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来此》 第一卷 第一章 升仙失败!! “仙尊,升仙大阵已经准备完毕,各位元婴期以上的前辈也已经就绪,就等您了。” 巍峨大山之上,云雾缭绕时有鹤鸟腾飞,一道高耸入云的塔楼顶上,当世唯一的渡劫期修士——落羽仙尊,正在吐纳天地之气,为飞升做准备,说话的是仙尊大弟子——陈十七。 “十七,周遭各峰是否做好避雷措施?”黑衣白发的落羽仙尊开口,发出无尽沧桑古朴之声。 陈十七闻声欣喜若狂,拜伏在地:“回仙尊,一应措施已准备就绪。” “好,开始吧!” “恭祝仙尊升仙成功,得享长生!” 山峰中央平台上,无数修士恪守本位,此刻皆是出声祝贺。 落羽仙尊本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朗声回道:“诸位仙友,本尊先行探路,若能升仙成功,必为诸位打通一条通向仙界的天途。” 阵中诸多大能修士俱是长啸一声:“我辈修仙,本就是逆天之举,今仙尊肯为我等后来者探路,何其快哉。” 仙尊飘然落于大阵中央,盘膝坐下。 “升仙大阵,开启!” 每一位修士俱是提起体内真元,灌注入身下的阵眼之中,顿时数以万计的光柱冲天而起,将环绕大山的云雾驱散,天空中隐隐聚起团团劫云,云团中雷光闪过。 山脚下的人们望着天地异象,许多老人热泪盈眶。 “三千年,终于又有人要渡劫成仙了。” 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伏地痛苦,自数千年前天地异动以来,所有的修仙者们都无法再飞升,甚至连能够到达渡劫期的修士都极少诞生了。 忽然,一道天雷劈下,直击落羽仙尊头顶。 “啊...啊...” 天雷之力竟然令已经到达渡劫期大圆满的仙尊都不禁痛苦嘶吼,随后又是十余道天雷落入大阵之中,却不是攻向仙尊,而是离他最近的六位化神期修士。 六人感受着来自头顶的天威,从中感知到一股死亡的威胁,皆是面灰如土,其余修士与观礼的人们俱是脸色大变,若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些低阶修士无法飞行,恐怕已经有人御剑离去了。 陈十七面沉如水,盯着天雷落下,手掌紧握几乎都要沁出血来。 “给本尊过来!” 威严的声音落下,仙尊身上泛出一股无形的劲力,将陆续落下的天雷强行吸附到身上。 几道雷光过后,身上为渡劫特意炼制的宝衣被蒸发殆尽。 “仙尊,不必管我们,只要您能够渡过天劫,人界就有希望!” 阵中修士们无不慷慨激昂,与其老死在无尽岁月中,倒不如豁出性命,为后世修者争一个长生正途。 “诸位,本尊还顶得住,若是真的撑不住了,再劳烦诸位仙友了。” 说话间,只见大阵上空方圆百里云气聚集作一团,雷声大作却不见落下,骤然雷光湮灭,随即有一道粗若巨木的紫雷落下,雷光过处空间碎裂,无数裂缝之中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许多元婴金丹期的修士控制不住身体向上飞去,化神老怪也自能堪堪自保。 落羽仙尊不得不分出几分真元将所有的元婴修士排斥出大阵范围,在落雷即将抵达之前,对身旁几名化神老者笑了笑,道:“六位仙友,离去吧。” 六人异口同声答道:“仙尊,便让我等陪您做最后一博吧!” “好!” 紫雷倾泻而下,将七人身形淹没,随后将山体给压崩了。 刚被抛出的修士们连声厉喝:“快!救人!” ———— 嘶~ 痛,刺骨的疼痛。 “此处便是仙界么?” 从废墟中醒来,面前被刺眼的紫光铺满,费尽一番力气推开身上的石头站起身子。 “仙界为何会破败至此?” 带着几分疑惑,落羽仙尊环顾四周,过了一会才惊呼:“为何我体内全然没有半分真元,不对!这里是...藏月山?” 看着天上一轮几乎坠在头顶的圆月,他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么说,我渡劫失败了。” 尽管心中有几分沮丧,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得先去寻十七。” 心中有了定计,没了半分修为的陈落羽说走就走,循着记忆向着宗门走去,却发现越走路越荒芜,等到达山门之时,发现原本矗立在那儿的巍峨高山,不知为何已经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慌了神的陈落羽,在脑海中疯狂回忆着升仙当日的一切。 【叮——系统提示,宿主前世记忆激活】 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落下,无尽的记忆开始涌入脑海,原来升仙之日,落羽仙尊跟六位化神已经灰飞烟灭,落羽仙尊也在天雷的力量中短暂达到了大乘期,随后用尽全力阻挡下紫雷的威力,才让修士们有了撤离百姓的机会。 【叮——系统提示,前世记忆激活完成】 又一道冰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陈落羽不由得低声呢喃道:“前世?莫非我已经死了?” 【叮——系统提示,今世记忆开始注入】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落下,陈落羽只觉得脑中又开始灌入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脑袋一阵嗡嗡声后,陈落羽才明白,现在这句没有丝毫修为的身体乃是藏月山脚下一名叫做陈十三的少年的。 “跟我同姓,倒也算是有缘。” 【叮——系统提示,今世记忆注入完成】 听着这道声音,陈落羽不由皱眉道:“系统?是什么东西?” 随即感觉到一阵刺痛,脑海中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一个古怪的空间,入目之中俱是纯白色。 纯白的空间里,提示音再度响起:【叮——恭喜您获得无尽修仙系统】 “无尽修仙系统?” 低声呢喃间,眼前出现一个透明的珠子,里面闪动着各色的光芒,没等陈落羽看清,便直冲入他的身体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关于这个系统的介绍。 无尽修仙系统,是一个可以让人获得无数次修仙的机会的系统,系统内蕴含了所有修仙的法门与仙术,且宿主具有无限重生的能力,换言之,就是宿主在任何一世因为任何原因死亡,系统将会自动为宿主选择下一世,直到修成为止。 第一卷 第二章 修仙系统 “怎会有如此变态的系统?” 即便以陈落羽前世仙尊的眼界,也被这个恐怖的系统震撼了,有了它不仅拥有了无限的生命,也得到世上所有的修行法门,有此等利器,想不成仙都难。 陈落羽不禁陷入了狂喜之中,便是以他的心智定力,也无法做到在此等神物之前面不改色。 明白了前因后果,陈落羽仔细思虑了片刻,还是觉得先回家为妙,当然这个家指的是陈十三的家,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便要做好这个陈十三。 “奇怪,这方圆十几里怎么都没有人烟?” 走的口干舌燥仍然没有发现丝毫有人居住的迹象,陈十三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个十二三的少年,不再是那个一步千里的仙尊。 【叮——系统提示,由于藏月山三十里空间内充斥着天劫之力,因此不适于生灵居住】 听着系统的解释,陈十三这才恍然,原来当年那道紫雷遗祸如此之大。 那为何自己不受半点影响? 心底响起这个疑惑,片刻之后眼前光景一变,身体被一团白色的薄膜包裹着,薄膜之外是无数的紫色浮尘,面前出现一个面板: 宿主:陈十三 境界:无 年龄:十三 天赋:尚可 ...... “天赋尚可?” 看着面板,陈十三才想起还未检查过这具身体的修行资质,试着感应一些天地灵气。 果然看见空气中的浮尘被灵气牵引,随后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警告!警告!宿主企图吸纳带有威胁的灵气,请立刻停止,否则系统将马上进入下一世】 陈十三连忙停止动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若真是因为这个就进入下一世,那也太亏了。 又休息了一会,回复了几分力气,想到还有十几里就能碰到人,陈十三鼓足了劲儿向外走去。 少年的身子孱弱,一直走到清晨破晓,才走出天雷辐射区域,在不远处的桥边看见一群衣着破烂的人。 “他三婶,你看那是不是个人?” 两个妇人倚靠在树下,其中略微瘦小些的看了看迷雾中的黑影,连忙推醒另一个。 被叫醒的妇人揉着眼,看过去,发现真有个人影往这边来,互相搀扶着起身,就要往这边奔过来。 陈十三望着其中一个人影,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悸动,脚下也加快了些。 终于在一座断桥边,三人碰面了。 身形纤细些的女子看着迷雾中走出的陈十三,捂紧了嘴巴,两行热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十三,真的是你吗?” 陈十三在心底回忆了一会,才颤声答道:“是我!” 记忆里,面前的正是他的娘亲跟婶婶,此刻属于这具身体的情感爆发出来,三人忍不住抱作一团。 ———— “三啊,你可不知道,这些天你娘为你流了多少眼泪,没日没夜的在这老树下等着,就盼着你有天能从那吃人的圈子里走出来。” 回家路上,妇人仍然不忘絮叨着,生怕这孩子不记着他娘的好。 “他三婶,别说了,孩子回来就是好的。” 生怕儿子生气的妇人连忙捂住她的嘴,陈落羽亦是无奈,记忆中的陈十三对他的娘亲并不好,甚至是有几分厌恶,不过现在不同了。 陈十三抬头,对两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婶,娘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您放心吧!” 妇人再度热泪盈眶,把儿子拦在怀里,连说孩子懂事了。 三婶也是欣慰的笑了笑,两人一路上背着饿的走不动了的陈十三,赶在了天色大亮之前回了村。 村里大多是以往住在藏月山脚下的村民,后来山崩了,似乎是企望家人能够从灾难中逃生,又似是故土难离,村子建在了几里外的一处小河边。 听到陈家的儿子回来了,许多老人们都从家中出来,簇拥在陈家狭窄的院子里,拉着正喝稀米粥的陈十三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多是问的有没有看见自家的家人。 望着也算是因为自己而遭劫的村民们,陈十三心中愧疚难当,最后还是三婶撒泼才将众人赶走,乐呵呵的给陈十三铺了被褥,两个妇人看着他睡下才安心离开。 “我说三他娘,我可听说那圈子里带着害人的东西,咱们是不是该给十三想想办法?” 三婶拉着十三娘细声细语,生怕被侄子给听见。 十三娘也是皱着眉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当是驱邪也好,过了片刻又忧心忡忡道:“可请仙长的花费,咱们可出不起。”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叔临走之前留下不少,我替十三出钱。” 浩劫发生后,许多修仙门派为了恢复元气,大肆招收弟子,将民间但凡有点天赋的弟子都收走了,陈十三的三叔与堂哥便是其中一员,只是三婶惦念着家里,不肯跟他们一同去罢了,三叔走时将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她,如今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富贵户。 “这如何使得...” “别说了,这钱是给侄儿花的,又不是花在你身上,如何使不得,我这就找人联系仙长去。”三婶说罢,抬腿便跑出去了。 将对话听了个明白的陈十三,自然心中难免有几分感动,前世他虽是仙尊,但是个孤儿,自小在宗门中长大,因天赋过人被师门寄予众望,一辈子都没有下过山,对常人所有的亲情更是很少有机会感悟。 好在这一世,有机会弥补了。 娘亲在屋外站了许久,见屋内没有动静,确认陈十三已经睡着后,才离开去忙活去了。 屋内的陈十三确实在睡觉,但他的精神却再度进入到那个古怪的空间。 【叮——系统提示,是否选择练气期法门】 在面板上点了确认后,陈十三面前出现了一片广袤的星空,无数星辰交汇,每一颗星辰中便蕴含着一种练气之法。 被如此庞大数量的法门震撼一番后,陈十三一时间陷入了困境,那就是太多了,就是看上个千年百年也未必看得完。 “这么多,如何选择!” 低声嘟囔一句后,陈十三不得不开始浏览,毕竟练气期虽然是最初的阶段,但对之后的修行也是尤为重要的。 第一卷 第三章 选定功法 没等他行动,又一道提示音传来:【叮——系统提示,宿主可根据自身需要检索功法】 “如此智能?” 微微怔了怔,陈十三低声嘟囔道,要知道在修仙界,有这种功能的唯有祭炼出灵智的灵宝才有可能,而且仅有极少数顶尖灵宝的器灵才会有如此高的智能。 心中不由得赞叹一番后,陈十三在面板上输入了自己的需求:稳健、迅速与强大。 没错,就是这三种看似不可能同时出现的特征,前世的陈十三身为宗门强大的天才,也是见识过无数的功法,但无一例外的所有功法几乎都只能占据一种。 稳健的功法,大多进境极慢,许多选择这一类功法的认中,往往都是看着同批修士一路高歌猛进,自己却要在一个境界上呆上十余年,甚至有些天赋差的,寿元耗尽了都没能跳出这重境界。 而进境快的功法,则会伴随有种种弊端,通常要么是折损寿元,要么是等到境界高深之后,导致无法前行,种种弊端,令得无数天才折戟沉沙。 第三种强大的功法,多是些霸烈伤身之法,也会有进境迅速的奇效,但有的会令人误入歧途,有的干脆是以寿元肉身为代价来换取强大的攻击力。 因此,陈十三想看看这个无尽修仙系统,能否为自己找到三全其美的功法。 【叮——系统提示,为您找到以下功法:........】 一连串的名字与简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面板上流转,陈十三不由得看呆了,细数之下竟然有百余种之多。 感叹于系统的强大,陈十三不由感到头大,百余种还是很难选。 似乎是明白他心中所想,面板上浮现一行字:【是否进行特性选择?】 随后出现许多选项,将各功法按照所具有的特性进行分类,再供选择。 “毁灭,丹药,增寿....” 洋洋洒洒十几行,陈十三最终在末尾处看见一个仅有三种功法的分类——净化。 “这类的功法是否能够处理藏月山的辐射?”心中如此想道,陈十三手指毅然决然点在这一类上。 【叮——系统提示,是否确认选择此类功法】 坚定的点了确认后,陈十三脑海中出现了这三门功法的明细,大到功法纲领,小到注意细节,甚至还有不少前辈经验。 对系统强大性能已经麻木的陈十三出了空间,悠悠醒转,选了一门功法,试着感应灵气之后,才发现此地灵气中仍然蕴含着些微的天劫粉尘,心中更是欢喜,这样就不用想办法潜入藏月山区域内比较了。 分别对比了三门功法对天劫粉尘的净化之力后,陈十三选择了其中一门名为《先天功》的功法。 宁静的小村口,硕大的古树下围坐着一群孩童。 孩子们叽叽喳喳对着居中的陈十三一通问,可怜前世高高在上的落羽仙尊,活了几百年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距离升仙大会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村里的重建也都进行得七七八八,大人们都忙着家里得活计,只剩下这么些半大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就丢给陈十三这个以往的孩子王了。 “陈哥哥,你是怎么在那个怪圈里活下来的?” “里面有吃的吗?” 耐着性子回答完孩子们的问题,终于,三婶将陈十三拉了出来。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三婶这才鬼鬼祟祟说道:“十三,婶给你找了个仙长,过几日就来,你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自然是好好修养身子,到时候仙长过来,万一瞧上了你的修行资质,我和你娘才能放心。” 一股暖流从心底悄然淌过,陈十三笑道:“不用了,我想在家陪我娘亲,咱家有两个仙人还不够么?” 早晨用饭时,娘亲已经将叔叔与堂哥的事情告知他了。 三婶闻言失笑:“什么狗屁仙人,他俩就是修得满天飞,那不也是咱们陈家人?” 虽然口头上不在乎,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时刻彰显着她此刻的自豪。 “还是说你的事,你三叔寄来一本关于修行的书,让我有空研究研究,正好这几天你好好看看,说不定就能被那仙长看上。” 忽然想到自家男人托人给寄来的东西里有这么一样东西,连忙就要回家给陈十三去拿。 虽说这次村子因为升仙大会一事,殃及池鱼,但也由于居住在藏月山脚下的缘故,村中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孩童,人人都识字。 山上的修士们会轮流下山授课,偶尔也教些养生之法,因此村子里的人们虽然日子过得困苦,但往往长寿。 正想说不需要,却看见三婶已经走出去近百米,陈十三摇头,跟了上去。 “放哪了,等我找找。” “找到了,就是这本了,你拿回家慢慢看吧。” 将一本不算厚的书本塞给陈十三,三婶长舒一口气。 定睛看去,书皮上赫然写着——练气初解,四个大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翻开来看,陈十三发现里面的字迹有几分眼熟,细细回想后才发现这乃是堂哥的字迹。 修仙界里练气期功法虽然繁多,但每个宗门都有秘传的功法,一旦被发现外传,轻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重者会将泄露者三族夷灭。 看了几分内容,陈十三这才松了口气,好在里面记载的并非是确切的修行功法,更像是理论的简化。 所谓练气很简单,天地之间有无数种灵气,练气期的修士们要做的就是通过特定的方式,将与自身属性相符的灵气吸纳进体内,炼化为己用。 这份东西,有着好几处纰漏,陈十三前世毕竟是渡劫期的高手,很快就将其修正过来,微微点头,按照其中所述,自家叔叔与堂哥修行的功法应该属于中等偏上的。 虽然并不需要别的功法,陈十三还是将书带回了家,将其修改过后,或许能让三婶与娘亲踏入修行的道路。 陈十三没注意到的是,有了这个念头的他,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 “十三回来了,坐一会,午饭马上就好了。” 陈十三一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心中一暖,连带着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昨晚上一夜修行,虽然已经达到了练气五段的修为,但修士唯有达到了金丹期才能够真正辟谷,在此之前都得需要进食。 嗅着厨房种传来的阵阵香气,按捺住饥饿,陈十三决定先将功法修改好,到时估计午饭应该弄好了。 在屋里找来了纸和笔,借着书上阐述的,编出一部基础的练气期功法后,果然屋外也已经准备就绪了。 “这是什么?” 看儿子手上拿着一页纸,忍不住问道。 “三叔寄来的修行之法,我打算让您一起练。” 妇人愣了愣,随即失笑道:“哪有女子修行的,你练就好了。” 第一卷 第四章 师徒 “修行之事无所谓男女之别,世间生灵人人可追寻仙道。” 陈十三满脸严肃,语重心长说道。 这一瞬间,妇人觉得眼前的儿子有几分陌生,她从没想过这番话会从陈十三的嘴里说出来,倒更像是那些来招收门徒的仙人们说的。 “嗨,瞧你说的,先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更何况她早就听到宝贝儿子肚子在咕咕叫了。 陈十三将书放在桌上,决定吃完饭再好好劝劝她,忽然瞥见屋外三婶对自己招手。 “怎么了?三婶。” 小跑过去,才发现她脸色铁青,两条腿肚子都打着颤。 “十三,婶婶给你的书还在么?” “在啊,婶婶你要看?” 那本练气初解,陈十三看完后随手放在了屋内,见她如此着急,就要去拿。 “赶紧,赶紧把它烧了!”三婶急忙喊道。 思绪飞速闪过,陈十三想明白了,或许是宗门发现了堂哥泄露功法之事,三婶这是让自己销毁证据,脚下步伐加紧了些。 “他三婶,这是怎么了?” 正吃着饭,就见儿子火急火燎的,妇人急忙问道。 “唉!以后再跟你解释。” 三婶看到陈十三从屋里出来,对她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修士模样的人,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脸色灰白的少年,正是陈十三的堂哥——陈皓。 “皓儿,你现在如实交代,师傅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处罚。”罗魁看着爱徒写满了慌张的脸上,忍不住温声道。 对这个徒弟他是发自心底的喜爱,天赋高性情又温和,若是非要挑出点毛病来,就是个性子略微软弱了些。 “师傅,徒儿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师门的事。” 虽心底慌乱,陈皓依然没有咬紧了牙关。 “哼!” 低哼一声,虽然对陈皓的嘴硬有几分不喜,罗魁还是决定一会若有发现,要替他隐瞒一二,毕竟以陈皓目前的修为能够接触到的功法也不是很高阶的,泄露出去无伤大雅。 大不了被掌门师兄责骂一番,心中如是想到,手里掐了个法决。 修行功法是需要使用蕴含灵力的纸张来承载的,罗魁此刻正是运起修为在感受此地的灵力波动。 “筑基中期的修为。” 感受到从身上扫过的灵力,陈十三轻笑,寻常宗门弟子,练气期内都是由筑基初期的修士教导,甚至有些小宗门会让练气期教导刚入门的弟子,自己这位堂哥居然能有位筑基中期的师傅,看来在宗门里也是颇受重视的。 “奇了怪了,此地怎么没有半分灵气?” 罗魁皱着眉头,按理说天地之间处处充斥着灵气,只是浓郁程度的不同罢了断然不可能存在空白区。 除非,有人在吸纳灵气! 想明白这一点,罗魁捏破一粒灵石,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灵气。 “不好!” 陈十三这才发现是自己疏忽了,那先天功的强大之处在于其能够无时无刻运行,且能够隐匿修为,可他没想到的是正因为如此,运功造成周围环境的灵气空缺,让罗魁起了疑心。 果然,瞬间罗魁与陈皓都发现了灵气汇聚的中心。 “十三?” 后者忍不住低呼出来,莫非堂弟已经修炼了自己送回的功法,念及此,陈皓的心底更慌了。 运动身法,罗魁迅速来到陈十三面前,手掌搭在他肩上,运足了灵力探查其体内情况。 陈十三是不慌不忙,以先天功的能力,还不至于会被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察觉,反倒是急坏了另外三人。 他娘亲不敢说话,只能拉着三婶问,可三婶虽然平时很有主意,此刻也慌了神,只能安慰着说没事。 一番探查无果后,罗魁定神问道:“小娃娃,你可修行过?” “没有!” “当真没有?” 看着陈十三毫不犹豫的点头后,罗魁震撼了,因为他发现陈十三体内的灵气数量甚至达到了练气七段的修为,可偏偏没有半点修行功法的痕迹,倒更像是灵气自发汇聚运行的。 “奇怪,怎会如此?”失神之间,罗魁坐在长凳上,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间看见桌上的纸张,一眼下去便再度被震撼。 “这是?好精妙的练气之法。” 一开始,还有几分怀疑这是陈皓寄回的功法,在心中模拟一番后,罗魁迅速否定了这一猜测,这功法可比宗门藏书阁里的功法精妙的多。 若是当年练气之时能有这等功法,如今罗魁起码到筑基后期了。 “我问你,这功法是哪来的?” 带着几分期许,罗魁问道,双眼满含着希冀看着陈十三。 “藏月山。”陈十三将早已想好的答案说出。 咀嚼着这个数月来被修士们当作禁忌的名字,罗魁心中相信了几分,毕竟当日之祸令得许多修士葬身,遗留下些功法也是正常的。 “你可曾修炼这功法?” “尚未修炼。” 陈十三说的是尚未修炼,一则说明了自身未曾进行过修行,加上方才的探查,足够让罗魁相信陈皓并没有泄露功法,二则可以借由这功法,为众人寻一条仙路。 果然,下一瞬罗魁便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兄弟,这功法能否卖给鄙宗?” 闻言,陈皓不悦道:“师傅,您怎么可以抢夺我弟弟的功法!” “闭嘴,跟你说过多少遍,要以宗门为重!” 呵斥了陈皓,罗魁又换上一副笑脸,对陈十三说道:“只要你同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弄来。” 说这话虽有几分夸口的嫌疑,但修仙界与凡人之间悬着一条天沟,凡间的一切罗魁想要难度并不大。 岂料陈十三说:“不行,这功法是我留给三婶和娘亲的。” 罗魁笑容一滞,没想到这小子如此难缠,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陈十三对徒儿使了个眼色。 陈皓了然,上前拉住师傅,笑道:“依我看,师傅不如将他们都收入门中,这功法不就都能练了?” “对呀,这么好的办法为师怎么没想到?”罗魁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第一卷 第五章 造化诀 “你是否愿意拜入我烈阳宗?”虽然心知他们算计好的,罗魁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毕竟光凭这功法,就已经稳赚了。 更何况还有陈十三这个古怪的家伙,没修行便能吸纳灵气,罗魁怀疑这是一种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体质,若真是,那烈阳宗可就发达了。 “我母亲与三婶入你宗门,而我还想再考虑考虑。”前世可是第一宗门藏月山的宗主,陈十三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的,更何况这个烈阳宗他也曾听说过些,似乎并不是什么修仙大派。 “好,到了宗门再慢慢考虑,不着急。”罗魁也不在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家人都在烈阳宗了,你个小子还能跑到哪儿去。 念及此,罗魁忍不住催促道:“你三人各自收拾一下,明日出发。” “这位...仙长,不如今夜就留宿在家中如何?” 陈十三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另有深意。 “好。” 晚间,二人坐在屋顶望月,陈十三笑道:“藏月山乃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这等美景日后恐怕是见不到了。” “怎会,日后修成金丹便可御剑飞行,届时天下何处去不得?”罗魁看着近得好像就在头顶的月亮,淡笑道。 世人修仙无不向往长生,而修士中流传着一句话叫做:‘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金丹期是修行道路上的一道分水岭,入得山中便能享无尽寿元,虽然如今这方天地已经变了,但金丹修士想要活上千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哪有那么容易,世上修行者不止百万,能炼就金丹的不足万一。”陈十三不由得感慨,前世身为渡劫大高手,几乎所有金丹以上的修士都曾见过的他,自然知道修行的不易。 “话不能这么说,我辈修行,乃逆天之举,成仙路上一切皆靠自己,既如此,当然也有着无限可能,今日之你又岂知百年之后不能一脚迈入长生?”不知为何,罗魁跟这个半大少年对话,竟然生出一种与人辩法的感觉。 总觉得这少年不简单,就像一团迷雾,让人看不透。 “早些休息,我已用玉符传讯宗门,明日一早便会有仙鹤来接。”罗魁起身拍了拍屁股,笑着将陈十三拎起跳落院中。 传讯玉符,消息最远只能传达百里,看来那烈阳宗距离此地并不算遥远。 回了房间,陈十三没有睡觉,而是精神进入了白色空间。 【叮——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境界提升过快,建议暂停吸收灵气】 刚进来,便听到一道冰冷的提示音。 是的,短短一天陈十三的境界又升了,而且是直接跨过了六段,到达了七段。 系统所说正是目前需要做的,这具身体里的灵气量已经达到七段,但陈十三完全没有任何时间淬炼肉身,以至于眼下的他空有境界,若真是与人交手,恐怕连五段中稍微强些的都打不过。 因此,陈十三这次进来就是想寻找一门锤炼肉身的法门,经过升仙大会他发现一具强大的肉身对渡劫是有着不小的好处的。 身体是抵挡天雷的最后一道防线,诸多手段用尽,修士必须以肉身直面天雷的轰击。 而天雷亦可以看成一柄双刃剑,能够淬炼修士的元神与灵力,也可能让人形神俱灭,想要得到其中的好处,就需要有一具能够硬抗天雷的身躯。 陈十三隐隐觉得,或许天雷之力,才是数千年来修仙界无人飞升的关键。 【叮——系统提示,为您寻找到以下功法......】 又是一长串的名字与介绍出现在面板上,陈十三不禁头大,猛然间看见一门极为特殊的法门。 造化真诀——将灵气以奇特的方式凝聚诱导,进而对身体进行攻击,击打的同时能够将灵气渗透入身躯之中。更诡异的是,这法门能够同时引导身体内外的灵气,由内而外的对肉身进行锤炼。 末尾处,注有一行小字:此法门对灵气掌握度要求极高,谨慎选择。 【叮——系统提示,是否确认选择《造化真诀》】 点了确认之后,陈十三在白色空间内熟悉了下法门后,天已经见亮。 只见一头高大的仙鹤站在院中,身旁站着一位青年,瘦削的脸颊上长着一双尖细的眼睛,看上去有几分阴柔。 那青年见了陈十三,笑着打招呼:“这位便是陈师弟的堂弟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今日由我来为你们驾驭仙鹤。” “岳侯,离我堂弟远点!” 陈皓匆忙赶来,见了他没有半点好脸色,怒声斥道。 青年岳侯倒也不在意,依旧对陈十三丢了个笑容。 “离他远些!”陈皓见他如此,也不好发作,只得走到堂弟身边,细声告诫道。 陈十三一头的雾水,在他的记忆中陈皓一向是温和待人,从未见他对任何人如此说话。 “总之离他远点就是了。” 似乎是羞于解释其中缘由,陈皓帮着拿行李去了。 “罗师叔!” “是小侯啊,离你陈师弟远些。”罗魁虽然没有对他表现出厌恶,却也是出言警告着。 “昨晚休息的如何?” 说这话时,罗魁心中十分疑惑,因为昨天夜里他忽然发现,此处的天地灵气似乎又回来了,仔细感知后发现陈十三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异样。 有外人在,也不好多做探查,遂等三人收拾好便乘鹤离去了。 “师叔,您看我这驭鹤之术如何?” 岳侯一边驾鹤,一边与众人攀谈。 罗魁微微点头,称赞道:“同辈弟子中,你恐怕已经是第一人了。” “只是你的修为还得努力追上才是,终日钻研这些旁门终究无太多益处。” “师叔教诲的是,弟子此次回去便闭关。” “你当我会信?” 罗魁笑骂一声后,对着陈十三道:“别以为这小子驾鹤看起来潇洒,金丹期高人的飞行手段那才叫做真逍遥。” 陈皓忍不住问道:“师傅,您见过金丹期的修士么?” “额......这个,等你日后修成了,师傅不就见着了? 第一卷 第六章 神秘的陈母 “这个徒儿可没信心,我只要能赶上师傅就心满意足了。” “怎的如此没出息。” 笑着骂了徒弟一声,罗魁扭头问陈十三:“你呢,你觉得自己能修到什么境界?” 不知为何,罗魁心底对这个沉稳的少年特别在意。 “我?自然是要去追寻那至高的仙道,历劫成仙。” 陈十三说这话时,语气坚定,似乎是在宣告着什么。 “你能有这份心气固然是好事,可要度过天劫可不是一件易事,想那落羽仙尊何等天资,短短百年便修到了渡劫圆满,更是借助上古大阵,还不是在天雷下形神俱灭了。” “唉!还连累了数千修士,实在是可悲可叹!” 面带悲戚,罗魁本来轻快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许多,一时间仙鹤背上安静无比,只听到鹤翅破风之声。 陈十三脸色亦沉了下去,换个角度来看,那些死去的修士,就是被他害死的。 谁也没注意到,在陈十三说出成仙的大志向之时,他娘亲脸上洋溢着的自豪,与掩藏在其下的一抹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在鹤背上遥遥看见一截刺出云层的山峰,峰顶之上有着许多仙鹤与说不出名的异禽环飞。 “师叔,我只能送你们到此了。”岳侯驱使仙鹤滞空,面露难色说道。 罗魁可不算是好脾气,当下瞪眼:“小猴子,你皮又痒了是不是?信不信我回去就给你师傅告状?” 岳侯脸上闪过几分惧怕,却仍是梗着脖子道:“您要打要骂都随您,师傅命我带的东西我可不敢怠慢!” “等一下!” “你师傅让你买些东西回去?彩霞镇?” 罗魁忽然一改凶相,鬼鬼祟祟将岳侯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回师叔,是的。” “好,我看大家一路都累了,不如下去休息片刻再出发也不迟。” 轻咳一声,罗魁笑道。 众人不置可否,反正也没一个急着回宗的,就索性都下了仙鹤,在镇子里游玩了起来。 镇子虽说不大,但十分繁华,并不宽广的道路旁摆满了小摊,摊贩身后还有许多店铺,有卖灵宝灵药的,也有卖武器功夫的。 一落地,三婶便拉着娘亲逛脂粉铺去了,罗魁则是拉着岳侯偷偷摸摸离开了,留下陈十三跟堂哥两个人愣在原地。 “十三,你有什么想买的么?” 陈皓看着熙攘的人流,觉得两人呆立着不动有些煞风景,笑道。 “不必了,我没什么需要的。” “那咱们跟着逛逛吧。” 陈皓拉着他穿梭在人流里,没过多时便来到一个小铺面前,抬头看着店名,陈十三脸色有几分古怪。 只见店名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有间小铺! 店内人流倒是不小,陈皓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熟络的给伙计打了个招呼,便拉着陈十三走进去。 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陈十三发现这家店铺卖的东西十分驳杂,上到修士所用灵宝药材,下到瓜果小食,不一而足。 片刻功夫,陈皓就买了一大包零嘴,付过钱后随手塞给陈十三一包,出了店铺。 “你买如此多小吃作甚?” 陈十三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的记忆里陈皓并不是贪嘴之人。 “这个,有人托我带的。” 若有所思点头,两人俱是没有了逛下去的兴致,在小铺外找了个无人之处等罗魁他们。 终于在陈十三肚子咕咕作响之前,罗魁了过来。 “我一猜你们就在这,小月儿又让你带零食了吧?”不忘打趣徒儿一番,罗魁领着两人往停放仙鹤的地方去了。 “这位小月儿,是何人?”陈十三忍不住问道 “哈哈......” 罗魁的笑声令得脸皮极薄的陈皓脸上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一个师姐。” “徒儿,你死定了。”带着几分怜悯,罗魁叹道。 到了仙鹤处,岳侯早已等候在此处,三婶亦站在一旁,两人似乎聊得还挺投缘。 “三婶,怎么就你一人在这,我娘亲呢?” “你娘说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来,忽然罗魁腰间传讯玉符闪烁了一下,沉神探查后,罗魁脸色微变。 “是不是我娘出事了。”看着他的脸色,陈十三心中生出一丝慌张,不安之感极为强烈。 “没事,你娘有事要在此地滞留数日,让你随我回去。”尽管罗魁如此说,但心底却震撼不已。 没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妇人,竟然有这如此身份。 陈十三忽然觉得前世百年修来的心境彻底被搅乱了,好在还有最后一分理智让他没有当场与罗魁撕破脸。 只是现在令他不明白的是,在陈十三的记忆里他的娘亲是从小在山下长大,从未离开过,也没有任何修行的经历,现在为何能够通过传讯玉符与罗魁联系。 沉默着点了点头,陈十三心中猜测,那道传讯玉符里蕴含的信息绝对不俗,只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做不了任何事,当下之计还是先跟罗魁回烈阳宗,再慢慢查清真相。 一行人便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离开,等到仙鹤升到空中之后,陈十三忽然看见娘亲出现在方才他站立的地方,招着手。 嘴唇开合间,有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娘走了,别找我!” 从其他人的反应中,不难看出这道声音只有陈十三听见了。 想要避过筑基中期的罗魁传音,起码虚丹期的修士才能做到,看来自己的这位母亲隐藏的还真是深呐。 终于放下了对罗魁的戒备,陈十三将目光移开,暗自在心底发誓:终有一日,会知晓全部的真相。 地上的妇人望着消失在云团中的仙鹤,才撕破了伪装,露出一张不算倾国倾城,但也称得上秀丽的容颜,走入一条街道内。 “二位,你们可知道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女子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威压,语气冰寒。 身后隐匿在暗处的修士浮现,恭敬道:“小姐,家主让我二人带您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足矣!” 女子骤然发难,腰间软剑出手将两人格杀,从指尖弹出一道火焰,落在尸身上。 第一卷 第七章 仙门大会 “徒儿带你娘亲去休息,陈十三,你随我去见掌门师兄。” 仙鹤停在一座小峰上,山峦之间流水潺潺,院子外的野地上有许多外界见不到的奇禽异兽悠然迈步,见了众人全然没有半分畏惧。 “月师妹又将它们给放出来了,罗师叔,顺路我捎你们一程吧。” “好,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打了个眼色,罗魁率先坐上仙鹤,后者会意,待陈十三也上去后,三人披着日光往中央那座最为雄伟的山峰飞去。 “陈十三,你不必担心,我虽然不能告诉你实情,但我担保你的母亲不会有事。” 罗魁见他依旧是满脸阴云,忍不住心软道。 “我知道,此事还劳烦您保密,不要让第三人知道。”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陈十三微笑道。 看他露出笑容,罗魁这才高兴了些,朗笑道:“一会见了掌门师兄,你先别说话。” “师叔!您回来了。” 大殿门口,两位弟子遥遥看见罗魁过来,挺了挺身子,高声道,似乎有几分害怕。 “嗯,掌门在吗?”对他们的反应极为满意,罗魁开门见山。 “回师叔,掌门于今早闭关了。” 有些愕然,罗魁摊了摊手,对陈十三笑道:“不巧,你就先在我那住下,等掌门师兄出关吧。” 点了点头,这正合陈十三的意思,这段时间刚好让他能够修习造化真诀,毕竟还不知道那掌门是什么人,还是有些防身之力为好。 ———— “皓儿,怎么不见你父亲?” 三婶一进屋就四处搜寻,分别几个月,说不想是假的。 陈皓看着娘亲这副着急模样,微笑道:“娘,父亲并不在落日峰,您先休息一会,晚些我带您去找他。” 这时,屋外来了一个女子,手里捏着一条纤细竹条,鬼鬼祟祟凑到窗前,听到屋内有女人的声音,怒从中来,一脚踹开大门。 大吼道:“陈皓!” 把母子俩吓了一跳,陈皓愕然:“月师姐,你怎么来了?” “皓儿,这位是?” 正要发飙的女子忽然听到那妇人喊皓儿,不禁愣住了,磕磕巴巴道:“这位是?” “娘,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月师姐,入门以来一直对我十分照顾。” “月师姐,这是我母亲。” 听得此话,女子只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凉透了。 倒是三婶反应极快,换上一脸笑意,十分热情将她拉进屋内,一阵嘘寒问暖,一会儿功夫把人家生辰八字都问出来了。 “娘,您说什么呢,我跟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皓羞得脸色通红,倒是月师姐满脸笑意。 “哪样?娘只是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三婶一瞪眼,只恨自己怎么生了个如此不争气的儿子。 “伯母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给你抓几只鸡补补身体。”月师姐白了陈皓一眼,起身向屋外走去。 “师姐,你又要动师伯的灵鸡,会被罚的!”陈皓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走到屋外,正好瞥见罗魁带着陈十三回来,罗魁瞥了月师姐一眼,乐了,打趣道:“小月儿,又来找皓儿?” 这下可把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红着脸道:“罗师叔,再乱说话小心我克扣你的灵石。” “你要扣了我再把皓儿的拿过来,你舍得就行。”罗魁满不在意道。 “为老不尊,哼~” 没再理会罗魁,月师姐拿着竹条往外走去。 “十三,这里还有不少屋子,这段时间你就住下吧。” 说完,罗魁好似想到了什么,对正朝院外走的月师姐喊了声:“小月儿,抓几只灵鸡孝敬师叔啊!” “这可是您说的,回头师傅怪罪可别找我。”俏丽的脸庞露出几分窃喜,她本就打算抓上几只送给陈皓母亲,没想到罗魁正好给了个合适的借口。 没费多大功夫,便抓了六只灵鸡,三婶抢着下厨,月师姐赶忙跑去打下手,屋内只留下罗魁师徒俩和陈十三。 “师傅,你们可见到掌门了,他怎么说?”方才月师姐在,不好直接问,现在她去了厨房,陈皓连忙拉着师傅问道。 “掌门闭关了,不知何时出关。”罗魁兴致缺缺,寻了一门好功法,本以为能够在掌门师兄面前炫耀一番,可他却闭关了,这让罗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陈十三轻笑道:“无妨,功法先练着,慢慢等他出关。” 闻言,罗魁忽然面色有些异样,有几分为难道:“十三,这功法能否让我宗门其他弟子修行。” “虽然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我烈阳宗眼下真的需要这门功法。” “师傅!” 陈皓出声阻止,眼下堂弟手上唯一的筹码便是这功法,虽相信掌门与师傅不会做什么,但他还是希望这东西能够在陈十三手上。 “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陈十三毫不犹豫答应了,果断从怀里取出那一页纸递给罗魁,轻声道:“我的本意就是拿这功法,换取我娘亲跟三婶拜入烈阳宗的机会,给你也无妨。” “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了。”罗魁笑着收下,确实他心中有点担心,陈十三的娘亲已经离去,若是这小子执意不肯交出功法,到时候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看你烈阳宗也不算小门小派,就算这功法再如何好,也不至于让你如此迫切吧?”似乎是随口一说,陈十三提了一嘴。 若是这烈阳宗真的只是外强中干,或许他得想办法将堂哥一家带出去。 听出其话语中得质疑,罗魁先是怔了怔,旋即笑着解释道:“本宗虽然算不上大宗,但也是有着一位金丹修士坐镇的门派,方圆千里难以有人匹敌。” “只是近来修仙界将有一场盛事——仙门大会,届时每宗会有十名练气期修士参加,获得好名次者能够得到不错的奖励 若是宗内的修士练了你这功法,或许能够有不错的进境,从中脱颖而出也不一定。” 陈十三闻言来了兴致,修行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功法,其次便是资源,资源泛指一切能够对修行产生帮助的事物,眼下功法他是不缺了,唯一缺少的就是资源了。 若是能够借由这盛会得到一些资源,陈十三是不会介意的。 第一卷 第八章 造化诀的霸道 “不知这仙门大会何时举行?” 听陈十三如此问,罗魁就知道他是动心了,忍不住低笑道:“这仙门大会参与者虽然都是练气期,但竞争激烈,以往每届拔得头筹的都是练气巅峰甚至半步筑基的修士 你如今还未修行,而那大会选拔也会在一个月后开始,恐怕是来不及了,依我看你等下一届,或许会有机会取得好名次。” 不忍心直接打击他,罗魁已经尽量将语气控制的比较温柔了,只是陈十三毫不在意,嘴里低声喃喃道:“一个月,来得及。” 说话间,月师姐二人已经将晚饭做好,足足杀了三只鸡,一只煲汤,一只红烧,还有一做白斩。 桌上香气四溢,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毫不客气。 “十三,吃,这灵鸡平日可是极难迟到,今天可是托了你三婶的福了。”罗魁边对着徒弟挤眉弄眼,边往陈十三碗里夹肉。 “多谢三婶” 陈十三一本正经的对三婶道了个谢,却瞥见陈皓脸色通红,月师姐在一旁憋着笑。 三婶乐呵呵应了声,给他盛了碗汤,心中叹气。 看来这傻侄儿的婚事,日后这个做婶婶的可有的操心喽。 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的陈十三自然不懂这些,慢悠悠享用着美食,忽然听见屋外一声异动。 罗魁脸上笑容更甚,拿筷子戳了戳月师姐,两人对视一笑。 下一刻高声喊道:“小月儿,帮你师傅盛碗汤。” “好嘞!” 门外本憋了一肚子怒火的薛长生,在自家爱徒将鸡汤呈上后,一下就没了火气,闷头走进贴着罗魁坐下,才没好气骂道:“又是你小子!” 这话却是对陈皓说的,自打陈皓入门以来,徒弟便总往这边跑,而且灵禽的数量减少速度也增快了许多,因此薛长生对陈皓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哎呀,师傅,这回是罗师叔想吃的。”月师姐被汤烫的连连吐出舌头,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看见师傅将矛头指向陈皓,不满道。 “哼~回去再收拾你。” 薛长生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痛不痒呵斥了声后,将矛头指向罗魁。 “说吧,怎么补偿我!” 罗魁不慌不忙,笑着从怀里取出那份功法:“你先看看这个,再问罪不迟。” “这是?好精妙的功法!” 开始还不以为意,多看了几眼后,薛长生竟无法将目光从这张皱皱巴巴的纸上移开,感叹道。 “有了这功法,仙门大会整体排名起码能上升二百有余。” 嘿嘿一笑,罗魁老神在在:“现在你是否还打算问罪?” “不了不了,你这功法能不能让月儿也跟着练?”从震撼中醒转过来,薛长生急忙替徒儿争取。 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宗门藏书楼里那些功法能够比拟的,既然它是从罗魁手里拿出来的,那就表示这是由他私人所有的,因此让谁修炼不让谁修炼都在罗魁一句话。 “薛师兄,这自然可以,反正月儿也是自家人。” 罗魁轻笑,在自家人三个字上略加停顿一下。 薛长生脸色一黑,恶狠狠瞪了陈皓一眼,随后讪笑道:“如此便好。” ———— “皓哥,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饭后,陈十三直接将堂哥拉到院子一角。 “练气五段,怎么了?” “五段...”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借助这门功法,应该足够升到九段,再往上就得看陈皓的自身天赋了。 到时候以他九段的实力,要争一个名额还是不难的,倒是陈十三自己,这一个月内得抑制住境界增长,否则到时候万一超过了境界,可就麻烦了。 如是想着,陈十三又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后,便一人坐在院子边上,盯着脚下环绕在悬崖峭壁之间的雾气,陷入了沉思。 别人恨时间太短,可他却在担心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感受着体内灵气有几分冲破七段的迹象,陈十三心中有了定计,修练造化真诀。 现在只有通过造化真诀,将自己的身体锻造的更加强大,如此才能够承载更多的灵气,也才能够抑制住境界增长的趋势。 说干就干,陈十三立刻依照造化真诀入门的法决驱使体内灵气,第一次使用尚不敢以五脏六腑为目标,而是将灵气运到手臂处。 “咔嚓......” 一声脆响,陈十三左臂被扭曲成一个诡异形状,额上涔涔汗珠,面色苍白。 几乎时刻关注着他的罗魁急忙闪身过来,见如此惨象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薛长生握着陈十三的手臂,过了许久才脸色凝重道:“他的手臂骨折了,月儿快去拿药。” “哦!” 月师姐唤来一匹白马,飞一般地跑走了。 “怎么会突然骨折了,十三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唬三婶。”三婶看了陈十三这副样子也是慌了神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平白无故骨折了。 强撑着摇了摇头,陈十三心底一阵后怕,还好先练的手臂,若是练的其它地方,可能就不只是骨折那么简单了。 薛长生所住地方并不算远,没过多久月师姐就背着个包裹回来了,包里鼓鼓囊囊塞满了灵药。 “为师没教过你吗,骨折需要用这么多药?” 看着许多灵药根茎还带着泥土,薛长生不由肉疼道,这可都是他细心栽种出来的,是他心头肉啊。 “师傅你赶紧救人!” 月师姐可比他师傅凶多了,明白了陈十三与陈皓关系的她可不管这些灵药有多宝贵。 暗叹女大留不住,薛长生唉声叹气的寻了几株灵药,用灵力碾碎出汁敷在骨骼断裂处,拿出布条包裹住。 做完这一切,才起身对陈皓道:“将他扶到床上,百日内轻易不要动弹,每七天我来换一次药。” 等到众人簇拥着陈十三进入屋内,薛长生才脸色凝重道:“这少年左臂骨骼几乎全部断裂,而且好像是被一股巨力给震碎。” “薛老怪,你可想清楚再说,这院里还能有人在你我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不被发现?” 罗魁闻言,亦是面色微变,薛长生虽然修为不如自己,但也是筑基期的修为,要想出手不被两人发现。 那么出手者的修为,起码要在筑基期顶峰,甚至虚丹。 第一卷 第九章 青木诀 两人皆皱着眉头,想不到会是什么人出的手。 宗内筑基顶峰以上修为的,不过两三人,其中掌门已经闭关,而金丹老祖更是闭关多时。 “我去检查护宗大阵。”丢一下句话,罗魁火急火燎的离开,薛长生对既然交代一番注意事项后,也带着徒儿走了。 “看来日后修行这造化诀,得更加小心才行了。”心底暗自感叹,陈十三也没想到这功法如此难以掌控。 只希望这事,不要让人起疑心才好。 沉神进入白色空间,陈十三迅速搜寻疗伤之法,这造化诀如此霸道,若是没有一门相应的疗伤法决,岂不是每次修行都得换一身伤? “有了!” 搜索一番后,陈十三终于得到了以他目前的修为能够使用的法决——青木诀,能够驱使天地之间的木灵气,虽然没有太大的攻击力,但对恢复伤势有奇效。 依旧是在空间内将法决熟悉后,陈十三才出去,趁着夜深人静默默运起青木诀牵引灵气流向左臂。 只觉得一阵痛痒,陈十三明白这是伤处恢复所带来的后果,凭借着强大的定力将伤势恢复了一两成后,便停手了,毕竟那薛长生过几日便会来检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修炼他将操纵灵气的数量缩小了数十倍,这样即便是受伤,也能借由青木诀的功效迅速恢复。 “咔嚓~”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陈十三额上依旧冒出许多汗珠,只是这次虽然依旧痛苦,但他的眼中却有亮光。 成了! 明显感觉到灵气沁入右臂,虽然骨头还是断裂了一些,但程度却轻了许多,运起青木诀,在半炷香之内便恢复了过来。 就在陈十三打算继续修炼的时候,屋外传来响动,是罗魁推开门进来,看他醒着,便笑道:“放心,师兄虽然修为不高,但医术还算不错的。” “跟我说说升仙大会的事吧。”陈十三话语中带着几分落寞。 罗魁长叹一口气,神色悲戚道:“这件事,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起了。” “你觉得落羽仙尊做错了么?” 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陈十三心中知道,当日的祸事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修士,而这升仙大会也是由他一手策划,几乎集齐了修仙界金丹之上的所有修士。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那么惨烈,从根源上来说,是他陈落羽做错了。 默然低头,罗魁眼眶微红,轻笑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不觉得仙尊有错,我罗魁相信那些死在大会上的前辈们也不会怪仙尊。” “数千年来,修士虽然修仙,却从未有人真正登仙,不仅如此,修行之路还愈发艰难,即便落羽仙尊不举行升仙大会,再过上千百年,我等也早晚腐朽在岁月长河中。” 听完,陈十三沉默了,却如罗魁所说,当年的他便是感应到天地的变化,才会做出拼死一搏,只可惜最后搏输了。 好在,他没有身死道消,还得到了强大的系统,这一世他陈落羽有信心。 末了,罗魁黯然叮嘱道:“记住,日后在旁人面前,切莫提起这四个字,如今的修仙界已经将其当成了忌讳。” 笑着点头,陈十三忽然说道:“谢谢。” ———— 清晨,山间云雾缭绕,群峰之间鹤鸟齐飞。 陈十三挣扎着起身,出到院外。 “十三,你能走动了?”罗魁见他不仅能够自由行动,而且手臂伤势带来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啧啧称奇。 “是啊,这位薛仙长的灵药真是神奇。” “乖乖,薛老怪的医术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罗魁低声嘟囔着,心底盘算着哪天得去他那里弄些灵药回来。 没多怀疑,罗魁抓着陈皓改换功法,不远处的月师姐一脸羡慕。 “师姐,你怎么不去修行?” 三婶一大早被送走了,虽然她一直喊着要留下来照顾,却架不住对丈夫的思念,只留下陈十三与月师姐两个闲人。 有外人看着,陈十三也不能修炼,左右无事便与女子攀谈起来。 “十三,师姐我也想啊,可我得盯着这些灵禽异兽,要是让它们跑到某位师叔师伯的药田里,可就遭了。”月师姐苦着脸,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修行,但是能跟陈皓一起修行,自然是更好。 “你去吧,这里我帮你看着。” “你行不行?” 月师姐有些心动,又担心他看不住,最后受责罚的还是自己。 陈十三笑而不语,最终月师姐还是受不了了,将竹条丢给他,飞奔着跑开。 看管灵禽并不难,只需要拿着这支经过特意祭炼的竹条,往其中注入灵气,它们就会在一定范围内自行觅食。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这些奇禽异兽说到底,与寻常人家的鸡鸭牛羊差不多,用棍子打就行了,这一点陈十三也从记忆中学到了些的。 悠闲的躺在一头牛背上,一手往竹条注入灵气,陈十三一边开始修炼右小腿,经过昨夜的修炼,他发现这造化真诀在每处造成的伤害,都是第一次最大,于是决定先将全身修炼一遍。 一阵骨裂之声传来,陈十三本能抬腿,却不小心踢到一只飞起的灵鸡,周遭的禽兽们受了惊吓,四散逃跑。 好在有着手上的竹条,都没有跑远,只有最初的那只灵鸡,被踢了一脚,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怕灵鸡跑远,连累月师姐,陈十三只能往竹条里注了一大股灵气,边跳着便修复伤势去找。 “希望别跑到药田里去。” 陈十三一路寻找,寻找地上时有时无的脚印追到一处山谷入口,就听见一阵鸡鸣。 咕咕咕咕咕~ 找到了! 心中暗暗庆幸,陈十三急忙往谷里跳。 忽然听见一道女声:“哪里来的灵鸡,可不能让你伤了灵药。” 女子声音空若幽谷,温婉柔和,并不恼怒。 听到这声音,暗道不妙,陈十三左腿使的劲力更大了些。 “在下一时疏忽,让这灵鸡叨扰了姑娘,还请见谅。” 第一卷 第十章 地仙 “无妨,灵药并未受损。”女子朱唇轻启,温声说道。 一回头就看见陈十三单腿蹦蹦跳跳过来,连忙出声阻止。 “你别动,我将灵鸡送过去。” 走近面前,发现这少年十分陌生,询问后才笑道:“月儿也真是,腿脚不便还让你帮她放牧。” “是我主动替师姐的。” 女子笑靥如花,轻笑道:“每个被抓到的人都是像你这么说的。” 解释不清楚了,陈十三也没再多做解释,接过灵鸡便要往回赶,女子见他一瘸一拐的,心生不忍,唤来一只仙鹤。 “让它送你吧。” 犹豫了片刻,陈十三登上鹤背。 看着他乘鹤离去,女子才微微蹙眉,“月儿越来越不像话了,下次见了得好好说说她。” 可怜的月师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灵气耗尽前赶了回来,往竹条里补充了一股灵气后,陈十三才有机会用青木诀修复伤势。 “陈十三,你在这月儿去哪了?” 薛长生来找罗魁,发现不见徒儿的身影,问道。 笑着指了指屋内,陈十三道:“师姐在里面修习功法。” 脸色一黑,不用想也知道屋子里头还有谁,薛长生却也不敢去打扰他们,修行之中最忌讳被人干扰,更何况是改换功法这种事。 与薛长生的担忧不同,陈十三知道自己给出的功法,虽没有人正式修行过,但汇聚了他前世渡劫期的感悟与先天功中的些许精华,是没有半分问题的。 果然,没过多久三人便从屋内出来,除了罗魁之外俱是脸色微白,却带着几分喜色。 月师姐看见师傅黑着脸等在屋外,再看看陈十三,还以为被发现了,吐了吐舌头就要求饶。 没料到薛长生一把抓起她的手,详细探查了一番后。 笑 大笑 继而转为狂笑。 没错,她体内的功法已经转化完成,不仅如此,新的功法运行也是极为流畅,且吸纳灵气的数量也是更为迅速。 至于脸色苍白,这是改换功法后灵气受损造成的,只需要几日的修炼就能够恢复。 “哈哈...这下月儿也能够在仙门大会中取得名次了。”薛长生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向陈皓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陈皓,你也多加努力。” “是!师伯。” 看着自家徒儿乖巧的模样,罗魁有些不满,嚷道:“花了最多力气的可是我,薛老怪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嘁,你不就是惦记我那些灵禽,今日便随你吃。” 心情极好的薛长生也懒得与他计较,在他看来,再多的灵禽异兽也比不上自家的宝贝徒儿。 “嘿嘿,十三,今儿杀两只羊给你补补。”罗魁怪笑一声,磨刀霍霍。 薛长生这才注意到陈十三的情况,皱眉道:“不是让你不要轻易动弹,怎么还下地了?” 说罢,几步走近将手搭在他肩上。 “奇怪,怎么好的如此快?” 清晰感受到陈十三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成,并且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薛长生惊了。 本来按照他的诊断,就算再快也要两个月,这手臂才能基本恢复行动能力,可看现在的速度,七天内陈十三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莫非,是当日所用灵药的缘故?”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薛长生急忙拆开陈十三手臂上包裹的布条,盯着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当下坐在石凳上下,陷入了沉思。 “陈皓,过来帮把手!” 院外,罗魁抓了两只大肥羊,呼喊着。 “来了!” ———— 饭桌了,薛长生依旧满腹疑惑,没吃几口便起身离去,说要去藏书楼查阅古籍。 “别管他,等你伤势恢复了,就和你堂哥一起修行吧。” 罗魁对这个师兄了解得很,若是不想明白这事,恐怕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陈十三应了声,心中隐隐有股不安。 自此,薛长生消失了五天。 终于在第六天清晨,狂奔过来,拉着已经复原的陈十三看了又看,随后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请你拜我为师!” “薛老怪,你疯了?” 罗魁看着状若疯癫的师兄,忍不住吐槽道。 “我是疯了!我薛长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此殊荣,能够见到传说的地仙体。” “地仙体?” 陈十三前世倒是在宗门古籍中见过这种体质,地仙体——乃是由天地孕育而出,受世间万物钟爱的一种特殊体质。 “古籍中记载,地仙体受万灵所钟,无论受到何等严重的伤害,只要未死就能恢复,且能够自发吸纳灵气增长境界,是天定的仙人之躯。” 薛长生振振有词,陈十三知道他所说的特质确实是属于地仙体,但自己真的不是,恢复伤势只是由于青木诀。 但没人知道这一切,他也不能将真相说出。 罗魁见他陷入沉默,想到初见之时,陈十三体内的灵气异样,不由相信了几分,与师兄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探查体内。 倒不如将错就错! 陈十三忽然灵机一动,暗中催动先天功,一瞬间不仅罗魁、薛长生师兄弟,就连陈皓和月师姐都发觉了天地灵气的异动。 院子内外的灵气几乎全部以陈十三为中心汇集,一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 四人皆是呆住,陈十三面色微微泛红,似乎刚压下什么东西,沉声道:“本想以寻常人的身份进入烈阳宗,没想到却被你们发现了,还劳烦几位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 见他终于承认了,薛长生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自然,老夫自当守口如瓶。” 忽然间,薛长生瞥见罗魁双目放光,暗叫一声不妙,急忙喊道:“姓罗的,你敢跟我抢,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我就不吃,告诉你薛老怪,这个徒弟我是收定了!”罗魁语气强硬,分毫不让。 这种天才若是从自己手上溜了,他非得悔死不可。 更何况人还是他带回来的,罗魁想当然的认为这徒弟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抢走。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记名 “你!”“你!”“你!” 薛长生一连说了三个你,最终化为一句威胁:“你若是不让老夫收徒,以后你们师徒灵石灵药上的用度,就莫要怪老夫不讲情面。” 罗魁闻言一惊,这薛老怪正好是烈阳宗内分管药石堂的长老,若是他真的在背后使坏,自己就是收了陈十三,日子也得紧巴巴的。 想明白了这些,罗魁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师兄,你们兄弟还分什么彼此,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的徒弟不就是你的徒弟吗?” 勾肩搭背的模样,仿佛方才扯着嗓子吼的人不是他一般。 “少来,老无赖,我跟你说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薛长生用脚趾头想,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嗤笑道。 罗魁还想再劝几句,就被陈十三的话给噎住了 “二位,抱歉,我并没有拜师的念头。” “什么!” 这一句话,可把脸色方才平复些的两张老脸又憋红了。 “你再考虑考虑,修仙一途不是开玩笑的,除了功法之外,人脉丹药修行资源皆是必不可少的,若是没有宗门支持,这些东西够你花上大半辈子了。”薛长生压着嗓子劝诫道,尽管他此刻很憋屈。 罗魁亦急声说道:“远的不说,就说你这伤势,若没有师兄的灵药,即便是以你地仙之体,也未必能够恢复的如此之快吧?” “况且踏入修行之后的所需要耗费的丹药,仅靠你自己是不够的。”薛长生可谓是苦口婆心,一则是不想错过这块璞玉,二则是他也曾在外游历,深知散修的艰难之处。 旋即,好似下定决心一般,薛长生咬牙道:“你若肯拜入我门下,远的不敢说,筑基丹我包了。” “筑基丹?” “师兄你已经能够炼制筑基丹了?”罗魁不敢置信,在得到薛长生肯定的答复以后,暗暗在心底盘算着日后要为自己的宝贝徒弟弄上几颗。 这句话倒是让陈十三高看了他一眼,修仙界中能够炼制强大丹药的,不仅仅需要对灵药药性的掌控,更需要虚丹境的修为,体内才能够催生出炼化药性的丹火。 而筑基丹虽然只是修行道路上最初的丹药,炼制难度也不低,以往藏月山中也没几人敢保证在筑基期内将其炼出。 但是这些还不够,以陈十三的眼界,仅一颗筑基丹并不能算什么,况且系统中有着许多神奇的法门,足以令他不需要借助丹药之力。 因此,陈十三依旧是兴致缺缺,即便是二人讲得口干舌燥,添油加醋般的描绘了散修是如何如何清苦,丹药是如何如何重要后。 陈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月师姐沉着脸给两人端来一壶茶水润了润嗓子,忍不住怒道:“你这人怎地如此油盐不进,仗着天赋高了不起么?” “月儿,别说了!” 薛长生急忙阻止她,生怕惹恼了陈十三。 陈皓沉吟了一会,轻声说道:“十三,你是否打算参见仙门大会?” “是。” “你可知仙门大会只有宗门弟子才能参加,换言之,即便你不拜我师父师伯,也总要拜师。” 罗魁闻言,猛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件事,真是糊涂了。”随即笑吟吟看着陈十三,垂涎欲滴。 皱着眉头,思虑一番后,陈十三决定先在烈阳宗落个脚也不错,目光在罗魁与薛长生身上巡视几圈后,道:“拜师可以,但我只记名,不入宗谱。” 记名弟子,各宗各派皆有,只不过旁人的记名弟子都是由于天赋不够,借助人脉或者金钱入门的弟子。 “可以可以,肯留下就好。”薛长生笑道,只要能将他留在烈阳宗,他有自信早晚能让陈十三心甘情愿成为正式弟子。 “好,那我便拜您为师。” 陈十三对着薛长生遥遥一拜。 这可把罗魁气得够呛,冷哼一声钻进屋子里,重重将房门锁上,眼不见为净。 “哈哈......” 薛长生收到如此徒儿,心情大好,对陈皓笑道:“去抓几只灵禽,晚上将你父母寻来,好好庆祝一番。” 月师姐自告奋勇,飞似的跑了,边跑边喊着:“翠竹峰我熟,我去叫伯父伯母。” 徒弟不矜持的举动,让薛长生心中生出几分阴霾。 陈皓讪笑着不敢面对师伯要杀人一般的眼光,随口说道:“我去抓灵禽!我去抓灵禽。”落荒而逃。 留下失笑的陈十三与薛长生四目相对。 陈十三道:“前辈为何如此看着我?” 确实,薛长生的眼神有几分古怪,甚至有些疯狂,“传说,地仙体万年一出,如今能让老夫碰见,自然要好好看看。” “日后有的是机会看,何必急在这一刻。”陈十三被盯得心底发毛。 薛长生轻笑,“也是,不过你既然只肯做记名弟子,想必不会在我烈阳宗久待吧?” “至少仙门大会结束之前,我还不会走。”陈十三毫不掩饰,旋即思绪微动,又说:“前辈放心,我的家人在此,即便日后离开了,我也会记得烈阳宗的” “那老夫就放心了。” ———— 暮时,烈阳西下,七人围坐在院子里,乘着余晖。 三叔听闻侄儿能拜薛长生为师,也是忍不住欣喜道:“十三有出息了,日后我们一家在烈阳宗也算互相有个照料” 陈十三有些不适应这种热情,但骨子里的血脉亲情是化不开的,亦是举杯回道:“三叔,日后可要多仰仗您了。” “好说好说!”三叔陈坚十分开心,连饮数杯后开始有了几分醉意,陈皓与母亲将他扶进房间休息。 待得确认三人走远,陈十三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三叔身上为何有伤?”方才是顾及三叔面子,他不好多问,此刻一家三口都不在,当然要问个明白。 罗魁冷哼一声,“还不是翠竹峰那个疯婆娘,成日喜好欺压新入门的弟子,若不是有掌门师兄压着,我非让她尝尝我戒律堂的刑罚不可。” 随即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当日他本想将父子二人都收到门下,却被那翠竹峰主蛮横的抢去一人。 第一卷 第十二章 翠竹峰 若不是罗魁坚持,恐怕被要走的就是陈皓了。 听得此言,陈十三不禁沉默,看来三叔在烈阳宗过得并不好。 “二位,能否将我三叔从翠竹峰弄出来?” “这......” 两人皆是沉默,随即那薛长生面带难色道:“这翠竹峰主身份特殊,性格又极为古怪。即便是我二人出面希望亦是不大,恐怕只有掌门师兄出马方能有几分希望。” “可掌门师兄闭关了,只怕还得费些时日。”罗魁沉吟道,且不说掌门是否会为这等小事出面,以他对那泼辣女子的了解,这件事即便是掌门也难办。 见两人眉头紧皱,陈十三思索片刻,便一扫阴霾,笑道:“不说这些,吃菜。” ———— 次日清晨,陈十三早早的拉着月师姐去领了记名弟子的衣服,问了翠竹峰的位置后,便乐呵呵的赶着一群灵禽去了。 “喂!孙师姑很麻烦的,你别去那边!”月师姐见他朝翠竹峰走去,急忙大声呼喊道。 陈十三笑嘻嘻的招了招手,心中生出几分恶趣味,笑道:“放心,我只是过去报个信就回来。” 从月师姐口中,他了解到翠竹峰规矩极严,昨夜三叔留宿落日峰,未及回报,今日去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 听他如此说,月师姐不疑有他,难得有人肯帮他看管灵禽,蹦跳着找陈皓去了。 陈十三自然不会只是去知会一声的,今日之行便是要去探探虚实,哪怕是稍微了解一下也好。 至于可能有危险什么的,倒是不必担心,他已经将宗门内各方长老弟子的实力都了解了大概。 以他此刻的实力,只要不是碰上罗魁一辈的,足以横着走了。 这一世的他,因为融合了少年陈十三的记忆,也有了几分少年心性,不再像前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修炼机器。 目前他所需要做的事就是,将三叔从翠竹峰拉出来,虽然看起来不是大事,但经历过大起大落的陈十三明白,修行路上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关系道日后的进境。 一路悠哉游哉晃到翠竹峰下,陈十三停下了修行,从牛背上跳了下来,由于造化诀新造成的伤势未复,落地之时有些吃痛。 忽然一道白影将他扶住,女子轻柔道:“你没事吧?” “又是你,月儿怎么总欺负你?”女子俏丽的容颜映入眼帘,只是眉间那点微微的怒意有些破坏美感。 站直了身子,陈十三认出眼前人,笑道:“我是自愿的,月师姐没欺负我。” “你身上是......记名弟子的衣服,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赶紧离开。”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焦急。 看着女子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有丝毫厌恶,陈十三不由闪过几分诧异,要知道寻常宗门中,记名弟子与奴仆无异。 “怎地还呆在这,赶紧走,这翠竹峰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女子见他纹丝不动,忍不住急声催促道。 “孙师妹,你回来了!”翠竹峰下,有一名面容俊朗衣着华贵的男子走出来,见了孙怀微笑着走来。 走近瞧见孙师妹与一名男子窃窃私语,忍不住怒火中烧,再看清男子身上记名弟子袍,忍不住怒声斥责道:“你这奴仆,谁让你跑到我翠竹峰来撒野的?” “方师兄,你怎么会下山?” 孙怀微转身瞧见方山淮,眉头微蹙,本想着趁四下无人将这弟子打发走就算了,眼下却来了个最麻烦的人。 方山淮加快脚步,对她温柔说道:“师妹许久未归,师傅师兄可是想念得很,这不下山来接你了吗?” “娘也下来了?” 闻言,孙怀微心中一慌,如果仅仅是方山淮瞧见了,她还能帮忙劝说一二,若是被她娘亲瞧见,这位记名弟子就该倒霉了。 见她如此心慌,方山淮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醋意,脸上却强装柔和,笑道:“师傅在山上备好了酒菜等师妹,你这记名弟子速速离去,翠竹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何不能来?”陈十三故作糊涂,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见方山淮掩藏在笑容背后的厌恶。 “你是谁家弟子,怎地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方山淮心中嫌恶之意愈浓,方才他还在为师妹与陈十三交谈而吃醋,闻言倒是醋意全无,只觉得这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个不招师长待见的家伙。 “我是薛长生的记名弟子,你呢?” 闻言,方山淮忍不住狞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也敢来打听我的身份?” “不如这样,我送你几只灵禽,你让我上山玩玩?”陈十三一抬手,四周觅食的灵禽聚集过来,当时四周便是鸡鸣鸭叫不止。 方山淮怒意本就在爆发边缘,见他如此行径更是彻底忍不住了,蕴含灵气的一掌直直打出。 “碎玉掌!” 孙怀微低呼,这掌法几乎是门内练气期弟子所能接触到最高深的,辅以方山淮练气八段的修为,即便是自己挨上也得躺上半个月,更何况是一名小小的记名弟子。 当即就想替陈十三挡掌,却被方山淮一把拉住,随后掌劲落在陈十三身上,传来一阵咔咔声,体内肋骨断了十余根。 “噗!“ 陈十三更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倒地不起。 “十三!你怎么了?十三!” 不知何时,罗魁钻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陈十三,又看了看还未来得及撤掌的方山淮,怒从中来。 “方山淮,无故出手致同门重伤,随本座去戒律堂领罚!”罗魁目光死死盯着方山淮,森然道。 “罗长老,你听我解释,是这小子擅闯我翠竹峰,弟子迫不得已才出手的。”方山淮一时乱了阵脚,这罗魁长老乃是执掌刑罚的长老,对弟子们极为严厉,且与师傅极不对付。 即便是以师傅的护短,也曾明令翠竹峰弟子不能犯在罗魁手上,否则她不管。 “你说他擅闯你翠竹峰?此地还不是你翠竹峰地界吧,莫不是老夫记错了,你随我去戒律堂查查?”罗魁疑惑道。 方山淮连连摇头,许多被罗魁亲自带走的弟子,即便是很快出来,也得在床上躺个三五天,更何况他可是在罗魁的眼皮子底下出的手。 “哼!今天你不走也得走!”冷哼一声,罗魁伸手去抓,方山淮自然不敢躲闪,被抓个正着。 “罗魁,你当着我的面,抓走我的弟子,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一道尖细的女声传来,山口处显出一名女子身形。 “孙师姐,你的弟子当着我这个戒律长老的面出手伤人,我不抓他还如何监管弟子?”罗魁反击,寸步不让。 第一卷 第十三章 谋算 “此人擅闯我翠竹峰禁地,山淮打了又如何?” 一身墨黑衣袍的女子走近前来,瘦削的脸庞还算清丽,只是两片薄唇说出的话却戾气十足。 “孙师姐,我怎么不知道这翠竹峰何时变成禁地了,可有掌门的喻令,若是有还请你让师弟看看。” 罗魁嘴角带着一丝嘲笑,虽说各长老都避让这翠竹峰,可宗门之中也不会容许有人占山为王。 对翠竹峰的蛮霸行为,门中弟子早就议论纷纷,之前都被长老们压了下来,今日这事正好给了罗魁一个完美的借口。 “罗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收到传讯赶来的薛长生,还没走近就看见地上咳血不止的陈十三,忍不住惊呼。 这可是好不容易骗入门的宝贝疙瘩,怎么一晚上不见就成了这副惨样。 在罗魁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通后,薛长生怒视翠竹峰主,低吼道:“孙靖,你不要欺人太甚。” 形容姿态几欲要疯狂,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趋势。 方山淮本来因为师傅到来,壮了几分的胆气在这番场景冲击下,不由弱了几分,悄悄躲到方靖身后,生怕动起手来吃亏。 “薛师叔,您还是先给这位师弟治伤吧。”孙怀微见双方就要打起来,急忙劝诫道。 “对!你说的对,老夫治好伤后再与你清算。” 勉强收拾好杂乱的心绪,薛长生蹲下身子检查陈十三伤势,恰逢此时,陈十三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旋即昏迷。 这伤势自然与方山淮无关,而是造化真诀造成的,凭借方山淮的修为还不足以伤到他,之前所伤的几根肋骨也已经修复好了。 因此,为了配合检查,陈十三不得不再度打伤自己。 “方山淮,你好狠毒的手段!”检查完的薛长生脸色愈沉,陈十三断了足足十八根肋骨,肺腑之间也有损伤,若他只是个普通的记名弟子,此刻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孙靖微微皱眉,看向方山淮,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弟子,但此事毕竟是翠竹峰的事,仍是出言道:“只不过是一记名弟子,大不了我赔他些灵石便罢。” “娘,师兄确实出手重了些。”孙怀微劝道,她自认挨上那一掌也得受重伤,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 “闭嘴!薛师弟,你还是赶紧带着他去疗伤吧,若真死了可怪不得我。”呵斥女儿一声后,孙靖嘴角噙着傲慢说道。 “你......此事我定要禀明掌门,整治你翠竹峰。” 薛长生怒不可遏留下一句话,抱着陈十三飞速离去,着实是伤势过重,还是用些灵药稳妥许多。 在他提及掌门之时,方靖毫不在乎,讥讽道:“掌门?不过一跳梁小丑尔。” “孙师姐,伤情已经鉴定出,还请你交出罪弟子方山淮。”罗魁一脚迈出,斩钉截铁道。 “我若是不交,你待如何?” “戒律长老有执刑之权,任何人等不得阻碍,否则宗律处置,你若执意不交,就请你师徒一并随我走一趟。” 说话间,罗魁体内修为涌动,只要孙靖敢说一个不字,他就敢动手。 对面女子忽然狂笑不止,笑声张狂中却能听出几分悲凉:“罗魁,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欺负起我们这对孤儿寡母来了?” 听得孤儿寡母四字,罗魁气势一滞,旋即面带苦涩道:“孙师姐,师兄已经仙去,你该走出来了。” “闭嘴!”孙靖抢先出手,一掌打出。 罗魁轻易接下,劝道:“停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却不知这句话让孙靖更加恼怒,从乾坤囊中取出灵剑看向罗魁,招招死手毫不留情。 左右闪避间,罗魁渐渐生出几分戾气,就要祭出灵剑。 忽然,方怀微跳入战团,挥舞着一柄冰晶宝剑将二人分开。 “这是,玄晶剑!” 两人都算是有见识之人,一眼便认出了这柄材质上乘的宝剑,虽然还未经过祭炼,但已经不弱于寻常灵宝。 “掌门将此剑传给你了?”方靖顾不得再与罗魁争斗,拉着女儿的双手急声问道。 在看到女儿点头后,才算是放松了一口气,这玄晶剑不仅仅是一件灵宝,更是掌门的象征,此剑在孙怀薇手里,也就意味着她就是下一任的宗主。 “怀微,你目前是什么修为?” “第三次筑基!” “想不到你才十六岁,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修为。”罗魁惊叹,筑基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阶段,每一次的筑基都会令修仙者的根基雄厚许多。 每个人的根基极限不同,寻常的修者一次筑基往往很难达到极限,因此许多宗门弟子修行之中会选择多次筑基,以夯实基础。 而第一次筑基之后,会变得极为艰难,往往需要大量的灵药以及筑基丹的辅助,这也是拉开绝大多数散修与宗门弟子差距的起源。 孙靖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当下神色缓和了许多,对罗魁轻声道:“今日之事,算我翠竹峰有错,但你要我弟子受罚是不可能的,换个条件。” “我要陈坚。”罗魁说出了早已约定好的目的。 “陈坚?”孙靖眉头微蹙,问道:“翠竹峰有这个人么?” 方山淮答道:“有的,就是那陈皓的父亲,昨夜被请到落日峰去了。” 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方靖寒声道:“好啊,今日之事恐怕是你预谋已久的吧?” “只是可惜了那记名弟子,被你罗长老当成了工具,还不自知。” 罗魁轻笑,对这女子的心性他还是知道的,轻声道:“此事便是他策划的,师弟只不过是跟着演一场戏罢了。” “哦?一个记名弟子有如此胆色,可比各峰弟子强多了,他叫什么?”孙靖不由起了兴致,烈阳宗各弟子对翠竹峰唯恐避之不及,这小子竟然敢算计自己。 “陈十三,陈坚是他三叔。” 罗魁毫不犹豫答道,随后笑嘻嘻看着她。 “行了行了,就顺了他的意吧。” 没再多说,孙靖拉着女儿的手上山去了,一定要为孙怀微寻到最好的祭炼之物。 孙怀微的心绪却已暗自涌动:“这少年如此有勇有谋,倒是和宗门里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师兄师弟们不同。”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后续 “行了,人给你要过来了。”来到薛长生处,罗魁轻轻锤了这小子一拳,笑骂道:“你可真够狠的,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那疯婆子吃瘪。” “师叔别打,疼!” 陈十三痛呼,方才薛长生一直在此,他可不敢过快的恢复伤势,否则谁知会不会被当成一株大药给炼化了。 要知道,修行界里有许多强大体质,其血肉都是有着药性的,陈十三前世还是落羽仙尊之时便曾亲手斩杀过不少此类邪徒。 “少来,挨打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叫。”低骂一声,罗魁笑眯眯走出屋外,将陈坚弄回落日峰,不仅是陈十三的责任,更是陈皓一直心心念念的。 此次只不过是借着陈十三的手,为自己徒儿去了心魔罢了。 “玄晶剑......唐师兄,你就这么不想当掌门吗?”与这一任掌门交情颇深的罗魁,自然明白掌门师兄的深意。 升仙大会当日,前代掌门带着门内金丹修士前往,只有一人重伤回归,掌门之位落在唐师兄身上,这也是无奈之举。 ———— “皓儿,怎么不去修行?”回到落日峰,见陈皓在院里焦急的等待,罗魁微笑道。 自己这个徒儿心思玲珑,定是猜到了他和陈十三出门的目的。 “放心,以后你父亲母亲便留在落日峰了。” “师傅,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十三呢?”陈皓脸上短暂闪过一丝喜色,片刻便被担忧给替代了。 罗魁随手抓了两只放在路边的灵禽,扭断脖子拎过来,打趣道:“人家现在可是别人的徒弟了,总往我这里跑像什么话?” 屋内与三婶拉家常的月师姐凑出头来,怒道:“我听见了!” “就是说给你听的!” 轻笑一声,罗魁将手里的死物抛过去,拉着陈皓坐在院中。 “师叔你又扭脖子,这鸭脖可就不好吃了。”月师姐看了看手里拧成麻花的脖子,忍不住抱怨道。 罗魁调侃道:“我又不爱吃脖子,我管那许多作甚?” “可陈皓喜欢吃......”小姑娘说完才发现不对劲,羞红着脸跑开了,留下屋里的两老对视一笑。 “皓儿,你这个堂弟不凡呐。” 想起陈十三的种种算计、胆魄,罗魁不禁叹道,心中不无可惜。 陈皓笑答:“师傅,您早该发现的。” 略微怔了怔,罗魁忽然怒道:“我是该早发现的,这回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师傅!” “嗯?” “晚上让十三来吃饭吧?” “吃不了了,那小子正瘫着呢!”话刚出口,罗魁便发现不对,气得直扇自己嘴巴。 “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陈皓笑而不语。 打着打着,罗魁笑了。 他薛老怪的徒弟不错,可我罗魁的徒弟也不差。 ———— 此刻的陈十三,在薛长生的悉心照料下,不得不放下修行,否则让这位治着治着,伤势反倒越来越重可就不妙了。 无奈之下,只得再度进入白色空间,徜徉在功法的海洋里,虽说先天功可谓是练气顶级功法,但多些见识总是不错的。 到达过那般高深境界的陈十三,自然不会有贪多嚼不烂的顾虑,反倒是更能够融汇百家之长。 薛长生则是搬来一个凳子,坐在陈十三身旁,细细感知其伤势,以期探得些许地仙体的奥秘。 “奇怪,怎么恢复的如此之慢?” 薛长生皱着眉头,在他的感知中,陈十三伤势虽然恢复的还算快,但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远没有之前那般震撼效果。 “难道是这体质察觉到有人窥探,自主保护?”心中冒出一个疑问,反复思索了许久后,薛长生坚定了这一说法,对地仙体的神奇之处更是敬佩了许多。 这时,院外的药田里忽然传来响动。 “谁!” 薛长生心头一紧,以往他有两件心头肉,一个是月师姐,一个便是这院中栽种的灵药。 如今前者眼看着就要跟人跑了,可不能再让后者出了事,急忙出了屋子。 提着裙摆蹲在田里的孙怀微看见薛长生,忙齐声行礼,带着几分歉意道:“弟子见师叔院中许多珍奇灵药,一时欣喜,还望师叔莫要怪罪。” “无妨,微儿你怎会来此。” “娘亲回山之后觉得心中愧疚,遣我来探望陈师弟。” “你这丫头,我还不了解你娘亲?“薛长生轻笑,“你有心了,进去坐坐吧,师叔给你拿些糕点。” “月儿呢?怎么不见她?”孙怀微听不见月师姐的声音,不由奇道,按理说有这个叽叽喳喳的丫头,院子里不该这般安静才是。 从侧屋取出几个食盒,薛长生叹道:“这丫头现在天天往落日峰跑,可是苦了我这个老人家喽。” “落日峰?早听闻来了位俊秀的师弟,月儿喜欢也是应当的。” “不说这个,你不是来看十三吗?走吧。”说到这个徒弟,薛长生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岔开话题,不去想她。 “十三,好特殊的名字。” “没什么特殊的,寻常人家的孩子,取个好叫的名字罢了。” 薛长生放下食盒,探查了下陈十三的伤势,发现果然比刚才好了许多,不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陈师弟的伤好些了么?” 孙怀微对这位特殊的师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用了药,再修养数日就会没事了。”薛长生估算着地仙体的恢复速度,给出了个大概的回答。 “师叔真是医术高明,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要修养十天八个月吧。”闻言,孙怀微惊叹。 “他可不是常人...” “师叔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微儿你看,师叔新培育了许多灵药,想看吗?”意识到险些说漏嘴,薛长生急忙转移话题。 好在孙怀微也是爱草药之人,当即有了兴趣,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不时向薛长生讨教灵药知识。 “你看,此处是金行田,栽种的都是金属灵药,土壤是我经过无数次尝试,才寻找到最佳比例配制出的灵土,能够使灵药生长速度比普通土壤快上三成,另外几片灵田也各有分属。” 屋内的陈十三已经醒了,听得灵土二字笑了,看来这薛长生还真是个痴人。 罢了,便算是还你个人情吧。 陈十三再度沉入白色空间,这一次却是为了寻找一门灵药相关的典籍,虽然前世记忆中也有,但那毕竟属于藏月山秘术,自己无权外传。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寻宝术 “丹宝密卷?” 陈十三目光最终停留着一道残卷上,只因为其上写着的简介: 《丹宝密卷》,乃是一草木修成散仙所著,分为丹药、宝具二篇,前者为灵药之法,囊括天地丹药有回天之能,后者为辨宝养宝之术。 散仙,是修士渡劫失败元婴修成,其修为在渡劫之上,据说其中强者不弱于初升仙人。 “倒是个好东西。”陈十三从中摘取了些培植灵药之法,再熟络了一门望宝之法,悠悠醒转,看见两人还在院中相谈甚欢。 将灵气运至双眼,再睁开眼果然瞥见许多异色光彩,二人身上皆有着道道光芒刺出。 令陈十三不解的是,这孙怀微一个小辈,身上的宝光竟然比薛长生要浓烈不少。 “陈师弟,你醒了。” 似是女子的感官敏锐些,孙怀微看见陈十三醒过来,欣喜道。 “孙师姐,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仗义执言。” 陈十三笑答,他虽对翠竹峰主人反感,却对孙怀微早间的不偏不倚颇为高看。 见他气色好了许多,孙怀微走进笑道:“你啊,以后可不能再如此莽撞了,今日若是没有两位师叔,你可轻松不了。” 连孙怀微都没发现,自己言语之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关切与担忧。 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的陈十三自然更不能发觉,低声应道:“多谢。” “师弟客气了。” 二人的对话令得薛长生苦不堪言,急忙走近探查陈十三伤势,片刻后皱着眉头,沉默许久。 孙怀微不由紧张道:“师叔,陈师弟的伤势很严重吗?” 听得此话,薛长生才露出笑意,答道:“无妨,只需再将养几日就可痊愈了。” 松了一口气的孙怀微,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失态,俏脸通红。 “孙师姐,你怎地脸如此鲜红?” 不明所以的陈十三忙问道,借着宝光,孙怀微的变化在他眼中尤为明显。 “没...没事,陈师弟你好生修养,我改日再来看你。”丢下一句话,孙怀微捂住滚烫的脸颊离开了。 “她怎么了?” 望着有几分逃跑意味的孙怀微,陈十三疑惑道。 薛长生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啊,真是块木头。” ———— “孙师妹,你回来了。” 翠竹峰下,方山淮焦急的等在那里,看见孙怀微飞似的跑过来,噙着笑意招手。 却见孙师妹如同一阵风,从其身旁吹过,全然没有看见方山淮。 “我怎会对一个少年动心!” 孙怀微一路上抑制不住的悸动,滚烫的脸颊更是印证了她的心思。 “孙师妹,你等等我!” 虽被无视,方山淮仍是热情不减,一路紧追道半山腰,才算是将孙怀微叫醒。 “方师兄,你怎在此地,娘亲她......” “师妹,师兄可是等你许久了,你说你偏偏去看那废人作甚。”方山淮喘着粗气,脸上依旧洋溢着笑意。 闻言,孙怀微眉头微皱,微怒道:“方师兄,今日之事本就错在我翠竹峰,自然应该前往探望。” 说罢,又补充道:“再者说,陈师弟乃是你我同门,你不该侮辱他为废人。” “好,师兄知道错了,我们去演武场,最近我新悟得一门剑法,师妹试试?”方山淮虽然心中有怒意,却不敢表现出来。 翠竹峰弟子众多,师傅孙靖对这个女儿更是疼爱有加,若是惹得这孙怀微不喜,他方山淮以后的修行路可就难走了。 要知道,他如今能够得到孙靖的重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小与孙怀微一同长大的这份关系。 “不必了,娘亲传我去见她。” 腰间传讯玉符闪动几番,孙怀微带着几分不耐道,随即快速离去。 “陈十三!” “都是因为你,你这该死的废人!” 看着佳人远去的背影,方山淮心底恨意滔天,只是这恨意他不敢对着孙怀微,更不敢对孙靖。 本来烈阳宗弟子中,就数他与孙怀微关系最近,且方山淮天赋不俗,门中不少长辈有意撮合二人,孙靖亦是因此在修行上对方山淮多有照拂。 方山淮自小便将孙怀微视为己物,可陈十三的出现,却让她对自己有了恶感。 这是方山淮所不能容忍的,陈十三必须死! 此刻的孙怀微,自然不会知道因为她一个小小的举动,令得方山淮心中的恨意如此深厚。 “怀微,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方靖皱着眉头,以自己女儿的心性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哦...没事,方才去探望陈师弟,与薛师叔谈论了些药草之道。”孙怀微慌忙答道,心脏在胸膛中猛烈跳动。 “早就跟你说过,那些不过是小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修行,早些将掌门之位接过来。” “娘,掌门之位有那么重要吗?” 孙怀微有些不解,当代掌门不仅是她的师傅,也是门中为数不多有望金丹的修士,且在壮年。 “你要知道,那姓唐的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便是他害死你父亲,夺走掌门之位的。”听见女儿的疑问,孙靖忍不住厉声斥责。 “可老祖都说了,父亲是死在升仙大会上....”说到父亲,孙怀微语气中带着哀伤,声音不由弱了下去。 “其中隐情,等你修为再深些,娘自会一五一十说与你听。”孙靖放缓了语调,从怀中取出一卷寒玉卷轴。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本来我打算等你筑基之后,再让你修炼,可眼下仙门大会将近,能增一分实力便多一份希望。” “这是!冰霜剑诀!” 由不得孙怀微不惊讶,这《冰霜剑诀》乃是上品剑诀,传说是一位化神境大修士所创立,威力极强。 “没错,这是当年你父亲从仙门大会的一处洞府中寻到的,这些时日你就好好闭关修行,争取在这一次的大会上一举成名。” 甩手抛出一枚乾坤袋,孙靖起身缓步走出:“这里面是二十八枚灵石与一粒筑基丹,应该足够你修行的了,去吧!” 二十八枚灵石,几乎是她几个月的份额了。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显露 几日之中,陈皓与月师姐忙于修炼,罗魁则是宗内事务缠身,薛长生虽然时时来检查伤势,但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地仙体太神奇了” 这句话是陈十三最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一开始,薛长生还只是在检查伤势的时候叨咕,直到后来看见陈十三吸纳灵气,便有些魔怔了。 今日,正是陈十三伤势痊愈的日子。 “看来还得找个隐蔽的修行之所。”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陈十三心神却在仔细搜索着山中各处。 这处所在不需要旁的条件,只要足够隐蔽即可。 正巡回间,碰见一队弟子路过,见陈十三区区一个记名弟子,竟敢无视他们,为首的是落日峰弟子方鹤。 方鹤刚在师傅那里受了训斥,当下更是怒火中烧。 你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也敢无视我这落日峰大师兄? “小子,你没瞧见我们吗?为何不行礼?”其中一个极懂方鹤心思的弟子出声喝斥,在得了大师兄赞赏的眼神后,语气更是凶厉了几分。 “你是哪座峰的,竟敢在此地偷懒闲逛!” 陈十三目光落在方鹤身上,他发觉弟子中这人身上宝光极盛,而其余人身上只有微弱的光芒,有两人更是黯淡无光。 他的这一反应落在弟子们的眼中,自然就被当作傲慢了。 “你这家伙,师兄跟你说话你竟敢无视,找打不成?” 立刻就有两名急于表现的弟子站出来,就要动手。 陈十三失笑摇头,有着前世记忆的他,可没兴致和这些少年郎斗气。 “小王八蛋,你还敢笑!” “打!” 一群少年将陈十三围住,方鹤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脸上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显然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做。 一名弟子一拳重重打出,落在陈十三身上。 “哎哟!” 叫疼的人却是那弟子,陈十三早已将造化真诀修遍全身,虽然仅仅入门,但凡俗兵刃尚不能伤,更何况一双肉掌。 “这小子有古怪!” “快,用灵剑!” 练气修士虽已经踏入修行之途,但实力却并不会比凡俗武者强太多,甚至有些强大的武者可以横扫练气。 许多宗门弟子,自修行之初便会开始蕴养灵剑,以期获得强大的战力。 众人灵剑出鞘,陈十三巡视一番,都是些蕴藏了点滴灵气的寻常宝剑罢了,只不过材质要比凡间剑器好上一些。 “叮!”“叮!”“叮!” 灵剑斩在身上,划破衣衫后与肉身交击出阵阵响声。 刺耳又醒目! “这怎么可能!” “怪物,这小子是怪物!” 灵剑已经是弟子们的最后手段了,此刻眼见剑斩在陈十三肉身之上,却没有半分效果,材质差些的剑上还开始出现裂痕。 众弟子慌乱间,看见一旁脸色微变的方鹤,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方鹤师兄,这家伙是个怪胎,你要帮帮我们!” 没等方鹤搭话,陈十三笑问道:“你们是哪一峰的弟子?” “我等乃是落日峰,戒律长老门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十三伸展了下筋骨,直直走向几人。 总不能挨了打不还手不是? “这位兄弟,我这几位师弟也是一时鲁莽,无心之举还望你能原谅。”方鹤笑脸迎上去,几句话就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他的实力虽然强,但也并没有把握能够刺破陈十三的肉身,如今之计倒不如服个软,想来以此人一个记名弟子身份,自是不敢多追究。 “一时鲁莽?”陈十三笑了,说道:“这几位可不是无心,你身为师兄,冷眼旁观也不算无过,我代罗师叔罚你们也合情理。” “你,莫要以为长了一副好躯壳便了不得,待我等他日入了筑基,挥手之间取你性命不在话下。” 有弟子厉声斥道。 方鹤将灵剑拔出,笑道:“我已半步筑基,你要为以后考虑清楚,今日你离去,我方鹤保证不会难为你。” “师兄仁义!” “便宜这竖子了!” 一时间,弟子们如同吃了定心丸,看向那记名弟子的眼神也少了几分畏惧。 “少废话,将身上的灵石宝器都拿出来,我可以考虑下手轻些!” 陈十三懒得与这些愚笨少年纠缠,一声厉喝,双拳紧握就要动手。 “既然你要找死,可别怪我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鹤亦是骑虎难下,只能在心中暗恨这记名弟子如此不识抬举。 灵剑闪动光辉数道,分出三股剑气,急速掠向陈十三。 这是方鹤目前修为所能施展的最强招式,就这还是经过月余苦练才有这般成果。 “这是,画影剑!” “听闻这剑诀乃是筑基修士才能够使用的,没想到师兄竟已练成。” “看来仙门大会必有方师兄一席了。” 有眼尖的弟子认出方鹤所使的剑法,不由惊叹道。 面对剑气,陈十三分毫不惧,抢步踏出以肉身撞了上去。 “叮!” 三股剑气仅仅在皮肤表面引出几道白痕,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效果,陈十三笑道:“可服气?” “服!你们把东西都拿出来。” 见伤不到他,方鹤没有半分犹豫,率先摘下乾坤袋取出诸多宝物。 陈十三再拿望宝之法看去,果然顿觉眼前通透了许多,竟能隐约间瞧见宝物体内脉络。 众弟子虽不情愿,也在方鹤的催促下将灵石宝器放在地上,随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站在一旁。 “这位兄弟,随便挑选,只是我们的灵剑不能给你。” 听得此话,陈十三对方鹤倒是高看了一眼,此人尽管不是什么高尚君子,却也是个坦荡之人。 笑着随便取了几件东西,瞥见被选中物件主人的肉疼表情,陈十三笑道:“修仙之人,当先修心境,似你们这般蛮横行为,日后惹出祸端可没人能护住你们。” “方鹤,你可知这山中有没有无人居住的洞穴?” “这个....”方鹤略做沉思,想起一处所在,嘴角微翘,笑道:“我若是说了,你能否将所取之物归还?” “看来你是还未记住教训。”陈十三捏着拳掌,威胁道。 “好吧,我说!” 第一卷 第十七章 两位金丹 铛~铛~铛~ 一道道浑厚的钟声响彻群山之间。 “这钟声,是老祖出关了!” 各峰长老纷纷召集弟子,方鹤等人亦是匆匆离去,前往迎接金丹老祖出关。 “正好,四下无人方便我寻找洞府。” 低声叨咕了句,陈十三慢悠悠走着,以望宝之术寻找灵气匮乏之所。 越是灵气稀薄的地方,便越少有修士前往,自然也就隐蔽了。 ———— “各峰都到齐了吗?”端坐于高台之上,祖师对身侧的大长老贺词问道。 “回师叔,除了掌门师兄尚在关中,其余门人都到了。” 贺词恭声答道,旋即看见弟子们在底下交头接耳,忍不住眉头微皱。 “肃静!” 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老祖笑骂道:“你这小子,如此刻板下去何时才能结丹?” “师叔教诲的是!” 见他如此,老祖失笑摇头,也没再多做纠缠。 “如今仙门大会将近,为了筛选出合适的人选,本派将在七日后举行一场大选,前十名者可以进入宗门秘境一次。”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再度沸腾。 “宗门秘境已近十年未开启,此次仙门大会祖师竟如此重视。” 贺词亦是满脸震惊,先是欣喜,随后转念一想,似乎想起什么,试探问道:“师叔,以您一个人的力量,足以开启吗?” 老祖微笑,说道:“以我一人之力,自是不够,可谁说我烈阳宗只有一位金丹了?” 话音未落,主峰上空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宣泄而出,直接将云雾驱散,众人定睛看去。 只见一人脚踏飞剑,竟是缓缓飞来。 此人正是唐青枫,烈阳宗现任掌门。 唐青枫踏着剑飞到近前,盘桓了几周就是迟迟不落地。 贺词不禁疑惑道:“唐师兄,你这是作甚?” 老祖笑道:“他这是刚入金丹,尚不熟悉御剑之法,罢了,老夫引你下来。” 说罢,一股真元伸展出去,将唐青枫接引过来。 “师兄真的入金丹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即便是以贺词之沉稳,也忍不住悸动:“诸位,今日起我烈阳宗,便有了两位金丹修士了。” 场中弟子长老皆欢呼,唯有一人冷哼一声,恨恨道:“这贼子定是走的邪门歪路,否则怎会进境如此之快。” 闻言 方怀微就要出言解释,扭头却看见母亲已拂袖离去。 她身为掌门之徒,这种场合自然是不能离开,只能带着焦虑环目四顾,令孙怀薇感到惊讶的是,那位陈师弟却不在此处。 烈阳宗虽为宗门,弟子却并不算大,门内上下算上师长也不过二百左右。 “莫非,他的伤势还未恢复,晚些时候去看他好了。” 高台之上,贺词依旧在絮叨着,底下的弟子们早已神游天外,孙怀微亦是在心底盘算。 薛长生忽然凑过来,笑吟吟道:“微儿,这几日怎么不来找十三了?” 眼下月师姐几乎天天往落日峰跑,薛长生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底,可又舍不得打骂。 只好来打趣这个丫头,看能否拐个徒弟媳妇回去了。 孙怀微当然不知道薛长生的心思,还以为他是在怪罪,带着几分歉意道:“这几日在翠竹峰闭关,还望师叔告诉陈师弟,莫要多想。” “哦” 提到翠竹峰,薛长生自然就明白了,这闭关多半是让孙靖给逼的。 “不过你既已出关,晚些时候自可去看他。”低笑一声,薛长生说道:“唐师兄已入金丹,你该早做准备了。” “准备什么?” “金丹修士是一个宗门极宝贵的财富,断不能因为门派琐事耽搁修行,若我所料没错,仙门大会后,你就该接任掌门了。” 薛长生叹道,唐青枫步入金丹对宗门或许是好事,对孙怀微可就未必了。 以往其母亲虽一直想争夺掌门之位,但慑于老祖的威严,可如今玄晶剑已在孙怀微手中,唐青枫又晋入金丹。 按照旧例,一入金丹便可称祖师,地位超然,届时唐青枫一走,掌门之位绝不可空悬,自是由孙怀微来接任。 “我......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 这个场面,孙怀微不是没想象过,可当它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当日你父亲身死,唐师兄临危受命,如今才过了几个月,掌门之位又归于你这一脉,也算是合了你母亲的意。” 薛长生看着往日如同骄阳一般绚烂的女子,眼中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不由有些心疼。 扭头望向高台,正好与唐青枫对视。 “这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过了许久,贺词才意犹未尽的结束发言,众弟子们散去。 