才那么深。” 我冷笑了一声,说:“湖水也涨潮退潮吗?” 季风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我说:“我看了,另外两个帐篷外的脚印都没你那么深!” 季风说:“你知道罗布泊的太阳有多毒!微微和米豆她们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把沙地晒硬了。” 我说:“就是说,她们都没看见湖水‘涨潮’?” 季风说:“她们没说起这件事儿,应该没有。” 我说:“好吧,我当你说的是真的。” 季风钻进了睡袋里,淡淡地说:“周老大,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我之间会有今天这样的谈话。晚安。” 她第一次侧过身去躺着,背对着我。 我觉得她是在躲避我的眼睛,我觉得她在快速思考刚才说的话有没有漏洞。 我一个人坐着。 我喃喃地说:“我只想知道,她去哪儿了……” 季风再没有吭声。 我做了一夜噩梦。大部分记不清了,隐隐约约记得一个场景,天黑糊糊的,瘦弱的季风抱着昏迷的浆汁儿,踉踉跄跄地走向了湖边,接着我听到“扑通”一声,过了半天,季风才慢慢走回来,那张脸却变成了安春红…… 我很早就醒来了。 转头看看,季风的睡袋空着。 我爬起来,走出帐篷四下看了看,这时候天刚蒙蒙亮,另两个帐篷都安安静静,那些人还在睡着,不见季风的踪影。 我赶紧回到帐篷里,在她的睡袋上看到了她的手机,按亮,就看到了她留给我的字—— 周老大,我去古墓了,希望你顺利离开,希望你一切幸福。我爱令狐山。再见了。 我拿着手机坐下来,脑袋里如同一团乱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外有了走动声,说话声,我没有走出去。 他们似乎在忙活早餐。 我没心情吃东西,我要开车出发了,去找浆汁儿。 有人走过来。 几双脚步的声音。 勺子在帐篷门口出现了,他身后跟着米豆和大物。接着,白沙和微微也来了。 勺子问:“那个季风呢?” 我说:“她去找那些类人了。” 勺子问:“为什么?” 我说:“她选择留下来。” 勺子想了想,然后说:“周先生,我们要走了。你呢?” 我说:“你们去哪儿?” 勺子说:“回家啊。” 我说:“噢……我不能走,我要找到浆汁儿。” 勺子说:“一夜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能性了。” 我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必须找到她。” 勺子说:“好吧,那我们给你留下一半汽油。” 说完,他带着米豆和大物离开了。 白沙和微微走进了帐篷,白沙轻声说:“大咖,我们也走了。” 我木木地说:“好的。” 微微弯下腰来,双手支在膝盖上,对我说:“季风走了,浆汁儿也失踪了,你一个人怎么办?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我们互相都有个照应。出去之后,找到了救援,你再回来呗。” 我说:“我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微微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们很不放心。” 我说:“没事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走吧!” 两个人不说什么了。离开的时候,白沙说:“我会把食物和水分成7份,给你留下两份。”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说:“谢谢你。” 他走到我跟前,在我耳边低声说:“大咖,我理解你。” 白沙和微微上了勺子他们那辆车,他们把车发动着,要走了。 我走出了帐篷,来到车前,对勺子说:“我们现在应该在罗布泊的西部,你奔若羌。我看了,总共278公里,够你们走几天的。你记着,gps坐标点之间没有直路,必须绕,一旦绕错了,迷路了,你们的汽油就可能用光……” 勺子说:“我们会小心的。你保重。” 其他几个人分别跟我挥手告别,车就开走了。油门踩得“呜呜”响,就像爬坡的牛。 我在沙漠上站着,目送他们。过了很长时间,车影渐渐小了,终于变成了甲壳虫那么大,天地之间恢复了安静。 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我们团队11个人,我们在罗布泊上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个月,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湖边,留下了季风写的字——小5,碧碧,告诉其他人,离开吧。我们要走了。谢谢你们一直没有放弃! 茫茫荒漠,我去哪里找浆汁儿? 我把白沙留给我的食物和水全都搬进了车里,然后上了车。 找不到浆汁儿,我也不打算回帐篷了,这个湖没什么留恋的,它只是一个假象。我会一直开下去,找下去,直到汽油耗尽。 浆汁儿肯定躺在这片荒漠上,以停止了时间的方式把我等待。当我一点点走不动了,终于躺下来的时候,我们就算是举行了婚礼。我不想炫耀,其实我们的婚礼也没什么优越的,只是婚礼场地大了点儿…… 浆汁儿在半昏迷状态中被某种东西抓起来,飘飘摇摇地飞上了半空。 她依然没有醒,只是梦见自己在飞,飞过了荒漠,飞过了山岭,飞过了田野,飞过了河流……终于,她回到了长沙的家。 她满心惊喜,正要打开家门,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个周德东还被困在罗布泊上,可能永生永世都出不来了。她一下伤心起来,钥匙就掉在了地上,接着她嚎啕大哭……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上,“忽悠”一下就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噩梦。 她四下摸了摸,都是沙子。 这是哪儿? 为什么这么黑? 她挣扎着站起来,摸索着朝前走了几步,她确定她不在帐篷里,不知道怎么来到了沙漠上! 她惊恐地大声呼喊起来:“周德东!——季风!——” 没人说话。 四周一片地狱般的黑暗。她伸手摸了摸口袋,手机在帐篷里。她在沙漠上坐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 罗布泊夜里很冷。 而此时,她分明能感受到太阳的炎热。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瞎了! 第五十五章:我们结婚吧 第五十五章:我们结婚吧 她极度恐惧,挣扎着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哭着喊:“周德东!——季风!——” 四周只有风声。 她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中间被沙丘绊倒了几次。