唐青枫走到这个唯一的徒儿面前,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却说不出什么,手臂悬停在空中,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御剑离去,一时间原本拥挤的广场,只余下孙怀薇一人。 “微儿,离你接任还早呢,回去吧。”祖师突然出现在其身旁,轻声劝慰。 —————— 陈十三在群山之间转了很久,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洞府。 直到,他站在一道瀑布前。 “古怪,此地为山谷之中,照理说该是灵气沉积之所,怎么如此稀薄?” “不管了,正好合用。” 十余米的瀑布渲泄而下,在山谷中冲刷出一个不小的水潭,潭中有许多鱼。 坐在水潭边,听着瀑布流水,赏着群鱼游动,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陈十三对这儿十分满意。 “奇怪,此处怎会有个洞穴?” 本想躲在瀑布后修行造化诀,走近却发现一个不小的洞口,且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洞穴深十米左右,陈十三一路走进来,发现此处有些人迹,只不过似乎已经许久无人进来过了。 没做多想,在门口处布了个机关,陈十三就沉入修行之中。 时间流逝,忽然听闻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陈十三赶忙从修炼中醒来,躲在暗处。 却见孙怀微哭得梨花带雨,竟然丝毫未察觉他布的机关,只是趴在石壁上痛哭。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洞中邂逅 “为什么?” “我的人生就不能有我自己来决定,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乎我的想法?” “母亲....师傅....祖师....” 声嘶力竭发泄一番后,孙怀微倚着石壁缓缓坐下,无力道:“父亲,你说我该怎么办?” 洞中一时寂静,只能听到孙怀微低低的抽泣。 陈十三沉默了许久,终是决定出去安慰几句。 “谁在那!” 刚发出响动,孙怀微便发现了他,惊声喊道。 这个洞穴是她幼年时,父亲为她所开凿的,说以后若是又不高兴的事,尽可以到这里来发泄诉说。 孙怀微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此处,连她母亲也不知晓。 这是父女俩共同的秘密。 “孙师姐,是我。” “陈师弟?”听出来人声音,孙怀微情绪平复了些,转而忽然想到方才的表现,不禁脸色微烫,只可惜山洞之中光线极差,冷落了这人间美景。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陈十三点头,轻声说道:“我虽不知师姐为何忧虑,但我辈修仙者,学的是法,修的却是心。 若是此事真的不可避免,大可以坦荡心胸面对,凡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便可。” 嘴里呢喃着问心无愧四字,孙怀薇自嘲道:“无愧于人便有愧于己,哪里有那两全其美的法子。” “师姐这一生,恐怕都做不到如陈师弟你这般豁达了。” 陈十三摇头,辩道:“那是你还看不透,世上之事尽力即可,无谓多做祈求。” “扑哧~” “你这样子,倒不像个少年郎。”孙怀微被他逗乐了,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十二三的少年,满嘴沧桑大道理的模样。 “那我像什么?” 陈十三挠了挠头,虚心请教,虽活过一世的他,却从未有过少年光阴。 “像个老头,还是那种很喜欢絮叨的老头。” 听得这话,陈十三似乎懂了什么,前世自己的师尊,好像就是这么一个老头。 当下失笑不已,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叫做老头的一天。 “话说回来,你是如何找到这个洞穴的?” 孙怀微凑近问道,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极为重要,洞穴几乎是这十几年来唯一的游乐场。 在孙怀微心中,这是禁地一般的存在。 “这个......我在宗门内闲逛,无意中发现此地。”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陈十三只好随口胡说。 没料想孙怀微皱着眉头,思虑了许久,竟然信了。 “陈师弟,可否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师姐请说!” “让我...揍你一顿可好?” 话音未落,陈十三身子直直飞起,竟被孙怀微一脚从洞中踹出,穿过瀑布落在水潭中。 追出来的孙怀微,看着在水潭中上下扑腾的陈十三,脸上终于浮现笑意。 极不顾形象的抬了抬方才那只脚,笑吟吟道:“原来这就是打人的感觉,蛮爽的嘛。” “师姐!” ........ 陈十三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不会游泳,不论是前世今生,都不会。 在喝了好几大口水后,昏了过去。 “坏了!” 孙怀微见状,也顾不上许多,急忙跳进水潭,将他捞起。 好在修为不俗,加上陈十三尚是少年,身子不沉,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其抱回洞穴内。 “你呀你,不会游泳还敢来瀑布边。” 检查发现陈十三一切正常后,孙怀微忍不住笑骂着,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羞红着脸凑近。 如小鸡啄米般,在陈十三脸上点了一下。 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让孙怀微越发有了兴致,嘴唇轻移,四片唇瓣印在一起。 陈十三猛然醒转,只觉得嘴唇处有一团柔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啊!” 犹如触电一般的感觉令得孙怀微立马逃离,见陈十三满脸疑惑盯着她,忍不住双颊滚烫。 “陈师弟,你...你别误会,我是见你昏迷了我才...” 孙怀微此刻恨不得找个裂缝钻进去,偷亲就算了,还被人家给抓了个现行,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羞死人了。 “师姐,怎么有股子甜味?” 鬼使神差的,陈十三舔了舔嘴唇,尝到一股甘甜味道,忍不住问道。 “你!没想到你看着老实,却有这么多的坏心眼。” 孙怀微娇嗔一声,起身往外跑去。 陈十三踉跄着站起来,刚要追上去,就见她又回来了。 “师姐,怎么不走?” 闻言,孙怀微狠狠瞪了他一眼,娇怒道:“要走你走,这里是我的地盘。” “好吧,那师弟告辞了。”陈十三没做多想,只是径直起身离去,惹得孙怀微极为不悦。 等他走出洞口时,才想起喊了句:“今日发生的事,你不许跟旁人说。” “好!” 陈十三随口答应,尽管在他看来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可供他人调侃的大事。 一路出了洞穴,慢慢走回住处,薛长生已经等待多时了。 “十三,你这是跑哪去了,怎么湿漉漉的?” “无妨,掉水里了。”陈十三记得对师姐的承诺,随即问道:“您这是?在等我?” “没错,今日祖师出关......” 薛长生将今日之事详尽说出,陈十三这才明白了孙怀微为何跑到洞中哭泣,只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宗内大选。 秘境可是个好地方,其中自成一片空间,孕育了无数灵药宝物,有机会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如今宗门之内,练气弟子百余名,其中顶峰修为的也是有着二十几人,这名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争取的。” 薛长生皱眉,虽说陈十三体质特殊,可距离大选只有七日,时间或许仓促了些。 “无妨,这十名弟子中,必有我一席。” 陈十三则是很有信心,慢不说他自身修为,就是这一句肉身,已经足够他横扫练气弟子的了。 “就是不知,皓哥与月师姐境界如何了。” 听得此话,薛长生不禁忧虑,虽说二人改换了功法,可现在也都八九段的修为,与顶尖同门比起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囊中羞涩 薛长生眉头紧皱,作为实权长老,他对宗内弟子的实力排名还是大致有数的。 排在前列的弟子中,有不少出身不俗,家中自是能够提供不错的修行资源,实力也比同阶弟子要强上一些。 而陈皓三人,到了如今手上连把灵剑都没有,即便是修为到了,剑器剑诀这一项上吃的亏太大了。 “随我去落日峰。” 薛长生心中暗自咬牙,此去定要找那罗魁凑出些灵石,为徒弟们打造灵剑。 ———— “你是说,去买灵剑?”听完薛长生的想法,罗魁微微摇头,说道:“不妥,凡间剑器怎么比得上丹火炼制的灵剑?” 话未说完,就瞥见薛长生嘴角的笑意,恍然大悟:“你又坑我!”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小袋灵石,薛长生笑道:“此处共有三十六颗灵石,是我积攒了小半年的,你的也拿出来吧。” “哼!” 冷哼一声,罗魁不情愿地取出一堆灵石,细数之下,共有七十颗之多。 “你怎么有这么多?” 薛长生疑惑,他是分管灵石的长老,自然知道罗魁每月的份额,这七十颗几乎是大半年的了。 罗魁脸上浮出一抹坏笑:“别忘了,我是戒律长老。” “这些都是几个月来,一些家族献上的,已经弟子们的罚奉。” 薛长生老脸一沉,“这话你也敢当着我的面说,不怕我去掌门面前告你一状?” 大手一摊,罗魁无所谓道:“你去就是,看唐师兄理不理你。”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罢了,不说这个,这里一共一百零六颗灵石,买材料该是够了,可这请老祖出手的灵石....” 薛长生越算越觉得灵石不够花,给几人打造灵剑的成本自然不能缩水,只能将目光再度落在罗魁腰间乾坤袋上。 “你干嘛?我最后的灵石都在这了。” 犹如被毒虫叮咬一般,罗魁一个后跳,捂着乾坤袋满脸警觉。 随即好似想到什么,讪笑着上前,说道:“师兄,你这不是站在金山上哭穷吗?” “此话何意?”薛长生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嘿嘿......” 一阵怪笑,罗魁轻声说道:“你不是管着灵石吗,先偷取些出来,以后发了俸再还回去不就成了?” “不行!” 薛长生坚决反对,且不说此事会不会被发现,光看罗魁这副模样,到时候他肯定是不会认账的,这笔债还得背在他薛长生头上。 “那你就自己去求老祖,我反正没钱了。”罗魁抱着膀子,笑道:“七十颗灵石,打造一把灵剑还是够的。” “你!” 薛长生满腔怒气发泄不出,谁让自己穷,又还有两个徒弟呢? “一百零六颗灵石,锻造两把灵剑应该不成问题吧?”陈十三忽然问道。 罗魁点头,笑道:“一般灵剑的材料成本在三十枚灵石上下,品质好些的价格会略高一些,加上金丹修士出手的灵石,六十枚也就够了。” “不过,毕竟是宗内弟子,老祖出手会便宜不少,一百零六颗自然是够了。” 闻言,陈十三抬头说道:“那就为皓哥和月师姐准备吧,我不需要。” “十三,你虽然体质特殊,但练气期的修士攻击术法匮乏,这灵剑是唯一能够提升你战斗力的东西,不能省。” 薛长生急忙出言劝导。 陈十三心底一股暖流淌过,捋起袖子,朝罗魁说道:“师叔,借灵剑一用。” “干嘛?你这是要自残?”罗魁一边调笑,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灵剑。 执剑在手,陈十三拿手指试了试锋芒,随即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砍向自己的手臂。 “叮!” “十三,你这是作甚?” 薛长生急声责怪着上前,却看见令他大跌眼镜的一幕。 剑刃斩在手臂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怎么可能?我这可是中品灵剑!”罗魁心中惊讶更甚,作为此剑的主人,他可是知道这剑的威力。 当年为了这把剑,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多年祭炼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在门内筑基长老中,这是唯一一柄中品灵剑。 莫说是练气期,就是金丹期也没几人敢说能用肉身接下此剑锋芒。 “以我的体质,那些弟子的灵剑伤不了我。”陈十三将剑塞回罗魁手中,笑道。 “十三,师叔是真的服了。” “这样的话,我这就挑好材料,送去老祖那,晚了恐怕得排队了,这几日他老人家有的忙了。” 罗魁收起地上的灵石离开,薛长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生怕这家伙私吞了去。 失笑着看两人离去,陈十三走到院子边,倚靠在一颗老松树下,修炼造化诀。 经过此事,他算是对自己肉身强度有了概念,虽然罗魁的中品灵剑亦是只能够刺破表皮,但这是在没有灵气加持的情况下。 灵剑之所以称为强大,就在于它能够借助修行者灵气的加成,释放出比凡剑强大无数倍的力量。 以陈十三的估计,若是众弟子中有人能够运用下品灵剑,便足以伤到自己,因此造化诀的修炼还得加紧。 屋内,陈皓两人刚结束修行,只觉得腹中空空。 “十三在这,怎么不见师父?” 月师姐刚想去厨房找些吃食,就看见陈十三坐在树下,便起了捉弄的心思,悄悄凑近。 “月儿,他似乎在修行,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几日来的朝夕相处,陈皓对月师姐的称呼也亲昵了许多。 “竟然就这样进入修行状态,真是不小心。”嘟囔了几句,月师姐便听见一阵咕咕声,扭头看见陈皓的窘境,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你在这给他护法,我去弄些吃的。” ...... “你说十三这是什么修行方式,我怎么感觉不到灵气的流动?”月师姐啃着摘来的水果,疑惑道。 “我怎么看着他像是睡着了呢?” 闻言,陈皓失笑道:“月儿,你当人人都像你,那么贪睡。” “陈皓!” “嗯~” “你个大笨蛋!” 第一卷 第二十章 变态! “我说罗魁,你未免也太小气了,三把灵剑就给十五颗灵石。”老祖看着桌前堆成小山的材料,与旁边少得可怜的灵石,吹胡子瞪眼。 “嘿嘿...老祖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就每月发的那点俸禄,哪里攒的下。” 挥袖铺出一堆灵石,老祖笑骂道:“你看看人家出的,再看看你,不觉得太小气了?” “他们家大业大,我这穷鬼可比不得,你就当可怜我,给打个折扣呗。”罗魁眼珠转的飞快,笑道:“我那儿还藏了几坛酒,改日给您带过来。” 闻言,老祖才点头,故作严肃道:“你小子,把我当成什么人。” “改天我自己去落日峰找你,可不许拿劣酒忽悠我!” “那铸剑之事?” “三日后来取。” 得了答复,罗魁拉着一旁呆若木鸡的薛长生快步离开,生怕老祖反悔。 “罗魁,你与老祖关系不错?” 出了大殿,薛长生便忍不住问道,烈阳宗各长老中,他虽然入门早,却一直随师傅在外游历,直到升仙大会才被召回,对宗内的关系脉络并不是很熟悉。 罗魁笑道:“老祖是我师叔,没人和你说过吗?” 薛长生摇头:“师傅极少与我提及宗内之事。” 他虽是烈阳宗弟子,但自从拜师以来,从未回过宗门,这也是薛长生能够被选中掌管药石的原因。 “都是些旧事,以后慢慢告诉你,不过现在嘛......” 罗魁笑着抛了抛剩下的灵石,“这些都归我了!”说罢逃似的跑走了。 ———— “他怎么还不醒?” 月儿双手撑住下巴才勉强压制住睡意,却看见陈十三依旧坐在树下,岿然不动,口鼻间呼吸均匀。 陈皓见她这副困倦模样,笑着揉了揉小脑瓜,说道:“月儿你先去休息,我来看着十三就好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实在是困得很,月儿没多说什么,打着哈欠往屋外走。 “嘭!”“嘭!”“嘭!” 一阵沉闷的声音传来,此时依旧入夜,院子里除了些虫鸣便没旁的声音。 两人仔细听去,却是发现这闷响正是从老松下发出。 对视一眼,陈皓悄悄走近,越发听得清晰。 响声越来越急促,随着节奏的加快,天地灵气开始异动了起来。 灵气汇聚成股流向陈十三。 “轰!” 一声巨响,陈十三口中喷出大口鲜血,倒地不醒。 “十三,你怎么了?” 陈皓急忙上前抱住他,轻轻摇晃。 “好像是走火入魔,还是让师傅看看吧。” 月儿急忙让陈皓背起陈十三,去找薛长生。 “十三怎么会受了如此重伤?” 薛长生诊治一番后发现,陈十三体内灵气紊乱,且肺腑受损严重,还好他体质特殊,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伤势可就离死不远了。 两人将所见所闻描述一番后,薛长生脸上疑色越重,怎么也想不明白缘由。 取了几株珍贵灵药熬制好,亲手喂下,看着药物起了效果,薛长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陈十三,正在白色空间之内。 “还是太急躁了些。” 这伤势正是造化诀所造成,陈十三修行之时突发奇想,将锤炼之法减轻了诸多力道,施加在肺腑之上。 只一击,便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不过此次的尝试,也不完全失败,陈十三发现,经过锤炼后的肺腑,确实比之前强横了些许。 往后只要再多尝试几次,很快便能够掌握好力度。 只是这一次莽撞的结果,就是他恐怕要在床上躺到大选开始了,以青木诀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恢复内脏的伤势,只能催化药力来增进效果。 既然现在不能修炼,陈十三倒不如进来寻找些术法,也算是为仙门大会做准备。 修仙界中可供练气期使用的攻击术法并不多,且每一种都是宗门的秘技,不可外传。 前世藏月山的术法自然是不能用了,否则若是在大会上碰上藏月山的人,就没法解释了。 难道冲上去说我是你祖师? 会被活活砍死的,再者说,目前天下修士对藏月山态度尚且不明朗,还是保守些为好。 想明白这些,陈十三在系统中输入了筛选项。 【叮——系统提示,为您检测到以下法门.........】 紧接著,铺天盖地的术法填满了他眼前的面板,大为头疼的陈十三不得不继续筛选。 最终选定了依照喜好选了几门低阶剑诀与小法术。 选完功法,陈十三才想起好像还未在这空间中仔细探索过,遂起身随便寻了各方向走去。 “灵药殿?” 走到一座高大的殿门前,陈十三伸手推了推。 大门纹丝不动,随即面板上出现一行小字——修为不足!!! “多宝阁” 修为不足!!! “灵兽场” 修为不足!!! .......... 一路走来,十几处一听名字就知道有好东西的地方,却全都因为同一个理由而无法进入。 陈十三摇头低笑:“看来仙门大会后,还是得快速增长修为才是。” 心念及此,陈十三对仙门大会的期待更强烈了些。 没什么好逛的,便出了空间,躺在床上醒了过来。 “十三,你怎么回事?” 他一醒,便被薛长生抓着问道。 看着薛长生这副急切的模样,陈十三心底微暖,笑道:“没事,吸纳灵气过快了点。” 闻言,屋内众人皆无奈。 寻常弟子练气即便是卯足了力气,吸纳的速度也还是很慢,陈十三倒好,竟然因为过快而导致内伤。 “你这伤势,恐怕大选之时也未必能好。”薛长生眉梢紧锁,转念一想,若是不能参加仙门大会,或许自己这弟子能在门中待久些。 如此看来,受伤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陈十三轻笑道:“无妨,这点小伤不会影响大选的。” “狂妄,你当其他弟子是吃干饭的吗?” 罗魁从屋外走进来,刚巧听到这话,不满道。 陈十三伸出一根手指,激发出一股灵气。 “咻~” “嘭!” 门板应声而裂,罗魁跳脚大骂:“你这浑小子,差点伤到我!” 旋即察觉到不对,不敢置信道:“这强度,你到九段了?” 陈十三点头。 “变态!”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薛长生的担忧 “是挺变态的。” 即便是以薛长生的沉稳也不得不感叹,要知道陈十三才入门几天,而且很少见他修行。 如此速度下去,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筑基了吧。 罗魁与薛长生对视一眼,不由生出种无力感。 这一大把年纪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陈十三讪笑,不敢搭话,即便是陈皓看向他的目光也有几分古怪。 “我突然觉得,这次大选没悬念了。” 月儿鼻头微皱,哼哼道:“小十三,以后成了大修士,可别忘了我们。”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几分酸味。 ———— “师兄,你是担心十三的体质,在仙门大会上被认出来?” “不错,如今各派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其中也不乏有识之辈,我能认出十三的地仙体,自然别人也能。” 薛长生低语,眉间愁意浓重,如果真被认出来,恐怕又会上演一场争夺大战了。 烈阳宗虽说已经有了两名金丹,可面对诸多仙门,还是寡不敌众。 “那便让十三不要参加了,我去跟他说。” 罗魁也听出其中深意,不难预见那种场景下,如今的烈阳宗根本保不住陈十三。 “没用的。”薛长生摇头,叹道:“或许这就是十三必须要经历的劫,现在想来他当日不肯入宗谱,便有几分考量了吧。” “这小子可真够贼的,同样是一家人,陈皓可就没有这么些弯弯绕。”罗魁大为头疼,暗自恼怒道:“早知当日便不带他回来了。” “或许这就是十三与我烈阳宗的缘分。”薛长生目光中闪过一分决绝,双眼盯着罗魁问道:“我能否信任老祖?” 明白他此话的意思,罗魁沉吟片刻,旋即坚定道:“我以性命担保!” ........ 炼器殿内,满头鹤发的老祖刚炼完一柄灵剑,随手丢在一边的池子里,反手掏出下一份的材料。 “这帮小兔崽子,拿老祖我当苦力倒是真不客气。”忍不住抱怨一声,忽然殿门口的传续符阵响起一道声音。 “老祖,罗魁、薛长生求见!” “他二人来作甚?”低语一声,老祖挥手打开殿门,锤炼灵剑可是很累的,这师兄弟俩来倒是给了一个偷懒的理由。 “老祖!” “罗魁,可是送酒过来了?” “不是,弟子此来是有一件事情,请老祖帮忙.........” 听完罗魁的阐述,老祖难得严肃道:“这地仙体,你们确定吗?” 如果门中真有如此体质的天才,他可得好好保护,这种天才一旦成长起来,那可不是仙门大会那点微薄的奖励能够比拟的。 “弟子翻遍古籍,他的体质与地仙体描述十分符合,且能数日之内到达练气九段的体质,绝不可能是凡体。” 薛长生恭声回答,目光依旧盯着老祖的表情变化。 修仙界中有不少炼化特殊体质增长修为或延年益寿的法门,愿意将陈十三的体质说给老祖听,乃是缘于对罗魁的信任。 这并不代表,薛长生心中对老祖没有戒心,毕竟在如此诱惑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保持本心的。 “修为增长如此快,倒真是闻所未闻,老夫要见上一见。”老祖来了兴致,若真有如此人才,他不介意亲自教导。 “不可!”薛长生一时心急,竟喊出声来。 “嗯?”老祖目光落在他身上,旋即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月瑟的弟子吧?” “不错,家师正是月瑟。” “他的本领你没学到多少,胆色倒是学了个全。”老祖冷哼道,大袖一挥:“当年老夫虽与你师傅不和,却也不是会烹人血肉为药之辈。” 一股无形劲气打在身上,薛长生口中喷出鲜血。 “这是你对老祖不敬的惩罚,现在,带我去见那个少年。” “不行!” “嘭!” 一道劲气轰击在身上,便多出一条血痕。 “带我去!” “不可!” “嘭!” 如此反复数次,即便是薛长生血迹斑斑,却依旧咬牙道:“不行!” 老祖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低骂道:“你这倔脾气,真真是和月瑟那小子一模一样,仔细感知下体内灵气流动。” 闻言,罗魁伸手搭在薛长生手腕处,片刻后不禁低呼:“师叔,你助薛老怪增长修为?” 薛长生这才反应过来,沉神运行功法,发觉顺畅了许多,往日郁结之处也已经被一股特殊的灵气打散。 “不必谢我,当年我和你师傅虽然不对付,但也不是记仇之辈,你如今肯为我烈阳宗出力,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老祖轻笑,随即对罗魁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兔崽子,亏师叔以前对你那么好,有这种事居然一直瞒着我!” “嘿嘿...答应了要保密的,若不是那小子非要参加仙门大会,弟子也不打算来麻烦您。” “哼!” 冷哼一声,老祖走到薛长生面前,伸出手渡过真元助其恢复伤势,才正色道:“你放心,若那少年真如你所说,我只会拼尽全力保护。” “好,我带你去。” 得了承诺,薛长生轻声答道,语气不卑不亢。 双方谈妥了,老祖御出飞剑,一手一个将两人拎起,急速飞驰。 眨眼之间便来到陈十三床前,盯着双目紧闭的少年,老祖仔细打量一番后,啧啧称奇:“这便是你们说的地仙体,怎么看不透修为?” 寻常修士,在没有修行特异的敛息法前,是无法隐藏自己的修为的,更何况是在金丹修士的眼中。 伸出手运出一股真元,感受到体内一片狼藉,老祖更是惊讶:“如此重的伤势,竟还未死,看来确实不俗。” 闻言,薛长生心中讶异,因为他之前为十三治疗过,按理说此刻伤势应该轻了许多才对,遂上前探查。 这才发现,陈十三内伤是好了许多,可四体筋骨却莫名多出了很多断裂。 “之前明明只有肺腑有伤,怎么现在......” 薛长生惊奇道,百思不得其解。 老祖上下摆弄一番后,赞叹道:“这小子有古怪。”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老祖的实力 “小子别装睡了,你骗不了老夫。” 忽然,老祖收回手掌,戏谑道。 被戳穿,陈十三也不再伪装,双目微开,笑道:“前辈说笑了,我也是刚醒而已。” “嘁,你当老夫是三岁的娃娃吗?”老祖轻蔑的扫了一眼,随后说道:“你这个小滑头,他们俩已经将你的事说了,老夫问你,可愿意入我烈阳宗?” “我不是已经......” 陈十三脸色微变,正要辩驳,就被老祖挥手阻止。 “我已经布下结界,接下来你我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人听见,老夫知道你天赋不俗,但没成长起来,天赋就仅仅是天赋。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老祖抚着长须,继续说道:“我烈阳宗虽然不算是一流宗派,实力却也不弱,扶持你到金丹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番话语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就好像来之前已经打好草稿一般。 陈十三面色古怪,试探道:“前辈,你这话,和很多人说过吧?” “咳咳...老夫是看你天赋过人,不忍心璞玉蒙尘,你怎可胡乱揣测!”老祖被这一句话呛得不轻,言语中怎么听怎么心虚。 “我若是不愿意,前辈待如何?” 陈十三笑道,话虽是如此说,但眼前这老人他也识得,是一个金丹顶峰的老怪物,前世还是仙尊之时,有过数面之缘。 老祖装模作样,长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你可知道,仙门大会何等盛事,百名之内更是聚焦天下修士目光,你可别告诉我,你参加大会只是为了百名之外的奖励。” 仙门大会奖励丰厚不假,可那都是各门各派拼凑出来的,为的是培养出类拔萃的弟子,名列前茅者才有资格得到,名次靠后之人,只不过分些残羹冷炙罢了。 这些陈十三自然是知道的,当下有些心动,无论如何,仙门大会他是必定要参加的。 一来,大会上或许有可能碰上藏月山的弟子,自当日雷劫过后,天下便对藏月山三字讳莫如深,也唯有这种大会上,才有希望探知到消息。 二来,这具身体的母亲失踪之谜,也需要陈十三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大会胜者的奖励,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数千年前,天上掉下一口仙池,此后修士们发现,池水能够使灵气异化,接下来的数百年,不断有修士借之大放异彩。 直到后来正道与魔门一战,仙池被散仙千山上人封禁于秘境之中,宣布每十年进行一次大比,正邪两道各选出十人进入其中。 前世落羽仙尊并非没有打过这秘境的主意,数次想突入其中,都失败了,这才走的升仙之法。 今世既然有这个机会,陈十三是万万舍不得放过的。 见他有几分意动,老祖趁胜追击:“以你的天分,要弄个好名次不难,难的是仙门大会之后,你该如何自处。 你未入我烈阳宗谱,到时老夫可不会为你出手,小子,老夫再问你一遍,是否愿意入我烈阳宗?你考虑好再回答。” 陈十三看着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势,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么说,前辈是吃定我了?” “非也非也,此乃双赢之举。” “前辈都未探我丹田,怎就如此垂青小子?”陈十三似笑非笑,存心要逗一逗他。 谁料老祖大手一挥,豪气道:“不必,我信得过罗魁他们。” “好吧,我可以入宗谱,不过须改个名字。” “你这小子,真够贼的。”老祖低骂一声,随口说道:“自然可以,你若不嫌弃,就是改名陈阿狗,老夫也是没意见的。” 事已谈妥,老祖随手撤了结界,对罗魁笑道:“过两日伤势恢复,来赤木峰见我。” 说罢,御剑飞去。 薛长生与罗魁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陈十三,过了许久,罗魁才试探说道:“十三,你没生气吧?” “我为何生气?”陈十三露出笑意,轻声道:“早料到会有败露的一天,如今这结局倒也不错。” 闻言,两人才释怀,若是因为他们泄露了秘密,导致陈十三与老祖发生不愉快,可就罪过大了。 修行之人,最讲究顺遂本心,如果今日此事没能有个好的结局,两人心中难免会有疙瘩,日后渐渐长成心魔。 ———— 老祖御剑却是没往赤木峰去,而是去了主峰,遥遥看见唐青枫躺在飞剑上赏月,不禁凑上去笑骂道:“你这小子,让你修成金丹真是暴殄天物。” “师傅您不也是?又去骗人了?”唐青枫见老祖一脸的喜色,调侃道。 老脸微微一红,老祖反驳道:“老夫这叫给年轻人机会,怎么能说是骗?” 唐青枫笑而不语。 “不过那小子还不错,比你当年可有出息多了....”老祖轻笑,随后将陈十三易名之事说出。 “您怎知我这名字不是假的?”唐青枫眼含笑意,喃喃道:“不过叫了这么些年,假的也成真的了。” “嘿嘿...”老祖心中浮现一个念头,探出一股真元,满脸堆笑:“青枫,左右无事,帮老夫炼剑如何?” “不要!放开我......”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了。” 此刻老祖脸上的笑容在唐青枫眼中,与恶魔无异。 陈十三鬼使神差般,目光瞥向这边,轻声呢喃道:“半步元婴,倒是有资格。” 经过今夜的事,陈十三倒是放下一个心结,起码以后不必过分担心家人的事,有着半步元婴强者的宗门,轻易不会有人招惹。 “还是先将青木诀再进一个级别吧。” 现在伤势恢复,已经有些跟不上造化诀破坏的速度了,反正不能吸纳灵气,倒不如练些保命手段的好,这青木诀到了战斗中,可是一门极占便宜的法门。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先解决。 陈十三让罗魁将陈皓与月儿叫到床前,分别散出一红一金两股灵气,透入两人脑中。 “这是?” “不要问我,老祖方才给我的,你们放心修炼,也算为大选做些准备。” 没等两人细问,陈十三一句话将其堵死。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大选开始 两道灵气中蕴藏着陈十三为两人挑选的剑诀,之前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今倒是可以完全推在老祖头上。 “好了,你们下去好好修行吧。” 薛长生抬手笑道,心底对这番话信了几分就没人知道了。 陈皓虽然心中有疑问,却被欢天喜地的月儿给拉了下去。 “十三,你老实给师叔说,老祖跟你说了啥?”罗魁看着床上满脸无辜的陈十三,鬼鬼祟祟道。 “行了!”薛长生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骂道:“老祖既然布下结界,便是不想让你我听到谈话内容,你就别打听了。” 罗魁挠了挠头,闷声道:“我是怕你被我师叔给坑了。” 陈十三失笑,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转眼间,时间来到大选之日,陈皓两人的剑诀已经练了个入门,陈十三的伤势也已经恢复大半。 “咳咳...” “你们看,又有记名弟子来报名了嘿!” “还是个痨病鬼,真是不知死活。” 有不少弟子注意到陈十三面色苍白,咳嗽不断,都窃窃私语。门中记名弟子众多,他们中不乏有踏入修行的弟子,隐忍多时,就等着一个契机在长老们面前露脸。 “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听着身旁毫不掩饰的议论,月儿愤愤不平。 陈十三倒是不以为意,一些无知之人的非议,不值得为之置气,轻笑道:“月儿,不必恼怒,以后自见分晓。” “月儿也是你能叫的吗?叫师姐!” “好好好,师姐!” 几日下来,两人熟络了许多,陈十三对自家堂哥的这位准媳妇的脾气,也是摸透了些,若是不顺着她往下说,这事可就没完了。 “陈师弟,你的伤好些了吗?”孙怀微远远看见几人,走近见陈十三脸色不佳,关切道。 “好多了,谢谢师姐关心。”陈十三抬眼与孙怀微四目相对,见她眼中关怀并非伪装,笑道。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早知道当日我就......”孙怀微话说到此处,似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发现另外几人看自己目光十分古怪。 “你们...为何这般看着我?”孙怀微脸颊微烫。 月儿脸上浮出一抹坏笑,打趣道:“真没想到我们烈阳宗的冰美人,也会有关心人的一天。” “大家都是同门,我关心陈师弟也是应该的,小月儿你再乱说话,我要罚你了。”孙怀微浅笑,随后缓缓将目光落在别处,眼神飘忽。 “嘿嘿...”月儿怪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话音拖得很长,脸上调侃意味深重。 “你!”孙怀微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在陈十三身上扫过,见他脸色并无异样,不由心中微沉。 ———— 高台之上,各峰长老落座。 “孙师姐,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观战。”一名长老看到孙靖,怔了怔,笑道。 往年宗内大小的会试,孙靖可是从来都不参加的,就是前掌门在时亦是如此。 “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孙靖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毫不客气讥讽道。 被一句话憋得脸色通红,方才说话的长老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嘿嘿,方长老,挨骂了吧?你说你去招惹她做什么。”身旁一名长老幸灾乐祸道。 方长老垮着一张脸,摇头苦笑道:“你说我这张破嘴,唉。” 没理会身旁的吵闹,孙靖目光在场中巡视,看到孙怀微与陈十三等人站在一起,眉头微皱,不喜道:“怀微怎么跟他在一块?” “铛!” “铛!” “大选现在开始,各峰弟子抽取号码牌分组进行战斗!” 很快,抱着号码桶的弟子走到几人面前,见还有一个记名弟子,眼中露出一丝鄙夷,轻蔑道:“就凭你,也想参加选举?” “哎,你这小子,狗眼看人低是吧?”月儿第一个炸了脾气,怒道。 “算了,不必和他争论。”陈十三抬手阻止她下一步动作,随后胡乱取了一块牌子,定睛看去上面却是什么都没写。 “滴血!”看他这副没见识的模样,那弟子不屑催促道。 闻言,陈十三失笑,从指尖逼出一滴血液落在牌上,这才浮现一个数字——二百零七。 “陈皓,你是多少号?”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试,月儿极为跳脱,问过几人的号牌,又凑近看陈十三的。 “二百零七!”看清上面浮动的数字,月儿轻呼:“第一回合就轮空,你可真幸运。” “轮空?” “不错,此次大选共有二百零七人参加,是单数,因此会有一人轮空,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狗屎运。”抱着号码桶的弟子冷冷丢下一句,扭头走向别处。 孙怀微捂嘴笑道:“看来老天爷都站在你这一边,我还担心第一回合碰上你呢。” 陈十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下面号码牌亮起的弟子上台!”贺词站在高台便喊道,随后一道灵气打在众多擂台中央的石碑上。 一时间场中近百道光柱亮起,陈十三身边亦有两道。 “看来我的运气不怎么好。”陈皓晃了晃手里的号码牌,笑道,随后脚下一点,走向对应的擂台。 “哼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月儿浅笑说道,缓缓走向擂台,却是与陈皓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孙师姐,你不去观战吗?”陈十三看着孙怀微,认真说道。 孙怀微哑然,他这是在赶自己走吗? “不必了,宗门选择对手是很公正的,第一回合不会有什么太强的对手碰撞到一起。”孙怀微解释道,虽说号码牌是自己抽的,但这上面的数字可是会自动根据修为显现。 前面几个回合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名道,多是碾压之局。 果然,没过多久,月儿蹦跳着回来,小嘴都快撅上天了,满脸的不情愿:“没意思,一下就赢了,亏我还很期待呢。” 陈皓慢了一步,闻言笑道:“月儿,你如此轻视对手,下一局怕是要吃亏。” “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话!” 月儿一瞪眼,陈皓就慌了,矢口否认。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肉身之力 说话间,孙怀微手中玉牌亮起。 “陈师弟,到我了。” “师姐加油!” 看着孙怀微慢慢走远点的背影,陈十三喊道。 “孙师姐可是夺冠的大热门,门内没几个弟子是她的对手。“月儿闻言笑道,不说是这第一回合,就是最终的决战,对孙怀微来说也是信手拈来。 “那可不一定,你们俩现在的实力可是不俗,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陈十三轻笑,对两人的实力他早有了解,练气期内少有对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有陈十三在,结果早就注定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孙师姐的手段,也算是知己知彼,早做准备。”陈皓笑着拉起陈十三,向擂台走去。 孙怀微的对手是一个练气六段的弟子,看清自己的对手后,脸都绿了。 “孙师姐,一会下手轻些,给我留点颜面可好?”杜啸苦着脸,讪讪道,本来以他的实力,加上花费重金准备的后手,进入前五十并非不可能。 隐约中,杜啸从一位长辈口中得知,这一次的大选与寻常不同,前五十之内的弟子都能够得到重赏。 可没想到第一回就碰上了孙怀微,这下杜啸为此所作的一切准备,就都泡汤了。 “师弟,出手吧。” 孙怀微唇齿轻启,语气中难得带上几分笑意。 佳人笑颜,使得杜啸不禁有些失神,心中暗暗猜测:“难道孙师姐看上我了?” 恍惚之间,竟有些不舍得对美人动手。 孙怀微似乎对这种场面习惯了,手中轻轻挥出一股灵气,将杜啸推出擂台。 “本局胜者,孙怀微!” 底下陈十三瞠目结舌,“这也太......” 月儿笑道:“怎么样?见识到我们孙师姐的魅力了吧,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她呢,十三你要抓紧了。” “月儿,你说什么?”孙怀微从擂台上下来,刚好听到这句话,轻笑道。 “没...没什么,嘿嘿。” ........ 没过多久,第一轮比试结束,晋级的一百零三人加上陈十三,刚好凑足双数,这一局他得下场了。 “第二回比试开始,请玉牌亮起的弟子上台。” 伴随贺词话音落地,弟子们缓缓向擂台移动,陈十三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玉牌,失笑道:“看来我的好运气用完了。” “陈师弟,这回该我给你加油了。”孙怀微轻笑道。 陈皓拍了拍陈十三肩膀,长出一口气道:“可算是能看到你出手了。”月儿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道:“这些日子可是把我们憋坏了,一会你可得用些真本事。” 闻言,孙怀微有几分不解,“陈师弟不是新入门的弟子吗?你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唉,该担心的是十三的对手才对,这家伙是个变态。”月儿唉声叹气,似乎是在为陈十三的对手慨叹。 “看来师弟是深藏不露,一会可要让师姐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孙怀微浅笑道,跟着来到擂台边。 台上等了许久的弟子有些不耐烦了,嚷道:“二百零七号,怎么还不上台?”印的不少人侧目。 贺词黑着脸,沉声喝道:“二百零七号,再不上台视为弃权!” “来了来了!” 陈十三缓缓走上擂台,一看对手笑了,还是个老熟人呐。 方鹤满脸黑线,怎么是这家伙。 “好久不见!”陈十三回想起几日前的碰面,笑呵呵打着招呼。 方鹤本身修为不错,是前十名的有力人选,可碰上陈十三却让他心中有些打鼓。 毕竟当日就已经试过,灵剑都无法伤他。 想到此处,方鹤一咬牙,将手中灵剑收入乾坤袋中,取出一副玄铁手套,看样子是想走硬碰的路数。 见状,陈十三咧嘴,若是方鹤用剑他还有几分忌惮,可比拼肉身,那可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局了。 轻喝一声,方鹤抢先出手,双拳之上流淌着明黄色光芒。 “土系灵气,难怪。”陈十三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打算凭借浑厚的灵气将自己拖垮。 可惜,方鹤要失望了,陈十三脚下轻点,侧身躲过重拳,一个扭腰右腿踢在出。 势大力沉的一腿被方鹤以左臂挡住,但他的身子也被踢飞十余步。 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麻痹,方鹤不禁摇头,尽管已经十分重视这个对手,看来还是太轻视陈十三了。 “撼山!” 嘴里发出低吼,方鹤身形急速窜出,拳上蕴藏着极大的力道,这一拳若是打实,恐怕就是个筋断骨裂的结果。 嘴角翘起一丝弧度,陈十三挥拳迎击,他这一拳却是全然没有借助丝毫的灵气,纯是肉身的力量。 他要借助方鹤的拳劲,来锤炼肉身,这是造化诀进阶后得到的一种特殊能力,可以吸收对手的轰击,比自己以灵气修行效果要好许多。 双拳撞击在一起,劲气扬起漫天尘土。 此时有不少弟子已经比试完毕,皆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 “这个擂台,好像是落日峰的方鹤,另一人是谁?竟然能跟他打到这种程度。”有人惊呼,方鹤在烈阳宗年轻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一时间引来许多弟子注视。 高台上,一直老神在在的唐青枫也投来目光,旋即轻笑道:“有些意思。” “怎么样,不错吧?”老祖捋着胡须,脸上都快笑得长出花了。 “以纯粹肉身抵着方鹤这一拳,看来体质确实不俗。”唐青枫目光穿透烟雾,看见陈十三面对方鹤的撼山拳,不仅面不改色,甚至似乎没使出多大的气力。 烟雾散去,陈十三嘴角沁出一丝鲜血,闪身后退。 见状,方鹤眼睛微亮,急忙提起灵气,再度打出一拳。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如何,在他出手之后,眼中的陈十三脸上似乎浮出一丝笑意。 “轰!” 拳劲交锋,陈十三脸色愈发白,口中不停渗出血迹,似乎伤势重了一些。 这给了方鹤希望,出手的力道与速度更快了许多,可随着他体内灵气的消耗,对面的陈十三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给人一种下一拳就要获胜的感觉,却始终没有倒下。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大放异彩 “方鹤,你小子行不行?” “怎么软手软脚的,连个记名弟子都打不过。” 其余擂台的比试陆陆续续都已经结束,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这边,看清与方鹤相战的对手身穿记名弟子服,不由高声喊道。 听着台下的议论,方鹤开始有些急躁,出拳变得没有章法。 没多久便露出破绽,被陈十三一掌拍在胸口。 这一掌,力量并不大,只是将方鹤击退几步,却没受任何伤势。 可是当着宗内几乎所有弟子的面,在一个记名弟子手上吃瘪,这让方鹤颜面尽失。 方鹤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血色,张口喷出一片血雾。 身形急速掠过,空气中血珠沁在身上形成一层薄膜,双拳之上更是流淌着近乎粘稠的血液。 “体术,有趣。” 陈十三饶有兴致握紧拳头,没想到这方鹤还兼修体术,而且似乎修为不俗,这倒是用来捶打身躯的绝佳机会。 顷刻间,两人拳劲撞在一起。 “怎么样了?”有弟子问,场中两人滞住不动已经有些时候了,却看不出谁胜谁负。 “咔!”“咔!” 阵阵骨骼崩裂的声音传来,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陈十三长身而立,对面的方鹤则是额上沁出汗珠,抱着右臂倒下。 “本局胜者,陈圣!” 贺词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宣布完结果,叫来两名弟子将方鹤抬下去,深深的看了陈十三一眼。 “陈圣?十三啥时候改的名字?”月儿眉头微皱,觉得陈圣这个名字,还是比不上十三好听些。 两人轻笑,没有说话。 很快,下一轮上场的人便出来了,不知是不是运气真的用完了,陈十三竟又是第一个上阵的。 面对的是一个九段的弟子,那人知道他肉身强大,只是借助步法与灵剑配合,完全不肯正面抗衡。 如此一来,这场战斗对陈十三便没有了意义,随手一拳将其打落擂台。 “此人肉身竟可以不畏灵剑。” “看来今年的记名弟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上一场战斗本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这次又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对手,这让弟子们对陈十三的警惕高了许多。 “陈师弟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孙怀微浅笑道,光凭这副肉身,即便是她,不用些特殊手段,怕是也伤不到陈十三。 “那当然,早就跟你说了十三是大黑马。”月儿兴高采烈,那股兴奋劲仿佛被夸的是自己一般。 “咳咳......”很合时宜的,陈十三剧烈咳嗽一阵,嘴角流出微微血迹。 远处虎视眈眈的弟子们,这才放松了些。 “我还当这小子真能完全无视灵剑之威,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尔。”暗处的方山淮看着陈十三愈发苍白的脸色,不屑道:“小子,你最好不要败得太快。” 此时唯二能看出虚实的,便只有两位金丹修士。 唐青枫揉了揉鼻尖,戏谑道:“师傅,这小子可够贼的,你别被人家骗了。” “去!”老祖低斥一声,心底却在犯嘀咕:“难道真被这小滑头坑了?” 在心中仔细回顾当夜两人的对话,没发现什么问题,一扭头就瞧见唐青枫满脸坏笑,不禁骂道:“好你个老滑头,你敢耍我!” 唐青枫大笑:“明明你才是老滑头。” 老祖怒骂:“滚,你们两个都是滑头!” “哈哈......” ......... “怎么样?”陈十三看着三人结伴而归,笑道。 “那还用说,本姑娘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月儿拍着胸脯,狂笑道,她本就是跳脱的性子,如今与陈皓的关系也愈发亲密了,也算是彻底放开了。 孙怀微走近,微屈下身子,脸颊几乎与陈十三贴在一起,轻笑道:“陈师弟,我可是很期待和你交手,不要让我失望哦。” 往日高冷的女神,竟然如此亲密的对待一个男子,看见这一幕的弟子们先是心碎,随即瞳孔微缩,看向陈十三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陈圣,上擂台,我要与你比试!“有弟子忍不住跳出来。 孙怀微眉头微皱,有些不喜道:“李师兄,你这样挑战,似乎不符合大选规则吧?” 李衡闻言更是坚定了决心,闷声道:“孙师妹,我此番挑战不计入大选成绩,陈圣若是不敢,可以拒绝。” 修仙门派,并不反对门下弟子互相挑战,相反还十分鼓励,认为其能够起到磨砺弟子的作用。 当着门中长辈的面,若是陈圣拒绝了,那即便是最后赢了大选,也会难免被人说成怯战之辈。 孙怀微杏眼微眯,散发出几分危险意味,低声道:“如此说,我也可以挑战你,不知师兄是否接受?” “这......我可舍不得对师妹你动手。”李衡笑道。 陈圣忽然说道:“接受你的挑战,于我有何好处?” “条件任你提,你若输了,日后离师妹远些!”李衡嘴角浮起一丝弧度,终究还是太年轻,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你的灵剑不错!” “好眼力,我这可是花了极大代价铸造的中品灵剑胚。”对陈圣的夸赞,李衡欣然接受,介绍着手中的宝剑。 “好!上台。” 一直注视着情况的老祖见状心中更是忐忑,旁人看不出来,他还是能看清楚一些的,莫说是中品剑胚,就是真正的中品灵剑,在李衡手上也是伤不到陈圣。 “奶奶的,看来这买卖真得亏本了。” “活该,谁让你碰瓷的。”唐青枫对老祖的气急败坏十分满意,笑骂道。 老祖扭头破口大骂:“老夫这辈子最亏的,就是当年收了你这个兔崽子。” “老滑头,骂谁呢?”唐青枫瞪眼。 “骂你!怎么?想打架?” “没,没事.......” 形势比人强,眼下还不是对手的唐青枫只好低头,不去触老祖的霉头。 场下的弟子们自然是不知道高台上发生的一切,正兴致勃勃等着陈圣与李衡的比试。 有好事的弟子,甚至偷摸开设了赌局。 赌李衡胜者,一赔一;赌陈圣获胜,一赔十。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战 “来来来,还有下注的没?”一名青衣弟子在人潮中穿梭,口中吆喝着,满脸的笑意,誓要借这场比试发一笔。 “田铢师兄,不知道我能否下注?” 闻言,田铢回头,脸上闪过异色,片刻便被他敛下,笑道:“自然可以,不知道孙师妹更看好哪一位?” “陈师弟,就押六颗灵石吧。”孙怀微薄唇轻启,说出一个不小的数字。 田铢脸色微喜,大多数弟子手上都是没有闲置灵石的,即便有,也没几个人舍得拿出来,一来如此大的买卖,他田铢吃不下,二来,万一亏了可是要受责罚的。 “看来师妹对陈师弟很有信心啊。”田铢感慨,旋即面露难色:“只是六颗灵石并非小事,孙长老知道了......” 言下之意,还是希望孙怀微撤回赌注,若是这个赌局赢了还好说,可若是输了,以翠竹峰那位的性情,恐怕田铢也没好果子吃。 “师兄放心,输了便输了,母亲怪罪我自会去解释。”孙怀微轻笑道,随手取出六颗晶莹剔透的晶体。 看着眼前品质不低的灵石,田铢错愕不已。 过了老半晌,孙怀微走远了,他才低声嘟囔道:“莫非这陈圣真有本事战胜李衡?” 不过,没等田铢缓过神,便瞧见不远处月儿拉着陈皓走来。 “田铢师兄。” 陈皓恭敬喊了声,忸怩着从怀里取出一枚乾坤袋。 “陈师弟,你也要下注?”对这位在门中有着不小名声的师弟,田铢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可不像是好赌之人。 这名声来源嘛,就是身旁挽着手臂的月儿了。 门中女弟子并不多,月儿的灵活跳脱颇受师兄弟们喜爱,而在陈皓入门后,两人迅速走在一起,自然引来不少弟子的嫉妒。 “田师兄,还有我,我也要下注。”月儿对田铢的无视十分不满,也取出一枚乾坤袋,倒出四颗灵石。 “帮我压十三...陈圣。” 田铢错愕不已,对陈皓问道:“陈师弟,你也要压陈圣?” 陈皓点头,笑道:“他是我弟弟,就十颗灵石吧。” 讪讪收下灵石,田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收到二十颗灵石,并且全都是押陈圣的。 “难道这陈圣真的深藏不露?”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难以抑制,田铢不禁有些慌张,若是这赌注输了,那可就是二百颗灵石。 可转念一想,李衡在门中修炼多年,修为在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加上中品灵剑的威力,田铢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他会被一个记名弟子打败。 两个念头在心底斗争,最终后者占据了上风,田铢咬牙道:“陈圣,我就不信,你能赢李衡。” 台上的二人可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便是知晓了,也不会在乎。 贺词见二人久久没有动作,微微皱眉,喝道:“你二人要比试就快些,莫要耽误了大选。” 闻言,李衡对着陈圣道:“抱歉,看来我不能再让你回复了。” “无妨,你自出手。” 陈圣轻笑,眼神明亮,正好可以借此试试这副躯体的极限承受,脚下生根摆开架势。 李衡也没再客套,一剑急速刺出,与一双肉掌交击,发出阵阵金铁碰撞之身,硬碰几招后,李衡虎口微颤。 反观陈圣,眼中神光越发明亮,气势更甚。 “不愧是中品剑器。”陈圣心中暗叹,实际上他的情况远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每次与剑锋相交,便会有细微的伤痕出现,只不过是由于青木诀的效力,转眼间便被修复了。 经此一番较量,陈圣也明白了不设防状态下,身体所承受的极限之所在,当下也没了玩闹的兴致,手中蓄力打算一击制敌。 不远处的李衡脸色阴沉,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中品灵剑竟然伤不到这个小子。 不过好在练气顶峰的修为摆在那,李衡迅速想出计策,改变方才硬碰的战斗方式,借助强大灵力游走攻击。 陈圣毫不在意劈砍在身上的剑气,横冲直撞向李衡,只是每次当他接近,后者都能急速逃开。 如此反复几次,陈圣也看出了些端倪,顿住低咦道:“好古怪的步法。” 于是,场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陈圣在前面追着李衡打,却怎么也无法追上,而李衡还能时不时抽空挥出几道剑气。 “这陈圣,纯就是个武夫。”有人看出形式,不由低斥道。 练气修士在与武者战斗时,由于术法的缺失及修为不足,确实会出现胶着局面,就如同现在这样。 修仙之人对俗世武夫有着天生的优越感,任你体魄修的再强,一入筑基在灵剑之下俱是如同豆腐一般脆弱。 许多长老看到这副场面,也是不屑道:“武人手段,终究是落了下乘,不出半炷香,这陈圣必定耗尽气力而败。” “薛长老,这陈圣似乎是你的门下吧。”有长老对薛长生讥讽道:“放着修行大道不走,偏走这等旁门小道,看来你是门下无人了。” 薛长生本就是宗外归来的,在门中没什么声望便被委以要职,长老们一直颇有微词,此刻借着这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嘲讽一番。 没等薛长生答话,罗魁便笑道:“不管是何手段,能提升一点实力,在仙门大会中便多一分希望,田长老不会连这点都不懂吧?” “那也得有资格参加才行。”田长老轻笑道:“只是可惜了罗长老的灵石,白白送于老夫。” 二人斗嘴之际,李衡已经被追至角落,无奈回头对陈圣道:“本来这招我是打算留到仙门大会,没想到你竟能逼我到如此地步。” 说罢,将灵剑横在胸前,以剑锋划破手指,凌空画出一朵剑花,咬了一口舌尖精血,喷在剑上。 剑身瞬间光芒大作,在两人脸上印出一抹诡异的殷红。 “敕!” 李衡低吼一声,灵剑长贯而出,速度快过之前数倍,其上附着的强大力量亦不是练气修士能够发出的。 陈圣有些失神,这手段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离擂台最近的大长老贺词微微动容,就要上前替陈圣挡下这一剑,忽然感觉一只手掌搭在肩上,扭头看见一张笑开了花的老脸。 另一边,陈圣大喝一声,闪身上前,运足灵力挥出一计重拳,与剑锋撞击在一块。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地图 “轰!” 巨响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气浪,扬起漫天的尘土。 唐青枫脚踩着飞剑盘桓在场上,手掌翻动,将尘土压下,才露出战局中的惨象。 陈圣右臂呈现出一副诡异的扭曲状,李衡手上灵剑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嘶~” 场中诸人倒吸一股凉气,这冲击的力量竟然能毁坏一柄中品灵剑,许多对陈圣鄙夷的人也闭上了嘴。 方才最后时刻,陈圣分明动用了十分强大的灵力,粗略判断在练气后期以上,配合上一副强大的躯体,才能打出这种力量。 “噗!” 李衡口吐鲜血倒地,面如金纸。 唐青枫将其抱起,仔细查探一番才松了一口气,深深看了陈圣一眼,飞上高台将李衡交给薛长生带去救治。 陈圣则是摇晃站直身子,步履蹒跚走下擂台。 陈皓等人早就等在台边,孙怀微急忙上前搀扶,一张俏脸写满了心疼。 这才松开贺词的老祖满意的看着几个少年,闪身来到擂台中央,高声说道:“陈圣、李衡被选入十人之列,你们可有意见?” 弟子们悉悉索索低声议论,却没人出言反驳。 开玩笑,如此猛人,自然有这个资格。 见众人没有异议,老祖笑道:“大选继续,尚有八个名额。” 随即闪身离开,紧接着在场弟子们手中玉牌亮起。 陈圣自顾找了处角落坐下,所过之处,弟子们自觉退让,全然没了之前的气焰。 “小子,藏的挺深,李衡这一招可是连一般的筑基期修士都未必能接的下。”不知何时,老祖已经坐在身边,笑吟吟说道。 “前辈是来探我的底?”陈圣轻笑,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手臂伤势的影响。 目光在陈圣右臂扫了一圈,老祖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芒,道:“往后谁要是与你对战,可真是吃了大亏,回复的差不多了?” “哪有那么容易,还得再修养几天。”停下青木诀运转,陈圣笑着解释道,虽说这老祖并非坏人,但还是得藏着些。 须知在天大的好处面前,好人也是会做坏事的。 “你当我会信?”老祖笑骂,随即低声说道:“日后到了仙门大会,你需收敛些,尽量莫被人瞧出你的体质。” “前辈怕了?”陈圣打趣道。 “放屁!”老祖色厉内荏吼道,过了片刻又好似泄了气,蔫蔫说道:“你也要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老夫可不想被打散架了。” 陈圣失笑:“半步元婴的大高人,怎么也不至于吧?”如此境界,即便是升仙之前也是顶尖的大修士,更何况是如今。 “嘿嘿...老了,经不起折腾。”老祖一阵坏笑,说道:“我先走了,你的剑胚已成,过几日在秘境中再寻找几种材料,品质或许可再升一阶。” 当日薛长生托老祖炼剑,本来在大选之前已经炼好,老祖见过陈圣后又将他的那一把扣下,直到如今才交给陈圣。 低头看着手里品质能够不比李衡那柄弱的剑胚,陈圣微微愣神,剑胚与灵剑不同,铸造的代价几乎可说是成倍增长。 李衡手中的剑胚已经接近成熟,方才有了中品灵剑之威,而此刻陈圣手里的这把可是新鲜出炉的初始剑胚,便能够达到中品,其成长性不言而喻。 明白了这些,陈圣心中微颤,喃喃道:“看来这恩情是还不清了。” “陈师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田铢已经凑了过来,满脸堆着笑意喊道。 “你是?”翻手将灵剑收好,陈圣疑惑道,他在门中认识的人并不算多,而这些人中也绝不包括此人。 “在下西峰田铢。”田铢是个聪明人,笑呵呵道:“恭喜师弟,这宗门秘境可不是一般人能入的,师弟日后必前途无量。” “田师兄客气了。”陈圣虽不明所以,但人家笑脸相对,总不好慢待了。 田铢眼珠一转,从怀中取出一张古朴的羊皮图纸,上头沁着些土渍,左右瞄了瞄,才将羊皮递给陈圣。 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陈圣将信将疑摊开羊皮,一看便愣住了。 “你这图纸,从何而来?” 见他有了兴趣,田铢笑了笑,说道:“此图乃是我从宗门藏书阁所得,上面绘的是秘境地图,标红的地方是几处宝贝出现频率高的所在。” “如此宝贝,你就这么简单送给我?”陈圣轻笑,这图上所绘确实是一张地图不假,可却不是秘境,而是一处前人洞府的图纸。 早年间一直收藏在藏月山,不知何时竟然跑到这烈阳宗弟子手中。 “师弟说笑了,我是想邀请你一同探索秘境,所获宝贝你我平分如何?”田铢满脸苦涩,若不是因为那赌局输了,赔付不起灵石,他才不愿意进那宗门秘境。 闻言,陈圣脸上闪过一抹异色,这田铢修为至多在练气后期,并不算高,竟也能在十人之列。 看出陈圣的怀疑,田铢拍着胸脯豪气道:“陈师弟放心,若是我在大选中落败,此图便免费馈赠给你。” “哟,这不是田铢师兄吗?”月儿三人已经结束一轮的比试,刚走近便瞧见田铢,忍不住上前伸出手掌:“灵石!” “这……师妹可否宽限些时日?”田铢苦不堪言,眼前的三人可都是自己的大债主啊,此时他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孙怀微上前,三言两语向陈圣说明情况,听完陈圣面色古怪,犹豫了片刻才上前轻轻拍了拍田铢肩膀:“田师兄,比试加油!” 遂带着三人离去,留下田铢呆在原地欲哭无泪。 今日大选比试已经完毕,晋级的弟子修整一晚后明日再远处最后八人。 四人走在山间小路上,孙怀微浅笑着对陈圣说:“陈圣,好威风的名字。” 陈圣愕然,旋即笑道:“还是孙师姐的名字更好听些。” “十三,你怎么突然改名字了?”月儿天真烂漫,随口问道。 陈皓笑着答道:“十三乃是小名,既然参加大选,自然是要用大名了。” 说罢,揉了揉月儿的小脑瓜。 被揉的有些烦了,月儿挣开陈皓的大手,独自跑开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神秘的月儿 “怎么了,小月儿。” 山崖上,薛长生满怀疼爱的揉着徒儿的脑袋,笑吟吟道。 少女止住低泣,抬起头看着师傅,带着几分哭音:“师傅……” “好月儿,师傅知道你想问什么。”薛长生叹了一口气,颓然道:“不过现在时机还没成熟,等你修为再深些,师傅自会全部告知。” “我父亲……是月瑟吧?”相对无言,过了许久,月儿才突然问道。 “你还是猜到了。”薛长生点头,说道:“你父亲确实是我的师尊——月瑟,当年我与他荒原匆匆一别,过几年再见他时便已经有了你。” 说着,薛长生语气一顿,摇头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仇人很强,现在的我们没有与之对抗的实力。”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复仇的可能,不过眼下倒是让我瞧见里一丝希望。”薛长生眼中闪过异色。 “师傅你是指十三?”月儿虽平时大大咧咧,可也不笨,一下便猜出他的意思。 “不错,十三的天分可谓是冠绝古今,以我所知,即便是昔日藏月山的仙尊,也未必能够比得上他。”薛长生淡笑,脸上洋溢着野心。 月儿摇头:“师傅不必说了,既然是我自己的仇,自然是要亲自去报,我是不会利用十三的。” “可你的资质……”薛长生还想再劝几句,可看着这张一向洒满笑容的俏脸,此刻却是无比的坚定。 “罢了,一切有师傅在。”轻轻叹了一声,薛长生起身离去。 ………… “什么?你要参加仙门大会?”听到薛长生这个疯狂的想法,罗魁震惊了。 “据我所知,仙门大会分为练气与筑基两场,各宗弟子皆可以参加。”薛长生淡淡说道,表情波澜不惊。 “那你可知仙门大会上,筑基修士的死伤比例有多高?”罗魁怒道:“九成!其中不乏筑基后期乃至半步虚丹,你觉得以你现在的修为,能活下来吗?” “罗师弟,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你若死了,月儿怎么办?” 薛长生脸上笑容微滞,片刻后笑道:“我若不能活着回来,月儿便交给你跟陈皓了。” 说罢,没理会罗魁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云层之上有着两道人影。 唐青枫抬了抬眼皮,懒懒说道:“师傅不阻止他?” 身旁,老祖眉梢微扬,笑道:“月瑟的弟子,死活与我何干?”扭头看见弟子这副疲懒模样,忍不住笑骂:“若不是你在最后关头入了金丹,我本是打算让你去的。” “有好处?”唐青枫难得打起几分精神,师徒两对彼此的性情可谓是摸得极透,他知道师傅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闻言,老祖甩出一道真元,打在徒弟屁股上,骂道:“仙门大会何等盛事,你小子怎地如此不思进取,跟你的小师弟好好学学。” “小师弟?人家愿不愿意还未可知,师傅您可别太自信了。”金丹大高手唐青枫捂着屁股,不满道。 老祖嘿嘿一笑:“一个半大小子,你且看为师如何忽悠他。” 脚下飞剑急速掠出,没过片刻,满脸笑意的老祖便出现在陈圣面前。 正扭动着有些酸麻的右臂,陈圣回头笑道:“前辈深夜来此,是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事,老夫就是来看看你。”老祖抚着胡须,上下打量一番后,眼眸中闪出几分神采,随手布了隔绝法阵。 “陈圣,你可知如今各宗门局势?”老祖难得满脸正色问道。 “还请前辈见教。” 对陈圣的态度十分满意,老祖继续说道:“藏月已逝,如今修行界一流宗门共有三个,中州的大罗宗、西部的叠翠山以及东海仙宗,实力略弱一些的便是青山门、南部剑庐、万兽堂......” 听他说了一长串的名字,陈圣忍不住笑道:“怎么不见前辈提起烈阳宗?” “这个...”老祖语气一滞,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宗门排行乃是以综合实力排序,故此我烈阳宗名声不显,但如今以老夫的实力,即便是一流宗门也不敢轻视烈阳宗。” 陈圣点头,的确,一只脚跨入元婴的老怪物,即便是藏月山鼎盛时期也不会轻视,如今的修行界遭受升仙之劫难,顶层修士大损,如此强者自然愈发强大。 见他不说话,老祖还以为是被震慑住,脸上浮现一丝喜色,朗笑道:“你可知,如我这等高人,有多少年轻才俊趋之若鹜,想要拜入门下。” “老夫看你天分不错,与我烈阳宗也算有缘,有意收你为徒,你看如何?”老祖眉眼含笑,在他看来这个徒弟已是囊中之物。 陈圣眼眸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惊喜,而是缓缓摇头,无奈道:“前辈,我已经拜在薛长老门下,如此转投他人,恐怕不好吧?” “无妨的,薛长生乃是我烈阳宗弟子,老夫去知会他一声便可,你在此稍等片刻。”见陈圣态度有些松动,只是碍于些情面不好直接答应,如此少年能有这番心性,老祖心中更是满怀欣慰。 飞剑离去,显然是找薛长生去了。 等老祖飞远了,唐青枫缓缓飞过来,拍了拍陈圣的肩膀,笑道:“少年,你可要考虑好,别上了这老滑头的贼船。” “宗主。” 陈圣恭敬行完礼,才疑惑道:“宗主此话何意?” “哈哈”唐青枫朗笑道:“你若不想一辈子被捆在烈阳宗,最好别答应,否则以后便是像我这样,哪也去不了。” 闻言,陈圣忍不住轻笑:“宗主说笑了,如此年纪便能够跻身金丹,若人人都能像您这般,那倒是修行界的幸事了。” 唐青枫一扫面上笑意,满脸古怪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真不知道微儿为何会喜欢你这么个榆木脑袋。” “坏了,老滑头回来了。”瞥见急速而来的飞剑,唐青枫一阵怪叫,急忙离去,末了还不忘传音:“千万不能答应!”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这个混小子跟你说什么?”老祖凑近,满面狐疑问道。 陈圣微笑,没有回答:“前辈此去,可如愿了?” 老祖看着这个自信的少年,莫非他早已料到薛长生的答复了?想到薛长生伸长了脖子,宁愿死也不肯将陈圣转到自己门下,老祖不由得脸色一黑。 目光落在陈圣脸上,老祖忍不住嘟囔道:“莫不是你小子故意坑害老夫。” “前辈说笑了,小子哪有这个胆子。”陈圣摇头,道:“便是我有这份胆量,你还信不过自家门中长老吗?” 听得此话,老祖脸上怀疑才散去一些,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才肯离去。 等他走远了,陈圣对着暗处笑道:“唐宗主,您这偷听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院中一角景色变幻,唐青枫显出身形,啧啧称奇:“我这法子连老滑头都发现不了,你这小子却能看破?” “若不是你突然发笑,我可察觉不到。”陈圣微笑,方才他与老祖说话时,便隐约听见细微的笑声。 造化诀带来的好处可不仅是肉身的强化,连带着五感也敏锐了许多,虽然这笑只在一瞬之间,却也被陈圣捕捉到了。 “看来你这体质还真是不俗。”唐青枫洒然一笑,道:“不过你应该有一门淬体法门吧,否则断不可能硬碰中品剑器。” 陈圣瞳孔微缩,倒不是因为被识破,而是到了此刻,他才意识到如此强大的肉身,若是没有修过淬体之法,会引起多少人的兴趣。 如果仅凭天地造化出这副躯壳,便能有这般威力,恐怕会引来不少寿数将近老怪的目光,届时老祖也未必能敌得过。 见他沉默,唐青枫继续说道:“宗门秘境之中,有一处洞府,其中有一种淬体之物,在修行界极为有名。” 没等陈圣回神,唐青枫已踏剑离去,只是在地上留下一块旧羊皮,与田铢所给的不同,这上头的路线极为清晰,且标注点也要多上许多,收起羊皮,陈圣发现手里出现一片玉简。 “淬体乳,凌云洞底地心沁出,每年仅出一滴,可起到淬体洗髓之效。”陈圣低吟,淬体乳的确是极富盛名,属于极珍稀的异宝,没想到在这小小的烈阳宗中居然有。 玉简中剩下的内容便是对淬体乳获取及使用方法的介绍,令陈圣错愕的是,最末尾处竟然标着一句:“小子,此宝物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你不许独吞!” 笑着摇了摇头,陈圣心绪奇妙,前世身份尊崇的他很少体会过这种奇怪的感觉,有种被长辈关爱的温暖。 这一世的他,比落羽仙尊多了许多烟火气。 陈圣没想太多,毁去玉简便回屋休息去了。 时光如水,转瞬便到了第二日,弟子们早早聚集在广场上,今日的比试便会决定哪几人能够获得参加仙门大会的资格,与宗门秘境的探索名额。 秘境乃是前辈大修士以通天修为开辟,与此间天地不同,其中灵气浓郁,天才地宝众多,能进入其中修行几天,即便是运气再差,也能得到不小的好处。 大长老贺词依旧一脸严肃,让弟子们上台,宣布今日的比赛资格与之前不同,是采用混战的形式,能够在擂台中站到最后的八个人便为胜者。 “高明”陈圣忍不住赞道,仙门大会的比试是将每个宗门的弟子分为一队,再进行厮杀比试,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如此比法,不仅能够筛选出各个宗门弟子的综合实力,也一定程度上考验了弟子的应变与心性。 在多人混战中,唯有抱团才能有希望存活,而唯有能让所有人信服的弟子,才能够拉起有力的团队,否则彼此算计防备,是不会有多强的战斗力的。 这仙门大会不仅是用来选拔天赋出众的弟子,更是各宗门继承人的比试,能够在其中表现出不凡心智的弟子,即便修为弱些,也并非没有得到赏识的机会。 与陈圣此刻的轻松写意不同,台上局势可谓是剑拔弩张,许多弟子听见新规后都愣了神,筛选到此时,同一峰出来的已经不多,其他峰的又不熟,因此,一时之间众人皆不敢轻易动弹。 有几个弟子反应过来,俱是高喊着拉人,很快的场中便分为三派,分别以孙怀微、田铢以方山淮为首,除此之外还有着不少散人。 “孙师妹,你我联手将散人清出去如何?”方山淮笑吟吟说道,现在台上以他的团队人数最为庞大,有二十人之多。 孙怀微轻轻蹙眉,摇头道:“方师兄,不必了。” “师妹仁厚,那师兄便不客气了。”方山淮也不恼,笑着走向缩在一角的散人,朗声道:“诸位师兄弟,以你们的人数是没有胜算的,倒不如加入我,我方山淮保证一视同仁。” “呸!你做梦!”有弟子怒斥道,翠竹峰弟子在烈阳宗内可说是声名狼藉,其中名声最差的便是这个方山淮,仗着峰主弟子的身份从来不把旁人瞧在眼里。 若是换了孙怀微来招安,还差不多,方山淮?算了吧。 “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方山淮脸色微沉:“上!” 身后弟子们鱼贯而出,却被一道身影挡住,田铢笑呵呵道:“方师兄,早就听闻翠竹峰功法特殊,极为霸道,你我过过招如何?” “田铢,你要阻我?” 方山淮脸色阴沉,孙怀微那边他是有把握的,自己身后的大多是翠竹峰弟子,以两者的关系,孙怀微是不会出手的,却没料到这西峰的人会站出来。 “方师兄言重了,比试而已。”田铢依旧笑吟吟,只是那笑容在有些人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和善了。 “山淮,看来你在这烈阳宗过得也不怎么样。”擂台中央忽然出现一名少年,红衣白发,双瞳灰白,这道冷厉的声音正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看清此人样貌,方山淮瞳孔紧缩,狞声吼道:“顾寻南!” “不错,正是本少。”白发少年笑容灿烂,身形有如鬼魅闪到方山淮面前,一掌打在丹田之上。 方山淮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如同一块破布,落在台下。 做完这一切的少年擦了擦手,似有意似无心低声说道:“还是这么弱。” 第一卷 第三十章 大罗宗 “你是什么人?”方才站在方山淮身后的弟子低喝道,心中惊讶不已,这名陌生人竟然能够让方山淮毫无防备的落败。 要知道他可是来自大家族,又颇受师傅看重,身上的手段可不俗,宗门中或许有几个人能够打败方山淮,但如此干净利落的,却没有。 顾寻南扭头,露出一副灿烂笑容:“你是在问我吗?” 满脸的笑意,在众人看来与鬼神无异。 孙怀微皱了皱眉头,迈步出来:“你是何人?为何伤我烈阳宗弟子!”语调铿锵有力,目光却上下巡视,谨防这神秘之人再次暴起出手。 不料顾寻南脸色微变,依旧笑道:“原来这废物成了烈阳宗弟子,废材配这小宗门,倒也合适。” “大胆!”此话一出便有弟子出声呵斥,被人辱及师门,这帮血气方刚的弟子们可是无法接受的。 顾寻南眼中闪过一道异光,身形消失在原地,只在虚空中留下道道白影,孙怀微见状急忙运起身法。 “轰!” 双掌相碰,孙怀微被逼退几步,反观那顾寻南纹丝不动,脸上浮现一抹诧异:“这位姑娘修为不错,竟能跟得上本少的速度。” 孙怀微渗白的脸颊微青,吐出一股浊气,道:“阁下修为高深,可这也不是你欺辱我宗弟子的理由。” 顾寻南妖异瞳孔微缩,旋即舒缓,对高台之上恭声道:“大罗宗少主顾寻南,见过长月真人。” 老祖缓缓行至高台边,噙着一丝怒意道:“顾公子为何无故伤我弟子,还请给个解释。” 声音中夹杂了浑厚的真元,压制得顾寻南傲然挺立的身子微曲,额上汗珠涔涔,显得十分痛苦。 “罢了,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旧交,今日之事便如此。”老祖挥袖卸去劲力,顾寻南挺直身子,一双妖瞳中毫不掩饰射出凶光。 身为天下一流势力的少主,顾寻南还从未受过这种待遇,所过之处无论是何宗门、何境界修士,无不是毕恭毕敬,这一切便是源于大罗宗的实力。 如今却在烈阳宗这么一个小地方受到如此奇耻大辱,顾寻南眼中不由冒出杀意。 “马叔!”随着一声冷喝,一位金袍老者站在台上,脚下落处发出一股无形劲力,将众弟子逼退,运气差些本就站在外围的,许多被推下了台。 “马哗,欺负些小辈算什么本事?”老祖望着金袍人,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与不屑。 “嘿嘿......长月,我家少主屈尊降贵向你见礼,你却以实力压之,老夫不过是学你罢了。” 马哗从手里取出一根细针,剔着指甲缝里的污垢,笑呵呵道:“再者说,论年纪,你可也是我的前辈。” 老祖连忙摆手:“我可没你这种缺德的晚辈,怕折寿。”忽然,唐青枫掠下高台,定定的看了看顾寻南,伸手召出飞剑。 “小子,看剑!” 纵目睽睽之下,一宗之主,堂堂金丹修士悍然对一名还未筑基的晚辈出手,且剑势凌厉。 马哗双眼瞪圆,似是没想到这副场景,迅速回神出手恪开这一剑,过了半晌才震惊道:“金丹,烈阳宗何时有了两位金丹?” 据大罗宗线报,烈阳宗的金丹修士早就在升仙大会中死伤,唯一传言说存活的长月老祖也身负重伤,此刻应该在闭关才对。 可此刻竟然出现了两位金丹修士,而且这年轻的金丹修为似乎也不是初阶金丹,恐怕晋升有些时日了。 “好个烈阳宗,竟然对仙尊藏私,你等如何对得起藏月山牺牲的诸位仙友?”马哗痛心疾首,若是早知这里有如此实力,他是万万不会建议少主来此的。 顾寻南看向马哗的目光有些微妙,这次出巡各宗门,他是打着自己的小心思的,虽说他顾寻南是大罗宗少主,可也仅是其中之一,强力的竞争者还有三人之多。 这回费了不少功夫才争取到这次出宗门的机会,他是想借机探索各宗秘境,寻找宝物增强己身修为,好为日后的战斗增加一分力量。 本以为烈阳宗是颗软柿子,却没想到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眼前这位金丹真人毫不顾忌身份对自己出手不说,光是高台上老神在在的老者,便不是现在的两人能够对抗的。 最令顾寻南绝望的是,这两人竟然丝毫不畏惧大罗宗。 “这位马前辈,不知你此刻算不算是欺负晚辈?”唐青枫一边挥剑攻向马哗,一边笑着说道。 “够了!青枫,二位毕竟是客人,不要太失礼了。”看够了热闹的老祖出声叫住唐青枫,对顾寻南道:“不知此次顾公子到我烈阳宗有何贵干?” 算是有了个台阶下的顾寻南赶忙答道:“在下奉家父之命,欲入贵宗秘境寻一件东西。” 此时的顾寻南远没有出场时那般傲气,面对强大且不畏惧身后背景的存在,他还是知道分寸的,能被选中成为少主的,绝不是蠢人。 “哦?你大罗宗秘境灵药遍地,我宗门这小小的秘境有什么能够吸引你的?”老祖明知故问,大罗宗巡视各宗门秘境已经有些年头了,几乎所有宗门都对其所求之物有一定了解。 顾寻南被呛,面色有些尴尬,马哗冷声道:“长月,你我宗门早有协定,秘境开启之时若有我大罗宗弟子在场,亦可一同探索,你莫非想置祖宗规矩不顾不成?” 老祖面露思索,问旁边诸人:“有这回事吗?” 众人皆答:“宗门秘境乃立宗之本,岂可任由旁人出入。” 语调出奇的一致。 “长月,你不要欺人太甚!”马哗忍不住低吼,传闻烈阳宗高层已尽数死亡,如今长老们不过是后入门的筑基弟子,还不足以知道这等秘密,此刻老祖打死不承认,他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长月真人,这个约定是有的,乃是数百年前两派祖师共同签订之契约,我带了拓本,您请过目。”顾寻南自袖中取出一卷卷轴,恭敬道。 “哦!老夫想起来了。”接过卷轴,长月扶额,笑道:“确有此事,老糊涂了,二位见谅。” 台下大罗宗二人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无妨,真人记得便好。” 即便是与老祖极为不对付的马哗,也不得不在这块屋檐下低头。 “不对吧?” 闻言,两人心底咯噔一声,这老小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下一刻老祖笑道:“我记得契约中有写道,你大罗宗以灵石或等价修行资源换取进入秘境的资格,好像是三百一个人。” 说着还上下翻看了几遍卷轴,才郑重点头:“不错,的确是三百。” “不知你二人,谁要进去?” “自然是少主。”马哗冷着脸,颇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感觉,及难受又无奈,确实有这一点约定,可千百年来,由于大罗宗实力愈发的强盛,已经许久没人敢向他们收灵石了,久到大罗宗人自己都忘记了。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大选落幕 顾寻南满口牙咬的咯咯作响,手掌握紧许久才缓缓舒展开,换上一副和熙笑容,道:“该付给烈阳宗的,晚辈自然不会少。” “如此甚好。”老祖满意点了点头,对贺词说道:“大选继续。” 贺词面露难色,这方山淮也算是弟子中的翘楚,可眼下他分明已经身受重伤无法参加比试,再进行比试恐怕有失公允。 看清他心中所想,老祖随口说道:“无妨,仙门大会加他一个也没多大事。” 得了此话,贺词才朗声道:“众弟子归位,比试继续。” 顾寻南已经没了在台上逗留的兴致,与马哗对了个眼神,便被后者拎起掠上高台。 而此时场中局势也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本来以方山淮为首的翠竹峰一脉,现在变成了无头苍蝇,与散人无异。 原本的散人们也有许多因为孙怀微方才的仗义出手,选择向她靠拢,一时间孙怀微成了最大的势力。 台下的陈圣见了这一幕,会心一笑,他明白因为方才的出手,孙怀微已经在弟子中赢得了威望,这场选拔势必会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没过多久,群龙无首的翠竹峰一脉便被两方人马蚕食殆尽,逐渐被清除出擂台,随着战局的变化,双方的人数也减少了许多。 原本有着十余人的田铢成了孤家寡人,而孙怀微这边也只剩下十人,也就意味着,十一人中将会有三人被淘汰。 孙怀微将目光投向田铢,浅笑道:“田师兄,对不起了。” 田铢一个激灵,脚下生风,竟然绕着擂台跑了起来,其速度之快在台上留下道道残影。 “又是一个修体术的,改天或许可以找他练练。”陈圣轻笑道,如今这术法时代,肯认真修行体术且在某一门能够有所成就的人并不算多,而这个田铢便有着这种潜质。 队伍里十人面面相觑,即便是孙怀微也不能保证可以追上并打败田铢,遂盘膝坐下,笑道:“诸位,我占一席,没意见吧?” 俏丽的面容配上人畜无害的笑,再加上强劲无比的实力,让其他人极为识趣的点了点头,毕竟如此强者不参与战斗,他们能够入围的希望也会大上一些。 就连田铢也是停下了脚步,对孙怀微狐疑道:“孙师妹,你当真不参与?”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田铢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早说啊,害的师兄跑的这般累。” 围观众人错愕,感情方才已经是这家伙极限了。 有几名交好的弟子互换了眼神,缓步逼近。 “干什么!你们不能以多欺少,这是胜之不武!”田铢杀猪一般的叫声传来,不得已再次跑了起来。 几名弟子不紧不慢的在后头追着,显然不打算放弃,却也没那么执着。 “三位师弟,放过我!”田铢在前头喊着。 三人中有一人恨恨道:“田师兄,托您的福师弟们可是输了不少钱,您就让我打个几拳出出气,如何?” 陈圣莞尔,原来田铢混成这副模样还有自己的功劳。 “长月真人,贵宗这几位弟子还真是妙人呐”顾寻南看着场中有几分滑稽的追逐战,忍不住笑道。 老祖满脸黑线,他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讽刺之味,可却也没法,谁让自家弟子不争气呢? 倒是唐青枫点点头,由衷称赞道:“确实是妙人。” 说完便瞧见师傅杀人般的目光,不由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没过多久,终于在田铢即将力尽之时,场中仅剩八人。 “唉!累死了,你们也太狠了。” 田铢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对着身旁同样瘫软的几个师弟抱怨道。 三人瞥了他一眼,没力气答话,过了许久一起笑了。 孙怀微淡然起身,正碰上等在台边的陈圣,浅笑道:“没让师弟失望吧?” “怎么会。”陈圣温柔答道,目光透过孙怀微发梢,与顾寻南相对。 顾寻南身躯大震,眼中透出掩不住的震惊。 “少主,怎么了?”马哗第一时间察觉到事情的不对,顺着目光看过去,正瞧见少年满脸笑容对着自己。 “这少年,有古怪。”马哗低呼,他与顾寻南方才都动用了大罗宗秘术——破妄,这是一种能够看破伪装的瞳术,不仅能够看穿修为境界,修到高深之时更是可以看穿人体内灵气血脉流转。 可刚才马哗这一眼看过去,却只瞧见一道极为纯净的先天之气,以他的造诣都无法看穿这股气的来源,只感觉其循环流转,生生不息。 而这种先天之气,往往在初生婴儿身上才会有,且极为微弱,断不会强大到此等境界。 “赤子之心!”一个念头出现在马哗脑海中,相传拥有这种人心性极为纯净,与天地合,即便是修行资质极低也能达到高深的境界。 “此人必须毁掉!” 两人对视,都在心底默默下了决心。 好在这小子还是有弱点的,那便是与之十分亲昵的孙怀微,或许可以借此扰乱其心智。 赤子之心一旦崩溃,此人道心便已经毁去了,日后再也掀不起风浪。 陈圣嘴角微翘,与孙怀微结伴离开,在走下主峰山门之时,被一道人影拦住。 孙靖冷着脸,狞笑道:“竖子,莫要以为有几分本事便可以逾越。” “娘亲,您怎么来了?”孙怀微缩了缩脖子,细声说道。 闻言,孙靖脸上寒气愈重:“我若不来,你还想反了天去不成?” 恰逢此时,罗魁与薛长生有说有笑走过来,瞧见孙靖,前者大呼晦气,拉起陈圣便要走。 “竖子休走!” 孙靖暴怒中取出灵剑,便是一剑攻了过来。 “孙师姐,无故对门中弟子出手,你可知这是何罪名?”罗魁挡着剑势,阴沉道,这孙靖当众出手,实在是太不把自己这个戒律长老放在眼里了。 “怎么?你想抓我?”孙靖嘴角掀起弧度,毫不吝惜嘲讽之语。 “罢了,你就此离去,此事便算是了了。”薛长生在一旁劝道,眼下徒弟和孙怀微关系刚亲近些,他可不希望两人打起来,伤了和气。 尽管两人之间本就没什么和气。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两个骗子 孙靖闻言不禁狂笑:“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眉宇之间透着浓浓的嘲弄。 薛长生瞬间失了神采,嘴角挂上一抹苦笑,自顾自离开。 “你这疯女人!”罗魁大怒,手掌微颤,若不是顾及还有许多未散去的弟子,他就要愤然出手了。 “娘,你这话未免也太伤人了。”孙怀微亦是眉头微皱,她心知薛长生虽然并非在宗内成长起来的,却对宗门有着深厚的感情,母亲此言确实过于刻薄了。 “哼,是他自找的。” 孙靖冷着脸,若是其他人来说这话,或许她还能听进去些许,可这番话从满心疼爱的女儿口中说出,却与杀人利剑没什么不同,剑剑刺在心上。 “够了,孙师姑,您莫以为是长辈便可以为所欲为,辱我师傅与辱我无异。”陈圣挣脱罗魁的束缚,上前一步,他的右臂依旧呈低垂状,可浑身气势却没有半分削弱,此刻的陈圣反而比昨日擂台上大发凶威之时,更令人生畏。 “怎么,就凭你也想跟我动手吗?”孙靖目光扫过,不屑道:“你敢出手,我便杀了你,看那姓薛的敢不敢为你报仇。” 许多弟子驻足,见此情形纷纷侧目,练气弟子敢跟筑基长老如此对峙的,还真是从未见过,更何况这二人身份还如此特殊。 不说陈圣在大选上的表现,单是翠竹峰这些年的做派,便令许多人恨得牙痒痒,起初因为这孙靖是掌门的夫人,也就忍了,可掌门去世后,她反而变本加厉,划翠竹峰为禁地不许旁人出入,颇有几分占山为王的意思。 这般光景,如何能够不吸引目光? 两方将要动手之际,唐青枫领着顾寻南、马哗两人自山上走来,“你们在这做什么?” 唐青枫十分郁闷,他本就不喜欢这大罗宗的两人,可老祖溜的要更快些,因此这接待的责任唯有落到他头上,眼神飘忽之间看见几人,不由好奇。 “掌门!” 众弟子们皆是恭敬行礼,唯有翠竹峰诸人,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自处,孙靖平日里多番说过不得对唐青枫见礼,可他毕竟是掌门。 孙靖冷着脸,低哼了一声,就要离去。 “看来唐宗主在门中威望不是很足啊,要不要老夫教你一些御下之道?”马哗阴恻恻道,早先环绕在心底的阴霾散去了些许。 顾寻南连忙附和:“是啊,马叔在门中训奴之术是最好的,定可解宗主燃眉之急。” 奴、燃眉之急,所指何人显而易见,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自然能够听出此中深意。 孙怀微手掌紧握,就要出手,却被孙靖拦住。 “难怪这位真人一脸的奴才相,顾公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有弟子忍不住站出来,回驳道。 陈圣定睛看去,正好瞧见田铢对他招了招手,满脸的讨好,不由失笑,对顾寻南道:“师兄此言差矣,堂堂金丹修士,怎会是奴才,倒是这位反倒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眉宇之间那抹散不去的阴柔,颇有几分神似俗世宫廷中的内臣。” 二人言语相合,便将顾寻南、马哗骂了个遍。 唐青枫轻步上前,到了孙靖面前微微一笑,道:“如此师姐该消气了吧?”那副温柔模样,倒是让诸人侧目。 弟子中一直传闻孙靖长老与当代掌门不合,甚至关系十分恶劣,可此刻唐青枫的模样却像极了在哄一个受欺负了的孩子。 “姓唐的,少在老娘面前做这副恶心样子。”孙靖身躯微颤,低吼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 嘴角挂着笑意的唐青枫转过身,瞥见三人的古怪眼神,额头微汗,讪讪说道:“二位,待会我让弟子带你们去住处,休息几日后再入秘境。” “不必了,不如就让这两位师弟带我们去吧。”顾寻南神色阴翳,没有人能够无视那种侮辱的话,更何况是像他这般出身高贵之人。 “他们?”唐青枫微微皱眉,在瞧见陈圣点头后才同意:“好吧,主峰山脚下有一处别院,田铢你便把两人带到那里歇息。” “是!” 陈圣对宗内各峰都不熟,田铢不一样,自小在宗门里长大,性子尤为活泼,大小便在各处玩耍,可以说除了翠竹峰,这烈阳宗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说罢,也不管两人是否跟上,拉起陈圣率先走了出去,一路有说有笑,若非知道内情之人定会觉得他们是至交好友。 顾寻南冷着脸跟了上去,私底下却与马哗以传讯符暗自讨论谋害陈圣,没过多久,一个粗略的计划便成型了。 只见顾寻南一改之前傲气凌人的模样,快步追上前,一左一右搭在两人肩膀上,笑道:“今日还得多谢二位兄弟带路,否则我二人恐怕要露宿荒野了。” 田铢犹如触电一般,急忙将他的手掌推开,煞有介事的拍着被搭住的肩头,似乎上面沾了许多脏东西一样。 顾寻南一双妖瞳紧缩,刹那便恢复了平静,依旧满怀笑意对陈圣说道:“今日观兄弟战斗,手段高明天赋极佳,敢问是哪位长老的高徒?” “扑!哈哈哈......”田铢不禁笑出声来,心说这人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一绝,佩服佩服。 陈圣讪讪,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答道:“让你见笑了,今天擂台我并没有上场。” 随后抬了抬垂着的右臂,颓然道:“昨日比试,被人打断了手臂,惭愧。” 顾寻南愕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好在田铢‘好心’解释了一番昨日战局的情形,顾寻南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称赞。 “哪有,都是师兄让着我,否则凭我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如何能够进入前十。”陈圣满脸的愧色。 闻言,顾寻南与马哗相视一笑。 心中谋害之策倒是暂时搁置下了,既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倒不是不可以想办法拉拢。 如此纯净心性之人,一旦认准了谁做主子,是绝对不会背叛的,若是日后培养得当,或许能够成为顾寻南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顾寻南脸上笑意愈发真诚了许多,一路上跟陈圣说了许多外界的好处,与大罗宗如何如何强大。 陈圣俱是点头附和,偶尔还会发出几声赞叹。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进阶 四人各怀鬼胎,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别院处。 “就是这里了,屋内有被褥洗漱之物,都是新的,我就不陪三位了。”田铢将三人引入院子,便要离去。 实在是看不下去陈圣的憨厚模样与那顾寻南的虚伪。 “田师兄,等等我!”陈圣见状急忙追上,顾寻南本来还想挽留他,却被马哗拦住:“少主,过犹不及,这种事情得循序渐进。” “马叔,可我们在烈阳宗停留的时间不多。”顾寻南显得有些焦急,若是为了一个陈圣在这多做逗留,有些得不偿失了。 马哗露出胜券在握的样子,笑道:“少主莫非忘了,这陈圣也是要进秘境的,而秘境之中有几只强大的妖兽,也是不足为奇的。” 闻言,顾寻南恍然,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届时我们再助他脱险,这救命之恩便是本少最重的筹码。” 另一头,两个少年走在山道上。 田铢神色古怪,嘟囔道:“没想到你个武夫还能有这般心机,真是人心不古啊。” 走在前头的陈圣耳朵动了动,回头笑道:“田师兄,我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又如何,你还能揍我不成?”田铢梗着脖子,视死如归。 望着这个浑身都在颤抖的家伙,陈圣摇头:“揍你是不会,只不过有些好奇,你为何会站出来替孙师姑说话。” “我是为宗门。”田铢不屑道:“若说门内弟子谁最厌恶翠竹峰,我必为首选,只是终究是我烈阳宗自己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这一番措词倒是让陈圣有些意外,当下啧啧称奇:“以你的修为,可不是那顾寻南的对手,就不怕他对你出手?” “怕个屁,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田铢轻笑,做出一个跑的动作。 ...... 落日峰,薛长生与罗魁坐而饮茶。 罗魁低啐了口,“这什么破茶叶,如此苦涩!” “你啊,不识货。”薛长生收了他的茶具,肉疼道:“这可是我自东海仙山之上采来的,有静心凝神之效,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茶。” 听闻这茶叶如此好,罗魁笑嘻嘻抢回茶杯,倒了满杯强忍着苦涩一饮而尽,完事后砸吧砸吧嘴:“也没感受到什么特殊的功效啊。” “罢了,这茶给你喝当真是牛嚼牡丹,可惜。”薛长生哀叹不已,此茶极为珍贵,回归宗门之后他也很少舍得拿出来,此刻颇为后悔。 恰好此时陈圣与田铢自屋外走来,薛长生急忙招手,或许这两个弟子会是懂得欣赏之人。 “来来来,尝尝师傅的茶。” 田铢耸动着鼻尖,微微一笑将杯中饮尽,喝完还对薛长生说:“师伯,再给来一杯。” “滚!”薛长生怒不可遏,又是一个暴殄天物之人。 “别呀,这春神茶可是好东西,植于东海仙山之顶,吸收日精月华与江海之气,乃是十足的尖货。”田铢倒是喝出这茶,连忙问道:“师伯,这茶可不便宜,您花了多少灵石?” “没花灵石,这是我摘的。”薛长生漠然。 田铢猛地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我撞见师傅喝茶,他却死也不肯让我喝一口,原来是您送的。” 罗魁勃然大怒:“薛老怪,你什么意思?有这好东西你不送我,送个外人!” 薛长生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送你你会喝吗?” 一时之间,两人争吵了起来,谁也没注意到陈圣盯着桌上澄澈清香的茶水,微微出神。 缓步走近,端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盘膝坐下。 一时间,天地灵气暴动。 “等等,有古怪。”忙着吵架劝架的三人终于注意到异常,扭头看见陈圣双目紧闭,额上沁出些许汗珠。 “这是在筑基?”田铢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有些难以置信。 哪有人能够这般轻易筑基,就因为一杯茶,即便是天底下最好的茶叶也做不到这一点。 失神之后,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急声喊道:“师伯,不能让他筑基,否则就不能参加仙门大会了。” 薛长生何尝不知道这个,而他选择了沉默,或许不参加对陈圣来说才算是一件好事吧。 罗魁看了看师兄,脚步动了,在即将碰触到陈圣之时,手掌却停住了,且不说出手阻止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以陈圣对仙门大会的向往,若是此时出手,也许两人的关系就要破裂了。 “这一切就看他的命了。”低叹一声,薛长生亦盘膝坐下,心神却时刻盯着陈圣的情况。 无奈之下,田铢看了眼桌上的茶壶,狠下心肠将其一饮而尽,学着样子盘膝坐下。 “嘭!” 陈圣体内发出一声响动,似乎有某种力量在碰撞。 “这是什么声音?”被惊醒的田铢猛然睁开眼,正好看见陈圣嘴角处流出一股血迹,低呼:“师弟这是,失败了?” “不对,他好像不是在筑基。”罗魁摇头,看向薛长生的目光中噙满了不敢置信,两人以传讯符交换了心中猜测。 体质晋阶!!! 这猜测不能说错,但也并非全对,此刻陈圣确实处在一个晋阶的关卡,但却不是体质,而是功法晋阶。 造化真诀作为陈圣一直在修炼的锻体功法,早已经将陈圣的肉身锤炼到了一个瓶颈,唯有将造化诀更上一层楼才能够进行下一阶段的修行。 好在借着这一杯春神茶的功效,陈圣终于抓住了契机,一举闭关将功法突破,而这血迹便是功法突破之后,掌控力不足造成的反噬。 将伤势平复下来,陈圣不得不停下修行,现在的青木诀难以跟上造化诀破坏的速度,睁开眼见三人眼神古怪,笑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陈圣,你筑基了?”田铢第一个按捺不住,紧随其后的薛长生也不禁问道:“这茶真有那么神奇?” 毕竟自己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也不见有什么奇特的功效。 罗魁则是斜着眼睛,愤愤不平:“变态!” 陈圣莞尔,笑道:“修为确实涨了一些,但可惜筑基失败了。” 有田铢在,他倒是不好直接说实情,这个借口倒是极好。 “失败了好,失败了好啊!”田铢兴奋不已,宗门弟子都知道筑基失败次数越多,日后的潜力也就越大,上前向陈圣道喜。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秘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陈圣轻笑,对田铢道:“此茶内蕴江海之气,似乎并非我中原之物,师兄多饮些,或许有助修为。” 田铢郑重点头,重新打了一壶水煮茶。 四人对坐,薛长生瞥了眼脸色黑得如同黑炭一般的罗魁,说道:“我那里还有几斤茶叶,田铢你路子广,能否帮我去换些灵石?” “这个简单,山下有一件铺子,在修行界门路极广,我与掌柜相识,改日弟子便去问问,定帮师伯争取到最好的价钱。”田铢拍着胸脯,他在弟子中虽然不是修为最高的,可论贪财绝对是第一位的,否则也不会以大选比试做赌局。 罗魁脸色微变,问道:“薛老怪,你缺灵石?” “是啊,打造灵剑已经勉力为之,如今是真的囊中空空了。”薛长生苦笑,仙门大会前肯定得给徒弟们采买些护身之物,虽说宗内会发放一些灵石,但想要置办上好的宝物,还是远远不够的。 在比试中,陈皓与月儿两人联手,也是颇为轻松取得了前十之位,再加上陈圣,花费可是不小的,况且薛长生也想参加,亦是需要做准备的。 而这一切,最关键的便是灵石了。 “我这还有十余颗,加上发放的那些应该够了。”罗魁闷哼一声,甩出一个小口袋。 “其实师叔你不必变卖此茶,宗门秘境之中有着许多天才地宝,让师弟多带些出来,将用不到的卖给宗门便可以了。”田铢笑了笑,继续说道:“按照惯例,宗门会在每次秘境开启之后收购弟子手中的宝物,若是师弟能多采些灵药,定可以卖个不错的价格。” “好小子,此事我都不知道,你怎会知晓?”罗魁盯着田铢,似笑非笑。 田铢额头微汗,讪讪道:“偶然得知,偶然得知....” 薛长生沉吟片刻,对陈圣道:“你入了秘境之后,尽量与月儿他们一道,得到宝贝的机会也会大上许多。” “师伯说得不错,相传秘境自成一片天地,其中有些妖兽强大者甚至不弱于金丹修士,以往弟子们入内大多都是结伴而行。”田铢眼双眸中放出亮光,连忙附和。 “你如此兴奋作甚?”罗魁有些惊讶田铢的热情,薛长生二人不知,他是了解田铢的习性的,那是无利不起早,滑溜至极。 陈圣微笑,将之前田铢与其商议结盟之事详细说出,罗魁的目光变得十分古怪,阴恻恻道:“行啊田铢,偷盗宗门藏书,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罗长老恕罪”田铢腿都吓软了,解释道:“此物虽是藏书楼中取出,但却并未在楼册之上。” “不在册也是宗门之物,你敢偷取,看来今日你得随我去一趟了。”罗魁声色俱厉,就要上前擒住他。 “行了,你就别吓唬他了。”薛长生轻笑,对田铢道:“师伯问你,这地图准确性你可能保证?” “弟子曾旁敲侧击,从几位进过秘境的长辈那里探得一二,确实有相符合之处。”田铢神色认真,说道:“此图是真是假,一进秘境便知,届时若是假的,我自愿前往戒律堂领罪。” “好了,没那么严重。”薛长生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过我看你与陈圣似乎私交不错,进去之后可要互相关照,各取所需啊。” 田铢心思并不笨,听到这自然明白了,神色挣扎了一会,咬牙道:“师伯放心,进入秘境之后我定会好好协助陈师弟。” “如此,师伯便放心了,改日让你父亲去我那里再拿些茶叶。”薛长生站起身,心满意足。 罗魁紧随其后,留下陈圣满脸揶揄看着田铢。 田铢欲哭无泪,被坑了! ...... 翠竹峰,孙怀微回到山上,就被孙靖催着去了演武场修行剑诀。 堂中唯有孙靖一人,对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像低笑:“躲了我这么多年,终于舍得现身了吗?” “混蛋!”桌上贡品瓜果落地,传出一阵碗碟破碎声,做完这一切,孙靖忽然感觉浑身无力,颓然坐在地上。 口中低吟:“当年你既然躲我,如今又何必用他的手段来哄我,真当我还是那个无知的少女吗?” “可笑,金丹真人,长生之境。”嘴角挂着一丝嘲弄,孙靖笑骂道:“当真以为天下人人都向往长生吗?” 骂的久了,也累了。这个一贯在外人面前一贯冷厉的女子,倚地而眠,睡得很沉。 一席白衣出现在堂中,看了看墙上模糊的画像,笑了笑,逼出一滴精血在指尖,为画中人添上了脸。 画完,嘬了嘬手指,踏剑离去。 “金丹境的血好喝吗?”老祖等在峰外,打趣道。 唐青枫轻笑,挥了挥手:“还不错,挺甜的。” “当年之事,你为何不告诉她真相?令她恨了这么多年。” “说了我恐怕便走不了了,师傅你知道的。”唐青枫身躯微颤,笑道:“师傅今夜是来拦我?” “答应过你的,老夫不会反悔。”老祖摇头,道:“只是你金丹初成,未必闯得过那层壁垒。” “总得试试,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唐青枫故作轻松,摊了摊手。 “好吧,你随我来。”老祖无奈,御剑疾驰而出,也不管唐青枫是否跟上。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处山洞前,老祖拍了拍手掌,沉声道:“就是这了,当年老夫便是在此将你给捡回来的。” 唐青枫饶有兴致在门口反复打量一番,瞥见地上一块大石头上刻着的符号,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他如此模样,老祖嗤道:“既然同意你离去,便不会使小手段,你这个白眼狼,莫要太小瞧人了。” 嘿嘿一笑,唐青枫催促道:“师傅,我们进去吧。” “嗯。” 洞中入口处极为狭窄,往里走了百十来步便来到一个平台前,中央有着一道巨门,上面刻着许多认不出的字符。 老祖忽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微皱眉头道:“当年在洞口发现你,我便探索过此洞,那门上蕴含的力量绝对不是金丹期的你可以抗衡的,听我一句,现在撤走还来得及。” 老祖此话并非虚言,当时他已经到达金丹后期,走上平台的那一刻便好似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寸步难行,越靠近中心处压力越强,以老祖之能也只能向前走十来步,而后便有如背负高山,不得不退回。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进入秘境 “青枫,你可想好了。”老祖神色凝重,时隔多年再次踏入这里,尽管修为已经大涨,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没有半分减弱。 “决定了,我要试一试。”唐青枫洒然一笑,轻轻迈出一步,在触及台阶的瞬间,一道巨力便压在身上。 “还真是不轻松呢。”微微自嘲,唐青枫继续向前,脚步沉重而坚定。 随着他与平台距离越来越近,身上的重量在不断增加,直至正式迈上平台的那一刻,尤如山岳之力压来。 急忙闪身后退,唐青枫稳稳落在老祖身边,神色沉重:“看来我确实还差的远。” 老祖捋了捋胡须,迈步上前,笑道:“让师傅来探探。” 不愧是半步元婴,其修为不是唐青枫能够比拟的,所有的台阶老祖都过得十分轻松,连身子都没弯曲。 一步踩在平台之上,骤然增大的巨力也没能造成多大伤害,老祖轻笑:“看来这力量,习惯之后也还好。” 迈着步伐上前,虽不如台阶处轻松,却也看不出有多艰难,老祖走到平台中央,手掌摸在那巨门之上。 “轰!” 一股强大的巨力冲击而来,将他击飞。 身子如同破麻袋一般在这股力量之下风雨飘摇,直至将老祖打得滚落台阶,才算是停了下来。 “师傅!”唐青枫上前扶着老祖,眼睛微红,若不是为了自己,老祖并不需要受这种苦。 “没事...咳咳,现在你知道有多凶险了吧?”老祖口中喷出鲜血,带着几分侥幸道,还好现在他修为足够,这点伤势虽重,却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取了丹药塞在老祖口中,唐青枫背起他,起身离开之际目光在那平台上看了一眼:“我一定会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你到元婴期再说吧。”背上的老祖翻着白眼,自己如此惨样竟然还不能吓退这混小子。 ...... 铛! 铛! 铛! “众弟子听命,秘境之内凶险异常,你等须多加小心,最好结伴而行,遇到险境便拉响手中信号,所有弟子接到信号必须前往救援,违者宗法处置。”唐青枫对弟子们详细讲述了注意事项后,挥袖给每人发了一枚信号响箭。 做完这一切,看了眼身旁站着的顾寻南,犹豫了片刻也递过去一枚,笑道:“秘境凶险,顾公子还请小心。” 顾寻南摇了摇头,道:“以我的修为,能让我陷入险境的,贵宗弟子也未必能应付,就不麻烦唐宗主了。” 见他拒绝,唐青枫也没强求,点了点头。 真元打在广场中央祖师雕像上,浮现一个才可通人的漩涡,透过漩涡隐约间可见到其中物产丰富灵气充沛,且有许多奇珍异兽走动。 “诸弟子依序进入其中,记住,小心些。”唐青枫声音落下,盘膝坐下指尖持续发出真元,额上汗珠涔涔,显然开启通道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弟子们鱼贯而入,没过片刻算上顾寻南共五十一人皆进入其中,唐青枫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漩涡关闭。 贺词走到身边,面带愁色:“掌门,秘境资源有限,此次派如此多弟子进入,恐怕会对其根基有损伤吧。” “这便是你目光短浅了”老祖忽然出现,笑道:“这五十弟子便是我烈阳宗的根基,能让他们有所成长,一些资源算什么,况且秘境没你想的那般简单。” “师傅,您没事了?”唐青枫见他面色红润,欣喜道。 “现在肯叫师傅了?”老祖吹胡子瞪眼,道:“用过灵药好多了,不过还是没好透。” “祖师,为仙门大会准备的灵石和护身之物已经备好,为何不在进秘境前发放下去。”贺词不解问道,这批东西早在大选开始之前就已经备妥,老祖却特别交代暂时压着。 “秘境之中本就没什么凶险,带着些东西做甚?”老祖随口回答,与唐青枫对视一眼,笑道:“方才所说凶险倒不是吓唬他们,而是这凶险并非依靠战力可解决。” 贺词若有所思点头,没再多说。 秘境之中,顾寻南一落地便开始寻找陈圣,远远瞧见他在林间闲逛,高喊道:“没想到你我兄弟如此有缘,竟然传送到一处。” “顾兄!”陈圣闻声丢下手里的灵药,回应着。 顾寻南目光落在那株灵药上,不由嘴角微颤:“千年成色的冰灵草!” “顾兄,这药草是好东西?” “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此物乃是六品灵药,对修冰属性功法的人有极大增益。”顾寻南双眼放光,道:“千年的冰灵草极为罕见,效力不在寻常五品灵药之下。” 说着就快步走近,将灵药捧在手里,顾寻南虽说是大罗宗少主,但还没到了能够无视六品灵药的地步。 听得这草药竟然如此珍贵,陈圣露出喜色,一把抢过,笑道:“多谢顾兄告知,此物正好合适送给孙师姐。” 顾寻南眼角抽了抽,双眸中闪过一丝凶光,眨眼睛便被收敛下去,因为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 田铢欢喜的跑到陈圣面前,一巴掌拍在后者肩头,似乎因激动手上极为用力,掐得陈圣骨骼咔嚓作响,见陈申露出吃痛之色,才讪讪收手。 顾寻南皱眉,若是只有一个陈圣,他还自诩可以应付,多了个田铢便有些麻烦了,能够进入前十的弟子多少还是有些手段的,缠斗太久势必会引来其他人,要知道此刻秘境之中可全是烈阳宗的人。 “田兄弟,本以为我与陈兄十分有缘,眼下来看你我兄弟也是缘分不浅呐。”顾寻南换上一脸笑意,对田铢打着招呼,只是在那一双妖瞳之后掩藏的寒意让人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田铢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顾公子乃是堂堂大罗宗的少主,我可高攀不起。” 碰了个软钉子,顾寻南揉了揉眉头,笑道:“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三人一同探索如何?” 田铢刚想出言拒绝,陈圣扯了扯他的衣角,才无奈道:“好吧,不过可说好了,所找到的宝贝我和陈圣要占大头,你大罗宗人是来寻找那件东西的,旁的也入不了你们的眼,这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顾寻南随口答应下,心中却见田铢列为必杀之人。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诓骗 “话说回来,顾兄,你们说的那件东西,是什么?”陈圣忍不住好奇,能够吸引一流宗门少主的宝物,必定不是俗物。 顾寻南表情凝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田铢笑了笑,道:“师弟有所不知,据说大罗宗修行的顶尖功法,乃是上古遗物,须辅以几种传说中的至宝,才能够修至高深境界。” “而这些传说中的宝物,只有天地环境与上古之时相同的地方才能催生出,因此我大罗宗弟子才会与天下各宗门签订协议,借用秘境找寻。”顾寻南含笑接道。 “原来如此。”陈圣轻轻点头,前世的他极少理会俗事,藏月山与大罗宗交际也不多,如今倒是涨了一会见识了。 “顾兄请放心,我等必会尽力帮你寻找。”陈圣爽朗的拍了拍顾寻南的肩头,后者轻笑:“如此便多谢两位兄弟了。” 翻手取出一块羊皮,正是之前田铢所给的那块,陈圣盯着地图辨认了位置,指着一处山谷,道:“此处天地灵气浑厚,或许有可能出现顾兄需要之物。” 顾寻南脸色微变,快步上前:“陈兄,你这地图从何而来,可否借我看看?” “这么客气作甚,顾兄请看。”陈圣将图纸递了过去,正在顾寻南埋头苦记路线之际,一道锐利的声音从远处茂林传来,随后赤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爆开。 “是求救信号!”田铢脸上露出急切之色,顾不得两人便先掠了出去,他所修体术擅长身法,没过几下便消失在林间。 “顾兄,事出紧急,我便不陪你了。”陈圣收回地图,就要跟上,被顾寻南拦下,只见他满脸关切道:“陈师弟,我与你一同前去。” “不必了,这边有我和田师兄足矣,你还是先去谷中看看是否有你所需之物要紧。”陈圣轻笑,闪身向空中泛着红光的方向急速赶去。 “终究还是太嫩了点。”顾寻南望着陈圣越变越小的背影,露出笑容,方才这么一会的工夫,他已将地图记下,接下来只需要慢慢探索。 顾寻南有信心,即便不能在这秘境之中找到那几件至宝,起码也能找到不少的好东西。 伸出手臂,从手背钻出一只银色小虫,振翅低鸣飞向山谷方向,没过多久小虫回来,顾寻南双眸中闪过异色:“看来是我多疑了。” 脚下发力,迅速向谷中赶去。 ...... 田铢一路跑得嗓子都冒烟了,终于赶到,远远的瞧见陈皓手里拿着响箭,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位女子。 看清来人,月儿皱了皱眉头,喝道:“怎么是你这家伙,来得正好,灵石!” 右边的孙怀微捂嘴轻笑,惹得月儿大为不满,扭头抱怨:“师姐,外人面前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好好好...我不笑了。” 田铢慢慢走近,目光在四处巡视,十分谨慎。 “田师兄别看了,这里没有危险。”孙怀微忍不住提醒,实在是看不下去田铢那副走一步转一圈的样子。 “没危险为何放信号?”田铢不明所以。 陈圣从身后走出,笑道:“是我与他们约好的,进入秘境之后以响箭为号聚集到一起。” “陈师弟,你后面没尾巴?”田铢满脸谨慎,陈圣聚集几人必定有大动作,若是被那顾寻南跟了上来,势必是要分上些许好处的。 “放心!”陈圣摊手,轻笑道:“他被我骗去别处了。”随后走近前,取出灵剑在地上刻画一番,对几人说道:“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等几人跑远了,赶来的弟子在地上发现一角地图,旁边刻着一行小字—秘境东北角地图。 “陈师弟,你这是带着我们去哪?”孙怀微身法轻盈,跟着陈圣在密林里穿梭极为轻松,见陈圣闷着头,不由好奇道。 陈圣回头,与田铢对视,笑道:“田师兄,可还记得你的羊皮图?” “自然记得,你不是给了那顾寻南?”说到这个,田铢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此图既然能够保存在宗门藏书之中,必定也是不俗,陈圣竟然随手就让顾寻南看了去。 “接下来我给你们每人一份图纸,各指向一处宝地,能有多少收获便看诸位造化了。”说着,陈圣从袖中取出三页纸片,分别递给陈皓、月儿,在面对最后一张该给谁时却犯了难。 本来在陈圣的计划里,是没有包含田铢的,因此只准备了三张地图。 看到这副情景,两人自然是明白了,田铢神色尴尬,讪讪说道:“陈师弟,那图纸我还记得,就先走了。” “田师兄且慢,这页地图你拿去吧,孙师姐与我一道。”陈圣此话一出,四人皆死死盯着他,目光各异。 月儿眼含笑意,陈皓脸上则是挂着了然的笑,田铢则是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陈圣,倒是孙怀微目光极为平常,只是双颊略有些发烫。 最终,田铢伸出手接过这一片纸,拍了拍陈圣肩头,忍不住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陈师弟,够猛!” 说完没等几人回神,田铢已经飞似的跑了。 “田师兄这是怎么了?”陈圣愕然,心说用得着如此着急吗? “十三,那我们也走了!”月儿眨着眼睛,凑到陈圣耳边轻声道:“好好把握机会。” 场中只留下陈圣与孙怀微两人。 孙怀微美眸有些闪烁,心绪乱极了,难道他是故意支开众人与自己独处的吗? 想到这里,孙怀微脸颊不禁有些微红。 “孙师姐,走了。” “哦.......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间奔跑,陈圣是凭借纯粹的肉身力量,穿行迅猛无比,孙怀微则是借助自身修为与精妙的身法,清逸灵动。 “吼!”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兽吼,吼声响彻林间,惊起飞鸟无数。 顿住脚步,陈圣略有些惊讶:“这是,狂狮的吼声?” 紧接着又有几声别的妖兽吼叫传来,孙怀微落在身旁,蹙眉道:“前方有妖兽在对抗。” “不错,听声音是一阶的狂狮,与几只苍狼,战况十分激烈。”陈圣微笑着点头,对孙怀微说道:“走,上去捡个便宜。”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变异妖兽 “师弟是说,鹬蚌相争?”孙怀微眼珠微亮,此刻的她与平日里宗内温婉庄重的师姐不同,竟有些兴致勃勃。 “正是!”陈圣轻笑,悄悄弯下身子,缓步前行。 学着他的样子走着,孙怀微眼中噙满了笑意,在门中母亲的厚望与掌门徒弟的身份决定了她无法体会到现在这种奇妙的境遇,此刻觉得新奇得很。 “师弟你是怎么知道此处交战的妖兽是狂狮和苍狼的?”两人潜行到近处,趴在一个灌木丛里,孙怀微看着战局中血迹斑斑的血红狮兽与几头游刃有余的巨狼,忍不住好奇。 “师姐噤声,这苍狼感知极为敏锐。” 陈圣轻声提醒,口中热气喷在孙怀微脸上,吹得人痒痒的。 场中战局已定,狂狮虽然力量远胜苍狼,但后者配合十分默契,当其中一头受到攻击时,另外两头就会抓准机会在狂狮要害上全力撕咬。 如此下去,不消片刻狂狮必定落败。 忽然,狂狮前爪抬起,竟然似人一般直起身子,一双兽瞳瞥向两人躲藏之处,发出一声厉吼。 “吼!” 随着更为雄浑的吼声传来,一头身上略大一些的狂狮从不远处的洞穴出,通体披着赤色晶甲。 “这是一头变异母狮。”陈圣望着它略微隆起的肚子,脸色凝重,妖兽之中变异者实力比寻常妖兽实力往往强出数倍,况且这头母狮似乎怀着幼兽,凶性更甚。 “看来是那狂狮发现了我们,才唤来这母狮,师姐我们撤吧。”沉吟了片刻,陈圣对孙怀微说道,与其等两只狂狮解决了苍狼,倒不如现在离去。 “相传妖兽变异条件极为苛刻,我看这母狮似乎是刚变异不久。”孙怀微目光定定看着前方,说道:“陈师弟,我们未必就真的没有机会。” “你看,那母狮身上的晶甲颜色深浅不一,背部的甲片更是要浅上许多,依我看咱们再等一会,看看情况也无妨。”孙怀微浅笑,言语间跃跃欲试。 陈圣愕然,问道:“师姐,我怎的看不出那晶甲颜色不同?”话音刚落,陈圣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便将灵气运往双眼,再度睁开眼眸,果然看见晶甲上的奇特之处。 周身甲片以腹部最为坚固,背上的甲片显然是仓促凝聚而出,其中流转的灵气少的可怜。 “那我们便再等一会。”心中有了些把握,陈圣笑道。 母狮没有对两人出手,而是转身攻向几头巨狼,一公一母应对三头苍狼十分轻松。 尤其是母狮,苍狼的利爪尖牙对其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反倒是被它趁机打伤了一只。 几头巨狼如同有灵智一般,领头的长啸一声,三头一起佯装攻击母狮子,在公狮放松警惕瞬间回头,在其身上撕下几大块肉,叼着飞速离去。 狂狮腹部受到重创血流如注,眼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母狮走到它跟前,顺着目光发现了躲在树丛里的两人。 一声狂吼,快速奔跑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避开攻击,陈圣挥动拳头打在母狮背上,一块晶甲出现裂纹,正当他欣喜之际,一道红光闪过,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了。 母狮侧头重重撞击,将陈圣撞飞。 “陈师弟,你没事吧?”孙怀微手中玄晶剑连挥数剑,才止住母狮追击的脚步,见陈圣没有回应,轻咬银牙。 “冰晶剑” 剑气落在母狮身上,将其暂时冻住,借着这个机会,孙怀微来到陈圣身前,关切道:“陈师弟,伤势如何?” “不碍事,师姐方才看见那道红光了?”陈圣起身,眼中射出神光。 点了点头,孙怀微带着歉意说道:“是我过于轻视这妖兽,连累师弟了。” “哈哈...或许我们这回撞大运了。”陈圣大笑,刚才那道光芒,让他印证了一些心中猜想。 “狂狮血脉普通,极少有异变的,但若是借助某些宝贝,比如赤阳玄晶,也未必不可能突破血脉的限制。”陈圣解释着。 前世他修行之余唯一的乐趣便是在藏书楼中,寻些猎奇的古书,看得多了也就记下了,方才那母狮体内的异象极像古籍中所记载的赤阳玄晶。 “赤阳玄晶!”孙怀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玄晶剑,忍不住低呼,这柄作为掌门信物历代传承的灵剑,便是以一种玄晶打造的,历经千百年不曾有丝毫损坏,而赤阳玄晶则是玄晶中最为神奇坚硬的一种。 “没想到秘境之中还会有如此异宝。”陈圣揉着拳掌,大步走向母狮,脚下重重一跺脚,整个人弹射出去,一记重拳打在剑气所化冰晶之上。 冰晶碎裂,拳劲打破晶甲落在母狮背上。 “吼~” 吃痛之下,母狮急速挥动,陈圣抽出灵剑随手划出一剑,剑气印在狮掌上,留下道道血痕。 “师姐,劳烦为我掠阵。”陈圣回头对孙怀微轻笑,对付这母狮他一人足矣。 说到底,一阶妖兽不过修为不过与练气七段修士相当,只是兽族肉身强大很多,通常面对妖兽同境界下人族才会显得弱势。 可陈圣不同,他的肉身被锤炼得不俗,甚至可以说他一身战力最强大的便是这肉身之力。 与这母狮正面碰撞了几次,陈圣都占了上风,久而久之,母狮眼中竟然闪过几分畏惧,不管不顾的猛攻了几招,竟然转身奔向孙怀微。 “好个狡猾的妖兽。”陈圣快步追上,脸上笑意更甚,寻常一阶妖兽根本没有这种灵智,看来这赤阳玄晶真是不俗,竟然能够开启智慧。 收了手中灵剑,陈圣长身而立,对着攻来的母狮遥遥一拜,口中低颂:“拜月!” 天空中一束月光照在母狮身上,晶甲发出滋滋滋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等到母狮冲到身前,陈圣拳上蓄力,一拳打在四处兽脚之上。 “轰!” 庞大兽声倒下,扬起漫天尘土。 陈圣上前,在其身上摸索一番过后,沉吟道:“原来这赤阳玄晶竟是与幼兽共生,难怪这母狮可以不受其伤。” “师弟手段果然厉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孙怀微走上前,笑吟吟道,听了陈圣讲诉来龙去脉后,亦是皱眉道:“若是要取这赤阳玄晶,岂不是要将这母狮开膛破腹?” “嗯,如今看来是我与这玄晶无缘了。”陈圣笑了笑,洒脱道。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得宝 母狮趴在地上,鼻孔放着粗气,一双硕大的兽瞳死死盯着两人。 陈圣走近,笑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但它伤势太重,恐怕是活不了了。” 倒在血泊中的狂狮口中发着微弱的兽吼,望向母狮的巨瞳眨了眨,后者低下头颅,咬着陈圣的衣角。 “师弟,它似乎想带你去某个地方。” 陈圣顺着母狮看着的方向,目光落在之前那处洞口,低头问道:“你是让我进去洞穴?” “吼!“母狮口中发出低沉兽吼,其中蕴含几分温驯。 “走!”略加迟疑片刻,陈圣拉着孙怀微走进前去,刚到洞口便闻到冲天的腥气,熏得孙怀微皱着眉捂住口鼻。 “师弟小心,这洞中气体或许有毒。”见陈圣毫不遮掩,孙怀微语气有些急切,不料陈圣笑了笑,道:“师姐莫急,这洞内并无毒气,反而有件对我有大用的东西。” “有大用?”孙怀微不禁有些疑惑,按照常理,这一阶妖兽所能够保住的宝物,也不会是什么过于稀罕之物,师弟何至于如此兴奋。 顶着难闻的气味深入洞穴,里面有一处极为宽阔的所在,周围布满了红色的晶片,竟与那母狮身上的无异,将整个洞穴映照的如同被鲜血浸染。 捡起一片晶体,手指发力捏了一把,瞧见其没有丝毫变形损毁后,陈圣脸上浮现笑意,道:“我猜的果然没错,那母狮身上的晶甲应该是赤阳玄晶衍生出的,借助体内玄晶的力量不断更迭,将旧的换下,便成了这一地的甲片。” 取出剑胚,试着将晶体放在上面,红光一闪晶体融入其中,剑身对应之处泛着点点红芒。 看清陈圣的动作,孙怀微有样学样,看到玄晶剑的变化,不由现出喜色:“多亏了陈师弟,若是我一人在此,恐怕便错过了这等机缘。” “师姐客气了,若非你牵制住那母狮,我未必能够取胜。”陈圣轻笑,不以为意道:“我去左边,师姐往右边,你我尽快将这些晶体吸收。” 孙怀微点头,打趣道:“也是,这洞中味道确实难闻了些。”她手中本就是玄晶剑,与这些晶体属性相近,吸收的速度要比陈圣快上许多。 随着吸收数量的增加,陈圣手中材质普通的剑胚已经趋于饱和,最终还剩下许多晶体,似乎放在此地有些浪费,陈圣大袖一挥,将之全部收入乾坤袋中。 一刹那,洞里变得暗淡无光。 两人循着感觉往外走,陈圣五感超乎常人自然没多大影响,而孙怀微则不同,她既未修过瞳术,体质又与凡人无异,在黑暗中犹如盲人一般。 慌乱间抓着一物,便如同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肯放,等到两人走出洞穴,陈圣才满脸无奈道:“师姐,我快被你勒死了。” “啊!”孙怀微急忙放手,这才看清手里拉着的正是陈圣衣领上的系带,满脸通红,忽然瞥见对面这家伙一脸笑意看着自己,不由羞怒道:“还不都怪你,那般贪心!” 陈圣愕然,想起一个埋藏在记忆深处多年的老头,当年自己也曾这般骂过他,随即摇头笑道:“当家不易,还是省着些的好。” 孙怀微露出几分小小的好奇,笑着道:“你当谁的家?” 陈圣怔了怔,是啊,藏月山没了,自己还能当谁的家呢?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孙怀微没再说话,而是悄悄站在陈圣旁边,乖巧的跟在身后。 走到母狮面前,陈圣伸手往其体内打入一道青木诀灵气,说道:“你四足所受的伤很快就会恢复,我劝你最好还是换个巢穴,那些苍狼并没有走远。” 母狮硕大头颅点了点,眼中含悲,不远处狂狮已经因伤势而死,它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 “该死,这谷中怎么如此多的妖兽!”顾寻南一剑刺死扑来的不知名小兽,恶狠狠骂道。 从进入这里以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只妖兽袭来,更要命的是,它们并不是一见面便攻击,而是趴在周围的树上,等人稍微放松警惕,便会暴起袭击。 一路走来,顾寻南身后跟着的妖兽已经越来越多,也杀了不下二十头,可这还是不能吓退它们。 “莫非是那小子故意坑害我,将我骗来此处险地。”长时间的精神折磨,顾寻南不由得开始怀疑陈圣的用心,可转念一想,这里虽然凶险但也不失为一处宝地。 许多在外界见都见不到的灵药古木,在这谷底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两株,大半日下来,顾寻南所获已经值得上近百灵石了。 正想着,忽然闻到一股腥臭,四野变得十分寂静,只在草丛中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走过。 顾寻南将探查用的小虫召出,却发现其周身颤抖,若非因为主仆契约的缘故,恐怕此时已经开始逃跑了。 一颗庞大的头颅从草丛中钻出来,碧绿的身子所过之处不留下丝毫痕迹,身上鳞片闪烁着寒光。 “碧麟蟒!”顾寻南惊呼,眼前这妖兽可不是俗物,碧麟蟒带着一丝上古血脉,一旦成年便有着二阶的实力,相当于练气顶峰,初入筑基的修士也未必敌得过。 碧麟蟒吐着舌头,一双兽瞳之中犹如有着人类灵智一般,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猎物。 顾寻南抬腿便跑,以他的手段虽然不至于惧怕这碧麟蟒,可以绝不想与其浪费时间,毕竟秘境开启只有三日而已。 现在若是与这碧麟蟒缠斗上,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解决战斗,况且,这碧麟蟒通常是一公一母成双出没。 山谷之中,顾寻南使足了浑身都手段逃跑,而那碧麟蟒紧随其后,在这水泽密林之地,它本就占着不小的优势,却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选择让猎物耗尽力气,再美餐一顿。 “可恶,本少和你拼了。”摆脱不了追击,顾寻南取出灵剑,悍然发动攻击。 到底是大罗宗少主,凭借着手里上品灵剑的威力,每每出手都能划破一块鳞甲,没过多久,那头碧麟蟒变得满身血迹。 顾寻南擦着额上冷汗,狞笑道:“好个畜生,本少现在就要剥了你的蛇胆下酒。” 那碧麟蟒却是丝毫不惧,吐着信子,双瞳之中尽是杀意,飞扑上前张开大口,对着顾寻南便要一口咬下。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守护石像 “畜生,想阴我?”顾寻南闪身躲开,左手拿着一块布捂住口鼻,冷笑道,这碧麟蟒周身带毒,口中更是能够喷出剧毒气体,他又岂会不知,早就有所防备。 那碧麟蟒见一击不成,尾巴卷起碎石枝杈狠狠甩了过来,顾寻南一道剑气劈出,斩落大半,却也有不少打在身上。 拍了拍身上宝衣,顾寻南毫发未损,以他的在大罗宗的地位,防身的宝具自然是极高品质的,还不至于轻易受伤。 见那畜生已经使不出别的手段,顾寻南冷笑冲上前,手中剑技频出,将碧麟蟒打得节节败退。 交战中,被一剑插在左眼之上,碧麟蟒狂性大发,近十米长的身子疯狂蜷曲,将周围树木杂物扫得七零八落。 顾寻南不敢招惹这种状态下的碧麟蟒,闪身躲在一旁,准备伺机结果了这畜生,忽然碧麟蟒疯狂扭动的身躯停了。 “难道死了?”带着这份疑虑,顾寻南悄悄摸上前,走近跟前发现碧麟蟒没了气息,举起灵剑就要破开其肉身取胆。 这碧麟蟒虽说满身是毒,但这蛇胆却是大补之物,由于带着些上古血脉的缘故,运气好的还可以从其中继承一些特殊能力。 剑尖刺入体内,碧麟蟒忽然张开大口喷出一股浓烟,烟里似乎飞射出一道细微红线。 “畜生,早就对你有所防备,真当本少是蠢笨之人?”顾寻南冷笑,脸上绑着的布条乃是浸泡过解毒药物的。 却没想到,其脖子上盘桓着一条小红蛇。 小蛇轻轻咬了一口,顾寻南倒下。 碧麟蟒游近前来,以庞大身躯将其围在里面,小红蛇嘴里发出一道极细微的嘶嘶声,缓缓爬到顾寻南手上,顺着那银色小虫破开的口子钻了进去。 小虫翅膀颤了颤,在碧麟蟒的注视下也钻了进去,血口愈合,做完这一切,碧麟蟒悄然游走。 ...... “陈师弟,你似乎有很多秘密。”孙怀微美眸望着前方,似笑非笑道。 脚步顿了顿,陈圣回头,脸上带着灿烂笑容,说道:“孙师姐,活在世上谁还没有点小秘密。” 想了想,孙怀微郑重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放心吧。”说着,孙怀微轻轻拍了拍陈圣肩头。 陈圣目光怪异,一阵愕然:“为何我觉得你与往日不同?” 孙怀微美眸闪烁,在他的注视下,绽放出一抹倾城笑颜,轻声道:“那便请师弟说说,我有何处不同。” “说不清,只是感觉师姐今日心情甚好。”陈圣带着几分疑惑道。 孙怀微俏脸微红,走近伸出纤纤玉指在陈圣额上点了下,嗔道:“你啊,真是个呆子。” “师姐收声,前方有异动。”耳朵听到远处传来的响动,陈圣急忙叫住孙怀微,闭目沉神倾听,根据地图所记载,这里距凌云洞已经不远了。 睁开双目,沉神脸色凝重,那声音正是从凌云洞方向传来的。 只希望不要是太强大的妖兽,心中如是想着,陈圣脚下步伐快了许多。 还没等到接近,就感到大地一阵剧烈震动,有一尊石像行走于林间,高达十余丈,每一步落下皆是能够踩倒成片的树木,那石像一直在门口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出来吧,人族的小子。”忽然,石像口中发出声音,两颗如同宝石的眼珠闪烁着诡异光芒。 见四周没有动静,石像重重跺了一脚,方圆内的树木皆被震倒,连带着陈圣藏身的地方也是被破坏,两人踩着空中的树枝,一路来到石像面前。 “前辈,我等无心冒犯。”陈圣拱手,恭敬道。 眼前这能够口吐人言的石像,方才看其威势几乎与金丹期修士无异,根本不是现在的两人能够对抗的。 倒是孙怀微抬着头,仔细端详石像头上的五官,过了许久笑道:“晚辈孙怀微,携师弟陈圣见过守护者前辈。” “你这小辈,倒是机敏。”石像沉闷答道,头颅扭动看着陈圣,哀叹道:“现如今我烈阳宗已经没落至此,连个有点眼力的继承人都没有了吗?” “继承人?”陈圣愕然,唐青枫只说让他来这里取淬体乳,可从未提及宗门继承人之事,当即说道:“我想前辈是误会了,我并非烈阳宗继承人。” “不是继承人?那你来此做甚?”石像疑惑,再仔细瞧见两人一男一女,恍然大悟:“无妨,若是洞中乳液足够,分你一份也不是不可以。” “小丫头,你腰间挂着的可是玄晶剑?” 孙怀微将剑解下,捧在手中,恭声答道:“回前辈,正是玄晶剑。” 石像巨大手掌生长出两根柔软的枝条,缠绕着剑柄做出一个让陈圣与孙怀微大惊失色的动作,它用剑重重劈砍在身躯之上,一边砍一边叫喊:“就是这种感觉,好多年了,终于又感受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石像真的是烈阳宗守护者吗? 过了许久,石像终于玩累了,恋恋不舍将剑还给孙怀微,说道:“按例,除了宗主继任者之外,便唯有下任宗主的道侣,方才可以使用凌云洞中宝物。” 说完还不忘瞥了陈圣一眼,道:“我虽然看不上你这小子,但只要这丫头喜欢,便可以放你进去。”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精彩非常。 陈圣此刻才明白为何唐青枫给自己这东西时那副恨恨的语气,目光瞥过孙怀微通红的双颊,不忍说道:“师姐,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再去别处。” 孙怀微此刻心绪极乱,想起当日山洞之中对陈圣做出的惊人之举,再明白了陈圣能够找到此处定是有了师傅的授意,忽然听到这话,脱口而出:“不,你跟我一起进去。” 话刚出口,反应过来的孙怀微急忙解释道:“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哦?丫头,那你是什么意思?”石像低头凑近,问道。 孙怀微目光闪烁,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丫头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能让你们进去。” “前辈,我的确并非师姐的道侣,您让她先进去吧。”陈圣一步迈出,对孙怀微笑了笑,坦然道。 “你这小子倒是实在,如此你可就进不得这宝洞了。”石像点头,让开挡住洞口的身子,对孙怀微催促道:“丫头,进去吧。”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淬体乳 “小子,你为何如此平静,难道对这洞中的宝贝就没有半点想法?”石像看陈圣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忍不住喊住他。 陈圣回头笑道:“前辈不是说了唯有继承人才能进去,莫非打算对我网开一面不成?” “你想得美。”石像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接受考验,如果通过了便可以成为宗门的继承人选。” “不必了,那淬体乳我并不需要。”陈圣摇头,淬体乳用在他身上只是锦上添花,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况且既然此地乃是烈阳宗继承人专属之地,还是不进去的好。 沾染的因果小些,日后自己暴露之时,烈阳宗也能够少受些牵连。 陈圣隐隐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着许多的秘密,神秘消失的母亲、彻底消失的藏月山弟子、以及升仙大会失败背后的缘由,这一切都在等待他去查清,而这个过程必定会惹出许多强大的敌人。 “你这小子,给脸不要脸,看招。”石像恼羞成怒,巨大手掌拍击过来,掀起狂风大作,陈圣身形快速闪躲,却见那石像两颗眼珠已经变成血红色,出手也越来越狠辣。 十余颗粗壮的树木被石像拔起,趁着陈圣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甩了过来,狂舞的枝杈划破狂风发出呜呜声。 陈圣来不及躲避,当即祭出灵剑艰难劈开,还是被几块残木打在身上,他可没有顾寻南的宝衣,身上穿着的还是记名弟子的衣服。 衣衫瞬间碎裂成破布条,露出精瘦的上身,表皮闪烁着翠绿的微光。 噗! 陈圣吐出一大口血,脸色变得蜡黄,石像这一击中蕴含的劲力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虽说还不至伤及性命,但此刻陈圣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竟然没有将你打死,有几分本事。”如捏蚂蚁般将陈圣提在空中,石像开口道:“就算你通过考验,记住若是洞中淬体乳有多的,你再用,不可占用那丫头的。” 说罢,将陈圣丢进洞内。 身旁浮现一个漩涡,老祖从其中走出来,低声埋怨道:“你下手也太重了,要是将他打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难道还想让老子给他赔命?”不知为何,石像两颗眼珠幻化出一对人眼,右臂快速缩小,最终竟然化成一条有血有肉的手臂。 “恭喜师兄修为大进。”看到这副场景,老祖忍不住兴奋。 “少来”努力活动着刚化形的右臂,石像说道:“我修了近十年,才修出这么一条手臂,还早着呢,倒是你,竟然已经步入元婴。” “元婴之道何其艰难,或许师弟我这辈子是没戏了。”老祖笑了笑,叹道:“只是现在宗内金丹仅有青枫一人,我担心我死之后抵不住外敌。” “不至于,青枫那一辈虽然不争气,但这两个小家伙天赋不错,或许将来有希望结丹。”石像低头,安慰道:“放心,有师兄在,烈阳宗亡不了。” 老祖斜了他一眼,打趣道:“师兄如今到金丹了吗?” 被戳中痛处的石像勃然大怒,一巴掌拍过去,骂道:“没到金丹老子也是你师兄,敢这样和我说话。” 老祖被拍飞好远,口中不停喷出鲜血,艰难稳住身子回头怒道:“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我这化身都要裂了。” “那是你欠打。”石像没好气回道。 洞中,陈圣在阴冷的地上躺了许久,才靠着青木诀恢复了伤势向里走去。 凌云洞中果然宝物众多,没走几步,陈圣便瞧见一株六品灵草在洞顶水晶的映照上摇曳生辉,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陈圣在洞中寻找,所遇的宝贝也会酌情摘取一些。 洞内四通八达,若非陈圣手里有着地图,恐怕非得迷路不可,依照地图的指示,很快陈圣找到了淬体乳的所在。 高空中的一座平台之上,有一眼泉,旁边有一个白玉铸造的池子。 “就是这了,怎么不见师姐?”陈圣皱着眉头,难道孙怀微在洞中迷失了?摇了摇头,陈圣否定了这个想法,唐青枫不可能给了自己地图,却连淬体乳的所在都没告诉孙怀微。 目光向下看去,果然瞧见了孙怀微的身影,正沿着石柱侧面的阶梯攀爬,似乎是感受到陈圣的目光,回过头,看清站着的陈圣,眼中露出惊喜的目光,笑着挥了挥手。 陈圣点头,做出一个令孙怀微惊讶不已的举动,他从峭壁上一跃而下,将地面砸了一个深坑稳稳落地,然后快步追了上来。 “陈师弟,你总能给我惊喜。”孙怀微美眸微凝,笑吟吟看着他道:“不过在师姐面前穿成这样,不太好吧?” 陈圣颤颤一笑,这才发现上身已近赤膊,两条裤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此刻他的打扮就是放到乞丐堆里,都还是那种比较寒酸的。 一向淡然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慌乱,陈圣尴尬一笑,道:“抱歉,前辈下手狠了点,师姐请先上去。” 孙怀微嫣然一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衣物递给他。 陈圣愕然,虽说自己现在衣不蔽体,可这毕竟是女子的衣服。 见他如此窘境,孙怀微浅笑:“放心吧,这是宗门弟子的制式衣物,不分男女的,我先往前走,你把它换上。” “好吧。”陈圣接过衣物,等师姐走远了才开始换。 走过拐角,孙怀微忍不住露出笑意,难得看到这个一贯沉稳的师弟脸上出现那种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没过多久,陈圣穿戴整齐出现在孙怀微面前,看着后者美眸之中掩盖不住的笑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哪里穿错了吗?”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师弟你穿正式弟子的衣服,要比平常好看不少。”孙怀微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凑近赞叹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师弟你如今的形象出去恐怕不知得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陈圣额上冒出冷汗,催促道:“师姐,我们快上去取淬体乳吧。” “好。” 孙怀微走在前头,脚步轻快,似乎心情极好,大约又走了二百个台阶,终于登上平台,走近泉眼之中,发现里头淌着一滴乳白色的液体,应该是那淬体乳无疑了。 “看来我是没有这个机缘了。”陈圣坦然,对孙怀微说道。 “师弟若是想要,我可以将这淬体乳让给你。”孙怀微美眸中有着一丝伤感之意,说道:“反正这次仙门大会过后,我就要继任掌门,日后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下山闯荡,倒不如让给师弟。”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璇旎 “不必了。”陈圣摊了摊手,笑道:“师姐方才也看见了,我的肉身并不弱,这淬体乳对我未必有效。” “可淬体乳最珍贵之处并不是强化肉身,而是可以淬炼洗髓,去除体内污垢之物,对天赋的提升效果,师弟也不需要吗?”孙怀微以为陈圣是不知道此物的真正效用,焦急解释道。 在她看来,用不用这淬体乳都无所谓,反正日后就是一辈子关在宗门的命,若是运气好修成金丹还能偶尔出去走走,若不能便得如母亲一般苦守。 望着师姐倾城容颜上写满了哀伤,陈圣笑了,温柔说道:“师姐放心,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下山。” “真的?”孙怀微无神的双眸中泛出异彩,在陈圣身上转了几圈后,点头道:“那师姐可就全指望你了,小师弟!” 郑重点头,陈圣上前以玉碗将那滴淬体乳取出,倒在白玉池子中,说道:“师姐请。” 孙怀微顿了许久,见陈圣没有离开的意思才瞪着眼,语气古怪道:“陈师弟,你不打算回避吗?” “啊......我这就走。”陈圣颤了颤,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急忙走下台阶。 “别,别走远!”孙怀微脱口喊道,随即发现了不妥,又说道:“我是说,怕这洞中有妖兽,劳烦师弟为我护法。” 陈圣点头,答道:“我就在这台阶之下,师姐安心吸收便是。” 随即盘膝坐下,五感时刻注意着四周,竟似乎真的在防备妖兽。 嫣然一笑,孙怀微自乾坤袋中取出几块屏风,将白玉池子团团围住,随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宽衣解带声。 听觉极为敏锐的陈圣自然是将这细微的声音听入耳中,心中也不禁泛起涟漪,目光不自觉的想往后看。 “陈师弟,不许偷看哦。”身子光洁如同白玉一般的孙怀俏脸微红,如此情形下与男子一帘之隔实在是有些羞人。 上身坐的笔直,陈圣此刻已经没了戒备四周的心思,只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毕竟两世为人的他,却从未近过女色。 身后传来入水的声音,孙怀微跨入池中,淬体乳效力霸道,唯有借由这伴生的池水方才可以完美稀释。 时光流转,池中水的颜色已经由最初的纯白色变得澄清,露出水面下若隐若现的完美躯体,忽然,池水变成了血色。 ‘密切关注’着这边的陈圣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顾不上许多,咬咬牙从衣衫上撕了块布条将双眼蒙住,冲了过去。 凭着感觉将手搭在孙怀微手臂上,打出一道灵气探查之后,发现她体内诸多经脉已经被破坏,此刻依旧有着大股的药力在其体内。 看起来像是吸收的过快,太多药力沉积在体内,而导致孙怀微的身体能够无法承受。 陈圣当机立断,运动功法,却发现自己所能够掠夺的药力是少之又少,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任何作用。 情急之下,陈圣说了声抱歉,纵身跃入池中,全力驱动先天功,池水出现许多水漩,孙怀微体内药力被强行拉出,池水再度变为纯白。 “唔...师弟。”孙怀微悠悠醒转,察觉到体内伤势,才想起自己的冲动之举。 “师姐恕罪,我这也是无奈之举。”陈圣见她醒了,急忙说出前因后果,随后打出一道青木诀灵气,说道:“师姐尽快恢复伤势,再行吸收池中药力。” 说罢起身出了白玉池,走了几步,发现方才空空如也的泉眼,不知何时又沁出了一滴淬体乳,陈圣目光闪烁了几下,却没有对孙怀微说。 “师弟,今天是第几天了?”忽然,孙怀微问道。 陈圣从怀中取出一块石头,看着上面赫然写着二十四时辰,答道:“尚有两天,师姐放心。” 闻言,孙怀微闭上眼睛,沉神吸收药力,此次却是缓慢了许多。 听着身后平缓的呼吸,陈圣笑了笑,闭上眼睛,方才这么一会,他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尽管刻意控制不吸收池中药力,却也有着一份不俗的药力进入其体内。 这份药力虽然不能让他的体魄再进阶,却可以让陈圣去锤炼一个从不敢尝试的地方,用青木诀将药力包裹,运至双眼周围,陈圣脸上带上了几分期待。 之前由于造化诀的霸道,以及青木诀修炼不足,陈圣一直没敢对双眼下手,此刻却是可以借助这被稀释过的淬体乳来试试。 药力进入双目,初始感觉冰凉,随后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眼中的世界从黑暗变得明亮,随即陈圣发现尽管闭着眼他也能借着微光,模模糊糊的看清外界的物体。 睁开眼睛,陈圣眼中的一切变得格外清晰,甚至不需要使用瞳术便能隐约可见天地间灵气的流动。 “果然有效。”陈圣欣喜非常,寻常修士中这种能力唯有达到金丹期才有可能出现,即便是以他前世超凡天赋,也是在快要结丹之时才偶然得到。 此种能力在寻宝问药之时有着诸多妙用,再加上还有一门特定的寻宝之法,可以说现在这秘境之中没有能够逃脱陈圣法眼的宝贝了。 时间又过了许久,在那块石头上的数字快要变成十二的时候,身后传来出水的声音,待孙怀微穿戴好,走到过来,陈圣不由看得痴了。 “怎么了?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师姐?”孙怀微浅笑嫣然,娇嗔道,之前的一场风波无形中让她对这个本就有好感的师弟更亲近了许多。 陈圣自然是没见过的,只是现在他眼中的孙怀微是不同的,一身宝衣在他眼中几若无物,唯有贴身穿着的衣物无法看破,而这贴身衣物又是极小的。 因此,此刻陈圣眼中的孙怀微与光着没多少不同,大片白皙的肌肤落在眼中,这对两世童男的陈圣来说,可谓是刺激极大。 孙怀微见他半晌没有动作,忍不住走近弯下腰,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唤道:“陈师弟......陈师弟,你怎么了?” 两股热流自陈圣鼻间淌下。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剑墓 “师弟,你怎么流鼻血了?” 闻言,陈圣下意识抹了抹鼻子,果然看见手掌鲜红,随即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急忙将目光转向一边,心虚道:“没...没事,师姐我们走吧。” 说着,也不管孙怀微有没有跟上,快步走下台阶。 “奇怪...” 诧异于陈圣的古怪,愣神之际,师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来不及多想,孙怀微只能先跟上。 陈圣没了在洞内探索的兴致,现在对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就是摆脱尴尬的局面,孙怀微先是得了玄晶,后又吸收了淬体乳,此次秘境之行也算是圆满了。 一路走出洞口,石像依旧守护在那里,在陈圣身上瞟了瞟,不禁疑惑道:“不对啊,第二滴淬体乳应该已经沁出,你为何没用?” “前辈好眼力,不过晚辈肉身强度已经足够了。”陈圣语气平淡,继续说道:“晚辈斗胆猜测,这淬体乳对前辈或许用处不小,因此不敢擅动。” “你这小子,怎么转了一圈聪明了许多。”石像转过身,点头道:“这淬体乳的确对我有些用处,不过也没那么大,看在你如此有孝心的份上,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进去把它用了再出来。” 此时,空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响声。 “是信号,有弟子遇险了。”孙怀微脸色微变,就要冲出去,脚步顿了顿又对陈圣说道:“师弟,你听前辈的,先去吸收了那淬体乳,我去救援。” 话音刚落,空中升起十余朵信号烟花,皆是指向一个地方。 “抱歉,前辈,看来这淬体乳晚辈是无福消受了。”陈圣婉言拒绝,进入秘境的弟子总共就五十人,而这十几发信号几乎是同一时间放的,这说明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凶险,不由有些担心陈皓他们。 “好吧,就算你小子福薄了。”石像不再坚持,让开身子。 两道人影急速掠过,皆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支援,赶路过程中又有零零碎碎的几分信号发出,依旧是那个方位。 “难道他们去了北边的剑墓?”石像看着被染红的天空呢喃道,这秘境之中能够使如此众多的弟子陷入险境的存在并不多,而这剑墓便能算是一个。 与凌云洞相同,剑墓同样是培养继承人的所在,危险程度却要大上许多,墓中葬着无数修士的灵剑,它们有的灵智已经散去,有的残缺不全,借助剑墓的特殊环境再生成新的灵体。 这些灵体由于前身是剑灵,因此可以很简单的与灵剑融合,是宗门为杰出弟子灵剑赋灵的宝地,但那里绝不是练气期弟子能够呆的地方,以往宗门弟子唯有到了筑基顶峰甚至虚丹境,才会被特许进入其中。 还未跑近,陈圣便听见前方激烈的战斗声,规模似乎有近三十人之多。 “方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翠竹峰弟子伤痕累累,语气焦急对方山淮问道。 不远处的一颗树枝上,顾寻南看着底下被剑灵攻击的节节败退的众人,嘴角露出残忍的笑,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再下去捡个便宜。 无论是掳掠到几道残存剑灵,或是取得几名弟子的收获,都比他一个人在秘境中探索强,顾寻南所在的山谷据此最近,因此来得要比陈圣早很多。 站在树上,看见远处树木轰然倒塌,忍不住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等到陈圣跑近,顾寻南才微缩瞳孔,低吟道:“没想到啊,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此刻的陈圣几乎如同魔神一般,身上衣衫早已七零八碎,露出结实的上身,跳进战圈中,左右挥拳轻易救下几人,才看了眼场中发现没有陈皓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你!”方山淮语气森寒,对这个抢走师妹的家伙没有半分好感。 “方师兄,你怎能带着师弟们涉险?”孙怀微走上前来,看清在场的人基本都是翠竹峰弟子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没错,方山淮从特殊途径得知剑墓的存在,是存了利用他们为自己寻得剑灵的心思的,此刻被师妹当着情敌的面斥责,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师妹请放心,我既然能带他们来此,自然能保其安全。”不想在陈圣面前丢了颜面,方山淮硬着头皮答道。 “白痴!”冷眼旁观的顾寻南看清局势,笑着讽刺道:“以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想敌得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剑灵,可笑。” 方山淮一步迈出,勇猛无比,手里剑急速翻转,竟连连击退十余道灵体,救下七八名苦苦支撑的弟子。 做完这一切,方山淮回头对陈圣灿烂一笑,仿佛炫耀着什么。 只见陈圣伸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愚蠢,你可知这剑灵依托剑气而生,你这般行径只会让其更强大。” “小子,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方师兄?”有弟子冰冷开口,在对外这件事上,翠竹峰弟子承继了孙靖的优良传统。 “果然是三流宗门,见识这般浅薄。”顾寻南冷笑,转念一想,沉吟道:“如此也好,等你们陷入险境,我再出手相救,到时候我就不信陈兄你不念我这个情。” 如此,一个得力的手下便算是到手了,心中描绘了这副美好画卷,顾寻南倚靠在树干上,默默注视着下方的变化。 只见那许多剑灵汇聚成一体,从各处飞来长短不一的剑,它们有的残破不堪,有的依旧闪烁着寒光,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俱是裹挟着极大的凶煞之气。 “不好!”察觉到异变的方山淮神色大变,看向那剑灵汇集之地,浓黑的烟雾散去之后,一尊以无数残剑凝聚而成的巨人赫然出现,从其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来看,绝对不是在场诸人能够对抗的。 “陈师弟,你先带着他们撤走,我来拖住它。”孙怀微跨步上前,扭头对陈圣说道,此时在场弟子已经有许多受了伤,没有了再战之力。 “走不了了。”陈圣摇头,在他的感知中,周围有许多弟子收到信号正在赶来,而且那巨人目光似有若无的注视着这边,显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倒不如等所有弟子聚集到一起,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战 “十三,这是怎么回事?”赶来的陈皓走到陈圣身旁,悄悄问道。 陈圣摇了摇头,脚步往前踏出,取出臻至圆满的剑胚,对孙怀微说道:“师姐一会打起来你看准时机,带受伤的弟子撤往凌云洞。” 如今这种情况,想要保全弟子们,也只有凌云洞外那尊守护石像可以做到了。 下意识点头,孙怀微柔声说道:“师弟小心,我将他们送到便赶回来。” “皓哥,你与师姐一道,最好能够请动那位前辈过来救援。”看着那怪物周身翻腾的黑雾,陈圣沉声道。 “恐怕很难,前辈肩负要责,未必肯来。”孙怀微叹了口气,以她的身份自然知道不少秘密,也明白要让那石像赶过来是十分艰难的。 此时,那巨人动了,身上飞出无数飞剑化作一条剑龙,所过之处犹如摧枯拉朽,弟子们无一能够阻挡。 陈圣一步上前,催动全身力量与之悍然对碰。 “师姐,就是此刻,快走!” 孙怀微借着他们酣战的机会,带着修为低的弟子们迅速转移。 方山淮看着带来的弟子一个个倒下,面对那般恐怖的力量不由生出几分惧意,脚下微动就要跳出战圈。 “方师兄,与我一起拖住这怪物。”陈圣及时开口,此时在场弟子中也就剩他和方山淮两个还有战斗力,若是让方山淮离去,那此战就愈发凶险了。 陈圣这一声,让许多受伤弟子目光落在方山淮身上,此刻他自然是不能再逃走了,只得回头恶狠狠说道:“小子,你最好小心点,不要拖了我的后腿。” 说着对一名翠竹峰弟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领着弟子们撤离,一时之间场中只剩下零星的两三人。 那怪物狂吼一声,左右手臂各化为一柄大剑,上面逸散出滔天血气,显然是杀伐过无数生灵的绝顶凶器。 陈圣一步迈出,直冲向右边的大剑,纯以身体力量劈砍在上面,每一次出手总能留下些许痕迹,反观左侧的方山淮就没这么轻松了,在巨剑的攻击下虽说不至于落败,却也十分狼狈,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惜陈圣这边是分身乏术,唯有偶尔打出一两道灵气,为其缓解身上伤势。 那巨人见状,两个空洞的眼眶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对方山淮的攻击力度大了许多,似乎是意图借此拖垮两人。 树枝上观望的顾寻南舔了舔嘴唇,狞笑道:“真是可惜,这般聚灵若是在大罗宗内,必定能够助本少灵剑再升上一品。” 说罢,看着游刃有余的陈圣皱了皱眉,“这小子怎么如此轻松,那可是筑基顶峰的剑道聚灵。”顾寻南心中不禁有些担忧,眼下的情形若是陈圣能够坚持,恐怕两人没那么容易落败。 “小子,这怪物依托剑墓,任何消耗都会得到补充,你我修为有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感受着体内灵气的锐减,方山淮不得不对陈圣说道。 陈圣扭头,笑道:“你若是撑不住,可以退下去,我自己来。” 这话从情敌口中说出,那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生了退意的方山淮立刻就鼓足了斗志,手上气力都凭空大了几分。 “二位,我来晚了。”田铢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钻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寒色的李衡。 “不晚不晚,来得正好。”方山淮见两人出现,惊喜不已,这可都是宗门里顶尖的弟子,即便不能战胜怪物,起码也可以帮自己减轻不少压力。 知道那田铢对翠竹峰十分讨厌,方山淮对李衡笑道:“李师兄,还请助小弟一臂之力,共战这怪物。” 谁想到,李衡连看都没看他,走到陈圣身旁,闷闷说道:“我所修功法特殊,对此类灵体有极大克制,你们三人去那边,这边有我一个足矣。” 陈圣双瞳微缩,旋即想起当日擂台上此人的手段,点了点头,对田铢笑道:“先劳烦田师兄一会,我回复些气力便来。” 说罢,竟真的盘膝坐下。 田铢笑吟吟点了点头,拔出灵剑,自始至终三人竟从未搭理过方山淮。 方山淮眼中神色变得冷厉,这三人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奈何此刻还需要依靠几人的帮助,方山淮不敢多说,只能在心底暗暗记下这一笔。 只不过,对于他的这些小心思,三人并不知晓,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乎,田铢本就最讨厌翠竹峰,而这李衡在门中除了对孙怀微有点好脸色之外,即便是面对师长,也不过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陈圣就更不必说了,连烈阳宗他都不曾在乎,又岂会理会一个不相干之人微不足道的记恨。 只见李衡请出一柄木剑,以舌尖精血喷在上面,握在手中,那怪物被砍到的地方犹如切豆腐一般,一时之间竟占据了上风。 反观另一边就比较惨了,虽然加入了一个田铢,但两人各怀鬼胎,都想着省几分力气,出工不出力,反倒比之前方山淮一个人的时候更显得捉襟见肘。 陈圣双目紧闭,自然不仅仅是在回复,还在思索着破局之法。 ...... “前辈,还请您跟我们前去救援宗门弟子。”凌云洞前,见弟子们都逃了过来,陈圣却迟迟没有出现,孙怀微对着石像哀求道。 “丫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这庞大身子移动起来很慢,等我到了,恐怕那小子骨头渣都没了。”石像无奈,若是能帮之前他便直接前去了。 闻言,孙怀微毅然说道:“月儿,你留在此地照顾他们,我去救陈师弟。” “我与你一起去。”陈皓一步迈出,强大的气势升起,引得石像侧目:“你这小子,竟快要根基圆满了?” “晚辈资质有限,前辈见笑了。”陈皓淡然答道,却让身旁许多知悉他来历的弟子震惊,满打满算他入门也才不过几个月,如今竟然已经半只脚跨入筑基期,这让他们这些修了很多年的人如何自处。 “好,你与我一同前去,剩下的人便劳烦前辈照顾了。”孙怀微神色依旧凝重,她明白即便是真正的筑基期也未必能够战胜那怪物,但此刻多一份战力也是好的,因此没有拒绝。 “放心,那东西不敢到这边来。”石像闷声应道。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胜之 “小子,你恢复好了没有?”手臂被震得一阵酥麻,方山淮看着不远处悠哉游哉的陈圣呵斥道。 “急什么?”陈圣笑了笑,躲在暗处的人都还未现身,他又岂能过早暴露底牌?眼下几人的处境虽然凶险,但尚可以坚持,现在比拼的就是耐性。 顾寻南倚靠在树上,脸色阴沉,那李衡的功法当真如他所说,对灵体有着极大的克制,战局在李衡加入后,虽然还在胶着之态,可那聚灵也断然无法轻易取胜。 只要几人轮番休息,自然可以拖到秘境关闭之时,他们是没关系,顾寻南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进来的,若是不能得到数倍于此的报酬,岂不是太亏了? 想到此处,顾寻南白发狂舞,一双妖瞳中闪出凶光,低吼道:“这是你们逼本少的。” 咻! 一道极为细微的破风声传来,闪着墨绿寒光的银针向着李衡社去。 “等的就是你!”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陈圣身子如同猎豹一般急速窜出,双指捏住飞针,对着顾寻南藏身的方向冷声道:“阁下既然敢出手伤人,何不出来一见?” 其余三人俱是眼眸一凝,看了过来。 既然暴露了,顾寻南也未隐藏,坦然跃下,笑道:“陈兄误会了,我这一发飞针乃是打向那畜生,并没要伤及这位兄弟。 “哦?是吗?” 陈圣眼睛微眯,看不出对这话信了几分,李衡头也不回,冷哼了一声,手上杀伐力度加大了几分,倒是田铢讥讽道:“顾公子此话说出来,您觉得我们会信吗?” “为何不相信,本少所言句句真心,问心无愧。”顾寻南面不改色,笑容柔和,只是妖异的双眸与发色,实在是难让人有亲和感。 方山淮浑身打了个冷战,若是这一针是打向自己,他没有把握陈圣会帮自己接下,当下色厉内荏喝道:“顾寻南,你敢暗中下手害李师兄,真当我烈阳宗好欺负不成?” 这一句话极为聪明,将问题上升到了宗门大义的角度,这样下去即便是几人再厌恶自己,也不会在顾寻南对自己发难时袖手旁观。 听得此言,顾寻南面色骤冷,森然道:“好啊,方山淮,你一介奴仆之子,如今敢与本少这般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一步踏出手中拔出灵剑,似乎就要结果了他。 田铢瞥了眼身旁抖若筛糠的方山淮,眉头微皱,道:“顾少主,这里毕竟是我烈阳宗的地方,还请你不要太嚣张了。” “本少便是嚣张了,你又如何?”顾寻南冷笑,继续说道:“你等可知,此人本就是我母族家的一名家仆与丫鬟偷欢所生之子,当年趁乱逃离,本少寻了他很多年了,你烈阳宗如此做派是要包庇他吗?” 几人将目光落在方山淮身上,从其脸上浓浓的恐惧中,明白了此话并非虚言,皆是皱着眉头,依照顾寻南所说,他便算是顾家的奴仆,主人家生杀予夺,旁人确实管不着。 “躲了这么多年,本想着放过你,可你竟敢对本少如此张狂,看来今日是留不得你了。”顾寻南语气森寒,缓步接近。 方山淮身子越发颤抖,手上力气弱了几分,竟被那巨人一掌拍到顾寻南面前。 “死吧,贱种!” 叮! “陈兄,你要阻我?”此刻还能出手之人自然只有陈圣,顾寻南脸色微微缓和了些,道:“若是陈兄想保住他的命,打算拿什么来换?”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再想收服陈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当着三人的面诛杀方山淮也不妥,倒不如借着这个台阶,让陈圣欠下一个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 陈圣挑眉,笑道:“在下孑然一身,有什么可入顾兄法眼的?” “陈兄谦虚了,以你的天赋这小小的烈阳宗装不下你,倒不如随我去往大罗宗,我将你引荐给我父亲,如何?”顾寻南随口说道,倒不是真指望陈圣答应,只是希望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圣不可,此人阴险狡诈,万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田铢急忙出声阻止,且不说陈圣现在是宗门选定的仙门大会人选,单单以他今日力护众弟子的功绩,若是真被招揽去了,对烈阳宗的打击可不小。 “顾兄还是换个条件吧,在下现在并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陈圣婉言拒绝,以他的傲气又怎会被轻易被撼动。 “好吧,看来你我当真是无缘做师兄弟了。”顾寻南自嘲一笑,随后说道:“那边请陈兄承诺为我做三件事,我便放了他。” “一件!”陈圣淡然开口。 “陈兄如此就不厚道了,不如这样,我再让一步,两件不能再少了。”顾寻南语气坚决,说话间手掌又搭在了剑柄之上。 “可以,不过这个怪物还得麻烦顾兄解决。”陈圣微微点头,指着疯狂轰击田铢与李衡的巨人说道。 “好说。”自觉占了便宜的顾寻南笑吟吟上前,虽说他的修为未必能够战胜在场所有人,但作为一宗少主,顾寻南身上却有着不少寻常弟子没有的宝物。 只见他取出四支令旗,东南西北各插一只,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张阵图,铺在地上,大喝一声:“敕!” 图上所绘制纹路如同有灵性一般,以令旗连结将那巨人紧紧捆住,得暇脱身的李衡闪道陈圣旁边,恨恨说道:“真有钱!” 田铢愕然,这家伙平日里一贯惜字得很,极少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陈圣亦是满脸古怪瞧着他。 李衡冷着脸,咬牙道:“捆灵阵,一阶阵法,绘制极难但效用极低,仅能困住灵体片刻。” 顾寻南闻言回头笑道:“这位兄弟好眼力,正是捆灵阵,虽说只能困住片刻,但也够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柄刻满符箓的小剑。 “浪费!”李衡再度开口,看向顾寻南的目光中已经带着几分敌意。 陈圣摇头苦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李衡就是嫉妒人家有好东西,说得通俗些,就是仇富。 顾寻南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小剑上,符箓沁入其中,随即剑身飞速射出,自那巨人胸前刺入。 叮!叮!叮! 巨人解体,无数残剑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圣对几人招呼道:“几位,现在就各凭机缘吧。”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收获 “陈兄,你如此行事可不厚道啊。”顾寻南瞳孔微缩,他答应出手本就是有着从中获利的念头,看到陈圣这横插一杠的行径自然是极为不满。 “顾兄此言差矣,这剑灵毕竟是我宗门中的东西,总不能连口汤都不给喝吧?”陈圣说着,大剌剌走上前,握住一柄残剑沉神感应,然后随后抛开,口中念叨着这把没有。 三人见到这副情景,自然明白了该怎么做,走上前去,笑嘻嘻的捡起地上残剑,就连李衡因为眼红而冰寒的脸色也有了解冻的意思。 顾寻南无奈,此处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现在只能看谁的运气更好些了。 【叮——系统检测到强大灵体】 久违的声音传来,陈圣先是愣了愣,随后发现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空中漂浮着无数的灵体,借由细小的丝线连接到剑上。 露出一抹笑容,陈圣大步走到顾寻南面前,抢先拿起一柄有着剑灵的残剑,装模做样感应了一番,然后随手丢开。 如此一番动作过后,顾寻南自然不会再去看它了,陈圣对田铢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悄悄将那剑捡起。 恰逢此时,孙怀微与陈皓赶来,见几人埋头苦干,忍不住问道:“陈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在陈圣‘详细’解释了一番后,两人对视一笑,于是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凡是陈圣挑过剑,都被后头几个人抢夺一空。 顾寻南埋着头,疑惑不解:“按理说能够聚成如此强大的灵,应该不少剑器中都孕有剑灵才对,怎么会一个都没有?” 忽然,他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此地剑灵经过吞噬同化已经化为一体,若是如此,一旦找到便是真的撞了大运了,这种程度的宝物即便顾寻南身为大罗宗少主,也是兴奋非常。 此地剑器不说有百万也有十万,便是让顾少主再捞上个七天七夜,也未必能够捞出这根针,更何况它根本就不存在。 时间流逝,身后几人都已经选定了合适的剑灵,顾寻南还在苦苦寻找,忽然地上的剑开始抖动,随后飞起插入剑墓之外的石壁之上。 “试炼之人速速离开,半炷香后未离开者视为重新开始考验,难度将会升级。”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雄浑声音传来,惊醒了几近疯魔状态的顾寻南。 他回头瞧见众人皆是一脸喜色,尤其是陈圣,手上竟然抓着十余把剑之多,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寒声道:“诸位此举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陈圣轻笑,面色平淡。 “诸位未免太贪得无厌了些,如此多的剑灵,恐怕消受不起吧!”顾寻南此刻心中极不平衡,自己身份尊贵,尚且不能够获得宝物,而这些乡野小宗的弟子却能够得到如此多的剑灵,不由生出几分戾气。 陈圣一步重重踏出,地面为之一颤,冷声道:“我等消不消受得起,还不劳顾兄费心。”身旁几人亦是将目光投来,其中又以李衡的目光最为凌厉,似乎有种杀人的冲动。 “哼!”形势逼人,顾寻南只得拂袖离去。 此时距离秘境关闭还有半日光景,弟子们许多身上都有伤,便索性开始结伴探索,经过之前一战,这帮少年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许久,就连最惹人厌恶的翠竹峰弟子,也变得没那么蛮横了。 方山淮悄悄走近,对陈圣道了句谢。 陈圣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谢,只是偿还些烈阳宗的人情罢了。”一双明眸纯粹而干净,不悲不喜。 若有所思低下头,方山淮轻轻离开。 倒是有耳尖的弟子听见了这句话,嚷道:“陈师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都是宗门弟子,有什么偿还不偿还的。” 孙怀微在一旁浅笑,看向陈圣的眼光中带着几分伤感。 一路上,陈圣偶尔会使用瞳术为弟子们寻找些灵石草药,引得众人更是惊为天人。 终于到了出秘境的时辰,唐青枫催动真元打开口子,看着弟子们一个一个笑容满面钻出来,各峰的长老们脸上也是笑开了花。 直到,传送最后一人时,出口一阵激荡,若非老祖在一旁就要维持不住了,顾寻南浑身血迹钻出来,寒声说道:“唐宗主,若是不想让本少带走你秘境中的宝贝可以直说,何必使这种卑鄙手段。” 显然方才的震荡让他受伤不浅,此刻嘴里咬着一株灵药,语气微弱,马哗见状急忙上前,仔细探查一番发现顾寻南并没有中其他手段,才恶狠狠丢下句:“你们烈阳宗好胆色!” 说罢,带着顾寻南御剑离去,无论那出口震荡是否刻意为之,他都不敢在此久待了。 老祖冷哼一声,漠然道:“让他们走,我看顾老怪能把我烈阳宗如何。”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顾寻南脖子上有一道血红纹路游动,片刻又隐于皮表之下。 ...... “十三,此次收获如何?”夜晚回到落日峰,薛长生拉着陈圣笑嘻嘻问道。 三人对视,将乾坤袋摆在桌上,其中以陈皓的袋子最鼓,打开之后发现其中多是些寻常灵药,除了几柄残剑之外并没有特别珍惜的宝贝。 “可惜师叔那个抠门的家伙,强行将剑灵都收走了,否则皓儿收获也算不错。”罗魁恨恨道,对于老祖强行收回孕有剑灵的剑极为不满。 “师傅,这不是给咱们每人留下一柄吗?”陈皓轻笑,反正在场的都有,多余的也没什么用,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说得轻巧。” “看我的看我的,我有好多好东西。”月儿雀跃着打开乾坤袋,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宝石,除了宝石之外再无其他。 薛长生叹了一口气,缓缓打开陈圣的乾坤袋,希望它能够带来一些惊喜吧。 陈圣浅笑,对自己包裹里的东西他是心底有数的,许多灵药虽然不认得,但是散发出的宝光极为炫目,想来是不俗的。 “天,这是地心灵芝、伴生玄晶、九转青玉......”薛长生连连惊呼,最后竟然激动的抱住陈圣。 “薛老怪,这些东西很好?”罗魁凑近问道。 “何止是很好,这里头的灵药没有一件是低于五品的,而且年份都是极长,最好的便是这伴生玄晶,品质比宗门传承的玄晶剑都要高上不少。”薛长生狂笑,这里头的东西可都是重宝啊。 闻言,罗魁目光四顾,随即一把抢过乾坤袋,鬼鬼祟祟说道:“嘘....小心点,别让师叔听见。” “晚了,我已经知道了。” 老祖落在院中,似笑非笑看着罗魁。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再见淬体乳 “知道便知道。”心中不满,罗魁随口嘟囔了句,攥着乾坤袋的手偷偷背在身后。 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老祖没好气道:“你小子当我是什么人,自家弟子的东西也会抢夺吗?” “前辈,话可不能乱说。”陈圣低声提醒。 “好好好,你就这么不愿当老夫的弟子?”老祖无奈,走近递出一物。 “这是?”陈圣目光微凝,那玉盒中流淌的正是淬体乳,只是此刻它不是应该在凌云洞中吗? 见他如此吃惊,老祖心情才好了些,笑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老夫花了不小的工夫才从那老怪物手里取来。” 陈圣刚想拒绝,老祖继续说道:“与你先说好,你既然不愿在我烈阳宗久待,这东西便不能白白给你,此次仙门大会起码给我争个前十回来。” “师叔,以我烈阳宗的实力恐怕到不了这种程度吧?”其余几人不了解,罗魁可是深知要做到这一点的难度。 仙门大会参与的宗门极多,甚至有许多隐世之地会派弟子前往,那些强大宗门子弟功法资源皆胜过烈阳宗,即便是以陈圣目前表现出的实力,也难以挽回其中的差距。 老祖会心一笑,继续说道:“即便是不能进入前十也无妨,只要小子你答应将来保我烈阳宗三次,我也可以把这淬体乳送给你。” “前辈就这么相信我能够成为强者?”陈圣摇头苦笑,怎么最近总有人向自己提条件。 “老夫的直觉一向很准,青枫就是个例子。”老祖似笑非笑,挥袖驱散空中一簇云团,斜眼骂道:“堂堂掌门,躲躲藏藏的像什么话?” “嘿嘿...”唐青枫落在院中,对陈圣说道:“小子,给你就接着,将来即便是不能成材,让这老赌棍吃个暴亏也是好的。” 说完,眨了眨眼,陈圣苦笑,接过玉盒语气无奈道:“前辈,真吃了闷亏到时候可别找我麻烦。” “闭嘴,少说晦气话!”老祖吹胡子瞪眼,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罗师弟,把东西拿出来吧。”唐青枫转过头,笑吟吟说道。 几乎快要走进房间的罗魁身形一滞,回头讪笑道:“唐师兄,您什么时候来的。” 唐青枫笑而不语,罗魁堆满笑容的脸瞬间缩成了苦瓜,不情不愿的将乾坤袋抛回桌上。 “小子,眼挺尖啊,这可都是好东西。”唐青枫挑拣着袋中的东西,淡笑道。 “师兄,按照宗门规定,即便是掌门想要秘境中的宝物,也需要以灵石来换取,你可不能以强欺弱。”罗魁咬牙,挡到唐青枫身前。 “行啊小魁子,你要是早有这股子勇气,说不定师叔我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了。”老祖在一旁戏谑道。 “起开,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无耻。”唐青枫抬脚轻轻踢了罗魁一脚,对陈圣道:“里头的东西你尽可以留着,随便那几样出来走个流程便是了。” “不是,真不要了?”这下轮到老祖坐不住了,那可是一大笔财富,起码近千颗灵石。 “不要了,我也赌一赌。”唐青枫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身形消失在院中。 老祖怔了怔,随即笑道:“罢了,难得这小子能与我意见相同。” 说罢,飞身离去,留下薛长生与罗魁两人,望着桌上敞开的乾坤袋两眼放光。 “薛老怪,这么多宝贝你不会想一个人独吞吧?”咽了口唾沫,罗魁轻声道,脚步悄悄移近,毕竟以距离来说薛长生是占尽了上风的。 “怎么会,我只要灵药即可,剩下的都给你。”薛长生眉开眼笑,手已经伸了过去。 月儿抢先一步,上前将乾坤袋抓在手中,忿忿不平道:“师父师叔,你们这样太过分了,这些宝贝都是十三幸苦寻来的。” 两人哑然,月儿说的确实没错。 “师姐不必如此,参加仙门大会危机重重,若是不慎被人将这乾坤袋抢了去,岂不是亏大了,我想两位师长是想要帮我保管,对吧?”陈圣失笑,出声制止三人的闹剧。 薛长生连忙点头,说道:“十三你放心,这些灵药你选些必备的,剩下的由师傅帮你栽种在药田里,保证一株不少。” 说完对罗魁挑了挑眉,意思是,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罗魁脸色铁青,乾坤袋中除了灵药便是一些稀有的炼器材料,可他压根就不懂这些,最后还是陈圣解了围,笑着说道:“其余物件便算是寄存在师叔那,日后皓哥与师姐需要直接取用便是。” 闻言,陈皓关切道:“你将这些都给了我们,你自己怎么办?” 晃了晃手上玉盒,陈圣笑道:“我有这个便算是最大的收获了。”灵药材料不过是外物,而这淬体乳可是真正能够增长天赋的至宝。 “劳烦师傅为我调配些灵液。”如今出了凌云洞,没有了伴生池水,想要吸收这淬体乳就只能倚靠配制的药液来吸收了。 ...... “十三,这淬体乳药力极为霸道,我配制的药液只能够稀释部分,吸收过程中你若是有任何不适,直接跟我说。”将药液倒入桶中,薛长生叮嘱道。 点了点头,陈圣迈入桶中,双目微闭,暗自转动功法吸纳药力于周身。 按照最初得到这具身体之时,系统给出的说法是天赋尚可,陈圣很期待这淬体乳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改变。 一丝一缕的药力在先天功的催动下开始流转,逐渐进入经脉、骨髓之中,随后许多杂质被排出体外,桶中药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散发出阵阵臭味。 “不好,如此下去药液的效力会大打折扣。”一旁紧密关注着的薛长生脸色微变,原本他认为以陈圣的体质,其体内蕴藏的杂质没有多少,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嗅着越来越浓郁的臭味,薛长生慌忙起身入院中,在药田里重新拔了几株草药,他要配制一种能够吸附杂质的药液,否则如此下去桶中药液迟早会报废。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下山采购 陈圣体内正在发生某种神秘的变化,丹田气府之中药力流转扩大,四壁之上所荧光闪烁,隐隐透出厚重之意,原本洁白玉璧上密布的点点黑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薛长生将配好的药液倒入桶中,表面上浮着的黑色杂质以其为焦点汇聚,桶中药液重新恢复成清明澄澈之色。 “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啦。”望着陈圣明灭变幻的脸色,薛长生低叹道。 “呼~” 吐出一口浊气,陈圣脸上带着笑意,这淬体乳确实提升了他的资质,如今的他虽比不上前世惊才绝艳,但也算得上是天赋极佳了。 目光转向屋外,阳光有些刺眼,显然依旧过了一夜。 “这是,什么东西?”陈圣站了起来,见到桶中漂浮着的几粒圆球,薛长生靠在桌上发出微弱鼾声。 轻步走到院中,陈圣摆开架势,顿时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随手挥出一拳都能够感知到微微的震荡。 “淬体乳果然不凡,身体的力量又上了一个层次。”心念一动,陈圣招出灵剑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见只能留下细微得几乎看不到的白痕后,脸上不由浮现喜色。 陈圣的剑胚在吸收了伴生玄晶后,品质已接近上品灵剑,只需要将其加以炼化彻底吸纳玄晶之力,便可以真正达到上品境界。 “你醒了?正好,这个给你!”罗魁从院外走来,随手丢来一个布袋。 看了眼里头灵石的数目,陈圣愣了愣,笑道:“师叔,您不会吃回扣了吧?”以他昨夜拿出的那几株灵药的品质,绝不可能只卖了这么点灵石。 罗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药石堂的那帮家伙一个二个都抠门的很,有这点就知足吧你。” 笑着将袋子里二三十颗灵石取出,将乾坤袋丢回,陈圣问道:“师叔可知道何处有法宝符箓出售?” “陈皓正好要与你月师姐下山,你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罗魁随口答道,目光却飘忽不定望向屋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没多废话,陈圣起身离去。 随后薛长生弓着身子从屋内出来,笑吟吟看着罗魁:“大早上来我这,有何企图?” 嘿嘿一笑,罗魁脸上带着几分谄媚上前,笑道:“师弟有件事,想求师兄帮忙。” “直接说。”薛长生语气平淡,他已经大致猜到什么事了。 “十三吸收淬体乳用的药液,可有剩下?” “有,自己去取。”薛长生笑容古怪。 闻言,罗魁大步走进屋内,片刻后里头传来一句惊声咆哮:“怎么会如此?”随后薛长生走进来,似笑非笑道:“怎么不会?” “以十三的天赋体质,应当最多使用半滴淬体乳便足以,怎么会一丝药力都没留下?”罗魁震惊,越是强大的体质所需要淬炼的地方便越少,他原本以为陈圣地仙之体怎么也花费不了多少淬体乳,想着来为徒弟求点稀释后的药液,却没想发现桶中药力被吸纳的干干净净。 “地仙体千年难见,其中的奥秘不是你我能够猜测的,虽然我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我隐隐感受到十三身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着,薛长生上前捏着一颗圆球,目光微凝,这里面蕴含着某种特殊的能量。 ...... “十三,难得下山,师姐带你逛街去!”站在小镇街头,月儿拍着胸脯,豪爽道。 “月儿师妹,依我看你是想拉陈师弟帮你拿东西吧?”停好了仙鹤,岳侯笑吟吟打趣道。 小心思被戳穿,月儿扭过头,恶狠狠对岳侯道:“岳师兄,下次再这样我就跟师姑说再也不坐你驾的鹤鸟了。” “别别别,您这不是砸我饭碗吗?”岳侯急忙叨扰,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此次下山,师傅命我为各师姐采买些玩物,不如我陪师妹去逛如何?” 说完,对着陈皓抛了个媚眼。 陈皓浑身一颤,犹豫了片刻,说道:“月儿,我陪十三去买些法宝,你自己去逛吧。” 月儿扭头,小脸上两个眉头皱成一团,狐疑道:“你想甩开我,有什么企图?” 陈皓看着旁边一脸玩味的岳侯,嘴巴张了许久说不出话来,这越发加重了月儿的怀疑,上前一步凑近问道:“老实交代,不许瞒我。” “月儿你这般泼辣,就不怕把人家吓跑了吗?”孙怀微从一飞剑上下来,见两人如此光景,忍不住调笑道。 旁边的唐青枫收了灵剑,目光投了过来,似乎十分有兴趣。 “师姐你又取笑我!”掌门当面,月儿自然收敛了许多,对孙怀微娇嗔一声后,以目光狠狠剐了陈皓一眼。 后者愕然,随后几人微微欠身,齐道:“掌门!” 唐青枫点了点头,目光在陈皓身上打量了几番,露出一抹笑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两口打情骂俏,正常!” 此话一出,惹得两人脸色涨红。 见此状,唐青枫笑了笑,对另外几人道:“咱们走吧,让他们小两口单独相处。” 说罢,大步离去,孙怀微拉起陈圣急忙跟上,留下岳侯呆立了一会,才忿忿离开,留下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师妹你要小心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月儿满脸疑惑,虽知道小月峰的岳师兄性格阴柔了些,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陈皓摇头,笑称不知。 另一头,三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唐青枫忽然回头问道:“我是不是也妨碍到你们二人了?” “师傅你说什么呢?”孙怀微双颊泛红,娇嗔道。 陈圣则是一脸正色,问道:“宗主此次下山,不是单纯陪我们逛街的吧?” 唐青枫哈哈大笑,指着陈圣道:“微儿,你看,有人自己承认了。”旋即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师傅在这是多余了,我这就走。” “别...师傅!”孙怀微急忙制止。 “怎么?舍不得我?”唐青枫停下脚步,笑吟吟说道。 不料孙怀微却是低垂着头,糯糯道:“弟子今日出门没带钱,一会还得师傅付钱呢。”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白袍少年 唐青枫回头,忍不住问道:“这小子现在可比你师傅富裕,为何不让他替你出钱?” “师傅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让师弟付钱!”孙怀微美眸闪烁,娇嗔道,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欢喜。 “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唐青枫斜了陈圣一眼,后者无奈耸肩,道:“看来我这钱包是被盯上了。” “小子,别以为我占了你的便宜。”察觉到他的情绪,唐青枫丢出一块令牌,笑道:“拿着这件东西,在有间小铺可以打上不低的折扣。” “有间小铺?”陈圣记得这家店,初到烈阳宗时曾陪陈皓逛过。 见他失神,孙怀微上前浅笑着解释道:“师弟莫要小瞧了这有间小铺,其店内的东西包罗万象无奇不有,乃是修仙界最为神通广大的商家。” 说着,目光瞥了瞥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它能够让人瞬间达到金丹之境。” “如此神奇?”陈圣目光微凝,若是这家店铺真有这种本事,那倒真值得去见识见识。 “小子,现在知道了吧?唯有凭借这令牌,你才有资格参与深层次的交易,否则有间小铺对你来说与寻常店铺无异。”唐青枫在一旁平淡说道。 “多谢宗主。”陈圣明白,唐青枫私下将这令牌交给自己,是看准了他不愿待在烈阳宗,想送个人情给自己。 “不必啰嗦,有了这件东西,以后你的钱包只会越来越瘪,到时候别恨我就是了。”随口打发了句,唐青枫闪身离开。 与此同时,一个还算丰满的口袋悄然挂在孙怀微腰间。 “师弟,我们走!”孙怀微满脸喜色,上前拉住陈圣往有间小铺跑过去。 小铺中,一个白袍少年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黑衣护卫,少年看了眼里头稀疏的人流,忍不住皱了皱眉,对护卫道:“这便是父亲要交给我的产业?” “是的,少爷!” “怎么如此凄凉?”少年拉住一个路过的小二,低声问道:“你们掌柜在何处?” “回公子话,掌柜在楼上招呼客人。“ “楼上?让他下来见我!”少年撒开手,沉声说道。 “敢问公子您是?”小二见他衣着华贵气势不凡,倒也不敢直言拒绝。 爽朗笑声传来,一袭红袍的中年掌柜从楼梯口走下来,对小二斥责道:“这位你都不认得,枉你还是我有间的伙计。”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少年目光在他身上巡视几遍,没发现任何出彩之处,冷声喝道:“店中生意为何如此冷清,你能否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自然可以。”掌柜摊了摊手,笑道:“是在下能力不足,这不,上头派了您来帮助我?” 少年神色微冷,寒声道:“冷依风,我不是来帮你,而是来替代你。” “哦?是吗?那请问上面对我是如何处置?”掌柜云淡风轻,似乎听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 “你自恃资历老成,谎报账目,莫不是以为没人敢动你吧?”少年目光灼人,看着对面依旧笑吟吟的冷依风。 “师姐,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陈圣走到门口,看见针锋相对的两人,扭头对孙怀微笑了笑。 孙怀微点了点头,转身时腰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小少爷,听声音数目可不小。”冷依风似笑非笑,语气兴奋道:“恭喜恭喜,看来小少爷可真是我们店的福星,刚到就有大买卖上门。” “你二人站住!”少年猛然开口,中气十足。 陈圣脚步顿了顿,扭头笑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眼中噙满了戏谑。 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当,少年神色缓和了几分,上前柔声问道:“敢问二位可是来此采买?” “不错,仙门大会在即,来买点防身法宝。”陈圣轻笑,继续说道:“见二位战况胶着,也不便打扰,只好先行离开。” 孙怀微在一旁重重点头。 “少侠说笑了,我与这位新掌柜交接些事情罢,却让您心声误会,实在是万分抱歉。”冷依风轻步上前,微微欠身,语气态度十分谦卑,像极了个生意人。 “我以私人身份承诺,两位贵客今日采买之物可打七折。”少年实在拉不下面子如冷依风这般,轻声道。 身后几人身子巨震,这个折扣几乎是公子现在所能够给出最高的了。 “师姐,走吧。”陈圣拉着孙怀微,大步迈入门中。 冷依风走到少年面前,语气讥讽道:“不愧是大门大户,出手就是阔绰,你可知此举或许会带来不少损失?” “本公子都不在乎,冷先生还是闭嘴的好。”少年冷冷丢下一句话,跟上前头两人,冷依风想迈步跟上,却被护卫阻拦:“冷先生,家主交代即刻请你回去。” “你们!......罢了,我随你们去。”冷依风身上气势消散,望着前方少年叹了几口气。 店内,陈圣领着孙怀微四处闲逛,却从不曾在任何一处地方停留,少年紧紧跟随,终于在转了好几圈后,耐性被消磨光了。 “二位,若是存心消遣在下,还请出去。” 闻言,陈圣扭头调侃道:“你这性子,怎能经营的好一间店铺。” 少年脸色骤冷,闷声道:“我能与不能,还不需要外人多嘴,两位若是不买东西,还请离去,不要打扰其他客人。” 孙怀微眼珠转了一圈,问道:“这位...掌柜,你看这屋内可还有其他客人?” 方才与冷依风对峙之时,店中客人早已离开,现在除了两三个伙计,根本就没有旁人。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你这一楼的东西都太过平常,我们想买点真正的好东西。”陈圣颠了颠钱袋,笑吟吟道。 “想上楼?你们可有信物?” “自然有!”陈圣伸手递出从唐青枫那里得到的令牌。 反复验看真伪后,少年冷声道:“先说好,二位上了楼,便一定要买东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你们的规矩?”孙怀微皱眉,若是楼上也是些俗物,那岂不是白白花了灵石。 “这是我的规矩!” 少年率先走上楼梯,随口说道:“现在后悔,你们还可以离去。”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似是故人 “谁说我们会后悔?”陈圣拉着孙怀微,大步冲了上去。 刚到楼上就遇见一副熟悉面孔,孙靖披散着头发,神色落魄坐在一边,听见响动抬了抬眼皮,就看见让她震怒的场景。 “你!你们!”孙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与一个男子牵着手,更何况是跟这个曾算计过自己的小子,当下含怒出手。 “小子拿命来!”孙靖出手无情,剑气凌厉,直指陈圣咽喉。 孙怀微急忙上前阻拦,口中喊道:“娘,你听女儿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定是这小子蛊惑了你,我这就一剑杀了他!”顷刻间,筑基实力显露无疑,楼中桌椅书籍狂卷。 陈圣则是立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笑容。 叮! 战势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见少年立在陈圣面前,以剑指挡住灵剑,低吼道:“这位夫人,此地禁止动武,你要打也等出去再打。” “老娘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个小辈来指手画脚。”冷喝一声,孙靖周身气势攀升,撤剑就要继续出手。 随后一股更强大的气势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衣袍狂舞,神色冷峻道:“若再不住手,就别怪我无情了。” 此时落日峰上,罗魁几人正在对饮,忽然老祖与唐青枫动作停下,对视一眼,齐声道:“金丹!” 金丹境的气势将孙靖从愤怒中惊醒,知道对面这人是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之后,咬着牙对其身后的陈圣恶狠狠说道:“小子,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在他背后,别有落单的一天。” “这位夫人,若是我楼中客人,还请冷静些,若不是,还请您下楼。”撤了那股庞大的压力,少年轻声说道。 “不对啊,按照他以前的脾气,绝不是如此轻松了事。”身后,陈圣低吟。 “你说什么?”少年福至心灵,回头问道。 “没...没什么。” “好,接下来请二位说说,此行要买些什么法宝。”少年走到桌架前,扶正了几个倒地的纸篓,冷声问道。 “不如请掌柜为我们推荐,楼中有哪些适合练气修士使用的法宝。”孙怀微上前,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法宝,忍不住问道。 “好,来人,拿账册来。”少年喊道,早已守候在旁边的伙计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他,随手翻到练气篇,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子,大为头疼。 随后看了眼旁边冷着脸的孙靖,正色道:“先来后到,这位夫人想买什么?” “与他一样,练气法宝。”孙靖瞥了眼站在那臭小子身旁的女儿,微怒道。 孙怀微美眸闪烁,悄悄走到母亲身边,耳语一番,孙靖脸色才缓和了许多,看向陈圣的目光也不再那般凶厉。 看着少年动作停了许久,陈圣忍不住笑道:“掌柜为何不将练气法宝整理成册,供我们选择呢?” “闭嘴,我楼中机密岂能任由你等窥探!”少年厉声喝道。 此时,身旁伙计咳了几声,轻声道:“掌柜的,店里确实有这种惯例,除了一些极为稀有的宝贝之外,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片刻后,几人手里就各捧着一本小书册,比起少年手里的薄了许多。 “微儿,这七星宝甲不错。”孙靖依照册子的指引走到一处货架前,看着里头闪着宝光的宝甲笑着说,随后目光向下,看到一个让人难以承受的价格——三百下品灵石。 修仙界中,除了元婴境界可以依靠手段凝聚灵石,便只有开采灵石矿脉得到灵石,近些年各大灵脉产出大幅减少,灵石也随之升值。 “这宝甲要三百灵石,是否标错了?”孙靖不死心,问道。 “回夫人话,楼中各宝物价格都是反复核验过的,绝不会出错。”伙计恭声回答,脸色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件宝甲可避水火,亦可抵挡筑基修士手持中品灵剑一击,物超所值。”陈圣走近前来,笑道:“若是师姐有了它,在仙门大会中定能取得佳绩。” “师弟可有看中之物?”孙怀微扭头问道,她看陈圣方才几乎都没怎么查看手里的册子。 “自然有,只是囊中羞涩,买不起。”陈圣苦笑,他倒是用不着参考书册,只需要以瞳术观察即可,可惜楼里他能够看上的宝贝,不是价格过高,便是筑基甚至金丹才能使用,对现在的陈圣价值并不大。 “师傅说你在秘境中得了不小的好处,你都买不起,那师姐就更不敢想了。”孙怀微浅笑,她是见识过陈圣的神奇手段的。 孙靖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眼中没有怒意,忽然说道:“小子,听你的语气似乎这里并没有你需要的东西,将你手上灵石借给我如何?” 陈圣失笑:“方才师姑还对我刀剑相向,这么快就忘了?” “我好声好气与你说,你不要不识抬举!”孙靖脸色微寒,若非是为了女儿,以她的傲气怎会向一个晚辈小子如此和颜悦色。 “娘!”孙怀微急忙拉住母亲。 陈圣摇头笑道:“我想师姑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师姐若是喜欢,我可以买下送给她。” “哼!”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少年冷哼一声,像这种轻佻的人他一贯极为讨厌,沉声道:“希望你看到价格后还能说出这番话。” 陈圣目光下移,落在不怎么显眼的一行小字上,顿了顿,又道:“怕是要让崔公子失望了,三百灵石我还出的起。” 孙怀微急忙提醒:“陈师弟,是二百一十颗灵石。” 那副焦急模样,颇像个生怕丈夫买贵了物件的小媳妇。 “师姐不说我差点忘了,方才这位公子曾答应打七折。”陈圣笑吟吟看着少年,后者却如同猛兽一般扑了过来,摇晃着他的身子低吼道:“你怎么认识我?” “如此年纪达到金丹期的,修仙界中除了崔公子可没有第二人了。” 闻得此言,崔方白怅然若失,身形回归原处,正色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陈圣眼眸闪烁,随即走向一柄灵剑,对孙怀微道:“师姐,我看这剑不错,与你相配。” 身后,孙靖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第一卷 第五十章 挥霍 少年崔方白深深的看了眼与母女两仔细观察着灵剑的陈圣,默了许久,缓步上前,轻声道:“此剑乃是炼器宗出品,虽仅是中品,日后若是有机缘未必没有升入上品的可能。” 陈圣回头,看着这个习惯了冷峻的少年,笑了笑,道:“崔公子果然还是笑起来要好看些。” 崔方白愣了愣,脸色转冷,挥袖怒道:“本公子好心为你等介绍,你不要得寸进尺。” “呵呵...”陈圣干笑,没再理会他,唤来伙计将灵剑取出,放在孙怀微手中,看见后者眼中的喜色后,坦然道:“此剑虽不如那玄晶剑,却也是上品,师姐看着可还喜欢?” “喜欢!”孙怀微轻轻点头,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买了!”陈圣郑重说道,从怀里倒出灵石,挑着眉毛看向崔方白。 “小子,你当真不怕死了?”少年面若寒冰,手掌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桌面上摆着的灵石不过二三十,可这家伙却敢放出大话,不论后面这柄上好的灵剑,便是方才的七星宝甲,也不是他能够买得起的。 “崔公子莫急,我知道这点灵石不够。”陈圣抬手,微笑道:“在下陈圣,想与公子做笔买卖,如何?” 崔方白怔住,他随时商道世家,可今日却是第一次参与家族生意,平生仅做过一笔买卖,那人当时说的是:“在下陈落羽,想与公子做笔买卖,如何?” 一字之差,若非眼前这人气息面容皆与那人不同,崔方白险些都要认错了。 “你说!”念着那点旧情,崔公子柔声道。 露出笑意,陈圣伸手入怀中,取出一颗果子,那是他在秘境中凌云洞内采摘,药力之甚应该在其余所有灵药之上,无法放入乾坤袋中,便被他贴身保管,后面便忘记了。 “崔叔”随着崔方白一声呼喊,楼下走上来一个白发老叟,慈眉善目,身着管事袍,走近前嗅了嗅陈圣手里的朱果。 “好浓重的药力,应是四品灵药,奇怪的是老夫竟然认不出这东西。”老叟啧啧称奇,能被派到公子身边,他的见识自然是不俗的,却认不出眼前的灵果,只能够隐约探出品阶。 “你想用这灵果,换那几件宝贝?”崔方白微微皱眉,以其心性难以接受这等不公平的交易,四品灵药的价值,远不是几件练气期使用的宝贝能够比拟的。 “少爷!”老叟在身后拉了拉其袖子,悄声提醒道。 “你可将这灵果卖于我,本公子不会占人便宜。”崔方白不顾身后的小动作,一步迈出,沉声道。 “还是这么固执。”陈圣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孙靖以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看着这位少年天才,心说莫不是修炼修傻了不成。 唯有孙怀微轻步上前,凑近陈圣耳畔,细声说道:“师弟,趁这时机开个高价,可不能亏了。” 陈圣愕然,随口开出了价码:“我想以此果,多换些法宝符箓,崔公子若是觉得占了便宜,倒不如补偿些灵石。” 闻言,老叟欣喜非常,方才看见那女子对陈圣耳语,本以为这小子会开出一个天价,立即上前要劝诫崔方白,他心知自家公子性格,即便是面对如此的场景,他也不会欣然接受。 果然,崔方白抬手阻下他,正色道:“崔叔,四品灵果应是价值千颗下品灵石,对吧?” “唉......公子说的不错。”老叟一瞬间如丧考妣,呼吸都慢了许多。 崔方白对伙计道:“店中还有多少灵石?” “回掌柜话,算上今年的岁钱,还余七百一十六颗。”一旁账房模样的伙计恭声回答道。 崔方白点头,对陈圣道:“除去你所选定的法宝,余下的灵石我再补给你。” 陈圣轻笑,对身旁欢喜非常的孙怀微笑道:“师姐,今天我请客。” “完了完了,我烈阳宗的掌门,真的就要被这小子拐跑了。”阁楼外的空中,老祖捶胸顿足,十分懊悔。 身旁唐青枫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正合了你的意,有这层关系在,将来宗门遇险这小子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老祖扭头,恨恨道:“老夫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成才,若是不能,我烈阳宗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我觉得如此也不错。”唐青枫饮了一口酒,带着几分醉意道:“起码将来数百年中,这座天下仍有人能陪在微儿身边。” “胡言,这小子必须成才,不到元婴休想娶我烈阳宗之女。”老祖忿忿道,看向陈圣的目光也没了往日的笑意。 旋即扭头颓然开口:“你都知道了?” “什么?”唐青枫已半醉,微醺之际应道。 老祖见状,笑了笑,洒然:“罢了,到时老夫死都死了,管那许多做甚?” 不多时,楼中三人已选好了所需,不知抱着何种心态,孙靖为女儿挑了许多用不上的东西,欣然记在陈圣账上。 孙怀微几次阻止未果后,带着歉意向陈圣致歉,陈圣只是微微一笑,拂袖了之。 “就买这些?”崔方白看着桌上堆起的小山,皱眉问道,实在是这些东西过于驳杂,各式各样的符箓繁多,不像是要参加仙门大会,倒像是宗门弟子下山游历所需,只不过陈圣买的也太多了。 “就这些,麻烦崔公子点点。”陈圣笑着点头,他很期待看到这个冷峻少年在法宝堆里抓耳挠腮的场景。 可惜让陈圣失望了,崔方白身后老叟挥袖间诸件法宝浮空,一串灵力汇聚成的数字浮现,随后迅速增长,最终停在了六百一十二。 崔方白挥了挥手,老叟露出挣扎之色,过了片刻才艰难对伙计道:“去取三百八十八颗灵石交给这位贵客。” 说这话时,他的心几乎在滴血,不是心疼这笔灵石,而是心疼自家少爷,若是能够以低价购入那颗四品灵果,便能够止住家族中那些质疑声。 不料陈圣忽然对伙计笑道:“麻烦小哥取八十八颗即可。” 崔方白将目光投过去,被看的发麻,陈圣解释道:“剩下的灵石我想寄存在此,日后采买时抵扣。” “可以!”崔方白没多犹豫,老叟急忙递上去一块令牌,笑道:“公子所持有的灵石将会记录在这块令牌之中,日后持此来到任何一间分店都可取用。”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师姐的命运 随手接过令牌,将东西收入乾坤袋中,陈圣笑道:“崔公子,有缘再见。” “阁下若是再有这等宝物,自然欢迎。”崔方白语气微微缓和,等三人走下楼梯,摒退了伙计,手里捏着那枚灵果。 “崔叔,这颗灵果我要用。”忽然,崔方白沉声道。 老叟大惊失色,急忙说道:“少爷,如此贵重的东西您若是擅自动用,岂不是又给了那些人借口?更何况这灵果效力老朽还未查清,万一是有害之物......” “我有感觉,他不会害我。”少年丢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尾的话,盘膝坐下。 “传令下去,二楼暂时封闭,直到本少出关。” “是!”老叟明白自家少爷的性格,慢慢退下楼去,又找来两个护卫把守。 ...... 回山途中,孙靖望着独自走在前头的少年,忽然问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圣回头,见她晃着手里的令牌,笑道:“就当是我提前恭喜师姐继任掌门。” “行啊,小子学会藏私了。”两人说话之时,不远处有一道人影往这边走来,仔细看去正是老祖,此刻的他面带寒霜,看向陈圣的目光颇为不善。 “祖师!”母女二人微微欠身。 “嗯!”抚了抚胡须,老祖恶狠狠说道:“老夫问你,当日为何不将那四品灵果拿出来?” 陈圣莞尔,笑道:“唐宗主可是答应过,秘境中所获我可以留下。” 闻言,老祖气势消减了许多,颓然道:“你这小子,就不能让老夫沾点便宜?要知道那四品灵果即便是对我也有着不少的用处......” 陈圣见到他这般几乎撒泼的模样,忍不住道:“若是前辈真想要,我可以去找那崔公子换回来。” “算了吧。”斜了陈圣一眼,老祖闷声道:“老夫好歹也是一宗祖师,岂能做出这种掉价的事。” “其实......当日在秘境之中我曾见到许多灵果,只是随手采了一颗罢了。”陈圣忽然开口,令老祖本已黯淡下去的双目焕发了光彩。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晚些时候绘幅地图给前辈。”陈圣笑道,那几株灵果虽然在凌云洞中,位置却颇为隐蔽,若非借着瞳术他也难以找到。 “咳咳......如此甚好。”老祖眼神微微眯起,对孙靖道:“丫头,这么多年躲在翠竹峰也该躲够了,有没有考虑过出来?” “师叔说笑了,宗门现在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孙靖虽不敢在这位硕果仅存的长辈面前张狂,语气中却满是怨气。 “知道你心里有怨,不过大会过后微儿就要接管宗门,你真忍心让她独自面对?”老祖轻步上前,望着母女二人的眼神中仅是哀叹。 “我若是不出山,师叔也准备替微儿寻个好夫婿不成?”说到此处,孙靖语气陡转,目光直直看向老祖,讥讽道。 孙怀微心脏骤然揪紧,不自觉间看向陈圣,却看见后者脸色微变,转瞬之间又恢复如常,满是平淡,孙怀微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不错,已经有数位长老与我说过此事,为儿孙保媒。”老祖语气淡然,说出的话语却是让母女两人脸色发青。 “就凭他们也配!”孙靖面沉如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若是师叔执意如此,弟子唯有让他们绝后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 老祖慢步向前走,气势迅速攀升,寒声道:“你该明白,宗主的夫婿必须从门中弟子选取,这一点你我都无法改变。” “那就等,直到配得上微儿的男子出现,再议论此事。”