她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感觉天越来越冷。失明之后,嗅觉变得灵敏,她好像闻到了月亮的味道。 她好像在沙漠上跋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走不动了,头重脚轻,一阵阵昏眩,最后彻底瘫倒在沙漠上。 她知道,她完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不是说好的吗?最后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不是说好的吗!……” 终于,她没有力气再哭了。 她摸啊摸,摸到了一个沙丘,她靠着沙丘坐下来。她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你可是新娘啊,你要优雅,不能让宾客们觉得你的姿态很难看…… 她用手梳理了几下头发,擦掉了脸上的沙子,又整理了一下全身的衣服,最后把头靠在了沙丘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昏迷中,她似乎听到了那个叫周德东的人说话了,他竟然不难过,而是笑嘻嘻的,他说:咱们这婚礼吧,也没什么优越的,就是场地大了点儿…… 她说:可是我怎么看不见你啊…… 那个周德东依然笑嘻嘻地说:这不来了吗!…… 浆汁儿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依然一片漆黑,但是她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引擎声! 我开着车,在沙漠上漫无目的地行驶。 大概在10点半左右,天空燃烧起来之前,看到了沙丘下坐着一个人! 她离我只有几十米远。 我开过来的时候,沙丘挡着她,我并没有发现她。当车绕过那个沙丘之后,她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眯着眼睛朝她看去——那正是浆汁儿! 就像第一次相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立领对襟褂子,胸前绣着一朵大红花……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立即停下车,朝她奔过去。 向生命致敬。 浆汁儿在高烧状态中,一个人在沙漠上奔走了一夜,她顽强地活了下来! 我把她抱到车上,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湖边的营地。她躺在睡袋上,一直不清醒,嘴里嘀咕着胡话:“……不是说好的吗?最后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我的眼睛湿着,一边用湿毛巾给她擦身体一边说:“浆汁儿,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日子很长很长呢,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回家了……” 荒漠沉寂,万里无云。 我时时刻刻盯着她那张精致的娃娃脸。 下午的时候,她第一次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依然那么亮。 我激动地说:“浆汁儿!” 浆汁儿转动了一下脑袋,然后虚弱地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手机,说:“3点44分。” 她皱了皱眉:“下午还是凌晨?” 我这才知道,她已经看不见了,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她说:“你怎么了?” 我低低地说:“凌晨。” 她说:“太黑了,你把应急灯打开。” 我说:“没电了。” 她说:“哦。” 我说:“等天亮了,我们就走。” 她说:“去哪儿?” 我说:“回家。迷魂地消失了,我们的仪器恢复正常了!”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说:“当然不是。”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季风呢?” 我说:“她先离开了。他们都离开了。” 她说:“我懂了,你留下来找到了我……” 我说:“现在,你必须吃点东西。” 她说:“嗯。” 我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喝了几口,然后放在了一旁。我又给她启开了一瓶水果罐头,用叉子喂了她几块。 她突然问我:“我是不是瞎了?”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她:“发生什么了?” 她说:“你告诉我。” 我说:“可能是暂时性的……” 她不再说什么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 她说:“当时我在昏睡,好像被那种飞行人抓走了,中途他又把我扔了下来……” 我开始慢慢地梳理思路—— 首先季风是无辜的。看来,风停之后,她真的去湖边挖字了,那时候,安春红还没有消失,她依然操控着那些飞行人。 可是,为什么飞行人要抓走浆汁儿呢? 很明显,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依然想在我们的团队中制造误会,导致我们互相猜疑和厮杀,为它提供有效的尸体。 可是,飞行人为什么中途把浆汁儿扔了呢? 从时间上看,那时候正好安春红化作了黄沙,我怀疑那个飞行人也摔下来了,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浆汁儿,正是因为高空坠落,导致了失明。 我非常后悔,不该怀疑季风。 狮子座的她最受不了别人的不信任,最不能容忍你侵犯她的尊严。估计,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头了。 我和浆汁儿似乎该走了。 我转头看了看她,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说:“罗布泊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说:“是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她说:“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真好。” 我说:“嗯,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她突然说:“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