孙靖语气微微缓和,她只是不希望女儿嫁给不喜欢之人,修行中人时间有的是,她可以等。 “所以,你必须下山辅助微儿,才能够堵住那些人的嘴。”老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好!”孙靖咬着牙,明白到了那一天唯有自己能够帮得了孙怀微。 陈圣在一旁猛翻白眼,他可是将老祖转身那一刻脸上的狡黠尽收眼底,无奈一步踏出,沿着山道向上。 “小子,只要你答应留下,我可以做主将微儿许配给你,如何?”老祖追上前笑嘻嘻问道。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何必多言。”陈圣平淡回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太多,唯有离开烈阳宗才能将其一一解开。 身后的孙怀微听到这句话,眼中神采散去了许多。 孙靖看着女儿怅然若是,恨恨盯着前方那道背影,恨恨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娘!” “嗯?” “我想去看看爹爹。”孙怀微低着头。 沉默了许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孙靖说道:“好,这次娘陪你一起去。” 前面一老一少不着边际的聊着,老祖问:“你似乎与那位新掌柜认得?” 陈圣怔了怔,随后摇头:“只是听说过,最年轻的金丹真人,修行天才,即便是在凡间也有不小的名声,更何况我自小在藏月山下生长。” “藏月山...”反复喃喃着这个禁忌的名字,老祖问道:“我听罗魁说过,你是从藏月山脚下活下来的?” “侥幸而已。”陈圣点头,没有反驳,这件事知情的人不少,否认也没用。 不过在世人的眼中,那名侥幸的少年叫做陈十三,而非陈圣。 “这种事可不是侥幸能够蒙混过关的。”老祖轻笑,看了看陈圣脸色丝毫未变,又继续道:“不过你放心,陈十三这三个字不会从我烈阳宗流出去。” “多谢。”沉默了一会,陈圣郑重道。 老祖忽然停住脚步,似笑非笑问道:“不过老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何要取一个圣字。” 闻言,少年笑了笑,神情严肃道:“这是个秘密,不能说。” 翻了个白眼,老祖大手拍在他肩上,没好气道:“好歹你现在还是我烈阳宗弟子,如此不给祖师面子,就不怕我责罚你?” “前辈若是要罚我就直接动手了。”陈圣笑吟吟道。 “碰到你们两个,真不知道老夫是造了什么孽。”老祖哀叹,目光瞥了眼山下某处。 下一刻唐青枫划破结界钻了出来,笑道:“师傅感知越来越敏锐了,真可谓是老当益壮、宝刀未老。”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出发 “你二人什么时候联合到一起的?”老祖看着被自己说破才肯冒头的弟子,又看了眼身旁耸肩的陈圣,疑惑不已。 “师傅这话可就不对了,与我联合这小子起码还得再修几年才够资格。”唐青枫缓缓走来,手里捏着一本册子。 “大会的手册,记录了许多有名的弟子与最终奖励。”将册子抛给陈圣,唐青枫看着陈圣道:“第一名的奖励颇为丰厚,你要好好努力。” “光努力可不行,是一定要做到!”老祖怒目圆睁。 沉吟了片刻,陈圣问道:“大会排名是按个人还是宗门?”以前从未关心过这些,他对规则并不了解,若是按照一宗弟子整体排名,要拿第一恐怕会很难。 “小子,你是嫌弃我烈阳宗弟子拖你后腿?”老祖上前,语气不善。 身为宗主的唐青枫倒是丝毫不恼,笑着解释道:“从以往的规则来说,是按照积分制的,最终会分两个榜单,个人与宗门分别列榜,但最终奖励却是以宗门总分排序划分。” 闻言,陈圣蹙紧眉头,若是这样,依靠自己一人之力,恐怕未必及得上综合实力强大的宗派。 “小子,知道有多难了吧?”老祖走到他跟前,笑眯眯说道。 陈圣抬头,失笑道:“似乎我只答应过进入前十即可。” “前十也很难,这次的大会有些不寻常。”唐青枫难得皱下眉头,说道:“这一次仙宗也会派人,剑阁的六柄仙剑也会出世,还有诸多密地的传人都将纷纷现身。” “六柄残剑也配称仙?”老祖不屑,说起仙宗之时倒是有些忧愁:“仙宗传人千年不出,为何会选在如今出世。” 这番话,似疑问,却不知是问何人。 陈圣沉默不语,心中隐隐猜到两大宗门与诸多隐世之地的异动,或许与藏月山有关。 感受到陈圣的情绪,老祖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安慰道:“不必挂心,这些躲了多年的老鼠不值得担忧。” 话虽如此,可他自己脸上的忧虑却比任何人都要浓郁。 “走吧,回去休息,三日后出发前往中州。”唐青枫淡然留下一句话,消失在山道中。 ...... 转眼间,三日过去了,陈圣早已将准备好的符箓分给了陈皓一份,而月儿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无法参加,因此人数恰好十人。 经过大选与秘境之事,十人间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不算空旷的广场上,各峰的师长们在送行即将离宗的弟子,月儿眼眶微红,看着陈皓,故作凶恶道:“到了中州不许看别的姑娘,否则我定不饶你。” “好好好。”陈皓带着几分宠溺笑道。 “不许和别的姑娘说话!” “好!” “不许不给我带礼物!” “好!” ....最终实在想不出什么的月儿转身离开,眼里泛着泪花,陈皓目光转向一旁的父母。 “皓儿,此行乃是为宗门争光,你定要全力以赴。”父亲沉闷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母亲带着几分责怪的话语:“也不知那仙门大会危险不危险,若是遇到险境,你与十三一定要躲远些,可别受伤了。” 陈皓鼻头微酸,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臂搭在肩上,扭头看见陈圣满脸笑容说道:“三婶,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完好无损的把皓哥带回来。” 三叔眉头微皱,轻声斥责道:“十三,莫要以为有了点本事便小觑了旁人,容易吃亏。” “对对对,我听他们说,那些大宗弟子可厉害了,你们一定要小心,名次无所谓,平安回来就好。”三婶在一旁附和道,为此她特地问了许多弟子。 “大战在即,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气的话。”三叔有些不满,随后看着三婶双眼冒火,语调降低了许多。 “爹娘放心,我跟十三定会尽全力。”陈皓满脸坚毅,郑重说道。 铛! 铛! 铛! 铜钟响声落后,老祖出现在场中,今日的他换上了整洁的长袍,迎风而动显得颇有几分气势。 挥袖召出一条大船,老祖立于船头,朗声喊道:“烈阳宗弟子,随我出发!” “是!” 十人依序登上船舱,陈圣走在最末尾处,上船前一刻以新购置的传讯玉符传出一道讯息。 人潮中,薛长生低头看着腰间玉符,又抬头看了看挥着手的陈圣,心底微微颤抖,读取信息后发现仅有两个字——药园。 目送巨船飞走,薛长生一刻也没做停留,赶到药园中,在一张小木桌上找到本薄薄的书册,上面墨迹未干,书皮处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丹药篇。 翻开来看,果然里面详细记载着许许多多关于炼药与培植灵药的方法,薛长生微微晃神,自嘲一笑。 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视若珍宝,可现在,不需要了..... 从桌上取了纸笔,薛长生给弟子留下几句话,看了眼药田中凝聚了自己无数心血的灵药,眼中带着几分不舍,拂袖离去。 这一日过后,烈阳宗再无薛长生此人。 ...... 陈圣倚在船头,身旁坐着老祖。 “小子,不去看看微儿?”老祖看了眼不远处往这边偷瞄的孙怀微,调侃道。 “不去了。”犹豫了片刻,陈圣还是摇了摇头,却没发觉那个角落里的女子骤然黯淡的神色。 “毕竟这次仙门大会,你二人算是中坚力量,还是不要闹僵为好。”老祖轻笑,挥袖掀起一阵清风,将陈圣刮到孙怀微身前。 “陈师弟” “师姐” 两人互相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老祖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看来是我这个糟老头妨碍你们了。”说罢起身离去。 “师弟此行可有信心?”经过良久的沉默过后,最终仍是孙怀微开了口。 陈圣低头,与她灼灼目光相对,忍不住柔声道:“师姐放心。” “那就好。” 孙怀微轻轻应了声,然后再也想不到该说什么。 “太尴尬了!”不知何时趴在一旁的田铢,见此情景忍不住摇头道,心中暗痛不已,若是如此美人能够对自己百般柔情,他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旁边冷着脸的李衡扭头,郑重点头说道:“确实尴尬。” “陈师弟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孙师妹都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田铢捶胸顿足,怒其不争。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承诺 陈圣淡然摇头,道:“二位莫开玩笑,我与师姐只不过是同门之谊。” “当真是同门之谊?”田铢眉梢扬起,似笑非笑。 李衡一步上前,语气凌厉:“念在当日一同抗敌之情,我可以容忍你这一次,但下次,别怪我出手狠辣。” 田铢笑嘻嘻跑来,拍了下肩膀,语重心长对陈圣说道:“师兄劝你,珍惜眼前人,否则将来后悔就晚了。” 说罢,追上前方的李衡。 陈圣没有答话,托着腮望向下方的云海,没来由的问了句:“师姐可知道藏月山?” “第一圣地,昔日的仙门之首,我又岂会不知。” “那你可知道藏月山消失后,那些弟子都去了哪?”陈圣又问,眼中尽是哀伤。 孙怀微踱步上前,对他说:“我虽不知藏月山弟子何去何从,却知道陈师弟永远是我烈阳宗弟子。” 陈圣笑了笑,回头说道:“大会过后,我送师姐一件礼物。” “什么东西如此神秘,不能现在送?“孙怀微浅笑嫣然。 摇了摇头,陈圣轻笑道:“现在可送不得,我怕老头打我。” 随后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老祖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听到这话忍不住怒道:“小子,你要走便走,少来撩拨微儿。” 孙怀微俏脸微红,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这撩拨二字。 陈圣呲牙,露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说道:“师弟保证,这礼物绝对称师姐的意。”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孙怀微报以期待,微微欠身,缓步离去。 老祖斜了陈圣一眼,随口问道:“你小子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很多,所以烦请前辈不要再打听了。”他随口问,陈圣便随口答。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 回到房间内,陈圣继续向那个印记发送信息,那是三日前他从罗魁那里拓来的,母亲最后的痕迹。 “果然还是没有消息。”望着腰间没有回应的玉符,陈圣摇了摇头,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灵药。 这是当日在有间小铺中买下,用来突破青木诀的,锻体功法升级后,他的修行便一直停滞不前,极大原因都是由于这青木诀修行不足。 呼出一口浊气,陈圣将几株灵药握在手中,运动功法吸收炼化,双目微闭,一股清流淌过,药力顺着青木诀的运转路线渗入身体之内。 房间里被碧绿色的光芒铺满,随着药力逐渐衰弱,陈圣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青木诀的瓶颈。 咔咔咔! 随着几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低喝一声,那层困扰着陈圣的屏障被打破,随之而来的,他口中喷出一抹黑血。 脸上噙着喜色,到了此刻,青木诀算是正式登堂入室,可以跟得上修行速度了。 起身望向屋外,才发觉已至深夜。 夜空中明月高悬,显得如此遥不可及,陈圣伸出手,遥遥一握,这是当年藏月山弟子最喜欢的动作。 “虽然早猜到你与藏月山有渊源,可亲眼看到还是难以置信。”老祖浮在空中,惊叹不已。 “前辈不打算抓我?”陈圣浅笑。 “抓你做甚?”老祖斜眼,继续说道:“我只知道烈阳宗有一名叫做陈十三的弟子,不认识什么藏月山的陈圣。” “多谢。”陈圣身子鞠下,重重说道。 “你当知道,我为此会承受多大的压力。”老祖目光微凝,旋即展颜道:“所以,不给我争个前十,我绕不了你。” “前辈放心,第一!”陈圣心生万丈豪气,朗声道。 “霸气,我喜欢。”挥袖撤去结界,老祖长啸道:“小子,莫要忘了你的承诺。” ...... “前方便是太景城了。”望着伏在云下,却仍巍峨万丈的雄伟沉池,有弟子高喊道。 烈阳宗地处偏远,即便是乘坐这飞船,都是花费了三天,宗内弟子鲜少有机会来到中州这等大城池,众人兴奋异常。 陈圣倒是一脸淡然,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时隔近一个甲子,谁也没想到昔日的仙尊会以这种形式再度降临这里。 “长月真人,今次竟然是你亲自带弟子前来。”大船落地,早已有接待之人等在那里,看清来人之后,爽朗笑道。 “原来是子虚兄,许久未见,看来子虚兄如今在门中地位不低啊。”老祖看着叶子虚身上的外门长老服饰,轻笑道。 “在下哪里有长月真人洒脱,一宗祖师,潇洒自在。”叶子虚笑了笑,对身后众弟子下令:“你等速带烈阳宗诸位师兄弟去往枫月阁休息。” “枫月阁?怕是不妥吧!”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引得叶子虚眉头微皱,回头果然瞧见那副令他讨厌至极的面孔。 “花青槐,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叶子虚面色微寒,冷声道。 那人嘴角微翘,嘲讽道:“你可知枫月阁是什么规格,烈阳宗是几流小宗门,有何资格居住?” 叶子虚嘴唇微抽,就要出言回击。 老祖一步踏上前来,随口说道:“我烈阳宗是几流宗派,还轮不到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来批判。” “你...你说什么?”花青槐听到这话面容扭曲,狞声说道:“你不要忘了,如今我是大罗宗的外门长老,而此处是我大罗宗的地盘。” “那又如何?”老祖眼睛低垂,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我就不信顾老怪会为了你,与我发生冲突?” “长月道友说的是,前辈德高望重,我顾雍不过区区一晚辈,如何敢在前辈面前造次。”一身素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听这话,他就是大罗宗外门主事人——顾雍。 “顾老怪,多年不见你似乎又有精进?”老祖眼神微眯。 顾雍露出谦逊的笑容,说道:“承蒙宗主照拂,顾某才能有今日的境界。” “门主?”花青槐走到跟前,脸色阴狠,似是还想再说什么。 抬了抬手,顾雍沉声道:“我知道你与烈阳宗不睦,但此次仙门大会既然由我大罗宗主办,你就给我安分些,莫让修仙界小瞧了我们。” 旋即对叶子虚道:“子虚,长月真人是前辈,你如此安排很好。”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南部剑庐 夜幕之下,城中灯火通明,街巷之间繁华无比,与白日没什么差别。 “师兄,此处便是那太景城?我看也不怎么样。”最繁华的主街道上,有一行红衣少年,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笑着说道。 “你啊,太景城乃是万年古城,虽不似咱们的四方城广阔,其中确实有着许多修行高人。”为首的大师兄回头拍了下他的头,笑骂道。 有些不情愿的揉着被打之处,少年细声嘟囔道:“本来太景城就不如咱们家好。” “小师弟,再说小心跑出一位高人揍你,我们可不救你。”大师兄身旁一人笑吟吟说道。 “二师兄,你不帮我我就告诉师傅!”少年嬉笑道,剩余几人皆是摇头苦笑,这个入门最晚的小师弟真真是仗着师傅宠爱,有恃无恐。 “敢问几位可是南部剑庐弟子?”忽然有一人走了过来,看了眼几人的装饰后,面容微变。 “正是,在下韩千山,前辈如何称呼?”大师兄微微欠身,如今大会在即,城中有人能认出自己师兄弟身份不足为奇。 “我乃是大罗宗外门长老,几位可是还在寻找住处?” “正是!”韩千山点了点头,剐了身后小师弟一眼,后者缩着脖子,若非他贪玩在外逗留,几人也不至于错过接待时间。 “可惜了,这个时辰恐怕弟子们都已散去。”那名长老面带难色,看其面相正是花青槐。 “无妨,我等可先寻处客栈住下。”韩千山随口说道。 花青槐眉间闪动,笑道:“那倒不必,我知有座宅邸闲置,不如我带诸位前去。” “如此恐怕不妥吧?”韩千山皱了皱眉,正在犹豫之际,小师弟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苦着脸道:“师兄,我累了!” 微微一笑,又拍了下师弟的头,韩千山笑道:“你也会累?” 随即对花青槐说:“还请花长老引路。” “各位随我来!”花青槐缓缓转身,眼中放出凶光,既然不能明着对你烈阳宗如何,就别怪我使绊子了。 “这便是你说的闲置?“少年站在枫月阁外,听着里头嬉笑打闹声,昂着头说道,语气不善。 “小师弟,花长老是前辈,不可无礼。”轻飘飘呵斥了一声,韩千山亦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花青槐。 显然,是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剑庐傲气,不可受欺。 不知为何,面对一名练气期小辈,花青槐目光忍不住闪躲,讪讪答道:“想来应该是门中临时安排的,不过几位放心,这枫月阁房间甚多。” 言下之意,想让几人在此住下。 深深看了花青槐一眼,韩千山揉了揉师弟脑袋,道:“我去商议一下。” 此时枫月阁中,老祖正煮了壶从薛长生那里顺来的茶叶,与叶子虚坐谈。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感知到屋外的一切,老祖嗤笑道。 “我去阻他。”叶子虚神色微变,他本是怕花青槐今夜会来寻衅滋事,才留到深夜,却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不要脸,利用小辈。 “无妨,让这帮小子们受点挫折也好。”老祖笑着阻止他,抿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东郭剑圣可是下了血本,竟然舍得让那柄孤剑出城。” “锋芒再甚,亦需磨砺才经得起敲打。”叶子虚平复心绪,笑道:“东郭那家伙一辈子困守四方城,总不会想让弟子也如他一般。” “子虚你这话说得对,敬你!”老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笑道:“与我同批的修士,如今都死的差不多了,东郭倒是迟迟不肯死,讨厌得紧。” “他若死了,前辈不寂寞?”叶子虚浅笑。 “哈哈哈......大罗宗修士过万,依我看还是你最有慧根。”老祖笑了笑,目光穿堂过院,落在对峙的两方少年身上。 “诸位仙友,能否让我师兄弟在此借住?”韩千山语调平缓,态度恭敬。 “多少灵石一天?”田铢阴阳怪气道,他早已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花青槐,自然没有什么好态度。 “几位,这枫月阁乃是我大罗宗产业,如今这几位小友不过是想借助,你们却要以此牟利,未免有些不妥吧?” 花青槐移步上前,脸色微沉,语气极为不忿,若非之前看清他与烈阳宗有怨,这一番做派可谓是无懈可击。 闻言,李衡冷笑道:“此处顾门主已经安排给我烈阳宗,你们还是离去的好。” “我记得你,你是当年那个术士的儿子。”花青槐看着李衡,继续嘲讽道:“你爹是在大会上落败,如今想让儿子来找回颜面?” “花长老,有事说事,还请不要扯到旁人。”陈圣挡在众人身前,他答应过老祖要拿第一,便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他们。 “你是什么身份,让长月真人来与我说话!”花青槐厉声喝道,在他看来自己出面过后,烈阳宗弟子便应该顺从,如今当着小辈的面丢了面子,自然难以自制。 “我想即便是祖师在此,也不会向让,长老请回吧。”孙怀微上前,声音清冷。 “你又是什么身份?” “晚辈孙怀微,烈阳宗少掌门!”孙怀微空灵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傲气。 “原来如此。”花青槐看着眼前的少女,瞳孔微缩,动了杀心,片刻后语气陡转:“即便是烈阳宗不给我花某面子,难道连南部剑庐的面子都不给吗?” 闻言,小师弟昂首挺胸,直勾勾看着对面的家伙。 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师兄们皆是满脸黑线,自己这是被人当刀使了。 “原来是剑圣弟子,失敬。”陈圣看着韩千山,似笑非笑。 “此事算是我剑庐失礼,日后再向诸位请罪。”韩千山面沉如水,瞥了花青槐一眼,已将此人列入必杀名单。 “诸位,由于仙门大会召开在即,城中客栈怕是都已人满,何不在此借住一宿,明日再找住处也不迟。”花青槐急急拦住正要离开的韩千山等人。 韩千山踌躇了一会,回头说道:“孙姑娘,不知我等借住在此,须缴纳多少灵石?” 烈阳宗诸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田铢,古怪非常。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大会开始 即便是田铢自己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韩千山却当了真。 好在陈圣没犹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此处毕竟是大罗宗的地盘,我等外人哪里好意思收钱。” “说得不错,我也算与你师尊有旧,既然来了便住下吧。”老祖从院中走来,对着剑庐众人笑道。 “前辈是?长月真人?”韩千山欣喜,早听闻师傅说过与长月真人的交情,没想到这次大会竟然会是他亲自带队。 “你认得我?”老祖挑眉。 “师傅经常在弟子面前提起您,说您....” “说我什么?”老祖身体微微前屈,双眼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大师兄,我知道,师傅说长月真人是老滑头!”小师弟以为韩千山忘了,赶忙提醒道。 烈阳宗众人看向祖师的目光由敬畏,转变成了几分笑意。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改天我与你师傅商量商量,留在我烈阳宗做个小药童。”老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随即对花青槐冷声道:“剑庐诸人已经有了住处,花长老请回。” 花青槐指节掐的泛白,最终含恨离去。 老祖率先走入院中,陈圣紧随其后。 “这个韩千山不错,有没有感到压力。”老祖对陈圣挤眉弄眼,后者不起一丝波澜。 “无趣”小小嘟囔了一声,老祖拂袖离去,至于剑庐弟子的安顿,孙怀微自会办妥。 “小师弟,你今夜是想随大师兄住,还是愿意跟你二师兄住一间房?”韩千山揉搓着师弟的脑袋,笑问道。 有些不满的少年挥手拍了掉他的手,目光瞥见院子里正忙碌的孙怀微,笑了笑,指着她喊道:“我今晚要跟漂亮姐姐一起睡!” “这小子竟然......公然轻薄孙师姐。” 恰巧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孙怀微一笑置之。身旁的李衡脚步顿了一会,随后掐了一个手诀,念念有词。 院子里所有的灯火全部熄灭,空中开始漂浮出微弱的蓝光,随即传来细细的嚎叫,不似野兽却比野兽更瘆人。 唤来几只灵体漂浮于手臂之上,李衡对少年咧嘴笑道:“小子,再乱说话,晚上我就往你房间里放。” 韩千山望着师弟瞬间变得惨白的小脸,摇了摇头,轻笑道:“你啊,这下总算是遇到克星了。” “大师兄我害怕......” “哈哈...要不你今晚陪二师兄住,我也叫几只出来给你玩玩?“身旁师兄继续调笑着。 李衡冷着脸走进自己的房间,陈圣轻叹道:“没想到如今这个年月,竟然还有术士存在。” “不稀奇,扶风李氏传承数千年,可没那么容易断绝。” “这少年的手法,倒是像极了二十年前拜入我大罗宗的一名术士。”叶子虚站在一旁感慨。 这黑灯瞎火的,能看出李衡手段的三人就都在此处,老祖随口解释道:“他便是那人的儿子,机缘巧合下拜入我烈阳宗罢了。” “原来如此。”沉吟片刻,叶子虚微微欠身,道:“明日还有事,晚辈就先告辞了。” “那我也不多留了,大会过后你我再畅饮一番。”老祖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扭过头对剑庐众人中瑟瑟发抖的小师弟道:“小家伙,要不今晚和我这个老滑头同住,保证那个家伙不敢放鬼吓你。” “不要。”小家伙对这个一见面便想让自己做药童的老头没有半点好感。 “唉...你们这些人,当真是无趣。”老祖唉声叹气,意有所指的看了陈圣一眼,转身离开。 “大师兄,莫非他真是什么高人?”少年看着老头摇头晃脑的,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错过了机缘,抬头问道。 韩千山看了眼淡然的陈圣,望着长月真人在夜幕中有些萧瑟的背影,喃喃道:“当然,那可是与师傅比肩的高人。” 少年皱眉,想起那个铸剑老头,顿时觉得天下的老头似乎都一个样,没什么高不高人的。 ...... 转眼间,仙门大会如期而至,这一日早早的陈圣领着众人出门,前往大罗宗。 “诸位仙友,这一届的大会由顾某承办,各宗弟子每人都将拿到一块玉牌,代表着里面储藏着十点积分,每场战斗可被掠夺一点,若是十点耗光,则出局,最终成绩以将决定最终所获的奖励。” 顾雍说完,对身后长老点了点头,几位长老盘膝各坐于一方针眼之中,随后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众人面前被打开。 “各宗抽签决定进场顺序!”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浮空玉壶出现,各个宗门纷纷派出弟子抽出一枚玉签。 “十三,倒不算太晚。”陈圣抚摸着入手温润的暖玉,对身后同门笑道:“各位,一同努力吧。” “呵,九流货色。”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烈阳宗不远处站立着一群黑袍人,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阴柔少年,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瞧见陈圣目光看了过来,那少年扬了扬眉头,像是在挑衅。 “陈师弟不用理会,他们是阴山弟子,与我烈阳宗向来不和。”孙怀微在一旁悄声提醒,陈圣闻言闭上双目,懒得理会。 “阴魁,看来人家根本就瞧不上你。”另一个宗门弟子出声,语气讥诮,似乎极希望阴山与烈阳宗打起来。 陈圣将疑惑目光投向孙怀微,后者无奈苦笑:“寒玉阁,世仇。” 随后冒头的宗门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即便以陈圣的心性也不禁愕然,这些宗门几乎全部视烈阳宗为死敌,令他忍不住对老祖暗道一声佩服。 终于,轮到十三号宗门入场,陈圣健步如飞,率先冲进入口之内,引得众弟子大为惊讶,唯有知道内情的孙怀微捂着嘴唇轻笑。 待十人踏进入口之后,眼前景色骤然转变,方才人声鼎沸的广场变成了一座竹林之内。 “此地便是大罗宗秘境?未免也太寒酸了些。”田铢闷闷不乐,他心里还惦记着就算不能取得好名次,起码也要从大罗宗这只肥羊身上薅下几层羊毛。 陈圣摇头,说道:“这里应该是试炼门内弟子的小天地,秘境那等重要之物,谁会舍得开发?” “也是!”田铢释然,转念一想,皱眉道:“也不知咱们现在身在何处,顾门主真是抠门,连张地图都舍不得发。”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初战 “对地形的熟悉,那可是人家的主场优势,你以为这次大罗宗为何会主持仙门大会?”陈圣双眸微闭,轻声打趣道。 这一次的仙门大会与寻常不同,以往蛰伏的强大宗门纷纷现世,显然极为重视。 “现在该往哪去?”田铢在身旁众人的玩味目光下,垂头丧气道。 “我想接下来大罗宗肯定会大肆搜索”沉吟片刻,陈圣转向李衡,问道:“李师兄,你能否召出几只灵体为我们探路。” “可以,但灵体不能离我太远,否则会失去控制。”李衡点头,随后念动咒语,众人眼前凭空浮现许多幽灵。 “我说李师兄,探路而已,你也不必招这么多吧?”弟子们身上无不冒出冷汗,实在是李衡召唤出来的灵体太多了些,眼前密密麻麻一片幽蓝色的光,看着实在瘆人的很。 李衡皱了皱眉,凌空划了几笔,诸多灵体四散,才解释道:“我本想召唤几只,没想到此处灵体过多。” “据说灵体都是活人执念怨气汇聚而成,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弟子好奇,上前问道。 “差不多,灵体大多成形于诸气汇集之地,灵气怨气都是有可能造成灵体产生的。”陈圣上前,笑着解释道,过了片刻,李衡睁开双眼,手指向一个方位。 “百米之外有一队敌人,看穿着似乎是阴山弟子。” 陈圣闻言笑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走吧,既然遇到了就不能放过。”陈圣一声令下,十人缓缓前行,由知晓敌人位置的李衡走在前头,孙怀微紧随其后。 陈圣独自走在最后,走出竹林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露出灿烂笑容,在他的感知中,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急速赶来,似乎是知道他们在此。 烈阳宗人走后不久,一群紫袍人赶到竹林中,扑了个空,领头的夏挚脸色阴沉。 “大师兄,我们到底是要对付什么人?”身后有弟子问道,他们一路奔袭至此,却连根毛都没看着,心中自然好奇。 夏挚脸色难看,沉声回道:“一群只会到处乱窜的老鼠罢了。” 想起临行前花青槐的嘱咐,夏挚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只要能够为花长老解决了烈阳宗诸人,日后自己在门中的地位绝不是今日可以比拟的,甚至于有可能被推举进入内宗,那里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 想到这里,夏挚闷声下令,继续追击。 与此同时,阴山一行所在的竹林之中,突然有淡淡的戏谑声响起:“哟,这不是阴山的几位,好悠闲啊,竟然有闲情在此学野狗。” 说话的正是田铢,对面的阴山弟子此刻模样确实像极了寻找猎物的野狗,有几人趴在地上以嗅觉寻觅敌人踪迹。 “真是踏破铁鞋唔觅处,你等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了。”阴魁望着面前出现的众人,笑容灿烂,满脸戏谑的看着对方。 “动手!” 一声冷喝,双方闪掠而出,李衡对上了一名腰间挂着墨色玉佩的练气后期弟子,田铢等人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对手,唯有陈圣被几乎被所有人遗落了。 无他,只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且看上去修为不强。 “听说你是少宗主,若是我在此杀了你,烈阳宗是不是就此绝后了?”狞笑着找上孙怀微,阴魁出手狠辣。 “唉,好对手都被抢光了,小子,算你倒霉。”何狼看着无人问津的陈圣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门中长辈曾说过,若是能够在大会上击杀烈阳宗核心弟子,回宗后可以得到重赏。 可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子,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只能感叹运气不好的何狼飞掠上前,一剑劈出,嘴角带着笑意:“蚊子腿也是肉,不杀白不杀。” 陈圣愕然,自己这是被小觑了? 随手一拳挡下攻击,他也没有急于打败对手,趁这个机会正好可以看看阴山诸人的手段。 此时战局中,除了李衡占了点上风,孙怀微与那阴魁胶着不下,另外大多数弟子都是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至于田铢,他的对手只能追在屁股后面跑,时间久了那阴山弟子追烦了,转而攻向其他人,田铢又扭身回头,逼得那人不得不将剑锋指向他,如此反复之下,战局被两人弄得混乱不堪。 “小子,跟我交手还敢分神,你找死!”何狼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怒火中烧,左手拳劲撕裂空气挥来。 陈圣咧嘴一笑,挥拳碰撞。 喀!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何狼急速后退,左臂扭曲,显然已经断了,他眼神凶恶:“好小子,你竟隐藏的如此深。” 不远处阴魁看到师弟败退,瞳孔微缩,扭头怒吼道:“这家伙也交给我,你去帮其他人,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你阴山何时如此自大了?”孙怀微目光冷厉,催动最近才练成的剑诀,身侧温度骤降。 感知到情形不对,阴魁闪身后退,却被陈圣追上,一记重拳从身后打出让其退无可退。看到何狼方才的惨状,阴魁自然不敢强接这一招,急忙侧身避过,如此就不得不面对孙怀微寒如冰霜的剑气。 “碎骨!”厉吼一声,阴魁手中灵剑破裂,化为漫天骨粉挡住这一剑,随即粉尘散去,再看他手里灵剑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身体被寒气僵住。 “好机会!”轻笑一声,陈圣脚下重重一跺脚,身子窜了出去,一拳打在阴魁背上。 噗! 大口鲜血喷出,阴魁急忙喊道:“慢着,我认输!都给我停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阴山众弟子皆停了攻击手段,扭头看过来,才看清自家大师兄口中鲜血直流,气息微弱,无不动容。 “这仙门大会,还能认输不成?”田铢走近,目露凶光,顾雍讲规则之时他听得很清楚,并没有明确指出不能杀人,也就意味着他们完全可以不理会,打杀了阴山弟子也是在规则之内的。 似是看出他眼中杀意,阴魁解释道:“玉牌积分未耗完之前,每个人的处境都会被外界看到,你们仔细想想,若是杀了我们,出去之后如何向我阴山交代。” “笑话,你我两宗本就有仇,要什么交代!”田铢迈步上前,手里剑芒闪动。 “田师兄,他说的有道理。”孙怀微拉着田铢的手臂,摇了摇头。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猎手 两个宗门有仇不假,但此刻双方所为毕竟都落在所有人眼中,若是真的打杀了阴山弟子,双方可就彻底撕破脸了,那就不再是弟子间的纷争,而是不死不休。 “好吧,你们把玉牌交出来!”田铢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头,随即恶狠狠盯着阴山诸人,冷声道。 九名弟子脸色微变,不过片刻后,都只得咬咬牙取出玉牌,看着上面的数字由十变成九,心中肉疼不已。 “我这一拳不好受吧?”陈圣蹲下身子,从阴魁怀中取出玉牌,得了积分,对着他冷笑道:“其实你们输的不冤。” “呸,你烈阳宗只会搞这种取巧之道,仙门大会竟带了一名武夫,可耻。”阴魁声色俱厉,在他看来自己不是输在战力上,而是输给了烈阳宗的无耻。 “随你怎么说,期待下次再见!”陈圣无所谓摊了摊手,将玉牌抛回,淡淡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否则无论遇到哪个宗门,都不是现在的阴山能够应付的。” 小天地外,阴山老祖看着陈圣的嘴脸,忍不住对身旁的老祖阴阳怪气道:“这便是你烈阳宗的弟子,简直狂妄至极!” 老祖抬起头,笑了笑,淡淡说道:“他说的并没有错,你阴山弟子两人重伤,不跑路等着挨刀?” 语气姿态,像极了陈圣。 “哼!”阴山老祖冷哼一声,闭上双目,眼不见为净。 “李师兄,咱们下一步去哪?”尝到一次甜头,烈阳宗诸人对李衡的手段更加佩服,争相问路。 李衡沉神感知过后,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眼角余光瞥见陈圣微微摇头,顿了顿,说道:“接下来,咱们跟着阴山的人走。” 闻言众弟子愣住了,旋即田铢一脸坏笑道:“没想到咱们的冷面李师兄,心底竟然如此阴暗。” 陈圣在一旁赞同道:“我真是看错你了,李师兄。”说着还拍了拍李衡肩膀,摇头叹气,剩余几名弟子也学着陈圣的模样,依次对他说:“我真是看错你了,李师兄。” 孙怀微看着如此逗趣的一幕,忍不住笑了,林间刹那多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等他们走后,夏挚带着人走了出来。 “大师兄,阴山的人未免也太废物了,竟会败给一个俗世武夫。”有弟子不屑道,修仙之人本就有种独特的优越感,方才陈圣出手并未使用任何灵力,自然被认为是一介凡人。 “不会如此简单”夏挚摇头,道:“跟上去,他们跟着阴山弟子,日后必定还会有战斗,我们静观其变。” 夏挚是个有野心的人,这并不代表他会被自己的野心所蒙蔽,相反的夏挚做事十分谨慎,没有万全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于是,在外界的眼中出现了一副神奇的场面,阴山弟子走在前面,烈阳宗居中,大罗宗外门最后,三者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郊游呢。 一直锁定烈阳宗视角的花青槐脸色阴沉:“这个夏挚,竟敢无视我的命令,区区烈阳宗有什么可怕的。” ...... 茂密森林中,正午的眼光从树叶间隙中散落而下,配合着林间的微风,一颗古树下,一队弟子正在休息,十人看似一团和气,彼此间眼神中却能够看出心底的不服。 “各位看上去好大的火气,不如让在下为你们调解调解?”忽然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众人脸色大变,抬起头瞧见一名红衣白发的少年,正是顾寻南。 有眼尖的弟子看清少年腰间悬挂着的大罗宗令牌,惊呼道:“是大罗宗弟子!” “认识本少?”顾寻南轻笑,道:“也好,你们自己把玉牌拿出来,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哼,即便是大罗宗,我等也不会不战而退。”两名身材高大的弟子站起身来,身后各站着四名弟子,显然是两个小团体。 能够参加仙门大会,他们自然也是弟子中的佼佼者,实力并不弱,当然也会有几分傲气,况且树上站着的仅仅只有五人。 “有骨气,本少喜欢。”树枝上,顾寻南满脸笑意,一双诡异的妖瞳紧缩,纵身一跃跳下去,对其中一人说道:“带着你的人离开,本少可以不管。” 闻言,另五人皆是脸色微变,若是他们离去,自己的胜算可就降低了不止一半。 “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人冷笑,道:“你是怕吃不下我们五个,所以想各个击破吧。” “聪明!”顾寻南打了个响指,身后四人陡然掠出,旋即出现在四名弟子面前,手里孕育着强大劲力,如闪电般重击腹部,旋即身体爆射后退。 被击中的四名弟子口中喷出鲜血,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没能成功爬起来。 “你看,这不就少了四个?”顾寻南挑了挑眉,淡然道。 “妈的,给我上!”同门被打,双方也顾不得争斗,皆一致对外,两名修为强些的弟子急掠上前,剑气凌厉,攻向顾寻南,在他们看来,只要先拿下了顾寻南,剩余四人自会忌惮。 顾寻南笑容依旧,不紧不慢的躲避二人攻击,也不还手,没过片刻大罗宗四人便已将剩余弟子击败。 “二位,不妨看看身后。”顾寻南出手将两人击退,淡然说道。 闻言两人回头向后看去,瞧见瘫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般的师弟们,如遭雷击,旋即颓然从腰间取出玉牌,递给顾寻南。 手里拿着十块玉牌,顾寻南冷笑道:“早些拿出来不好吗?何苦遭这种罪呢?” 地上十人皆是咬着牙,双目血红,默默忍受这番屈辱。 看着玉牌上的数字由十变为二十,顾寻南脸上浮现一抹潮红,旋即笑道:“你们应该庆幸,若非积分每天仅能被掠夺一次,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撑不过今天。” “少主,东边还有两队。”一个青年将玉牌还给几人,看了眼手里的地图,对顾寻南道。 大笑一声,顾寻南手一挥,无人再次掠上枝头,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随着大罗宗的离开,那两名未受伤的弟子颓废了一阵后,对视一眼,皆是满脸阴沉的起身,扶起地上的师弟,依靠着古树疗伤,在伤势好了些后,竟然一言不发分为两队,各自走向不同的方位。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猎物 “看来顾寻南对榜首之位势在必得,另外五人应该以同样的手段聚拢积分。”收回目光,陈圣望着手里无暇玉牌及表面闪烁着的“十一”字样,低声道。 “不错,这顾寻南用心实在险恶。”几人微微点头,田铢更是大胆猜测道:“我若是他,必定会在那几人身上留下印记,可怜的家伙,若是团结一起或许能够抵抗,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李衡眸子忽然闪烁,扭头看向方才一伙人逃遁的方向,沉声道:“没用了,他们已经完了。” 话音刚落,淡淡的血腥气飘荡过来,随后一道森寒的声音传来:“你猜的不错,那几个废物已经被我给宰了。” 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血色长袍上淌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配上青年眼中不加任何掩饰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是你干的?”陈圣眼神微眯,直觉此人将会是一个很危险的家伙。 “猜对了,可惜我没什么能够奖励你。”青年笑着打了个响指,露出残忍的笑容,道:“不如就第一个送你上路,如何?” 话音未落,血红身影爆射而出。 “不如何。”陈圣嘴角微翘,脚下发力迎了上去,拳劲撕裂空气挥出。 轰~轰~轰~ 双方力量碰撞发出强劲的音爆声,随即血衣青年闪身退后,舔了舔嘴角血迹,定定看着陈圣,狞笑道:“纯粹武夫,你的血喝起来一定很补!” “你可以试试。”陈圣挑眉,反身走向烈阳宗诸人,双拳滴出一道血痕。 “师弟,你怎么样?”孙怀微眼中含着心疼,上前搀扶。 “我没事。”陈圣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大碍,随即挥手带着众人离开。 等他们走远,青年身后才出现几个弟子,见他无比亢奋嗅着陈圣滴落的血液,皆是微微皱眉。 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少主,方才为何不让我等出手,这群人的实力并不强。” “不不不,你们太小看这帮家伙了。”吸纳进最后一滴血迹,青年起身,目光瞥向林中某处,冷声道:“躲着不出来,是想趁机占本少便宜吗?” “哪里的事,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凉少动手。”夏挚从暗处走来,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会碰到这个小魔头。 顾凉,大罗宗几位少主中最邪门的一位,据说修炼功法极为特别,靠吸食血液增进修为,自从他成为少主以来,外门时有弟子失踪,已经被外门之人视为妖魔。 “不敢?”顾凉笑容诡异,大手一摆领着四人离去,留下十名外门弟子浑身冒冷汗。 方才他们在暗处听得真切,知道以这小魔头的性格,之前那宗门五人此刻绝对已经被吸干了鲜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天地之外,一位宗主望着手里黑掉一块的玄玉镜,带着几分疑惑问道:“顾门主,这是怎么回事?” 顾雍凑近来看,皱着眉头说道:“第一日就出现弟子死亡,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 “是不是这玄玉镜坏了?”宗主又问道,顾雍愣了愣,随后取出母牌,将视角调至那几名弟子身上,却发现除了黑色之外再无画面,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掐诀将画面倒转,随即出现了一副极为血腥的景象,顾凉拎着一名弟子的脖子,大口吮吸血液,随后将尸身抛下,转身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似是能看见玄玉镜外,还招了招手。 “手段竟然如此恶毒,此人是谁?”那名宗主看着弟子惨死,怒不可遏,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是本座的弟子——顾凉,不知陈宗主有什么意见。”淡然的声音落下,一道人影出现在顾雍身旁,沧桑双眸冷冰冰看向那位宗主。 “原来是顾宗主的高徒,当真是少年英才,陈某佩服。”那名陈姓宗主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笑着拱了拱手,便起身离去,竟然连接下来的比赛都不看了。 “这顾宗主好大的威风,连陈老怪都如此怕他。”有人小声议论道,毕竟那姓陈的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自身又是金丹后期修为,行事一贯霸道。 “大罗宗乃是一流宗门,顾宗主可是半只脚元婴的存在,谁敢招惹?”也有人摇着头解释道,藏月山没落之后,便属大罗宗势力最大,寻常人自然不敢撄其锋芒。 “宗主。”顾雍不咸不淡的喊了声,挥手驱散母牌画面,大罗宗主顾秋柏微微点头,道:“这次差事办得不错。” “宗主谬赞。”顾雍依旧神色冷峻,顾秋柏也没在意,缓缓起身离去。 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罗内外二宗之主不和。 ...... “大师兄,现在怎么办?”密林之中,大罗宗外门弟子在顾凉离开许久后,才从那份恐惧中挣脱出来。 “还能怎么办,继续跟着烈阳宗!”夏挚脸色难看,即便是他,在面对顾凉之时,心底也不得不发怵。 “可是那个修武道的小子,能逼退顾凉,实力恐怕不弱。”说道末尾处,那名弟子声音低了许多。 “方才一战,那小子肯定受伤不轻,跟上去,趁机做掉他们!”夏挚目露凶光,不能对付顾凉,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烈阳宗? “奇怪,玉髓显示他们是在此处,怎么不见人影。”夏挚望着手里的玉牌,中心处有一颗碧绿光点,代表着烈阳宗的位置,这是花青槐利用自身职权,为他输进去的。 “几位,是在找我们吗?”陈圣站在树枝上,笑眯眯的说道:“让你们追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子,你在玩火。”夏挚嘴一撇,露出獠牙:“既然知道我们在追,还敢停下来,我佩服你们的勇气,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点的死法。” “狂妄!”田铢冷喝一声,从树上跳下,站在身前冷冷看着夏挚,道:“就凭你们这几条臭鱼烂虾,也想对付我们?” “小胖子,一会你就知道谁才是臭鱼烂虾了。”嘴角掀起残忍的弧度,夏挚低吼道:“动手!”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地图到手 “小子,能跟顾凉正面对抗,你也算实力不错。”夏挚径直找上陈圣,狞笑道:“不过可惜了,你马上就得死了。” 陈圣双眼微眯,沉声道:“看来你们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又如何?”夏挚望着陈圣手上还未干透的血迹,轻笑道:“有人要你们死,开价很高,我没法拒绝,所以...” “死吧!”话音未落,夏挚手中剑芒已挥出,手段狠辣直取咽喉致命之处。 陈圣脚下轻移后退,悄然远离众人战圈,等到走远了些,才震拳反击,强大的劲力穿破空气荡起道道波纹与剑锋撞击在一起。 夏挚被这股巨力震退十余步,堪堪站稳身子,脸色大变吼道:“怎么可能!你的肉身竟然能够硬抗我的灵剑。” “不然你以为顾凉为什么会退走?”陈圣揉了揉肩膀,身形爆射上前,双拳如雨落在夏挚身上。 外门,虽然名义上是大罗宗的附属宗门,但这些年大罗宗避世不出,外门势力发展极为迅速,在修仙界中声望不小,不弱于寻常二流宗门。 夏挚能在如此势力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大师兄,除了心机城府,修为自然也是不俗的,陈圣的攻击虽然猛烈迅捷,却不足以真正将他击败。 手里灵剑翻飞如花,与拳劲对碰,在身侧编织出道道剑网,终于被夏挚找了个时机,全力催动灵剑,疾刺而出。 叮!一道金石碰撞声传来。 夏挚微微晃神,方才这一剑虽然是慌乱中出手,却也是他的全力,竟然不能伤到这个凡人小子? 陈圣感觉有些麻木,低头看了眼腰间,衣服破了个小洞,笑了笑,随后手掌探出,趁机夺下灵剑,架在夏挚脖子上,笑道:“说吧,如何找到我们的?” “你们烈阳宗的玉牌被动过手脚。”夏挚倒也干脆,直接说道:“方才我便说过,你我并无仇怨,要杀你们的另有他人。” “谁?”陈圣漠然开口。 脸色挣扎了一会,夏挚摇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就不怕我杀了你?”陈圣摩擦着手里品质不低的灵剑,眼中射出凶光,显然他并非在说假话。 “你若杀了我,烈阳宗便要面对大罗宗的怒火。”夏挚极为冷静,嘴角微翘道:“倒不如你放了我,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没那么容易。”陈圣手掌微微握紧,笑着问道:“我想,你身上一定有这里的地图吧?” 闻言夏挚瞳孔紧缩,坚定摇头道:“不可能,这是我大罗宗核心之秘,断然不可能交给你!” “派你们来的人,是那个姓花的长老吧?”忽然,陈圣漫不经心说道。 “你猜到了?”夏挚脸色微变,随即说道:“地图乃是宗门大秘,你若是强行夺取,定会带来杀身之祸。” “那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阁下操心了。”陈圣摇头,手上发力,锋利剑刃在夏挚脖子上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夏挚脸色难看,没想到这个小子如此执着,可即便是他的身份,若是将地图交给外人,日后出去了也免不了受到责罚,虽不至于伤及性命,进入内门却是无望了。 见他犹豫,陈圣又道:“你若是不交出地图,大会结束后,我就向顾门主告发那位花长老,你猜他会如何对付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夏挚面色苍白如纸,以他的心机,不难想到那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好吧,但你答应我不许透露给旁人。”思量一番后,夏挚颓然说道,随后从腰间取出地图,递给陈圣。 陈圣默默记下地图,将其还给夏挚,随后缓缓架着后者的脖子走向战团,冷声喝道:“若是不想你们大师兄死,就全部给我住手。” 此时烈阳宗弟子有几人已经露出败像,若是再来的晚些恐怕局势就不妙了。 突如其来的喝声,如同炸雷般在众人耳中响起,这一刻混乱的战场终于平静了下来,诸多符箓刀剑交击发出的声响骤然停止。 外门弟子顺着声音,看到了被陈圣挟制住的夏挚,满脸的不敢置信,整个外门弟子中,实力最强悍的便是他,没人敢相信这个夏挚会第一个落败。 可冷冰冰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个制服了夏挚的少年神色饱满,气息悠长,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甚至连发丝都没有丝毫凌乱。 外门弟子凌乱了,一时间提不起半点战意,颓然放下手中武器,默默将玉牌交给方才对战之人。 此刻烈阳宗诸人看向陈圣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敬佩,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狂热。 “这家伙,竟然成长的如此之快?”目光从夏挚身上转回神色冷峻的陈圣身上,李衡眼中涌现出一抹震惊,不久之前他还能与陈圣拼个两败俱伤,可如今自己面对一个寻常的外门弟子都得纠缠许久,而他却能轻易战胜做为大师兄的夏挚。 这一切让李衡心中不免有些低落,目光瞥见身旁孙怀微俏丽容颜上毫不掩饰的喜色,忍不住低声呢喃道:“或许这样的你,才能配得上她。” “怎么样?受打击了吧?”田铢不知何时凑到身旁,笑嘻嘻说道,李衡默默点头:“有点。” “我说李衡,这可不像你。”田铢眼角微眯,笑道:“这可不是我印象中那个狂得没边的家伙。” “你说什么?”李衡悄然捏起一张黄符,阴森森道:“你再说一遍!” “没,小的什么也没说!”田铢赶忙讨饶,方才战斗中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符纸落在身上便是一个深深的血坑。 “你们走吧,不要再碰到我手里。”陈圣将灵剑还给夏挚,随口说道:“不过这次,还是多谢夏兄的馈赠了。” 夏挚脸色铁青,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带人离去。 “陈师弟,看来你藏得很深嘛。”孙怀微浅笑着走过来,饶有兴致盯着陈圣的脸庞说道。 “师姐说笑了,只不过是运气罢了。”不知为何,面对孙怀微直勾勾的目光时,陈圣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慌张。 “你就别谦虚了,这帮大罗宗的家伙可够猛的,果然财大气粗就是好。”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田铢阴阳怪气说道。 第一卷 第六十章 独身 “十三,你方才脱离战局,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收获?”陈皓带着笑意的声音,悄然响起。 陈圣先是怔了怔,旋即展颜道:“没错,我弄到了地图。” “真的?”众人心中都是起了兴致,要知道在比试场地之中,除了大罗宗弟子之外,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若是能够拥有地图,那就代表着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可以借助对地势的掌控,占得先机。 陈圣走到一棵树下,让众人围成一个圈,随即折了截树枝,将地图画在地上。 “现在我们所在的这里,叫做迷境森林,从地图上来看十分庞大,北边有一座山谷,里面地形复杂,若是遇到无法对抗的敌人可以去那边躲藏。”陈圣对着地图仔细的分析,发现这方小天地面积非常辽阔,几百个宗门合共近万名弟子,若是随机分配应该极为稀散。 “据我猜测,大罗宗之人应该有着与李衡类似的巡查手段,接下来我传你们一门敛息之法,或许可以躲避探查。”陈圣缓缓说着,这敛息之法是他从系统中精挑细选后,加以改进的适合练气期修炼的法门,能够隔绝大多探查术。 闻言,众人脸上都不禁露出喜色,这敛息之术放在平时对战力没有多大增益,但在如今的情形下可是绝佳的助力。 只有陈皓、孙怀微以及李衡三人脸上看不出喜色,孙怀微美眸闪烁,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舍。 陈皓悄然拍了下陈圣的肩膀,李衡随即说道:“你打算接下来单独行动?” 此话一出,众弟子脸色瞬间变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们对这个沉着冷静的师弟打心底里信服,亦是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田铢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你不是没有看见之前那宗门的下场,你一个人行动有多危险你可想好了?” 陈圣缓缓举起双手,无奈道:“之前与顾凉交手,他已经在我身上打下了印记,若是他召集其余大罗宗弟子前来,以我们的实力未必能够抵挡。” 沉默...... 良久的沉默过后,有弟子带着哭音吼道:“陈师兄,保重!” “陈师兄,保重!”众弟子齐声吼道,声音响彻山林,这一瞬间他们都忘了眼前这个举着双手的少年,方才入门一月不足。 陈圣眼眶微微湿润,轻声道:“放心吧,以我的实力,想跑大罗宗也未必追得上。” 感觉到场中气氛的低落,孙怀微缓步走到中央,朗声喝道:“诸位师兄弟,咱们要借助这次大会,增强实力,争取让陈师弟能够早日回到宗门。” 虽说的是激励之语,美眸却一直不曾从陈圣脸上移开,话语中深意只有两三人能够知晓。 陈圣笑着点了点头,道:“诸位师兄放心,我会等你们全部掌握了敛息法后再离开。” 随即将那敛息之法的口诀说出,对众人不懂之处也一一指正,倒真像是个师兄的做派。 终于,最后一个练成的田铢驱动术法,消失在众人眼前之后,嬉皮笑脸道:“这个好,以后偷看哪家仙子洗澡也方便。” “小心人家戳瞎你的眼。”李衡冷着脸,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孙怀微走近陈圣,轻手轻脚为其扶正衣冠,温婉贤惠的模样像极了送丈夫出门的小媳妇。 这一幕若是摆在以前,此刻陈圣的身体只怕早就被众人的目光刺穿了,可现在,弟子们眼中发出的皆是祝福的神色。 “走了。”轻柔的说了一声,陈圣身形爆射,急速消失在枝头树叶之中。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这般洒脱?”田铢望着陈圣的背影,感叹道,旁边的陈皓嘴角掀起弧度:“那恐怕难咯。” 李衡从两人身旁走过,嘴角吐出三个字:“小胖子!” 众弟子哄堂大笑,就连心中对陈圣浓浓不舍的孙怀微,也是被逗得浮现了一抹笑意。 这一笑倾国,倾城,更倾人心。 ...... 可惜的是,如此绝美的场景,陈圣已经看不见了,他正盘膝坐于一根树枝之上,身下古树根茎之上坐着一队宗门弟子,合共十人,虽然也是有着几个团体,但他们显然聪明得多,尽管彼此之间勾心斗角,表面却仍是一团和气。 正当陈圣犹豫是否要动手之际,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微微一笑轻声呢喃道:“还真是巧啊,顾兄。” 没过片刻,顾寻南出现在十人前方,笑容依旧邪魅,语气戏谑道:“几位,休息够了么?” “什么人?” 众人急忙起身,看清顾寻南孤身一人之后,笑了:“你不会觉得,就凭你一个人能击败我们吧?” “错!”顾寻南冷声喝道,旋即目光向上,玩味道:“陈兄,上面躲得舒服吗?” 陈圣自枝头跳下,没好气道:“顾公子你这就不厚道了,我本还想看场好戏呢,现在泡汤了。” “哦?什么好戏,不如我也来看看。”一道血影闪过,顾凉站在两人身侧,满脸杀气。 “是你!”顾寻南面色难看:“你跟踪我?” “我想他应该是在跟踪我。”陈圣抬手,露出手腕处一抹血色印记,那是之前交手之时顾凉留下的,他试了很多种方法,也不能将之驱出体外。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顾凉咧嘴,对陈圣的举动十分赞赏,“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现我的血印并逼至体表,你算是第一个。” “顾凉,陈兄是我的朋友,你马上为他驱除血印。”顾寻南脸色阴沉,凡是被下了血印的人,都将在施术者的感知中无所遁形,这是顾凉为追捕猎物而特意修炼的邪术。 “你说驱除就驱除?”顾凉脸色平静,漠然道:“这小子的血液十分可口,我很喜欢。” 陈圣失笑,问道:“顾凉兄,之前那几拳可还好受?” 顾凉神色微变,强装镇定道:“有几分蛮力,仅此而已。” 那十名宗门弟子看着三人旁若无人般叙旧,就是脸色阴沉,为首一人怒吼道:“你们三个,当我们死了不成?” 顾凉双眸微凝,寒声喝道:“自本少出现之时,你们便已经死了,还敢多嘴。” 脚下发力,身子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一掌拍在那人胸膛。 漫天血雨,顾凉擦了把脸,耸动鼻子,旋即嫌恶道:“废物,连血液都是臭的!”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战顾凉 “全都杀了!”顾凉一声冷喝,四道人影蹿出,对着尚处于晃神状态的剩下九人悍然出手,招招狠辣无情。 顾寻南皱了皱眉,厌恶道:“少在我面前做这种恶心的姿态。” 闻言顾凉咧嘴一笑,露出浸着血色的牙齿,道:“这话从你顾大少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嘲讽啊。” “陈兄,我们走。”顾寻南虽然对他不喜,但毕竟同宗同源,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动手,遂想拉着陈圣先离开。 “慢着!”顾凉冷声呵斥,随即双眸中散发出杀意,道:“他是我的猎物,你若执意要救他,可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此刻的他,犹如一头死死盯着猎物的野兽,谁也不能把这到嘴的美餐抢走。 “你顾凉何时管过同门之谊,来人!”顾寻南一声厉喝,身后出现四道人影,他淡淡嘱托道:“拦住他!” 顾凉漠然看着四名弟子,语气森然:“我记得你,虽然天赋不好,但胜在修行多年,血的味道应该不错。”旋即扭头对另一人说:“你有个妹妹,皮肉白皙,想必血液滋味一定很香。” 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如同一柄利刃,将四人镇在当场,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们或许不怕,但现在这人是顾凉。 大罗宗三位少主之一,而且是最受宗主青睐的一位,顾凉许多残暴荒唐的行为,都是在其默许之下进行的,几人只不过是寻常弟子,又怎么敢得罪他。 “顾凉,你!”顾寻南见状,一步迈出,打算亲手阻挡他。 “顾兄,不必了,让我与他自己解决这件事吧。”陈圣柔声说道,他也没想到顾寻南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有胆气!若你战败,我答应不杀你。”顾凉正色,说罢舔了舔嘴角,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大餐,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森林中的嚎叫声陡然停止,一阵清风过后,空中忽然传来道道音爆之声。 陈圣双臂青筋暴起,每一拳挥出都带起阵阵涟漪,与顾凉双掌撞击在一起,后者每受一拳,嘴角便溢出一丝血迹,脸色兴奋之色也浓郁一分。 终于,顾凉在被击中一拳后,身子爆射陷入一颗古树树干之中,过了半晌才从里面踉跄着爬了出来。 “你的体质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好!”毫不在意的用衣服抹去嘴角血迹,顾凉眼神狂热,道:“你的血液带给我的好处一定是空前的,成为本少的美餐吧!” 身影犹如幽灵一般在空中悬浮,随即激射向而来,陈圣随手一拳,顾凉身体爆裂成为一团血液四溅,旋即重新凝聚,竟然形成三个顾凉。 小天地之外,顾雍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杀意道:“竟然将血魔大法修到了如此境界,顾凉,这些年你到底杀了我外门多少弟子?” 血魔大法,乃大罗宗秘传之法,与寻常修炼功法不同,此法不仅可以吸纳灵气修行,更可以依靠他人血液修炼,后者速度比前者快上十余倍,只是因为过于血腥,曾一度为各宗所不齿,鲜少有人修炼。 想要修炼到顾凉如今的境界,单纯依靠灵气修行,肯定是不够的,最让顾雍动怒的是,顾凉现在使用的血分身术,乃是以他人血液凝聚的,而且三重身的境界,需要血液数目庞大。 陈圣在三个顾凉的攻击下,也是显得有些相形见绌,自身拳劲打在他身上,犹如泥牛入海,软绵绵的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反倒是顾凉每一击打在陈圣身上,便有一种粘稠的能量往体内钻,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对付。 “陈兄,我看你还是认输吧,我这血分身没人能破。”顾凉分身之后似乎心神格外亢奋,不停的张狂嘶吼着。 “我想你这分身之术也坚持不了多久吧?”陈圣虽然处于下风,但他能够感受到两尊分身的力量在下降,速度十分缓慢。 “撑到你倒下还是足够了。”顾凉嘶吼一声,三具身体一同攻击,发出数道血色匹练,即便以陈圣的能耐,也不得不硬接下两道,皮表闪烁诡异的红光,显得更加虚弱。 “这是,血毒!”顾寻南见状脸色大变,这血毒乃是顾凉已知的攻击手段中最为阴毒的,会在中招之人体内凝聚堵塞血脉,长时间下去会导致死亡。 “顾大少好眼力。”顾凉其中一道血身停顿下来,对顾寻南说道:“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不杀他,就不会让他死的。” 此时的陈圣浑身笼罩在妖异的红色光芒中,艰难直起身子,自手掌处开始泛出一抹青绿色,闷声吼道:“这点小手段还奈何不了我,给我破!” 话音落下,青光大盛,随后顾凉清晰感觉到,打入陈圣体内的血毒尽数被驱离出来,急忙上前张口将其重新吸纳入体,这血毒凝练不易,若是就如此损失了,对他的战力是极大的削弱。 见状,陈圣嘴角翘起一丝不可言状的弧度,随即顾凉脸色大变,吞入了血毒的分身迅速爆裂,一道虚无的残影溜出,眼神怨毒的看着陈圣,狞声道:“小子,你好狠的手段!” 方才他才刚将那一团血毒吞入腹中,便觉得一股奇特的灵气涌动,以十分迅捷的速度开始消蚀体内五脏六腑,若非顾凉当机立断,恐怕凝聚那道分身所花费的血液就全部失去了。 两具身体迅速将空气中散落的血珠吸纳,顾凉神色才平复了些,阴笑道:“你还真是能给我带来惊喜,本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 “我要抓你回大罗宗,做我的血奴,源源不断的提供血液。”说到此处,顾凉变得有些癫狂,血毒带回的那点陈圣体内的血液气息,让他几近癫狂。 “那就要看顾少主你的本事了。”陈圣微微低下身子,整个人如同雄狮一般,双腿发力,猛然闪到顾凉身边,拳劲破风而至。 嘭!嘭!嘭! 连环的音爆声在林中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占据上风的人变成了陈圣,只见他神韵圆满,双拳挥动之间井然有序,打得顾凉只有抵挡之力。 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一笔买卖 陈圣每一次挥拳,便有一缕翠绿灵气顺着拳劲破入顾凉体内,这股灵气对寻常人来说是疗伤圣物,可对修炼血魔大法的顾凉就未必了。 顷刻间局势倒转,需分神压制体内异动之人变成了顾凉。 “没想到陈兄竟有如此手段,能够克制顾凉。”顾寻南望着占尽了上风的陈圣,不由陷入沉思,看来日后真得好好拉拢此人,或许可以成为继承人之争的一大助力。 顾寻南心绪闪动间,顾凉终于在陈圣的夹击溃败了,被后者一拳击在胸前,拳力之重,使得整个胸口塌陷下去。 “少主!”解决了那九名弟子,四人中有一人跃出,借住倒飞在空中的顾凉,关切问道。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参加仙门大会,实际上却是担负护卫一职,首要任务不仅是帮助两位少主在大会中取得高分,更是保证两人的生命安全。 “我没事。”顾凉虚弱着站直身子,死死盯着陈圣,沉声下令:“一起上,打断他的手脚,只要不死就行。” 闻言,四人目光凝聚在那名收拳而立的少年,面面相觑,不敢违背顾凉的命令,各自取出武器,缓缓逼近。 “顾凉,你不要太过分了!”顾寻南见状不由一声冷喝,寒声道:“在公平交战中落败,就想使以多欺少的招数,你如此对旁人我不管,但陈兄不行。” “咳咳......”顾凉嘴角不住的溢出血液,语气虚弱道:“别人可以,唯独他不行?” 旋即灵光一闪,拍着脑门恍然大悟:“早听闻顾大少冷若冰霜,对宗内无数投怀送抱的美貌女子都不假辞色,原来是好这一口。” 说罢,目光在陈圣上下打量了几番,竖起拇指:“顾大少好眼光,这小子虽然不算丰神俊朗,却胜在年纪小,够嫩。” “你!”顾寻南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近女色是真,但那是有特殊缘故的,没想到被顾凉借着这一点诟病。 最要命的是,顾寻南明显察觉到,陈圣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古怪。 “顾寻南,今天要么你就让开,否则就陪他一起上路!”顾凉舔舐干净嘴角血迹,阴恻恻道:“早听闻你的体质特殊,我可一直想找机会尝尝呢。” 目光阴冷至极,死死盯着两人,让人不寒而栗。 顾寻南一步踏出,坚定吼道:“今日我与陈兄共进退,就凭你能耐我如何?” 陈圣摸了摸鼻翼,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悄然上前:“顾凉,大会还有九日,你不会想在今天就手段尽出吧?” “你怎么知道?”顾凉眼神闪烁,寒声问道。 “方才你并非接不下我那一拳,而是有意借拳劲锤炼体内经络,况且大罗宗少主的手段,远不该只有这些。”陈圣略微思索了一会,沉吟道:“当初在烈阳宗秘境之内,顾兄的手段可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的确,当日顾寻南所使用的阵法虽不是攻击手段,但后来所用的那柄符箓小剑,攻击力绝对是筑基期的,同为一宗少主,陈圣不相信顾凉身上会没有这种东西。 顾凉瞥了顾寻南一眼,随即恨恨说道:“你一定要保这小子?” 顾寻南点头。 “好,今日便算我给你个面子。”瞥了眼陈圣洒落在地上的血迹,顾凉张口一吸将其连带尘土吞入腹中,打了个饱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呼~总算走了,可真不好对付。”陈圣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世为人的他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强度的战斗,加上并非生死之战,某些手段不能使用,显得有些吃力。 前世的落羽仙尊,一生顺遂无比,十年入金丹,二十年元婴,而后花费了三十年光景跨入化神,修成渡劫后才开始入世寻找升仙之途,下山之时已是无敌,所遇敌人皆是一指镇杀,如此酣战还真是第一回。 “陈兄果然手段高明,顾凉的血魔大法即便是我,也只能避其锋芒,你却正面能破去,在下佩服。”顾寻南坐到旁边,由衷的钦佩道。 只是他如此语气,加之妖异双瞳直勾勾盯着陈圣,再配合方才顾凉所说,陈圣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 于是他,悄悄往旁边挪了一尺。这个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 用余光将这一动作尽收眼底,顾寻南轻笑道:“陈兄不会真相信顾凉所说吧?” 陈圣淡淡摇头,随后正色道:“人言可畏,不可不防!” “哈哈......既然陈兄不想叙旧,那我们来谈一笔买卖如何?” “什么买卖?”陈圣面色微动,十分有兴趣,这次大会的规则讲解的极为简单,许多细微之处都未有提及,而这一切,身为主办方的大罗宗弟子自然是要知道很多内情的。 “陈兄可知,为何宗门会将大会场地选在这方小天地?”见他有了兴趣,顾寻南没有直接说出意图,而是反问道。 “难道这方天地之中也有许多灵宝,等着我们去探索?”陈圣猜测道,旋即皱着眉否定了这个想法,谁会把自己的宝贝平白拿出来供人哄抢? 顾寻南笑着摇头,压低嗓音吐出三个字:“妖兽蛋!” “什么!”陈圣无比震惊,修行界中许多宗门豢养灵兽,却对比灵兽战力强劲的妖兽嗤之以鼻,大部分缘由就是因为后者凶性过甚,不可驯服。 曾经有过不少前辈高人进行尝试,最终却无一人成功,甚至有几位大修士死于妖兽暴乱,慢慢的豢养妖兽成为修行界中一大禁忌。 “不必惊讶,当年我大罗宗有一位长老沉醉于驯化妖兽,历经千年,终于在大限之前研制出点化之法。”对陈圣的反应十分满意,顾寻南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点化之法,只可驯服尚未出生的妖兽,也就是需要取即将破壳而出的幼兽,方才有效。 当年前辈弥留之际,曾命外门上下,花费极大的气力迁来许多妖兽群,放于这方天地之内,如今过去千年,应该会有不少的妖兽蛋存在。” 听完,陈圣会意:“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与你配合,取盗取妖兽蛋?” “不错。”顾寻南点头,毫不掩饰道:“多年以来,我大罗宗修士曾多次探查过妖兽分布局势,我手上有一张详细的地图,只要你我配合得当,盗得妖兽蛋,并不困难。”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妖兽蛋 陈圣眼芒闪烁,有些意动,微笑道:“我想大罗宗不会如此大方,白白让我得了这么大便宜吧?” 闻言,顾寻南脸色有些不自然,思索了许久,才低声道:“实不相瞒,这地存在妖兽蛋的消息,到了第七日自然会公开,届时小天地内所有人都将为之疯狂。” 陈圣漠然不语,静静等待下文。 沉吟了一会,顾寻南又道:“所有收获的妖兽蛋,宗门会依据品质以积分的形式回收,且会拿出部分作为名列前茅者的奖励。” “如意算盘打得够精的,让我们去拼命,好处你们捞?”陈圣眼神微眯,似笑非笑。 “这......”顾寻南脸色微青,硬着头皮道:“这一信息,之前已经与各宗商议过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辛苦偷蛋,只要在最后几日多花些力气,抢夺各宗弟子手里的岂不是风险小很多?”陈圣斜着眼睛,嘴角挂着微笑,玩味道。 “陈兄此话,倒也没错,只是你若如此做了,不怕为烈阳宗树敌过多?”顾寻南额上微微冒汗,这种想法最初他倒也有过,在被宗主狠狠训斥了一番后,便彻底打消了。 “不怕,我们祖师老当益壮,顶得住。”陈圣随口说道,语气姿态好似真的毫不在意。 顾寻南愕然,愣了许久,终于低下头,颓然说道:“只要陈兄答应与我配合,无论最终所获如何,我都以大罗宗少主的身份保证,必定为你弄到一颗最顶级的妖兽蛋。” 身后四人脸色大变,刚要开口,就被顾寻南阻止,他望着陈圣,眼神无比坚毅,道:“陈兄,这几乎是我所能够承诺最多的了。” “好我还有一个要求。” “陈兄请说。” “进入兽巢之后,所获各凭本事。”陈圣悠然起身,双眼望着天上明月,决然道。 “好!”顾寻南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身后四人却是面沉如水,自家少主这让步未免也太大了,若是最后所获无几,岂不是做了比赔本买卖。 心念及此,三人耳畔仿佛又响起顾凉的挑拨之语,望向两人的目光不由有些变了味道。 随后陈圣与顾寻南详细打听了大会的具体流程,才知道每个人手中的玉牌是可当作传讯符使用的,在连连摇头中,两人交换了印记。 接下来的时间内,两人决定分头行事,在前七日中尽可能得到多些积分。 目前各宗弟子所在的区域是受到阵法保护的,等到第七日过后,阵法消失,方才能够探索剩余地方,也就是意味着,这七日所有人将在厮杀中度过。 ...... 这一日,陈圣依旧凭借远超常人的五感在林中寻找猎物。 “有人!”陈圣骤然停下脚步,目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落在一处空地上,此时,在这片空地上,有着五道身影在搜寻着什么,居中一人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血气,脸色因为怒意显得有些发青,正是顾凉。 驱动敛息之术悄悄接近,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陈圣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顾凉,你找死!” 那股气息中有几分陈圣传授给烈阳宗诸人的味道,仔细感知下还能嗅见微微的血腥,显然顾凉在追杀的正是烈阳宗的人。 噙着几分怒意从树上跃下,陈圣全力一拳挥向距离最近的一人,凭借着敛息术的良好隐蔽,等顾凉感知到血印靠近之时,陈圣的拳头已经打在那人身上。 咔擦!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陈圣顺势继续发出数拳,皆是毫不留情,连番的重击让那名弟子瞬间重伤,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你还敢出现!”顾凉声色俱厉,原本以为他与顾寻南在一起,心中没有多大防备,却不想就被钻了空子。 “你敢伤我烈阳宗弟子,我为何不敢出现?”陈圣冷着脸,对某处说道:“田师兄,出来吧。” “陈师弟,这帮混蛋,联合外门那群家伙围攻我们!”田铢一出现,便开始控诉:“若非他们人多势众,我也不会与师兄弟们失散,孙师妹亦不会受伤!” “师姐受伤了?”陈圣面沉如水,死死盯着对面几人,对田铢问道:“是谁打伤师姐?” “是他!”田铢大步上前,指着顾凉。 “不错,就是我!”顾凉狞笑着,道:“看来你与那女子关系不一般,早知如此我就该直接杀了她,提着头来见你,真想看看你会是什么表情。” 顾凉言语中,毫不掩饰张狂之意,在他看来离开顾寻南庇护的陈圣,在自己四人的围攻下没有半点胜算。 “田师兄,伤势如何?”陈圣从乾坤袋中取出灵剑,这还是进入小天地以来他第一次使用这柄剑。 利剑出鞘,必见血而归! “无妨,这两个交给我,其他的就靠师弟了。”田铢看了看,挑了两个实力稍微弱些的。 “不必了,我今日要他们全都死!”陈圣执剑在手,缓缓摇头,看向四人的目光如同看死尸一般。 “小子,别以为能与我对上几招,就敢放出如此大话。”顾凉伸手插入胸膛之中,抽出一柄淌血的兵刃,其上散发着阵阵杀气,显然是一柄杀伐无数的凶兵。 陈圣漠然看着他,随后剑尖指天,不带丝毫感情的吐出两个字:“拜月。” 周围月光骤然黯淡,汇聚成一缕手指粗细纯白光束,投射在一名大罗宗弟子身上。 嗤嗤嗤~ 那名弟子身体犹如被火焰灼烧一般,缓缓融化,最终在惨叫中断了生息。 “这是什么术法!”身后的田铢心中震撼不已,不敢相信如此强大的招式,会在一位练气期弟子手中被使了出来,即便这个人是陈圣。 眼睁睁看着一个手下在面前惨死,顾凉只不过是瞳孔微缩,对陈圣的神秘手段有几分忌惮,随后手掌探出,隔空将那具尸身血液吸出,在眼前凝聚出一道小小的血影,身躯传出来的气息,丝毫不弱于那弟子生前。 “上!”一声令下,剩余两位弟子一左一右,驱使着兵刃破风而来,剑刃之上蕴含着强大灵气,看着同伴神秘惨死,他们可不敢有丝毫小觑陈圣。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手段尽出 没等两人冲近,陈圣身形爆射出去,极快的从两人中间穿过,右手挥剑,左臂出拳。 叮!一道清脆的响声过后,其中一人发现手中灵剑交击之处,开始蔓延出点点裂纹,而陈圣速度不减,双眼闪着寒芒,直冲向顾凉。 “找死!”顾凉大手一挥,那血色小人化作一束流光飞到身边,手中血刃高举,低喝道:“血斩!” 剑光急掠而去,血色小人紧随其后,后者体型缩得极小,在那道剑光笼罩下肉眼几乎看不见。 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笑,陈圣停下身形,以剑尖点地随后驱动全部灵力向上划起。 剑光碎裂,其中蕴含的血色小人以极快速度吸纳剑气,膨胀至如孩童般大小,随后双手汇聚一团浓郁的血液,散发着阵阵腥臭。 “陈圣,这血侍手上的血毒,可不是之前那些可以比拟的,我很期待看到你被它腐蚀的样子。”顾凉眼中有几分癫狂,狞笑道:“接下来,就让本少先收拾了你这位同门,再慢慢炮制你。” “顾凉,你以为凭借这么一个怪物,能拦住我?”陈圣微微皱眉,他的确能感受到此次的血毒,威力远胜之前,但他也明白,以田铢的实力,根本不能在顾凉手下撑多久。 “陈师弟,你安心对付那怪物,我实力虽然不济,但论逃跑的,门中没几人能比得过我。”看出陈圣心中顾虑,田铢朗声笑道。 “好,你先拖住他。”陈圣点了点头,手中灵剑迅速对那血影出手。 “小子,我看你能跑多久!”顾凉阴笑着逼近,他心中其实并不着急击败两人,相反顾凉十分享受这种戏耍猎物的快感。 “爷能跑到你断气!”田铢头也没回便跑出去十几米,见顾凉还未动身,扭头挑衅道。 “是吗?那本少就拭目以待了。”顾凉一声冷笑,随后身形化为一道残影,速度竟然不必田铢慢多少。 血色人影蕴含的灵气比陈圣浑厚,显然那名弟子生前修为已在筑基边缘,凭借着手中两团血毒,一时间陈圣竟也难以战胜之。 心念一动,陈圣想起之前青木诀所转换的灵气,对血毒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遂催动功法,将体内灵气全部转化。 一道翠绿剑芒击出,果然那团血毒颜色黯淡了一些,虽然变化极小,但却切切实实的淡了。 “有效。”心中暗喜,陈圣全力驱动青木诀,将气府之中存储的灵气全部提炼转化,依托特性的压制,渐渐占据了上风。 追逐中的顾凉停了下来,瞳孔微缩,寒声喝道:“你果然有克制血毒的功法,如此本少就不能留你了。” “顾少不妨一起上。”陈圣手上动作微缓,扭头讥笑道:“还是说,你就只有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狂妄!本少就让你好好看看,这手段到底入不入流!”顾凉眼中寒芒闪烁,目光落在那重伤弟子身上,飞出一柄小剑,低喝道:“血怒!” 那弟子本来奄奄一息,被这一剑插入胸膛,小剑溶解钻入体内,双目慢慢被血红色充斥,随即直直立起,如同发狂一般攻向陈圣。 “你们两个,一起上,给本少杀了他!”此刻的顾凉已经没了豢养陈圣做血奴的念头,能够对抗血魔大法的功法,必须从这世上消失。 两人看着同伴的惨状,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悲凉,旋即在顾凉猩红双目的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多来几个都一样。”陈圣淡淡瞥了已经没了斗志的两人,挥剑劈出一道硕大剑芒,依旧是翠绿色灵气所化,陈圣此刻犹如一个没有感情的转化机器,体内先天功吸纳灵气,尚未入气府便被其转化成了对付血毒的青木诀灵气。 左右以纯粹肉身之力应付两人,一时间竟仍然隐隐占据上风,至此,顾凉的脸色愈发阴冷,此刻在他眼中,所有一切都不如击杀陈圣来得重要。 厉啸一声,脚下发力,身形犹如箭矢一般飞射出去,直接破开一名弟子的身体,手中血刃刺向陈圣。 叮!剑刃抵在陈圣咽喉,却发出清脆的金铁碰撞声,不禁让顾凉心中震颤,恰在这时候,陈圣狞笑着从腰间抽出一道灵符。 “爆!” 嘴唇轻启,强大的爆炸过后,顾凉丢下手上被用来抵挡冲击的尸身,目光由阴冷变成森然,到了此时,他的四名护卫已经全部死亡。 “我要你拿命来填!”顾凉虽不在意他人性命,但付出如此惨痛之代价,甚至不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简直是他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陈圣心中亦十分焦急,之前田铢说顾凉是与大罗宗外门一起围攻烈阳宗,如今外门的人不见踪迹,由不得他不担心孙怀微等人。 顾凉伸手遥遥一握,连带着那血影四名弟子身体爆裂,在空中汇聚成一大团血液,顾凉抬头对着那血团张嘴一吸,竟然直接将其吞入体内。 做完这一切,顾凉周身气势开始暴涨,由练气顶峰逐步迈入筑基,筑基初期,最终停在筑基中期与后期之间。 “好霸道的秘法!”陈圣双眸微凝,大多数宗门都会有自己特定传承的秘法,借助秘法弟子可以在短时间内攀升境界,但能够一口气跨越几乎整个大境界的,即便是以他的见识,也没有见过几种。 “给本少死来!”升了境界的顾凉,眼中杀意肆虐,周身血气愈发浓烈,挥手发出无数道剑气,其中蕴含的威力远不是练气期可以比拟的。 “陈师弟,快跑!”田铢脸色微变,楞了一瞬间便明白顾凉是使了秘法过后,急忙喊道,只要拖过了秘法时间,待顾凉陷入虚弱之后,自然可以得胜。 “不必了。”轻轻吸了一口气,陈圣低吟道:“藏月!” 话音落处,小天地内弯月摇曳,投射出一束光,灌入陈圣体内,随之而来的便是境界的攀升。 练气后期——顶峰——筑基——筑基初期。 感受着膨胀了数倍之大的气府,陈圣望向顾凉,低声喝道:“缚!” 一道无形的劲力将顾凉给束缚住,紧随其后的便是陈圣手中的利剑,剑身自胸膛破入后背穿出,将其扎了个透心凉。 不远处山中,一名少年忽然抬头看了眼天上悬挂的月亮,眼神微亮。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后遗症 “陈师弟,你杀了他?”顾凉尸身落地,田铢惊呼,虽说顾雍没说过不允许杀人,但在大罗宗的地盘,如此嚣张击杀其宗门少主,恐怕出去之后麻烦是少不了的。 “他该死。”将剑收入乾坤袋中,陈圣问道:“你可记得孙师姐她们在哪个方位?” 田铢指了一个方向,道:“我与他们失散之前是在二十余里的山谷内,就是不知此时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话音未落,陈圣一把拎起他,飞奔而去,与顾凉的秘法相同,他的这种秘法亦不能持续过长的时间,必须快些找到烈阳宗诸人才行。 他们消失又过了很久,一个少年出现在林中,看了眼狼藉的地面,少年皱了皱眉,目光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在顾凉尸身之上。 “月力?”少年蹲下身子,手掌探了探那人鼻息,低声呢喃道:“死了。” 随即起身准备离去,忽然顿下步伐,扭头打出一道白光,顷刻间林中光芒大盛,少年低吟道:“看来没找错。”遂消失在密林之中。 ...... “孙师姐,李师兄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了。”陈皓扶着昏迷不醒的李衡,轻声喊道。 孙怀微走了过去,盘膝在李衡身后坐下,旋即驱动剩余不多的灵气,将其伤口附近冰封。 “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我出去寻十三回来。”陈皓低着头,冰封之法只能救得了一时,若是要彻底治好李衡的伤势还是需要陈圣的青木诀。 “不行,外门的人就守在谷口,你一出去必然会被发现。”孙怀微摇了摇头,当日围攻之中,顾凉出手将李衡重伤,剩余人等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山谷唯一的出口也被夏挚带人堵住,如今他们几乎是陷入了绝境。 “如今弟子中我伤势最轻,就让我去闯一闯,凭借敛息术未必不能冲出去。”陈皓劝说道,现在的局面也只有拼死一搏才有活路,若是等到那顾凉带人回来,希望就更渺茫了。 唳! 一道响箭冲上天空,众人急忙走出洞穴看去,发现正是当日在秘境之中所用的烟花。 孙怀微蹙眉,在秘境剑墓之时,大多数弟子的响箭已经放过,余下的应该都在洞中弟子手里,忽然灵光一闪:“是田师兄。” 十名弟子之中,尚有烟花响箭的只有陈圣、田铢、李衡以及孙怀微,后两者在此处,而对于陈圣,孙怀微心中怀有一点私心,因为那响箭发起之处,似乎在谷口,她不希望是他。 最起码,不希望陈圣正面对上外门十人。 夏挚望着滔天杀意的陈圣,额上冒出冷汗,无他,只因陈圣散发出的强大气势,筑基期的威压。 “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为什么还要来找死。”陈圣眼含杀意,语气森然,若非还在搜寻烈阳宗诸人下落,他就直接动手了。 唳! 陈皓拉响手中信号,目光望向谷口,坚定道:“我相信,这个人是十三。” 烟花在空中炸起,陈圣脸色随之阴沉下去,看向外门十人的目光中,杀意有如实质一般。 “陈兄,听我解释...”夏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柄匕首自背后刺入,夏挚回头,以一种极为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去。 “顾桓,你......”话未说完,陈圣一步上前,拳劲直接将其打爆,然后目光落在那被叫做顾桓的少年脸上,少年满脸笑意,道:“我只想换一条命,不知可否。” 深深看了顾桓一眼,陈圣点头道:“可以,还有想活命的,就快滚!”剩余弟子听到此话,皆是千恩万谢着离开了。 田铢有些讶异,上前问道:“陈师弟,为何要放他们走。” “来不及多说,先进谷看看师姐他们。”带着几分疲倦,陈圣摇了摇头,脚下发力爆射向谷内。 穿过几根巨大的石柱群,两人来到一处洞府前,田铢指着洞口道:“当日我们刚打败一个宗门,在此处短暂修养过后,就遇到了大罗宗的人。” 陈圣闷头走入洞中,不一会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陈师弟,是你吗?” “是我......”陈圣往里走了几步,忽然感觉一阵晕眩,在众人的目光中轰然倒下。 时间到了午夜,陈圣才从昏睡中醒转,感知了下气府之内,不禁摇头苦笑,此刻气府之中空空如也,几条功法运转的经脉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 “十三,你怎么样?”陈皓见他醒了,上前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大家都还好吗?”陈圣抬头看了眼四周,才发现洞中一个人都没有,身上躺着的平地之上铺着许多衣物与松软的草木树叶,显然是众人特意搭建的。 “其他人还好,李师兄有些严重。”孙怀微从洞外走来,倾世容颜上写满了疲倦,随后在他身旁坐下,详细讲述了发生的一切。 在听闻李衡是中了顾凉的血毒后,陈圣笑了笑,对陈皓说道:“皓哥,手上有灵石吗?” “有,还剩几颗。”陈皓翻开乾坤袋,丢出几颗细碎的灵石,问道:“够不够?” “够了,你把李师兄带进来。” 没过多久,陈皓与田铢搀扶着大半身子被冰封住的李衡走了进来,见状,陈圣扭头看向孙怀微,似笑非笑。 后者被看得脸色发红,嗔怒道:“李师兄体内诡异能量扩散太快,我只有这种笨方法。” “哈哈...”大笑过后,陈圣让李衡在面前坐下,捏着一颗灵石,催动青木诀将其化为一抹绿色灵气,打入李衡体内。 随后传来一阵嗤嗤声,半晌,李衡悠悠醒转,看到对面的陈圣,忍不住怒道:“你来干什么,快跑!” 陈圣心中微暖,笑道:“李师兄放心,顾凉已经被我杀了。” “杀了?”除田铢外,几人皆是愣住了,当日顾凉的手段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轻松便将李衡打成重伤,这样强大的人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没错,外门弟子中夏挚也已死,大家在此修养好伤势就可出谷了。”陈圣说着,骤然感到一阵绞痛。 “陈师弟,你怎么了?”孙怀微与其靠得最近,急忙一把扶住,低呼道。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外门少主 “一点小伤,不碍事。”压制住经脉传来的痛楚,陈圣抬头问道:“这几日收获如何?” 说到这个,孙怀微脸上露出笑意,说道:“这几天凭借地形的优势以及敛息术,我们已经挫败了十几个宗门,若非大罗宗横插一手,这个数目只会更多。” 陈圣点了点头,这片天地也算辽阔,除去被结界保护的区域,各宗分布并不算密集,即便是陈圣有着特殊手段,也只是碰到二十几个宗门。 “看来要拉开积分差距还得靠最后几天。”心中暗叹,陈圣扭头看了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孙怀微,笑道:“师姐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闻言,孙怀微笑容微滞,旋即双颊飞红,低啐了一声小跑离去。 待孙怀微跑远,陈圣才压低了嗓音,对几人说道:“因为一些缘故,接下来的几天内我不能动用修为,这几天就靠你们了。” “不能动用修为?怎么回事?”陈皓急忙上前,如今可不是在宗门内,没有时间慢慢养伤,这几日他们的行为也在各宗门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声,之后的战斗只会越来越艰难。 “放心。”陈圣缓缓站起身子,说道:“即便没有了修为,以我的肉身之力,寻常练气顶峰也不是我的对手。” “陈师弟,你这话好伤人。”田铢轻声说道,脸上写满了幽怨,旁边血毒被驱除脸色回复平常的李衡亦是点头,赞道:“确实有点过分了。” 陈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练气顶峰的实力在小天地之中已经是尖端战力了,遂摇头笑道:“我还有件事麻烦几位师兄。” “你这大高手还能有事求到我们?”田铢斜着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只是嘴角隐隐的笑意已将他完全暴露。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已将陈圣当作可以信任的兄弟,早没了初时的隔阂。 “想向几位借些灵石。”陈圣笑吟吟说道,目光却一直落在田铢腰间,以这个家伙的心性,他的家底绝对是最厚的。 “你要用灵石疗伤?”李衡眉头微皱,想起方才陈圣驱除血毒的手段,猜测道,在得了后者肯定后,爽快的从乾坤袋中丢出一袋灵石,道:“一共二十八颗,算是谢你救命之恩。” 陈皓亦是取出十几颗,不舍道:“这可是月儿偷偷塞给我的”递给陈圣,旋即目光瞥向田铢,后者犹如被毒针扎了一般,飞身跃起,就要逃走。 李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其腰带,冷声道:“小胖子,你若是敢跑,下次再遇险境我绝不会管你。” 此话一出,田铢如丧考妣,愤然丢失一个极为鼓囊的袋子,落地声响极大,显然里面数目不少。 弯腰捡起,陈圣数了数,算上这些总共有近百颗灵石,勉强足够恢复伤势。 藏月山秘法——藏月,乃是前世落羽仙尊多年观月而创立,依托月力施展,效力强大,同样的后遗症也很严重。 施展过后,体内经络气府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势,如今陈圣唯有借助青木诀将灵石转化为灵气,先抚平经脉伤势,再修复气府损伤,在这段时间内绝不能再使用灵气战斗。 见他沉默不语,陈皓眉梢微蹙,道:“若是不够我去找师兄们再凑些,大家应该都带有不少。” “不必,这些够了。”陈圣抬手制止,随后盘膝坐下,洞中青翠光芒闪烁。 洞外,孙怀微美眸死死盯着洞口,脸上噙着化不开的忧虑,各弟子左右分布着修养,有些受了伤势的弟子发现,吸纳灵气之后伤处恢复的速度快了许多。 ...... 谷外西行近十里的竹林中,几名外门弟子将顾桓围住,为首一人沉声喝道:“顾桓,你个贪生怕死的小子,竟然犯下杀害大师兄这等罪过。” “罪过?”少年顾桓眼神微凝,淡然道:“你可知夏挚不死,我们就都得死?” “呸,我外门弟子岂是苟且偷生之辈,你杀害同门,今日必须给个交代。”那弟子厉声呵斥,义正言辞,俨然一副夏挚死了,他便是大师兄的做派。 顾桓双眸微微闪烁,随即展颜笑道:“严力,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争大师兄的位置?” “你!”被说穿心中所想,被唤作严力的青年眼中射出凶光,之前夏挚在时,碍于实力的差距,他不敢说什么,可如今夏挚已死,在场弟子中实力最强者便是严力,他自然会生出别样想法。 而杀死夏挚的顾桓,就是一个完美的立威对象,只要杀了这小子,剩下几个被吓破了胆的家伙,也就老实了。 “严力,你想做大师兄,也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份实力。”顾桓看似漫不经心,脚下微微发力,身形几个闪烁跳到严力身前,寒声说道:“若非为了利用你们,你当夏挚那废物真能赢过我。” 闪着寒芒的短剑在眼中缓缓接近,严力却发现自己生不出丝毫躲闪的勇气,任由其慢慢刺入胸膛,随后嘴巴张了几下,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用丝巾擦拭掉短剑上的血迹,顾桓目光转了一圈,朗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各怀鬼胎,也知道谁是属于哪一派系,但我没心情管这些,出去之后向你们身后的人传话——从今以后,外门再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师兄,只有少主顾桓!” 说罢,也不管众人有没有回应,重重一跺脚,身形蹿上树枝,飞快消失。 呆呆站着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大罗宗外门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复杂,几乎每一位弟子都必须站队,明争暗斗也不少,可如今却突然站出来一个人自称为少主。 小天地之外,顾雍看着这一切,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突然出现的大罗宗宗主说道:“桓儿不比你的几个弟子差吧?” “他是你的儿子?”宗主目光微凝,转向顾雍,沉声问道。 顾雍点头,深邃的双眸从玄玉镜上移开,直直盯着宗主,重重说道:“怎么?宗主有意见吗?” 两人身侧骤然传来道道音爆声,若有人时刻关注这边,定能够发现屋内布满了扭曲的力场。 咔咔咔! 在一套上好玉质桌椅碎裂后,大罗宗主顾秋柏点点头,轻声道:“他很好,你更好。” 随着顾秋柏消失,屋内摆设一件件爆裂开,顾雍抬起头望向远方,低声呢喃道:“我顾雍的儿子,自然好!”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剑阁 茂密安静的森林中,微风拂过,吹落几片树叶,落在韩千山面前,对面站着同样背负长剑的九位弟子。 “你就是剑庐的韩千山?”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些的青年,一步踏出,目光在剑庐十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面容最为俊朗之人脸上。 “我是二弟子程溪。” 闻言,青年皱了皱眉,问道:“韩千山是哪一个?” “是我。”韩千山悄然迈出,上前问道:“不知这位剑阁的师兄,找我有何贵干。” “就是你?”青年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摇了摇头,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受人之托,揍你一顿而已。” 韩千山面色骤然变得十分古怪,小声问道:“敢问,可是贵阁秦姑娘所托?” “你怎么知.......”青年脱口而出,猛然间脸色大变,阴森森说道:“如此说来,婉儿所说你欺负她一事,都是真的了?” “额......”韩千山愣了愣,问道:“敢问兄台姓名?” “秦横!”青年鼻中冒出两股粗气,眼中蕴含杀意,就要动手。 剑庐小师弟见状大为不满,跳了出来,对秦横喝道:“你这蛮人,为何无端要揍我大师兄。” “你又是何人?”秦横目光斜了他一眼,小家伙被吓得身子一颤,逃似的躲到大师兄身后。 韩千山讪笑道:“秦兄,你有什么事冲我来,莫要吓坏了小师弟。” 岂料此话一出,秦横悍然出手,剑气犀利无比,招招攻向小师弟,韩千山忙将小师弟抛向后方,与秦横战在一起。 “二师兄,你为何看得如此开心?”小师弟一抬头,瞧见师兄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仿佛那名被秦横压着打的是无关之人一般。 “大舅哥打妹夫,这可是一出大戏。”程溪笑吟吟说道,看着平日稳重老成的韩千山,在秦横手下只敢被动接招,丝毫不敢还击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格外窃喜。 “大舅哥打妹夫?那是什么东西?”小师弟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一位师兄笑着点了点他的小脑瓜,笑道:“师弟你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重重一剑将韩千山逼退,秦横目光冷冷盯着前方,寒声道:“就是因为他,你不肯与我小妹成亲?” “秦兄,此中另有隐情,不妨坐下来我说与你听。”压制住沸腾的气血,韩千山苦口婆心劝道。 “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与婉儿之间的间隙就是这小子,老子不介意做这个恶人,大不了到时候让东郭剑圣杀了我抵命就是了。”秦横人如其名,蛮横至极,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眼中杀意犹如实质一般,似乎要将小师弟刺穿。 见拦不住他,韩千山翻手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喝道:“秦兄若是执意要杀我小师弟,韩某唯有以命报师恩。” 闻言,秦横顿下脚步,扭头怒骂道:“区区一柄孤剑,对你剑庐而言就如此重要?” “我只知他是我的师弟,而我韩千山是剑庐大师兄。”韩千山语气坚定而决绝。 “好吧,今日就放过你。”秦横哼了一声,归剑入鞘,随即一声令下:“把他们的玉牌都给老子抢了。” 一旁隔岸观火的众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殃及池鱼,正要逃跑,韩千山一声厉喝:“一个都不准动,乖乖把玉牌拿出来。” 已经跑出去几十米的程溪回头,满脸苦笑:“大师兄,你得罪人家,干嘛要让我们帮忙背锅?” 秦横一个闪身飞掠近前,伸出手掌,闷声道:“方才你不是看的很起劲吗?” “秦师兄,大家都是亲家,手下留情.......”程溪话还未说完,被秦横一拳打在眼眶上,后者阴笑道:“最起码现在还不是亲家,不用留情。” 过了片刻,望着清一色熊猫眼的剑庐弟子,秦横心中的气终于消了一些,问道:“这次出来,剑圣可有交代?” “有的。”韩千山悄悄走上前去,在秦横耳边说了几句,后者脸色先是铁青,然后是煞白,最终恢复平静。 “接下来怎么打算?”目光有意无意间在小师弟身上扫过,秦横问道。 悄然将师弟掩藏在身后,韩千山坦然说道:“师傅曾说,若在大会上遇到剑阁弟子,便结伴同行,他与贵阁主商议过的。” 心中虽有不喜,秦横仍是点了点头,离开剑阁之前,师傅确实有过同样的交代。 “秦兄可知此次大会都有那些强力的对手?”韩千山微微正色,轻声问道,剑庐久居四方城中,极少理会修行界中事,因此他们对仙门大会知道的也很少。 “多得很,藏月山崩塌,躲在暗处的蛇虫鼠蚁都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秦横随口回答,完全没发觉这句话将自己也骂了进去,身旁一位师弟微微咳嗽几声。 “你咳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秦横继续说道:“据说仙宗派了圣子圣女,大罗宗出了两个少主,冰原里那几只缩头乌龟似乎也冒头了,还有西边骷髅墓里也来人了....” “骷髅墓。”韩千山紧皱眉头,这个门派修行功法特别,所有弟子都是由死者尸身转化而来,扩张势力手段皆靠偷盗尸体,因此在修行界中一直处于人人喊打的地位,被诸多仙门所不齿,没想到这次他们也会来。 “藏月山没了,各方势力这是急着争夺霸主之位,迫不及待想展现实力”说到此处,秦横翻了个白眼,对各宗门的做法嗤之以鼻。 “看来这一届的仙门大会,还真是风云诡谲,不简单呐!”韩千山揉着脑袋,只觉有些胀痛,感慨道。 “管这些做甚,与我们又无关。”秦横摇了摇头,笑道:“反正你们剑庐是来寻找锻剑材料,我们是来抓几头畜牲回去守山门,他们打死打活关我们何事?” 闻言,韩千山下意识点头,南部四方城,从来不参与任何权势之争,自己只需记住这一点便足够了。 修剑之人,还是少些争斗心思为妙。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黑骷 “黑骷,你确定仙宗的人在下面?”一道血色人影站在树上,望着下方的寂静空地,沉声问道。 “桀桀桀.......难道顾少连救命恩人的话都不相信?”被称为黑骷的男子缓缓起身,干瘪的手指伸出,空洞洞的眼眶里闪过红芒,望着下方说道:“我骷髅墓的功法,对仙宗那帮家伙感应最为强烈,他们应该的确在这附近没错。” “你最好没有骗我。”血色人影掀开帷帽,露出惨白的面容,正是已经‘死去’的顾凉。 “放心,你需要他们的血液,而我想要的是尸骨,你我是合作关系,我怎会骗你。”黑骷阴森森笑道,眼眶中跳动着诡异火焰。 忽然,下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仔细听去,似乎只有五六个人。 “圣子太过分了,竟然要求师姐侍寝。”有一少年满脸怒意,忿忿说道。 “他毕竟是圣子,师弟你还是注意些。”为首的女子微微蹙眉,柔声告诫,虽是如此说,但从其脸色不难看出,她心中对那少年口中圣子也是十分厌恶的。 “以后我若是不在,你们尽量离他远一些。”女子瞥了眼两名脸色苍白的师妹,不由心中叹气,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仙宗传承一向是男女共同承继,弟子时选定一男一女为圣子圣女,而后共同管理宗门事务,二者之中一贯以圣子的意愿为主,因此即便她身为圣女,也无法过多指责。 “尚未继承宗门便如此跋扈,依我看他根本就不配做圣子,若非靠着祖上遗荫,这种人压根就不配入我仙宗。”少年心气哪里能够轻易忍下屈辱,有弟子咬牙切齿骂道。 “够了!”圣洁女子微微动怒,此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几人便是议论圣子的重罪,逐出宗门也不为过。 “姚仙子,何必如此动怒?”一阵阴风拂过,黑骷一行站在身前,饶有兴致在仙宗诸人身上扫过,笑道。 “你们是,骷髅墓的人?”黑骷身上浓重的死气极具辨识度,姚郗目光落在顾凉身上,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会与骷髅墓的妖人混在一起?” “仙子如此说话,可有些伤人了,我等只不过景慕仙子美名,特来见识一番,你却说我是妖人。”空洞的眼眶中,蓝色幽火跳动,黑骷悄然踏步上前。 “邪门歪道,也敢在我仙宗面前撒野!”方才之事,几位少年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见了骷髅墓的人,自然是没什么说的,直接催动灵剑动起手来。 “顾兄,姚仙子交给我,剩下的你来。”黑骷喊了一声,干瘪身躯急速掠向姚郗。 “放心。”顾凉松开捂着胸膛的手掌,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那是当日被陈圣刺穿的地方。 看向剩余仙宗弟子的眼神中杀意凝聚成实质一般,顾凉爆射上前,手执血刃,周身散发出滔天血气。 “又是一个妖人,几位师兄,合力杀他。”仙宗弟子并排而立,手中清一色的制式灵剑,剑身之上镌刻有特殊符文,对邪祟之物克制极大。 “想杀我?就凭你们!”冷哼一声,顾凉一抖剑身,无数血珠飘散在空中,每一滴都以极快的速度激射过去。 “仙衣!”几名弟子齐声喝道,脱下身上衣袍,凌空一甩,特制的仙衣传递出的纯净灵力构筑成一道无形屏障。 “桀桀桀....看来顾兄的手段对付不了这仙宗的家伙,要不要帮忙?”黑骷阴森的笑声传来,让顾凉本就不算好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之前败在陈圣手中,已经被顾凉视为奇耻大辱,现在竟然连仙宗的寻常弟子都收拾不了,那他顾凉就真的不必再待在大罗宗了。 “血爆!”一声厉啸,顾凉周身爆出无数血孔,其中透出的血珠威力远强于以往,裹挟着浓郁的腥臭轰击过去。 咔咔咔~ 屏障在空空寸寸崩裂,最终化为无数碎片落在地上,哪知仙宗弟子早已等候多时,五人皆是单手结印,将灵气汇聚于中央,形成一道纯白色人影。 “仙宗的请仙阵”与姚郗处于胶着状态的黑骷见状,眼神微眯,道:“看着这一次的仙门大会,仙宗的高层十分重视啊,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们得逞了。” “枯骨术!” 话音落处,黑骷从乾坤袋中甩出一具骨架,遥遥一握,幽蓝鬼火亮起,随后那骨架犹如有了神智一般站起。 黑骷眼中闪过一丝肉疼,这副骨架几乎是目前境界所能使用的最强大的,也是他冒了极大风险,从某个古老宗门中挖出的修士尸身。 “妖邪之辈!”姚郗轻移莲步,手中修长灵剑翻转,左手捏着几道灵符,低喝:“破!” 灵符飞落在骨架上,顷刻间震断其四肢。 黑骷急掠上前,手中骨剑裹挟着冲天邪气挥出,狞笑着说道:“姚郗,我看你能有多少符箓。” 话音刚落,方才倒地的骨架径直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一时之间,在双方夹击之下,姚郗陷入被动。 忽然间,一阵稀疏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皆是目光一凝,看了过去。 一个白袍青年,从小道中走出,手里摇着纸扇,看见姚郗后,面露喜色:“郗妹,原来你在此处,找得我好苦。” “桀桀桀....仙宗的继承人都到齐了,今日我便让你们仙宗绝后!”黑骷发出狂笑,对身侧骨架使了个眼神,后者急速飞掠向那白袍青年。 青年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去,骨架身上火焰微微跳动,射出十余根肋骨。 正在青年躲闪不及制式,身后一名冷峻少年跨步上前,双拳连舞轻易将骨箭击落,抬头望向冲来的骨架,脚下发力迎了上去。 拳劲划破空气,震荡起阵阵波纹,一拳轰在骨架胸口处,那副骨架四散裂开。 “东郭破,干得好,回去后本圣子有重赏。”见没了威胁,那青年才敢冒头,上前拍着少年的肩膀,赞赏道。 可惜东郭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果然,没过片刻,那副骨架重新组装完整,眼中鬼火闪动。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王坤 “什么怪东西?”青年圣子一声惊呼,东郭破再度出拳,沉重的拳劲与骨架的掌骨碰撞在一起,这次骨架并没有被拳劲打散,而是眼中火焰骤然闪现在手掌之上。 双拳一瞬间如坠冰窟,东郭破抽回手掌,震散了上面附着的冰渣,眼神微眯。 “没想到仙宗圣子,竟还需要这等武夫保护。”黑骷弹出一缕幽蓝火焰,落在那骨架之上,对着青年讥讽道:“你就是仙宗千年以来最废的圣子,吕遗风?” “你!你敢这么说我!”吕遗风被气得身体微微发颤,手里凭空出现一柄灵剑,直直射向黑骷。 随手拍落这无力的攻击,黑骷狞笑道:“看来仙宗真是无人了,姚仙子,不如你嫁入我骷髅墓,好歹不用与这等废人平起平坐,若是你嫌我生的难看,嫁给顾兄也好,大罗宗可是不弱你仙宗的一流门派。” “东郭破,去让他闭嘴!”吕遗风脸色铁青,黑骷此话简直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在扇自己的巴掌,当下厉喝道。 少年东郭破微微皱眉,与身后两人对了对眼色,才爆射而出,直冲向黑骷。 “顾兄,你再不快些解决,这漂亮的圣子媳妇可就跑了。”黑骷眼神微凝,对顾凉喊道。 “跑就跑,本少不在乎。”冷哼一声,顾凉从腰间取出一卷符纸,以血液绘就,挥手洒出,大喝道:“破!” 那道由请仙阵汇聚成的白色人影顷刻间被血色覆盖,片刻后血液消融殆尽,那人影体型亦缩小了一成。 “顾兄好手段!”赞叹一声,黑骷扭头接着东郭破袭来的拳力,狞笑着吐出一口黑雾:“早听闻海外东郭一族,肉身之力超凡,不知你的体质能否挡住我的本命黑烟。” 东郭破脸色骤然变黑,整个人直直从空中坠落,姚郗微微皱眉,抬手打出一道灵气,将其拖住稳稳落地,再一回头便面对黑骷的狞笑。 “与我对战还敢分心,姚仙子是小觑在下不成?” “不敢。”冷冷答了一声,姚郗手中灵剑之上散出强大威势,嘴里低声呢喃了几句,随后喝道:“大道剑华!” 剑光如同一道细线,从姚郗手中发出,黑骷抬手去挡,手中骨剑直接断裂,在这道磅礴剑意下,黑骷的一切抵抗犹如纸片一般脆弱。 在剑光即将触及身体的一刻,黑骷急急侧身,才避免了被斩于剑下。 光芒散尽,黑骷望着空荡荡的左臂,身形急速爆退,恶狠狠的说道:“好手段,给我等着!” “该死,这个废物!”顾凉看着黑骷退走,眼中有些不甘,忍不住怒声斥责道。 当日与陈圣战斗,他施展秘法,本就受损不小,而后又被重创,几乎丢了性命,如今急需得到血液补充,没想到那黑骷竟然如此不堪。 爆喝一声,咬牙甩下一张顾秋柏给的保命符箓,顾凉迅速远退。 ...... 正趴在树上盯着下方宗门的烈阳宗一行,打算动手之际,陈圣忽然脸色微变,望向远方。 “陈师弟,怎么了?”孙怀微疑惑回头,看陈圣痴痴看着某个防线,又问道:“那边有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陈圣低头,怅然若失。 再向下看时,那帮宗门弟子已经起身准备离去,田铢迫不及待喊道:“动手!” 众人相继跳了下去,落在地上才满脸错愕,孙怀微笑了笑,上前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王师兄你们。” 王珅愣了愣,旋即笑眯眯说道:“我们两宗如此交好,你们却埋伏在暗处想要偷袭我,不厚道,改天我非得找唐宗主抱怨不可。” 陈圣眼中微微疑惑,孙怀微笑着解释道:“王师兄是宝华门的人,与我烈阳宗世代交好。” “师妹,这位是?”王坤看孙怀微对陈圣如此不同,不由好奇道。 田铢笑了笑,上前拍着陈圣的肩膀说道:“这可是我们烈阳宗的风云人物,少年天才,就连孙师妹都是对其另眼相看。” 陈圣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田铢在耳畔小声说道:“这个王坤对孙师妹有想法,曾让其师傅上门求过亲。” 闻言,陈圣目光不自觉的凝聚起来,面前这位笑吟吟的王师兄,修为虽然不必孙怀微弱,但年纪却是要大上几岁,且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敌意。 “原来是陈师弟,看来我许久不曾去门中拜访,竟然连贵宗出了这等少年英才都不知道。”王坤大步上前,极为热情的拍了拍陈圣的肩膀。 旋即脸色微变,这个陈圣体内没有半分灵气可言,目光古怪的在烈阳宗众人脸上扫过,发现他们看陈圣的目光皆十分敬重,不由得心中有些古怪。 “王师兄客气。”陈圣淡淡答了句,随手一掌拍在王坤肩膀上,打得后者身子活活矮了半寸。 感受到肩上的巨力,王坤对烈阳宗诸人的反应有些释然,心中暗暗不屑道:“不过一凡俗武夫罢了,也就在练气期还有点用。”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孙怀微上前挡在陈圣面前,对王坤问道:“王师兄,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师妹莫急,你们如此漫无目的瞎撞,就不怕迷路不成?”面对孙怀微明显的袒护,王坤心又沉了一些,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不妨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我们不需要。”李衡冷着脸,一步跨到王坤面前,漠然说道,他本就喜欢孙怀微,自然对任何觊觎她的男子不会有什么好感。 “额......”王坤愣了楞,转瞬又笑了,压低嗓音说道:“师妹有所不知,我手中有一份地图,若是你们能够跟我一起,在这小天地中安全性会高上许多。” 闻言,烈阳宗诸人面面相觑。 见他们不说话,王坤还以为是被镇住了,急忙又说:“这地图可是我依靠关系,从大罗宗内部弄来的,绝对真实可靠。” 最终,孙怀微在王坤等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道:“师兄的好意,师妹心领了。” 第一卷 第七十章 后续 “孙师妹,你再考虑一下,大会到了后几日必定战况激烈,届时交好的宗门必定会互相结盟,若是错过了我宝华门,到时恐怕烈阳宗危矣。”听到孙怀微拒绝,正眉飞色舞的王坤犹如被掐住脖子一般,脸上青了一会才急忙劝道,只是这话语中却带着几丝威胁之意。 孙怀微眼神也变得冷了下来,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如同大哥一般看待的青年,摇了摇头,正色道:“王师兄多虑了,我烈阳宗能保护好自己。”拉起旁边陈圣就准备离开。 “孙师妹......”见起了反效果,王坤目光瞥了陈圣一眼,心中骤然生出一抹杀意,恶向胆边生,一把抓过后者,怒声道:“定是你这妖人蛊惑了孙师妹,我今日便收了你。” 瞬间,所有烈阳宗弟子刀剑在手,满目凶光看着他。 王坤对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上前,笑着说道:“诸位师兄稍安勿躁,大师兄追随师傅多年,见识过许多邪祟异物,我想他如此说必定有依据,不妨让大师兄验证一番。” 李衡、田铢二人低哼一声,就要出手,却看见陈圣缓缓抬起手掌,笑吟吟道:“无妨,就让咱们看看这位王师兄有什么高明手段,能让我这妖人现形。” “小子有胆色。”王坤有些错愕,原以为这小子定会百般抗拒,转念一想这样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遂从怀中取出一面古镜,装模作样的咬破手指,在镜面上绘制符文。 陈圣微眯着眼睛,这镜子他认识,的确是一件能够压制妖邪的宝物,但那些符文却并非如此。 画好符文,王坤擦去额上汗珠,显然这对他的消耗也是不小,随后让人将镜面照向陈圣,符文一阵扭动之后,镜中出现了一副干瘪得犹如骸骨一般的模样。 陈圣笑了笑,镜中恐怖的面容也咧开嘴,看着王坤问道:“这就是王师兄所谓的证据?” “这古镜乃是我宝华门世代相传的法器,难道你还敢质疑不成?”王坤噙着笑意,悠悠说道。 “自然不敢。”陈圣摇了摇头,转身对孙怀微说道:“师姐,手借我一下。” 孙怀微怔了怔,旋即双颊绯红,在王坤快要冒火的眼神中,讲纤纤玉手轻轻放在陈圣手掌之上。 感受着玉手的滑腻,陈圣挑了挑眉,轻轻咬破右手拇指,在古镜上绘起了符文,与王坤方才所画的没有半点差别。 “这....你怎么会我宝华门的符文?”王坤面沉如水,当下就想出手抢回古镜,不远处李衡手腕一抖,一张黄纸符飘在面前。 符上荡漾着灵力波动,以及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显然,只要王坤敢动半步,下一刻这页黄符就要爆裂开来。 符文绘制完毕,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孙怀微的手掌,陈圣将古镜朝向王坤,镜中再度出现了之前那副恐怖面容。 “如此看来,王师兄也是位妖人呐。”随即将古镜对着宝华门所有人照了一个遍,陈圣脸色骤寒:“说!你们是什么人?” 话语中气势滔天,手掌握拳,大有要悍然出手的打算,身后早已怒火中烧的烈阳宗弟子皆目露凶光,齐齐看向陈圣,只等他一声令下。 “孙师妹,我是王坤啊,难道连你也不认得我?”王坤慌了神,本想借用新学的符文之术戏弄陈圣一番,却没想搞到如此局面。 “什么王坤,我看你们是妖物假扮的才对。”田铢在一旁,掐着嗓子喊道。 “我我我...我们真的是宝华门弟子,方才只是与这位师弟开个玩笑,诸位莫要当真。”王坤彻底慌了神,对面十人中,除了孙怀微还算淡然,其余人眼中的杀意可是实实在在的。 听得此话,陈圣笑了笑,随手将古镜收入囊中,说道:“王师兄放心,我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会当真吧?” “不会...自然不会。”王坤讪讪点头,心底想到那块被收走的古镜暗自肉疼,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法器。 “如此就好。”陈圣点头,旋即对孙怀微笑道:“师姐,我们走吧。” “嗯!”孙怀微轻轻点头,余光瞥了眼王坤,带着丝丝哀伤,今日之后,两人以往的情分便烟消云散了。 “大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待众人走远,有一名师弟凑到王坤耳边,不甘道。 “不让他们走,你们想死?”王坤冷冷扫了诸人一眼,旋即叮嘱道:“这件事,回去门内谁也不许提起。” “是,大师兄!” ...... “黑骷,你到底在做什么?连个小小的姚郗都收拾不了。”某株古树上,顾凉望着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骷髅,怒吼道。 “桀桀桀......顾少莫急,若是我所料不错,那姚郗使出如此强大的招式,肯定损耗不小,等我恢复过来,你我再出手,定能将其拿下。”正将一条手臂往身上接的黑骷怪笑道。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顾凉寒声警告一句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连续两场战斗他的消耗也不小,若非心脏所生位置与寻常人不同,顾凉早就彻底死在陈圣那一剑之下了。 脑海中浮现当日的场景,顾凉心中百般猜测,陈圣所使用的定是秘法无疑,但奇怪的是这秘法与他所知的都不符合,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修行界中从未听说过。 “顾少,我真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够将你逼入死地。”吸纳干净那副骨架的能量,黑骷眼中鬼火大盛,跳动着问道:“血魔大法可是顶级功法,嗜血秘术更是强大无比,到底谁会有这等本事?” “你有兴趣?改天我带你见见他。”顾凉眼睛并未睁开,淡然答道。 黑骷连忙摇头,嘴里发出阴笑道:“桀桀桀......连你都对付不了的敌人,我黑骷可不敢见,万一这位高人顺手把我给宰了,岂不是很亏?” “你不见也得见!”顾凉猛然睁开眼,道:“此人功法对你我这些的邪道克制极大,你总不希望这世上再出一个仙宗吧?” 沉默了许久,眼眶中幽蓝色火焰重新跳跃起来,狞笑道:“看来你这贼船,我是非上不可了?”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浮光 “陈师弟,那王坤说得果然没错,周围所有的敌人都开始抱团了,这样下去局势对我们很不妙。” 几道人影从各处掠向一株巨树之上,田铢满脸愁容对陈圣说道:“实力强些的宗门,大多两个为一组,小宗门则是五个到四个不等,以我们的实力要击败如此多的敌人,太困难了。” 陈圣点了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他早有准备,并不值得好奇,只是唯一让他有些担忧的是,凭借如今的实力,兽巢开放之时,只怕烈阳宗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略作沉吟一会,陈圣对众人说道:“诸位师兄,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首要的任务不再是狩猎,而是躲藏,只要保住手里的积分就好。” 闻言,孙怀微美眸闪烁,轻声问道:“陈师弟,你有什么计划就直说吧。” “不错。”陈圣点头,将妖兽蛋之事详尽解释了一番,而后说道:“明日结界开启之后,各宗弟子必定会疯狂涌入兽域,到时我带着李师兄、皓哥,三个人一同去闯兽巢。” 话音刚落,两道反对之声响起,一个来自田铢,另一个反对之人则是孙怀微。 “这么刺激的事,我也要去。”田铢拍着胸脯,跃跃欲试。 “你行吗?”李衡挑了挑眉,对田铢的实力不屑一顾。引得众人发出一阵笑声。 陈圣思虑了片刻,说道:“田师兄,此去十分凶险,并非是人越多越好,相反的人少行动更方便些。” “陈皓都能去......”田铢垂着头,小声嘟囔道。 陈圣打了个眼色,陈皓驱动敛息法,旋即气息完完全全消失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包括陈圣自己。 “这这这......你竟然到了这种境界。”田铢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闷闷不乐道:“好吧,那我不去。” 陈圣一扭头,面对孙怀微浅笑嫣然的面容,心中大呼头疼。 “我要去!”美人朱唇轻启,一双秋水长眸微微眯起,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师姐,你的身份特殊,此去万一遇险......”说着,陈圣看见面前女子逐渐黯淡下去的神采,不忍再说了下去,挣扎许久,才艰难说道:“你去可以,但一切事情,都得听我的指挥。” 一瞬间,孙怀微俏美的脸颊,才终于焕发了一丝神采,在众人的目光中,重重点头,娇声应道:“好!”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原本垂头丧气的田铢缓缓站起来,走到李衡身边,轻轻拍了怕肩膀,摇着头叹气道。 声音之大,猛然将孙怀微从惊喜中唤醒,才发觉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脸色不由越发绯红。 陈圣笑了笑,不以为意,扭头对陈皓道:“皓哥,如此就麻烦你留下照顾师兄们了。” “放心。”陈皓摆了摆手,他对兽巢什么倒不是很向往。 晚间,陈圣悄悄将孙怀微拉到小溪畔,林中偶尔传来虫鸣鸟叫,溪水潺潺,搭配上夜间山中的轻风,倒也有种别样的意境。 “陈师弟,你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月色下,孙怀微手指搓着腰间配饰,带着几分娇怯问道,眼神中有些期待。 陈圣仔细感知了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正色道:“之前曾答应过送师姐一件礼物,师姐可还记得?” “记得,你要现在给我吗?”孙怀微壮着胆子,上身微曲,俏脸几乎在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陈圣面前,浅笑道:“师弟是等不及了吗?” 望着师姐,陈圣微微一愣,似乎短短一会的工夫,眼前这个俏美的女子变得与之前隐隐有些不同。 两双眸子在月光下碰撞到一起,陈圣心中为之悄然震荡。 “师姐,此去兽巢万分凶险,所以我打算传你一门遁法。”收拾好心情,陈圣自指尖逼出一滴血液,伸了出去。 鬼使神差的,孙怀微低下头,朱唇青启香舌从中伸出,轻轻拂过陈圣手指,旋即反应过来的孙怀微只觉得脸颊滚烫,眼神不敢去看陈圣,后者感觉到指上柔软温润的触感,心神不禁为之一颤。 “这遁法名为浮光遁法,催动起来消耗很小,以师姐目前的修为应该可以连续使用两次。”过了半晌,陈圣才回过神来:“最重要的是,这遁法可以躲避神识探查,我原本打算离开之时再传给师姐,但兽巢凶险,师姐你试着先练习一下吧。” 说完,才发现孙怀微低着头,似乎没听进去。 “师姐...师姐....” “啊!师弟你叫我?”恍惚之际,孙怀微猛然抬起头,瞧见陈圣定定看着自己,俏脸红的犹如要滴血一般。 “师姐你试着催动下遁法,日后修行到高深处,就是祖师也发现不了你。” “真的?”孙怀微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惊喜道,瞧见陈圣点头之后,她眼中的光芒愈发璀璨,兴冲冲的修习了起来。 小天地外,手持玄玉镜的老祖瞧见这一幕,虽然听不见在说什么,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跳脚大骂道:“好你个混小子,老夫以诚待你,你却打这种坏主意,等你出来老夫非揍死你不可!” 身旁诸多宗主老怪目光皆被吸引过来,老祖脸色铁青,旋即在众人的注视下破口大骂:“奶奶的,陈圣你个乌龟王八蛋!”引来不少的目光。 “长月疯了?”有相熟的人看到他如此模样,小声议论道,不少人为此更是视角调到烈阳宗,看见少男少女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后,才露出释然的神色。 有人还故作沉痛状,走上前去劝慰:“长月啊,你也别太伤心了,年轻人嘛,总是容易被情爱所困扰。” 对此,老祖的反应是扭过头,斜眼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们屁事!” 触了霉头的宗主们只能悻悻回到位置上,在心中暗自诅咒着,毕竟如今的修行界中,长月真人已经算是顶级的存在了,犯不着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结仇。 唯有顾雍,盯着镜中的男女,眼神深邃,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兽域开启 孙怀微双目紧闭,体内灵气经过特定经脉运转过后,猛然睁开眼,美眸之中射出微微亮光。 “师姐,就是现在!”陈圣见状,明白此刻正是第一次使出浮光遁法的时机,当即吼道。 话音未落,孙怀微身上闪过一点微弱白光,消失在面前,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细小的光点。 沉神感知一会,陈圣摇了摇头,催动遁法追了上去,最终在一处沼泽地寻到了孙怀微。 看着下方满腿黑泥的师姐,陈圣有些憋不住笑。 “好啊,你故意整我!”孙怀微被笑得有些恼怒,娇嗔道。 陈圣连忙摆手,笑道:“我可没有动手脚,师姐你自己掌握不好方位,多练习几次就行了。” 略有些狼狈从沼泽中跳出来,孙怀微站在其身旁,狐疑道:“师弟,你不是说这遁法很难被发现,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闻言,陈圣笑容一滞,旋即望向身后,皱眉道:“师姐,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还是多练习即便吧。” 说罢,脚下发力爆射而去,却是没有使用遁法。 孙怀微见状,眉梢轻轻扬起,嘴里喊道:“你要是敢骗师姐,看我不揍你!” “你追得上我再说!”陈圣停下脚步,扭头挑衅道。 白光闪动,孙怀微身子猛然出现在其身后,陈圣大呼不好,快速逃离,每到师姐灵力耗尽,陈圣便盘膝坐着休息,等她恢复好了,又再度动身,如此反复追赶,孙怀微每次催动遁法的落点越来越准,也越来越远。 时间在两人半似玩闹的修行中缓缓流逝,天边微微泛白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每个人耳畔响起: “大会第七日,防护结界大开,各宗弟子可自由选择是否进入兽域探索,击杀一头妖兽以及获取妖兽蛋可以换取相应的积分,具体规则已经传至你们手中玉牌。” 陈圣取出玉牌,果然多出来一段讯息,不仅说明了兽域的大致势力分布,还注明了相应物品的积分获取范畴。 “师姐,走吧。” 对着林中某处招了招手,早已守在那里的李衡跳了出来,至于烈阳宗诸人,陈圣昨夜已经做过安排,只要在特定区域躲好,便能够避过结界打开时的兽潮。 三人在树林中跳跃,没过多久就感到远处传来的轰鸣声,那是兽域中的妖兽群开始向外奔袭,沿路树木倒塌惊起飞鸟无数,恰好倒霉在这条路上的弟子仓皇逃窜。 “妖兽们很快就会回巢,现在就是偷入兽域最好的时机。”低吼一声,陈圣率先发力向着兽潮奔涌而来的方位掠去,孙怀微与李衡紧随其后。 兽域入口处,顾寻南与四名护卫站在那里,前者焦急的四处张望,眉宇之间有着隐隐的担忧。 直到看见陈圣重重落在地上,才转忧为喜,笑着迎上来,说道:“陈兄,你可让我好等,其他宗门的人都进去了。” “顾兄为何不先进去,你我不是约定了在兽域内见面?”陈圣皱眉,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 闻言,顾寻南笑声戛然而止,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讪讪道:“陈兄可知顾凉未死?” “他没死,怎么可能?”陈圣摇头,当日分明利剑穿胸,确认了生机断绝,自己才撤走的。 “尽管我也不愿相信,但他的确没死,不仅没死,还与骷髅墓的人结盟,聚拢了许多小门派的人,正守在里面等着咱们。”说到这,顾寻南脸上不由浮出一抹苦笑,早知会是如此局面,当日就应该上去将顾凉轰杀直渣。 “这样倒是有些麻烦了。”陈圣微微皱眉,有胆量进入兽域的弟子实力定然不弱,与顾寻南所说的胁迫相比,他更愿意相信这些人是跟顾凉达成了某种协议,若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团体就更加不好对付了。 “所以你是被人家吓得不敢进去?”李衡忽然冷声讽刺道,不论是顾凉还是顾寻南,他对大罗宗的人有种天生的厌恶之感。 “这位兄弟,当日在秘境之中皆是误会,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顾寻南盯着李衡,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曾经在剑墓中有过一段仇怨,当即告罪道,以他的身份来说,对一个寻常宗门的弟子如此低姿态,已是极为罕见的。 李衡只是冷哼一声,目光望向犹如一道巨门的入口处,深邃而忧伤。 “顾兄说笑了,只要你不要再行当日之事即可。”陈圣走向入口,缓缓取出灵剑,边走边说:“一会进入兽域,我以剑气迫退他们,你们先冲,咱们在第二座兽巢集合。” 说完,陈圣一脚跨入门中,只觉得景色变换,眼中被一片枯寂荒芜所填满,身前不远处正站着顾凉等人。 看清来人面容后,顾凉一声冷喝:“杀了他!”数十名修士拔剑,剑光符箓各式各样的法宝铺天盖地而来。 陈圣横剑在胸前,手指青天,轻吟道:“大道剑华” 一道硕大的剑光自剑刃发出,磅礴的灵气将所有击来的招式全部击溃,随即陈圣厉喝一声:“走!” 七人身形紧随剑光之后,直奔兽巢而去。 剑光散尽,顾凉看着尚未离开的陈圣,眼神微眯:“你不逃走,是认为能够战胜我们?” “或许不能。”陈圣抚摸着剑身,轻笑道:“但我想试试!” “狂妄!”此话一出,激起无数反响,在场的都是实力强横之辈,虽不如顾凉黑骷,但也是一宗大师兄的水准,谁没有几分傲气,哪里受得了这种话。 当即便有一个壮硕青年站了出来,吼道:“小子,莫以为有几分本事就小觑了旁人,今日我便让你尝尝我金翅门的厉害。” “金翅门?我记得你们上一任宗主的尸身,便是被骷髅墓偷了去,你为何与他们为伍?”陈圣目光落在青年脸上,似笑非笑道。 “小子,你说这话可有证据?”青年心中微微震荡,前代宗主墓冢却是被盗不错,门中确实也曾怀疑过骷髅墓,但当时骷髅墓已经隐世多年,现任宗主最初几年还找人调查过,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小师叔 “金简,连这种话你也相信?”黑骷透着阴气的声音传来,他望着满脸嘲弄的陈圣说道:“小子,不要耍你那些小伎俩了,这里没人会上当。” 陈圣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那可未必!” 话刚说完,就看见那名为金简的青年转身向后走去,走了几步扭头说道:“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日后我金翅门会去烈阳宗找你的。” “金简,你真信了这小子的话?”顾凉亦是冷声喝道,这金翅门虽不是一流宗门,但一身功法极为霸道,金简的修为更是在场几十人中有数的强者,尚未交手就被陈圣用言语挑唆了一位强者,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能去冒这个险,顾兄见谅。”金简拱了拱手,略含歉意道。 听得此话,顾凉与黑骷对视一眼,俱是目光微寒,身形闪烁一左一右攻向金简。 赤金宝刀在手,一道霸烈的刀气将二人逼退,金简冷着脸说道:“我金翅门虽小,但也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二位若是再动手休怪金某不客气了。” “可恶。”心中低骂一声,顾凉知道一时半刻也拿不下这金简,沉重脸说道:“既然金兄如此说,还请先离开吧。” 闻言,金简瞥了黑骷一眼,皱了皱眉,手持宝刀缓缓离开,显然时刻防备着身后。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人心中杀意沸腾,已将此人列入必杀名单。 “二位?你们的把戏耍够了没有?”陈圣盯着眼前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两人,寒声道。 顾凉回头,充斥的杀意将双眼染红,径直向他扑杀过来:“今日我要让你尝尝血液流干的痛苦!” 陈圣剑锋探出,举手投足间带动剑刃,依托纯粹的剑招将顾凉猛烈的攻击一一挡下,说不出的写意。 黑骷在一旁盯了许久,只觉得这剑法十分眼熟,甚至于陈圣最初进门之时那一道剑光都给他一种肌体生寒的感觉。 见顾凉久攻不下,各弟子中有人开始忍不住,纷纷持剑冲上前去,在付出几人死在几近癫狂的顾少主手上,沦为补品之后,再没人敢上前,只是远远的打出各种符箓。 陈圣深吸一口气,体内功法全速运转,过了片刻,剑指青空,对着顾凉笑道:“顾少,今日再接我一剑!” “大道剑华!”低吟声响起,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没有刺眼的剑光,虚空中只有一道纤细到几乎不可见的丝线,伴随着声音落下。 顾凉浑身一颤,如遇生死危机一般,下意识向旁边躲闪,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当机立断吼道:“血魔化身!” 剑丝划过,顾凉整个身体自中央被切开,旋即两半身子爆开,在空中凝聚成一团血液,其中发出顾凉凄厉的吼叫:“陈圣,你很好,给本少等着。” 说罢,化为一道血影向着兽巢深处飞掠而去。 漠然面对这一切,陈圣的目光落在众人身后的一个女子身上,眼神中带着几丝怜爱与疼惜。 这女子正是仙宗圣女——姚郗,身后不远处站着同样沉默的十九位负剑少年。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圣女对着陈圣遥遥一拜,唤道:“弟子姚郗,参见小师叔。” “小师叔?”众人皆惊讶不已,仙宗虽然远居海外,极少踏足陆地,但作为一流宗门,关注度向来是不低的,从未听闻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与此同时,黑骷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陈圣方才施展剑招的模样,惊呼道:“你真是仙宗小师叔?” 陈圣扭头,灿烂一笑:“你以为呢?” 韩千山望着那名少年,不禁愕然,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荒谬,对程溪问道:“现在怎么办?” 程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叫人吧!” 于是,在韩千山的带领下,剑庐弟子屈身伏拜,齐声喊道:“剑庐弟子,参见小师叔!” 紧随其后,剑阁弟子亦在秦横不情不愿的带领下,微微躬身,喊道:“剑阁弟子,参见小师叔。” 一时间,在黑骷等人眼中,这位烈阳宗的小小弟子,变成了身后站着三大势力的强横存在,最要命的是,自己还与这等存在结了仇。 黑骷若非乃是骨架之躯,此刻只怕早已汗如雨下。 陈圣缓缓收剑,笑着对众人说道:“不必多礼。” “是!小师叔。” 小天地外,老祖现在感觉身体都快要被扎穿了,周围几乎所有的宗主老怪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一言不发,就等着他开口解释。 顾雍闪身来到面前,笑吟吟道:“长月真人,你这一手藏得够深啊。” “顾门主说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祖心里暗恼不已,难怪这小子一贯有恃无恐,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藏月山脚下的乡野小子,怎么摇身一变有了这般显赫的身份。 “呵呵......”对此,顾雍一笑置之,没继续追问,心中对陈圣的交好之心却是暗暗滋长。 不仅是他,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心底都有着这种想法,如此人物能结交最好,即便是不能,也万万不可得罪。 一处僻静的小房间之中,顾秋柏皱着眉头,旁人不知,但他却能够确定仙宗、剑阁与剑庐三门之中,绝对没有陈圣这么一号人物。 “古怪的小辈,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低声呢喃着,顾秋柏的眼神微凝,旋即寒声道:“不论你是谁,挡了本宗的路,都得死。” 此刻心底最为难受之人,便是黑骷了,本来他与陈圣无冤无仇,为了跟顾凉结盟,答应助其击杀陈圣,结果杀出这么一尊大人物,即便是以他一贯冷僻的性格,也不禁生出几分骂娘的冲动。 冷冷瞥了他一眼,陈圣对姚郗笑道:“我们走。”后者甜甜一笑,慢慢跟在身后,宛如跟着最喜欢的长辈逛街一般。 韩千山与秦横对视一眼,随即在后者灼人的眼光中,硬着头皮上前,小声问道:“小师叔,你看我们现在是?” 陈圣顿下脚步,笑吟吟说道:“郗儿跟着我就行了,你们各自去忙吧。” 听得此话,两方人马如释重负。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各自探索 一处山峰之巅,圣女姚郗看着身旁盘坐的少年,神色揶揄,过了良久,促狭道:“小师叔,不打算对郗儿说点什么?” 随着最后一缕灵气自口鼻处吸入,陈圣睁开眼,疑惑道:“难道你对我的身份还有怀疑?” “当年仙尊远赴东海,与我三门前辈共同创下这剑法,你既然能够使用它,身份自然不假。”说到此处,姚郗俯下身子,吐气如兰:“不过我想知道,小师叔你究竟是谁?” 陈圣怔了怔,旋即目光移向别处,轻声叹息道:“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罢了。” “真的?”姚郗美眸微眯,噙着点点失落。 “不说这些,你可知当日升仙大会后,藏月山弟子都去了何处。”陈圣微微偏头,似乎大会过后,藏月山三字瞬间成了整个修行界的忌讳,所有的宗门大族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个昔日的第一宗门。 “这个我也不知道。”姚郗轻轻摇头,仙宗远在东海,当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并未来得及探知,随即似乎想起什么,低声说道:“大会开始前,圣子一脉曾有人离宗,半月后方归,或许他会知道一些消息。” 闻言,陈圣心中咯噔一下,以东海仙宗到藏月山的距离,来回之间恰好半月左右,如此看来,那人倒真是有可能去了藏月山。 长出一口气,陈圣缓缓起身,说道:“走吧,师叔领你去撞机缘。” 听得此话,姚郗心中某根心弦微微颤动,乖巧的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 第二座兽巢入口处,孙怀微满眼担忧的看着远方,身旁李衡目光时刻警惕着大罗宗五人。 顾寻南几次上前劝诫,说:“陈圣实力超凡,定能从顾凉手中脱身。” 皆被两人狠狠剐了一眼,只得缩着脖子守在一旁。 忽然,李衡感知到远处丛林中有响动,驱使幽鬼去探查,过了片刻脸色古怪的愣住。 “李师兄,陈师弟出事了吗?”孙怀微见他的神情,一颗心更是揪了起来。 “没...没事。”憋了很久,李衡才恨恨的吐出几个字,目光凶恶盯着陈圣来处。 没过多久,两道人影缓缓出现,伴随着陈圣的身影落入众人视线中,孙怀微与顾寻南脸上浮现了几分欣喜。 可惜这欣喜并未持续太久,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小师叔,这就是你要带我来撞的机缘?” “小师叔?”众人都楞住了,尤其是孙怀微几乎要扑出来的身子,停滞在空中,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她隐隐有着某种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 陈圣飞掠上前,一把扶住孙怀微,柔声笑道:“让师姐担心了。” 孙怀微没理会他,目光一直落在其身后闲庭信步一般的女子,姚郗也笑吟吟看向她,美眸之中浮现异彩,刹那间,除了陈圣以外的所有人,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顾寻南悄然上前,将陈圣拉到一边,妖异双眸中闪过戏谑之色,翘起大拇指,赞道:“陈兄威武!”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陈圣疑惑道:“顾兄何出此言?” 回应他的,是李衡冷冷的哼声,以及手指尖跳动的黄符。 似乎察觉到危机,陈圣讪笑着说道:“各位,趁妖兽群们还没回来,咱们先进去吧。” 两名绝美的女子相视一笑,皆是柔声答道:“好,听你的。” 简单给几人做了介绍后,陈圣让顾寻南取出地图,开始计划盗取妖兽蛋一事。 兽域之中,共有七座兽巢,以第一第二座离入口最近,其中居住的妖兽等级也相对低些。说是兽巢,其实就是妖兽们自发圈起的领地,第一座兽巢由于距离过近,妖兽回巢之时受到冲击最大,不适合潜藏。 而第三座之后,聚集的大多是三阶之上的妖兽,难度过大,因此陈圣与顾寻南商量过后,决定先选定第二座兽巢为目标。 “李师兄,麻烦你招来些灵体为我们探路。” 兽域之中的威胁,可不仅仅是来自妖兽,更多的潜藏的危险,是在于多年来死在此地的修士妖兽怨念所化的灵体,而这些,在陈圣的五感之中是探不到的,对于灵体,还是李衡的术法更加合适。 李衡也没废话,随后掐了个法诀,唤来二十余只虚幻的灵体,分布在四周旷野之中。 “李兄弟这一手术法,颇具大家风范呐。”顾寻南见他手法如此熟练,忍不住赞叹道,李衡刚想出言讥讽,就听到姚郗说:“扶风李氏,千年传承,自然是不俗的。” 闻言,陈圣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她,问道:“郗儿,你还对术法有研究?”要知道,东海仙宗一贯自诩清高,对于那些术法一类的旁门一直是嗤之以鼻的。 “门内有一本古籍,上面有些记载。”姚郗微红着脸,低下了头,心中隐隐有种真的面对师长询问的感觉。 而陈圣对她的称呼,更是让孙怀微心中慌乱了些许,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旋即想到自己以后的时光将要枯守在门中,眼中光芒黯淡,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陈兄,东南西北四角,你选择哪一边?”顾寻南悄然上前,第二座兽巢中的妖兽,实力并不算很强,以大罗宗五人的阵容,完全可以抵挡,他自然不愿意在此浪费过多的时间,言下之意,两方人马分开,效率会高上许多。 陈圣点了点头,在顾寻南摊开的地图上看了一会,扭头望着姚郗问道:“你们仙宗想去哪一边?” 闻言,姚郗嫣然一笑,柔声道:“仙宗有吕遗风一行就够了,我跟着小师叔。” “也好。”没多犹豫,陈圣手指划去了一半的区域,说道:“顾兄,一日后,你我在第三座兽巢门口集合。” “好,陈兄保重。”顾寻南拱了拱手,领着手下飞身向南部掠去,留下四人相对无言。 李衡犹如脚底生根一般,站立在原地。过了一会才闷声道:“走不走?” “走!”陈圣一声轻喝,率先动身。 ..... “可恶!”化为一团血雾的顾凉飞掠了许久,才重重跌倒在一颗枯树下,不甘嘶吼着:“陈圣,日后本少必杀你!” 刚要盘膝坐下,一道震耳欲聋的兽吼,如同惊雷一般,猛地自远处山峦之中响起。 顾凉脸色大变,看清身旁情形之后,才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远处传来的威势,起码是四阶的妖兽。 也就意味着,此处极有可能是第四座兽巢乃至更深处,想到这,顾凉心不禁吊了起来,若是在前三座兽巢之中,他还有自保之力,可现在不论是哪里钻出来一头妖兽,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血魔化身,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使用两次的,眼下对顾凉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吞噬血肉重新凝聚肉身。 可周遭的气息无不展示着,它们不是顾凉所能够惹得起的存在。 忽然,又是一道炸雷般的嘶吼声响起,而且这一次的兽吼中,带着几分的吃痛之意。 “莫非有妖兽在战斗?”心念一动,顾凉咬牙低吼道:“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随后身形化为一道血光,冲向兽吼传来之处。 沿路上的强大存在,似乎对这个弱小的家伙提不起兴趣,又似乎被那战斗劲力所威慑,竟然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落在一株树上,顾凉目光落在战场之中,只见一头体型几乎三四丈壮硕的火红巨猿直身而立,体表散发着灼热的火焰气息,粗重的呼吸从鼻孔中吐出,将地面灼烧出两道焦痕。 巨猿对面站着的是一道纤细许多的身影,只有一丈左右的人形生物,但顾凉可以确定,他不是人类,因为那生物身体半边裹着石皮,手里握着一柄石质巨剑。 吼!巨猿一声厉吼,山谷各处洞穴之中,蹿出无数猴子,其中有些散发的气息已经不弱于寻常练气顶峰修士。 猴子们悍不畏死,飞扑向石人,在后者剑刃之下,尽数被轰杀直渣。 随着剑刃挥动速度越来越慢,石人身上被石皮包裹的面积逐渐蔓延,终于,在最后一条手臂被石皮笼罩,巨猿厉吼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是五阶妖兽!”顾凉脸色微变,他早知晓兽域之中妖兽众多,却没想到竟然有五阶妖兽,那可是不弱于寻常虚丹境界的存在,在如今的修行界中,绝对算得上是上游战力。 巨猿带着滔天凶气出手,威势自然不凡,而那石人因为肉身被包裹于石皮之下,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堪堪将剑抵在胸前,艰难接下这一拳。 轰!拳劲落下,石人身形被击飞数十米才止住,旋即它犹如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张开嘴,咬破右臂石皮,露出血淋淋的血肉。 随后,令顾凉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巨猿竟然缓缓站直了身子,开口说道:“石亘,就此离去,我可以放你一马!” 口吐人言,那是金丹境界妖兽方才会觉醒的技能,甚至于某些血脉弱些的,金丹期之后都无法开口说话,而这巨猿能够说得如此流利,要么是六阶妖兽,要么就是体内流淌着上古血脉,灵智超凡。 这两者无论任何一种,都足以令人动容。 小天地之外,顾秋柏盯着眼前的玄玉镜,眼神微亮,呢喃道:“看来又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 “小师叔,你为何会拜入烈阳宗?”轻易的捡起一枚一阶妖兽的蛋,姚郗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李衡与孙怀微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与姚郗同样,他们也好奇着,为何仙宗圣女,会称呼陈圣为小师叔。 陈圣微微一笑,随即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个圣女的额头,轻骂道:“师叔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丫头来打听了?” 感受着熟悉的力道,姚郗不由晃了神,过了一会才浅笑着说:“小师叔的事,郗儿自然要关心。” 说罢,目光似有若无的在孙怀微身上扫过。 后者默然,扭身走向另一处巢穴之中,依据之前推测的,妖兽回巢的时间差不多了,接下来想要如此简单获取兽蛋,就没那么容易了。 见孙怀微如此失落,姚郗悄悄戳了戳小师叔的袖子,轻声问道:“小师叔,这位孙姑娘与你,是什么关系?” “师姐,论辈分,你也该唤她师叔。”陈圣愣了愣,轻声答道。 尚未走远的孙怀微将这一番话收入耳中,心底微颤,步伐坚定的走开,身旁跟着满身杀气的李衡。 “小师叔,人家伤心了。”看出了情况,姚郗隐隐有些不忍,提醒道。 闻言,陈圣沉默了许久,猛然间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兽域的入口,此刻正传来轰隆隆的震荡,响彻山林。 “妖兽回巢了!”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声,在这座兽巢之中探索的各方弟子们齐齐跃上树木,果然瞧见一道洪流滚滚而来,沿途掀起烟尘无数。 “看来咱们得再深入些了。”对三人低吼一声,陈圣率先冲向第一兽巢深处,那里存在着这座兽巢最强大的妖兽,与外围的一阶兽蛋相比,它们的后代,显然价值更高,与这些低阶妖兽浪费时间,实在是不智之举。 许多宗门弟子跟了上去,也有不少人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待在外围,毕竟以他们的实力,猎杀一阶妖兽,还是不成问题的。 躲在树丛之间的黑骷,望着那道背影,摸着手臂,想起当日那一剑,脸上闪过几分挣扎,径直穿过兽巢,掠向第三座兽巢的入口,如今的他可没有与陈圣对抗的勇气,更何况还有个仙宗圣女在旁。 越深入兽巢,陈圣越能够感觉到周围生灵的寂静,来到了最中央的地带后,身旁几乎没有了半点虫鸣鸟叫,空气中弥漫的是浓浓的血腥气。 微微蹙眉,姚郗不悦道:“好臭。” 李衡冷声斥道:“矫情!” “你说什么?”姚郗杏眼微眯,带着几分威胁道,此刻的她可没有半点圣女的模样。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陈圣失笑,这李师兄莫非真的对大宗门弟子有偏见不成? 自从知道了陈圣是仙宗小师叔之后,一路上李衡可是半句话都没跟他说,甚至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身份 小山谷之中,巨猿与石人身形不断交汇,几乎每一次交锋,巨猿身上都会出现新的伤痕,而那石人体表的石皮也会扩散一分。 “石亘,不如你我就比比,看谁先力竭。”巨猿疯狂拍打着胸膛,伤口中渗出的血液将其本就火红的毛发染得愈发鲜艳,随着一道雄浑的吼叫,又有许多猴子窜了出来,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显然对那石人有些畏惧。 巨猿又是一声嘶吼,猴子们再度扑向石亘,无数道血花在空中绽放,石人第一次开口说道:“如此罔顾族人性命,我看你巨猿族有多少条命可以死。” 巨猿咧开嘴,露出瘆人的笑容,狞笑着说:“无论死多少条,只要能拼掉你这石灵,都是值得的。” “石灵!”顾凉动容,这石灵乃是天地造化的奇物,是各种神异的石金矿物,吸纳天地之气而生成,一旦完全化成人形,威能远超寻常金丹。 念及此处,顾凉心不禁火热了起来,已经蜕变出肉身的石灵,其体内的流淌的血液对顾凉有着莫大的吸引,他所修行的血魔大法本身就是依靠血脉获得力量的功法,这石灵天地造化的血脉必定能够为他带来强大的实力。 在猴子们舍弃生死的扑杀下,石亘体表再度被石皮覆盖,巨猿鼻中喷出两道粗气,陡然爆发,硕大的身子爆射上前,几乎与石亘体型相差不多的拳头轰出。 “嘭!” 拳劲轰在石剑上,后者传来微弱的咔嚓声,虽然细小,但实实在在出现了裂纹。 见状,巨猿狂吼:“石亘,你的本命剑已经快撑不住了,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石人目光冷冷盯着眼前,他确实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猛地抖动手腕,石剑寸寸断裂,化为道道白光融入体内。 “你疯了!这剑与你性命相连,它毁了你也活不了!”巨猿见他如此疯狂,惊呼道。 “没错,我是疯了。”石亘冷冷开口,旋即目光望向巨猿身后某处洞穴之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体表石皮层层褪去,最终露出一副完整的肉身。 如同寻常人类一般的身体,唯一不同的是,两个眼珠闪烁着红色光芒,幽深绵长。 巨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即目光微凝,嘶吼道:“你休想!” 嘶吼传出的火热气息令附近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就连远处的顾凉体表浮动的血液也有些被蒸发,使他不得不再后退一些。 化作人形的石亘速度提升了很多,猛然发力越过巨猿,直冲向那处洞窟。 巨猿硕大的兽瞳微缩,对族群厉喝道:“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 刹那间,所有的猴子犹如发疯一般,双眼赤红,对石亘发动攻击,令顾凉惊讶的是,他居然全然不顾落在身上的攻击,直直冲向那洞口。 “莫非里面有什么重宝?”顾凉心中猜测,若不是有着足够改变局势的宝物,那石灵绝对不至于舍弃生死,但石灵这种生灵,未彻底成人之前,能够使用的天才地宝并不多。 恍然间,一个名字出现在了顾凉心中,挥之不去。 “地心髓!” 地心髓乃是石灵一族进化的关键之物,每一个想要化作人身的石灵,都唯有经过地心髓的洗练,方才能够彻彻底底摆脱石身的桎梏,坦然行走人间而不被人发觉,甚至于开始修习人族功法,若是那石灵能够在洞中得到它,洗练之后,巨猿将不再是其对手。 伴随着巨猿的狂怒,石亘终于在最后一刻冲入了洞穴之内。 “你们,给我进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杀死!”巨猿嘶吼中带着几分恐惧,它与石灵相互制衡了数百年,若是这次石亘洗练完成,出来之后定不会饶了巨猿。 ...... “嘘,前方便是阳狼族的领地。”陈圣领着三人,趴在一处草丛之中,轻声说道:“阳狼一族,最为惧怕寒冰之气,一会我潜行进去探明情况,你们先借助师姐的寒冰灵气掩藏身形。” 孙怀微轻轻点头,手里花费了陈圣不少灵石的冰属灵剑拔出半寸,瞬间周遭温度骤降,在几人的感知中,不远处巡视的几头巨狼朝这边望了一眼,旋即猛然扭头,走向了别处。 见状,陈圣化为一道浮光掠出,以极快的速度从狼群领地中闪过,没引起半点响动,没过多久便落在族群最中央的位置,朝三人挥了挥手,悄然向里探去。 “孙姑娘,你似乎对我小师叔格外关心。”姚郗盯着神色紧张的孙怀微,轻声笑道,后者面色微微泛红,旋即黯然低头。 “你为何称他为小师叔?”李衡猛然开口,眼中神光熠熠,显然十分在乎。 姚郗愣了愣,开口道:“这个涉及一桩机密,若是两位能够立下仙道誓言,我可以告诉你们。” “仙道誓言?”李衡略一迟疑,沉吟了片刻后点头:“可以。” 仙道誓言非同小可,立誓之人需要以自身气息,向天地立誓,若有朝一日违背了誓言,便会受到天地反噬,轻则滋生心魔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 见他如此果断,姚郗倒是有些好奇了,问道:“你心中就如此想知道?我小师叔对你如此重要?” 随即发现,李衡目光时刻徘徊在孙怀微脸上,似乎有些懂了,说道:“孙姑娘,你是否愿意立下誓言?” 孙怀微眼中闪过几分挣扎,随即重重点头:“我愿意!” “好。”迅速拟定了誓言,姚郗将其递给两人,随着两滴血珠落在纸上,一团火焰升起,这誓言就算是完成了。 “当年仙尊曾远赴我东海仙宗,与东郭、皇甫两位前辈共同创立一套剑法,相约传于弟子。”说到这里,姚郗脸上露出憧憬之色,继续说道:“仙尊曾言,此剑法实力过于强大,因此每代弟子需考究心性,方可传授,当代弟子中,唯有我、剑阁秦横、南部剑庐的韩千山以及小师叔习得。” “你是说,在兽域入口处他所使用的那套剑法?”李衡眼前再度浮现那道耀眼的白光,若有所思。 “不错,我与秦横、韩千山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姚郗点头,道。 “那你们又为何称他做小师叔?”李衡不解,既然是同代弟子,为何陈圣辈分要高上一些。 听得此话,姚郗脸上再度浮现崇敬之色,道:“仙尊何等绝世人物,他的弟子又怎么够与我等同辈。” “你是说,他是藏月山弟子?”一旁默默听着的孙怀微,突然开口道。 “孙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一下就问到了关键所在。”姚郗黯然点头,说道:“当日藏月山之祸,我仙宗虽不知道实情,但也不相信藏月山会就此彻底消亡,况且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的修士对这三字闭口不谈,其中必有隐情。藏月山所有弟子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修行界中再无任何消息,这一切,都需要由小师叔去查清,所以二位,还请你们保守秘密。” 知道了这些,孙怀微心中对陈圣那抹淡淡的怨气,顷刻间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与伦比的心疼。 陈圣再如何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少年,昔日藏月山三字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荣光,如今就代表了多重的责任。 李衡亦是默然,冷若寒冰的性子,注定了他不会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唯有心底丝丝缕缕的怨念悄然化去。 背负着这些的陈圣,自然是不能也不敢在烈阳宗久待的,这感觉,他李衡十分清楚。 三人沉默之中,陈圣身形骤然落在场中,摇头苦笑道:“又是空手而归。” 姚郗忽然抬起头,俏皮笑道:“小师叔,你不知道狼族都是胎生的吗?” 闻言,陈圣耳尖微微发烫,他还真的不知道,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窘境,孙怀微忍不住噗嗤笑道:“陈师弟,你也有今天。”李衡冷冷点头,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你们知道为何不提醒我?”白了李衡一眼,陈圣嘟囔道。 孙怀微看着这个半大少年,美眸之中满是柔情,既然不能久伴,接下来的日子便好好珍惜吧。 “既然此处没了收获,我们就赶往第三座兽巢吧,希望那里能有让我满意的东西。”目光望向远方的兽巢入口,陈圣低吟道。 四人快速穿行在山林之中,偶尔有妖兽来袭,皆被李衡与孙怀微,或以符纸击杀,或以寒冰剑气冰封,二人有意的开始减少陈圣出手的频率。 觉得有些古怪,陈圣扭头疑惑的看着姚郗,后者摊了摊手,表示不知情,等陈圣满脸狐疑的转过去后,扬了杨纤弱的拳头,露出狡黠之色。 没过多久,四人落在入口处,发现顾寻南早已等候在此,陈圣奇道:“顾兄为何不先进去?” 顾寻南回头,一头白发早已披散下来,凭空生出几分妖艳,苦笑着说道:“入口处有一尊大妖,以我们一方之力实在是难以闯入。” “何方妖兽,竟然以你们的实力都无法战胜?”陈圣惊讶道,以顾寻南的阵容,遇到寻常的三阶妖兽都可胜过,若是遇到四阶妖兽,肯费些手段也并非没有胜算,陈圣不相信大罗宗没给顾寻南保命的手段。 “是一头四境的妖蛇,已经进化出蛟角。”顾寻南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本来我们已经进入兽巢,不知那畜生从何处钻了出来,一路将我们追赶至此。” “那它为何不追出来?”陈圣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说到此处,顾寻南面色变得有几分古怪,说道:“剑阁的几位将它拦住了,说是要抓回去守山门,但我们一进去那妖蛇就不管不顾冲我而来,因此......” 陈圣愕然,仔细打量了顾寻南上下,啧啧称奇:“没想到顾兄在妖兽之中如此抢手。” “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顾寻南苦笑不得,望着入口催促道:“许多宗门已经进去,你我不快些,恐怕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微笑着点了点头,陈圣率先冲入那座巨门之中,熟悉的场景变换之后,果然看见秦横带着剑阁的人,对着一头妖蛇围攻。 “哈哈哈......这四阶的妖蛇,师傅这回总该满意了吧?”秦横张狂的笑声传入耳中,手中挥出数道剑光劈砍在巨蛇鳞片之上。 妖蛇吃痛之下,吐出一团毒雾,想趁机逃走,忽然感知到顾寻南进入,巨大蛇首猛地扭了过来。 “顾兄,你还真是受人欢迎。”拍了拍顾寻南肩膀,陈圣拔剑迎上前去,孙怀微、姚郗紧随其后,李衡顿下脚步瞥了眼顾寻南,低低嗤笑一声,迈步而出。 一道寒冰剑气落在蛇首之上,冰封迅速蔓延全身,秦横扭头惊喜道:“多谢相助!” 没人回应他,陈圣一剑重重劈在蛇首之上,巨力将冰晶轰随,锐利的剑气打在鳞片上,李衡一道黄符紧随其后,爆响之后,竟然只是留下一道深一些的痕迹,没能破开。 “四阶妖兽,果然不凡。”身形落在秦横旁边,陈圣对其说道:“你们打算抓它回去?” “小...师叔,这是师傅交代的任务。”尽管极不情愿,秦横仍是忸怩的叫了一声。 笑了笑,陈圣说道:“这妖蛇虽然生得难看,但好歹是四阶的,气势不弱。” 说罢,扭头看了看顾寻南,朗笑道:“顾兄,若是想平息此事,你可不能再留手了。” 被点了名的顾寻南,满脸苦涩,讪讪点头答道:“陈兄放心。” “你剑阁为何只有九人?”看清场上人数,不禁好奇道,仙门大会皆是十人一组,剑阁虽然鲜少招收弟子,但总不至于十个练气期修士都凑不出来。 闻言,秦横像是想到什么,猛然拍了拍头,张嘴要说什么,却感觉嘴巴被一股力量禁锢住。 姚郗手里发出淡蓝色光芒,对秦横悄然使了个眼色,目光瞥向大罗宗诸人,后者会意,话锋一转说道:“有一位师兄去执行其他任务去了。”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擒获四阶妖兽 若有所思看了眼顾寻南,陈圣点了点头,说道:“准备结阵,布无尽剑狱。” “无尽剑狱?”秦横愣住,这门阵法乃是剑阁秘传,需要十名弟子,每人专修一路剑法,相辅相成方才能够组成大阵。 陈圣会剑阁的剑法,秦横不觉得奇怪,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陈圣并不知道自己九人各自所长,难道说,他十路剑法都已经掌握了? 念及此处,秦横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荒唐之意。 迈步走出的陈圣也没有闲着,扭头对顾寻南说道:“顾兄,一会麻烦你们先牵制住这妖蛇,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没问题。”事情到了这时候,顾寻南没多做犹豫,手掌翻出数道灵符,从上面散发出的波动来看,绝对是极为强大的符纸。 李衡眼中划过一丝寒意,从这灵符之上,他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他们李家的符术。 领着剑阁诸人各自站好位置,秦横将目光投向陈圣,后者点头,灵剑轻舞跳入空缺的方位之中,手上剑华翻飞,观其剑法,竟然不弱于秦横。 低咦了一声,秦横目光不在斜视,众弟子谨守自己的方位,全力催动灵力运转,道道无形剑网缓缓成型。 “敕!” 顾寻南一声低喝,手中灵符化作流光飞出,在空中结成无数丝线,将妖蛇方圆包裹住。 巨大蛇躯疯狂扭动,触碰到丝线之时传出尖锐的交击声,偶尔有些丝线能够划破鳞片,对其造成伤势。 “少主,这畜生受伤了,不如.....”身旁护卫见状,不禁悄声劝道,毕竟四阶妖兽能够带来的积分数目十分巨大,对顾寻南角逐第一极有帮助。 “不!”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顾寻南目光落在翩翩舞剑的陈圣脸上,与其他剑阁弟子不同,陈圣剑法无比流畅没有半点晦涩,这一点甚至连秦横都比不上他。 “陈兄,你到底有多少秘密?”低吟着,顾寻南猛地心神一凝,在他的感知中,有几根丝线断了,虽然数目极小,但这就意味着妖蛇有破坏它们的能力。 看着众人尚未完成的阵法,顾寻南咬了咬牙,再度取出一张火红的灵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去!” 火符化作火焰小人,越过空中的丝网,裹挟着惊人的温度,攻向妖蛇扭头的蛇首。 唳! 火焰拳劲打在一颗兽瞳之上,顷刻间那四阶妖蛇发出凄厉的嘶吼,身子扭动的愈加疯狂。 做完这一切的小人冷冷浮在空中,伺机而动。 吃痛过后,妖蛇怨毒的盯着它,知道其火焰威力的妖蛇不敢轻举妄动,悄然摆动尾巴,骤然狂卷而来。 火焰小人身子极为敏捷,巧妙的躲过这一击,悬浮在半空中,似有神智一般,冷冷望着下方,口中吐出一团火焰。 妖蛇见状,慌忙喷出一团毒雾,二者交汇在一起,火焰迅速将雾气驱散,而自身却没削减多少,无奈之下,妖蛇连喷两大团毒雾,脖颈处原本鼓起的毒囊变得干瘪下去。 顾寻南此刻身体犹如被火焰灼烧一般,面色青红交汇,显然很不好受,护卫忍不住对陈圣催促道:“陈公子,阵法还需多久?” 陈圣微微蹙眉,看了眼周围除了秦横已经施展完整套剑法,进入了准备状态,其他人大多还未准备好。 正发愁之际,李衡默然从怀中抽出一道符纸,念动咒语,灵符破空而去,化为一冰霜小人,竟然与顾寻南手段无异。 与此同时,李衡面部开始冒出寒气,掌中不断掐动手诀,驱使着小人攻向妖蛇。 仅存的蛇瞳微凝,它是尝过这小人厉害的,深知不能硬碰,硕大首级微微晃动,避开这一击,寒冰劲气顺着落在丝线汇成的网上,结出层层冰晶,快速蔓延,布满整张网络。 “不愧是正统的术士。”陈圣忍不住赞道,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出,李衡所使用的手段虽然与顾寻南有所相同,精妙之处却有着天壤之别。 单以李衡操控那冰霜小人战斗的手法来说,就不是顾寻南这种半吊子能够比拟的,况且看后者浑身透着火劲,显然是费了极大的气力,反观李衡,除去面部有些许寒气之外,其余一切如常,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悄然间,李衡面部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火焰小人手掌化开冰晶,打穿了一个细小的洞穴,钻了出来。 临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一双火眸之中跳动着战意,旋即化为流光破入顾寻南体内。 灵符入体,顾寻南脸上缓缓平静,过了片刻终于睁开眼睛,瘫坐在地上,浑身灵气耗尽。 看清局势之后,怔了怔,妖异双瞳之中闪过异彩。 剑阁诸人终于尽数准备完毕,以秦横为阵眼,低喝一声后,手中发出道道剑气,在空中汇聚成为一条长龙,徘徊在冰团之外。 妖蛇震动身子,冰晶碎成渣子,落在地上,形成一个纯白色的圆环,剑气呼啸而至,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飞驰。 “叮!”“叮!”“叮!” 剑气落在鳞片上,发出阵阵刺耳的金铁之声,每一击落下,鳞片上便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李衡面色微白,盘膝坐下,猛然瞧见对面顾寻南的笑容,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会。 自讨了没趣的顾大少倒也不恼,之前他只是看中了陈圣的实力,对烈阳宗其他人并未过多关注,如今看来这个李衡在术之一道的造诣,或许更能够吸引他。 剑气如同落雨一般打在妖蛇身上,时间久了,它也有些承受不住,开始生出了逃遁的念头。 几次碰壁过后,妖蛇兽瞳紧缩,恨恨的瞪了顾寻南一眼,身躯一震,体表鳞甲片片崩开,与漫天剑气冲击在一起。 褪去了鳞片的妖蛇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尚在调息的顾寻南,全然不顾体表被冰渣刺破流出血液。 “破!” 李衡唇齿轻启,碎了一地的冰晶再度崩碎,没了鳞甲保护的妖蛇根本难以抵挡这等伤害,极大的痛楚传遍全身。 妖蛇怨毒的看向远处施法的李衡,头一扭,继续冲击向顾寻南,悍不畏死。 “剑落!” 剑气化为一张巨网,轰然落下,将妖蛇牢牢压制住,随即秦横闪身上前,剑尖抵在其仅剩的瞳孔之上,寒声道:“臣服我剑阁,我可以不杀你。” 身躯疯狂扭动却不能撼动剑网丝毫,妖蛇冷冷看着眼前的青年,毫不掩饰瞳孔之中的杀意。 “你想清楚,入我剑阁并非坏事,日后或许有机会踏入五阶也不一定,若是你不臣服,我便杀了你,四阶妖兽应该能够带来不少的积分吧?”秦横冷冷的声音落下,妖蛇扭动的身躯逐渐安定了下来。 “秦兄,何不以御兽环强行收服?”顾寻南缓步上前,笑吟吟道。 “御兽环对妖兽灵智伤害过大,师傅说过,让我抓只自愿臣服的回去。”秦横淡然说道,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闻言,陈圣不禁摇头,这皇甫阁主还真是腹黑,堂堂四阶妖兽哪里会愿意臣服于一个练气修士,心中有些不忍,上前对那妖蛇道:“剑阁南山石壁上,生长着一种特殊的黑色果子,其状如蛟如蛇,其味甘甜,你可有兴趣?” 秦横扭头,神色古怪道:“我自小在剑阁长大,我怎么没......” 话没说完,便被陈圣一把捂住嘴巴,好在秦横虽然耿直,但也不笨,瞬间便反应过来,神色变得愈发古怪。 “不错,我剑阁南山石壁上的确生长着一些黑色果子,你若是肯臣服,我可以任由你取用。”秦横单手负于背后,正色道。 妖蛇望了眼笑吟吟的顾寻南,垂下兽首,不甘的点了点头。 秦横乐呵呵取出早已备好的灵兽囊,催动法诀,将妖蛇收入其中,随即拍了拍手掌,笑道:“大功告成,咱们撤!” 说着,竟然领着剑阁弟子打算离开。 众人除陈圣外皆愕然,以他们的实力,不说第一,角逐前十肯定是没问题的,却在这最后几日选择离开。 陈圣苦笑,对秦横说道:“小师侄,既然你的任务完成了,帮师叔个忙如何?” 秦横脚步一顿,木然回身,讪笑道:“此事恐怕不妥,师傅以剑阁弟子不参与排名为条件,才换得带一只妖兽回去,我们不能违背诺言。” 翻了个白眼,陈圣笑道:“放心,我让你办的事,绝对不会影响到排名。” 略作沉吟了一会,秦横点头道:“好吧,小师叔请说。” 陈圣扭头对孙怀微耳语了几句,后者取出一枚令牌,将其递给秦横,陈圣说道:“我烈阳宗尚有七名弟子潜藏在兽域之外,劳烦你们前去照拂。只要保证没有性命之忧即可。” 深深看了他一眼,秦横咧嘴笑道:“行,能抓到这妖兽小师叔出的力也不少,这件事就算我剑阁还你。” 送走了剑阁诸人,顾寻南眼神熠熠的看着陈圣,问道:“早知道陈兄还有此等身份,当日在秘境之中,我便不该造次。”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李衡迈步上前,此时的他消耗尚未恢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也比顾寻南几近干涸的状态要强太多了。 “大丈夫行事,有何不敢承认的。”顾寻南本就惨白的面容,印着白发更显得有几分悲凉,虚弱道:“我也不说虚的,类似的事,日后绝不会再发生,我若是有幸能够继承宗主之位,将来烈阳宗便是大罗宗的盟友,这是我,大罗宗少主顾寻南的承诺。” 语气虽轻,这个誓言却很有分量,大罗宗乃是一流宗门,实力远不是明面上仅有两位金丹的宗门能够比拟的,即便是这两位中有一位金丹巅峰。 陈圣微微点头,若是如此,将来离开也算放心些,李衡心底亦是被触动,他虽然不喜大罗宗,但不得不承认,烈阳宗与其相比实在是太弱小了。 “一言为定,顾少主。”孙怀微莲步轻移,纤纤素手伸出。 “一言为定!”晃动着身子,顾寻南手掌轻轻与那绝美的少女握在一起。 ...... 顾凉趴在树枝上,不远处的巨猿咆哮声响彻山谷,那石灵进入洞穴中已经过了半日,似乎那些追进去的猴子们全都无功而返,这也就意味着,若是石灵洗练成功,迎接巨猿的便是死亡了。 “给我去找!都给我去找!”正歇斯底里吼叫着的巨猿,猛然停了下来,一声更为剧烈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响起。 “石谷方圆十里的妖兽,全部过来!” 炸雷落下,顷刻间顾凉感到周遭传来无数异动,许多强大的气息升腾而起,能够依靠石谷近些的,都是些三四阶的妖兽存在。 顾凉不禁毛骨悚然,此时这些妖兽无论谁碰他一下,他都得是个身死的下场。 没过多久,石谷之中站满了妖兽,下到二阶,上到四阶,竟然有数十头之多,巨猿看着许多身形显然无法进入洞穴的妖兽,心生烦闷,随手打杀了几只二阶妖兽后。 目光转向顾凉藏身的树枝,吼道:“人类的小子,躲着不出来以为我发现不了你吗?” “不好!”顾凉刚想逃跑,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操纵着往石谷的方向掠去。 一只四阶妖兽将其放在巨猿面前,低吼一身,散去包裹着顾凉的劲气。 “人类的小子,你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巨猿低垂下头,两个硕大的鼻孔对着顾凉,说道。 “我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你要杀便杀。”顾凉面色微白,此刻他唯有打赌这妖兽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你身上有一股让人讨厌的味道,你是大罗宗的人?”巨猿嗅了嗅,问道。 “味道?你指的是血魔大法?”顾凉抬头,若有所思道。 “看来的确是了。”巨猿如同人类一般,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帮你治好伤势,甚至能够让你实力更胜从前,但你得帮我一件事。” “帮你去杀那石灵?” “不,你杀不了他。”巨猿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顾凉的血液,舔了一口,说道:“你的血魔大法境界不错,只要你答应以你的血毒,污染洞内的地心髓,我就帮你。”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兽灵 顾凉低头不语,无论是眼前的巨猿,或者是洞内的石灵,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能够对抗的。 在他沉吟之际,巨猿垂下手掌,闷声威胁道:“大罗宗的小子,答应我或许你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它们应该会对你很有兴趣。” 配合着它的动作,四周站立的妖兽们皆是看向顾凉,兽瞳腥红。 “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你要确保我的安全。”顾凉抬起头,倔强道,若是真的污了那地心髓,石灵必定发疯,能保住他性命也唯有眼前这头巨猿。 “放心,我们妖兽不像你们人类,我保证那石亘杀不了你。”巨猿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让我来为你恢复伤势。” 大手横扫而过,将两只三阶妖兽捏住,重重一握,场中血液四溅。 “还不运功吸收!”一声厉喝,顾凉从恍惚中惊醒,旋即面色狂喜,盘膝坐在地上,疯狂驱动血魔大法。 妖兽一族血肉本就强于寻常人类,修行血魔大法的最快方式便是吞噬高阶血肉,能够得到两只三阶妖兽的血肉,不仅能够恢复伤势,甚至能够让顾凉施展秘法损耗的本源恢复。 “吞噬兽类,真是疯狂。”静静看着一切发生,顾秋柏低声呢喃道:“血魔大法虽然霸道,以你的境界只怕未必能够压制其中的兽性。” 果然,随着血液入体越来越多,顾凉脸上由红润逐渐涨红,直至最后浑身透着猩红的血气,双眸之中带着浓浓的兽性。 “可恶,给我下去!”顾凉感受到体内躁动不安的血液,厉喝一声后,驱动功法强行将其压下,显现的修为境界由顶峰直接跌到练气初期。 “小子,压得太狠了。”顾秋柏摇了摇头,目光如同两道闪过,穿透镜面,落在顾凉身上。 顷刻间,顾凉体内血气暴动,随之而来的是境界的暴涨,迅速由初期迈入中期、后期直到练气顶峰,甚至有突破到筑基的势头。 “给本座下去!”顾秋柏低喝一声,一道无形劲气破入顾凉体内,沸腾的血液慢慢归于平静,最终将顾凉的修为稳固在练气后期。 做完这一切,顾秋柏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站着顾雍,笑吟吟说道:“顾门主来找我,有何要事?” “你说呢?”顾雍冷着脸,沉声道:“这一次我可以放过你,别再有下次。” “你在跟我说话?”顾秋柏双眸平淡如水,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大罗宗的宗主,你外门是要叛出宗门不成?” “宗主言重了。”顾雍微微欠身,道:“当年祖师创立外门,与大罗宗并无归属关系,何来背叛一说。” 两人目光相对,眼中丝毫没有半分波澜,过了许久,顾秋柏笑道:“好...既然顾门主如此认为,本宗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顾雍默然不语,缓缓转身走出房间。 顾凉缓缓走在洞穴之中,洞中道路四通八达,要找到那石灵谈何容易,眼下只有希望那石灵不要太快找到地心髓完成洗练。 洞中许多道路都有着血迹,其中新鲜的便是之前进洞探索被石灵击杀的猴子们留下的,凭借着功法的特殊性,顾凉在众多血迹之中分辨出了石灵的气息。 “石灵对那地心髓有着天生的亲近,跟着他或许能够快速找到。”沉神感知了片刻,顾凉钻入一处洞窟之中,却没发现,在其身后跟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 “李师兄,你确定前方有动静?”沉神感知了许久,陈圣扭头问道,在李衡所指的那个方位,并未探查到任何妖兽活动的痕迹。 李衡点了点头,说道:“从灵体反馈回来的信息,那边应该有着一窝妖兽。” 闻言,陈圣皱了皱眉,距离大会结束只有最后两日,若是因为不确定的消息浪费了时间,结果可就不妙了。 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顾寻南笑道:“陈兄放心,最后一日在出口处会有一场掠夺战,那时候才是大把获取积分的绝好时机。” 陈圣将目光转了过来,顾寻南解释道:“届时所有宗门必须撑过十场战斗,方才能将积分带出,若是不想参战,则所获积分将以七折计算,算是一个拉开积分差距的比试。” 众人缓缓点头,若非顾寻南说出,他们还真的不知道有这种规则,陈圣眼神微亮,既然如此,现在倒不必过分吝惜时间了。 “咱们过去看看。”轻声下令,陈圣身形蹿出,对于能够避开自己感知的妖兽,他心中十分好奇。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呈现的是一片绝美的场景,空中散落着各色的亮光,跳动在山林之间,在夜色下格外耀眼。 李衡却是神色激动,望着亮光源头处的洞窟,嘴角微颤道:“兽灵!” 众人神情一震,兽灵是修行界中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需要无数妖兽或灵兽葬于一处,生前灵智化出汇聚而成,乃是炼制剑灵的绝佳材料,极为珍贵。 许多炼器宗门都有各自培养兽灵的方法,而后天培养生成的兽灵大多灵智低下,炼成的剑灵品质不高且没有成长性,而自然产生的不同,若是驯化得当,甚至可以直接化为剑灵使用,且日后可以依据自身需要进行培养。 想到此处,所有人心中不禁火热了起来,毕竟这兽域之中虽然有着许多妖兽,但他们既不能将其带走,也没有压倒性的实力让其臣服,而这兽灵不同,兽灵一旦收服,便能收纳进入法宝之中,且不能再被剥离。 换言之,就是只要得到了兽灵,即便是大罗宗想收回也没办法,最多宗门赔付些灵石罢了。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陈圣洒然一笑,悄然催动身法靠近,他已经感知到周围除了那处兽灵居住的洞穴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威胁。 几人动身跟了上去,这等诱惑,虽然不能对大会结果带来多大改变,但对以后的修行益处已经远远超出仙门大会所能给出的那些奖励了。 随着身形的移动,空气中弥漫的各色亮光被微风带动,片刻后,洞内传来一声低吼。 “不好!”低呼一声,距离洞口最近的陈圣猛然侧身,避开一道强绝的劲气,面色凝重道:“诸位小心,若我所料不错,这兽灵应该有四阶灵兽的实力。” 通常而言,灵兽的实力是要弱于妖兽的,四阶灵兽,也就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实力,但这也不是在场任何一人能够正面对抗的,即便是陈圣也没有这个信心。 “不怕,它再强也只不过是灵体,有我与李兄在,应该无妨。”顾寻南一步踏出,轻笑道。 冷冷瞥了他一眼,李衡嗤笑道:“凭你的三脚猫术法,还想对付这等灵体?” 说罢,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包裹,从中拿出一张沾血的阵图,以及四枝残破的阵旗,对陈圣道:“帮我争取半炷香。” 陈圣怔了怔,旋即点头,术士在对付灵体方面有着先天的优势,更何况是传承了千年的术法。 “这是镇灵旗吧?”顾寻南望着几枝残破的阵旗,几乎都要流出口水,试探问道:“李兄,你这是要布锁灵阵?” “你能控制几枝阵旗?”李衡皱了皱眉,忽然问道。 闻言,顾寻南大喜,连声答道:“两枝不成问题。” “那两枝归你。”如同发布命令一般,李衡缓缓走向阵图中央,灌注一道灵气在其中,随即开始以手指波动阵盘。 顾寻南抱着两支阵旗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收服 “顾兄,不必如此吧?”陈圣愕然,顾寻南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有损身份了,堂堂一流宗门少主,对着一个小小的阵图如此垂涎欲滴。 “陈兄,你不懂。”木然回了一句,顾寻南眼神从未离开过李衡手指分毫,似乎其有着极大的魔力一般。 说话间,那兽灵已经出现在洞穴口,虚幻的灵体身躯俨然是一头巨狼模样,看清场中众人后,双瞳微眯。 “狼族以迅捷见长,大家小心。”陈圣话音还未落下,那狼灵便闪掠到一名大罗宗弟子身前,趁其毫无防备之时,一掌拍下。 “噗!”那名弟子口中鲜血狂喷而出,身子飞出十余米才撞在树上,重重落在地上,等另外几名弟子前去查看之时,已经身死。 出场就杀了一人,狼灵凶性大涨,目光四顾之后,落在看似最为柔弱的陈圣脸上,下一瞬身形再度消失。 嘭! 拳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陈圣嘴角一咧,在狼灵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拳挥出,打在其腰部。 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狼灵漠然侧头,张嘴撕咬过来,剑气破空而来,化为一道寒冰。 趁机再度打出数拳,将那狼灵击飞,后者方才回过神来,深深望了陈圣一眼,身形化作六个小一些的灵体,飞散攻向各处。 见状,顾寻南急忙提醒道:“陈兄小心,这狼灵化作灵体,唯有灵力可以伤他。” 缓缓点头,陈圣取出灵剑,对身旁两人说道:“每人对付一只,不要逞强。” 二女点头,各自找上一只灵体。 分开之后的狼灵实力减弱了不少,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三人还能应付,倒是大罗宗三名弟子,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随着李衡手指飞速划动,阵图上不断飞射出各种符文,一座阵法缓缓成型,似乎是察觉到这阵法的威力,六只灵体攻击越来越疯狂。 终于,在一次击退大罗宗三人后,三只灵体骤然合二为一,随即攻向其中一人,血液自胸口喷射而出。 陈圣皱了皱眉头,原本还有三人之时,大罗宗尚能够勉强抗衡,如今只剩下两个人,恐怕离落败不远了。 扭头看向李衡方才完成了三分之一的阵盘,咬了咬牙,正想催动秘法之时,身旁传来一声低喝:“仙落!” 夺目的白光自姚郗身上闪过,随即而来便是境界的暴涨,由原本的练气顶峰,径直拔高到筑基初期。 姚郗看了陈圣一眼,狡黠道:“小师叔,待会功成别忘了分我一个。” 笑骂一声,陈圣轻抖手中灵剑,全力攻向那灵体,绝不能让它有故技重施的机会。 ...... 吕灵槐,仙宗金丹期修士,也是这一次仙门大会的带队之人,此刻他盯着镜中发生的这一幕,脸色凝重。 “这贱人,竟敢如此勾搭外人。”身旁一名青衣弟子狞声斥道,观其面容与那吕遗风有几分相似。 “如松,记住,以后无论何时何地,我不想再听到你侮辱圣女。”吕灵槐轻声斥道,语气不悲不喜,听不出任何波澜。 “弟子谨记。”吕如松低头恭敬道,他虽与吕遗风同为吕家子弟,却不如后者得长辈欢心,吕遗风成了仙宗圣子,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旁系弟子。 此次大会若不是靠着父亲曾经与吕灵槐有几分香火情,恐怕都未必有资格参加。 察觉到他的莫名情绪,吕灵槐轻声说道:“家族选定遗风成为圣子,只不过是将他当作傀儡,真正掌握实权的,还是长老们,你的天资不错,若是刻苦修行未必没有进入金丹的可能。” “谨遵长老教诲。” 眼神微眯,吕灵槐又说道:“家族对此次大会结果十分看重,若是你能够取得头名,我会亲自教导你修行。” 闻言,吕如松狂喜,家族十三位长老中,吕灵槐的实力是最强大的,而且至今未曾收过弟子,若是能够拜在他门下,门中的地位绝对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弟子必定全力以赴,为家族取得头名。”吕如松拜伏在地上,语气诚恳而坚毅。 吕灵槐笑了笑,轻轻扶起他。道:“我已经打探过,以你的实力,参加大会的筑基弟子中,没几人是你的对手。” “倒是那与姚郗相近的少年,让我有几分在乎。”吕灵槐皱着眉头,心底对那少年有种莫名的忌惮。 ...... 施展了秘法的姚郗,实力果然暴涨,那狼灵被逼不得不分出两道灵体,才能勉强与其对抗,于是场中又变成了胶着状态。 大罗宗弟子有了方才的教训,也不再轻视那灵体,手段尽出,一时间也能够与那两只灵体战得有来有回。 “祭旗!”李衡将阵盘绘制完成,手中阵图收入囊中,一声低喝,灵力打入阵旗之中,开始祭炼。 顾寻南迅速跟上,与李衡的轻车熟路不同,他的进度显然比后者要慢上不少,李衡祭炼完一枝阵旗,顾寻南方才祭炼了七成。 微微蹙眉,李衡抬手打入一道灵气在顾寻南的阵旗中,随即顾寻南发觉,原本阻滞的地方变得无比通畅,一时间两人速度竟然持平了。 没过片刻,阵旗祭炼完毕,李衡手掌一翻,将阵盘打出,与顾寻南各自驭使两只旗帜。 随着阵法成型,一股强大的吸力盘旋在空中,六只灵体犹如遇到克星一般,急忙汇聚为一体,一头硕大的狼灵站立在空中,盯着下方的阵法,眼中尽是忌惮之色。 “锁灵阵,扶风李家的万阵图果然不俗,竟然能够依靠简单几只阵旗布置出这等阵法。”姚郗站到陈圣旁边,赞叹道。 “万阵图,乃是李家千年结晶,内中蕴有上万种阵法,只需辅以特定的手法便能布置,何等的神奇。”望着空中艰难抵抗吸力的狼灵,陈圣忍不住叹道:“只可惜,这四方阵旗残破,否则这狼灵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姚郗两个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笑道:“没想到小师叔年纪不大,知道的秘密真不少。” 陈圣不置可否,扭头对孙怀微问道:“师姐,你可知李师兄是何时拜入烈阳宗的?” 以李衡的术法造诣,应该是扶风李氏的嫡传弟子才对,陈圣想不明白这等人物为何会出现在烈阳宗。 孙怀微轻轻摇头,道:“李师兄极为低调,即便是我对他知道的也是很少。” “阵法要变了!”姚郗一声低呼,两人目光落在空中阵盘之上,果然看见中央阵盘在李衡的手下转动,一股更加强烈的吸力生了出来。 本就坚持的十分幸苦的狼灵猛然被吸入其中,入阵之后,阵法再度起了变化,四方阵旗舞动,阵盘开始缩小。 被困其中的兽灵疯狂反抗,一阵爆响身后,李衡嘴角渗出一道血迹。 李衡喉咙滚动,将血液吞入,旋即牙齿重重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阵盘之上,其缩小的速度暴涨,顷刻间便将那狼灵死死包裹住,动弹不得。 “轰!” 狼灵倒地,陈圣急忙上前扶住几乎瘫软的李衡,驱动青木诀,方才发现其体内已经破损不堪,不禁摇头道:“阵法维持的久一些,这狼灵自然会败,何必摧残自己。” 李衡咧嘴一笑,道:“这不是有你吗?” 陈圣失笑,将足量的灵力打入其体内,走到顾寻南面前,笑道:“顾兄,感觉如何?” “万阵图果然厉害,仅仅两枝阵旗,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灵力。”无力的摆了摆手,顾寻南苦笑道:“难怪扶风李氏能成为术道大家,李兄的造诣在下佩服。” 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独得机缘 稍作修养一番过后,陈圣笑吟吟走向那被锁着的狼灵,说道:“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即便李衡看向那狼灵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炽热,虽然之前在剑墓之中得到了剑灵,但品阶不高,完全没法与这兽灵相比。 新的问题出现了,那便是这狼灵只有一头,可在场的人数既便不算大罗宗两名弟子,也还有五人。 顾寻南微眯着眼,从局势上来看,陈圣一方实力显然是胜过自己的,况且能够收服这狼灵,有无自己都没太大区别。 正要开口之际,陈圣说道:“方才这狼灵能够一分为六,想必如今现在也可以。” 言下之意,将这兽灵分作六份。 李衡轻轻点头,道:“可以是可以,还须看它是否愿意,这一点我也无法强迫。” 的确,他虽然可以凭借阵法制服狼灵,却没有手段将其强行割裂而不伤其性命与灵性。 沉默了片刻,顾寻南咬牙道:“无妨,若是不能让其自愿分离,这兽灵便由陈兄来吸收。” 到了此时,他也算是看出来,烈阳宗与姚郗根本就是以陈圣为主导,而组成的小团体。 这一番话,不禁让人对其另眼相待,即便是以顾寻南的身份,想要得到这样的机缘也是十分困难的。 修士手中剑器虽然唤作灵剑,但其只不过是能够容纳灵气真元的宝剑罢了,要生出灵性晋升为宝器需要长久的祭炼方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而有了兽灵则完全不同,即便是寻常的灵剑,在拥有兽灵之后便算是宝器了,日后只需好生滋养总会达到宝器级别,甚至随着修士境界的高深,再度晋级也不一定。 “好吧,李师兄,可有与兽灵交流之法?”沉吟了片刻,陈圣没多做犹豫,开口问道。 微微点头,李衡自怀中取出一块鳞片,贴在额上,道:“此物乃是取自蛟龙一族,经过秘法祭炼,可与大多数兽类交流。” 鳞片贴上之后,众人只听得李衡口中发出古怪的低吼,每一道吼声落下,都会得到狼灵的回应。 一番交谈过后,李衡取下鳞片,带着几分倦意摇了摇头。 “看来我们是没福分享用这机缘了。”无奈摊了摊手,顾寻南笑道,语气之中虽有遗憾,却没有半点作伪。 “顾兄放心,我不会白拿这等宝物。”思索了片刻,陈圣开口道:“不如这样,之前答应你的两件事,如今再加上一件如何?” 顾寻南沉默不语。 “加两件?” “三件?” “哈哈哈......”顾寻南突然笑着说道:“陈兄,你我之间还谈什么条件,只要你日后飞黄腾达之时,不要忘了我便可。” 说这话的语气,却与当初在秘境之时心境全然不同,没有了半点虚伪作态。 陈圣失笑道:“堂堂大罗宗少主,竟也说这等丧气的话。” “天道无常,明日如何谁也不知道。”顾寻南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没头脑的话。 深有同感的陈圣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旁的李衡取出一张符纸,恋恋不舍的递给陈圣,道:“这镇灵符能够帮助你吸收狼灵,而不至于伤及灵性。” “啧啧...李师兄出手如此阔绰,莫非也想找我要几个条件?”陈圣斜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狡黠,打趣道。 李衡面色骤然转冷,寒声道:“你不要就还给我!” “要!怎么不要?”将符纸夹在指尖,陈圣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心中某处地方暖暖的。 姚郗缓步上前,微曲下身子,调笑道:“小师叔,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姿态语气十分暧昧,令顾寻南不禁错愕,暗暗对陈圣竖起了拇指。 察觉到身后师姐的目光,以及眼前这个几乎贴上来的仙宗圣女,陈圣如坐针毡,逃似的跑开。 将符纸贴在狼灵额上,陈圣自将剑横在身前,打量着这柄因为在烈阳宗秘境中吸收玄晶,而显得火红的灵剑,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剑身泛出耀眼的红光,狼灵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缓缓被吸纳进其中。 “血炼之法,陈兄会的东西还真是不少。”顾寻南低声感叹,最初展露的强大肉身,到后来表现出不弱剑阁弟子的剑法,再到现在的这炼器之人专用的聚灵之术,哪里像是个十三四岁少年能有的手段。 看似陈圣仅仅滴了一粒血珠在剑上,实际上这一滴血液中凝聚的精气神,唯有在场诸人能够感受到,以此法认主的法宝,稍作祭炼之后便能够与主人心神相通,日后剑灵大成之后,甚至能够自主抗敌。 此法固然好,但也有极大的缺点,那便是灵剑受损时,主人亦会受到相应的伤势,若是其彻底毁灭,主人将会受到沉重的打击,严重者伤及性命。 吸纳过程十分顺利,那狼灵如同认命一般,没做任何反抗,过了片刻陈圣便吸纳完毕,低头看去,剑身中央处有一滴小小的红色印记,代表着兽灵的同化程度,待其完全消失之时,便是狼灵彻底转变为剑灵之日。 “恭喜陈兄。”顾寻南笑吟吟恭贺,旋即又说道:“陈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顾兄请说。” “接下来所获得的妖兽蛋,你我四六分成如何?”话到最后,顾寻南匆忙补充道:“我六你四。” 陈圣含笑点了点头,问道:“顾兄你是想要,积分榜单人第一的宝座?” 顾寻南讪讪笑道:“大宗门,竞争压力大。” 提出这个请求,顾寻南是有几分心虚的,毕竟大部分宗门来参加仙门大会,都是为了积分榜而来,他也只是试着问问,并不奢望陈圣一定会答应。 “我没意见,不过你得问过这几位。”笑着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孙怀微三人,陈圣摊了摊手。 “我没意见,积分对我本就没什么用处,不过接下来你们得多出些力才行。”姚郗满不在乎道,反正仙宗让她参加大会,本就是为了撮合圣子圣女,并非为排名而来。 况且,这顾寻南虽然生得奇怪,但她瞧着并不碍眼。 顾寻南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看向剩余两人,李衡漠然回道:“单人第一可以让给你,但总榜第一,是我们烈阳宗的。” 语气决然,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孙怀微开口道:“李师兄所说,正是我的意思。” 顾寻南哑然,沉默了许久才竖起大拇指道:“陈兄,你们烈阳宗还真是藏龙卧虎。” 陈圣咧嘴笑道:“这是我答应过的,不能让。” 双方算是达成了共识,顾寻南自怀中取出一枚小石头,上面刻着二十六字样,“距离最后一日的掠夺战开启尚有十四个时辰,应该还能有些收获。” ...... 滴答滴答~ 行至一处宽阔的平地前,顾凉听着前方传来的水滴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脸上带着几分欣喜。 “找到了!” 悄悄摸索着向前,一座碧玉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中央矗立着一个硕大的石乳,显得格外突兀,那清香正是从石乳上传来的。 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顾凉面露狂喜,看来那石灵尚未寻到此处,心中不禁生出一个想法。 这地心髓虽然对石类生灵效用奇佳,但对人族而言亦是一种淬炼身体的宝药,只要顾凉能够得到一滴地心髓,他的体质便可得到极大的突破。 心头火热,再度确定周围无人后,抽出血刃,洞中香气瞬间被腥臭味所笼罩,全力一剑劈砍向那石乳,顾凉发现,锐利不弱于上品灵剑的血刃,竟然连在石乳表面留下一道痕迹都做不到。 随后,一道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不是发现无法撼动这地心玉骨?” 第一卷 第八十章 涉险 顾凉缓缓扭头,看见石亘正满脸戏谑的打量着自己。 “前辈......” “看你的气息是大罗宗弟子,在门中什么地位?”石亘抖落手臂上残留的石皮,淡淡问道。 “回前辈,在下顾凉,乃是宗主的嫡传弟子。”顾凉微欠身子,恭敬答道,尽管这石灵已经身负重伤,却依旧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收拾干净身上血迹,石亘轻笑道:“不必紧张,想来应该是那猴子让你进来的。” “你既然是顾秋柏的弟子,我便不会杀你。”走近前来,石亘继续说道:“莫说是你,即便是那猴子亲自前来,也伤不了这石乳分毫,否则他早就将地心髓吸收了。” 他越说,顾凉越发觉得心中发毛。 忽然,石亘咧嘴说道:“不过,你若是愿意配合,我不介意匀出一两滴地心髓。” “前辈的意思是?”顾凉心中微颤,眼神中噙着几分渴望。 看破他的心思,石亘沉声道:“之前那猴子对你所说的,我都看到了,只要你答应与我一同演戏骗过他即可。” 顾凉眼神微眯,道:“恐怕前辈所求并非如此简单吧?” 由不得他不怀疑,石亘此举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只要石亘能够洗练完成,那巨猿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找顾凉合作? 面色微沉,石亘悄然伸出手指,指向某处隐蔽所在,顺着方向看过去,顾凉发现,有一道身影躲在暗处,似乎察觉到被发现,在洞中一闪便消失了。 “那猴子虽算不上聪明,但也不蠢。”叹了一口气,石亘开口道:“他早就派了族群埋伏在洞中,若是发现我进行洗练,必定会疯狂进攻干扰,届时以你一人之力可以抵挡?” 顾凉摇头,能够进入洞中的猴子虽然不如外面的强大,但也都是二三阶的存在,且数目巨大,他自然是无法抗衡的。 “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来骗过那猴子的耳目。”石亘压低嗓音说道:“用你的血毒,假装已经将地心髓污染,届时我会借机洗练,作为报答,我会留些地心髓。” 顾凉双眸盯着他,忽然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道:“除此之外,晚辈还有一个条件。” “说!” “事成之后,麻烦前辈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闻言,石亘怔住,旋即眯着眼睛盯着顾凉,说道:“你既然有能耐深入这第六兽巢,还怕不能活着出去?” 犹豫了片刻,又道:“罢了,我答应你。” “多谢前辈!” 二人商定计划后,顾凉侧身冲出洞外,在洞口处对巨猿说:“我找到地心髓所在,却被那石灵抢先一步。” “你可以他洗练之时下毒,那个时候是最没防备的时机。”巨猿粗壮的鼻息喷来,带着浓浓的腥臭味,其中带着一件东西。 “这件石甲能够让你隐蔽身形,不至于被石亘发现。” 顾凉低头,入手处正是一副残破的石皮制成的甲胄,只是工艺略差了一些。 算是应付过去了,顾凉翻身进入洞中,这一次他留了一个心眼,果然发现进洞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动。 脚步快了几分,顾凉披上石甲,来到转角处,对藏在这里的石亘点了点头,后者会意,迅速冲击向石乳。 手掌中翻出一把石制匕首,石亘轻轻划破石乳,中央位置果然淌着一滩地心髓,看起来有十余滴的样子。 吸纳了大半进入体内,石亘挥手将石乳复原,此时顾凉与那跟踪的小猴子一前一后出现在感知中。 故意装作未曾发觉,石亘又重新将石乳划破,与此同时,一滴细小的血珠从不远处弹射过来,恰好落在地心髓中。 张口将其吸入体内,石亘开始盘膝坐下,暗中窥视的小猴子见状,悄然退了出去。 洞外,得到了这一个消息的巨猿大喜。 “石亘,这次看你怎么死!” ...... 在第三兽巢转了几圈,没有太大收获的陈圣一行此刻站在第四座兽巢的入口处。 陈圣手掌摩挲着剑柄,问道:“顾兄,以你现在累计的积分数量,位列第一应该不难了吧?” 这一路下来,几乎所有的妖兽巢穴,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加上之前积累的,已经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目了。 顾寻南低头,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是放在以往的大会中不难,只是这一届特殊,特别是高阶的妖兽蛋能换的积分更是骇人的。” 规则中虽未明确指出积分换取标准,但顾寻南隐隐知道,相差一级的妖兽蛋,分数的差距有可能是云泥之别。 而前三座兽巢中所获得的,大多是三阶以下的,且三阶的都是极少数,而第四座兽巢之中,存在着大量的三阶妖兽,甚至四阶妖兽也不再少数。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圣也是皱着眉头,若是真有人冒险进入深层的兽巢,对大会的最后结果,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师姐,你与郗儿留在此处。”反复斟酌之后,陈圣对孙怀微交代道,旋即吩咐姚郗照顾她。 孙怀微张嘴想说什么,就被姚郗一把拉住,热情的说道:“孙姐姐,你就放心吧,师叔有分寸的。” 听得此话,孙怀微轻轻扭头,看见姚郗满脸自豪,不禁有些恍惚,望向陈圣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幽怨。 顾寻南早已经等不及,率先带着弟子跨入门内,陈圣与李衡紧随其后。 “不愧是第四兽巢,连天地灵气都浓郁了许多。”口鼻吸入纯净的灵气,顾寻南感叹道,如今修行界天地异变,仅有少数大宗门内方才有这种程度的灵气含量。 依旧是唤出灵体探路,这一次几人的脚步慢了许多,毕竟这里的危险程度可不是前三座兽巢能够比拟的,随便跑出几只三阶妖兽就够他们费一番工夫的。 没过多久,众人在溪流边发现一座妖兽巢穴,一对三阶的碧绿毒蜥。 五人伏在一片草地上,盯着不远处的洞穴。 林中忽然变得寂静无声,虫鸣鸟叫声全无,陈圣耳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定睛看去,一条几寸粗的蟒蛇从溪边游入水中,缓缓游动,两颗巨大的兽瞳死死盯着洞口徘徊的雄性毒蜥。 “陈兄!” 察觉到状况,顾寻南有些心急,显然这不知名的蟒蛇目标也是那我毒蜥。 陈圣轻轻摇头,示意继续观望。 雄性毒蜥骤然停下脚步,眼神在周围扫过,猛然,溪水中弹起一条小鱼,飞到一名大罗宗弟子身旁。 毒蜥目光瞬间被吸引,以极快的速度爬来,在众人藏身的草丛上转了许久。 蟒蛇则是趁机潜入巢穴之中,顾寻南见状再也无法忍住,一道灵力打出,恰好击中那蟒蛇身躯。 吃痛之下,蟒蛇扭过身子,冷冷盯着他,吐着蛇信。 “宰了它们!”已经被消磨的没了耐心,顾寻南索性下令直接将蟒蛇与毒蜥一并击杀,反正不过是三阶妖兽罢了。 五人长身立起,距离最近的毒蜥瞬间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瞳孔中闪烁着凶光,却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张嘴发出一声古怪的吼声。 随即洞中传来摩擦声,一条比其大上数倍的毒蜥爬了出来,腹部鼓鼓的,显然是一条雌性毒蜥。 雌蜥冷冷看了眼盘在洞口的蟒蛇,前掌沉沉拍出,将其拍出洞外,随后雄蜥迅速跟上,一口撕咬在蟒蛇身上,猛然扭头撕下一大块肉。 露出一块森森白骨,蟒蛇扭动尾巴将比它体型小许多的雄蜥扫飞,张嘴喷出毒雾。 “陈兄,李兄,咱们一人一只。”顾寻南冷喝一声,率先冲向那体型巨大的雌蜥。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再遇顾凉 由于那条蟒蛇的搅局,此刻众人处于一个十分被动的状态,即便是此刻想要脱身,只怕那两只毒蜥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况且那雌蜥腹部隆起,显然其中育有兽卵,与其空手而逃,倒不如拼上一把,况且以己方的实力,取胜是时间的问题。 “那条毒蟒交给我。”身子越过顾寻南,陈圣对剩余几人说道:“你们收拾了那雄蜥再来帮我们。” 三阶妖兽的鳞甲坚硬程度远不如四阶,没过多久,那条凶厉无比的毒蟒就在陈圣剑锋下变得血迹斑斑。 “拜月!” 低吟声落下,天上月光落在蟒蛇体表,伴随着凄厉的嘶吼,一阵碧绿的烟雾升起,显然,其中带着强大的毒素,巨大的蛇身在溪水中疯狂扭动。 看准时机,身形化为一道黑影爆射出去,陈圣剑光刺入毒蟒右瞳之中,扭头看见顾寻南已经将那雌蜥牵制住。 那雄蜥则是凶性大发,沉重的攻击力道以及体表厚重的鳞甲,竟让李衡三人一时陷入了僵局。 顾寻南碍于雌蜥腹中兽卵,不敢采取过于暴烈的攻击手段,陈圣微微蹙眉,看来这场战斗中最为关键的所在,便是他脚下这头疯狂扭动的蟒蛇了。 “不好!” 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陈圣急忙低呼,低头看去,那毒蟒口中正在缓缓吐出毒烟。 两只毒蜥本就带毒,完全不受其影响,其余几人就不一定了,听见陈圣呼喊之后,李衡率先反应过来,翻手在三人身上各贴了一张符纸。 “这符只能坚持半刻钟,要快。” 伴随着李衡的低吼,三人攻击变得愈发狂暴,尤其是两名大罗宗弟子,有了之前同伴惨死的教训,他们不敢有半点藏拙。 一幅阵盘从顾寻南手中打出,飞向身形颤抖的雌蜥,顾寻南手执灵剑急速掠上前去,以剑气不断攻向其腹部,逼得雌蜥没有机会干扰阵法。 片刻过后,一座阵法在半空中成型。 “去!”白发狂舞,顾寻南逼出一滴精血落于阵图之上,低喝一声,阵法沉沉落下将那雌蜥笼罩其中。 无数道符文流转,若是有人能够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竟然与之前李衡所用锁灵阵有几分神似。 “呼~”长出一口气,顾寻南目光落在那雄蜥身上,眼神微眯。 脚下发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窜出,顾寻南手握上品灵剑,体内灵力疯狂涌动。 “大罗剑诀!” 剑刃破开鳞片,刺入毒蜥体内,李衡闪身上前,拉着几近虚脱的顾寻南暴退,避开喷涌而出的毒血。 两人落地,李衡死死盯着顾寻南,冷声道:“你不要命了?” 顾寻南苍白脸颊上露出一抹笑意,咧嘴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李衡回了个白眼,将目光转向受创的毒蜥。 “放心,它必死无疑。”顾寻南抖了抖酥麻的手臂,开口道:“大罗剑诀乃是我宗秘传,不仅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其剑气破入体内更会疯狂肆虐,不消片刻它定会失血而亡。” 像是印证他的说法,那雄蜥体表各处纷纷爆出血液,赤红着双瞳对着最近的两名大罗宗弟子拍动前掌。 可惜如今的它已是强弩之末,两名弟子轻轻侧身,剑锋顺着毒蜥体表伤口处刺入,疯狂搅动将其扩大,顷刻间,血流如注。 满意的看着这一幕,顾寻南转身对尚在苦战的陈圣挑了挑眉,带着几分小得意。 失笑摇头,陈圣目光微凝,再度颂道:“拜月!” 皎洁的月光照在本就已经残缺的鳞甲上,碧绿的烟雾升腾而起,顺着烟雾,陈圣化为一粒光点,再度出现之时,身影已在毒蟒身侧。 剑刃从蛇首刺入,陈圣再度发动身法,剑刃划破毒蟒表面,由头至尾,旋即灵剑转到左手,剑光落处,毒蟒体表被切出两道硕大的缺口,露出中央一条完整的森森白骨。 “陈兄,你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些。”顾寻南上前,啧啧道。 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陈圣指了指不远处惨死的雄蜥,道:“你好意思说我残忍?”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李衡沉吟了片刻,道:“两个都是变态!” 相视一笑,众人走向被困住的雌蜥。 围着阵法转了一圈,李衡神色古怪的看了顾寻南一眼,后者笑了笑,说道:“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那毒蜥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其中不只一枚兽卵,顾寻南摩挲着剑柄缓缓走近。 “不错,的确是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忽然,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犹如一记炸雷。 顾凉站在一块巨石之上,面带微笑看着几人,眼神之中尽是玩味。 陈圣目光死死盯着他身后,暗处站着一位高大的中年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五阶兽皮?”一个字一个字从牙中挤出,陈圣的脸色变得阴沉,从那人身上透出的轻微血腥气,兽皮是刚取下不久的。 换言之,顾凉身后那人,是一位可以击杀五阶妖兽的恐怖存在。 “猜对了!”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顾凉的笑容无比残忍,开口道:“陈圣,没想到吧,本少还活着。” 顾凉身后的正是洗练完成的石亘,此刻他一步踏出,狞笑道:“顾小子,你跟这少年有仇?” “几次险些死在他手上,前辈您觉得呢?”顾凉回头,轻声道:“不如前辈再送我个顺水人情,将他们一并杀了?” 闻言,众人心不由揪了起来。 能够抹杀五阶妖兽的存在,起码也是金丹之上的修为,虽然不知道这等存在为何会出现在此,但所有人都很清楚,石亘想要杀人,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好在石亘并未点头,而是微笑道:“小子,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你要杀他就凭自己的本事。” 似乎是预料之中,顾凉并没有表现出失望,而是缓缓从巨石上下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的交易便算是结束。” 石亘点了点头,嘱咐了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前辈放心。”手中凝聚出两把血刃,顾凉点指陈圣,道:“我只杀他,不相干的人滚!” “几天不见,顾少的脾气涨了不少。”陈圣缓缓上前,心中苦笑不已,方才连续施展两次拜月,此刻体内灵力早已消耗殆尽。 看出他情况不对,李衡走上前来,手里捏着一把符纸。 顾凉见状,眼神微眯,这些符纸的厉害他可是尝过的,当初绞杀烈阳宗弟子之时,若非因为李衡层出不穷的符纸,烈阳宗九人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陈圣笑着摇了摇头,高声喊道:“前辈可否放我这些朋友离开?” 眼神似有似无注视着这边的石亘怔了怔,旋即说道:“只要这小子不死,其余的事我不管。” “多谢前辈。”陈圣拉住李衡,悄声说道:“李师兄,此地危险,你去找孙师姐,让他们赶紧撤出兽域。” “那你自己小心。”略沉吟了一会,李衡道。 陈圣不敢冒险,让烈阳宗弟子撤出,若是这无名强者反悔,小天地之外的长辈还能有援手的机会。 “交代完后事了?”漠然看着陈圣安排好一切,顾凉狞笑道:“那便将你的命给本少交了!” “别这么自信,或许输的是你也不一定。”捻着剑穗,陈圣身形暴射上前,以极快的剑速攻来。 双眼闪过一道红芒,顾凉双手血刃迎了上去。 不远处,灵力耗尽的顾寻南咬牙下令:“你们去帮陈兄!” “少主,这......”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卢素 二人不敢有任何动作,要知道,顾凉再凶残也是大罗宗少主,与顾寻南地位是一致的,平日里两位少主再如何斗,那也是宗门内部的事。 身为顾寻南的护卫,他们可以对顾凉冷眼旁观,但若是对其出手,那便是以下犯上,背叛宗门。 更何况陈圣与自家少主关系再近,也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叹了一口气,顾寻南眼中闪过一丝无力,只可惜此刻他也是泥菩萨过河。 “少主,我们走吧。”一名弟子劝道,谁知道顾凉身后那神秘强者,会不会突然发疯对顾寻南出手。 “不必了,你们走吧。”顾寻南摇头,说道:“我就不信顾凉敢杀我!” 两人见状,一左一右盘膝坐下,眼神时刻注视着那神秘人。 一剑将陈圣逼退,顾凉冷笑道:“怎么了?陈兄,你今日的状态似乎不佳。” 嘴角渗出一丝血迹,陈圣面色阴沉,现在顾凉的实力似乎远胜之前,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野性。 与其交锋,明显能够感觉到剑身传来的力道十分强大,甚至不弱于陈圣以造化真诀千锤百炼出来的肉身。 化去两柄血刃,顾凉手心处浮现两个浓郁的血团,正是血毒。 “现在就请你再来试试,能否对付我这进阶的血毒。”冲天的刺鼻腥臭弥漫,顾凉脸庞变得扭曲。 这一次他不仅要杀掉陈圣,更要消除败在陈圣手下的屈辱而生出的心魔,修行魔道之人极少有在意之事,也极难生出心魔,因此一旦生出心魔,便会比寻常修士强上百千倍。 “这味道......你吞噬了五阶妖兽的血液?”陈圣不敢置信,兽族血脉之中天生带有兽性,即便是性情温驯的灵兽,血液也需要经过药物调和,方才可以使用,而顾凉居然疯狂到借助妖兽血液强化修为。 “那味道好极了,不过我更期待,你的血肉会是什么味道。”此刻顾凉双眼已经彻底被血芒所冲出,口中发出的声音中不自觉带着几分兽吼。 一直老神在在的石亘睁开眼,拍了拍身上的皮毛,低声呢喃道:“没想到你这猴子,还有这么一手。” 嘶吼着将手中血毒化为漫天血滴,被心魔与兽性彻底控制的顾凉嘶吼着冲了上去,以肉身对抗陈圣。 随着拳劲交轰在一起,血毒缓缓渗透入陈圣体内,没了青木诀护体的他,脸色逐渐泛出不自然的艳红,旋即在众人面前,喷出一口毒血。 布满了杀意的瞳孔中,顾凉闪过一丝寒意,趁机一拳轰在陈圣胸膛之上。 “拜月!”清冷的声音响起,空中密布的血毒犹如遇到克星一般,缓缓蒸发,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场中,手掌包着顾凉的拳头。 “剑!”背负长剑的少年,身后灵剑如同有灵智一般飞出,重重劈下,顾凉撤掌,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冷声道:“你是谁?” “剑阁,卢素!” “他就是卢素,皇甫阁主的关门弟子?”顾寻南略加思索,想起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名字,旋即皱眉道:“他不是筑基了吗?” 顾寻南仔细感知,发现此刻的卢素的确是练气修士不假,甚至修为还有些虚浮。 “剑阁的人,为何要帮这小子?”似乎是忌惮与卢素破了血毒,顾凉轻声试探道。 剑眉星目的冷峻少年没理会他,而是扭头对陈圣问道:“兽域入口那一剑,可是你出的?” 陈圣晃了晃神,此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不是?”少年又问道。 在得到陈圣肯定的答复后,卢素望向顾凉的眼神中,明显带上了几分杀意。 “你该死!” 将飞剑召来手中,卢素双手执剑,低喝道:“大道剑华!” 一道若隐若现的光丝在空中浮现,以极快的速度向顾凉斩去。 顾寻南悄然摸了过来,拍了拍陈圣肩膀,轻声问道:“陈兄,你从哪里认识的这等绝世猛人?” 光丝轻易破开顾凉的抵挡,轰然劈下。 “轰!” 炸雷般的巨响过后,陈圣目光看过去,发觉那神秘人左手拉着顾凉,右臂抵在光丝之上。 “咦~” 轻咦声响起,卢素望向石亘的目光有些诧异,道:“阁下身为金丹修士,不该出现在此处。” 语气淡然,毫无任何畏惧。 石亘眼神微眯,旋即笑道:“小兄弟如此实力,也不该出现在此处才对,不如你我各退一步?” “不行,他必须死!”卢素清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怔了怔,石亘指着陈圣,开口道:“一换一,如何?” 闻言,云淡风轻的卢素皱了皱眉,旋即如同驱赶苍蝇般,不耐道:“赶紧滚!” 石亘笑了笑,提起被剑势击溃的顾凉,掠向远处。 “这可是金丹境!”顾寻南大为不解,卢素再强也只不过是个练气修士,竟然能够如此强硬逼退金丹修士。 与此同时,跑出一段距离的石亘顿下身形,随即右臂喷出大片赤金血液。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卢素缓缓收剑入鞘,走到陈圣面前,郑重说道:“小师弟,你没事吧?” “小师弟?”陈圣愕然,没想到自己这个忽悠人的小师叔,也会有被人占便宜的一天。 见他没反应,比陈圣高不了多少的少年屈下身子,探了探,语气沉重道:“小师弟,你体内毒素不少,盘膝坐好,师兄为你驱除。” 旋即目光冷冷瞥了顾寻南一眼,道:“你好像也是大罗宗的。” 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剑光。 “顾兄不是坏人。”陈圣苦笑道,他十分相信,若不阻止,卢素绝对敢杀了顾寻南。 轻轻点头,卢素指尖探出几道剑气,刺入陈圣体内,过了片刻,便有一股黑血流出。 待毒血排干净后,卢素冷冷扫了大罗宗三人一眼,道:“小师弟身体虚弱,你们几个抬着他。” 顾寻南擦了擦额上冷汗,对陈圣讪笑道:“陈兄,您这位师兄真是....” ...... “前辈,那卢素修为很高?”被石亘带走的顾凉醒转之后,想起那不可战胜的一剑,感知着体内狂乱的剑气,忍不住心底寒颤。 “不高,还不如你呢。”石亘低头,眸子看着幽静密林中,答道。 “那为何?” “为何你几乎生不出反抗的勇气,是吗?”石亘带着笑意,继续说道:“你有这种感觉也正常,契合大道之人,又岂是可以用修为来计量的,即便是我,也未必有把握胜过他。” “什么?”顾凉惊呼,难以置信这话会从一座六阶妖兽口中说出来,更何况是石灵这等强大的种族。 察觉到他的情绪,石亘又说道:“不必惊讶,这等人物千年难遇,若是放在万年之前,是天生的仙人。” 旋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洗练花去了不少气力,加上本命石剑损毁,对我本源损伤不小” 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顾凉说道:“前辈放心,待我出去之后定为你寻找补救之策。” “不必了,有人会带给我的。”石亘眼神一直盯着某处,狞笑道。 “石兄,你还真是不客气。”一道人影从暗处缓缓走出,长袍无风而动,手里捏着一枚小小的石头,如同心脏般阵阵跳动着。 “师傅?”顾凉低呼,来人正是顾秋柏。 死死盯着顾秋柏手上的石头,石亘一把捏住顾凉的脖颈,狞声道:“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徒弟。” 顾秋柏冷冷瞥了一眼被掐的脸色涨红的弟子,抬起手掌,漫不经心道:“以一换一,很公平。” “不怎么公平!”话音响过,顾雍身形出现在场中,冷着脸呵斥道:“几次三番干扰大会,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眉头轻挑,顾秋柏轻笑道:“你可以试试。”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大战之前 “顾宗主,能否先把东西给我?”望着针锋相对的两人,石亘面色阴沉道。 顾秋柏将石头抛了过去,旋即笑道:“石兄,东西你拿到了,是不是该放人?” 满意的松开手,石亘深深看了他一眼,掠向兽巢深处。 “师傅、顾门主。” 微微颔首,顾雍轻声道:“顾宗主不追?” “不必了。”眉眼中带着笑意,顾秋柏开口道:“倒是你,就这么放任他离开?” 顾雍眯眼,寒声道:“你好深的谋算,妄图借助这兽域,引各宗入局。” 你果然知道!”顾秋柏眼带杀意,道:“看来这外门,当真是不能继续存在了。” 大袖一甩,将顾凉转移至别处,顾秋柏缓步上前,强横的气势开始席卷,直指顾雍。 顷刻间,兽巢之中所有妖兽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被这股气势所震慑。 皱了皱眉头,顾雍手中出现一块玉简,注入真元之后散发着光芒,下一刻小天地之内的所有弟子,皆被挪移到一个巨大广场之上。 “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在与妖兽战斗?这里是何处?” 弟子们摸不着头脑,随即耳畔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规则已经发送至你们手中,半个时辰后,掠夺战开始。” “掠夺战?”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众人低头,阅读完规则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对实力有自信的强者,忧愁的则是实力弱小,且没有强者庇护的弱者。 “陈兄,你我结盟如何?”看清了规则,顾寻南大为头疼,因为这掠夺战竟然采取宗门混战的模式,且容许出现宗门结盟的情形。 “与你们结盟,我烈阳宗不是很亏?”李衡开口,指了指顾寻南身后两名带着伤势的大罗宗弟子。 陈圣眉眼含笑,戏谑的看着顾寻南。 “这个.....”顾寻南脸色有些不自然,以大罗宗现在的情况,整体战力的确比不上那些满员的宗门,更何况陈圣身旁还站着剑阁的猛人,以及仙宗的圣女。 在他尴尬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郗儿,原来你在此处,可知为兄找你找得好辛苦。”轻轻摇动着纸扇的吕遗风出现在众人眼前,身后跟着一名壮硕少年。 眼角余光瞥见姚郗与陈圣站得极近,吕遗风微微皱眉,脸上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道:“郗儿你怎可不能再乱跑了,若是被不三不四的人给骗了,为兄可无法交代。” 陈圣愕然,看来这个脚步虚浮的少年,便是姚郗的追求者,自己这是被盯上了? 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姚郗脚步轻移,身子靠着陈圣,笑吟吟说道:“吕师兄多虑了,陈圣他是好人。” 瞧见佳人如此举动,吕遗风眼中几乎都要冒出火来,猛然瞥见一旁的顾寻南,忽然大声道:“原来是我看错了,这位陈兄乃是大罗宗的高徒,并非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话音落下,许多其他宗门弟子皆投来目光,在看清陈圣等人身着衣袍后,眼中不禁浮现一抹戏谑。 “圣子说笑了,此人并非大罗宗弟子,而是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似乎是叫做...”一身阴气的黑骷缓缓走来,猛然一拍脑门,大声道:“似乎是叫做烈阳宗吧?” “烈阳宗,没听说过。”吕遗风故作沉吟了片刻,旋即叹道:“郗儿你毕竟年幼,容易被这等妄图攀龙附凤之辈盯上,作为你的兄长,本圣子有责任将你导回正途。” 眼神漠然扫过,陈圣心中杀意涌动,看来这位仙宗的圣子,对姚郗的想法有些不纯呐。 “不知道你想如何将郗儿导回正途?”陈圣语气冰寒,迈步走向那位长得还算俊俏的青年圣子。 “自然是诛杀了你这鼠辈!”吕遗风纸扇翻动,一股巨力从中喷涌而出,在他看来,这种小门小派的弟子不可能有强人。 “咔!” 一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陈圣将吕遗风手臂扭曲,冷笑道:“就这点实力,也配为仙宗圣子?” “东郭破!”吃痛之下的吕遗风厉声对少年吼道。 壮硕少年拳劲破风而至,与陈圣轰击在一起,二人竟然皆是低咦了一声。 “姓东郭,看来是那个孩子了。”略一思索,陈圣便明白了眼前这人身份,闪身退回姚郗身边,对顾寻南笑道:“顾兄,收拾了他,结盟之事我便答应你。” 闻言,顾寻南眼睛微亮,可还没等他出手,姚郗手中飞出一条绳索,将东郭破牢牢捆住。 “吕遗风,仙宗其他弟子呢?”姚郗环目四顾,看不见任何仙宗的人,心底不禁升起一抹不安。 “他们违抗我的命令,已被我逐出仙宗。”吕遗风面带笑意,柔声说道。 姚郗一双眸子深邃,回头对陈圣轻声道:“小师叔,我要去找那些弟子。” “去吧。” 得了此话,姚郗头也不回的窜出,参与大会的弟子近万人,想找到那七个师弟师妹并不容易。 笑吟吟看着面色铁青的吕遗风,陈圣问道:“你若没有什么事,还请让开。” 唯一的依仗东郭破被姚郗制服,吕遗风自然说不出话来,有些骑虎难下。 一旁的黑骷忽然阴测测道:“陈兄,你这可是在挑衅仙宗吗?” 看着这副冒着森森鬼气的骷髅,陈圣皱了皱眉,不耐呵斥道:“你又是何人?” 黑骷气急,自己曾在兽域入口堵截陈圣,现在他居然对自己毫无印象,两个鬼火眼眸跳动,显得格外邪异。 “黑骷,你在搞什么?”两个白袍人出现,场中温度骤然降低,两人中略微高大些的青年忍不住催促道:“大战在即,你还在这浪费时间做甚。” “他们是,北境万雪窟的人?”有人惊呼,唯有隐世密地万雪窟的弟子,身上方才会带有如此凛冽的寒气。 “二位,咱们的圣子遇到麻烦了。”黑骷拍了拍吕遗风的肩膀,笑容森然。 “哦?修行界中还有人敢惹仙宗,是哪个宗门?”两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看清众人身上不知名的徽记,怔了怔,万雪窟虽然一直隐世不出,但对修行界局势还算了解,却不记得有那个强大宗门徽记是如此的。 “不必看了,我并非你所忌惮那些宗门的弟子。”陈圣轻轻开口,对于万雪窟他倒是比常人知道的多一点,当年游历之时曾与其门中长辈有些交情。 “既然如此,给我死来!”两人对视,随即那高大青年出手,掌上蕴含着极强的劲力,寻常练气修士挨上,非死即伤。 “你们吵够了没有?”一直观望的卢素骤然发声,剑光闪过,一道细小的血痕出现在万雪窟弟子手掌处。 “念在我曾与万雪窟有旧,滚!”卢素不算高大的身子站在场中,顷刻间剑气肆虐。 周围所有人皆是能够从卢素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那名被呵斥的弟子沉默了许久,闷声问道:“敢问阁下姓名。” “卢素。” 轻飘飘的两个字,便让两名万雪窟弟子猛地拜倒在地,郑重喊道:“弟子参见小师叔!” 顾寻南不禁错愕望向陈圣,你们这一脉到底是有多喜欢做小师叔? 似乎猜出他的心思,陈圣耸了耸肩,笑道:“顾兄,小师叔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岂料,卢素忽然摇了摇头,指着陈圣对两人说道:“这位,才是你们小师叔!” 两名万雪窟弟子愕然,称呼卢素为小师叔只不过是师傅的交代,没想到他倒是毫不客气。 “还不叫人?”卢素的语气中有些不耐,肆虐的剑气愈发凌厉。 两人不禁汗毛倒立,早听闻这位小师叔脾气不好,没想到会如此不好,不得不梗着脖子,对陈圣喊道:“弟子拜见小师叔!”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结盟开战 顾寻南满脸奸笑上前,问道:“陈兄,请问你现在感受如何?” 陈圣失笑摇头,诧异于他的反应,卢素略微皱了皱眉,对万雪窟两人说道:“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 二人如蒙大赦,逃似的拉着黑骷与吕遗风离开,出门前师傅几次三番叮嘱过,若是遇到了卢素,千万不可得罪,甚至从万雪窟某位老人口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消息,他们的师傅,万雪窟的主人,似乎也不是这位小师叔的对手。 蹲下身子望着东郭破,陈圣说道:“特制的捆仙绳,看来仙宗对你很重视嘛。” 被束缚着的少年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像那位圣子,这绳子再过几刻钟便会自行解开,到时候你自行离开就是。” 说罢,陈圣没再理会东郭破,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找人结盟,否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会十分艰难。 “别看我,剑阁之人不会参与战斗。”没等他开口,卢素便轻声说道。 陈圣不得不将目光在周围宗门弟子中扫视,发现实力强横者极少,且所有人在被他注视之后,皆会犹如被针扎一般,似乎很畏惧。 “陈兄,没辙了吧?”将披散的白发束起,顾寻南脸上浮现笑容,道:“不如你我结盟,实力并不会比寻常两宗合璧弱。” 时间所剩无几,陈圣没再继续犹豫,而是开口道:“结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陈兄请说!” “所获得积分按照人头数算。”陈圣望着顾寻南逐渐凝固的笑容,咧嘴道:“放心,我只要总榜第一,个人榜单可以让给你。” “好吧!”虽然达成了目的,顾寻南却完全开心不起来,总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结契吧。”陈圣率先取出玉牌,众人围成一个圈,将玉牌贴在一起,一道光芒淌过,算是结盟成功了。 与此同时,一幅冗长的榜单在广场上空浮现,上面写着每个联盟的积分总数。 “一千六百七十九分!”烈阳宗的总数赫然排在第一的位置,顾寻南忍不住低呼,他这一方有多少积分自己还是清楚的。 由于妖兽蛋品级无法界定,因此不计入分数之中,也就是说,除了顾寻南身上的六百分,烈阳宗诸人积分竟然有一千多分。 要知道,前几日每天每人只能被掠夺一次,也就是说击败一个宗门,仅仅能够得到十分,一千多分,那边意味着烈阳宗起码击败过上百个宗门。 顾寻南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宗门吗? 察觉到他的诧异,陈圣笑了笑,目光看着榜单变化,随即被一个名字所吸引。 “顾凉?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多分数?” 榜首处,顾凉的名字后面,写着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九千! “看来击杀那头五阶妖兽,他的收获不小。”陈圣眼神微眯,他自然不相信这些积分是正常得来的,他几次险些将顾凉杀死,光是疗伤所需要的时间就有好几日,顾凉哪来的时间? 听得此话,顾寻南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此解释便合理多了。 “掠夺战开启!” 威严的声音落下,无数座被光柱笼罩的擂台显现在众人面前,紧接着各方开始飞掠上台。 “我金翅门与天煞门在此,可有人敢上来一战?”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圣目光看去,正是当日在兽域入口处见过的金简。 察觉到他的目光,金简扭过头,朗声喝道:“烈阳宗的诸位,可有胆量上来一战?” 众人看着陈圣,神色古怪,顾寻南更是直接问道:“陈兄,你与他有仇?” 面部有些发烫,陈圣自然不会说当日曾诓骗金简,脚下微踏,朗笑掠出:“金兄盛情,我烈阳宗若不接下,岂不是显得胆怯了?” “好小子,算你还有点胆识。”赤金宝刀在手,金简压低嗓音问道:“当日你所说,是否属实?” 话中所指,自然的金翅门前代门主尸身被盗一事。 “你仔细想想,除了骷髅墓的人需要修士尸骨,还有谁会对贵门主有兴趣?”笑容微滞,陈圣低声说道,却是不明言指出。 “若是真的,我金简承你一个人情。”丢下一句话,金简没再多做纠缠,身后十九人兵刃在手。 “顾兄,你自己选。”笑了笑,陈圣对方才上台的顾寻南说道,后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陈兄你这就不厚道了。” 嘴上如此说,顾寻南依旧领着两名弟子,对天煞门发起了冲击,一场混战开始。 金翅门弟子所使用的兵器,皆是与金简相同的赤金宝刀,且似乎配合默契极佳,看准了烈阳宗几名实力弱些的弟子,时不时发动突袭,将众人方才成型的阵容突散。 “散开,每人拖住一个。”陈圣低吼,径直冲向对面最为核心的金简,只要将其缠住,金翅门的阵型威力就小了许多。 “你的实力不弱,怎么会屈居在烈阳宗。”短暂交锋之后,金简低声问道,手掌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让他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年,有着不弱于自己的肉身力量。 “你的天赋也不错,金翅门的刀法不足以发挥你全部的实力。”陈圣回应道,从两人的交手中,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人对刀法的领悟极深。 修行界中,大多数宗门更注重修为以及术法剑诀,鲜少有人会对入门期使用的凡俗手段深入研究。 而金简不同,他对金翅门这一套刀法感悟很深,几乎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陈圣隐隐感觉到,这刀法有着明显的缺点,并不适合作为单独战斗的手段。 换言之,这是一门特意为组成阵法而创立的刀法,甚至可能是为仙门大会特意准备。 “我开始有些相信你所说的了。”左手翻出一柄短刀,金简双手施展刀法竟然丝毫没有半分阻滞,瞬间之前暴露的缺陷被掩盖下不少。 眼神微亮,陈圣手中剑势一变,剑法开始转变。 台下前来观望的剑阁一行人,脸色格外的精彩,原因无他,陈圣手上剑法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正是当日困住那四阶妖兽时所使用的。 只不过,这么一会时间,陈圣已经换了五六路剑法,每一路都使的无比流畅,甚至于让专修那一门的弟子都自愧不如。 “大师兄,小师叔真猛!”在陈圣又换了一路剑法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有我猛吗?”卢素突然出现在几人身侧,不耐道:“你们几个躲在此处偷看做甚?” 秦横愕然,看清来人后脸色煞白,“卢师兄。” 卢素斜了他一眼,淡淡道:“谁让你叫我师兄的?” “师傅说.....” “他一日剑法胜不了我,一日别想让我拜师。”卢素看着场上施展剑法的陈圣,低声笑道:“你们若是要偷师,可以再站得近些。” 一张脸憋得紫红,秦横一咬牙,闷声道:“卢师兄,这十路剑法乃是我剑阁传承,何来偷师一说?” “他们几个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还不算偷师?”卢素指了指其余几人。 “额.....”秦横哑口无言,身旁几名师弟看得如痴如醉,即便是他再想辩解,也想不出任何理由。 此时,姚郗领着五名弟子走来,站到秦横身旁,浅笑道:“秦师兄,你若是想学剑法,此战过后可让小师叔教你。” 秦横扭头,见识姚郗,脸上难看之色缓和了些,闷声闷气道:“这十路剑法,我剑阁之中自然有师长传授。” 说到底,秦横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台上那名十三四岁的少年。 “剑阁中除了我,论剑法没几人能胜过他。”卢素仔细看了一会,正色道。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胜,线索 “他有这么厉害?”秦横不禁疑惑道,在他看来陈圣只是在依次施展剑法,每一路完毕才切换为下一路,周而复始。 “仔细看,对你们有好处。”卢素并未明言,而是将目光投向陈圣的对手。 在金简眼中,陈圣的十路剑法虽然已经反复施展多次,但每一次变招都能让他的压力倍增,同样的招式也会变得更加滴水不漏,难以破解。 “陈兄,别玩了。”顾寻南望着稳占上风的陈圣,忍不住苦笑道。 虽然天煞门实力在各门派中只算是中游,但大罗宗只有三人,且由于之前的战斗所受的伤势,也还未痊愈,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 手指跳动将剑刃翻转过来,陈圣扭头轻笑道:“顾兄,你再藏拙,只怕这场比试我们要输了。” 闻言,顾寻南脸色微变,他确实有手段击败天煞门,但那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在第一场战斗中就使出来,无异让其他宗门有了防备。 明白他心中所想,陈圣看向烈阳宗诸人,除了少数几人能够占据优势之外,大部分弟子都处于劣势之中,实力弱些的甚至还需要孙怀微、李衡偶尔帮手方才可以稳住局面。 “抱歉,没空陪你玩了。” 平静的声音落下,时刻关注着他的卢素第一时间察觉到变化,嘴角微微上扬,道:“你果然将十路剑法融会贯通了。” 陈圣手中晶莹灵剑跳动,众人发觉他剑势骤然转变,虽然不如单独一路剑法攻势凌厉,但却剑剑直击金简破绽。 “这是什么剑法?”秦横看了一会,皱着眉头问道。 “你们不熟悉吗?”卢素目光从每一位剑阁弟子脸上扫过,寒声道:“他所使的每一招剑法,都是脱胎于你们的剑法,看不出来?” 闻言,众人眼神死死盯着陈圣所使剑招,果然能够隐约察觉到丝丝缕缕熟悉的味道。 “难得小师叔愿意教导你们,仔细感悟。”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卢素身形闪到擂台另一侧,手掌搭在同样趴着看戏的韩千山肩上。 “你们几个,在这做贼?” 正看得如痴如醉,韩千山竟然如同没听见一般,将卢素无视了。 “你不用叫了,大师兄一发呆谁也叫不醒。”身侧,一名半大少年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爬动的蚁虫,听见动静抬头喊道。 此人自然就是剑庐年纪最小,最受疼爱的小师弟了。 卢素盯着他,忽然笑了,道:“你师傅没跟你说,遇到一个叫卢素的人躲远些?” “你怎么知......”少年声音戛然而止,旋即大惊失色,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不会就是.....” 少年没说完,卢素便眯着眼睛答道:“没错,我就是卢素。” 话音未落,眼中剑光闪过,宝剑遥指少年,低喝道:“出剑!” 凌厉的剑气,终于将沉醉的韩千山惊醒,看清情势后,闪身到小师弟面前,对卢素恭声道:“卢前辈,小师弟年幼,若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 “他倒是鸡贼,懂得拿你这晚辈来挡我。”利落的归剑入鞘,卢素盯着韩千山轻笑道:“方才你看得痴迷,可看出什么门道?” “小师叔剑法高深,晚辈看不清。”韩千山诚实答道,他的确看不明白陈圣的手段。 眼角微挑,卢素笑吟吟说道:“看不清就对了。” 此时,陈圣剑势再起变化,手持双刀的金简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一身刀法铸就的防御也在陈圣诡异变幻的攻势下瓦解。 瞅准时间,手中灵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破入其中,搭在金简脖颈之上,陈圣轻声喝道:“你们大师兄已败,还要继续负隅顽抗吗?” 金简的落败,显然是金翅门弟子无法接受的,失神之际便有几人被对手钻了空子,轻易制服,刹那间,局势倒转。 “陈兄,好精妙的剑法。”望着积分数减少,金简摇头苦笑,他一向认为自己双刀配合天衣无缝,却在见识过陈圣十路剑法相辅相成,才发觉远不及他。 “金兄的双刀威力也不凡,只是你过分执着于招式,囿于刀法而无法超脱出来。”陈圣收了灵剑,正色道。 闻言,金简若有所思,眼前闪过无数曾经如同刻在脑海一般的招式,又想起方才陈圣所用最后一剑,脸色微凝,沉声道:“多谢。” 陈圣轻笑着点头,在心底默默说道:“就当作是之前骗了你的回报吧。” 缓步下了擂台,剑阁众人早已围了过来,有些憋不住的弟子问道:“小师叔,方才你最后那一剑,是出自十路剑法中的哪一式?” 陈圣晃了晃身子,故作神秘道:“每一式!” 说完,扭身走向卢素,对这位突然冒出来自称师兄的家伙,他可是有着一肚子的疑问。 “你想问我为何会藏月山的功法?”没等陈圣走近,卢素便率先开口。 陈圣忍不住心底激动,问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料卢素却摇了摇头,破天荒叹了一口气,道:“当日我赶到之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至于我为何会藏月山功法,还不能告诉你。” 深深看了陈圣一眼,卢素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升仙大会发生了何事,但其中必定有人动了手脚。” “何以断定?”陈圣心中微微触动,当初筹备升仙大会他花费了不少心思,若说被人动手脚,他实在想不到是何人。 将背上剑器握在手中,卢素轻柔的抚摸一会后,将其递给陈圣,道:“仔细看。” 目光扫过剑身,陈圣视线落在剑身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图腾上,“这是,那个地方的印记!” “不错,仙门大会半月之前,东海之外发现上古洞府,此仙剑出世,有人故意将我引去海外以阵法困住,近期我发现剑中有古怪,方才察觉到这图腾。”卢素面色阴沉,眼中带着滔天杀意望着某处,道:“不仅如此,在藏月山旧址,我也捕捉到那些人的气息。” “那个地方的人神出鬼没,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却突然出现在藏月山......”陈圣思索着,脑海中仔细翻找记忆,却怎么也想不到可疑之人。 拍了拍他的肩膀,卢素轻声道:“不必有过重的负担,万事有师兄在。” 陈圣抬头,瞧着卢素那副肃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做派,跟谁学的?” “怎么?不伟岸吗?”卢素皱了皱眉,问道。 ...... “可恶,金翅门那些废物,竟然让他们赢了!”远处看着烈阳宗得胜,吕遗风气得俊俏脸庞几近扭曲,森然对东郭破下令道:“下一场你一定要给本圣子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一旁站着的顾凉挑了挑眉,狞笑道:“谁同意说下一场要上台了?” “桀桀桀......吕圣子,你可别弄混了主次。”黑骷阴笑着走向吕遗风,身上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阴阳怪气道:“没了仙宗庇护的你,可没有说话的资本。” “你!”吕遗风攥紧了拳头,看着黑骷身侧突然出现的几具骷髅,大袖一摆将目光瞥开,却是没敢再提。 喝退了死对头,黑骷笑吟吟收了操纵的骷髅,走向顾凉,问道:“顾少主,接下来打算如何对付那烈阳宗?” 骷髅墓的修士由于常年与尸体骨架为伴,大多心性阴暗,黑骷更是其中佼佼者,尽管与烈阳宗并无冤仇,但他很乐于看到双方开战的场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我们要保留实力,与他们的真正战斗,将会放在最终的角逐赛中。” 冷冷瞥了黑骷一眼,顾凉沉声道,几次交手之后,他深知陈圣的实力,若在掠夺战最开始便撞到一起,便有可能被人乘机而入。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呵,仙宗圣子 “既然如此,只能便宜他们了。”莫名鬼火跳动,黑骷走近吕遗风身边,故作叹息道:“可惜了,你的恩怨只能等到之后再解决了。” 凶狠的盯着这具讨厌的骷髅,吕遗风手掌捏得咔咔作响,目光扫到身旁满脸漠然的东郭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邪火。 “都怪你这废物!” 壮硕少年被踢倒在地,脸上却没有任何怒意,而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子,拍干净粉尘,第一次开口道:“我只是你的护卫,下一次,我会还手。” 说罢,大步向后迈出,依靠着一块石头,漠然注视着一切。 “看来你的手下并不怎么听话。”顾凉望着脸憋成猪肝色的吕遗风,轻声讥讽道。 若非看中东郭破的实力,他根本不会同意与吕遗风结盟,再顾凉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至于仙宗圣子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感受着众人鄙视的目光,吕遗风心底对陈圣的恨意再度攀上了一个顶峰,之前还存着戏耍一番的心思,如今已经变成彻底的杀意。 身为仇恨根源的陈圣自然不知道这一切,此刻的他还被剑阁与剑庐的弟子围住,作为修行界中唯二的剑修门派,他们对剑道的追求高于一切。 因此,在他们面前好好露了一把脸的陈圣,便成了最好的请教对象,有剑阁弟子请教剑法诀窍的,剑庐之人亦是听得津津有味。 望着师兄们眼中冒光的模样,小师弟头一次生出种丢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你要去哪里?”卢素拉住小家伙的衣带,笑吟吟问道。 “没...没去哪里。”逃跑不成的小师弟扭头,额上冒出冷汗,在出门前师傅百般叮嘱过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些,甚至为了让他记住,从小讲的故事中扮演反派的名字皆是叫做卢素。 看着他颤抖的身躯,卢素不由错愕,挤出一副算是和善的笑容,道:“不必担心,我不会伤你。” 可惜他这‘和蔼’的笑容,在小师弟眼中与故事里吃人的妖魔无异,小家伙惊呼一声,飞快逃到韩千山身边。 “卢前辈,可是师弟又顽皮了?”韩千山将师弟护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 手掌停在空中,卢素失笑摇头,叹道:“罢了!” 此刻,勉强从人群中脱身,陈圣凑到他身旁,问道:“你的剑法一定远胜过我,为何他们不敢来问你?” 卢素眉头紧锁,想了片刻后,得出一个答案:“大概,是我过于伟岸了吧。” 陈圣嘴角微抽,这人怎能如此自恋。 一道金光闪过场中,积分榜单之上再度发生了一个变化,之前位于榜首的顾凉一行,后面的数字由九千变作一万零八十。 “这么快?”众人皆是脸色微变,每次战胜仅能获得对方半成积分,能在这么短时间能掠夺到千余分,这个战绩过于骇人了。 目光在擂台之上扫视,片刻后陈圣发现了端倪,顾凉与黑骷等人的结盟,竟然兵分数路,各自占据不同的擂台。 其中黑骷与吕遗风一组,万雪窟两人一组,顾凉则是单独一人成组,人数分散之后,各个实力弱小些的宗门也有胆量挑战他们。 可惜那结果便是,毫无例外的落败了,特别是黑骷那一组,骷髅墓在修行界的臭名声,竟让他成了被挑战次数最多的一个。 每一次击败对手,黑骷便会极为歹毒的将对手剥皮拆骨,收入囊中,对他而言这些修士的尸骨,方才是最大的宝藏。 “黑骷,注意些。”顾凉忍不住训斥道,若是任由他如此杀伐下去,那些被灭掉的宗门手里的积分就拿不到了。 “顾少主放心,我有分寸。”遥遥应了声,黑骷狞笑着望向台下,森然道:“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是否对我这些邪门外道深恶痛绝,来杀我啊!” 台下各宗门一阵骚动,却是无人敢上台去。 指尖跳动着血珠,黑骷又道:“放心,有顾少主的命令在,我不会杀你们的。” 一道流光闪过,面沉如水的姚郗站在擂台中央,目光直视吕遗风,沉痛呵斥道:“你可知你都做了什么?” 美人双眸中,毫无半点柔情,有的只是滔天的杀意,这一刻她恨不得将这个所谓的圣子斩于剑下。 “郗儿师妹,这事不能怪我,是他们造反在先。”吕遗风面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道。 “圣女,别听他胡说,那日便是他强迫师姐不成,才生出歹意的。”擂台之下,一名少年声嘶力竭吼道,从身上穿着的衣袍不难看出其身份。 “师弟放心,师姐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语气沉重,姚郗脚步缓缓踏出,道:“你先是杀害同门在前,而后又勾结邪道,置我仙宗于何处,你有何资格当这个圣子。” “桀桀桀......看来圣女这是也要造反呐,此事若是传回东海,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眼眶中鬼火跳动,黑骷阴恻恻说道。 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姚郗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仙落。” 随即周身气势开始升腾,强横的威压落在场中,吕遗风的表情亦是由开始的慌乱,继而转为震惊直到最后变成畏惧。 身为同代弟子,吕遗风深知姚郗实力的可怕,自己这个圣子名分是借助家族声势得来的,姚郗却是一点一点从底层打上来,施展了仙宗秘法的她,即便是宗内某些筑基期师长也未必能够压制。 姚郗脚步缓慢移动,目光一直盯着瑟瑟发抖的吕遗风,瞥了眼其身侧的东郭破,寒声道:“你知道?” 少年点头,当时他在场。 “为何不阻止?”姚郗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再无半点怜悯,而是漠然,曾经她还对这个受人胁迫的少年有些心疼。 可如今,呵,只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捆仙绳从乾坤袋中飞出,这一次的少年没有半点抵抗的意思,眼中尽是羞愧之色。 随着壮硕的身子轰然倒下,吕遗风心中的慌乱到了顶点,没了这最后的依仗,他在姚郗手下只不过是一剑罢了。 “圣女如此行径,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待得姚郗走到身旁,黑骷骤然发声,这女子毫不在意的表现,让他无比愤怒。 “你要如何?”清冷的声音响起,姚郗执剑在手,剑上流光闪动,显然在酝酿着强大杀招。 不远处擂台上,刚收拾了对手的顾凉看了过来,皱了皱眉头,黑骷与东郭破两人的实力是他所不能忽视的,当下身形闪烁,急速向这边掠过来。 “不好!”陈圣低呼,一个黑骷姚郗还可以对付,但若是对上顾凉,那就危险了。 “师姐,我们来帮你!”仙宗剩余几名弟子齐声喝道,跃上擂台,其中竟然有两人缺了一臂。 “吕遗风,你可还记得我们?”两人看着昔日耀武扬威的圣子,愤恨道。 “就此离去,我可以放过你们。”摩挲着手掌,顾寻南的目光落在气势惊人的姚郗身上。 “仙宗弟子,岂会向你这邪门歪道屈服!” 闻言,顾凉耸了耸肩,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再来尝尝仙宗弟子的血肉,当日那味道可是让本少流连忘返呢。” 说着,舔了舔嘴角,望向众人的目光犹如看一盘美味佳肴。 “这件事你也有份?”沉默了许久的姚郗,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怖人的杀意。 “自然,否则就凭他,如何制服得了强大的仙宗弟子?”顾凉语气在强大二字上加重了几分,嘲讽之意显露无疑。 “既如此,你就为我师妹填命吧!”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出手 “当本少怕你不成!”一声冷喝,顾凉在周围人惊骇的目光中,修为不断攀升。 “桀桀桀......既然顾少主你先选了,那这些小喽啰就让我来对付吧。”周身黑雾萦绕,阴恻恻的怪笑声自黑骷口中传出,如鸦鸣般回荡在擂台之上。 几名仙宗弟子不敢有任何轻视,骷髅墓功法手段阴邪至极,从那里走出来的人或许修为不强,但手段一定诡异莫测。 “正好可以借你们的手,来试试我新炼的金尸。”手掌轻拍腰间一个小囊,几道身影从中窜了出来,黑骷手掌分出几道鬼火,落在尸体之上。 “吼!” 喉中发出诡异的兽吼,几具上身赤膊体表泛着金属光泽的尸体,骤然跃向仙宗阵营。 “傀儡之术?”台下陈圣忍不住对身旁问道。 李衡默然摇了摇头,道:“虽有几分相似,但他这控尸之法远比不上傀儡术。”说着,指了指远处操控的黑骷,沉声道:“真正的傀儡术,所炼制出的傀儡是具有一定灵智能够自主对敌的,而黑骷是依据鬼火控制尸体,极为耗费心神。” “他说的没错,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那些尸体身上有丝线连接到黑骷身上。”卢素淡然的声音响起,陈圣扭头看过去,失笑道:“你倒是看得通透。” “自然,我曾与他师傅交过手。”卢素云淡风轻,吐出了让两人吃惊的秘密,这一届的仙门大会之前,骷髅墓之人一直隐世不出,宗门所在位置也不为人所知,陈圣不禁好奇,卢素是如何与黑骷的师傅碰上的。 看穿两人心思,卢素开口道:“当年我曾入蛮荒历练,偶然遇见罢了。”旋即沉吟了片刻,又道:“那人修为虽高,但实力太弱,逃命的手段倒是不错。” 陈圣微怔,随即回过神来,笑了笑,能够从卢素的剑下逃生,手段自然不错。 目光落回场中,操纵着尸体的黑骷,与仙宗交战竟然毫不落入下风,甚至于还能抽出心神嘲讽道:“这便是仙宗年轻一辈的实力?看来这些年远居海外,仙宗已然没落了。” 闻言,两名独臂的弟子动作一滞,若非为了照顾他们二人,师兄师姐们也不会处处受制,不敢采取强硬的攻击手段。 心神一乱,便被黑骷钻了空子,一具金尸体表的火焰跳动几下后,竟然直接脱离下来,自两人断臂处破入体内。 顷刻间,两人身上腾起阵阵黑气。 “你这妖人,对我师弟做了什么?”察觉到异动,有仙宗弟子厉声喝道。 黑骷咧嘴一笑,阴恻恻道:“你都说我是妖人,自然是对他们施了妖法。” 顾不上与他争吵,两名修为高深些的弟子盘膝坐下,以仙宗功法为其驱除体内妖法。 眼神阴翳看着一切,黑骷没选择乘人之危,而是对着顾凉笑道:“顾少主,是否需要帮忙?” 正被施展了秘法的姚郗死死压制的顾凉,闻言大喜,有了黑骷的帮手他便不需要再继续维持秘法了,毕竟那样造成的后果,势必会影响接下来的掠夺战。 姚郗视线循声而来,看见两位师弟陷入昏迷状态生死不明,脸色微寒,顾不得与顾凉战斗,身形闪掠回去。 “黑骷,解除你的妖法,我饶你一命。”判断出体内鬼火自己没有能力驱除,姚郗面沉如水,语气森然喝道。 “圣女,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黑骷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这鬼火之毒,乃是我宗门秘传,若半炷香内不能解除,只怕你这二位师弟便危险了。”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姚郗语气清冷,缓步上前,目光时刻凝视着那两个闪烁着鬼火空洞的眼眶,一道无形劲气破空飞出。 “你疯了!”堪堪挡下这一击,黑骷声色俱厉,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愤怒到如此丧失理智。 “救人,或者死!”姚郗脚步依旧缓缓移动,发出的语调无比平静,却让人生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郗儿还真是长大了。”望着台上那个威势逼人的女子,陈圣忍不住感叹道,引来身旁卢素的目光。 “你不上去帮忙?” 察觉到少年剑客古怪的目光落在脸上,陈圣扭头笑吟吟问道,若他愿意出手,场中无人可以抵挡。 卢素皱眉,沉吟了片刻后,掠身上台,拎起两名独臂少年,再度跃下台。 伴随着手掌处剑气涌动,两人体表升腾的黑气逐渐退散,脸色亦是恢复如常。 见到这一幕的黑骷既惊讶又愤怒,要知道这二人乃是他与姚郗谈判的底牌,他可不愿意在此时与姚郗正面交战,结果无论如何,都将会影响接下来的掠夺战,这在有着不小野心的黑骷看来,是不能容许的。 此刻却被这陌生的少年随手破解,当即就要发难,却被身旁顾凉搭手拦住,旋即这位大罗宗少主在众人的惊骇的目光中,对卢素微微行礼。 “前辈若是要助姚圣女,那此事晚辈便不再插手。” 此话一句,满场震撼,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名身材瘦削的负剑少年身份,看见顾凉对他如此客气,甚至自称晚辈,无不哗然。 似乎对顾凉的态度还算满意,卢素摇了摇头,道:“与掠夺战有关的事,我懒得管,此次出手不过是受我小师弟之托罢了。” 说着,拍了下陈圣的肩膀,再度将所有人的视线聚焦过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位被大罗宗少主称作前辈的存在,他的师弟会是何人。 看清陈圣面容与衣袍后,有人愕然,无他,只因烈阳宗不过一个三流宗门。 眼中怒意消减了不少,姚郗望向陈圣的目光带着几分谢意,旋即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敢问顾少主,此战是私人恩怨,还是积分之争?” 顾凉怔了怔,看着身后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吕遗风,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被姚郗抢先一步答道:“擂台之上,自然是掠夺战。” 心底暗呼一声不妙,顾凉神色微变,果然下一刻瞧见陈圣缓缓走上擂台,掸了掸衣袍,笑道:“既然也算是掠夺战,那在下也想插一手,顾少主手里的积分可是很令人眼馋呢。” “你找死!”顾凉眼神前所未有的阴冷,原本局势对他而言就不算太好,此刻随着陈圣入局,顾凉想要获胜的机会就更小了。 没理会顾凉的愤怒,陈圣刮了刮姚郗的鼻梁,小声道:“小丫头够机灵的。” 圣女浅浅一笑,竟然有几分享受这种温暖。 台下各宗弟子再度沸腾了,仙宗圣女何等神圣,如今竟然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如此亲昵,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个小子身上还看不出任何不凡之处。 陈圣一步踏上前,指了指黑骷,道:“这个家伙交给你。” “嗯。”乖巧点头,姚郗手中挽出一道剑花,疾刺向顾凉。 “小子,当日在兽域入口放你一马,真当我好欺负?”黑骷语调森寒,袖袍一挥,几具金尸再度出现在擂台之上。 “这些东西对我没用。”失笑头,陈圣方才在台下已经仔细观察过,这金尸不过是凭借肉身坚硬且没有知觉,方才能够悍不畏死。 而与陈圣比拼肉身,无疑是自寻死路,至于那鬼火之毒,陈圣自信凭借青木诀,足以让其无法破入体内。 可以说,黑骷的长处几乎被克制的死死的,只需要击败了他,届时顾凉自然不值一提。 “小子,有没有用,你试试就知道了。”阴笑着驱动金尸,黑骷的眼中怒意滔天,之前被人横插一手的不满,现在他要全部宣泄在陈圣身上。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落幕 几具金尸嘶吼着冲上前,体表鬼火浓郁程度,甚至超过之前与仙宗弟子对战时,显然,黑骷对这一次的交手还是十分重视的。 身形暴射上前,陈圣双拳挥动,接连轰击在金尸胸膛,沉重的力道碰撞,让其身子凝滞。 对惊骇不已的黑骷咧了咧嘴,陈圣再度挥舞拳头,凶悍的与金尸对战,竟然没有采取丝毫的防守措施,任其拳劲落在身上。 嘭!嘭!嘭! 沉闷的碰撞声在擂台上响起,在围观众人听来,却与打在心上无异,目光随着每一记重拳的落下,由最初的震惊,缓缓变为不敢置信。 “这少年,竟然有如此强大的肉身?”有人惊叹,炼金尸之法在修行界中虽然不算正统,但亦有不少宗门秘密修行,甚至于在某些拍卖场合,偶尔会有高阶炼尸出现,颇受欢迎。 不少修士对金尸威力十分了解,正因此,众人才对陈圣能够与其正面碰撞,而毫发无伤感到不敢置信。 操纵着尸体的黑骷,承受着反馈回来的冲击力,不禁面色微凝,随即眼神闪烁,手掌翻动,体内鬼火开始翻动。 与此同时,与陈圣对战的几具尸体表面的火焰升腾,犹如流质一般缓缓挪动到双拳之上,随着拳劲轰击出。 嘴角微微上扬,陈圣身形没有半分闪躲,而是悍然迎向那拳头。 见他如此行径,黑骷露出残忍的笑容,“真是找死!”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金尸拳头碰触到陈圣体表之后,隐约间有一股吸力传来,将拳上附着的鬼火吸纳进去。 黑骷所修行的功法中,许多手段都得依托这鬼火方才驱动,况且这火焰修出极难,方才损失的这一点,他几乎要花费半日才能修炼回来。 目光凝视着陈圣,在看到一抹黑气萦绕额间之后,黑骷咬咬牙,一团更大的火焰升腾而起,现在唯有尽快收拾了这小子,才能减少损失。 一记又一记的拳头落下,陈圣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黑骷嘴角浮起的残忍笑意也就愈发浓郁。 台下孙怀微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猛然瞥见卢素悄然走到身旁,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低声恳求道:“前辈,还请你去救救小师弟。” 卢素脚步顿了顿,扭头疑惑的看着她,道:“救?为什么要救?” “您不是他师兄吗?难道要看着他送死不成?”孙怀微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颇有卢素不出手她便要自己上台的决绝。 回过神来,卢素轻笑道:“你放心吧,小师弟没事。” “前辈此话当真?” 卢素望着眼前这脸上写满了担忧的女子,眼神柔和,打趣道:“你如此关心我师弟,似乎不仅仅是同门之谊。” “前辈慧眼,我们孙师姐对陈师弟,那可比对我们这些师兄弟要好多咯。”一脸堆笑的田铢凑了过来,笑吟吟说道:“我虽看不透陈师弟的手段,但我敢断定,那黑骷必败无疑。” “你这小胖子,倒是有眼光。”卢素赞同道,连带着对田铢的观感都好了不少。 “额......”田铢微汗,对于这个称号他是不愿意的,奈何实力差距摆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见孙怀微眉间一直噙着化不开的忧虑,卢素破天荒解释道:“小师弟功法特殊,以那火焰的程度还伤不了他。” 闻言,孙怀微才放下揪着的心,对着卢素微微欠身,道了一声谢。 “你与小师弟关系特殊,不必多礼。”丢下一句让孙怀微脸色绯红的话,卢素身形悄然消失。 而台上的黑骷,终于伴随着鬼火的消减,逐渐察觉了不对劲,猛然瞥见陈圣咧嘴一笑,随即灌入其体内的鬼火一瞬间便失去了联系。 “你做了什么?”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操纵金尸,身形闪络上前,怨毒的吼道。 陈圣躲过突袭,打了个饱嗝,笑吟吟说道:“你的火焰味道不错,再来点。” “混账,给我将鬼火还来!”黑骷嘶吼着,被吞噬的鬼火几乎达到了他所有储备的五成,若是真的失去了,那他的实力将大打折扣。 远处与姚郗缠战的顾凉听见嘶吼,目光转过来,发觉几具金尸倒在地上,黑骷站在陈圣身前一尺,怨毒的看着他,忍不住低骂道:“蠢货!” 即便是顾凉吞噬了五阶妖兽血肉强化后的体魄,也不敢如此毫无防备的站在陈圣近处,更何况是黑骷这么个玩弄手段的家伙。 果然,下一刻陈圣悍然出拳,方才还无比愤怒的黑骷脸色由怨毒转为了惊惧,拳劲打在骨架之上,陈圣狞笑着说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干瘦的身子在空中倒飞而出,片刻后重重落在擂台之下,众人看清局势之时心底忍不住微微颤动。 黑骷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左半边身子几乎被打爆,骨架洒了一地,唯有头颅上跳动着微弱的鬼火。 这一次,轮到陈圣扭头,对姚郗轻声问道:“郗儿,要帮忙吗?” 察觉到森然的目光扫过,顾凉当机立断,沉声喝道:“当日之事,主要是黑骷所为,与本少无关。” 语调虽然依旧强硬,但这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无异于一种退步。 “你吞我仙宗弟子血肉,敢说与你无关?”姚郗眼神微凝,她可不会如此轻易便放过顾凉。 “仙宗功法与我相冲,本少才不屑于食之。”顾凉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擂台之下的黑骷,沉声道:“将那仙宗弟子尸骨交出来!” 听得此话,陈圣闪身来到散落一地的黑骷身旁,拎起头颅与那个小囊,寒声道:“再装死,我便让你死个彻底。” 话音刚落下,一股气息升腾而起,黑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别别,当日是那吕遗风指使,我只不过是帮手罢了。” 随即一道尸身落在擂台中央,观其衣着正是仙宗弟子。 沉默着走近,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容,姚郗心中生出无尽的悔恨,当初若不是她离开众人,师妹也不会遇害。 “吕遗风留给你们,可以放本少离去了吧?”顾凉冷声道。 “你可以走,不过按照规矩,积分留下!”陈圣走近前去,伸出手掌。 姚郗缓缓站起身子,望着被陈圣丢弃在地上只余半边身子的黑骷,面带杀意。 “顾少主,救我!”黑骷凄厉的声音在擂台之上响起。 顾凉皱眉,正要张嘴,便被陈圣冰冷的目光震住了,明白想要保住黑骷是不可能了,干脆利落的交出玉牌,任由陈圣划去积分,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空中。 “大道剑华!”姚郗清冷的声音传来,一道强大的剑气恨恨轰击在黑骷残躯之上,将其化为齑粉。 亲眼看见黑骷惨死,吕遗风望向姚郗的目光中满是哀求,“郗儿师妹,你不会真的想要杀我吧?” “我是圣子,你若是杀了我日后定有麻烦” “姚郗......” 没等他说完,陈圣干净利落的一拳轰了过去,直击胸膛,巨大的力量将其生机震断,旋即对姚郗点了点头。 姚郗一眼不发,依旧走向那个方位,目光却是落在被束缚住的东郭破身上。 少年眼神闪烁,心底挣扎了片刻过后,露出一副轻松神色,似乎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姚郗要动手结果了少年性命之际,她做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举动,掐诀收了捆着少年的绳子,随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若有一日,他们要害你妹妹,你如何自处?” 说完这简单的一句话,圣女缓缓走下台,没再去看神色复杂的少年。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收割 陈圣捏着玉牌,目光落在那神色复杂的少年脸上,叹了一口气。 虽然从顾凉那里得来了丰厚的积分,但他高兴不起来。 “郗儿...”嘴唇张了张,想说些安慰的话,最终却是没能说出口。 “小师叔,我没事。”惨然一笑,姚郗走向等候的同门,揉了揉几个泫然欲泣的师妹脑袋,柔声道:“以后师姐会保护好你们的。” 一行人找了处角落坐下,每个人眼中都噙着几分悲凉。 “仙宗吕家,越来越嚣张了。”卢素看着落寞的少年少女们,低声叹道。 陈圣眼睑低垂,仙宗自古以来便分为圣子圣女两大派系,其中有些家族传承了近千年,势力庞大,如今仙宗的局势圣子圣女说的已经不算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去帮帮她。”沉默了许久,卢素突然说道。 闻言,陈圣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为何不去?” 卢素神色微滞,苦笑说道:“东海之外,我是不想再去了。” 若有所思点头,陈圣没再多问,而是将目光投向各处擂台,现在顾凉的盟友吕遗风与黑骷已死,实力可以说是折损了大半。 在场各方能够对陈圣一行造成威胁的团体已经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是真正收割积分的时刻了。 目光与顾寻南交汇在一起,发觉显然后者也有着这种意图,相视一笑过后,顾寻南率先跃上台。 “可有人敢上台一战?”沉闷的声音响起,顾寻南神色漠然站在擂台中央,衣袍无风而动,赫然是准备效仿顾凉等人的行为。 陈圣紧随其后,落在相邻的擂台之上,笑吟吟说道:“在下烈阳宗陈圣,请各位赐教!” 一时间,场中哗然。 这二人,一个是一流宗门大罗宗的少主,一个是方才凶悍击败了黑骷,又胆敢击杀仙宗圣子的狠人。 见无人敢动,顾寻南白发狂舞,张狂喝道:“诸位,要想带走积分,便必须经历十场战斗,你们是打算放弃吗?” 此话一出,在场各宗无不变色。 掠夺战规则的确如此,若是放弃参战,那么积分便会打上折扣,这一点是许多人说不能接受的,毕竟各宗弟子来此,可不是来游玩的。 有人听出顾寻南话语中的意思,明白即便是他们此刻不上台,之后登台之时,也势必会被顾寻南找上。 陈圣失笑摇头,他自然能听出其中深意,不过如此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笑吟吟对众人道:“诸位都听见了,若是还对那榜单有些兴趣的,不妨上来与我一战。” 说着,陈圣指了指天上光华流动的榜单,晃了晃手里的玉牌。 在威胁与利诱的双重攻击下,终于有人开始坐不住了,榜单之上的积分数实在是过于惹人眼红。 方才战中从顾凉手中搜刮到的近千积分,与陈圣之前的加在一起,几乎接近两千了,这个数字,即便是胜了只能划走半成,也足以令排名往前升上数百名。 更何况,在众人眼中,陈圣只不过是肉身强大,看不出有修为在身,这一点无疑让许多人有了信心。 “我长明观与青玉门前来会你!”众人犹豫之际,有两个青年掠上台,身后跟着十八名弟子。 带着几分怨气的看向陈圣,顾寻南苦笑着嘟囔道:“这不公平。” “没办法,谁让我看起来比较弱呢?”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陈圣身形暴射向两名领头的弟子。 见状,顾寻南抚额,若论清楚陈圣底细,这场中还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他,现在唯有替这可怜的两宗弟子哀悼了。 好在顾寻南没有清闲多久,便有一队熟悉的人马上了擂台,白袍飞舞,赫然是那万雪窟两人。 “二位,这是何意?”顾寻南微微皱眉,寻常宗门弟子他还有信心对付,但这万雪窟弟子,实在有些吃力。 高一些的青年摇了摇头,难得露出笑容,“顾少主见谅,你们的联盟实力强大,必定对我们造成极大的阻碍,所以......” 顾寻南挑了挑眉,嗓音沙哑道:“所以,本少这是被当成软柿子了?” “不敢!” “既然上了台,我便让你们看看,本少是否可以任由你们随意揉捏!”厉喝一声,顾寻南身形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台上。 台下围观的卢素眯着眼睛,露出一抹笑意:“这小子的步法有点意思。” 擂台之上雪花翻动,这是万雪窟功法的特性,能够依靠自身灵力影响一片区域内的天地。 凭借着雪花被风带起的轨迹,二人发觉了飞速移动中的顾寻南,身形瘦小些的手掌翻动,空中散落的雪花迅速凝结,结出一个又一个的冰团。 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借助步法隐匿的顾寻南现出身形,扭身一脚将身后冰团踢出。 嘭!嘭!嘭! 冰团即将落在身上之时,轰然爆裂,万雪窟弟子手掌一握,将其化为道道灵气吸纳入体。 “万雪窟功法,果然玄妙。”顾寻南停下脚步,忍不住赞叹道。 “你是想拖时间?”高个儿万雪窟弟子忽然露出一抹狞笑,开口道。 顾寻南嘴角微张,没承认也没反驳,而是自腰间抽出数张符纸,灌注灵气进入其中,几道身影骤然出现在擂台之上。 “这是,我李家的请灵符?”看着这一幕,李衡低呼,从之前他便感觉顾寻南身上术法,有着李家的影子,如今见了这符纸更加确信了。 “的确是请灵符,不过品质不高,请来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喽啰。”淡然瞥了一眼,卢素随口说道。 李衡点头,顾寻南所用的虽然是李家的术法,但绘制之人手法生疏,效力有限,不过召唤出来的并非是什么小角色,而是三只练气顶峰实力的灵体。 目光转回台上,顾寻南戏谑的看着两人铁青的脸庞,调侃道:“这样的符纸,本少还有不少,不知能否拖住二位。” “老二,这次不要留手!”阴沉着脸,高个青年沉声下令。 闻言,那名追在顾寻南身后的弟子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掀下白袍,露出下面玄冰包裹住的身子。 “这是,万雪窟的借冰之术!”卢素轻声喃喃道,这术法他曾在万雪窟见识过。 身旁几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与骷髅墓不同,万雪窟这个宗门在修行界中几乎是极少出现,以往所有的大事皆不参与,若非曾有几位大修士探索北境曾与其交手,这宗门在修行界中甚至都不为人所知。 感受到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卢素脸皮微微抖动,沉声解释道:“万雪窟中有一个寒池,池底沉积着千年玄冰,这结冰之法便是以特定的功法,将池中玄冰附着在体表。 由于万雪窟功法的寒冰属性,维持住玄冰寒性,与人对战之时便可借助这玄冰,发挥出远胜过平时的实力。” 听完卢素的解释,众人将目光落在那万雪窟弟子身上,果然发现其实力增长了不少,依托着玄冰的帮助,竟然能够在三只灵体的围攻下游刃有余。 “好端端的裹块冰在身上,这万雪窟的功法可真是古怪。”田铢蹲在一旁,没好气道。 李衡扭头,对其冷嘲热风:“你是嫉妒人家修为高过你吧?” “你!”心中想法被说破,田铢梗着脖子,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孙怀微忍不住错愕看着两人。 不知为何,这李师兄似乎对田铢与旁人不同,一贯话少的他,在损田铢这一方面,丝毫不吝惜言辞。 “与其嫉妒别人,倒不如自己好好修行。”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李衡将目光扫向陈圣的擂台之上。 沉闷的响声如同敲打钟鼓,陈圣不断在长明观与青玉门弟子中穿梭,宛若游鱼一般灵活。 第一卷 第九十章 胜与谋划 身形快速在人群中穿梭,每次停下脚步,便有一名弟子被打得倒飞出去。 “可恶,这小子滑溜的很。”在空中接住师弟,两宗大师兄对视了一眼,终于忍不住齐声喝道:“结阵!” 仙门大会传承多年,一直是修行界的一件大事,许多宗门都为了能取得好的名次,特意创立了能够让练气弟子发挥出巨大威力的阵法。 两宗弟子迅速组成队形,陈圣没有横插一手,反倒是饶有兴致望向隔壁被追着屁股打的顾寻南,高声调侃道:“顾少,你若再留手,只怕要败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极没风度的骂了句,顾寻南心底微微触动,那万雪窟弟子身上的玄冰,可不仅是能够帮其提升实力,更相当于一座巨大的灵石库,如此消耗下去,他顾寻南未必顶得住。 随着陈圣的声音,一道道目光,再次投注到脸色雪白的顾少主身上,卢素嘴角掀起一丝弧度,轻声道:“姓顾的小子要出招了。” 闻言,身旁烈阳宗诸人目光看了过去,瞧见顾寻南手掌之中凝聚出一团灵气,只是于寻常不同的是,这灵气中有着道道符文在流转。 李衡眼神死死盯着顾寻南手上,一字一顿道:“扶灵术!” “何为扶灵术?”田铢好奇道。 “扶灵术乃是术法中一门极为偏门的功法,以符文之力抑制灵气,以达到极高的掌控度,是扶风李氏的家传。”说着,卢素瞥了眼脸色阴沉的李衡,在之前的谈话中,陈圣已经将其身世说明。 “扶风李氏的家传绝学,为何会出现再顾寻南手中?”田铢低声嘟囔道,旋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定是大罗宗抢来的。” 一旁两名大罗宗弟子满脸黑线,这小胖子说话怎地如此口无遮拦。 李衡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目光凝视着顾寻南。 双掌将灵气凝聚成团,向身后抛去,顾寻南眼角扫见远处那名高个万雪窟弟子,妖瞳中闪过一抹异样光芒。 趁着身后那人忙于抵挡之际,手掌发出璀璨光芒,一道虚幻的金色掌印缓慢成型,低喝一声,将掌印遥遥推出。 “寂灭掌!” 低沉的喝声犹如炸雷般在耳畔响起,身后追击那名万雪窟弟子脸色大变,全然不顾几个灵体的攻击,强行突破而出,直直冲向那道掌力。 嘴角微咧,顾寻南手掌之中再度凝聚出两个灵气团。 察觉迎面而来的掌力威势的不对劲,那高个万雪窟弟子急忙呼喝道:“这不是寂灭掌,小心身后!” “晚了!” 残忍的吐出两个字,顾寻南手中巨大的灵气团已经成型,这几乎是目前他所能够操控的极限了,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其抛出,顾寻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陈圣微微一笑。 两团巨大的灵气呼啸而来,来不及躲闪的万雪窟弟子只得回身抵挡。 “轰!”“轰!” 接连两声巨响落下,众人目光投注过去时,惊骇的发现,那万雪窟弟子胸前厚重的玄冰被打出了道道裂纹,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顾少主,好本领!” “好说!”笑了笑,顾寻南手掌中捏着几张灵符,缓步走向剩下的一人,低声说道:“抱歉,我所剩的灵力不多,没工夫再陪你玩了。” 查探发现师弟并无性命之忧后,高大青年咬牙交出玉牌,道:“大罗宗手段,在下雪瑾今日算是见识了。” “原来你的名字叫做雪瑾,那他呢?”指了指昏迷不醒的家伙,顾寻南问道。 “雪墨。”冷冷回答过后,高大青年抱起师弟,缓步走下擂台。 呆立着笑了片刻,顾寻南冲着陈圣招手,笑道:“陈兄,可有让你失望?” 无奈翻了个白眼,陈圣目光落在对面大阵之上。 这么一会时间,阵法已然成型,两宗功法各有所长,阵法亦是如此,长明观擅防守,而青玉门攻击手段更为犀利。 笑了笑,陈圣手中出现一柄灵剑,纵身上前,先发制人与青玉门大阵碰撞在一起。 有了阵法加持,青玉门与陈圣交战光是力道而言,竟也能够稳稳占住上风,身形一退再退,陈圣竟是被逼到了擂台边沿。 “单凭肉身之力果然还是不行。”陈圣低声呢喃着,体内灵力开始奔涌升腾。 距离最近的青玉门大弟子听着他小声的嘟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下一刻便被惊骇所替代。 因为,接下来每一次与陈圣交锋,反馈回来的力道都在不断增长,由初始的劣势,缓缓涨至持平,直到... 全力刺出一剑,将青玉门迫退,陈圣剑身散发出一股耀眼的光辉,直接砍向迎上来的长明观。 随即在长明观大弟子惊骇的眼神中,十人所凝聚成的防御阵图之上,裂开无数道细小的纹路,随即消散于无形。 阵图破碎之后,陈圣满是笑容的脸庞在众人面前浮现,巨大的拳劲分别打在身上,顷刻间,十人皆身负重伤。 青玉门众人看着这一幕,感知到陈圣身上浮动的强横气势,干脆利落道:“我们认输!” 合两宗之力都无法战胜他,更何况现在防御阵法已破,爽快的交出玉牌,青玉门弟子各自扶起一名伤员,向着台下走去,看那熟稔的模样,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纵身跃下擂台,顾寻南便满脸怨念的看着他,幽怨道:“陈兄,你这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些。” 哈哈一笑,陈圣扭头对众人说道:“接下来的战斗,咱们分为三组,各自寻找实力不强的宗门对战。” 田铢一个激灵,脚步迅速移动,悄然站到陈圣身后,高声喊道:“我要跟陈师弟一组!” 李衡冷冰冰瞥了他一眼,道:“他们两个要单独成组的。” 点了点头,陈圣笑道:“我相信,以我和顾兄的实力,除非遇到实力很强的宗门,否则单独作战不成问题。” “据参加仙门大会的名单来看,除了仙宗、剑阁以及剑庐之外,万雪窟已被我打伤一人,黑骷已死,剩下的除了少数几个,其他宗门不成威胁。” 列出一份名单,顾寻南沉吟道:“为了保险起见,咱们尽量避免与这些人交手。” 望着这份详细罗列着各宗门实力的册子,陈圣忍不住在心中暗叹,果然是有人好办事。 一旁将这计划听了个明白的剑庐小师弟,皱着鼻子,冷哼道:“你们这些家伙,满肚子坏水。”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未经人世的少年果真天真无邪。 ...... 兽域深处,衣袍上透着血迹的顾雍艰难直起身子,看着对面同样喘着粗气的顾秋柏,冷声道:“顾宗主,这可不是你的全部实力。” “怎么?怕打不过我这个外门门主丢人?” 顾雍满含嘲讽的声音响起,顾秋柏咧嘴,露出渗血的嘴唇,轻声道:“随我回宗门,不再理会外门之事,便可饶你一命。” 眼中尽是嘲弄,顾雍笑道:“你是在说梦话吗?” “你知道,我从不食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顾秋柏眼神冰冷,体内真元翻涌,只要顾雍敢说一个不字,他便会悍然出手。 “且不说你能否杀得了我,就凭你这些年做的那些勾当,便注定你我势不两立。”说到末尾处,顾雍双目血红,状若疯狂。 身形化为一道血光,顾秋柏手掌蕴含着强大真元攻来,“既然如此,本宗今日便留你不得了。” 一身修为狂涌,顾雍手掌直直迎了上去,嘴里嘶吼着:“当我怕你不成,真以为只有你一人入了元婴境?” 巨大的气浪席卷整个兽域,这一日所有的妖兽都匍匐在地,不敢有丝毫的响动,肆虐的强大气势镇压着所有的凶兽。 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神秘之人 “打吧打吧,你们打得越激烈越好。”兽域深处,石亘望着波动传来的方位,身前浮动着那枚从顾秋柏处得来的石头。 “既然你大罗宗想要我这具肉身,就得拿东西来换。”手腕处流出道道金色血液,洒在石头上,原本跳动着的石卵忽然停滞下来。 片刻之后,一道微弱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石亘见状微笑,低声喃喃道:“不愧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东西,果然不凡。” 随着血液离体,石卵中的生机愈发强烈,相应的石亘开始变得虚弱,身上环绕的气势逐渐减弱,最终竟然连二阶妖兽都不如。 终于,在石亘体内血液流干之际,一名女子出现在其身前,见他如此状态,不由微蹙眉头,低声喝道:“血液尽数流失,若是影响了这躯体活性,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彻底失去意识的石亘自然听不到这一番话,女子伸手将其肉身与石卵一同收入袋中,迅即身形一闪。 “你们两个,要打到什么时候?”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激战中的两人才发觉,女子已经站在距离他们不足三尺之地。 皆是心底一颤,若是她趁机出手,两人岂不是毫无防范之力? “仙使。”淡然唤了声,顾秋柏没了再与顾雍交战的兴致,移步到女子身旁,笑着问道:“东西拿到了?” 轻轻点了点头,女子朱唇轻启:“无论如何,你们两人终究是大罗宗的顶梁柱,如此动手并不妥。” 顾雍对这被称作仙使的女子并无甚好感,随口讥讽道:“仙使可别乱说,说到底我外门与大罗宗并无过深渊源,这一点您很清楚。” 听着这几乎可以算作是冒犯的话语,仙使眼神微眯,旋即冷声道:“无论如何,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人动手。”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兽域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顾雍随手扯掉身上被染红的衣袍,笑吟吟道:“顾宗主,不奉陪了。” ...... 接下来的掠夺战中,顾凉与陈圣一方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各自寻觅猎物,进水不犯河水。 也开始有宗门打完了十场,不少人选择了结束战斗,捏爆掌中玉牌离开了小天地。 剩下的大多是对实力有些自信的宗门,毕竟到了此时仍然留在场中的人,手里的积分绝对是一笔很大的数字,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这等诱惑。 身形出现在擂台之上,顾雍望着空了大半的广场,愣了愣,在他的设想中此时应该正是酣战的时刻。 “顾门主。” 众方弟子遥遥行礼,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期待之色,顾雍此时出现,那便是意味着,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点了点头,顾雍目光迅速扫过,发觉在场弟子大多带着伤,眼中却有着蓬勃的斗志。 在看到陈圣一行之时,脸上笑容更甚了一些,旋即正色道:“接下来的战斗,以宗门为单位,各宗自行选出队伍。” 闻言,陈圣与顾寻南轻轻点头,掠夺战已经接近尾声,能够坚持到此时的宗门都是奔着榜单前面的位置而来的,这个时候无论是何种盟友都是靠不住的,唯有依靠自己。 选定了李衡、陈皓以及孙怀微组成一队,陈圣将其余弟子手中灵符收拢到一起,对顾寻南轻笑道:“顾兄,接下来你要小心了。” 如临大敌般看着几人,顾寻南突然朗笑道:“若是败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两人相视片刻,旋即皆是洒然一笑,道:“若是碰上了,可不许留手。” 望着两人惺惺相惜的场景,姚郗缓步走来,浅笑道:“小师叔,你可得替我好好收拾这个家伙。” 顾寻南笑容凝滞住,干笑着问道:“姚圣女,在下似乎没有得罪过你吧?” “总感觉你长得很欠揍。”笑嘻嘻丢下一句话,姚郗向远处走去。 失笑摇头,陈圣望向顾寻南的眼色变得十分古怪,道:“放心,我下手会轻一点的。” 顾寻南欲哭无泪,哑然笑了笑,带着仅剩的两名大罗宗弟子,走向一处擂台。 不过片刻,所有宗门便都已选好的参战之人,各自占据一个擂台。 顾雍手掌翻动,低喝道:“第一战,开启!” 两座被选中的擂台亮起光芒,旋即在凌空浮起,在顾雍真元操纵下被拼接到一起。 令陈圣错愕的是,顾寻南这家伙运气是真的不好,第一场便遇上了金简。 金翅门的功法走的是霸烈的路子,十人组成的阵法威力强大之处陈圣是尝试过的,以三人之力,若是要想取胜,顾寻南这次必定要暴露一些手段。 念及此处,陈圣饶有兴致的投去目光。 顾寻南亦是眼神阴翳,在各宗门之中,这金翅门绝对是他不愿面对的,那种直来直去的霸道方式,足以让他许多手段无法施展,势必会暴露底牌。 金简手中宝刀依旧,盯着对面仅有三人,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原来是顾少主,看来这一局是我金翅门胜了。” “那可未必!”顾寻南低吼一声,抽出一把灵符,顷刻间十余道灵体出现在擂台之上。 轻蔑地看着这些虚幻的身影,金简不屑一笑,金翅门的功法最不怕的便是这些鬼魅之物。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带着几分古怪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雍循声看过去,发觉顾桓悄悄凑到身旁,正神色复杂看着自己。 “你当为父是什么人?”没好气骂道,顾雍目光落在一道人影之上,卢素缓缓走来,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轻声道:“跟你商量件事。” “卢兄请说。”令顾桓感到讶异的,顾雍竟然对这少年的无礼之举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十分客气。 “我要进兽域深处。”卢素一开口,便让顾桓呆滞住,心想这人莫不是傻子不成,且不说兽域深处乃是大罗宗绝密之地,就单凭其中存在的五六阶妖兽就不是卢素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能够抵挡的。 更令他震撼的是,顾雍并未有过分犹豫,只是沉吟了片刻,便道:“还请卢兄手下留情,莫造过多杀戮。” “放心,我只是去找人。”话语尚未落下,卢素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父亲,此人是谁?”顾桓忍不住问道,在他看来卢素只不过是一个练气修士,即便身份再高也不足以让顾雍如此客气,更何况如今的顾雍已经不仅仅是外门门主那般简单。 “此人是谁?”顾雍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人名叫卢素,你只需记得,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得罪他即可。” 说罢,顾雍身影再度浮现在半空中,又有两道擂台亮起光芒。 这一回,轮到陈圣苦笑了,因为擂台对面,正是顾凉狰狞的面容。 “陈兄,又见面了。”上了擂台,顾凉咧开嘴笑道,脸上洒满的热情,若非知道两方仇怨,只怕是会认为他们乃是多年的好友。 陈圣亦是迎了上去,笑眯眯说道:“这一次,绝不会让你再逃掉了。” 眼神微眯,顾凉一字一顿道:“我很期待。” 这一次的战斗,倒是比顾寻南那边更为引人注目,毕竟陈圣之前亲手击败万雪窟,实力颇为不俗,而他的对手,则是那位孤家寡人的大罗宗少主。 这场战斗从明面上看来,烈阳宗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台上一道黑袍闪过,露出一双仇恨的眸子,死死盯着陈圣,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旋即不甘的冲上一座空置的擂台。 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决战开启 “黑骷?你竟然没死?”感受着熟悉的黑气,陈圣目光落在下方,与黑袍人四目相对。 “不错,我救活了他。”顾凉平淡的声音传来,手中凝出血刃,狞笑着暴射上前,裹挟着腥气挥舞。 随手挡住,陈圣收回视线,看着顾凉周身的血雾,面色凝重,距离上一次交战,他身上的血腥之气又浓郁了许多。 “再来尝尝这血毒!”细小的血滴从手掌中飞射而出,顾凉攻势愈发迅速,他想看看,如今的血毒是否还会被陈圣那特殊的功法克制。 剑气编织成一道道网,将大半的血滴挡下,剩余的即将钻入陈圣体内之时,一道冰幕挡在眼前。 “顾凉,你当我们三人不存在?”孙怀微迈步上前,掌中握着一柄透着寒气的剑,显然方才那冰幕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差点忘了,还有你们。”左手抖散血刃,一道血色洪流从乾坤袋中涌出,顾凉低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我的血仆陪你们玩玩。” 目光从凝聚出的几道人影上扫过,陈圣心中微微震撼,这几人正是之前跟随顾凉的四名大罗宗弟子。 “顾少主好狠的心肠。”孙怀微自然也是认出几人身份,当下厉声控诉道:“竟对同门下如此狠手。” 顾凉咧嘴,指了指陈圣道:“人是你杀的,本少只不过是让他们死得其所,说不定,他们心底还会感谢本少。” “聒噪。”李衡低嗤一声,甩出一页符纸,以灵气绘制符文,符成后化作一道流光,打在几道血色人影上。 爆出一阵光华后,符纸如同石沉大海般消弭于无形。 “好狠毒的心思,竟然将这几人灵魂打散。”李衡脸色阴沉,方才他所绘制的乃是最简单的唤灵符,能够将死后不久的人灵魂召回,可却对几人没有反应,无疑是顾凉将其给破坏了。 “小术士,若不将灵魂驱散,这血仆之身哪有那么好炼成?”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顾凉目光瞥过三人,低声下令道:“杀了他们!” 陈圣执剑上前,嘲讽道:“你未免也太高看血魔大法了。” 剑光肆虐擂台,无数道丝线从血仆身上穿过,带着几抹翠绿的灵气渗透入其中,旋即陈圣脸色大变。 “你以为本少没有防范?”顾凉冷笑,道:“早知道你功法有古怪,这次本少可使用的是正经炼制之法,并未掺杂任何血毒,你帮不了他们!” 脸色迅速恢复,陈圣死死盯着顾凉,明白唯有消灭了他,才能够让那些血仆人停下。 “陈师弟,你放心,凭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时半会还拿不下我们。”孙怀微轻声喝道,与陈皓一起上前,各自迎战一尊血仆。 点了点头,陈圣眼中再无半分纠结,三人之中孙怀微修为最强,单独对战一尊血仆不成问题,李衡有术法在身,有着许多隐藏手段,实力并不弱,陈皓虽然实力最弱,但在两人照拂下也不会太快落败。 “陈兄,今日你我之中非得有一人身死。”顾凉手掌处悬浮着巨大的血团,眼神阴翳望着陈圣,对于能够克制血魔大法的功法,他决不能容忍。 甚至于,在其接任大罗宗之后,烈阳宗这三个字也将要被抹除。 此时,在金翅门围攻下,顾寻南手下的两人已经开始出现伤势,沉吟了片刻之后,顾寻南咬牙低吼道:“大罗秘术!” 原本一脚踩在筑基门槛上的修为,迅速捅破了修行路上第一个瓶颈,最终停留在筑基中期。 满头白发狂舞,顾寻南命令两人躲到一旁,旋即沉声说道:“金兄,且看我大罗宗秘法,与你金翅阵法到底孰强孰弱。” 金简瞳孔微缩,即便是以他的实力,此刻顾寻南身上的气势,即便是门中某些长辈也及不上。 “聚力!”沉声下令,金简将众弟子所有灵力借助阵法汇聚一处,旋即加持在自己手上,艰难维持住这股强大的力量,金简开口道:“一击定胜负!” “好!”顾寻南正有此意,手握灵剑流动着光华,强大的杀招缓缓蓄势完成。 “金珀刀!” “大罗剑诀!” 两道吼声落下,剑光与刀气碰撞在一起,场上十一人皆是身形暴退,过了许久之后,金简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气息急速萎靡。 “是我金翅门败了。”在师弟搀扶下将玉牌递出,金简眼中并无丝毫颓丧之色,反倒是满满的战意,开口道:“大罗宗秘法果然强大,日后若有机会,你我再交手。” 利落的收了积分,顾寻南笑了笑,道:“贵门功法过于霸道,这种直来直去的架,你还是找陈兄打比较畅快。”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与顾凉激战的陈圣。 失笑点了点头,金简眼前浮现当日兽域入口那一剑,道:“确实,还是那家伙对我胃口些。” 擂台缓缓下降,顾寻南目光亦是被那道黑袍人影所吸引。 “黑骷?” 黑袍中年目光投注过来,随即撩下衣袍,露出惨白的面容,却是一副俊秀模样,隐约间顾寻南感到几分熟悉。 “是王师弟!”不远处几名少年惊声喝道,引来黑骷的注视,后者先是怔了怔,旋即狞笑道:“看来你们认识我这具肉身。” “混账,将我弟弟的肉身还来!”几人中,一位身材高大些的脸上写满了怒意,仔细看去其五官竟与此刻的黑骷有几分相似。 闻言,黑骷咧开嘴,道:“原来这身体是你弟弟,不得不说,到底还是活人的尸身更合用,比我之前那具干尸好太多了。” 说着,冲着那人轻轻喊了声:“哥哥!” 目睹了这一幕的顾雍皱了皱眉头,旋即大袖一挥,黑骷所在擂台光芒亮起,飘浮上半空中。 “各宗弟子可自行挑战。”平静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场中各宗弟子的目光开始变得火热。 之前骷髅墓在修行界中风评虽然不佳,但由于其多年不曾出世,各宗弟子对其品行并不了解,还不至于刻意针对。 眼下黑骷如此行径,无疑是犯了众怒了。 望着半空中,微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顾雍,顾寻南妖异双眸中闪烁着异色,脚步轻跺,身形化为一道残影蹿上擂台。 “黑骷,本少来收拾你。” “顾寻南?”不带丝毫血色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但从其语气中的震惊,不难听出,黑骷对顾寻南有着浓浓的忌惮。 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顾雍对着某处,嘴唇轻动一道细微的声音落在顾寻南耳畔。 “杀了他!” 听得此话,顾寻南眼中散发的光芒越发璀璨。 “你如此利用我的弟子,当本宗不存在?”顾秋柏身形悄然从暗处走出,脸色微沉道。 “反正你有两个,怕什么?”随口打发了句,顾雍继续眯着眼,也不理会场中局势变化。 ...... 兽域深处,一名女子站在某处山崖前,身后立着一名负剑少年。 女子朱唇轻启:“你是来杀我的?” “不是。”少年卢素语气平淡,双眸之中却已经是剑气涌动,大有随时破体而出的趋势。 “是来问我当初为何在东海阻你?” “不错。”少年神色凌厉,语气泛起了一丝波澜。 女子惨然一笑,道:“我若说是被逼无奈,你能否原谅?” “为谁所迫?”少年背上长剑出鞘半寸,只等女子口中吐露出那人的名字。 岂料女子却是转身,挥出一道真元链条,将其捆住,狡黠道:“早就与你说过,遇到好看的女子多防范些,都当作耳旁风吗?” 剑气激荡,周身锁链寸寸崩裂,少年一步上前,直勾勾盯着女子眼睛,再度问道:“是谁?” 女子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柔声道:“小剑客,有出息了。”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胜 卢素背上长剑自行出鞘,围着两人飞转,剑身之上射出凌厉剑气。 女子见状,微挑眉梢,轻笑道:“这仙剑无比孤傲,真没想到你能驯服它,早知便不以它为饵了。”迅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即便是加上它,也未必能够留下我。” 说完,身子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片,只留下声音环绕。 执剑在手,卢素紧紧盯着某处,随后双手握住剑柄,狠狠斩出。 巨大的剑气撕裂天空,急速飞向空中的女子。 女子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身形加快了几分。 剑气斩在身上,女子身影摇晃了几下,旋即爆射出去。 冷冰冰看着她逃走,卢素脸色苍白坐在地上,方才这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灵力。 与此同时,那逃走的女子也并不好受,在一处无人的山谷坠落,背后衣裙已被撕裂,细腻的肌肤之上印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看来还真是不能轻视你。”口中喃喃着,女子眼前的一切缓缓沉入黑暗。 略作休养了片刻,卢素身形几个闪烁出了兽域,最终落在剑阁众人身旁。 “卢师兄,你这是?”秦横见他面色惨白,不由大惊问道。 摆了摆手,卢素目光落在陈圣与顾凉的战场之上。 全然被血毒所包裹的战场之中,顾凉目光阴冷的看着对面,陈圣体表覆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青色薄膜,正是这一层保护,才让他的血毒无法奏功。 “看来你果真有克制血魔大法的手段。”咬着牙说完,顾凉眼中清明再度被兽性所笼罩,嘶吼着扑了出去。 陈圣轻笑,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突袭了,顾凉的肉身虽然强大,但依靠兽血强化起来的,根基终究不稳,只要能够抵挡住一段时间,顾凉的力量自然就会衰弱。 可下一瞬,陈圣面色就变了,因为这一次顾凉的手段似乎并非是正面刚碰撞,而是企图依靠拳劲凝结空中弥散的血毒。 “给本少死!”拳劲悍然袭来,全然不顾自身的伤势,顾凉跟陈圣以拳换拳,交锋过后,那一层青色薄膜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缺口。 虽然只有一瞬间便被修复,但顾凉依旧捕捉到了这一点,眼中闪过几分厉色,双拳再度挥舞,与此同时,这一小片空间内的血毒随之汇聚向某处。 陈圣眼神凝重,如此下去,顾凉早晚能够将所有的血毒收拢,最终凝聚成为更高浓度具有更大威力的血毒,以目前的青木诀恐怕难以抵挡。 抬头望了眼泛着红光的月亮,陈圣唇齿开合,“藏月!” 一道极细小的月光落下,周身气势开始疯狂涌动,体内修为再度飙升。 原本眯着眼睛的顾雍,忽然脸色微变,目光投射过来,旋即低呼道:“藏月山秘法?” “不像。”满脸漠然的顾秋柏摇头,眼神阴翳,道:“那少年功法气息与藏月山不同,这等威力的秘法也不会是藏月山所有。” 感受着少年只是堪堪跨过筑基的修为,顾雍点了点头,的确,曾经的修行界霸主,他们所修的秘法又岂会只有这么一点效力。 感受着两道如同针一般的目光偏离,陈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若是被那两人认出来,只怕自己今天就得死在这了。 “看来你的手段就到这了。”顾凉手掌一握,将所有的血毒吸纳入体,旋即厉喝道:“既然如此,今日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血魔附体!”四肢百骸的血髓沸腾,旋即汇聚到一处,一股无比凶厉的气势盘桓而起,再定睛看去,才发觉顾凉整个人已经被血色所覆盖。 “你应该感到庆幸,此秘法本少也是刚练成,你也算是第一个死在它手下的人。”双瞳血红,顾凉望着对面,残忍道。 “那可未必!”陈圣轻笑,手指遥遥一指,道:“缚!” 顿时一股气劲将顾凉给包裹着,旋即陈圣横剑在胸,低喝道:“大道剑华!” 剑光化为丝线飞掠而出,即将斩在顾凉脖颈之上时,后者忽然露出狞笑,道:“你以为同样的手段,能杀本少两次?” “给我破!”双臂震颤,劲气断裂,顾凉身形一闪躲过那道催命的剑光,急速暴射而来。 嘴角微微上扬,陈圣轻喝:“定!” 顾凉骤然感觉到一股巨力落在身上,压制的他动弹不得。 远处观战的两位大人物俱是脸色古怪,这小子不是练气修士吗?为何对筑基期方才能够使用的小法术如此熟稔? 修行之途,到了筑基期后,修士方才具备学习基本法术的本领,筑基期所能够学习的也十分有限,而且对同境界修士收效甚微,随手便可破解,鲜少有修士会去学习。 此刻陈圣运用的正是为数不多的两种法术,面对尚不适应筑基期修为的顾凉还能够有些效果,但这效力所能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在顾凉的拼命挣扎下,已经能够轻微的移动。 见状,陈圣再度低喝:“定!” 原本快要逃脱束缚的顾少主,再度成为了一具不能动的雕塑。 双手持剑,陈圣目光骤然凝聚,开始蓄势。 气府之中全部灵气开始灌注入灵剑之中,剑身中央那颗代表着兽灵的小小印记,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变淡。 面对逐渐强大的剑势,即便是顾凉亦是脸色微变,若是不能够快速破开这定身术,届时剑光落下,这一场战斗胜负也就分晓了。 “啊~给本少破!”体表附着血液疯狂涌动,最终在付出一成血毒的代价后,顾凉脱身而出,望着眼神熠熠的陈圣,狞笑道:“给本少死来!” 无数道血色洪流轰击而出,顾凉手中开始灵力涌动,亦是开始凝聚最后一击。 “大道剑华!” “魔噬!” 一白一红两道光华交击在一起,血色光柱上浮动着几张人脸,以极快的速度吞噬剑光。 “陈圣,这一次,是你败了!”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中,顾凉张狂笑着,以如今的驱使下去,不消片刻,那剑光便会彻底化为他的补品。 听着顾凉如同胜利宣言一般的话语,陈圣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那可未必。”随即脚下发力,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在顾凉惊骇的目光中来到他身前,一记重拳打在其胸膛之上。 “嘭!” 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击在每个人心底,顾凉身体如同破布麻袋一般,在空中飞舞,那道血色光柱没了操控者,在陈圣剑光的冲击下烟消云散。 顾凉,彻底败了! 顾雍望着身旁面色阴沉的中年,戏谑道:“顾宗主,看来你只剩下一个弟子了。” 顾秋柏低头不语,至少这一次的仙门大会,大罗宗只剩下顾寻南这一个希望了。 拍了拍手,陈圣将目光落在剩余三人身上,随着顾凉的落败,他们所面对的血仆也自行消散了。 见他脸色泛白,孙怀微上前关切道:“陈师弟,你没事吧?” 失笑摇头,陈圣道:“只是耗费灵气过多,有些虚脱罢了。” 说完见孙怀微依旧担忧的看着自己,笑道:“上次施展秘法只是不熟练才会导致伤势,这一次并无大碍,师姐放心吧。” 闻言,几人才算是放下心来,毕竟上次陈圣使用秘法之后昏倒,可是把烈阳宗诸人吓得不轻。 笑吟吟将目光落在顾凉身上,陈圣眼中闪过几分期待,毕竟这家伙身上可是有着让他也十分觊觎的分数呢。 从玉牌上划去分数,陈圣的名字在榜单之上终于再度等顶,满意的笑了笑,如此再算上在兽域中的收获,烈阳宗想要获得第一,并不难。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终局开启 察觉到榜单的变化,黑骷与顾寻南目光同时看了过来,瞧见顾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前者不禁惊骇。 “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胜过顾凉。”黑骷阴森的声音响起,竭力的压制住心底骇然之意,他自认已经高估了陈圣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有正面击败顾凉的实力。 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黑骷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尤其是感受着台上台下两道似有若无的杀意,更是背脊生寒。 “我自愿退出!”干净利落的捏碎玉牌,黑骷身后凝出一个细小的漩涡,正是通往小天地之外的门户。 “想走?”顾雍手指轻弹,那座门户便缓缓闭合,凝聚成为一块玉牌落在黑骷手中,他浮上空中,沉声喝道:“你既然上了擂台,这一战就必须打完。” 威严声音落在黑骷耳中,与晴空霹雳无异,他虽与顾寻南并无过深恩怨,但与仙宗可谓是仇深似海,而那仙宗圣女与陈圣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如此情形之下,亲近陈圣的顾寻南会如何,不用多想便能够知悉了。 “黑骷,本少可是很期待见识你骷髅墓的手段,别让我失望。”玩味的看着黑骷,顾寻南手握灵剑轻笑道。 眼眸深处两团鬼火跳动,黑骷忽然讪笑道:“顾少,我若全力抵抗,即便是你的本事恐怕也得消耗不少工夫吧?” “你想说什么?” “我甘愿认输,只求顾少放我安然离去。” 黑骷的话让顾寻南心底微微触动,若是黑骷拼命反抗,他即便是能取胜,也必定有着不轻的消耗。 可是之前顾雍的行为,无疑表现出对黑骷的厌恶,甚至能够隐晦的猜测出,这位外门门主,想让黑骷死。 心底挣扎之际,顾寻南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响。 “南儿,放他离去。” 顾雍扭头,果然瞧见身旁顾秋柏嘴唇微动,显然这道声音是出自他的口中。 心中有了定计,顾寻南走向黑骷,伸出手道:“玉牌拿来!” 本没抱多大希望的黑骷闻言大喜,爽快的将积分划走后,再度捏爆玉牌,迈步进入漩涡之中,这一次顾雍没有出手阻拦。 “小子,给本座记住!”顾雍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传入耳中,顾寻南不禁苦笑,看来自己是被这位门主给盯上了。 下了擂台,发觉之前还和颜悦色的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善,顾寻南唯有无奈摇头,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解释。 陈圣上前,与他交换了眼色,道:“再过几轮,就该轮到个人战了。” “不错。”顾寻南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赞同道:“场中所剩宗门不多,且实力相差并不会太多,宗门战到此也该结束了。” 果然如两人所料,接下来的几场战斗过后,顾雍威严的声音响起:“宗门战到此结束,接下来开启个人战,不参加的弟子可以先行离去。” 话语未落,便有许多弟子捏爆玉牌,能够坚持到此时,他们也算对得起宗门的培养了,接下来便是真正的战斗。 安排好各弟子离去,令陈圣感到头疼的是,李衡与孙怀微坚持要留下来,前者倒无所谓,但孙怀微身份特殊,若是有了闪失对烈阳宗打击极大。 陈圣几次劝诫无果后,卢素走了过来,不耐烦道:“孙丫头留下,有什么事情我会照顾她。” 这才把陈圣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扭头发觉剑阁与剑庐诸人,如同看白痴一般看着自己。 无奈苦笑,望向李衡,想说些什么。 “闭嘴!”李衡动作极为干脆,手中捏着一叠符纸,流动着微光,显然已经在催发的边缘。 处处碰壁,陈圣只得将目光看向其余留下的人。 此时广场已经被顾雍施法缩小了许多,站立着的人也不多,令他意外的是,当日那名刺死夏挚的外门弟子竟然也在其列。 冲着他咧嘴笑了笑,顾桓慢慢走过来,笑道:“一会若是遇上了,还劳烦陈圣手下留情。” 那副熟稔的模样,似乎与陈圣是老相识一般。 “顾桓,少来你这一套。”旁边的顾寻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小子坏得很,陈兄你别被他骗了。” “堂兄,咱俩好歹也是兄弟,你怎么一见面就拆我台。”顾桓倒也不恼,而是乐呵呵勾着顾寻南的肩膀,笑嘻嘻道。 “少来。”满脸嫌恶的将他手臂推开,顾寻南嘟囔道:“谁知道你小子心里有憋着什么坏。” 嘴上是这么说,但陈圣能感觉到他对这个所谓的堂弟,并没有多少厌恶。 打闹了一会,顾桓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一会若是真的遇到了,麻烦两位留我一条活路。” 闻言,顾寻南脸色微变,小声问道:“你还在修那门功法?” 苦笑着点了点头,顾桓压低了嗓音道:“是啊,我爹非逼我练。” 说完,便扫见顾雍锐利的目光,赶忙缩着脖子离开,那模样,如鼠见猫。 “顾兄,你这位兄弟......”陈圣觉得万分古怪,掠夺战到了此时,战况固然会残酷些,但只要没有深仇大恨,谁也不会下死手,毕竟谁也不希望双方宗门结下梁子,何必如此特意请求。 顾寻南见他神色,便猜到其心中所想,笑道:“陈兄不必挂怀,碰上了也不必留手,别打死了就成。” 说罢,笑吟吟走向一旁。 陈圣依旧疑惑的站在原地,却瞧见那顾桓除了找他和顾寻南,却没再去找其他人。 不由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难道说,这小子有把握战胜其余所有人? 当日杀夏挚之时,他可未看出顾桓有这等实力。 ...... 时间流转,场中除了观战的卢素等人,便只剩下十余人站在擂台之上,其中便包含万雪窟的一名青年,以及金简。 光芒亮起,陈圣望着对面那人,心中无奈,这未免也太有缘分了些。 金简满脸战意,之前的交手,他对陈圣的剑法敬佩无比,能够再站在擂台上与其公平交战,这让他热血沸腾。 “金兄!” “陈兄。” 两座擂台拼接在一起,陈圣手执灵剑,却见金简迟迟不取出宝刀,不由疑惑道:“金兄这是何意?” 金简笑了笑,道:“方才观陈兄与顾凉一战,我自知不是对手,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想与陈兄单以剑法刀法交手,无论谁胜谁负,这一战都算你赢,如何?”金简话一出口,陈圣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笑道:“如此甚好。” 得了答复,金简从乾坤袋中取出赤金宝刀,这一次却是单手持刀。 “陈兄小心了。”轻轻提醒道,刀刃划破空气,以极快的速度呼啸而至,陈圣抬手以剑阁剑法抵挡。 在练气修士之中,金简算是对这种凡俗招式感悟颇深的,与之单以招式交战能够带来的好处,绝不是修为上的提升。 前世晚年的陈圣为了寻找成仙之法,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唯独缺了在体术上的修行,最后的天劫之中也就是这一点成了破绽。 虽说如今看来升仙大会似乎有人动过手脚,但渡劫之时切实体现出的问题,陈圣亦是不能忽视。 与金简交手的过程,不仅仅是对招式运用的改善,更重要的是,能够找到其中隐藏的那一条道。 陈圣隐隐有种感觉,如今的天地修行困难,或许是因为天道变了,否则以卢素的天赋,绝不会方修到练气期。 心中怀着这股念头,陈圣出招不再是追求取胜,而是费尽心力的去看请,昔日鲜少注意到的,剑法背后的东西。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师姐受伤 “他们在干什么?”田铢疑惑得看着台上两人慢悠悠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他们在给对方喂招。”韩千山轻声说道,双眼死死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与寻常修士不同,剑修对于这些武道中的东西格外关注。 每一名真正的剑修,都必定是极于剑,以剑为修行之本,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卢素,他虽然只有练气修为,真正实力却能够与金丹比肩。 这便是剑修的魅力所在,亦是南部剑庐与剑阁在修行界地位的根本。 “有意思。”脸上苍白退散了一些,卢素盯着陈圣的剑法轨迹,满意笑道。 “卢师兄,小师叔的剑法不应该如此稀松平常,为何?”秦横有些不解的问道。 回头瞪了他一眼,卢素低骂道:“剑阁弟子中,就数你这小子最没天分,还好意思做大师兄。” 说罢,瞥见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正死死望着擂台上二人,看得如痴如醉。 “小家伙,你似乎能看出些东西。” “嗯。”剑庐小师弟头一次没了恐惧,而是指着陈圣,道:“那个家伙,他剑上有许多丝线。” “丝线?”众人闻言,极尽目力看去,却看不见任何痕迹,只发觉小师叔出剑的速度变得愈发慢,作为对手的金简却丝毫没有乘人之危的企图。 过了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的秦横黑着脸,蹲坐在地上,面对卢素戏谑的目光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梗着脖子说道:“卢师兄要骂就骂,我承认我看不懂。” 这一次,卢素没有动怒,只是浅笑道:“每一个人的剑都是不同的,你们即便是看出什么,也学不会。” 闻言,十余负剑弟子皆是点了点头,打从心底认同。 话音落下,空中再度亮起几道光芒,光柱中央的孙怀微望着对手,不禁失笑:“顾少主,看来我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少宗主客气了,或许这一场败的是我也未可知。”顾寻南摸了摸鼻翼,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孙怀微的实力在他眼中的确不强,但她背后可是站着陈圣与李衡,这两人可是让顾寻南大为头疼的家伙。 尤其是李衡,谁知道这个千年术士家族的传人,手里还藏着什么不凡的手段。 碰上陈圣了不起就是被暴揍一顿,惹上术士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想起李衡那层出不穷的手段,顾寻南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既来之则安之吧。”在心底自我安慰,顾寻南长剑在手,轻笑道:“少宗主请。” 孙怀微如临大敌,之前的相处中顾寻南所表现出的实力,即便是她也不得不重视,虽然一直被陈圣的光彩所掩盖,但顾寻南身为大罗宗少主,他的实力绝不容小觑。 “冰霜剑诀!”心中思量片刻,孙怀微还是决定使用自己最强的招式,来试探顾寻南的实力。 冰寒的剑气破风而至,顾寻南脸色微变,在兽域之中孙怀微极少出手,虽然在心中已经尽可能将她高估了,但此刻凛冽的寒气无不宣示着,还是低估了这位一直低调的烈阳宗少主了。 “少宗主深藏不露啊。”轻笑着击散剑气,顾寻南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掌中出现一叠符纸。 “混蛋!”看见这一幕的李衡攥紧了拳头,望着顾寻南,心中暗自吼道:“小子,你最好不要碰上我,否则你死定了!” 台上的顾寻南自然不知道又被人给记恨上了,手中符纸化为几道光束飞出,被孙怀微以剑气破去,乘着这个空挡,顾寻南已经蓄势完毕。 “抱歉了,少宗主!”略带几分歉意说道,顾寻南剑芒劈下,锐利的剑锋划破虚空。 来不及躲闪的孙怀微嘴唇轻动:“凝!” 身前半寸出现一团寒冰,厚约半寸,剑芒与冰相撞,无数道冰渣飞溅,孙怀微手中长剑舞动。 “去!” 顾寻南怎么也没料想到,发出的剑招竟然会变成对付自己的帮凶,眼神微凝,以剑做笔,凌空书写符纸,化为一道剑幕堪堪将飞射而来的碎冰挡下。 “少宗主好手段!”喘了一口粗气,顾寻南感慨道。 “你也不差。”手掌微颤,身前冰块尽数碎裂开,孙怀微脸色泛白,虚弱答道。 “不过你也就到这了吧?”顾寻南神色微凝,从孙怀微脸色不难看出,能够接下自己全力一剑,已是强弩之末了。 “顾少主费心了,我还可以。”扶剑而立,孙怀微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陈圣,柔声笑道:“总要让陈师弟看看,我并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 眼中神色肃然,顾寻南脸色郑重道:“我明白了。” “那便来战吧!”孙怀微惨笑着直起身子,若无意外这一战之后,陈圣便会离开了,自己也要开始坐守宗门,恐怕再难相见。 既然如此,倒不如今日让他好好瞧瞧,这最后的光华。 “冰!”所过之处寸寸凝聚出无数冰珠,孙怀微手掌挥动将其飞射而出,不敢有丝毫保留,单以修为而论她并不比顾寻南弱,但实力这种东西并不仅仅由修为决定。 对这一路上都默默无闻跟在陈圣身后的女子,顾寻南此刻不禁心中存了几分敬佩,手上力道也不由减弱了些。 “你若是让我,或许会输也不一定。”孙怀微如冰一般寒冷的语调响起,顾寻南心骤然一凝。 只见场中不知不觉间散布着的冰珠正缓慢融合,其中散发出的寒气刺人心肺,他有种预感,若是再纵容下去,或许真会落败。 “少宗主,抱歉了。”眼神中噙着几分歉意,顾寻南开始凝聚剑势。 “一招定胜负!”孙怀微双眼闪烁着神采,操纵着场中寒气。 “好!” 二人达成约定之后,互相开始蓄势,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时间流转,两人同时睁开眼。 “少宗主小心了!”顾寻南沉声提醒道,这一招发出,即便是他也不能控制。 “来吧!”眼角含笑望了陈圣一眼,孙怀微轻喝道:“去!” “冰刺!” “大罗剑诀!” 巨大的冰柱与剑光轰击在一起,传出轰隆隆的声音,感知着其中熟悉的气息,陈圣脸色微变,将目光投注过去。 “师姐?”不敢置信望着冲击来源,旋即陈圣心揪了起来,以孙怀微的实力,使出的招式绝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力,除非她使用了某种禁术。 咔!咔!咔! 寂静的空气中,忽然传来碎裂的声音,随即巨大冰柱上开始布满裂纹,最终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碎成一地冰渣。 露出两道身影,孙怀微衣裙布满了血迹,语气虚弱道:“顾少主剑诀果然不凡,是我输了。” 闻言,陈圣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与师姐对战的,是顾寻南!” 金简收了宝刀,站到他身旁,递过玉牌。 “去吧,你的心已经乱了,再打下去没意义。” 轻轻道了声谢,陈圣脚下重重一跺,旋即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座擂台。 皱了皱眉头,顾雍挥袖将保护擂台的力场开了一个口子,让他进入。 落在擂台中央,陈圣扶起孙怀微,眼神阴冷看着顾寻南。 “陈兄,这......”面对这杀人般的目光,顾寻南百口莫辩,无论如何,这人是伤在他手中。 “陈师弟,不关他的事。”孙怀微虚弱的声音传来,如同小女孩般缩在陈圣怀里,怯怯道:“抱我下去。” 闻言,陈圣懒得再看顾寻南,悄然将灵气灌入孙怀微体内,走到擂台边上,一跃而下。 落地之前,灵气不要命般冲向地面,形成的反冲力使两人稳稳站住。 这一手功法倒是让顾雍眼神一亮,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便代表着,陈圣对灵气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极入微的境地。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陈圣,微儿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望着脸色苍白的有几分吓人的孙怀微,陈圣忍不住心疼道。 “我没事,咳咳....”话还未说完,孙怀微剧烈咳嗽一阵过后,沉沉昏了过去。 “你不是说会照拂她?为何不出手?”陈圣盯着卢素,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嘴巴微张,卢素说不出话,他的确承诺过,但这丫头上台之前曾特意恳求过自己,只是这事不能让陈圣知道罢了。 擂台落下,顾寻南缓缓走来,带着几分歉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弥补。 “陈兄......”沉吟了许久,顾寻南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陈圣坐在孙怀微身旁,疯狂转化灵气注入其体内,冷冷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我知道擂台之上便是战场,可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听出话中带着些许的责备却没有太多怒意,顾寻南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苦着脸说道:“我若不尽全力,恐怕就落败了,而且我看你师姐也并非被我所伤。” “他说的不错,孙丫头应该是施展了秘法,无法掌控造成了反噬。”卢素开口道。 闻言,陈圣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些,在将孙怀微伤势修复好大半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便是气府经络的伤,这些得依靠她自身。 “你该怨的是自己,若不是为了你,孙丫头又岂会做到如此程度。”卢素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异样神色看着一对男女,道:“若是真的心疼,便不要让她失望。” 旁人虽然听不懂,但陈圣却能够听出其中深意,神色挣扎了一番后,才重重点头。 与此同时,顾雍蹙眉,大袖一会,在场剩下的人身上皆是冒出光柱,显然,他对如今的进度有些不满。 “顾桓这小子真倒霉,碰上那个玩冰的家伙。”顾寻南看着两道同色光芒的身影,低声呢喃道。 “嗯,万雪窟的功法对他没什么好处。”卢素在一旁点头,赞同道。 陈圣自然没有心思去关注战局,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心神已经沉入白色空间之中,这一次他要从系统中为孙怀微寻找一门功法。 “冰属性!” 粗略筛选过后,陈圣开始在如同星河般浩瀚的功法中挑选。 “你是叫雪墨对吧?”顾桓看着满身寒气的家伙,嬉皮笑脸,完全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体表裹着玄冰的雪墨,瞳孔微缩,寒声道:“你便是那位自封的外门少主?” “不错,你小子对我的脾气,一会下手我会轻些。”顾凰颇为赞赏的说道,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不必了,这一战你必败无疑!”雪墨沉声喝道,身形化作道道残影,在擂台之上飞掠。 “有意思。”饶有兴致的顾桓嘴角微翘,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万雪窟特有的寒气,会暴露你的位置吗?” 手掌全力向后推去,一股无形的劲气轰在残影上,从反馈回来的凉意,不难看出已经命中了雪墨。 “有意思,你竟然将那门功法传给桓儿。”顾秋柏眯着的眼睛张开,颇有兴趣的看着顾桓战斗,戏谑道。 “桓儿也是你能叫的?”顾雍语气刻薄,对这位所谓的宗主他可是有着一肚子不满。 “他终究要叫我一声伯父,为何叫不得?”顾秋柏眼角含着笑意,继续说道:“这门功法修行极难,你就不怕害了他?” “无妨,桓儿的功法已经入门,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顾雍摊了摊手,道:“这功法虽然剑走偏锋,但所幸功效不凡。” 摇头笑了笑,顾秋柏道:“罢了,随你。” 话语刚落,似乎是为了印证顾雍所说,顾桓周身空间颤动,双臂之上凝聚出一股巨力,再度轰击在玄冰之上。 “没用的,你突破不了这天然宝甲。”雪墨咧嘴讥笑道,这玄冰的坚硬程度,即便是筑基修士也很难破开,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顾桓。 “那可未必。”顾桓手掌再度发力,一丝极小的劲气竟然无视了玄冰的阻碍,透入其中。 “嘭!” 沉闷的响动在体内响起,雪墨惨白的脸色闪过一丝殷红,喷出大口血液。 “这是什么功法?”雪墨不敢置信道,从未听闻过有任何手段能够无视玄冰的阻隔,直接攻击本体。 “你再试试不就知道了?”顾桓轻笑着,就要催动下一拳。 雪墨如临大敌,身形暴退出三尺之外,掌中凝聚中两把冰剑,喝道:“我就不信,拼消耗你能拼过我!” 顾桓心中失落之余不由暗暗叫苦,他这功法虽然神奇,但有一个致命缺点,那便是近战强大,远程却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手段。 唯有修炼到了高深境地,方才有希望练出远攻的招式,但这些距离现在的顾桓,还十分遥远。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窘境,雪墨露出狞笑,驱动寒气在空中凝出许多冰刺,急射而出。 顾桓开始之时还可以抵挡,但随着冰刺数目的增加,便只有躲闪的份了,一时间擂台之上出现了一个极为滑稽的场景。 顾桓在前面抱头鼠窜,身后雪墨满脸狰狞穷追不舍。 “你这堂弟,倒是有点意思。”秦横瞧着这闹剧般的战斗,忍不住向顾寻南吐槽道。 笑着点了点头,顾寻南道:“别小看这家伙,被他近了身,那雪墨必败无疑,即便是在场的诸位,也没人能够胜过他。” “不,有人可以!”卢素忽然出言打断,一手指着自己,旋即又指着闭目的陈圣,道:“我们两个可以!” 对于卢素能够战胜顾桓,没人怀疑,但陈圣嘛,顾寻南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期待,若是那两人能够以纯粹肉身撞上,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此时的陈圣自然不知道外界发生这么多事,他正被功法给淹没着,迅速浏览着各式各样的功法,陈圣大为头疼。 这些功法,每一本拿出去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但此刻竟然成了他的困扰。 纠结之际,忽然感到袖口一股微弱的力道。 “师姐,你醒了?”缓过心神,发觉孙怀微瞪着两个大大的眼珠看着自己,纤细手指揉搓着袖子,陈圣忍不住惊喜道。 “你怎么闭着眼睛?受伤了吗?”孙怀微语气依旧虚弱,脸色却是已经恢复了许多。 摇了摇头,陈圣张了张嘴巴,便又停住了,自己体内的秘密,还没有到能够告知别人的时候,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见他不说话,孙怀微眼中浮现一抹温柔,艰难抬起手,搭在陈圣不算厚实的肩膀上,抚摸着他的脸庞,道:“不愿意说便不说,师姐不逼你。” 神色复杂望着孙怀微,陈圣忽然笑了,柔声道:“等以后时机到了,一定第一个告知师姐。” “傻小子,还叫师姐?”卢素走近,一屁股坐下,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却是满脸的老成,低喝道:“人家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就没有心中就没有半分担当?” 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的秦横、韩千山等人连连点头,小师弟更是直接说道:“漂亮姐姐摆明了是喜欢你,你若是不敢答应,不妨把她让给我......” 小家伙还未说完,便被几名师兄捂住了嘴,艰难挣扎的模样逗得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陈圣嘴巴开合几次,才笨拙的吐出两个字:“微儿。” 这一瞬间,躺在他怀中的女子,眼中焕发了耀眼的神采。 “这才对,孙丫头,以后有什么是找师兄,我帮你撑腰!”老气横秋的交代了声,卢素长身而起,背影在孙怀微眼中格外伟岸。 “知道了,卢师兄。”女子柔声答道,望向陈圣的目光噙满柔情。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雾阁少年 “雪兄,反正你也伤不了我,不如干脆点,认输如何?”屁股被飞射过来的冰锥戳得生疼,顾桓边跑边吆喝道。 “你做梦!”雪墨脸色阴沉,心中却是忍不住暗暗惊讶,这小子肉身得强大竟然能够抵挡住如此多的冰刺。 台下看着这一幕的众人,不由看向顾寻南,神色古怪,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活宝堂弟。 “诸位,见怪不怪...见怪不怪。”讪笑着,顾寻南忍不住头疼。 此时局势开始发生了一些微弱的变化,在旁观之人的眼中,擂台上的笼罩着一层淡白雾气,那是冰锥撞击在顾桓身上,破碎后蒸发形成的。 骤然停下脚步,顾桓反身正面直迎飞射过来的冰雨,双掌翻动开辟出一条道路,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开始逼近。 “愚蠢!”嘴角挂着嘲讽的笑,雪墨手掌翻动,场中温度再度降低,原本散落在空气中的寒气迅速凝结。 “这擂台上早就被我布满了寒气,这次看你这次如何躲避。”狞笑着凝聚出硕大的冰刺,雪墨手掌挥动,将其推出。 一直埋头猛冲的顾桓忽然抬头,笑道:“难道你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闻言,雪墨不禁好奇问道:“有何异样。” 旋即脸色大变,一股无形劲气正顺着那冰刺冲击而来,即将破入玄冰之时,雪墨一咬牙,身前碎裂出一地的冰渣。 “你好歹毒的手段!”雪墨厉声呵斥着,若不是他察觉到那道劲气,以其强度,恐怕这一击落实,不死也得残废。 “我如果不出言提醒,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顾桓眼眸深邃,清朗的笑容瞥向观战的万雪窟弟子,笑道:“你说对吗?雪瑾。” 被点名的雪瑾愣了愣神,旋即对师弟说道:“罢了,顾公子既然饶了你的命,这一战便算是我们败了。” 少年脸上闪过几分不甘,犹豫了片刻后,愤然甩出玉牌,恨恨道:“若不是我这控冰之术尚未熟练,你的手段未必能够奏效。” 顾桓笑了笑,道:“日后等你大成,我去万雪窟找你!” 雪墨心底不忿这才消减了些,道:“到时我会让你败得心服口服。” 说罢,踩着寒气凝成的冰阶,缓缓走到雪瑾身边,两人齐齐捏碎玉牌,身形消失在小天地之中。 顾桓笑吟吟走了过来,站在堂兄旁边,揉搓着背部,满脸苦笑道:“这万雪窟的控冰术真是不凡,打得生疼。” “不凡的是你吧?”顾寻南眯着眼珠,戏谑道:“看来你不仅将那功法修成了,而且似乎境界不俗,我开始有些期待了。” “没什么可期待的,堂兄出手,小弟那会是你一合之敌。”顾桓嬉皮笑脸,目光却始终盯着陈圣。 自小一起长大,顾寻南自然知道他心中在盘算着什么,上前笑骂道:“你小子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手下留情,一会碰上了,看我不打得你哭爹喊娘!” “那感情好!”顾桓一听不仅没有怯意,反倒是燃起了斗志。 说话间,李衡所在擂台开始移动,对手却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少年人。 皱了皱眉,李衡指间捏着几张符纸,低喝一声“去!” “破!”少年手指击出,随手便将灵符破除,一对狭长的眼眸望着李衡,嘴角微翘。 “李氏的弟子,有些本事。”清脆的声音,听在耳中却是老气横秋,少年指尖骤然冒出几滴精血,以血为墨,凌空绘制灵符。 “这是?”李衡眼神死死盯着他手指轨迹,这神秘符文他从未见过,却能在上面感受到强大的威力。 “我雾阁所创的符道,就让你这李家子弟来试试威力如何。”少年话音落下,让人心中生出许多疑惑。 “雾阁?”顾寻南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个名字,旋即摇头道:“为何从未听闻过,修行界中擅长符道的,除了扶风李氏,也就是骑云王家,莫非这雾阁与王家有什么关联。” “不可能,这少年的运笔并非王家的手法。”不知何时陈圣搀扶着孙怀微起身,目光直直望向那符文,语气坚定。 “师弟,你认得这符文?”孙怀微忍不住问道。 轻微点头,陈圣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符文跳动,他当然认识,并且无比熟悉。 因为这符文,便是前世的他所创造的,除了传授给几名弟子之外,密卷一直收藏在藏月山中,不曾外泄。 现在出现在这少年手中,陈圣心中也是升起一丝疑惑,不知他是从何处学会这符文的。 隐约间,陈圣有种直觉,这个自称雾阁弟子的少年,或许会是藏月山秘密的线索。 几人讨论之际,少年符文已经绘制完毕,李衡面色如常,身前亦是悬着一道扭动的符文,从其纹路流畅程度而言,远胜过那少年。 “不愧是李家的弟子,练气期便能轻松绘成这等威力的符文。”少年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朗笑道。 “你的也不差。”李衡出言称赞,这少年年纪看着比自己小上几岁,能够完整绘制出符文,已经足以说明其天赋。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斗一斗。”少年手指翻动,那道符文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跳跃翻滚,最终形成了一个明黄色的人影。 李衡如法炮制,聚出一道暗红身影。 “去!” 二人齐声喝道,符文所化人影飞射而出,在空中战了起来。 “早听闻符道比试,便是极好这斗符之法,今日倒是开了眼界了。”顾桓看着手诀飞快变化的两人,感慨道。 孙怀微饶有兴致看着两个细小人影,攻防之间互有来回,双色的光芒交错,觉得颇为养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陈圣扭头轻笑道:“喜欢看?” “嗯!”孙怀微重重点头。 点了点头,从舌尖逼出一滴精血,陈圣面前空中开始划动轨迹,淡绿色的光芒跳动之间,一道小小的符文缓缓成型。 控制着青翠小人在孙怀微面前舞动,陈圣扭头发现在场所有人,皆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顾寻南脸色一黑,忿忿道:“陈兄,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不过是一道入门符文。”陈圣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 卢素神色古怪说道:“即便是入门符文,你这手控符的手诀,也未免太熟练了些。” 众人看了看擂台上,两个家伙满头大汗,再看看陈圣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淡然模样,不禁认同的点了点头。 陈圣失笑,他自然不会将真相说出。 唯有孙怀微如同少女般,捧着面前的小人,眼中满是星光。 与陈圣所凝聚的不同,空中两道人影身上都带着强大的威势,二者不断碰撞,响起闷雷般的声响。 李衡与那少年忽然手诀同时变动,操纵的人影俱是光华大作,直直冲向对手。 “轰!” 巨大的响声过后,残存的几条符文各自归回主人面前。 “李家果然不凡,这一战是我输了!”少年愣了片刻,洒然笑道。 定睛看去,便能够发现两人面前所残存的符文,少年的仅余下小半,而李衡的除了有些许破损,依旧能够看出符文形状。 利落的收了积分,李衡叫住少年,问道:“雾阁在何处?” 少年笑了笑,递给他一张符纸,道:“我就知道你会问,日后到东海之滨凭这符找我。” “东海...”嘴里低声呢喃,不觉间擂台已落了地,少年挥手迈入玉牌凝聚的漩涡之中。 “我在雾阁等你!” 这一句话,却是看着陈圣这个方位说的。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大舅哥打妹夫!! 陈圣目光微凝,发觉那少年离去之前,一直盯着身旁的卢素,心中泛起几丝涟漪,他虽然不记得卢素,但从其能够施展藏月山术法以及对自己的关心来看,不难看出卢素与藏月山必定有着某种关联。 “看来这雾阁,日后得去走一趟了。”心底暗下决心,陈圣眼神落在李衡手中那张符纸上。 “李兄术法修为果然高深。”顾寻南无比热情迎了上去,与方才二人的手段相比,他那点微末道行便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虽然不知道你从何处偷学到我李家术法,自己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但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免得有朝一日走火入魔。”说这话时,李衡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悲凉。 “那是那是......”顾寻南点头哈腰,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圣迈步上前,失笑打趣道:“偷学人家的本领不算,还想让李师兄教你?” 被一语戳破心中所想,顾寻南讪讪笑了笑,依旧望着李衡,满眼渴望。 皱了皱眉,李衡道:“家族的术法,我不能传你,不过一些经验,倒是可以说给你听。” 顾寻南闻言大喜,刚想道谢,李衡带着几分疲惫摆了摆手,找了处平地坐下,闭目养神。 “此事急不得,日后再议。” ...... 时间缓缓流逝,接下来几场比试之后,剩下的参赛者便只剩下,陈圣、顾氏兄弟以及李衡。 摊了摊手,陈圣望着对手满脸的无奈。 对面的李衡则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指尖捏着一叠厚的吓人的符纸,宣示着他心中的想法。 “看来这小子对师弟怨恨不浅呐。”卢素微微抬头,喃喃道。 秦横目光扫过那个满脸担忧的女子,闷声道:“心仪的女子被抢,自然怨恨。” “秦师兄说的不错。”韩千山忍不住赞同道,说完便察觉到不对,只见秦横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嘴角微动:“你这薄情之人,也有资格评价?” 说着,手掌攀上剑柄,就要动手。 “许久没见秦横出手,你便陪他过过招。”韩千山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卢素轻飘飘的一句话堵死了。 面色挣扎一番,韩千山缓缓拔出剑,抱拳道:“秦师兄,得罪了。” “少屁话!”秦横斜着眼睛,掌中重剑挥出,巨大的剑身沉重无比,划破空气带起的气浪令得孙怀微脸色泛起一丝苍白。 见状,卢素蹙眉,旋即一挥袖子,挥出一道剑气,将战圈中两人凭空击退十余丈。 “我的天,你可真厉害。”小师弟瞧见这一幕,两个眼珠瞪得溜圆,惊声感叹道。 卢素低下头,笑道:“既然我如此厉害,不如大会过后随我回剑阁,我亲自教导你。” 剑庐二弟子程溪脸色微变,急忙阻止道:“卢前辈,小师弟他......” “我知道他不能离开四方城太久,我只需一个月。” 程溪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小师弟,你可愿意随卢前辈去剑阁。” “我不愿意!”小家伙声音中带着几分怯懦,语气却十分坚定。 眼中射出异彩,卢素弯下身子,对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家伙问道:“为何不愿意去?” “这个......”小师弟忸怩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总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自己是舍不得四方城中的师姐们吧? “小师弟,卢前辈的剑道修为很高,你跟着他一个月,回来我们就都不是你的对手了。”程溪出言劝道,不知为何,他这个剑庐弟子反倒是把师弟往门外推。 “真的?”一听到此话,小家伙来了兴致,旋即又摇头道:“打得过你们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师傅欺负。” 剑庐众人摇头失笑,看来这个小师弟对师傅,也是有着别样的想法。 卢素不以为意,正色道:“只要你肯跟我去,我保证,到时候你师傅也未必能打赢你。” 闻言,小家伙才点了点头,道:“说好了,不许骗我!” 剑庐师兄们皆是苦笑,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而一旁的剑阁弟子脸色可就不怎么好看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已大致了解这小子的性子,完全就是小魔王,去了剑阁还不得闹翻天?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卢素将目光看向秦横二人的战场,至于陈圣那边,无论李衡再如何有怨气,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小子,今天我就替我妹妹出了这口恶气。”秦横低声吼道,重剑急速挥出,他的剑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招式简单,但威力奇大。 与秦横不同,韩千山的剑法显然是轻盈路线,两人对上,秦横一时之间竟然难以与其交锋,每一次出剑都被其避开了。 而韩千山则是不敢出招,生怕伤了这位险些成了大舅哥的家伙,于是两人的战圈变得极为古怪。 “你猜他们谁会赢?”卢素轻声问道。 小师弟皱了皱眉,道:“如果大师兄三招之内还不出手,他就输了。” “哦?”卢素眼前一亮,道:“说说为什么?” “那个大块头看起来像是胡乱出招,却每一次挥剑,都把大师兄剑路封锁,只要再有三剑,大师兄就没有蓄势的机会了。”小家伙脸色庄重,一字一句如同敲击在众人心底。 微微颔首,卢素目光扫过身后众人,道:“仔细看,等你们能看见,剑道就算入门了。” 十几个背剑少年闻言,急忙将目光锁定秦横。 又是一剑劈出,小师弟轻声道:“又断了一条丝线!” 身处战局中央的韩千山额上汗珠涔涔,明白若是在一味躲闪,最终恐怕会败得很惨。 “点阙台”身体贴着重剑,韩千山手掌翻动,倒握长剑,剑尖点在巨剑之上,借着反冲力身形暴射而出。 “这才对,让我堂堂正正打你一顿,方能解我心头之恨。”秦横不惊反喜,巨剑狂舞紧紧追了上来,剑刃舞得虎虎生风。 “秦师兄,得罪了!”略带歉意说了声,韩千山整个人气势骤然转变,手中纤细长剑刺出,剑速远远胜过秦横十倍百倍。 “拔山!”巨剑自下往上挑起,威势如同掀起一颗巨石般势不可挡,秦横左掌凝聚出一柄三寸小剑,趁着韩千山空挡之际刺出。 “大师兄这一手真赖皮。”剑阁众人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对秦横这一手并不惊讶。 卢素眼角噙着笑意,秦横虽然看上去块头挺大,但其心思却十分细腻,两人第一次交手,卢素可也是被这一手吓得不轻呢。 韩千山却似乎早有防备,不躲不闪选择硬抗下这一击。 直到小剑刺在胸前,秦横才面色微变,旋即散去小剑,破口大骂:“好个无耻之徒,我妹妹竟然将这个都告诉你了。” 韩千山从胸口取出一块小小的玉佩,赔笑道:“秦师兄,你这可就冤枉忻儿了。” 秦横盯着那枚玉佩,目呲欲裂,愤怒吼道:“混账!忻儿也是你能叫的?” “大师兄为何突然如此愤怒?”有剑阁弟子疑惑不解。 程溪憋着笑道:“那枚玉佩,是秦忻姑娘赠与大师兄的定情信物。” 众人这才恍然,神色玩味的看着狂怒的秦横。 “秦师兄!”韩千山呼喊着,面对突然陷入疯狂的秦横,不解的同时,心中亦是有着些许惊骇。 如此状态下,秦横每一次出剑都是出自本能,从这些杂乱没有丝毫章法的招式中,韩千山看见了无数极为细小的丝线。 “成了!”卢素双眸中浮现一丝笑意,下一瞬身形出现在两人中央。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互耍赖皮 “卢前辈?”韩千山微微失神,旋即剑尖处传来一股劲力。 “你真把他打死了,忻儿怎么办?”卢素轻笑着,一指弹在巨剑之上。 眼神缓缓变得清明,秦横恶狠狠的剐了韩千山一眼,闷声道:“大会过后随我去剑阁,你自己跟小妹说。” 韩千山咧嘴苦笑,若是能去他早就去了。 卢素嘴角微翘,道:“无妨,一个月后来剑阁接你师弟,到时一切自有结论。” 闻言,韩千山眼前一亮,带着几分欣喜道:“卢前辈愿意教导小师弟?” “不然呢,让你们这些庸才误了他的修行?”卢素眉头微挑,笑吟吟道:“还好你师傅并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否则一块美玉便毁了。” 哭笑不得点头,韩千山虽对师傅尊敬有加,但想起出来之前,师傅曾特意交代,让韩千山带着小师弟去剑阁走上一遭。 甚至提起卢素此人,语气十分敬重,韩千山自然不会说出反驳的话语。 小小的插曲过后,目光落回战局之中,与陈圣两人的对峙不同,顾氏兄弟可就显得诡异多了。 “堂兄,下手轻些好不好。”顾桓满脸贱笑,极不顾形象的揉搓着后背,道:“那万雪窟的小子手太黑了,这会还疼呢。” “行啊,你认输,咱俩就不用打了。”顾寻南翻了个白眼,白发狂舞,似笑非笑道。 面上神色微变,顾桓目光扫了眼某个方位,压低嗓音说道:“我爹不让认输。” 耸了耸肩,顾寻南无奈道:“那就没辙了,不过你我毕竟是兄弟,放心,我手底下有分寸的。” 闻言,顾桓大喜,摆开拳势急冲上前,高声喊道:“堂兄看拳!” 顾寻南无奈,撤了灵剑以拳头迎了上去,双拳碰撞之处空气荡起无形涟漪。 “堂兄,看不出来,肉身锤炼的不错嘛。”顾桓撤回手掌,啧啧赞叹道,只有他知道,能够正面对上这一拳,还能够面色如常,在同辈修士中是何等罕见。 “这就不错?”顾寻南晃了晃手臂,目光瞥向陈圣,道:“你这一拳若是与他对上,恐怕会处于绝对下风。” “是吗?”顾桓眼中战意燃动,他这门功法修行走的是以战养战的路子,最需要的便是与同境界强者战斗。 “少兴奋了,那是我的对手。”一句话将其心中战火熄灭,顾寻南笑吟吟道:“你应该知道,我若不与你正面硬碰,你是赢不了我的。” 顾桓脸色瞬间垮了下去,幽怨道:“这就是我烦你们这些术士的原因,总是背地里使阴招。” “哈哈...”朗笑过后,顾寻南忽然说道:“虽然不能让你,但我可以摒弃那些手段与你一战......” “想让我认输?”顾桓心思机灵,马上就猜到了顾寻南话中深意,唯有如此,他才能够保存下完整的实力,用于面对最终决战。 “好吧,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短暂犹豫了片刻,顾桓点头道。 露出满意的笑容,顾寻南周身气势开始散去,身体透出一股诡异的气势。 远处观战两名宗主门主皆是瞳孔微缩,顾雍扭过头,似笑非笑道:“看来顾宗主对这个徒弟抱以厚望啊,连镇宗功法都传下去了。” 顾秋柏亦是脸色阴沉,因为此刻顾寻南所施展的,属于宗门绝密,他并未曾传授,甚至以他宗主的身份,也无权私下教授,因为这是未来宗主专属的功法。 “这个逆徒!”手指捏得发白,顾秋柏心中杀意升腾到了顶点,虽说顾寻南天资心性皆是上上之选,但这偷学功法的罪过,便足以将这一切掩盖,更何况在他心中,宗主之位早已另有人选。 “顾宗主是打算插手仙门大会?”顾雍起身拦住他,冷冷说道。 “今日他必须死!”顾秋柏眼眸深邃,闪动着滔天杀气。 “他不能死!”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当日那名仙使再度出现在两人身旁,换了一身厚重长袍却仍是瞒不住弥漫着的细微血腥气。 “传授功法是族里下的决定。”女子看着两人,淡淡说道:“这孩子虽是你大罗宗弟子,却是我族血脉,他的生死不是你能够左右的,懂吗?” 说到最后两字时,语气加重了几分,其中带着责备之意。 脸色铁青的顾秋柏抬起头,艰难答道:“明白了。”他虽贵为大罗宗主,却也不得不对这名年轻的女子妥协,一切皆是源于其背后所站着的庞然大物。 顾雍耸了耸鼻头,嗅到一股血腥气,笑吟吟问道:“仙使受伤了?” 女子转过头,背后伤势隐隐作痛,眉宇间带着几分怒意道:“是你?” “不错,是我放他进去的,原本想借着仙使的手,除去一名大敌,如今看来是我高看你了。”顾雍皮笑肉不笑,冷声讥讽道。 “这剑意,是卢素?”顾秋柏微蹙眉头,目光落在被环绕着的少年身上,不禁惊骇道:“他竟然有此等实力?” “少年剑仙,实力自然不弱,或许比同期的落羽仙尊也相差无几了吧。”有意无意间,顾雍提及了这个镇压修行界近百年的名字。 “哼,陈落羽厉害又如何,还不是殒灭了。”女子冷哼一声,服下一枚丹药压制住伤势,目光落在战局之上。 那名从她一出现便保持着警惕的少年,身上有一股让人熟悉的气息。 “此人是谁?竟能与顾雍顾秋柏平起平坐。”陈圣心中疑惑,他可不记得修行界中有如此存在的女修。 “陈师弟,与我交战分心,你是瞧不起我吗?”李衡神色阴冷,手中符纸光华闪动。 苦笑着摇头,陈圣无奈道:“李师兄,你又何苦逼我。” “少废话,动手!”符纸化虹飞出,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符的威力,似乎比李衡惯用的要小很多。 “这几种灵符,是顾寻南所用的,你看清楚了。”李衡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中,陈圣这才回过神来。 刚想感谢之际,李衡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机会亲自教训他,孙师妹这一箭之仇,就由你来报了。” 陈圣这才明白,自己这算是占了孙怀微的光了。 心中苦笑一阵后,目光开始观察空中飞舞的符文轨迹。 “这符文,怎么有点你们李家的痕迹?”陈圣看了一会,皱眉问道,顾寻南这几道符咒纹理并不复杂,以李衡的实力想要模仿不成问题,应该不可能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才对。 李衡面沉如水,没有搭话,而是手掌翻动,空中符文开始分解转化为一根根细小的丝线。 “这,未免有些过分吧?”陈圣微汗,此刻李衡所作的,已经不仅仅是模仿那么简单了,而是将符文中的每一处纹路化开,从而寻找到其中破绽。 “仔细看!”轻喝一声,空中丝线再度起了变化,如同银蛇一般的纹路扭动交错,最终形成几张微缩版的符文。 目光死死盯着变动轨迹,陈圣心中不禁感慨,千年家族果然底蕴深厚,其中走出的一名少年,竟然都有着如此手段。 符文再度变幻几次,李衡手掌一招,将符纸收回,对陈圣道:“都看明白了?” “嗯!”陈圣点头。 “那便好,这破解之法乃我族大秘,不要宣扬出去。”冷冷交代完,李衡身躯轻微晃动,旋即眼前一黑。 “李家的遮掩之法果然强大,一个练气小子的伪装,本宗都看不破。”眸中金光消散,顾秋柏长出一口气,喃喃道。 “术法乃是李家立足之本,若没点手段,恐怕这扶风李氏早就没落了。”顾雍嘴里说着此话,眼神却扫过那女子面色,看不出有何异常,又道:“不知仙使能否看出些许端倪?” 第一卷 第一百章 决战落寞 女子摇了摇头,道:“李氏手段,岂会是如此轻易能看破的。” “看来族中如今没落了。”顾雍出了两口粗气,出言嘲讽道。 “顾雍,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不过你我似乎并无仇怨吧?”女子偏过头,眼中浮现几分寒意。 “那好,大会过后带我回族内,我亲自找他!”顾雍大袖一挥,目光死死盯着她道。 “你知道不可能。”女子朱唇轻启,笑道:“不过这一届的大会,他的后人会出现,你若是能够放下身段,我不阻你。” 顾雍脸色凝重,沉吟了许久才道:“如此说来,你们果然在图谋着什么。” “够了!”顾秋柏忽然沉声呵斥,旋即开口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够知道的,小心惹上杀身之祸。” “也罢,眼不见为净。”顾雍带着几分嘲讽道,目光落在顾桓身上,嘴角掀起一丝弧度,笑骂道:“臭小子,总算没白费老子的苦心。” “顾桓!我不奉陪了。”全力一击打出,顾寻南眼神瞥向淡然立于擂台中央的陈圣,开口道。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顾桓扭动着身子,感觉筋骨一阵舒畅,淡笑道:“早知道那两个家伙有猫腻,这水放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无妨。”顾寻南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下一刻身形暴射。 “不休息片刻?”陈圣眉眼含笑,轻声问道。 “不必,我已迫不及待了!”妖异双眸中跳动着战意,顾寻南双掌凝聚出强大的劲气。 神色微变,陈圣明显感觉到顾寻南的不同,这一瞬间顾寻体内涌动着磅礴的力量,并非灵力,而是纯粹的肉身之力。 脚下轻踏,二人身形急射上前,拳掌轰击在一起。 “陈兄,这一击如何?”双腿如同扎根在擂台上,顾寻南感受着手臂传来微弱的麻痹,笑着问道。 “威力不俗。”陈圣轻笑,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还差了一点!” 话语未落,顾寻南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陈圣手掌中传来,可惜发觉之时已经完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巨力悍然打在顾寻南拳上,旋即传来微弱的咔咔声,似乎是骨骼所发出的。 身形跃向后方,顾寻南落在擂台边缘,满脸苦笑:“果然还是不能跟你这变态拼肉身。” 方才这一击,若不是撤的及时,恐怕就不仅仅是手臂受伤那么简单了。 无所谓摊手,陈圣道:“我可没让你与我对拼。” 摇头苦笑,顾寻南自怀中取出一叠灵符,暗自催动灵力。 台下李衡看着这一幕,难得露出了笑容。 “原来你这座冰山也会笑的吗?”小师弟似乎忘记了恐惧,凑到他跟前,如同发现新奇事物一般,大喊大叫,引来许多目光。 “在宗门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师兄笑。”孙怀微美眸投注过来,俏皮打趣道。 笑容凝滞,李衡目光盯着小家伙,身侧开始浮动虚幻灵体。 “李兄,小师弟童言无忌,莫怪莫怪。”韩千山赶忙上前,拉过脸色被吓得惨白的小师弟,带着歉意道。 “看比试吧。”冷冷说了句,李衡目光紧盯着顾寻南手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将会极为赏心悦目,可不能错过了。 “去!”十余道符纸飞出,顾寻南拔出灵剑,跟在后方准备发动剑势。 陈圣露出神秘的微笑,旋即剑刃为笔,在空中划动。 起初顾寻南还觉得有些古怪,直到逐渐发现自己打出的灵符,在碰到陈圣绘制的纹路之后,如同飞蛾扑火般湮灭,这才脸色大变。 虽然他知道陈圣的术法修为不俗,但这也未免太出乎意料了些,即便术法大家,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笑吟吟的李衡,心思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瞬间脸色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 满是幽怨的看向陈圣,道:“陈兄,你们这未免也太赖皮了。” 陈圣轻笑,眯着眼说道:“不如这样,我绘一道符,你若能接下,此战我就认输,如何?” 顾寻南心动了一瞬,迅即心神一紧,神色古怪道:“还是免了,你我堂堂正正一战便可。” 陈圣略感意外,片刻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你一战。” 两道人影,在众人的目光中,犹如陨石相撞般,对碰出强大的气劲余波。 顾寻南虽然肉身力量不如陈圣,但凭借着大罗宗功法的加持,在对碰中竟然隐隐占着些许上风。 “看来此战过后,得寻一门适合战斗的功法了。”陈圣心中低叹道,先天功固然好,但已经不足以面对今后数不清的战斗了。 身形闪烁,犹如一道闪电掠过,陈圣手中剑刃高高举起,口中低颂:“大道剑华!” 台下剑阁剑庐众人眼神无比火热,死死盯着陈圣的动作,只见一道冲天剑光斩落,光芒映照下的顾寻南显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未尽全力,陈兄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嘴角微微上扬,顾寻南全力挥动长剑,喝道:“大罗剑诀!” 红白两道剑光碰撞,将周遭的光线尽数吞噬,形成近一尺宽的黑洞,在空中呼啸了片刻后,被空间所覆盖。 “南儿这一剑胜在力,那少年却是在剑意上占尽了上风。”被称为仙使的女子皱着眉头,对顾秋柏问道:“你可知那少年是什么身份?” “烈阳宗弟子,名唤陈圣,不过他好像与剑阁卢素有些渊源。”思虑了片刻,顾秋柏沉声答道。 “姓陈?”女子眉头紧锁,这个姓氏让她想起某道伟岸的身影,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不禁在心中自嘲,那人已在天雷下殒灭,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仙使,此人天资不俗,是否要?”说着,顾秋柏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不必。”女子摆了摆手,道:“我看这少年与南儿交情不浅,看能否拉拢其进入大罗宗吧。” “是!”顾秋柏眼眸深邃,大罗宗这些年没少从各宗门聚拢人才,外门的花青槐曾经便是烈阳宗弟子。 “陈兄,若是再不尽全力,恐怕你就要败了。”一击占了上风,顾寻南微抬着头,笑吟吟说道。 陈圣苦笑,方才一剑他的确留了手,不过并非为了试探什么,而是单纯的怕一剑将顾寻南给杀了罢了。 感受着几道似有若无的目光扫过,陈圣明白这是大罗宗的几位在关注这边,心中有了定计,朗声喝道:“顾兄,接下来这一招,即便是我也未完全掌控,小心了。” 闻言,顾寻南眼中射出光芒,这才是他所想要的。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所拥有的积分总数已经达到了极为骇人的地步,加上兽域中的收获,单人榜单第一并不难,现在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畅快战上一场。 全身灵力开始疯狂灌注入灵剑之中,两人眼中神采愈发璀璨。 “大道剑华!” “炼狱修罗!” 两人皆是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观战的众人无不动容,即便是卢素亦是有些色动,陈圣这一剑中蕴含的剑意,实在是过于精纯了些。 剑芒轰击在一起,在空中爆出无数道耀眼的光华,四溅飞出擂台,顾雍见状面色微沉,挥袖凝聚出力场,将其禁锢在天空之上。 轰鸣声还在继续,二人皆是口鼻流出血液,眼中却燃着熊熊战意,相视一笑,竟是打算再度出招。 两道剑光射入空中,原本处于崩溃边缘的剑芒轰然爆碎,其中一道白色光芒穿梭而出,向着已经虚脱的顾寻南而去。 “不好!”那女子低呼一声,下一瞬身形便闪动到擂台之上。 挥袖将飞射而来的剑芒击散,女子抱起顾寻南,冷冷的盯着陈圣,眼中杀意跳动。 “再看一眼,我杀你!” 半空中,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不带半分感情。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暗下黑手 “就凭你?”女子眉宇间噙着怒意,厉声喝道。 “之前那一剑,或许你可以再试试。”扶起陈圣,卢素长剑在手,双眸中剑气纵横。 “卢素,你未免太猖狂了些。”顾秋柏身形出现在两人中央,皱眉道。 漠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卢素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道:“就凭你,也想阻我?” “你!”顾秋柏神色骤然冰冷,堂堂大罗宗主,当着晚辈弟子的面被人如此无视,心中怒意克制不住。 “给本宗死!”掌心朝地,曲卷成细微弧度,犹如一双极为锋利的兽爪一般,顾秋柏手臂一震,手爪化成一道黑光,在空中带起冷锐劲风,对对着卢素胸膛重击而去。 随手挑动剑锋,卢素冷冷看着这位威严的宗主,手腕如同闪电般翻动,剑光大作,强大的剑意肆虐在擂台之上。 顾秋柏与那女子俱是脸色微变,后者急忙将顾寻南护在身后,剑光与顾秋柏手掌碰撞在一起。 “嗒!”“嗒!” 几滴殷红的鲜血缓缓滴落,顾秋柏脸色由起初的阴沉变为震惊。 “仙剑?” 卢素或许有伤到他的实力,但不可能如此轻松,随手一剑便能够攻破顾秋柏的防御,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手里拿的,是仙剑! “不错,这仙剑还是你们送我的。”卢素淡淡瞥了一眼,望向那顾雍,开口道:“比试已经结束,让我们出去。” 顾雍怔了怔,旋即笑道:“那是自然。” 随后,擂台中央出现一座门户。 感觉到顾秋柏明显含有暗示意味的目光,顾雍心中不喜,并未做任何回应,率先跨入门内。 “可恶!”顾秋柏心中暗骂,卢素这等威胁,若是能够趁他还没成长起来,将其诛杀,日后定会少上诸多麻烦。 毕竟,他可不想,这座天下再出一位落羽仙尊。 几十年前,落羽仙尊走下藏月山,一身修为令整个修行界震动,此后岁月藏月山一跃成为第一宗门,即便是大罗宗背后那尊强大的存在,也不得不蛰伏下,唯有仙尊死后才敢露头。 眼神深邃盯着那道门户,顾秋柏缓缓迈入其中。 出得小天地,各宗长辈已经等候在此处,老祖笑吟吟上前,重重拍了下陈圣肩膀,兴奋道:“行啊,没给老夫丢人。” 险些被拍得背过气去,陈圣苦笑着说道:“还早呢,还剩下兽卵的积分未结算,您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些。” 老祖摆手,他已经问过宗门其他人手里的积分,只要陈圣他们在兽域中收获不要落后太多,获得第一之位并不难。 “各宗弟子将妖兽卵交出,由专人评定积分。”略带几分阴柔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外门长老花青槐。 “他倒是在大罗宗混得不错。”老祖看着花青槐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忿道。 过了片刻,又自顾自说道:“罢了,管他做甚,将你们所获拿出来,让老夫看看。” 陈圣依言打开乾坤袋,倒出一地各色的兽卵,其中大多是些一二阶妖兽的蛋,唯有近十枚蛋格外引人注意。 “这是,三阶妖兽的蛋?”老祖眼神中露出几分惊喜,虽然不明白这积分兑换的详细规则,但这越高阶的自然是越好。 “嗯。”轻轻点头,陈圣目光看向走过来的一道身影。 脸上带着狰狞笑容,花青槐远远就瞥见烈阳宗众人,其他各宗他都派遣弟子前去了。 “长月真人,不知你烈阳宗收获如何?” “你不会自己看?”老祖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 花青槐低下头,眼神为之一缩,只一刹那间,心中便生出一条毒计,随手捏起一枚三阶妖兽蛋。 “三阶,看来你们在兽域中收获不小啊。”说着,一道隐晦的灵气灌入其中,花青槐挥袖将剩余兽卵收起。 “放心,我与烈阳宗虽然不和,但评定之人并非我所能够操控。”似是为了安定老祖的心绪,花青槐轻笑着说了一声,才缓缓离开。 望着那道背影,老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放心,想来他也不敢当着各宗偷梁换柱。”陈圣看出他心中忧虑,出言安慰道,眼神却始终凝视前方。 心中暗道,若是你真敢做这种蠢事,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没过多久,妖兽蛋便收集完毕了。 “这几位,乃是各州有间小铺的掌柜,他们的公正性相信诸位都该清楚。” 花青槐的声音让陈圣有了兴趣,目光从几名老掌柜身上扫过,发现一道熟悉的面孔,正是当日跟随着崔方白的那位。 “不知崔公子是否来了。”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陈圣开始在场中巡视,过了不久便在一处高台之上发现了那道身影。 察觉到他的目光,崔方白皱着眉头看了过来,看清陈圣面容后,愣了愣,旋即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任何事物。 顾雍换了一身华贵衣袍,出现在场中,挥袖在半空中凝聚出两幅榜单,一金一银。 金色的榜单上,烈阳宗三字赫然在首位。 “烈阳宗?”许多宗门皆是惊讶,这个宗门在修行界名声并不大,实力不强,应属于三流宗派之列,若非因为藏月山剧变,加上有着长月真人这么一位金丹巅峰,许多人都不记得烈阳宗这三个字。 紧随其后,银色榜单缓缓展开,榜首处跳动着顾寻南三个大字,底下分别是陈圣、顾凉。 众人又是惊骇,大罗宗两位少主在其中并不奇怪,但这陈圣是何人?似乎在修行界中并没有什么名声。 旋即一道极为张狂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过去,刚好瞧见老祖欣喜的说道:“陈圣,干得漂亮,这回老夫可是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 “这陈圣,是烈阳宗弟子?” “乖乖,这一届烈阳宗不得了。” 各宗长辈此时哪里还会弄不清状况,此时忍不住在心中惊骇道。 “各位,老夫几人今日受顾门主之邀,前来鉴定这兽卵品级,若有过失之处,还请谅解。” 几名掌柜中最为年长者,迈步走出,笑吟吟告罪。 “黄掌柜说笑了,在场诸位我相信没有人会质疑您老人家。”顾雍对这位花甲老人极为尊敬,有间小铺在修行界口碑大半都是靠着这些眼力远超寻常人的掌柜们撑起来的,在修行界中极具信服力。 “呵呵...既然如此,咱们便开始吧。”黄掌柜笑了笑,从身后护卫手中接过工具,开始鉴定。 各宗所获各有不同,为保公平起见,每一枚兽卵都需要经过两位掌柜的鉴定,方才正式评分,因此这个工作量是非常巨大的。 广场之上寂静无声,唯有榜单上的数字缓缓跳动发出的声音,如同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时间缓缓流逝,陈圣察觉到之前留在兽卵之上的印记被人触动,目光看了过去,正好与崔方白店铺中那位掌柜四目相对。 掌柜有条不紊拿着工具,一丝不苟进行鉴定,随后在纸上写下几笔,递给下一人,正在此时,陈圣又感受到一股波动,却是来自另一座鉴定台。 “花青槐,好胆!”心中浮现一丝冷意,陈圣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他面色变化,老祖低头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沉吟了片刻,陈圣将情况说出,旋即老祖眉宇间噙满了怒意,指节掐得咔咔作响,低吼道:“这叛徒好大的胆子!” “无妨,我有办法拆穿他,咱们静观其变。”漠然看着台上满脸笑容的花青槐,陈圣淡淡道。 此时,一枚兽卵之中,却是有着一股毁灭波动荡漾出来! “不好!”那黄掌柜最先察觉,神色微变,急忙将手中兽卵抛起。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崔方白 “轰!”兽卵还未飞出去多远,便轰然爆开,掀起巨大气浪。 好在身后护卫动作及时,挡在黄掌柜身前,抗下了大半冲击。 “发生何事?”顾雍身形一闪,落在两人身前,开口问道。 眼神由漠然变为平静,在确定顾雍不知情后,黄掌柜缓慢起身,眼睛微眯,道:“这兽卵被人动过手脚,此事恐怕得麻烦顾门主给老夫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顾雍微微屈身,手掌弯曲将空中散落的兽卵气息聚拢,低下头看向那装着兽卵的袋子,看见上面徽记后,愣了愣神。 “门主,是烈阳宗的徽记。”花青槐出现在身旁,故意朗声喊道。 此话一出,所有宗门皆是将目光投注到烈阳宗身上。 “没想到你烈阳宗竟然如此狼子野心,企图对有间的几位前辈下手。”花青槐迈步上前,义正言辞斥责道:“如今想来,或许你们能够获得如此多的积分,恐怕没少使旁的邪门手段吧?” 花青槐的话,让许多折损了弟子的宗门,心中不由生出猜忌,看向烈阳宗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寒意。 “花青槐,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才行。”老祖身体悬浮,周身气势展露无疑,眼神漠然看着前方。 “半步元婴,这老怪物竟然到了这等境界。“许多与老祖相熟的修士惊骇不已,要知道金丹到元婴之间,这一步至关重要,只要迈过了这一关,成就元婴便是时间的问题。 “长月,这件事你最好给本座一个完美的解释,否则你便是真入了元婴,今日也保不住他们。”顾雍身上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势荡漾开来。 “没想到顾门主已经跨入元婴境界。”许多年纪比顾雍大上不少的修士苦笑,修行一事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对许多事早已漠不关心,唯有在修为进境上格外在意。 “陈圣!”老祖眼神微眯,轻声唤道。 旋即陈圣身形浮上空中,笑吟吟说道:“我烈阳宗所获的兽卵,在下的确都做了标记。”说着,目光瞥了眼脸色微变的花青槐,继续道:“不过,在下所做标记,并无半点破坏之力。” “你说没有破坏性,我们便信你了,方才的场景你如何解释。”眼眸深处藏着几分慌乱,花青槐厉声呵斥道。 顾雍微蹙眉头,却是没有打断花青槐。 “依我看,你定是用了某种操纵之法,意图借助这兽卵,杀害有间的几位前辈。” “你说此话,可有证据?”一道身影踩着飞剑立在两方中央,目光冷冷望着花青槐。 “阁下是?”顾雍开口问道,眼前这少年不到二十岁,身上却有着金丹后期的修为,任何人都会好奇他的身份。 白袍少年神色如常,冷冷答道:“崔方白!” “原来是有间少主,失敬失敬!”顾雍轻笑,语气没有了半分轻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修为虽然不如自己,但其背后站着的势力,即便是大罗宗也不得不重视。 “他就是崔方白?” “有间少主,修行界第二天才?” 一直以来,修行界都将藏月山仙尊视为天下第一天才,而这崔方白的第二天才身份,则是出自那位天下第一。 多年以来,崔方白几乎从未出现在修行界,唯有从藏月山弟子口中,才透露出些许消息,众人此刻不禁认真打量这位少年天才。 崔方白并没有耐心,盯着花青槐又问了一遍:“你方才所说,可有证据?” 被冷厉目光吓得气势弱了几分,花青槐壮着胆子上前,扬起手里印着烈阳宗徽记的袋子,道:“那枚动过手脚的兽卵出自烈阳宗,这便是铁证。” “可笑,袋子是你外门准备,与我何干?”陈圣轻笑着,戏谑道。 顾雍眼神微凝,低声道:“你是怀疑,我外门有意陷害?” “不无可能。”陈圣郑重点头,旋即望着花青槐,道:“我有一种秘法,可以将我宗兽卵召出。” 花青槐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刚想开口阻止,就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崔方白正漠然盯着他。 “你开始吧。” 听得此话,陈圣指尖开始划动,在半空中绘制符文,片刻之后,一阵光芒从另一个袋中亮起,而花青槐手中没有半点反应。 满场哗然,顾雍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望向花青槐的目光中带着冷冷杀意,他早知此人与烈阳宗有怨,却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大胆。 “此事是我外门理亏,定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众目睽睽之下,顾雍自然不好对花青槐如何,告了声罪,打算大会结束后再行处置。 “他死,或者你死!”崔方白淡然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皆失了神。 对一位元婴期修士说出如此疯狂的话,即便是仙尊亲口承认的天才,也未免太张狂了。 顾雍身形为之一滞,木然转身,不敢置信道:“崔公子说什么?” 崔方白面不改色,将话语重复了一遍,一柄长剑已经在手。 目光凝重看着那柄透着无尽凶厉之气的剑,顾雍心中暗暗叫苦,之前一个卢素,现在一个崔方白,同样手持仙器级别的宝剑,即便是他元婴修为也不能无视。 对峙之际,顾秋柏身形悄然出现,手掌对着花青槐一招,将其吸到身旁,笑道:“不如这样,将此人镇压我大罗宗冥狱,二位意下如何?” 说话间,一股比顾雍还要强上几分的气势升腾起,笑吟吟的面容尽是威胁意味。 崔方白目光转移到他身上,脸色未变,问道:“你要保他?” “给我一个薄面,如何?”顾秋柏微欠身,在他看来这已是极大的让步了。 可惜,崔方白并没有为此动容,而是沉声道:“可以,接我一剑!” 顾秋柏眼神微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表现。 “公子请!” 崔方白双眸闭上,体内灵气开始疯狂奔涌进入凶剑之内,片刻后剑势便凝聚成。 “去!” 血红剑芒划破青空,以极快速度来到顾秋柏身前。 顾秋柏轻笑着,振臂发出一掌,微红的光芒闪动一瞬后,场中恢复平静。 “崔公子,我可以带走此人了么?” “嗯!”崔方白淡然点头,飞回高台之上。 卢素咧嘴笑道:“这顾秋柏当真是死要面子。” “此话何意?”落回地面的老祖恰好听见这话,略大惊讶道。 “姓崔的那一剑,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强行借助秘法挪移走,大罗宗要遭殃了。” 与此同时,顾秋柏带着花青槐来到山门处,只见满目的疮痍,整条山道近乎全部崩碎,守山弟子死伤大半。 “好!好个崔方白,给本宗记着!”顾秋柏咬牙,没想到自己全速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宗主,不过是些俗物罢了,何必动怒。”逃得一条性命,花青槐悄声劝道。 闻言,顾秋柏深邃眼眸死死盯着他,过了许久才厉声呵斥道:“愚蠢,你要动烈阳宗什么时候不可以,为何要在将有间扯进来?” “是属下考虑不当,宗主恕罪。” “你千不该万不该,想借烈阳宗的收获,为依附你的宗门提升排名,否则今日烈阳宗不会如此轻易脱险。”说到此处,顾秋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那个宗门,灭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那个小宗门的命运。 花青槐满眼苦涩,若非是他被仇怨蒙蔽了双眼,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此事过后,在修行界中,便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那位崔公子以及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放过花青槐。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三章 龙肉 随着榜单上的字节跳动结束,烈阳宗三字以极大的优势稳居榜首。 “陈兄,恭喜!”顾寻南缓缓走来,身旁跟着那名神秘女子,眼神死死盯着卢素,似乎时刻在防范着他。 “顾兄,同喜!”陈圣轻笑,烈阳宗积分虽然占了总榜第一,但个人榜单的位置,还是大罗宗两位少主并列的。 “何喜之有。”顾寻南苦笑,心中也算是猜到了宗门的些许念头,即便是顾凉几次惨败,顾秋柏仍然对其抱有期待。 “不说这些,一会顾门主将会发放玉蝶,此物乃是进入世外秘境的关键之物。” 说到此处,陈圣才算是来了兴致,接下来的重头戏,便是大会的奖励,其中不仅有世外秘境的入场券,排名靠前的宗门,还可以挑选兽卵。 “开始了。”随着老祖的呢喃声,众人目光落在顾雍身上。 “按照约定,世外秘境将在一个月后开启,届时各宗自行派人前往。”说罢,顾雍对身后一人点了点头。 那人身形自半空中悬浮而下,依次走向各个取得资格的宗门。 “这还是老夫第一次见到这东西”老祖捏着手里五块玉蝶仔细把玩,啧啧赞道。 “真人小心了,回去之后可得将宗内门槛修得高些。”顾寻南轻笑着说道。 “这是为何?” 见众人满脸疑惑,顾寻南故作沉吟,随后笑道:“恐怕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许多宗门都会想尽办法,向真人购买这玉蝶。” 闻言,老祖脸色一黑。 “哼,此物我宗内弟子都不够用,哪有出售之理。” “世外秘境之中,隔绝一切传讯手段,每个人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区域,凶险与机缘相伴,你门中有几个如他这般实力的?”一旁沉默的女子突然开口,手指着陈圣。 讪笑着,陈圣摊了摊手,道:“届时若是选不出那么多弟子,将这玉蝶卖了也无妨,只是这价钱嘛......” 说到这里,陈圣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正飞速奔跑着过来,身后跟着个满脸不情愿的白袍少年。 “长月真人,贵宗若是要出售玉蝶,还请一定交由老夫来办,我保证为你争取到一个最高的价格。”老掌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了片刻后,满脸堆笑道。 “掌柜的,此事只怕你未必能够做主吧?”老祖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向其身后。 崔方白俊俏面容上,露出一丝难色,在老掌柜低声催促了几次后,方才开口道:“以我的名义作保,崔叔所说句句属实。” “既然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沉吟了片刻,老祖随手取出一块玉蝶递给陈圣,旋即对两人笑道:“二位放心,贵铺在我烈阳宗脚下,咱们也算是近邻,日后若要出售,定优先考虑两位。” 听得此话,老掌柜道了声谢,匆忙拉着崔方白走向别处。 “这玉牒,可否卖我剑阁一块?”卢素忽然开口,让陈圣几人惊讶不已,那世外秘境虽好,但以他的实力,探索上古修士洞府,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明白几人疑虑,卢素并未解释,只是定定的望着老祖,再度开口道:“或许我出不起高价,但可以用一次人情来抵。” 老祖刚想开口拒绝,就瞧见陈圣微微摇头,心神一动,道:“若有余下多的,卖你剑阁一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卢素微微点头,随即有大罗宗人过来送大会奖励。 个人榜单排在前列的陈圣自然也有一份,不过他看也没看,便随手甩给了老祖。 “小子,上道!”老祖笑着称赞道。 随着奖励发放完毕,许多没得到满意收获的宗门逐渐离场,陈圣等人要动身之时,却被顾雍给叫住了。 “顾兄,有何事?”老祖语气不善,方才花青槐陷害一事,崔方白得到了交代,他可并不满意。 顾雍满脸苦笑上前,道:“长月真人,花长老所为我并不知情,何况顾宗主已经施以惩戒,你又何必计较。” “哼,你大罗宗家大业大,我小小烈阳宗可不敢记恨。”老祖斜眼,浑然没有半点高人的模样。 剑阁与剑庐弟子大跌眼镜,皆是神色古怪,早听闻师傅说过,长月真人为人散漫,率性而为,可没想到如此率性。 听出其中怨恨,顾雍笑道:“你我多年交情,当真要为了这点事闹翻?这样,今夜我做东,在云台小筑设宴,为烈阳宗庆贺,如何?” “这还差不多,将你珍藏的美酒都给老夫拿出来。”老祖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他与顾雍早年间便相识,自然不至于如此计较。 “你啊,还是躲不开这点口腹之欲。”顾雍哭笑不得,摇头前去准备。 陈圣目光扫过顾寻南,似笑非笑道:“顾兄此次拔得头筹,不用去准备庆功宴?” 顾寻南嘴巴张了张,终是说不出话来,身旁那女子微蹙眉头,开口道:“我大罗宗想请陈公子参加南儿的庆功宴。” “可笑!”卢素不屑的声音响起,“你是忘了之前在擂台上,是如何对我小师弟的。” 女子笑容凝滞,刹那后又道:“之前我是救人心切,方才南儿已将陈公子与他的交情说明,是我误会你了。” “云姑姑......”顾寻南开口,面色有些许古怪。 “改日再说吧,今日我们要赴顾门主的宴。”好在老祖开口,做了决断,随即领着众人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女子忍不住带着几分责备道:“南儿,方才你为何不直接开口相邀,若是你开口,他未必不会答应。” 顾寻南惨然一笑,无力道:“姑姑是想拉拢他,还是想毁掉?” “你!”女子气急。 “拉拢不了,便毁掉是吗?”顾寻南笑了笑,白色发丝垂落,道:“一如当年对二师傅那般?” “他不是你二师傅!”女子脸色骤冷,似乎极不愿意提及此人。 “呵...还请姑姑回去吧,今日宴席取消。”顾寻南眼中带着几抹悲伤,缓缓离去。 ...... “小子,跟我老实说,你跟微儿如何了?”云台小筑,老祖拉着陈圣坐在身边,压低嗓音问道。 “想听真话假话?”陈圣心神跳动,总有种不详的感觉。 老祖眼神微眯,道:“老夫既然问了,你还敢说假话不成?” 深呼一口气,陈圣悄声道:“我身上秘密太多,待我将所有疑惑解开,我会回来找师姐的。” 深深看了他一眼,老祖脸上笑容垮了下来,没好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若是三年内不回来,小心我将微儿嫁给旁人。” 陈圣正襟危坐,似笑非笑看着他。 身后悄然出现一股杀气,卢素缓缓走出来,沉声道:“原以为你这老头比皇甫好上一些,想不到也是这般迂腐。” “何事惹得卢兄如此动怒?”顾雍爽朗的笑容传来,身后跟着十余位侍从,合力托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乖乖,这味道!”老祖耸了耸鼻尖,兴奋冲上前去,伸手就要掀开红布,饥渴难耐的模样,颇像是进洞房揭新娘盖头一般急切。 “去!这可是好东西,得等酒水到了才能开。”顾雍拍落老祖手掌,笑吟吟道:“诸位稍等片刻,好酒马上就到。” “陈师弟,这盘子里装的什么,祖师为何如此激动?”田铢悄悄凑到陈圣旁边,小声问道。 距离最近的孙怀微亦是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陈圣对其温柔一笑,旋即开口道:“能让顾门主如此肉疼的东西,只怕除了龙肉,找不出别的了。” 闻言,顾雍果然露出一副肉疼的模样,苦笑道:“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小友竟然猜到了。” 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 运景楼 “早听闻大罗宗外门养有一窝蛟龙,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如此口服。”陈圣由衷赞叹道,如今这修行界中,真龙几乎已经绝迹,世上血脉最接近真龙的便是这蛟龙。 只是蛟龙实力强大,即便是初生的蛟龙,也有四阶妖兽的实力,没有几个人吃得起,况且蛟龙一族大多潜藏在深山河海之中,极难寻到,即便是陈圣前世也没碰上过几只。 “不过是些幼蛟,被阵法所困,早已没有当年的威能,好在这肉质并未有丝毫损伤,这些年来倒成了门中招待贵客的上上之选。”顾雍朗笑道,随手掀开红布,露出盘中被盖住的龙肉。、 一时间,满堂香气,定睛看去赫然瞧见一条硕大的龙腿放在盘子里。 “顾雍,你小子不厚道,当年老夫来此,你就拿龙屁股肉来敷衍老夫,快点再去烤一条腿来!”老祖悄悄擦拭口水,嘴上喋喋不休。 “没了。”顾雍摊手,笑道:“仅存的一条让顾宗主要走了。” 老祖这才无奈落座,静静等候那美酒。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老祖将陈圣与孙怀微一左一右安排在身旁,陈圣旁边又坐着卢素。 席间,顾雍与老祖推杯换盏,巨大的龙腿肉以极为骇人的速度,迅速消失在老祖口中,美其名曰此物灵气过于丰厚,弟子们消化不了。 陈圣苦笑,闪身上前割下一大块,递给孙怀微,否则以她淡然的性子,恐怕未必会上前取肉。 趁着两位长辈喝得正欢,陈圣悄然起身,走出阁楼外,望向下方城中璀璨的夜景,微微失神。 “陈师弟。” “师姐!” 孙怀微走到他身边,借着酒意问道:“打算何时走?” 沉默了片刻,陈圣开口道:“明日一早。” 点了点头,孙怀微柔声说道:“事情办完了,早些回来!” “嗯!” 带着几分离愁,盘中稀世的龙肉也变得索然无味,陈圣目光落向远处,伸出手掌,递给孙怀微一件东西。 “这是?”掌中一枚细小的红色晶石,孙怀微美眸中带着一丝期待。 “自然是定情信物。”卢素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浅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小师弟。” 陈圣摇头苦笑,无奈道:“你倒是喜欢占便宜。” 卢素摊手,不置可否。 “师姐,此物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蕴含一些功法剑诀,其中有一套是我为你精心挑选,对你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陈圣没说的是,这枚小小的晶石中,藏着一丝魂魄。 若是自己不幸身死,便能够凭借这此物得知。 “东西我收下了。”带着几分俏皮,孙怀微又对卢素说道:“陈师弟漂泊在外,还麻烦卢师兄多加照拂。” “那是自然!”卢素淡然点头。 陈圣无语,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师兄了。 酒足饭饱之后,顾雍父子将众人送到楼下,顾雍忽然说道:“太景城中夜景极好,各位难得来一趟,不如让桓儿带你们去游玩一番。” 老祖思虑了片刻,大手一挥,道:“也好,你们尽情去玩,我与顾门主再去畅饮。” 剩余弟子亦是有些心动,都是少年人,岂是能够坐得住的。 “陈兄,我带你们去城中最具盛名的运景楼。”顾桓喝了不少酒,脸上却没有丝毫醉意,反倒是极为兴奋。 “运景楼?那个著名的风月之所?”有弟子神色古怪,太景城作为大罗宗驻扎地,在修行界中名声不小,其中最为吸引人的便是这运景楼,被称为太景城第一绝景。 陈圣笑容骤然凝固,目光不自觉看向身旁,孙怀微正以一种极具威慑力的眼神看来。 “诸位误会了,运景楼虽有风月,但顶上几层,却是城中最大的拍卖之所,最近城中宗门汇聚,这拍卖会上定会出现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好物。”顾桓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陈圣这才如释重负。 “可是我等出门,并未带许多灵石,只怕未必能有所收获。”孙怀微一步踏出,轻声说道。 “无妨,我带了。”卢素抖了抖乾坤袋,听响动,只怕是其中数目不少。 顾桓神色怪异看着他,此人难道没听出来孙怀微话中深意? 不过这运景楼他已向往多时,当即开口道:“即便是不能买下,多见识些宝物也好,诸位,随我来吧。” 约莫半炷香后,盯着孙怀微灼人的目光,陈圣硬着头皮跨入了那座太景城第一绝景。 一进楼,果真是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大堂中迎接贵客,在听明了众人来意后,便有人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堂中却是坐着许多男子,衣着各异,只是场中气氛有些古怪。 “咳咳......修行界中,不乏有喜好男风者,因此这楼中也有为此类人群特殊的区域。”顾桓的嗓音有些低沉,轻声解释过后便没再去看堂中,而是招来一名小厮。 “真是长了见识了,原来真有这般癖好。”田铢啧啧称奇,却让陈圣没来由的想起初入烈阳宗时某道身影,心中一阵发毛。 随着脚步来到三楼,却发现此处是一个酒楼,场中酒香浓郁,带领的小厮介绍道:“这一层是楼中最大的酒水专区,每一坛酒都是价值千金,在外界难得一见,各位客人若有兴趣不妨下场一试。” 话刚说完,顾桓便摇了摇头,道:“直接带我们去往顶层。” “这...”小厮有些为难,沉吟了片刻后,对众人说道:“顶层的拍卖场,需有一定身家方才能够入场。” 这话一出,顾桓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耐着性子丢出一枚乾坤袋。 “这里头有五百灵石,可够资格入场?” “自然是够的,只是这几位?”小厮目光瞥了瞥,显然顾桓这区区五百灵石,不足以让这么多人进场。 略皱眉头,卢素抛出乾坤袋,冷声道:“里头有两万灵石,带我们进去。” 压抑住心底惊讶,小厮点了点数目,随后恭敬道:“贵客请随我来。” 上前接过乾坤袋,将其还给卢素,田铢双眼火热盯着他,“卢前辈,您还缺师弟吗?实在不成徒弟也行!” 卢素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陈师弟,你这便宜师兄未免也太有钱了吧,那可是两万灵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田铢激动不已。 陈圣笑了笑,拉着孙怀微跟了上去。 走入一个小房间,地板中央刻着一个阵法,那小厮走上前去,在阵法中央放下一枚灵石。 “请贵客站在阵图中央,片刻便可至顶层了。” 陈圣目光看向卢素,在后者点头后,带着众人走入阵中,随即阵法启动,光芒闪动过后,一行人眼前出现了一个新的场景。 “这便是运景楼顶层,也是城中最大的拍卖行,我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顾桓指着大厅中央,兴奋说道。 “上个楼就得花费一颗灵石,真奢侈。”田铢撅着嘴,嘟囔道。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钱人,谁也不缺那一枚灵石,此次我们还是占了卢师兄的光呢。”孙怀微美眸盯着场中,台上正拍卖着一件宝衣。 “诸位,此物乃是出土自上古洞府,为七品宝衣,可以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起拍价五百灵石。”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番,拍卖师静静等待出价,能来到这里都不是蠢人,说得再多未必能够起到作用。 陈圣瞧见孙怀微的模样,柔声问道:“喜欢?” “嗯!” 于是,陈圣走到卢素面前,伸出手掌。 “拿钱!” 旋即在满场愕然的目光中,卢素将那个装有两万灵石的乾坤袋抛出。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拍卖会 “五百灵石!”寻了处座位坐下,陈圣开口出价。 在场的许多修士对这件宝衣并没多大兴趣,过了一会并没有人喊价。 台上拍卖师目光四顾,见大多人都面无表情,无奈开口道:“可有哪位要出价,若是没有,这件七品宝衣便归这位公子了。” 场中寂静无声,忽然,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我出七百!” 一个与顾寻南有着同样诡异双眸的青年出现,见陈圣目光看了过去,笑吟吟点头,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小公子,此人便是击败南儿之人。”身后跟着那位被顾寻南唤作云姑姑的女子,轻声提醒道。 “哦?原来是陈公子,失敬。”青年十分自来熟的走近前去,笑容柔和,目光隐晦的打量着陈圣有何奇特之处。 陈圣漠然,淡淡开口道:“一千灵石!” 身后孙怀微悄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即便是那宝衣再好,一千灵石的价格,也是高了些的。 拍卖师眼中燃起了一丝亮光,这种少年心气为美人斗气的场景,往往能够让物品拍到一个令人意外的价格。 将这小动作尽收眼底,青年双眸古井无波,找了个靠近众人的座位,出价道:“一千五百灵石。” “这是哪家的小子,如此奢侈!”在场的都是身家不俗的修士,见识广阔,却对着神秘青年没有半分印象,忍不住心中疑惑,能够随手拿出如此数目灵石的晚辈,其宗门绝对不俗。 微蹙眉头,陈圣继续开口道:“两千灵石。” 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身旁卢素眼皮都没有抖一下,自己又何必心疼。 一时间,许多人都察觉到这场拍卖变了味道。 两个针锋相对的后辈,身旁似乎各自站着一名绝色女子,许多人便释然了,毕竟这世界上,为红颜一掷千金的事情并不少,更何况是在这运景楼中。 “那帮少年身上的衣物,似乎是烈阳宗弟子,领头那人似乎是陈圣!”有眼尖的认出陈圣的身法,作为连续击败两位大罗宗少主,一举奠定烈阳宗榜首地位的黑马,陈圣此刻在太景城中有着不小的声名。 随着两人互相抬价,一件七品的宝衣已经被抬到了六千灵石的天价,台上拍卖师看向他们的目光无比火热,若是两人再争夺下去,光是这一件物品的抽成,便能抵过以往数月了。 可惜,陈圣只是对那青年笑了笑,并未继续开口,傻子都看得出来,此人是故意为之。 这灵石虽然不是自己的,但犯不着无谓消耗,况且接下来的拍卖中,必定还有着不少宝物,再为师姐寻件更好的便是。 “呼~”孙怀微见他没继续出价,这才长处一口气,略含嗔怪道:“陈师弟,方才吓死我了,这七品宝衣再珍贵,也值不了如此多灵石。” “师姐莫怪,一会再为你寻更好的宝物。”陈圣笑了笑,扭头看向那青年,开口道:“公子大手笔,在下佩服!” “无妨。”青年漠然点头,屈指弹出一袋灵石,专人点数过后,便有人将那件宝衣送来。 随手将其递给云姑姑,青年笑道:“听闻你的宝甲被人破了,这件便赠与你。” 接过宝衣,女子瞥了眼淡然的卢素,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与此同时,场中传来一阵骚动。 拍卖高台之上,几名壮汉抬着个被红布所覆盖的箱子,每走一步,地面便为之一颤,足见箱中物品分量。 “诸位,此物是鄙拍卖行从东海之底取得,乃寒铁被火山熔铸而成,已找专人品鉴过,可以铸造宝器级别的灵剑。” 说到此处,拍卖师语气停顿,目光扫过场中,果然瞧见无数炽热的眼神,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此物起拍价为三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诸位请出价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喊道:“四千灵石!” “哼,这等宝物区区四千灵石你也喊得出来,本座出一万灵石。”一道略带几分阴森的声音响起,报出的价格瞬间镇住了大多数人。 “小公子,咱们是否?”云姑姑有些意动,这等材质铸出来的灵剑,是有着一线机会晋入仙剑级别的。 “不急。”青年眼神微眯,望向陈圣,发觉他有些意动,遂开口道:“陈兄似乎对这东西有兴趣?” “此等宝物,在下自然有意。”陈圣随口回答。 身旁卢素煞有介事问道:“小师弟,你当真想要?” 陈圣愕然,莫非这家伙还有第二个两万灵石不成,于是带着几分玩笑说道:“只可惜这东西价值连城,两万灵石未必够。” “无妨,师兄这里还有许多。”卢素笑了笑,丢出十余个乾坤袋,豪爽道。 一时间,烈阳宗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十分炽热,即便是最为冷淡的李衡,眼中也有了一抹异彩。 陈圣愣了愣,随即失笑道:“我开玩笑的,如此品级的铸剑材料,恐怕得元婴境界方才能够熔炼,如今还尚早了些。” 闻言,卢素点头,的确,炼制宝器级别的灵剑,光是这一种材料亦是不够的。 随手将乾坤袋收回,卢素道:“看上合用的尽管买,不必为师兄省灵石。”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看向陈圣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嫉妒,即便是顾桓也不例外,他父亲虽然是大罗宗外门门主,但每年能够动用的灵石也不过数万,更何况是他这个少主。 田铢突然将陈圣拉到角落,以极细微的声音说道:“陈师弟,你能否.....” 没等他说完,陈圣便笑了。 “田师兄放心,各位师兄们有什么看上眼的,尽管与我说便是了。” 闻言,众人的目光皆是亮了起来,眼神死死盯着拍卖台上。 此时,那寒铁已经被炒到了两万三千灵石的高价,陈圣瞥了眼不远处的青年,发现他满脸淡然,似乎对这寒铁提不起丝毫兴趣。 身旁跟随的那名女子,加上他与顾寻南有些相似的双瞳,陈圣心中不禁对少年身份有些好奇。 最终,伴随着一记重锤声响起,那块沉重的寒铁以三万灵石的价格,被收入一个黑袍老叟囊中。 老叟交付完灵石,迅速收起寒铁闪身消失在厅中,有几道人影也随之消失。 “这几个家伙惨了,竟然敢惹上阴山老怪。”顾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阴山老怪?”陈圣皱眉,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骷髅墓的人,金丹中期修为,算是有些手段。”卢素淡然解释道。 顾桓苦笑道:“卢前辈,那可是能够与金丹后期修士硬碰的人物,您竟然说他只是有些手段。” “那又如何,我一剑便可斩之。”卢素满不在乎,他对骷髅墓这群喜欢躲在暗处的家伙没有半分好感,语气自然不会客气。 已经习惯了他的霸气,陈圣目光期待着下一件拍品。 没过多久,一个圆形物体出现在拍卖师手中,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开口道:“相信诸位应该猜到我手中这是何物了。” 大堂中响起无数道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人语气干涩道:“莫非,这便是此次大会所获的妖兽卵?” “正是!”拍卖师语调高昂,朗声解释道:“此乃是一枚三阶兽卵,一旦孵化出来便有着二阶妖兽实力,成年后便可入三阶,若是各位培养得法,将来成为四五阶的凶兽也未必不可能。” “另外,最重要的便是,凡是购得兽卵者,将会得到大罗宗研制多年的驯化之法。” 此话一出,等于是将许多人心中最后一丝顾虑打破,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变得无比热情。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拍卖尸体 若是仅仅三阶的妖兽,到四阶便很难更进一步,到达五阶希望渺茫,最多就是给宗门起个守护山门的作用。 即便是在某些小宗门中,也只不过是作为护宗妖兽存在,而有了这驯化之法便不同了。 有了它,许多金丹之上的修士,未必不能前去偷取五阶甚至六阶的妖兽卵,加以培养之后,很轻易能够达到金丹境的战力,对如今的修行界而言,这已经是中坚力量了。 感受着无数道颇具威势的目光,拍卖师擦了擦冷汗,旋即说道:“这三阶兽卵,起拍价五千灵石。” “这个价格倒还算合适,单以那兽卵而言高了,但加上那所谓的驯化之法,便算得上十分良心了。”陈圣轻轻点头,默默看着场中火热的气氛。 作为仙门大会首名的奖励,烈阳宗有资格得到三枚兽卵,至于那驯化之法,只要有人拍下,早晚会传遍修行界,这也是大罗宗为何如此大方的缘故。 “陈公子不出价?”青年对场中争抢兴致缺缺,反倒是与陈圣有说有笑,“在下白玉山,与顾寻南算是远房亲戚。” “白公子似乎对这拍卖并没有兴趣。”陈圣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对他的漠然更为关心。 “妖兽再如何,也不过是兽类,怎配得上我过多关怀,陈公子不也是么?”白玉山妖瞳闪烁。 “听闻小南败在公子手中,如此也好,以后他总该收拾心思,不再钻研那旁门术法了。” 听得此话,李衡面色闪过一丝厉色,冷声道:“阁下此言,是瞧不出术法一脉?” 眼眸微眯,白玉山笑道:“李公子,尽管李家已传承千年,但如今天地已经变了,今后不仅是术法,便是修士也将会没落。” “哦?不知白公子有何高见。”陈圣心中微微触动,前世他便感觉到天地起了变化,却摸不透其中究竟。 不料白玉山却是神秘一笑,道:“此事乃我族中机密,可不能轻易说与旁人听,除非......” 话及此处,白玉山故意顿下语句,颇具深意望着陈圣。 “除非什么?” “陈公子若愿意拜入我门下,我或许可以告诉你一些内情。”白玉山轻摇纸伞,似乎胸有成竹。 “就凭你也配?”卢素的声音响起,空气中传来呼啸的剑气飞掠声。 “身合大道,可惜了。”白玉山并未表现出惧怕之色,反倒是仔细端详一番后,摇头叹道,似乎十分遗憾。 随即一股气势荡漾起来,其源头便是白玉山,身侧环绕着颜色各异的灵气,将其包裹在其中。 “果然,这方天地还是在抗拒我。”嘴里发出细弱蚊蝇的呢喃声,白玉山看向众人的目光变得无比桀骜。 “谁家的小子,敢在太景楼动武!”一个中年男子身形悬浮在半空中,目光冷冷看向这边,呵斥道。 “你有意见?”女子身形浮空,目光森然看向那出头之人,大有其敢说半句忤逆之语,便将其当场击杀的势头。 “元婴境界!”在场的有不少金丹甚至顶峰修士,自然能从这强烈的威压中感知到女子境界,忍不住低呼。 如今的修行界中,已知的元婴境修士,除了大罗宗的两位,便是仙宗与几处密地之主有如此修为,可眼前这女子却十分陌生,显然不会是那些人。 方才出头的中年亦是脸色微变,语气略微缓和道:“还请这位前辈收敛些,这里是有间的产业。”随即消失在半空中。 女子心头涌上一丝怒意,正要追上去,就被白玉山叫住:“罢了,有间势力不俗,不必与之硬碰。” 这一番话倒是让陈圣有些好奇,据他所知,有间小铺虽遍布天下,背后却并没有能够使得元婴修士忌惮的强者。 “陈公子见谅,在下许久未展露修为,有些忍不住。”白玉山看着陈圣,笑道。 “无妨,能在如此年纪,半步凝丹,白公子的天赋不俗啊。” 闻言,烈阳宗弟子包括顾桓皆震惊了,眼前这人年纪看上去与众人年纪相仿,就能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如此天赋可不是一句不俗能够说明的。 笑了笑,白玉山将目光投回拍卖台上,此刻那兽卵已经拍出,接下来出场的,就该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了。 “诸位,这一样拍品恐怕会引起某些人不适,还请理智些。”神色古怪的交代了声,几座棺椁被抬了上去。 “莫非是尸体不成?”陈圣微微蹙眉,修行界中这种交易虽然不少,但拿到明面上的极为少见。 一来,需要这种东西的人群很少,二来,够得上拍卖门槛的尸身,其生前地位必定不俗,若是公开拍卖,无论如何都难免得罪人。 眼见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倩影,陈圣心中疑惑道:“她来做什么?” 姚郗脸色苍白,似乎极为虚弱,与一名青年一左一右,跟在一位中年男子身侧。 “郗儿,据可靠消息,此次拍卖的尸身中,有许多藏月山弟子。”吕灵槐淡然说道,阴翳目光在姚郗曼妙曲线上下浮动。 “你若想救回他们,应当知道该如何做吧?” 姚郗紧咬着牙,语气苦涩道:“弟子明白。” 满意的点了点头,台上棺椁慢慢打开,印入眼中的便是几具衣着华贵的尸体,每一具都透着强大的气势,无一例外。 “这是,金翅门前代门主!” “那一位是天阙老人!” ...... 随着尸体身份被认出来,场中许多修士的目光由惊骇逐渐变得冰冷,因为这些人,要么是各宗门的宗主,要么便是修行界中受人尊敬之辈。 “贵行此举,是何意图?”有一名金丹修士站了出来,语气森然喝道,因为其中一具尸身,正是他的师傅。 “诸位息怒!” 随着场中火药味逐渐变得浓重,那位在大会上险些被炸死的黄掌柜走了出来,沉声解释道:“各位前辈的尸身,乃是阴山老人售卖给鄙行,与我有间无关。” “黄掌柜,您这是要助长骷髅墓的气焰么?”有人趁乱挑唆,此言可谓是诛心之语,若是坐实了这个名头,日后有间小铺的名声,只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枯槁面容闪过一丝怒意,片刻便被压了下去,黄掌柜轻笑道:“诸位说笑了,老夫乃是生意人,从不掺和修行界事物。” “那您为何?” “呵呵.....各位前辈尸身被盗多年,一直找不到踪迹,如今既然那阴山老人找上门来,老夫便想着做个善事,接下来的拍卖,均不设底价,老夫所想的,不过是送前辈们回归宗门罢了。”黄掌柜笑着解释道。 听得此话,激愤的各宗修士才平静下来。 “不愧是黄掌柜,经验果然老道。”陈圣心底暗自赞叹,黄掌柜这一番话,既赢得了各宗的好感,卖了人情,却又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 不设底价的拍卖,往往是最耗费钱财的,在场宗门之中,不乏敌对的,能够依靠灵石来使对方受辱的事情,他们未必不肯干。 再者说,即便是没有敌对之人抢夺,谁又会让自家宗门的前辈身价低于他人,这关乎着宗门的颜面,否则日后被人以此诟病,整个宗门都会抬不起头来。 黄掌柜最令陈圣敬佩的一点,便是各宗花费了极大价钱将尸身买了回去,还得在心中记着这份恩情。 不过,令陈圣感到最为错愕的一点是,当日随口所说,却没想到那金翅门门主尸身,当真是被骷髅墓的人盗走的。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金翅银翼 目光迅速堂中扫过,果然瞧见金简与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某个角落,冷冷望着台上。 随着黄掌柜脸上笑容越发璀璨,许多宗门前辈的尸身被门人以极高的价格拍了下来。 直到,金翅门前代宗主尸身拍卖,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银翼宗出二万灵石!”声音源自角落中的一位中年,身着银袍,胸前绣着一柄宝刀,式样与金简所使的极为相似。 “薛银,你不要太过分了!”金简身前那男子有些动怒。 “金石兄,你这话未免有些过分吧?”被叫做薛银的男子轻笑,带着几分讥讽道:“我只是风闻金翅门最近形势危急,恐怕拿不出多少灵石,怕你们堕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威名。” 金石漠然,眼中闪动着杀意,手掌悄然握向刀柄。 “怎么?想动手?你不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一声厉喝,犹如炸雷般响起,薛银继续嘲讽道:“金翅门在你手中,早晚毁于一旦,不如将师傅让予我,我银翼宗定会让他引以为傲。” “这薛银好生不要脸。”顾桓望着两人如此针锋相对,大有要动手的趋势,忍不住摇头道。 “顾兄似乎知道一些内情。”陈圣投来疑惑的目光,方才薛银所说,他与金石似乎是师兄弟,却为何一个金翅门,一个银翼宗? 闻言,顾桓轻笑道:“烈阳宗偏于一隅,自然不知这其中缘由,金翅门前代宗主共收有三名弟子,除了现任金翅门主之外,便是这二人了。 据说当年他们师傅身死,三人争夺门主之位,原本是这薛银最有希望,却被现任门主击败,而后愤然出走,短短数年之内,便创立了银翼宗,与金翅门抗衡。” “如此说来,这薛银倒也算是厉害角色。”陈圣微微颔首,这金翅门势力虽不大,但也算是中等宗门,即便是如今的烈阳宗,撇开老祖,也未必比得上金翅门。 二人说话间,金石已是冷冷开口:“三万灵石!” “看来你这是将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薛银冷笑,随后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四万灵石!” 直接加上一万,足见其势在必得,只是不知是为了落金翅门的面子,还是真正念及师徒之情。 “薛银,师傅当年对你不薄!”金石眼中噙着暴怒,若非顾虑场合,他便直接出手了。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让师傅跟你们回去,你们能弄丢师傅一次,便能弄丢第二次。” 话音落下,薛银再度对着黄掌柜喊出一个价格:“五万灵石!” 满场哗然,方才各宗前辈的尸身,价格最高者也只不过到了三万,五万灵石,这几乎是可以动摇根基的数目了。 寻常宗门,没有几个能够随手拿出数万灵石的,更何况银翼宗创建不过数年,能拿得出五万灵石,极有可能是透支了整个宗门数年的收入。 金石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如今的金翅门的确出不起比这更高的价格,更何况看薛银那般疯狂的模样,似乎还留有余力。 身后金简看出了师傅眼中苦涩,神色微动,悄然走向某处。 “陈兄,可否借我一些灵石。” 陈圣满脸愕然,道:“金兄,如此巨额,我恐怕无能为力。” 闻言,金简神色有些古怪,道:“观你方才出手,可不像是缺灵石的样子。” 陈圣苦笑,摇头道:“金兄,此事还请恕我帮不了你。” 脸上闪过一丝无力,金简正要离去之际,一旁闭目养神的卢素忽然开口:“我可以借你灵石,不过有个条件。” “请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金翅门必全力以赴。”金简脸上颓废一扫而空,欣喜道。 卢素将嘴巴凑到其耳边,细声说了几句,旋即金简的神色变得有些为难,犹豫片刻后,咬牙道:“我去问过师傅。” “尽快。”卢素淡然说道,此时台上黄掌柜脚步微动,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诸位,老朽数三声,若是没有更高的价格,这件拍品便是由薛宗主获得了。”说罢,目光似有若无的瞥过金石。 金石此刻心中如同百蚁噬心般煎熬,若是让薛银得到了师傅的尸身,日后金翅门在银翼宗弟子面前,便真的抬不起头了。 金简脚步匆匆,急忙说出了卢素所提的条件。 听清过后,金石脸上闪过一抹难色,只一刹便下了决定,咬牙道:“我答应了。” “我金翅门出六万灵石!” 薛银眼神微眯,多年的对抗,他对金翅门财力十分熟悉,能拿出四万灵石已是极限。 加到六万,呵,只怕是所有弟子都得喝西北风了。 “金翅门果然财大气粗。”薛银轻叹道,旋即话锋一转,报出心中最后的价格:“好在我银翼宗这些年也囤积了些灵石,我出七万!” 此话一出,金石脸色瞬即阴沉如水,既便是有人相助,金翅门出这么一大笔数目,也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未来十年内恐怕未必能够恢复元气。 目光在卢素脸上扫过,金石心更是沉了下去,这少年从未见过,即便是有些身家,恐怕也就是在一万上下。 似乎察觉到他的犹豫,薛银神色变得越发张狂,歇斯底里吼道:“当年驱赶本座离宗,短短几年,没想到金翅门便被你们祸害成这般模样。” “这里有四万灵石。”卢素随手抛出一个乾坤袋,淡然对金石说道。 金石晃神之际,金简已经将乾坤袋拿在手中,沉入心神点数过后,点了点头。 “八万灵石!”金石近乎疯狂般吼出。 眼神恢复清明,薛银目光冷冷瞥向那伸出援手之人,看清面容后,阴恻恻道:“敢问阁下是哪一门的高徒,还请告知,也好让薛某知道,今日是败在谁人之手。” 堂中局势骤然紧绷,几乎所有人都在等那名负剑少年开口,要知道薛银乃是金丹后期的高人,若是这少年没有一个足以震慑他的宗门,只怕今日危矣。 “薛银,这位小友乃是我金翅门的恩人,你若想动手,休怪我不顾同门之谊。”金石闪身挡在卢素面前,沉声呵斥道。 薛银咧嘴,露出森白色的牙齿,笑道:“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 “你的意思是,相对我出手?” 听得卢素森然的语气,陈圣无奈翻了个白眼,看来今日这拍卖行中,可有大热闹看了。 凛然剑意自卢素身上荡漾而出,少年手做剑指,凌空射出一道剑光。 极细的犹如丝线一般的剑光划破灯火有些幽暗的天空,眨眼间便出现在薛银面前。 一道枯槁身影挡在中央,悍然接下这一剑,随后苦笑着说道:“卢小友,一场误会罢了,何必出手便取人性命?” 半空中悬浮的老人,身形虽然矮小,但其身上所具备的气势,无不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元婴境界?”薛银脸色微变,从这股熟悉的威压来看,眼前这人即便不是元婴老怪,也是大半身子迈入元婴境界的修士。 此等高人,却面对一个少年如此客气,想到此处,薛银不禁毛骨悚然。 与之有着同样感受的,便是站在卢素身前的金石,旁人感受不到,他却十分清晰的察觉到,自那老朽出现起,后背传来的刺痛感越发剧烈。 金石有种直觉,若是此时的卢素出手,只需要一招,自己必定身死当场。 “卢兄弟,给老夫个面子,如何?”老朽笑吟吟问道。 “可以。”随口答道,卢素收起那道令人心惊胆颤的剑意。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藏月山遗骨 随即,在众人惊骇无比的目光中,老人做了一个动作。 他拿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卢素笑道:“多谢卢兄弟。” 这让许多并不人数卢素的人感到无比惊讶,如此年纪便能够让元婴境界老怪退让的人,除了传说中落羽仙尊之外,可没听过有第二人。 “小公子,他的实力又变强了。”云姑姑悄声说道。 “不错。”白玉山微微点头,方才的情形,除了卢素身前的金石之外,便是他对那股剑意的感知最为清楚了。 眼神眯起,心底暗暗低声喃喃道:“看来,日后此人必成我族大患。” 卢素则是淡然点了个头,随后拍了拍金石的肩膀,道:“答应我的事,不要想着抵赖。” 金石后背一阵发凉,若是之前卢素未展现实力,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一毫别的心思,此刻却是不敢有半分妄想了。 这等存在,要想夷灭一个宗门,并非难事。 即便是金翅门的实力不弱,也不足以抵挡卢素。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卢素缓缓落座,视线落回拍卖台上,略皱眉道:“还不继续?” 黄掌柜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笑着与金石完成交易,旋即驱退了之前的拍卖师,亲自主持拍卖。 到了此时,在场众人中,已知有了两位元婴级,一个便是白玉山身旁的女子,再一个便是方才展露的卢素。 二者之中,无论哪一位,黄掌柜都不想得罪。 笑吟吟唤来人手将下一批拍品抬上来,清了清嗓子,黄掌柜正色道:“诸位,接下来的拍品有些特殊,亦是那阴山老人售与老夫,还望莫怪。” 说罢,伸手掀开盖着的布条。 下一瞬,卢素与陈圣神色变得冰冷,眼中杀意涌动,近乎疯狂。 “这服饰,是藏月山弟子?”有人看清尸体身上衣袍,忍不住惊呼道,当年藏月山鼎盛之时,这一身服饰,可是天下不知多少修士的向往。 “不错,诸位皆知道,数月前仙尊渡劫失败,藏月山崩塌,所有弟子一日之内全部死于非命,在此的便是其中一批。”黄掌柜语气中略带着些许沉重。 陈圣目光扫过每一具尸体的面容,心底便喊出一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当年时常见到的熟悉面孔。 眼中杀意汹涌之余,不禁悲从中来。 “陈师弟。”孙怀微素手抚上了他的脸庞,一双美眸写满了疼惜。 淡然摇了摇头,极力抑制住心中悲痛,陈圣目光瞥向卢素,发觉其背后灵剑正在疯狂抖动,大有随时出鞘的趋势。 “冷静些!” 听得此话,卢素扭头,眼中闪动着泪光,涩声道:“难道你就没有丝毫感觉?” 陈圣默然,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咱们接他们回家。” 场中骚动过后,黄掌柜缓缓说道:“诸位,昔日藏月山为修行界付出良多,原本老朽不该如此玷污其弟子遗体,今日在此,老朽希望借助诸位的力量,向整个修行界寻找藏月山弟子遗骸,无论是何人,将遗体带到我有间任何一家分铺,都可以获得巨额的报酬。” 此言一出,陈圣与卢素心神皆是震颤了下,黄掌柜此意,有间似乎想搜寻藏月山遗骨。 “至于这几具尸身,老朽希望拍下的人,能够善待他们,将其好生安葬,同样的,这一次没有底价。” 过了良久,依旧没有人开口出价,曾经的藏月山无比辉煌不假,但那都已经是过去了,除了少数几个邪道宗门外,这些遗体对众人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更何况,方才黄掌柜的话,已将那几个邪道宗门出价的念头扼杀在了萌芽之中,若是他们敢将这尸身炼制成傀儡之类的邪物,难免与有间结仇。 “五百灵石!”顾桓伸着手臂,声音响亮。 这倒是令陈圣心中惊讶无比,正要开口问时,顾桓笑道:“家父最为敬仰仙尊,当日无法前去赴会,已是一大憾事,今日我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陈圣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淡淡开口:“一千灵石。” “陈兄对这藏月山弟子有兴趣?”白玉山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笑吟吟说道:“这东西买回去,可就只能当牌位供着,并无好处。” 卢素脸色一沉,喝道:“闭嘴,或者死!” 白玉山笑容一滞,脸色涨红了片刻,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说罢,领着人便下了楼去,竟连之后的拍卖都不再参与。 忽然,又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只见吕灵槐笑吟吟站起身来,笑道:“我仙宗与藏月山有旧,其弟子遗骸,本座有义务收敛。” “本座出一万灵石。” 吕灵槐身侧,姚郗黯然的低着头,眼中并无半点欣喜,反倒是有些悲凉。 陈圣将目光投注过去,很快便发觉了她的异常,朗声笑道:“在下对藏月山亦是敬仰不已,因此...” “我出两万!” “小子好胆!”吕灵槐心中暗骂,如今圣子已经死了,按照仙宗例法,十年内不得立新的圣子,那么姚郗便成了人人觊觎的香饽饽。 宗内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圣子圣女必须成亲,但多年以来皆是如此,这几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只要谁能够拿下姚郗这位圣女,日后接任圣子之位,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尚在宗门之外,吕灵槐对姚郗尚有掌控之力,可若是消息传了回去,必定会有数不尽的仙宗弟子前来竞争,皆是他的希望就渺茫了许多。 原本立吕遗风为圣子,便是吕家下的一盘大棋,借吕遗风父母的遗荫,帮助吕家掌控仙宗局势,如今他既已经身死,吕家便得有人站出来争夺圣子之位。 若是能在返回宗门之前,收了姚郗,便算是大势已定,好不容易找到藏月山弟子这个突破口,如今却被人横加阻拦,吕灵槐自然恼怒。 “四万!”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吕灵槐淡笑着道:“小友请放心,我仙宗与藏月山交好,定会好生安葬他们,你若有心,将来可以来拜祭他们。” 这般姿态可谓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令许多人惊骇的是,他居然邀请陈圣前去仙宗,要知道仙宗居于海外,被称为人间仙境,除了少数身份极高的人,几乎从不接见外人。 陈圣瞥见,吕灵槐身后姚郗缓缓摇头,嘴唇开合之际,似乎在说着什么,脸色骤然阴冷了下去,漠然答道:“不必了,这些事还是亲自做好些。” “六万灵石!”少年以极为淡然的语气,报出了这一天价。 此刻在许多人眼中,他与白痴无异,为了几具尸体,花费如此大的代价,还要冒着得罪仙宗的风险。 如今的修行界,没了藏月山,实力最强的宗门便是仙宗与大罗宗,不久的将来,新的霸主必定在这二位中产生。 这一点,但凡嗅觉敏锐些的人都能察觉到,此次大会仙宗派出圣子圣女参加便是证据。 “本座想起来了,我宗圣子,似乎便是死在你的手中吧?”吕灵槐神色微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微弱的杀意。 “不错,是我所杀。”陈圣抬着头,怡然不惧。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吕灵槐沉声喝道:“既然如此,本座便容不得你,随我回仙宗受审!” 卢素一步迈出,眨眼间身形便出现在他身前,冷冰冰道:“你说要带谁回仙宗受审。” “阁下,此事乃我仙宗与他私事,还请不要插手,元婴境虽然很强,但我仙宗并不怕。”语气之中,不乏威胁之意。 “你仙宗连东海之中的威胁都未必能够应付,当真不怕?”卢素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闻言,吕灵槐瞳孔紧缩,压低嗓音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此事?” 卢素身形一闪,落在陈圣旁边,却没有开口回答。 心底挣扎一番,吕灵槐咬牙开口道:“我仙宗出七万灵石。”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生财之道 陈圣没有选择直接开口,而是深沉的看着卢素,心中不禁疑惑,他似乎对东海的事情格外熟悉。 七八具藏月山弟子尸身静静躺在台上,其中有一人曾被落羽仙尊夸赞天资不俗,此刻却成了一具冷冷的尸体。 陈圣清晰的记得,升仙大会之前,他曾布下诸多手段,就是为了将天劫的破坏降到最低。 而且,最令他心中生疑的是,台上这些弟子,有几个乃是练气期的修修为,在大会开始之前,便被撤到了藏月山五十里外,绝不可能受到天雷影响。 “看来,此事背后果然有人操纵。”想通了这一点,陈圣目光再度恢复平静,漠然开口。 “八万灵石!” 此言一出,吕灵槐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作为仙宗吕家的一位长老,他所能够自由动用的灵石,最高不能够超过五万。 此次为了仙门大会,族中特许,将这个数目增长到十万,但看陈圣的气势,似乎能够轻易拿出这八万灵石一般。 “小兄弟,你不要随口喊价,若是一会拿不出灵石,丢的可就不仅是烈阳宗的脸面,只怕是你这条命,都得留在这里。”吕灵槐神色一变,笑吟吟说道,目光扫过场中,意有所指。 “吕长老所说不假,这位小友,此事并非小可,若是你拿不出,恐怕会受到鄙行的重责。”黄掌柜语气沉重,旋即放缓语调道:“小友若是拿不出也无妨,这一场便以吕长老所出最高价格为拍价。” 陈圣明白,黄掌柜如此耐性劝导,多少存了些卖卢素人情的意图。 目光扫了眼卢素,陈圣笑道:“拿钱吧!” 后者点头,随手抛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落在黄掌柜面前。 吕灵槐嘴角掀起一丝弧度,一枚乾坤袋,最多只能够容纳十万灵石,这样,只需要自己抢先一步喊到这个价格,便可稳操胜券。 随即开口喊道:“我仙宗出价十万,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否能高过这个价格。”语气匆忙中带着几分挑衅。 “无耻!”身旁田铢低声嗤道,心中知晓此人定是猜出袋中灵石上限,故意先手出价,以期让陈圣放弃。 “无妨。”陈圣抬手阻止其破口大骂,他可以得罪吕灵槐,但这烈阳宗弟子还是不要染上太多因果的好。 “既然吕长老如此坚定,那小子也不能让你专美于前。”说到此处,陈圣顿了顿,目光直视吕灵槐,一字一顿道:“我出十二万!” “喀!”手掌巨力将桌角捏碎,吕灵槐此刻心中已被杀意充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吼道:“小子,方才你所抛出的灵石,最多不过十万,你从何拿出这十二万。” “的确是十万不假。”黄掌柜略显干涩的声音响起,却带来一个令吕灵槐希望破灭的消息。 “但却是中品灵石!” 满场哑然,近千年来,修行界中灵石矿脉枯竭大半,留存下的矿脉也是灵性大降,上到金丹,下到练气,所有弟子修行使用的都是下品灵石。 即便是元婴境界高手能够凝聚灵石,可如今的天地,想要凝出一颗下品灵石都要花上不少时日,更何况是如此数目的中品灵石。 “敢问卢兄弟,此次交易可是用这中品灵石来完成?”黄掌柜语气微微颤抖,即便是他,也许多年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中品灵石了。 “自然。”卢素点头,旋即目光扫过吕灵槐阴沉如水的面庞,问道:“你可还要出价,我不介意奉陪。” 吕灵槐如同被人打了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一般,面色涨的血红,咬牙切齿回道:“阁下大手笔,吕某自愧不如。” 心中算计落了空,他也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情,当即便打算离去。 “慢着!”陈圣突然喊住仙宗一行,手指指着末尾处的姚郗,开口道:“郗儿,到我身边来!” 姚郗愣了愣,眼中迅速焕发神采,在吕灵槐几欲杀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陈圣身后。 “郗儿,你这是何意?”吕灵槐虽心中有怒,但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圣女不敬,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 “我随小师叔游玩几日,就不劳长老送我回宗了。”姚郗如同抓住了靠山一般,昂着脑袋,笑道。 “圣女身份尊贵,若是在外遇害,我怕难免引起宗内非议,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吕灵槐眼神微眯,话语中隐隐有着威胁之意。 “回去告诉几大家族,圣女我扣下了,若想要人,让东郭家自己来我剑阁请。”卢素一步迈出,挥着手掌如同驱赶苍蝇般不耐道:“若是不服,你可以选择接我一剑。” 眸中闪过一丝幽光,吕灵槐手掌青筋暴露,面色铁青,终是没有勇气接卢素一剑,只得愤然离去。 极利落的完成交易,陈圣将几具尸身收入乾坤袋中,眼眸低垂,呆呆望着空中某个方位。 那里,少了一颗淡紫色的月亮。 “当日之事,或许那阴山老人会知道些内情。”卢素蹙眉片刻,旋即沉吟道。 “早知道方才便该留下他。”陈圣暗叹,若早知如此情形,无论如何也要将那阴山老人留住。 “无妨,骷髅墓之人喜好阴森之地,大西州中有一座鬼城,或许那里会帮我们找到他。” “你也要去?”陈圣扭头,轻声问道:“早便想问了,你为何会使用那门功法。” 卢素咧嘴,道:“此事保密,等你能够战胜我,我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闻言,陈圣煞有介事的围着他走了两圈,随后摇头苦笑道:“只怕五年内难了。” “五年?”卢素微怔,回神后打趣道:“我原以为你会说十年。” “十年?”轻轻呢喃着,陈圣忽然笑道:“只怕我未必等得了这么久。” 轻摇了摇头,再度将目光落入拍卖之中,此后的拍品似乎变得寻常了许多,皆是些常用的法宝灵材一类的东西。 随着一件拍品的出现,陈圣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此功法乃是挖掘自一处上古遗迹,经过鄙行鉴定,足以成为一门立宗之法。” 随后,黄掌柜粗略介绍了功法特性,便有不少人出价,毕竟能够被称为立宗之法的功法,对不少有野心之人来说,诱惑并不比上等法宝差。 很快价格就攀升至数万灵石,并且增长速度并没有丝毫要减缓的趋势,陈圣眼中神采愈发浓烈。 若是功法能够拍卖出如此高昂的价格,陈圣相当于拥有一座无边无际的宝库,并且里面所包含的功法包罗万象,完全可以为任何人量身定制。 心念及此,陈圣似乎发掘了一条生财之道,并且这条道路,早已有前人为其踏平。 最终这门功法被一名金丹后期散修拍得,有了此物,他的实力便能更进一步,若是日后气运好些,跨入元婴也未必不可能。 “看来这修行功法,当真是一门暴利啊。”看着黄掌柜凭借一门不算很好的功法,便将近十万灵石收入囊中,陈圣不禁感慨道。 “陈兄,须知散修想要得到一门合适的功法,与登天无异,此等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顾桓神色古怪,笑道:“别看那位散修真人花了巨额灵石,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望着顾桓郑重的模样,陈圣这才恍然,前世记事起便在藏月山,书阁内功法剑诀无数,他自然体会不到散修这种为一门功法倾家荡产的苦处。 失笑摇头,陈圣不再纠结,眼中神采越发闪耀。 此道,可行!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离去前夕 随着功法交易落成,之后的拍品成交价格与之前相比便显得低了许多,陈圣出手几次采购了些适合烈阳宗弟子使用的法宝后,众人下了运景楼。 “太景城第一绝景,果然不俗。”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这座黑夜中格外耀眼的高楼,陈圣暗叹道。 “陈兄,我在此等你多时了。”顾寻南自黑暗中走出,脸庞上略带着几分苍白,不知是伤势未复还是如何。 “顾兄,你等我做甚?”陈圣疑惑,今日是仙门大会结束的第一夜,本应该疲于应付恭贺之辈的顾寻南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顾寻南脸上有些慌张,目光瞥过四野,旋即将陈圣拉入黑暗中,悄声说道:“还请陈兄迅速去找长月真人,尽快离开太景城。” 话音刚落,一道雪白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南儿,你不去庆祝,来此做甚?” 随着声音响起,顾寻南眼中慌张瞬间被绝望所笼罩,似乎这突然出现的人,在其心中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中年男子白衣白发,双眸之中有一颗与顾寻南别无二致,只见他笑吟吟说道:“怎么?几个月不见,便不想认三叔了?” 闻言,顾寻南身体如遭雷击,摇晃了几下,才艰难开口道:“三叔,可否放过我的朋友?” 男子咧嘴:“放心,三叔只是想见识见识,能够光明正大击败你的,会是何许人物。” 他话虽是如此说,眼中却充斥着浓郁的杀意,而这杀意指向的人,便是满脸淡然的陈圣。 “前辈说笑了,我能胜过顾兄只不过是运气使然。”陈圣微微欠身,他能从此人身上感受到隐隐的威压,这股威压不比当日大罗宗主弱,甚至还超出一头。 “哦?运气?”男子轻喃,旋即失笑道:“那你便再施展一次你的运气,试试能否击败我。” 说罢,脚掌重重跺在地上,沉重的力道使得大地为之一颤,男子身形在空中一闪,下一瞬便出现在陈圣面前。 拳上裹挟的劲气将陈圣压制得动弹不得,身旁卢素眼中寒光闪烁,旋即剑芒破空而至,犹如一轮烈日,重重撞击在那拳头之上。 “你便是顾秋柏所说的卢素,果然实力不俗。”几近病态般舔干净拳上血液,男子狞笑道:“看来不解决你,今日我是没办法与这小子交上手了。” 身形一闪,卢素执剑在手,目光直视眼前之人,定声道:“你可以试试。” “洛璃仙剑,这我可惹不起。”男子瞥见卢素手中长剑,瞳孔微缩,旋即看向陈圣,似笑非笑说道:“小子,日后出门小心些,别落单了。” 身形急速暴退,快要消失在街尾之时,好似想起什么,再度掠回来,提起顾寻南。 “你这小子,庆祝宴你是主角,岂能缺席?”说罢,身形化为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街角。 从始至终,顾桓皆是冷冷看着这一切,他虽与顾寻南是血亲,却也不知道那些神秘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何身份,只是隐隐感觉到一丝危机。 “此人实力不弱,虽没有元婴境,但战力已经强于寻常元婴修士。”卢素收了仙剑,淡然说道。 陈圣眼睛眯起,看来自己在仙门大会中的表现,还真是有些扎眼了。 一行人回到住处,发觉老祖早已归来,正坐在院中,依靠着竹椅假寐。 “回来了?”陈圣经过老祖身旁时,耳中传入一道微弱的声音,顿下脚步发觉已经身处幻境之中。 “不必紧张,这里是老夫布置的结界,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无法偷听。”老祖等着两个眼珠,笑吟吟说道。 手中出现一枚妖兽卵,老祖将它递给陈圣,道:“亏了你做的标记,老夫方才能从顾雍那老抠门手中取得这三阶兽卵,这一枚是给你的。” 陈圣束手不接,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过了一会,终于绷不住的老祖跳脚大骂:“你这混小子,可知给我烈阳宗惹了多大的麻烦,能给你一枚已是仁至义尽了,不要得寸进尺。” 长出一口气,陈圣笑道:“放心,这东西我只要一枚便足以,只是我想求您赐一枚给李衡。” “李衡?为何?”老祖记得这名弟子,虽然在大会中表现亦算不错,但与陈圣相同,身上背负着巨大的秘密,属于早晚要‘叛’出宗门的主。 “您知道为何。”陈圣说完,便闭口不语,依旧满脸笑容。 “好吧好吧,但愿老夫这个赌,别输得太惨。”老祖抚了抚胡须,忽然转为满脸讪笑,开口问道:“小子,你老实说,你与藏月山到底是何关系?” “我说了,您能否告诉我,升仙大会当日发生的事?”陈圣一步跨出,眼中神光熠熠。 老祖神色闪烁,良久才涩声道:“无论你与藏月山是何关系,此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完,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起码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晓。” 陈圣双眸微眯,看来当日果然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老祖这种等级的修士,都对之讳莫如深。 “我一定要知晓!”陈圣再度跨出一步,身体几乎与老祖贴在一起,眼中神色坚定。 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与陈圣相处的时光,老祖忽感悲从中来,旋即缓缓开口:“此事你若想知道,便在三年内,达到元婴境界,我便全部告诉你。” 三年!元婴境界! 要知道,此刻的陈圣只是一个练气修士,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跨越筑基、虚丹、金丹、元婴,几乎不是难如登天能够形容的。 即便如此,陈圣依旧点头。 “好,我答应你!” 老祖脸色顷刻间变得无比精彩,片刻后便开始破口大骂:“小子,不要以为自己体质特殊就了不起,三年时间,你了不起也就是个金丹。” 说到此处,老祖极为不忿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还妄图登临元婴,我呸。” 陈圣失笑,却没有因此受到半点打击,旁人或许不能,但他有着海量的功法,以及筑基之后逐渐开放启用的各类宝殿,这便是他的依仗。 “老头,三年,你可不许提前死了。”陈圣语气低沉,显然并未在开玩笑。 老祖刚要开骂,就察觉到不对,随即脸色骤然暗淡了几分,苦涩道:“你都知道了?” “嗯。”陈圣点头,轻声劝慰道:“若是不与人发生强烈的战斗,撑个三年应该不成问题,届时我带寿丹前来救你。” “寿丹?”老祖语气顿了顿,继续开口:“早在三十年前便服用过了,只不过那一枚是炼制失败的产物,只能延寿五十年。” 闻言,陈圣默然了,修士一生中只能够服用一枚增寿的丹药,这是修行界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老祖笑着说道:“不必悲伤,与同期的修士相比,能活到这个年头,老夫算是幸运的了。” “坤池真人,震老怪......还有月师弟,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比我天资高,可笑到最后的不还是我这资质愚笨之徒?” 老祖洒然摊开手,道:“老夫也不在意你与藏月山是何关系,只要你承诺一点,有生之年,全力护佑我烈阳宗。” 望着眼前这个无比洒脱的白须老头,陈圣眼前出现一道身影与之重合。 “好,我答应你!” “这才对,少年人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未免过于阴郁,锐气不足。”老祖爽朗笑着,手中弹出一只玉简。 “此物乃是藏月山所得,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手中熟悉的滑腻手感,陈圣心神不禁有些恍惚,这是前世他所炼制的保命符,可于生死之际发动一次挪移。 老祖能够将此物交给他,足见其对陈圣抱有多大的期望。 还没等陈圣开口想说什么,老祖大袖一挥,气急败坏吼道:“给老子滚,看见你就来气。”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处 摔了一个屁股蹲,短暂失神片刻后,陈圣缓缓起身,跟着守候在一旁的卢素走出门去。 大门紧闭之后,一直躲在墙后的女子才露出身形,眼中含泪:“祖师,陈师弟他......” 老祖心中虽烦闷,却还是耐下性子,柔声道:“放心,以他的心思在外头,只怕比在宗内活得更好些。” “那倒是。”孙怀微轻声呢喃,的确,以陈圣的机智天赋,烈阳宗这座小庙,可未必装得下。 “不道个别?”卢素顿下脚步,对身后那位明显情绪不高的少年说道。 “不必了。”陈圣摆手,开口道:“不出意外,明日我便会被那老家伙驱逐出宗。” 卢素缓缓转过身子,似笑非笑道:“看得出来,你对烈阳宗不错。” “那是自然。”陈圣咧嘴,下一瞬忽然感觉卢素眼神有些异常。 “不过,慷他人之慨,未免有些过分吧?”卢素扬起腰间悬挂着的十余个铜扣,其中一颗空空如也。 “你发现了?”陈圣缩了缩脖子,满脸讪笑。 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卢素开口道:“不必慌张,这点灵石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只是你可想好今后去处?” “这个......”陈圣沉吟,按照眼下掌握的信息,仙宗某位长老曾到过藏月山,而今夜所出现的藏月山弟子尸身,又指出了阴山老人这个方向。 一时之间,陈圣心中倒是有些迟疑了。 两者一个在东海之外,一个行踪飘忽,况且以陈圣现在的实力,即便是找到了,也没有从两人口中得到消息的能耐。 见他沉默,卢素开口道:“因为一些缘故,明日我需启程回剑阁,一个月内恐怕无法出手助你。” “依我之见,不如带小师叔回剑阁如何?”姚郗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吟吟说道。 卢素有些意动,投来询问的目光。 “也好,借着这段时间,我也好晋入筑基。”陈圣没多做考量,如今的情形之下,剑阁会是一个很好的闭关地点。 心中有了定计,陈圣随着两人一路走出巷口,便瞧见剑庐之人等候在此。 “卢前辈,小师弟便交给你了。”韩千山伸手推了一把身前的小师弟,少年这才满脸不情愿的嘟囔道:“你可不许像师傅一样欺负我。” 卢素眼神微眯,打趣道:“那可未必,你师傅那点手段,我可看不上。” 陈圣望着少年几乎快要哭出来,不禁翻了个白眼,劝慰道:“小家伙,你放心,剑阁有一个人能够保证你不会受人欺负。” 闻言,小家伙垮了一半的脸,瞬间提起劲来,激动问道:“是谁?” “这个嘛,先保密。”陈圣说完,手臂负在身后,迈步越过众人。 卢素无奈摇头,跟了上去,经过韩千山身旁时,意味深长道:“一个月后,记得要亲自来,否则某人杀上剑庐,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韩千山心中五味杂陈,脸上表情无比精彩。 再走过一条街道,秦横一行已经等候在那,瞧见陈圣之后似乎有些惊讶。 “小师叔这是?” “无家可归,随你们回剑阁躲躲,不知是否方便?”陈圣笑着打趣。 闻言,秦横大喜,连说方便。 陈圣的剑道感悟在他们之上,又不似师傅与卢素那般玄妙晦涩,此等人物住在剑阁,日后请教剑道也方便些,他们自然欢迎。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卢素淡然开口。 跟着秦横的脚步,又走出近十条街道,众人来到一座小庭院门前。 姚郗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剑阁弟子,会住在如此简陋的院子。 “不必揉了。”陈圣轻笑,解释道:“咱们的那位皇甫阁主,那是出了名的抠门,你说对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韩千山说的。 韩千山讪讪笑着,不敢附和,却也没有反驳,而是开口道:“居住于此并非因其便宜,而是周遭僻静,无杂物扰乱剑心。” 姚郗似懂非懂的点头,下一瞬便瞥见小师弟一脚踹开院门,回头翻了个白眼,骂道:“狗屁的剑心。” 众人愕然,唯有陈圣与卢素相视一笑,看来这小家伙在剑庐之中,没少受那位东郭剑圣的折磨。 剑阁弟子各自回房休息,陈圣与卢素两人坐在院内。 “你剑道天赋不俗,不妨留在剑阁,修到元婴境再入世?”卢素语气严肃,似乎并未有半分说笑。 陈圣摇头,道:“藏月山弟子从不避世,更何况,当日所发生的事,还需有人去调查。” 除此之外,陈圣心底还隐藏了一个理由,当日在藏月山惨死的修士,终究与陈圣有着不小的因果。 “我不强迫你,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我。”卢素轻叹一口气,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 次日,天空微微泛白之际,枫月阁前站着两名男子,看衣着长相,颇有几分神似。 “三叔,您大清早将我拉起来,就为了来此吹风?”清晨的寒风吹舞长袍,年轻些的男子有些不满。 “混账,昨夜若非你这小子拖着我喝酒,我能延误了时辰?”中年勃然大怒,手指点在青年额上,大骂道。 青年满脸苦笑,无奈道:“此事你该怪小南,我是收了他的好处,方才阻止你的。” 闻言,中年撒开手,怒意小了几分,却还是低声骂道:“哼,等我办完此事再收拾你们。” 嘎吱~ 门户缓缓打开,老祖伸着懒腰从门内走出来,看见两人,惊奇问道:“你们是何人,大清早堵着门做甚?” “老前辈,我们来找陈兄。”青年生怕被三叔抢了先,率先一步开口道。 “陈兄?”老祖疑惑,旋即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来找陈圣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祖拍着脑门,叹息不已,“二位来迟了,昨夜这小子便跟着剑阁的人走了,还扬言说与我烈阳宗恩断义绝。” 白玉山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眼前浮现昨夜运景楼内,时刻坐在陈圣旁边那位剑客,低声呢喃道:“看来我们真是来迟了。” 青年方才想起来,昨夜那少年剑客,是剑阁的人。 “剑阁此举,是想入世不成?”白玉山轻吟,若是剑阁真有这个打算,或许会成为一大祸患。 没了心思与老祖多说,两人身形迅速消失在晨雾之中。 “嘁,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随口嗤笑一声,老祖扭身走入门中,眼中笑意愈浓。 “祖师,弟子前来辞行!”李衡身形犹如鬼魅般出现,骤然说道。 “啥?你小子也想离开宗门?”老祖斜着眼睛,阴恻恻道:“你当我烈阳宗是什么地方,酒楼?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李衡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就被老祖噎住。 “想走也行,你得出钱买身!”老祖伸出手掌,狮子大开口:“十万灵石,或是等价的符纸灵物,只要你能拿得出,随时可以走。” 沉默了片刻,李衡艰难开口:“祖师,弟子行迹已然暴露,若是家族找上门来,恐怕会祸及宗门。” 老祖眼角闪过一抹笑意,大袖一挥,布下结界。 “莫说李家如今衰败,即便是鼎盛之时,老夫如今也不在乎。”说话间,老祖体内涌动出海量的真元。 巨大的威压下,李衡微微色变,“莫非祖师已经到了元婴境界?” 老祖淡然点头,撤去威压,打趣道:“我想李家再大的胆色,也未必敢招惹一个元婴修士吧?” “这是自然。”李衡沉默了片刻,随后试探问道:“陈圣他,是否知道祖师境界?” 脸上得意神色微滞,老祖轻叹一口气,以无言对之。 从这叹息中得出答案,李衡眼神微眯,心中暗自喃道:“陈师弟,你背后到底有着多大的秘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见薛长生 顶着刺眼的日光走出屋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陈圣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 姚郗率先反应过来,小步走了过去,笑嘻嘻说道:“小师叔,你可知我们等了多久?” 陈圣愣了,旋即回过神来,原来此时已经接近晌午了,讪讪笑了笑,“走吧,去乘飞鸟。” 修行界中金丹之下修士无法飞行,千百年来演变出许多种飞行工具,却唯有这飞鸟,最受人欢迎。 一来是飞鸟价格低廉,寻常修士亦付得起,第二个原因便是来源于一个谣言,不知从何时开始,修行界中流传着一种说法。 乘在飞鸟背上,能让修士更加贴合天地,早日熟悉飞行的感觉,对日后步入金丹学习御剑飞行有着极大的益处。 许多修士或是真信,或是为了讨个彩头,出行都会选择麻烦许多的飞鸟。 卢素摇了摇头,“不必,此次出行,他们应该带了工具。” 果然,在其目光注视下,秦横招手,院子上空出现一座飞舟,形状似剑。 “这便是剑阁的青空梭?相传它可日行三千里,比寻常飞舟快上许多。”姚郗抬头仰视,啧啧叹道。 “此物可是皇甫阁主的心爱之物,此次若非为了某人,恐怕未必舍得拿出来。”陈圣意有所指的瞥了卢素一眼,后者脸色淡然。 抢先一跃跳入空中,脚掌重重踏在船板之上,船身为之一斜,掌控平衡的秦横扭头,苦笑不已。 “走吧!” 陈圣紧随其后,脚下巨力轰击在地面上,身形化作一道闪电掠向飞舟,随后重重落在上面。 发出的声响不比卢素小上多少,秦横心中暗暗叫苦,师傅若是知道有人如此糟践他的宝贝,只怕自己要受罚了。 随着众人登上飞舟,秦横往船头几个阵眼凹槽中倒入灵石,船身缓缓行动。 “春神茶......上好的灵茶,采自东海仙山之上......”飞舟飞过太景城上空,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陈圣耳中。 这个熟悉的名字,使得陈圣想起烈阳宗内那位老人,旋即身形暴射而出,自船上猛然坠下。 “你疯了?”卢素爆喝道。 极尽目力看去,才发觉陈圣身形在空中迅速下坠,似乎比寻常物什下落快上许多。 “小师叔以灵气为推力加速,下面有什么?”姚郗目光盯着陈圣,疑惑道。 “将船开下去!”卢素漠然下令。 秦横盯着下方城区,翻了一个白眼,须知像太景城这种地方,是不允许飞行工具多做停留的,更何况是落地了。 “开下去!”卢素再次开口,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下方,陈圣重重落在那名商贩面前,脚下街道被砸出一个大洞,死死盯着那人,问道:“你方才说,什么茶?” “这位贵客,小人说的是春神茶...”好在太景城中的商贩皆不是普通人,掌柜也有着练气四五段的修为,瞧见陈圣之后只是稍微惊讶了片刻。 “能给我看看吗?”陈圣伸出手,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掌柜依言取出茶叶,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浓郁程度更胜当日薛长生所用。 眼神微凝,陈圣语气凝重问道:“掌柜,你这茶叶从何处得来?” “这可是本店的机密,恕小的无法告知。”掌柜也是精明人,此刻看出陈圣并非买茶之人,语气不耐道:“客官若是不买,还请让开一些,莫耽搁了我的生意。” “一百灵石!”陈圣倒出一堆灵石,再度问道:“可否告知?” “这个...”脸上浮现几分挣扎,最终掌柜收了灵石,略显为难道:“告诉你可以,但还请不要暴露是我所说。” 漠然点头,陈圣静静等候他说出情形。 “约莫是三日前,有一个客人,闯入我店内,起初他只是拿出些灵药来卖,我并没有过多在意。 直到后来,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出了一趟门,回来便说有绝好的宝物,要卖与我,当时仙门大会正在举行,城中大多数人皆去观看,我想着店内没什么客人,便碰碰运气。” 说到这,掌柜猛拍大腿,激动不已,“却没想到那看似寒酸的修士,竟然真有此等至宝,让我给捡了大便宜。” 听完他所说的,陈圣沉吟片刻,旋即从柜台上拿过纸笔,随手绘了几笔,薛长生的模样跃然纸上。 “对对对,就是他,公子认识此人?” “他要那么多灵石做甚?”陈圣轻吟,心中不解,能逼得薛长生出售心爱之物,所缺的必定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可他为何要不远万里,来这太景城出售? “我观那人修为在筑基期,兴许是来参加七日后的仙门大会的。”掌柜见他心绪杂乱,开口猜测道。 “仙门大会?不是结束了吗?”陈圣疑问道。 此时,卢素落在地面上,走入店铺中,见陈圣呆立住,忍不住皱眉,“你在城中还有事?” “贵客有所不知,这仙门大会一向分为两场,这一呢是练气弟子比试,用以考较各宗弟子实力。 二呢便是筑基期修士参加的,无论宗门子弟还是散修皆可参加,各宗以此来吸纳散落在外的修士。” 恍然大悟,陈圣心中蒙上了一丝阴霾,照他这么说,看来薛长生真是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否则不会迫切需要大量的灵石。 “卢素,今日恐怕我不能随你回剑阁了。” “为何?”卢素皱眉。 陈圣凑近耳边,将心中猜想说出,卢素神色微变,旋即无奈道:“你放心,我到了剑阁,便让皇甫诚来寻你。” 深深看了他一眼,陈圣没有拒绝。 “那座小院,乃是剑阁资产,寻常人不敢擅闯,你可住在那里。”甩过一枚玉匙,卢素身形暴射上飞舟。 片刻后,载着剑阁众人急速飞离太景城。 “掌柜的,麻烦你带我去找那位卖你春神茶之人。”陈圣目如火炬,灼灼盯着掌柜。 “这...我答应过不能暴露他身份的。” “二百灵石!” 约莫一炷香后,陈圣在掌柜的带领下,来到城郊一处院落。 “前面便是那人住处了,公子可千万记得,莫要告诉他是我带你来的,否则小人声誉便保不住了。”掌柜苦着脸,哀求道。 陈圣哑然,只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问道:“我连掌柜姓名都不知道,又如何出卖你?” 闻言,他才放了心,三两步跑开。 摇了摇头,陈圣目光望向那座种满了翠竹的院落。 悄然潜入院中,顷刻间药香扑鼻,院子一角种满了各种灵药灵草,且各自错落有致,似乎有人精心打理。 “你是,十三?”屋内,察觉了响动的薛长生走出来。 “师傅,你为何会在此处。”虽早已在掌柜口中确定了,但此刻亲眼见到,陈圣心中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唉,进去再与你说。”薛长生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灵剑,走入屋中。 陈圣紧随其后,眼神一直盯着走在前方的薛长生,他身上有种奇特的气息。 众人自烈阳宗出发之时,薛长生的修为还不到筑基后期,此时他的身上隐隐透出的气息,甚至都已经到了筑基顶峰,且有凝丹之象。 “看出来了?”见他神色,薛长生便知道他猜出什么了,道了一杯茶,笑道:“是不是对我的境界感到惊讶。” 陈圣点头。 薛长生嘬了一口茶水,轻声道:“为师在宗内一直压抑修为,等的便是今日。” 陈圣挑眉,“不知师傅等的,是仙门大会还是其他?” 薛长生瞳孔微缩,旋即洒然笑道:“你果然聪慧。”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筑基 拢了拢衣衫,薛长生继续说道:“想来你也能猜到,月儿的身份特殊。” 陈圣点头,“的确,此次仙门大会本该有她的。” “不错。”提及此,薛长生轻声叹道:“月儿的身份,与大罗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简单来说,她的母亲乃是大罗宗之人。” “所以月师姐的父母,也是因大罗宗而死?”陈圣大胆猜测,若非如此,月儿又岂会出现在烈阳宗,还是拜在一个筑基长老的门下。 薛长生没有搭话,算是默认了。 “她的父亲是死在大罗宗手中,至于母亲......”薛长生露出痛苦之色,艰难开口道:“据她父亲临死前所说,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关押在大罗宗内。” “所以你想借这次的仙门大会,进入大罗宗探查消息?”陈圣默然,对薛长生心中的计划,已经有了基本的猜测。 “月儿的父亲,于我有大恩!”薛长生牙齿陷入嘴唇之中,似乎在陈圣的目光注视下极为痛苦。 “那你可考虑过月师姐今后怎么办?”陈圣眼睑微垂,略带几分责备道。 薛长生骤然抬起头,眼神定定看着他,良久才说道:“那你离宗,可考虑过微儿。” 陈圣哑然,方才还十分雄厚的底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的确,某种意义上来说,师徒二人处境相同。 午间微风拂过,吹来几片竹叶,落在陈圣面前茶杯之中。 两人相视一笑,长者道:“若我身死,她二人便交给你。” 陈圣抬起眼皮,无奈道:“师傅,您倒是落得清净。” 薛长生似笑非笑,“谁让陈皓那小子偷了我家月儿的心,你这小滑头又得了微儿的青睐,此事莫非还有旁人能办?” “自是不能。”陈圣摇头,沉吟片刻后又道:“若是可能,我想月师姐还是比较希望师傅能活着。” “放屁,那丫头成天嫌老夫烦闷。”薛长生哈哈一笑,起身走出门外,跨过门槛之时停了下来,扭头说道:“这茶不错,尝尝。” 轻笑着捻起杯中竹叶,陈圣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旋即盘膝坐在竹制的地板之上。 “好小子,筑基了!”方才走出门不过三步,薛长生回头苦笑道,这速度未免太恐怖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此人是自己的徒弟,便也释然了,旋即挽起裤脚,蹲在临时搭建的药园中忙碌起来。 身旁灵气以极其骇人的速度被抽走,若非此处位置偏僻,定会被人发觉不可。 犹如一口黑洞,将方圆天地之中所有灵气吸纳入体,经由先天功转化注入气府之内,陈圣体内经络开始偾张,口鼻气息变得无比悠长。 一声清脆的响动自体内发出,气府四周的洁白墙壁裂出无数缝隙,旋即尽数崩碎,化为许多残片汇聚做一团。 随着时间流逝,一座无形的更为雄伟的气府开始成型,陈圣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也愈发强烈。 长长呼出一口气,陈圣睁开双目,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 “成了?”正伏在地上观察灵药的薛长生站起身,略带惊讶道。 通常修士筑基皆会遇到许多问题,消耗的时日长久,在已知的人中,时间最短的也花费了三日之久,而陈圣,从其饮下那杯茶,到筑基完成,也不过半炷香的工夫。 “算是成了吧。”陈圣轻轻点头,手掌凝聚出一团灵力,化为一道剑光飞向药园。 “臭小子,我的灵药!”薛长生低骂,脸上却没有半点怒意。 随手拍碎那道剑光,薛长生惊叹道:“刚入筑基,发出的剑气便不弱于筑基中期,看来地仙之体果然神奇。” 陈圣摸了摸鼻翼,有些心虚道:“您真觉得有地仙之躯存在?” “为何不信?”薛长生疑惑,旋即说:“虽说如今天地变了,但许多只在上古出现的体质,却接连现世,多你一个地仙体不奇怪。” 陈圣不解,一本正经道:“接连现世,我为何不知?” “有间的崔方白,万雪窟的小怪物,剑阁的卢素,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不都见过了么?”薛长生放下手上活计,围着陈圣转了几圈。 啧啧称奇:“按理说,这特异体质之间应该有所感应,你为何丝毫不知?” 陈圣愕然,这种说法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仔细想来,或许与崔、卢二人是因为实力差距的缘故,而那万雪窟之人,则是被玄冰所包裹无法感知。 如此想来,就连陈圣自己都有些相信了这个说法。 片刻后,陈圣摇头挥去乱七八糟的想法,手握一把灵石,盘膝坐下。 趁着先天功自动运转补充灵力之时,陈圣心神带着几分期待的沉入白色空间之中。 不知到了筑基期,会有哪些宝殿开放? 将挑选功法一事先放在一旁,陈圣迈步走入那条向往了许久的长廊,没过多久,许多块匾额出现在眼前。 定睛细看之后,陈圣发现这些宝殿之中,仅有三个是亮着的,也就意味着,以他此刻的修为,能够开启的宝殿便只有三个。 “药石殿”“法宝殿”“天机殿” 念叨着三个宝殿的名字,陈圣对最后一个十分好奇,天机二字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够窥探的,心念一动。 身形出现在一座无比富丽堂皇的巨大宫殿之内,四周墙壁皆是以上等玉石铸就,脚下地板亦是同样的晶莹剔透。 然而这座华贵到了极点的宫殿,陈圣却提不起半点兴趣。 因为大殿之中,除了有一尊石像之外,再没有半点宝物踪迹。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陈圣上前看了眼石像,瞬间觉得头疼欲裂,心神几近失守。 “小小少年,还妄图窥探天机!”一名白袍老叟出现在身旁,口中低喝,陈圣顿觉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定神看去,愕然发现这突然出现的老者,面貌与石像别无二致。 “敢问前辈,此处是何地?”陈圣微微欠身,拱手请教。 老叟欣然受了礼数,手掌负在背后,老神在在道:“此处乃是天机殿,你既能进到这里,也算是有缘,不知你想知道什么?” 陈圣眼睛一亮,立马开口道:“我想知道,升仙大会当日,藏月山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老叟自信满满的脸庞骤然露出难色,挣扎了许久才开口:“此事恐怕老夫不能帮你。” “前辈算不到?”陈圣挑眉,方才这老者志得意满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真本事的人。 果然,下一瞬老叟便如同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勃然大怒:“笑话,这座天下还有我算不到的事?是你,你的实力太弱了,强行探知此等事件,牵扯的因果极大,你受不起!” 从话中听出几分希望,陈圣往前跨了一步,笑着问道:“不知我到了什么境界,方才有资格知道此事?” “这个嘛...”老叟沉吟了片刻,一挥手,殿内景象迅速转变,四周洁白墙壁被不知名的金属所替代。 “只要你能够在这墙壁之上留下痕迹,你便有了知道天机的资格。”老叟手指遥遥点出,对应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凹陷。 陈圣伸手,刚想唤出灵剑,入手处空空,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系统构筑的白色空间之内,不禁失笑。 旋即脚下发力,身形如雷电般射出,重重轰击在墙壁之上。 一旁看着的老叟眼角含笑,颇有种看戏的感觉。 “铛!” 沉闷的声音响起,陈圣拳头打在墙壁上,除了发出一道响声,再没有半点动静。 “一阶战力,不错!”老叟有些诧异赞道。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宝殿开启 陈圣扭头,疑惑道:“何为一阶战力?” 见他不解,老叟愣了愣,随后笑道:“这空间之内的宝殿,除了依靠修为解锁之外,还有一种方法,便是这战力。” “只要战力达到了阶别要求,便可以提前进入其中,得到里面的宝物。” 微微点头,陈圣开口问道:“不知在下这一阶战力,能解锁几座宝殿?” “还几座?”老叟嗤笑,道:“除了筑基期开放的三座之外,还有一座万象殿,其他的,等你到了三阶战力再想吧。” 闻言,陈圣心中难免有些低落。 收拾好心情后,心念一动便出现在那新开放的万象殿中。 “别看这万象殿听起来威风,但说白了就是间摆放杂物的地方,里面东西种类繁多且大多对修行无甚益处,我劝你还是少来的好。”陈圣进入万象殿没多久,老叟便跟了进来,嘴里喋喋不休。 陈圣骤然扭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喂!小子!你盯着老夫做甚?”老叟被看的发毛,壮着语气呵斥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前辈为何能到这来。”陈圣轻笑,一语中的。 果然,老叟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语言中有些忙乱:“老夫愿意去哪便去哪,难道还要由着你这小子管束不成?” “既然这样,那前辈呆在此处,小子先告辞了。”陈圣脚步抬起,作势就要走出殿外。 这时,老叟才慌忙喊道:“站住。” 旋即在陈圣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老叟如丧考妣,颓然道:“让你知道也无妨,我便是这系统中唯一有灵智的存在,负责引导宿主修行。” “既然如此,前辈又何必戏弄晚辈?”陈圣压住心中惊讶,笑着问道。 老叟眼神幽怨,语气苦涩道:“若是你,在这等幽闭空间之内,沉寂了近万年,你也会如此的。” 从此话听出,这神秘的系统竟然已经存在了近万年,陈圣不禁心底一颤,旋即灵光一闪。 “前辈可知道万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所有渡劫期以上的前辈全部不知所踪?”前世他苦研飞升之谜时,曾从古籍中得到一些信息,指出天地异变的根源,或许与万年前修行界那场震动有关。 老叟募然摇头,道:“此事仅凭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晓。” 陈圣瞳孔微缩,如此看来,眼前这老者果真知道其中隐情,遂开口问道:“不知我要到什么境界,方才有资格知晓?” “这个嘛......起码得你到了金丹后期,或者五阶战力,方才能够知晓。”老叟沉思了片刻,给出一个听起来十分遥远的目标。 陈圣苦笑,原以为到了筑基期,从系统内得到的助益会多上许多,如今看来,恐怕得失望了。 看出他的心思,老叟开口道:“不必失落,凭借着这三座大殿,你的实力增长,会比任何人都要快速。” 听得此话,陈圣心念一动,来到药石殿中。 “古怪,这大殿之内为何皆是空空如也?” “即便是此处有药,你能够使用吗?”老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言语戏谑。 陈圣恍然,他现在是心神进入殿内,即便是有药也无法服用,旋即微皱眉头,道:“那这宝殿于我有何用处?” “小子,上去瞧瞧中央那座阵图。” 依言上前,大殿正中央的石台上,绘制着一张无比繁杂的阵图,即便以陈圣的见识,也未曾见过这般复杂的阵法。 “熟记此阵法,只要你能布置出来,便可传送至真正的药石殿内。”老叟抚摸着花白胡须,笑吟吟说道:“当然,你若是想偷懒,也可让老夫进入你识海之内,各殿的阵图我都会。” 陈圣心神一动,扭头道:“前辈能帮我进入尚未开放的宝殿?” 闻言,老叟笑容凝滞,“不能!” “既如此就不麻烦前辈了。”陈圣淡笑摇头,与其为了省事让一个陌生人进入识海,倒不如多花些工夫,况且如此繁琐的阵法,对修行术法也有着不小的裨益。 修行界中有一种职业,是凌驾于修士之上的,便是阵师,他们或许修为不高,但却能够依靠对阵法的领悟,制服实力强过自己的对手。 几乎所有的宗门,对阵师需求都是极大的,他们不仅能够布置出各种用途的阵法,阵法感悟高些的,甚至能够改进护宗大阵。 修行界中,有两大家族便是以阵法扬名的。 两家先祖,自阵法中悟出数不尽的术法符文,又将符文利用在阵法之上,一跃成为天下顶尖的阵道家族。 扶风李氏与骑云王氏,之所以在修行界中受人尊敬,不只是因为两家的术法造诣,而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如今许多宗门所使用的护宗阵法,便是以两家的阵法为雏形改进得来的。 这也是为何,两家能够历经千年不衰的根源。 老叟愣了愣,旋即摆手道:“老夫回去了,以后若有事直接来天机殿找我。” 陈圣微微屈身,在其离开后心念一动,直接出了这白色空间之内。 既然这药石殿中并无灵药,想必法宝殿中亦是同样的光景。 “十三,你这体质未免也太逆天了。”一醒来,便听见薛长生啧啧叹道。 咧嘴轻笑,陈圣缓缓起身,体内气府早已灌满,一身修为尽数潜藏下,若不仔细感知可看不出半点端倪。 “师傅,你的境界不需要稍加掩饰?”伸手指着薛长生周围异动的天地灵气,陈圣苦笑不已。 修士破境之后,难免会有境界不稳导致体内灵气泄露,可薛长生这种程度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薛长生随口说道:“不急,近日内为师便能再度突破境界,届时再掩饰也不晚。” 闻言,陈圣眉头微皱,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破境,短期内实力的确能够快速增强,但日后再想有所进境,恐怕就难了。 猜到他心中忧虑,薛长生笑道:“我的体质有些特殊,你所担心的,对我造不成阻碍。” ...... 烈阳宗主峰大殿之内,唐青枫看着面前瞪圆双眼的丫头,大觉头疼。 “宗主,你老实交代,师傅去哪了?”月儿大步上前,上半身子曲下,语气中带着几分胁迫。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唐青枫苦笑,此事他自然不能如实告知。 小丫头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道:“连你也不知道?” 可怜的唐大宗主点头如捣蒜,连声说道:“我真的不知!” 两人对峙了半晌,门外传来一道呼喊声。 “宗主,仙门大会消息传来!” 身形一闪,将那玉简拿到手中,阅读完其中内容后,唐青枫脸上浮现笑意,“小子,看来老滑头这回又赌赢了。” 顺手将玉简递给月儿,唐青枫笑道:“小月儿,仙门大会已经结束,想必他们已在返程途中。” “哦?拿到头名了吗?”月儿接过,嘴里愤愤道,当日她本该在参战十人之列的,却被薛长生强行拦了下来。 看见喜讯之后,脸上愤怒之色才减淡了许多,撅嘴喃喃道:“算他们没让我失望,否则...”说着,作势扬了扬粉拳。 随即,将玉简收入怀中,身形迅速消失在唐青枫眼前。 此等好消息,要赶紧去与罗魁以及伯父伯母报喜才是。 手掌悬停在空中,唐青枫张了张嘴唇,旋即失笑:“罢了,就让你再开心几日吧。” 手中出现一页纸,望着上面熟悉的笔迹,烈阳宗宗主唐青枫忍不住苦笑。 “薛长生啊薛长生,你们师徒可真能惹麻烦。”旋即,唐青枫身形缓缓消失在大殿之上,只余下一缕余音。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机子 “此处就是剑阁在城中居所?果然杀气凛然。”薛长生站在院外,啧啧叹道。 晃了晃手中玉匙,陈圣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坐在石凳上。 “接下来几天,我们便住在这,城郊毕竟远了些。” 薛长生脸色有点不自然,讪讪道:“城郊的房子便宜。” “哈哈...”陈圣取出一袋灵石,薛长生拎了拎,不禁惊讶道:“这里头可有近千灵石,你从何处得来?” 不等陈圣回答,薛长生便恍然:“看来这大会奖励果真是不俗,否则依祖师的抠门性格,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多?” 翻了个白眼,一宗长老如此说自家祖师真的好吗?随即转念一想,薛长生一路至此,想必老祖也是知情的,或许此时师徒二人都被逐出宗门了也未可知。 “灵石我这还有不少,师傅不必再去贱卖了那春神茶。”带着几分戏谑说道,陈圣神色玩味。 果然,只见薛长生脸色尴尬,苦笑道:“你当为师愿意?实在是破境所需的灵石太多,将所有的灵药变卖了亦是不够。” 陈圣心神微动,修士正常破境,若不借助灵石帮助,想从筑基到凝成虚丹,起码需要数年积累,方有可能,可若是有着大量灵石,这个期限便能够缩短数十甚至数百倍。 只是,如此快速催生出的金丹雏形极为脆弱,比寻常虚丹要弱上许多。 见他沉默,薛长生笑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进境过快对我并不会造成过多阻碍。” 闻言,陈圣也只好作罢,起身走向坐落在最内处的一间屋子。 薛长生见状,笑着取出一柄锄头,找了一个角落,开始挖掘药园。 ...... “难怪卢素让我来此,原来有座阵法。”望着屋内摆放古怪的数柄玉剑,陈圣低喃,有阵法加持,即便是寻常筑基修士,碰上虚丹境界也可一战。 翻身躺在床榻之上,近期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在陈圣脑海中闪过。 “白玉山...” 此人与顾寻南关系不浅,实力在筑基境,只是不知,他是否也会参见仙门大会。 “若是参加,恐怕是一位大敌!”陈圣轻吟,心中对此人实力忌惮之余,对其身份亦是十分好奇。 能让一位元婴境修士跟随,且毕恭毕敬,白玉山背后的能量之大可想而知。 “罢了,不想了。” 挥去脑海中杂乱的心绪,陈圣闭上眼睛,下一瞬眼前就被熟悉的纯白色覆盖。 “这是?”抬起头瞧见一座巍峨大殿,殿门之上挂着一块写着万象阁的牌匾。 “小子,这么快就又来了?”白胡子老叟从大殿内走出来,咦了一声,惊奇道。 “前辈为何会在此处?” 老叟翻了个白眼,“少来,你是想问为何一进来便直接来到此处了吧?” 陈圣点头。 “之前你每次进入的地方,便是这万象阁的一角,瞧见中央那块巨大的玉髓了吗?”老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过去看看?” 走出十余步,陈圣发觉玉髓一侧被人打磨成光滑的镜面,上面跳动着一行小字——请输入密钥! “密钥?这是何物?”陈圣疑惑看向老叟。 后者报以一个灿烂笑容,道:“第一次使用,你可自行设定,以后再使用,便需密钥才能开启。” “如此神奇?”陈圣伸出手指,书写出几个字。 只见小字一阵变幻过后,镜面上出现了一颗小球。 “此球可勾连你的心神,只要心念一动,便可调取出万象殿中所有宝物。”老叟笑吟吟看着,开口提醒道。 闻言,陈圣心中开始想象,玉髓上空出现一道光影,缓慢凝聚成型。 “你还真敢想,这件宝贝你起码要到化神期方能动用。”老叟笑着上前,指着空中散发着古朴沧桑气息的宝幡,啧啧称奇。 “前辈见笑了。”陈圣失笑,方才他心中所想,的确与这宝幡相关,但却是其炼制之法。 随即空中景象发生变动,幡旗扭动几回过后,一行行细小的文字缓缓出现。 “这是,炼神幡的铸造之法?”老叟凑近,看向陈圣的目光中有了几分古怪意味。 “你曾见过炼神幡?”老叟开口问道,这宝物乃是上古一尊大能的本命法宝,过了数万年,此物早已没了踪迹。 陈圣扭头,咧嘴笑道:“曾在机缘巧合下见过一些影像。” 迅速将铸造之法记住,陈圣满意的笑了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搜索功法,而选择炼神幡。 便是因为它,乃是一件极为神奇的法宝,修士到达筑基期便可以驱动,且炼神幡能够随着主人修为进境不断强化。 “对了,之前忘了问,还不知前辈怎么称呼?”脚步即将迈出万象殿之时,陈圣扭头问道。 “名字老夫也不记得了,你就唤我天机子吧。”老叟不耐的摆了摆手,眉头紧锁,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等到陈圣出去之后,他才喃喃道:“不对啊,铸造炼神幡的方法,老夫在这里呆了近万年,为何从来没见过?” ...... “十三,你大晚上拉着我出门,就为了来这?”薛长生站在运景楼外,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靡靡之音,神色有些古怪。 陈圣点头,憋着笑一言不发走进前去,进入楼中立刻寻了个小厮借助阵法来到了顶层之上。 “陈兄?你没有离开?”顾寻南皱着眉头,身侧站着白玉山倒是眼前一亮,原以为陈圣随着卢素离去,如今没想到却送上门来了。 陈圣点头,苦笑道:“顾兄不知,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无处可去啊。” 说着,冲薛长生使了个眼色。 薛长生点头,道:“不错,陈兄弟已经被烈阳宗逐出了门外。” 白玉山眼中异芒闪动,不知他信了多少。 顾寻南脸上刚闪过一丝喜色,刹那间便被苦涩替代,“如此倒是可惜了陈兄这等人才了。” 陈圣挑眉,目光瞥向白玉山,果然,后者立马抛出橄榄枝。 “陈兄天资卓绝,乃是难得的人物,既然烈阳宗不知爱护,不如转投入我门下?” 陈圣等的便是这一句,当即开口道:“大罗宗固然好,只是我与顾凉曾有数次生死交锋,只怕他未必肯放过我。” “这个你不必担心,若是你答应了,莫说是一个顾凉,便是顾秋柏也不敢对你如何?”白玉山脱口而出,说完便察觉到不对劲。 陈圣正以十分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瞬间反应过来,白玉山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陈兄如此戏耍在下,觉得十分有趣?” “不是,只是我很好奇,到底是何方势力的弟子,才能如此有底气说出这番话。”陈圣笑吟吟说道,方才白玉山所说的,几乎可以算作是对大罗宗的蔑视。 身为少主的顾寻南却在一旁沉默不语,神色也未有变化,似乎对他所说的十分认同,这一点不禁让陈圣有了兴趣。 “陈兄不妨随我回去,届时自然知晓。”白玉山眼中噙着笑意,轻声说道。 顾寻南脸色微变,刚想开口阻止,就被白玉山一个严厉的眼神遏制住。 将一切看在眼中,陈圣洒然道:“想要收服我可没那么简单,若是你能在仙门大会上胜过我,随你回去也未尝不可。” 闻言,白玉山与顾寻南皆微微色变。 “你到筑基期了?” 顾寻南眼神复杂,自烈阳宗初见到后来陈圣展露的手段,二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的拉大。 缓缓点头,陈圣笑着拍了拍白玉山的肩膀,道:“白公子不会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吧?” 怔了怔,白玉山咧嘴,妖异瞳孔微缩,“陈兄放心,白某定不会让你失望。” “那就好。”陈圣笑了笑,走入拍卖场内。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拍卖功法 “十三,那个姓白的青年不俗啊。”两人寻了一处角落坐下,薛长生悄声说道。 陈圣点头,道:“此人自然不俗,我猜测或许是那个隐世家族的公子。” 依照修行界如今的形势,也唯有真正避世不出的势力,能够拥有如此轻视大罗宗的势力。 “我是说他的实力,或者说体质。”薛长生摇头,解释道:“我的体质虽不如你强大,但胜在感知,我能够感觉到,此人体质强大不弱于你。” 闻言,陈圣皱眉,若是真如他所说,那这白玉山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罢了,先进行拍卖。”陈圣摆了摆手,目光看向拍卖之物,铸造炼神幡所需材料虽然不多,大都是些凡俗材质,但其中有几种材料颇为罕见,唯有来这拍卖行碰碰运气。 “东海清灵木,出自海外仙岛,燃烧之时散发出的气味,有静心宁神之效,相信诸位都明白修行最忌的便是心神不宁,此物起拍价五百灵石,各位请出价。” 随着台上男子的声音落下,场中偶尔有两人开口,显然这种等级的东西并不足以吸引他们。 “这清灵木乃是幼苗,可笑竟有人将之砍伐了。”薛长生带着几分叹息道。 陈圣有些讶异,也未多问,薛长生喜好培育灵药,对这些知晓一二也属常事。 稀稀散散的出价之后,这株灵木便被一个中年男子收入囊中,随即台上又出现一件物品,引来诸人的目光。 “此乃是东海仙山所产,用之煮茶有驱除心魔,感悟天地之效。” 陈圣将目光落在薛长生脸上,见其满脸疑惑,“这茶不是你拍卖的?” 薛长生摇头,不解道:“当日我将大半茶叶都卖掉了,只留下几日用度。” 两人一同将目光落在台上,发觉那茶叶虽然是春神茶不假,但其叶色略微发黄,品质远不如薛长生所藏。 “奇怪!”低声喃喃,陈圣心中忽然想起一个名字——仙宗。 “此茶产自东海,会不会是出自仙宗之手?” “不会?”薛长生一口否定,“春神茶产出极少,仙宗各大家族自己都不够分,怎会拿来拍卖。” 颇具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陈圣静静看着场中动静,他倒想看看,这春神茶究竟能拍出个什么价格。 “此茶,起拍价三千灵石!” 随着拍卖师的一句话,薛长生的脸色犹如吃了苍蝇般难看,要知道他将那茶叶卖给商贩,可是仅仅得到一千灵石,这还是几番讨价还价的结果。 可惜没人能够注意到薛长生无比精彩的脸色,场中气氛无比火热,许多人争相出价,不过片刻,这春神茶便被炒到了八千灵石的高价。 “这帮乡巴佬,不过几片茶叶罢了。”某处隐蔽角落中,吕如松望着场内的反应,不屑道。 一旁闭目养神的吕灵槐忽然睁开眼,手中出现一截翠绿的枝桠,隐隐流光。 “我仙宗远居东海,加之极少与外界来往,在他们眼中春神茶自然珍贵。”吕灵槐盯着未有半分波澜的枝桠,淡淡说道。 “长老说的是,如此更好,我们这春神茶便可卖出一个高价。”吕如松冷笑着,看向众人的目光犹如看着一座座灵石山。 很快,随着出价越高,薛长生脸色就越难看。 陈圣脸色微沉,唤来一名侍应,问道:“你可知今夜拍品都有何物?” “每日的拍品除了预先拟定好的,中途会插入不少客人出手的拍品,”侍应眼中浮现一丝疑惑,再看向陈圣的目光也有了几分轻蔑,只当他是第一次来此长见识的毛头小子。 翻手取出几枚灵石,陈圣手指叩着桌面,道:“将拟定单弄来,这些灵石便是你的。” 目光瞥了眼桌上,那侍应神色转为大喜,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收回手掌时,不留痕迹的取走灵石。 “贵客若是有物品要出售,可再喊小人。” 目光迅速扫过册子上所写,陈圣心中计算了下灵石数量,旋即沉吟片刻。 “可有纸笔?” “有的有的!” 侍应迅速找来笔墨,一一摆放在桌上,随即等候在一旁。 陈圣扭头,笑道:“怎么?你还想拿这纸笔再换几颗灵石?” 满心欢喜等着赏赐的少年侍应愕然,回过神来立马告罪离开。 笑着摇了摇头,陈圣迅速在纸上写下一门功法,乃是之前为孙怀微挑选功法之时所记下的,虽不算很强,但绝对不比昨夜所成交的差。 “将此物拿去拍卖!”随手将一叠纸张递给侍应,陈圣淡然开口道。 “就这几张纸?”少年愣了楞,随即解释道:“想上拍卖台的物品,需由行里掌柜鉴定价值在五百灵石之上。” 闻言,陈圣失笑,“你拿去就是,此功法绝不止五百灵石。” 少年将信将疑的托着一叠纸张走到台下,在一名中年男子耳边说了几句,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便要发作。 少年急忙指了指陈圣,那男子似乎认出其身份,接过那叠墨迹都还未干的所谓功法,走入一座门内。 “黄掌柜,外头送来一件古怪物件。”走到一座小阁楼前,男子咳了几声,朗声道。 “哦?什么古怪物件,让老夫掌掌眼。”略有些佝偻的老人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喊道:“能让你都看不准的东西,可实属少见呐。” 接过功法,黄掌柜先是皱眉,随后脸色转为震惊,最终竟然有几分古怪的意味。 “拿上去吧,下一件就拍这个。”淡然摆手,黄掌柜犹豫了下,开口道:“底价就定五千灵石吧。” “是!”男子压抑住心中疑惑,看了看手中略显寒酸的几页纸,唤来人取了个上好玉盒,将其放在里面,送上了拍卖台。 最终,春神茶被人以三万的高价拍走。 随后,拍卖师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玉盒,揭开一看,脸上笑容瞬间凝滞住。 “诸位,接下来这件拍品,乃是黄掌柜亲自定价。”一刹那便收拾好情绪,将玉盒中物品向众人展示过后,继续说道:“此物乃是一门冰属性功法,门下有合适弟子的,可万万不能错过。” “此功法,起拍价五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可低于五百。” 随着拍卖师声音落下,满场哗然,修行中人,谁都能看出,这承载功法的纸张上墨迹都还未干。 “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谁知道这功法能否修行!” 一时间,群情激奋,坐在角落的陈圣悄然拭去额上冷汗,暗自庆幸还好这些人不知功法是出自他之手。 “诸位!”黄掌柜身影出现在台上,抬手止住议论,开口道:“老夫以名誉担保,此功法所记载的修行之法可行,若是哪位拍下发现无法修行,老夫愿意十倍灵石奉还。”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开始闪过几分迟疑。 黄掌柜在修行界中名声赫赫,一双慧眼从未看错过任何宝物,他说的话自然可信,当下便有人开口出价:“六千灵石。” 紧随其后的,又有几人开口,皆是几个大宗门长辈,他们手中并不缺少灵石,买了这功法回去,若是能够修行固然好,若是不行,十倍的灵石也不是一笔小数。 很快,价格便攀到了一万的高价。 随着大宗门的抢夺,有几名散修也动了心,说到底对功法最为需要的,还是散修,有黄掌柜的名誉作保,他们心中的忧虑也小了许多。 大不了拍下来后,先抓几个人过来试着修行便是了。 能够独自在修行界闯荡的,没有几人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筹备!炼神幡 功法的拍卖价格还在疯涨,陈圣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不仅是因为能够得到的灵石,更深层的原因是,这一场近乎疯狂的争夺,更让他心中明确了功法在散修心目中的地位。 日后他未必不可以,借助海量的功法储备,再造一座藏月山,需知藏月山在千百年前,也不过是由散修组建而成的。 “青木灵枝!”薛长生浏览着拟定的拍卖表,眼神停在一页图画之上,然后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察觉到薛长生的异样,陈圣扭过头,问道:“薛兄,这青木灵枝有何异常?” 两人出门之前便已约定好,接下来的仙门大会要改换身份,这也是之前薛长生喊他陈兄弟的缘故。 缓缓摇头,薛长生艰难将视线移开,带着几分恳求说道:“我需要这青木灵枝!” 心中点算了下,陈圣点头:“可以!” 随着两人交谈结束,功法的拍卖也就告一段落了,最终拍出了二万五千灵石的高价。 陈圣十分满意,由于是临时写出的功法,便表明了其并非唯一,这一点也就限制了功法的价值,能有如此高价还是在拍卖行中的缘故,若是平时,很难卖到如此高价。 一则,买主并不能确信功法可靠性;二来,便是想要等到一位合适属性的买家,得消耗不少的时间。 有专人将灵石送来,除去拍卖行抽去一成之外,陈圣仍有两万余进账,加上卢素留下的,如今陈圣也算是囊中有着近五万灵石的大户了。 接下来的拍卖中,陈圣几次出手,除了买下些铸造炼神幡的法宝之外,便是采购了些罕见的灵药,以备日后所需。 “接下来这件拍品有些特殊,乃是木属修士绝对不能错过之物,它便是青木灵枝!” 声音落下,无数道火热的目光,在拍卖师满意的笑容下,渴望的看着那一小截翠绿的枝桠。 “长老,此等宝物拿出来拍卖,族中会否有人嚼舌?”吕如松瞥了眼近乎疯狂的人们,吞了口唾沫,低声道。 吕灵槐摆手,冷笑道:“就凭那群废物,敢说什么?” “只要得到那件东西,我的修为便能跃至金丹顶峰,到时族内除了几个老不死,谁敌得过我。” 吕如松鞠身:“弟子提前恭祝长老马到功成。” 笑了笑,吕灵槐望着楼外透进来的月光,眼眸深邃。 今夜的成败,关乎接下来他在仙宗地位,为此花费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一万灵石!” 陈圣淡然开口,场中火热的气氛瞬间寂静了,倒不是被震慑住,而是源于对少年面孔的诧异。 “此人不是被烈阳宗除名了么?”场中有不少各宗的长辈,自然是收到了长月真人的通告,心下好奇陈圣为何出现在此地,且有底气喊出这般高价。 “怎么?诸位前辈不出价了么?”陈圣抬起头,露出少年独有的笑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下,掩藏着深深的揶揄。 有人反应过来,价格再度开始攀升。 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青木灵枝,本少出价三万灵石!” 循声看去,出价之人正是白玉山,身旁站着的顾寻南满脸苦笑。 对其轻轻一笑,表示并不在意,陈圣淡然开口:“三万五千灵石!” 此时他所需要的材料已经尽数购买完毕,身上也就余下三万多灵石,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有人高过这个价格,这青木灵枝便放弃了。 白玉山身形微动,再度抛出一个天价:“五万灵石!” 陈圣扭头,对着薛长生苦笑。 “无妨,此人摆明了想显示财富,不必与他相争。”薛长生眉头微蹙,自言自语:“虽说此物珍贵,但也不值得如此高价,看来此人对你意图不浅。” 陈圣淡笑,白玉山从第一次见面,便表现出招揽自己的意图,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能够如此一掷千金,足见其真心。 起码比当初的顾寻南有诚意得多,想到此处,陈圣玩味的看着顾寻南,挑了挑眉。 顾寻南失笑,缓步走近,道:“陈兄,日后可有打算?” 陈圣咧嘴,道:“这个,还得看白兄。” 白玉山眼眸眯起,笑吟吟道:“白某在族中恭候陈兄。” 两人皆是信心十足。 对之后的拍品没了兴趣,陈圣拍拍屁股,就要离开。 “此物拿去!”白玉山甩手抛出刚送来的青木灵枝,犹如随手丢一块破木头般淡然。 将之接在手中,陈圣戏谑道:“白兄就不怕我拿着它跑路?” “你若跑了,我便当看错了人。” 闻言,陈圣哈哈一笑,与薛长生消失在传送法阵之中。 ...... 回到住处,陈圣将东西抛给薛长生,笑道:“一颗灵石未花,便能够得到如此宝物,赚了!” 薛长生点头,随即表示要开始闭关破境。 陈圣回到房内,将铸造炼神幡的材料一一摆放好,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座巨大的铁匠台。 “轰!”黑色巨锤重重落在地上,陈圣试着拎了下。 “够分量!” 将特殊的灵木丢入炉中,陈圣掐动法诀引燃,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炼神幡的主体打造出来。 具体流程与凡间铸造兵刃无异,将金属材质经过捶打去其糟粕。 这一夜,陈圣所在的房屋的火光与敲击声所笼罩。 天空微微泛白之际,陈圣佝偻着身子推开房门,双臂酸麻几乎抬不起来,满脸苦笑看着手中并不怎么规则的长杆。 “丑点就丑点吧,好歹能用。”眼下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接下来的几日,陈圣必须要将幡面给绘制好。 盘膝恢复了一会,陈圣看向薛长生所在的房间。 自昨夜薛长生进去之后,里面便一直散发出青色光芒。 “罢了,先去购置些绘符的笔墨。”许久没见有动静,陈圣决定先去城中,也顺便填饱肚子先。 毕竟修士唯有到了金丹境界,方才能够以天地灵气为食,筑基期修士若没有辟谷丹药,最多只能撑个十天半月。 推开门,顾寻南站在那里。 “顾兄,你来找我有何事?”陈圣并不好奇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身为大罗宗少主,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才值得好奇。 顾寻南脸色一垮,苦笑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长月真人广发通牒,已将你逐出宗门,以后所犯之事与烈阳宗无关。” 陈圣笑而不语。 顾寻南神色一变,四下张望后压低嗓音问道:“你老实说,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陈圣做沉思状,随即摇头,“若非说坏事,不知拐卖少女算不算?” 顾寻南满脸错愕,过了许久才竖起大拇指,赞道:“陈兄,强!” 若是换了自己,站在陈圣的处境上,断然没有这般轻松洒脱。 “不说这些,你来得正好!”陈圣咧嘴,他正缺一个熟悉太景城的人引路。 “城中的酒家自然是运景楼中最好,至于你所说的笔墨。”说到这,顾寻南停顿了下,又道:“若是陈兄愿意请我畅饮,我便带你去。” 陈圣笑骂:“你堂堂少主,连顿酒都喝不起?” 顾寻南嬉笑道:“我可不像你,随手都能拿出几万灵石。” ———— 跟着顾寻南来到运景楼内酒家,陈圣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让自己请客了。 “如何?”顾寻南玩味道。 陈圣黑着一张脸,不为其他,而是这酒楼之中,一壶寻常酒水,竟然便要近百灵石。 “哈哈......” 见他这副模样,顾寻南开怀大笑,颇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自从与陈圣相遇,顾寻南几乎次次吃瘪,如今只觉心中无比舒畅,当下又点了几盘平时舍不得吃的菜肴。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黄掌柜的手段! “陈兄,吃啊!这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顾寻南嘴里嚼着几块肉,吐词含糊。 陈圣满脸黑线,虽说盘中菜肴皆是上等的灵禽异兽,但这价格属实让人心疼。 见他如此表情,顾寻南动作停顿了一下,笑道:“与你说件正事。” 陈圣扭过头,脸上肉疼减少了些。 “此次的仙门大会,参战者众多,陈兄是想夺魁还是?” “既要参加,自然是奔着头名而去,我还指着借此找个好靠山呢。”陈圣挑眉,嬉笑道,只是不知此话几分真几分假。 微愣了愣,顾寻南忽然失笑,举杯饮酒,“我知道陈兄非池中之物,任何一宗一派都困不住你,只是......” “只是什么?”陈圣抬头,眼中熠熠神光。 “只是此次大会有所不同,参加之人中,有着好几位虚丹境界,若无所求,陈兄还是早些离去的好。”顾寻南放下酒杯,语气严肃。 陈圣点头,如今的他对上寻常筑基修士,哪怕是顶峰修为,亦可与之一战,唯有面对孕育出虚丹,体内部分灵力转化成为真元的虚丹境界修士,断然无法取胜。 沉默了许久,陈圣开口,笑吟吟说道:“顾兄的这个消息,便抵得上这一桌酒菜了。” 顾寻南眼眸闪烁,复又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你可还欠我一顿酒!” 陈圣愕然,旋即笑着点头:“日后必定偿还!” 二人推杯换盏,待得酒足饭饱之时,已皆在微醺状态,结伴下了运景楼。 “三叔,不追上去?”楼上白玉山推开窗户,望着下面两个身形摇晃的少年,戏谑道。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干了一碗酒,闷声道:“不必了,那小子能住入剑院,可见他与剑阁的关系,出来之前族长交代过,尽量不要招惹剑阁之人。” 白玉山斜眼,轻咦了一声,打趣道:“没想到三叔您也有怕的一天。” “放屁!”男子巴掌拍在桌上,微怒道:“老子不是怕,只是为了一具稍有些特殊的体质,犯不上去得罪剑阁。” 白玉山做恍然状,心中信了多少却是不得而知。 “让小南与他多接触也好,即便不能招揽,能交好也不错。”白玉山盯着陈圣背影,自言自语道:“我总感觉,这少年身上有种亲近的气息。” ———— “陈兄,此处便是城中最大的商街,你想买的这里都能买到。”顾寻南双眸微闭,指着某条人流极大的街道。 陈圣还算清醒,看清头上彩云街三字,摇头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沿路走过十余家店铺,最终走入一家不起眼的小铺面。 “公子,需要买些什么?” 店中客流并不多,因此陈圣一进来便有小厮前来招待。 “买些制符的砂墨与毫笔。”淡笑着吩咐道,陈圣目光在店内巡视,意外的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崔方白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陈圣咧嘴,旋即在小厮与掌柜错愕的目光中,借着酒意喊道:“莫非我陈圣到哪,还得提前与你崔大少报备不成?” 崔方白愣了愣,眼前浮现一幅场景,曾几何时也有过一个人,笑着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你若想喝酒,该去酒馆才是!”袖袍一甩,将陈圣推开,崔方白唤来掌柜,接过账簿,道:“今日对账便到这,你先下去。” “是!”头发斑白的老掌柜临走之前,深深瞥了陈圣一眼,神色古怪。 “你要买些什么?”崔方白皱着眉头,原本他并不愿意来此,只是到了太景城,黄掌柜有意留他在身边磨砺几日,也就有了今日的局面。 “上好的砂墨毫笔!”陈圣笑着重复一遍。 微皱眉,崔方白沉声道:“你是想学制符?”陈圣被赶出宗门一事崔方白已知晓,以为他是想学习制符绘阵的手段,赖以谋生。 此时,顾寻南从门外晃着身子走了进来,恰好听见这话,当即不满道:“你这掌柜,有眼无珠,莫非是看不起陈兄的符道修为不成。” 崔方白满脸黑线,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在此,脸色必定无比精彩。 自出生以来,几乎没有人敢对崔方白如此说话。 “去取来!”目光时刻注视着两人,崔方白冷声吩咐道。 察觉到气氛不对,店内伙计手脚飞快,不过片刻便有好几套品质各异的毫笔摆在台上。 “标价都有,自己挑吧!”崔方白斜了陈圣一眼,冷冰冰说道。 “小白,你如此待客,可别砸了黄爷爷的生意!”一道带有几分调笑的声音响起,黄掌柜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友,又见面了!”看清客人面容后,黄掌柜笑容愈发灿烂,这两日陈圣在运景楼拍卖行中,可是露了不小的脸呢。 陈圣微微屈身,“黄掌柜!” “不必多礼。”淡然挥手,黄掌柜笑容和蔼,“这小铺算是老夫的一点小生意,日后还得烦请两位贵客多照顾。” 目光落在台上,扫过几套毫笔,黄掌柜脸色微沉,对伙计呵斥道:“老夫不在你们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陈小友?快去!将我珍藏的那几套取出来。” 陈圣还未来得及开口制止,就瞧见那伙计飞快跑上楼,不禁哭笑不得:“黄掌柜,您这是铁了心要把在下钱包榨干呐!” 老人嘿嘿一笑,并未反驳,只是看了崔方白一眼,皱眉道:“早与你说过,接待客人不要板着脸,你这般模样,谁会来买东西?” 崔方白抬起头,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陈圣与顾寻南忍俊不禁,却感到一股莫名的杀气,使两人后背发凉。 伙计抱着几个盒子跑了过来,黄掌柜眼疾手快,慢慢将其摆在台上,一一打开。 “此乃上品狼毫所制,每一根毛皆是出自荒原雪狼,运笔之时无比流畅......”等黄掌柜介绍完,两人的酒意已经被崔方白的杀气驱除殆尽。 “不知两位选择哪一套?”黄掌柜笑眯眯看着两人。 顾寻南盯着几套上好的毫笔,眼中有着渴望,这份渴望在得知价格后,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六套笔具中,最便宜的也有三千,最贵的更是达到近万灵石。 陈圣手掌拂过,最终选了一套最便宜的。 黄掌柜有些失望,轻声劝道:“这狼毫笔虽好,但品相远不如其他几套,陈小友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在下囊中羞涩,先买来顶着,日后富裕些再来更换。”陈圣苦笑着摇头道,绘制炼神幡的符文并不复杂,有这狼毫笔足矣。 “好吧,既然小友坚持,老夫也不强求了。”说此话的时候,黄掌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知小友阵谱是否买好了?” “阵谱?还未...”话一出口,陈圣便后悔了。 果然,下一刻黄掌柜面上再度被笑容覆盖,“虽说灵纸亦能够承载符文,但毕竟因材质所限失败率颇高,小友若是要绘制符文,还是选择阵谱,能节省不少时间与精力。” “不必了!”陈圣摇头,道:“晚辈只是试着玩玩,并非执着于此。” 黄掌柜沉吟了片刻,道:“小友有所不知,这阵谱材质特殊,使用之时并不会损耗,若是小友只是想玩玩,便更应该买它,日后若是玩厌了,可再拿来小店,可以九成价格回收。” 闻言,陈圣满脸错愕,愣了一挥才哭笑不得。 “黄掌柜,今日你是非挣我这灵石不可了?” 老人笑容可掬,“小友多虑了,老夫只是为你来考虑罢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幡成与破境 最终,在又花了好几千灵石后,两人苦着脸出了小铺,虽花钱的是陈圣,顾寻南脸上的肉痛却更甚。 “我说顾兄,你为何如此心疼?”陈圣笑着打趣道,今日出了点血,但黄掌柜所给出的东西也不是俗物,到了旁的地方还真难碰上。 这买卖在陈圣眼中是不亏的。 顾寻南抱着脑袋,唉声叹气,仿佛原本退去的酒意又涌了上来,苦笑道:“一会还有事,我就不陪你了。” 陈圣点头,目送他走过街尾。 少年刚拐过弯,就被等候多时的白玉山拉住。 “你这小子,不会喝还学人喝酒?”白玉山皱着眉头,带有几分责备。 三叔从暗处走出,嘻笑道:“长大了,喝点酒有什么的?” “三叔你!”白玉山气结,拎起醉得不省人事的顾寻南,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留在原地的中年男子嘴角掀起一丝弧度,“有趣的小子!” 他自然知道顾寻南为何会突然醉成这副模样,只是心中有些好奇,陈圣是如何发现两人的。 怀着这些疑惑,男子拔地而起,身形潜藏在黑夜下,一路尾随。 悠然回到剑院门口,陈圣蹲下身子,目光无意向后瞥了眼,随后嘴角轻笑,脚下发力。 “不好!”跟踪在暗处的男子低呼,眼睁睁看着陈圣冲入院内,一瞬间院门紧闭。 现出身形,死死盯着那块看上去并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许久,男子咬牙离去。 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行冲进去,只是这扇门代表着剑阁的脸面,代表着那位一直缩在山上,磨剑百年的巅峰剑修。 陈圣从门缝里看着他离去,又瞥了眼薛长生屋中光亮,笑了笑回房去了。 白玉山带着顾寻南回到一座阁楼内,静静等着他酒气散去,忽然感知到窗外响动,随即窗门碎裂,木屑横飞。 “您就不能走正门吗?这个月我已经换了七扇窗了。”白玉山小声嘟囔着。 男子耳力极好,扭头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皮笑肉不笑,“老子不能砸剑阁的门,还不能破你一扇窗?” 白玉山脖子一缩,讪讪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这么说,您跟踪失败了?”犹豫了会,白玉山试探道。 “不然呢?”男子斜了他一眼,皱眉道:“那小子滑溜的很,若想收服恐怕绝非易事。” 白玉山眼神一亮,朗声道:“他若是好收服,反倒不值得我们费心了。” “那倒也是。” …… “呼~总算是将所有材料融入其中里。”陈圣搽去额上汗珠,深呼一口气,握着逐渐圆滑的幡杆,入手温润的触感令他心神微震。 至此,炼神幡的铸造算是完成了大半部分,现在仅缺的,就是幡旗符文的绘制。 取出花了血本弄到的笔墨阵谱,陈圣苦笑不已,如今囊中又只剩下数千灵石了。 “好在有这东西在,我便不缺吃饭的家伙。”低声自我安慰着,陈圣运笔开始第一次的试绘。 功法交易过于招摇,容易引起怀疑,真正稳定的获取灵石途径,还得是从符阵下手。 笔尖顺着洁白的阵谱,绘制出一道又一道诡异的图形,陈圣额上汗珠开始大滴大滴浮现。 随着阵谱纹路发出光芒的减弱,陈圣手腕失控,原本顺畅的符文脉络乱作一团。 “果然,没那么容易!”陈圣苦笑着放下笔,体内灵力几乎被消耗大半,却还是因为这符文过于复杂而出了错。 盘膝坐下,陈圣一边恢复着灵力,一边思考方才绘制过程中的不当之处。 如此反复失败几次后,陈圣每次能够完成的进度越来越深,终于在天边微白之际,第一次绘出了完整的符文。 将其与幡杆组合好,陈圣开始驱动,炼神幡在空中浮动了几下,便直直摔落。 “是哪里不对?”陈圣紧锁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重新绘制一遍符文。 有了成功的经验,陈圣这回的符文绘制顺畅了不少,仅失败了两次便将之完成了。 再次注入灵气,这一次的炼神幡在空中升腾的时间长了一些,旋即在陈圣哭笑不得的注视下跌落在地。 “看来只能分作两次了。”陈圣苦笑,符文绘制途中,到了后半段时他体内灵力已经消耗大半,因此造成了后面的符文效力不足。 又费了几个时辰将炼神幡完成,陈圣走入院中,此时薛长生屋内起了变化。 刺眼的光芒有规律的闪动,沿着窗户边缘散出的气息逐渐强横。 院门之外,仙宗二人沉神看着透出的隐隐绿芒,吕灵槐低声喝道:“躲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敢冒头了?” “长老,此处乃是剑阁居所,我们若是擅闯,只怕......”吕如松话说到一半,就在吕灵槐几欲癫狂的注视下闭了嘴。 吕灵槐眉头微蹙,上前轻叩门户。 “在下仙宗吕灵槐,劳烦小友开门!” 陈圣心中一惊,低咦道:“他二人来此做甚?” 紧跟着,薛长生屋内气息升腾速度开始飙升,似乎是察觉到外界动静。 陈圣缓缓走向院门,手中铸造好的炼神幡隐隐发光,道:“今日有些不便,二位请回吧!” “既然如此,就莫怪吕某冲撞了。”吕灵槐语气一沉,随即一掌将院门拍碎,空中传来许多道崩裂之声,守护阵法被破了。 陈圣瞳孔紧缩,寒声道:“吕前辈好胆色,在下佩服!” 吕灵槐淡然瞥了他一眼,目光投注在那座散发着光芒的屋内,脸色骤寒:“你真以为能逃得掉么?” 随即掐动法诀,身形径直上前就要破开门户,打断薛长生晋升。 陈圣脚步移动,就要上前阻止。 “陈兄,我仙宗行事,你还是别插手的好。”吕如松挡在身前,笑吟吟道:“现在的你,可没有庇护。” 炼神幡无风而动,陈圣灌注入一股巨大灵气,手中印结开始变化。 吕如松眼神一亮,朗笑道:“好宝贝,既然你不识相,就拿这宝物来偿还吧。” 言语之间,竟是看上了陈圣新铸好的炼神幡。 淡笑着驱动幡旗,陈圣手中出现一柄长剑,一身筑基修为展露,身形一闪与吕如松碰撞在一起。 “力道不错。”被逼退三步,吕如松狞笑道:“若你只有如此,今日便死吧!” 反正已经与剑阁交恶,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还未被人发觉,赶紧解决掉两人。 话音未落,炼神幡飞至,旗身不断飞射出符文光团。 轻易将其避开,吕如松取出灵剑,狞笑着冲向陈圣。 此时,屋内光华已经收敛了起来,在吕灵槐疑惑之际,一名男子破窗而出,一掌拍在吕如松胸膛。 “噗~” 吕如松径直被击飞到院外,击垮一道高墙才算是止住身形。 一副少年模样的薛长生望着陈圣,咧嘴一笑,旋即在后者错愕的目光中,猛然射向那金丹期的吕灵槐。 “找死!”嘴角掀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吕灵槐手掌蓄力。 此时的薛长生不过是虚丹境界,在他面前根本连一击都挡不住,如此行径无异于蚍蜉撼树。 令人意外的是,两人碰撞过后,薛长生身形稳如泰山,只是嘴角有着淡绿色血液流出。 吕灵槐瞳孔紧缩,“你疯了!” “我若不疯,难道还随着你回到那个枯燥无味的仙境?”薛长生吐了口血,笑道:“我想吕长老不会想带这样的我回去吧?” 吕灵槐面色阴沉,犹豫了许久才冷声说道:“那又如何,以我仙宗的手段,只要灵根尚存,只不过是花些时间罢了。” 薛长生眉头一挑,目光瞥向院外某处。 “何人在太景城中闹事?”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薛长生的来历 吕灵槐神色微变,循声看了过去,看清那人面容后,咬牙道:“曹堪!” 方才出声的男子满脸淡然,“是我!” 皱着眉头瞥了眼被击碎的院门,曹堪走入院中,一身血红衣袍迎风而动,冷声喝道:“你可知在城中出手,是何罪过?” 吕灵槐轻轻一笑,双眸微眯,道:“就凭你,还想对我仙宗出手?” 面上如此轻松,心底却是暗暗惊讶,从他出手,到曹堪出现连半炷香时间都未到,这只能说明,大罗宗有人在时刻关注着剑院中的两人。 曹堪揉了揉肩膀,咧嘴道:“仙宗之人在太景城,悍然打破剑院阵法,此事若是传回剑阁,你以为仙宗会护你?” 闻言,吕灵槐神色微变,宗门之内不知有多少人在盼着他死,如今落下了口实,难免其余几家不会落井下石。 瞧着吕灵槐神色变化,曹堪继续说道:“况且,同为金丹境,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心中天人交战,迅即吕灵槐愤然拂袖,拎起陷在倒塌石墙下不省人事的吕如松,深深盯了薛长生一眼,飘然离去。 “多谢前辈!”陈圣上前,微微躬身。 曹堪淡然一笑,算是回应,目光始终停留在其身后,“许多年不见如此精纯的木属修士了。” 薛长生不以为意,洒然道:“血修曹堪,不知前辈何时拜入大罗宗门下了?” 曹堪摇头,“并非大罗宗,而是外门,在下目前为外门执事,负责城中秩序。” 陈圣恍然,从仙门大会不难看出,大罗宗与外门两者之间早已貌合神离。 这血修之名,陈圣也曾有所耳闻,主修气血,说起来顾凉的血魔大法也算是血修,只是有些偏于邪门。 “此处既已无事,我便先走了。”摆了摆手,曹堪迈步走了出去。 身形拐过一处巷口之时,对着一名男子恭声说道:“门主,那少年体质果然不俗,身旁的虚丹修士似乎与仙宗有牵扯。” 顾雍眼眸深邃,缓缓点头,道:“今日之事,不要透露出去。” “是!” —————— “师傅,看来你与仙宗关系匪浅呐。”将炼神幡放在桌上,陈圣笑吟吟说道。 薛长生淡淡瞥了他一眼,旋即目光往后一瞟。 陈圣会意,缓缓起身走入那间独自坐落在最深处的屋子,薛长生紧随其后。 开启阵法结界,陈圣看着薛长生,满脸期待。 叹了一口气,薛长生开口道:“说与你听也无妨,只是你千万要保密,否则很容易招来杀生之祸。” 陈圣脸色微凝,能够当得上薛长生如此严肃的十分少有,当即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并非自小拜入烈阳宗,我与师傅是在东海碰面的,在仙宗吕家仙山上。” “仙宗吕家,师祖为何会出现在那?”陈圣疑惑,仙宗避世常人连其山门都难得一见,更遑论是其中一大族的仙山。 说到这个,薛长生神色有些古怪,讪讪道:“师尊天赋极高,年纪轻轻便到了金丹后期,与仙宗圣女一见如故,被邀请至仙宗。 我本是仙山上一株茶树,千百年吸纳天地精华而生出灵智,我与师尊一见如故,随后他便将我带离仙宗。” 听到此处,陈圣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开口问道:“师傅,他是不是与你偷偷下山,并未告知任何人?” 薛长生点头,“当时我已在仙宗呆了几千年,早就厌烦了,便借着对仙山的熟悉,一路潜行逃出东海。” 陈圣错愕,感情自己这位便宜师祖,还是个敢偷仙宗宝物的猛人。 忽然,似乎想起些什么,陈圣试探性问道:“那我们所喝的春神茶?” 薛长生点头,道:“否则你当我哪敢这般奢侈。” 随后见他一副恶心干呕的模样,笑骂道:“为师亲自产出的茶叶,当年可是只供给仙宗高层的稀罕物件,你这小子当真是不识趣。” 陈圣抬头,满脸苦笑。 想着数次饮用的茶水,便是从这人身上摘下,心中恶寒,尤其是扫过薛长生并不算茂密的头顶,只觉腹中一阵反胃。 薛长生摇头,也不再理会陈圣动作,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巩固修为。 方才他感知到吕家人在此,强行破境造成了不小的伤势与隐患,这些都得花费工夫去打理。 陈圣则是悄声出了屋,将门关好,望着门户大开的院子以及被打得支离破碎的阵法,不禁大为头疼。 “陈兄!” 一颗不大的头颅探了出来,瞧见陈圣,面色欣喜招手。 “顾兄,你为何会来此?”陈圣惊讶,顾桓为何会到此处,而且身后似乎拖着某件重物,表情有些吃力。 艰难将那物事拖出来,顾桓擦了擦汗珠,笑道:“上好的铁梨木,做院门正合适。” 陈圣轻笑,看来这外门对自己还真是上心。 顾桓每一次出现,看似非常自然,实则目的性很强,不过能在如今的处境下,做到如此地步,这个交情陈圣倒也算是记下了。 毕竟如今他在太景城中,与外门交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眼下院门的事解决了,唯一差的便是那支离破碎的阵法屏障,陈圣抬起头,忍不住皱眉,依照这破损程度来看,想要修复且得花些工夫。 顾桓抬起头,笑道:“陈兄不必在意,这阵法根基未损,我门中尚有几位阵法大家,一会便去请来,只是这费用嚒...” 说着,顾桓搓了搓手掌,讪笑着。 陈圣微笑答道:“这灵石自然该由我来出,怎么好意思让顾兄出钱。” 心中对这顾桓更是高看了几分,此人虽然明确表现出拉拢,却对其中的度把握的极好,一块院门不算什么大事,但这寻找阵法大家可不仅是靠灵石能够搞定的。 顾桓一番话,便巧妙的送了陈圣一个人情,并且没有故作大方,使人无法拒绝。 见他应下了,顾桓取出腰间玉符,将讯息传递出,旋即对陈圣笑道:“这铁梨木分量不轻,帮帮忙?” 陈圣笑着上前,单手举起那块厚重的木板,以灵剑削好,将其放置好。 试着开合了几遍,顾桓啧啧道:“看不出陈兄还有这等手艺,我都做好了看你出糗的打算了。” 陈圣心神一晃,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从脑海深处钻了出来。 寻常人家的孩子,哪有不会做这些活计的。 心下微动,陈圣取出那枚传讯玉符,试着穿了一段讯息过去,良久不见回应,方才眼神黯淡了些。 顾桓见他发呆,大剌剌的推门进入院内,感叹道:“人不在剑气都能这般冷冽,不愧是剑院。” 几乎与此同时,一座偏僻阁楼中,淡笑着饮酒的白玉山忽然感觉腰间一颤。 低头拿起那枚玉符,脸色骤变。 “怎么了?”对面二人察觉到异样,齐声问道。 白玉山将玉符递过去,语气低沉:“你们看!” “这是?小姐的传讯符?”三叔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 “劳烦诸位大师了。”顾桓盯着几个阵法大家忙活,语气诚挚,似乎修复的是他自家的阵法一般。 三人中略微年长些的拱手笑道:“少门主说笑了,能够得窥剑院护院阵法,乃是我等的荣幸。” 说话间,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向院中那位瘦弱少年。 二人换了个眼色,顾桓扭身对陈圣喊道:“陈兄,这阵法修复完了,你可得请我喝酒。” 陈圣抬起头,咧嘴笑道:“那是自然,运景楼任你挑选。” “乖乖,那我今天可就不客气了。”顾桓作势抹了抹嘴角,似乎对那运景楼极为向往。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险些暴露 “来来来。这可是星勾酒坊酿造的上等好酒。”顾桓十分熟络的给陈圣满了一杯,随口问道:“不知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举杯的右手顿住,陈兄笑道:“我就知道这酒没那么好喝,顾兄有事不妨直说。” 顾桓皱眉,装作听不懂,轻笑道:“这酒一坛三百灵石,怎会不好喝?” 陈圣咧嘴一笑,也不戳破他的伪装,借坡下驴将酒送入腹中,长出一口气,道:“顾兄可知仙门大会详细安排?” “当然,大会乃是我外门承办。”顾桓送了一口酒下肚,继续说道:“只是此次大会颇有不同,具体事宜皆是我父亲负责。” 陈圣挑眉,看来这一次的大会果然不俗,能让已经臻至元婴期的顾雍亲自出马。 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多是些无依无靠的闲散野修,企图借着这个契机越过龙门,进入各大宗门修行。 各宗也乐于接受,能够独自修行到筑基期的天赋必定不俗,招入门中悉心培养,未必没有结丹的可能。 按常理而言,这等大会,派宗内金丹期长老负责即可,但这一次顾雍竟然亲自插手,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陈兄是想参加此次大会?”陈圣达到筑基期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顾桓心思活络,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其中缘由。 微微点头,此事早晚会被人得知,并没有隐瞒的意义,陈圣苦笑道:“我才初到筑基,只怕难以得到各宗青睐。” “那倒未必。”顾桓摇头,解释道:“筑基期的大会规则有所不同,即便是获得头名,也未必能够进入宗门。相反,能够在战斗过程中,展示出天赋被各宗长辈看中的,历年来大有人在。” 说罢,顾桓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当日为难你们的花长老,便是隐瞒身份,依靠天赋进入的外门。” 陈圣神色微动,难怪老祖与花青槐如此不对付,原来其中还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况且,依陈兄之前的表现,各宗对你的印象本就极好,如今又如此快的破入筑基期,必定会惹来许多宗门抢夺。”顾桓笑着,给陈圣夹了一块淌着油脂香气的珍禽肉脯。 陈圣歪着头,斜了他一眼,笑道:“顾兄只怕是忘了,我与大罗宗那位少主可是有着不小的仇怨,还曾亲手轰杀仙宗圣子,当真有人敢收我入宗?” 顾桓眯着眼,露出两道神光,道:“以陈兄的天赋,相信会有宗门为你冒险的。”言语之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我真是好奇,长月真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将你这么一尊妖孽推出门外。”顾桓语气古怪,略带几分幽怨瞧了陈圣一眼。 后者失笑,道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理由:“因为,我想拐走烈阳宗的少宗主,所以老头一气之下便将我逐了出来。” 顾桓满脸错愕,眼神在陈圣脸上盘桓了许久,确定看不出半分玩笑意味后,讪讪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懂...我懂。” 陈圣轻轻摇头,既未出言反驳,也没有随声附和。 ———— “此处便是外门追踪法阵?”顾寻南领着两人站在一座高楼之外,其中最为高大的男子冷着脸。 他们发觉,此处竟然在排斥三人,尤其是对身为大罗宗少主的顾寻南最为强烈。 一脚踏破脚下青石砖,男子爆喝道:“守阵之人何在,给我滚出来!” 强大的威压轰然落下,顾雍略带着几分不耐出现在楼前,看清三人后皱了皱眉。 “此处乃是外门阵法根基所在,三位潜行至此,意欲何为?”言语间,颇为不喜,眼眸扫过三人,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顾寻南面前。 “顾门主,我等想借用阵法。”顾寻南苦着脸上前,没办法,身旁两人自从顾雍出现,便像两尊大佛一般纹丝不动,这个出头鸟,也只有他去当了。 淡然瞥了他一眼,顾雍故作惊讶道:“原来是顾少主,你大罗宗离此并不远,为何要来我外门借阵?” 听着顾雍夹枪带棒的话,白玉山皱了皱眉,道:“顾门主,今夜借阵乃是族中之事,还请您莫要为了私人恩怨耽搁了。” “你在威胁本座?”顾雍轻眯双眸,面带杀气,随即洒然一笑,伸出一只手掌,“想用阵法可以,一万灵石!” 白玉山脸色微怒,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身旁汉子一把拉住。 “办事重要。”一贯暴脾气的汉子不知为何,竟能压制住怒火,在交了灵石后,与白玉山一同步入楼中。 楼外,顾寻南如坐针毡。 “小南,这二位来此借阵,你可知所为何事?”没了外人,顾雍也由起初的少主,变成了叔侄间的称呼。 顾寻南眼神闪烁,低声答道:“回叔叔,这个我真的不知。” “那他们借用什么阵法你总该知道吧?”顾雍还不死心,可换来的却是顾寻南再次摇头。 脸色骤然变得阴沉,顾雍语气森然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把他们带来?” 顾寻南低头,有苦难言。 “三叔,摆放好了。”白玉山将传讯玉符放在阵图中央,回身点头。 “嗯。”男子打出一道灵气启动阵法,旋即一道灵光冲起,透过楼顶之后,化作飞虹离去。 “追!”两人急速跟上,身形不时在空中浮现,每一次闪动,便出现在十余丈之外,格外神异。 “那个方位,是桓儿!”顾雍看着灵光冲向之处,低呼不好,身体浮空飞去,很快便超过了那道光束。 此时作为目标的陈圣尚不自知,与顾桓两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只是二人谁也没有发觉,陈圣腰间那枚玉符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追踪阵法,乃是修行界内一种颇为罕见的阵法,能够依托一切与灵力相关的信息寻人,传讯玉符只是其中一环,而此阵法布置起来极为复杂,耗费材料庞大,通常只有几大一流宗门才会构筑。 并未插手阻止光束行动,顾雍一路飞至太景楼外,自窗口看见楼中两人相谈甚欢,定了定神,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给本座破!” 带着几分慌张,顾雍匆忙拍出一掌,随即拂袖将两人大开的窗门闭上,做完这一切,顾雍长出一口气,转身面对赶来的白玉山二人。 “二位,你们来迟了!” 深深看了顾雍一眼,白玉山目光在四周扫过,察觉不到半分异常,对着三叔摇了摇头。 “你先赶到,可看清那光束落到何人身上?”三叔一步迈出,目光直勾勾盯着这位元婴境大修士。 顾雍震怒,体内真元涌动,衣袍狂舞犹如一只被触怒的狮子般,低吼道:“你是在怀疑本座?” 巨大的压迫落在身上,下方两人如坠冰窟。 白玉山修为弱些,在顾雍刻意的压迫下几乎站不稳身子。 在其即将要跪倒之际,三叔一只手撑在背后,双眸直视顾雍,喝道:“此人对族内十分重要,顾门主如此行事,是想与家族为敌?” 双眸微缩,顾雍挥袖撤去威压,朗笑道:“本座只是不喜欢被人怀疑,至于你们所说的那人,本座并未见到。” 见他表情不像有假,白玉山低头沉吟,他这一族极少出世,修行界中发生再大的事,都与他们无关。 此次两人出行,名义上是为仙门大会而来,实际却是为了那传讯玉符,此物牵扯到族内一位大人物的丑事。 简单商议过后,两人分头行动,由白玉山前往启动阵法。 漠然看着他离开,顾雍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竟然是进入了那太景楼中。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露端倪 一脚踹开房门,顾雍瞥了眼里头情形,忍不住笑骂道:“你们这两个混账,还有心情吃喝!” “爹,你怎么来了?”顾桓手里握着一条不知出自何兽类的巨大腿肉,愣在原地,对顾雍的突然出现无比惊讶。 陈圣亦是投来目光,此时的顾雍身上没有半点大修士的威势,笑眯眯的表情反倒给他一种亲切感。 迈步走入房内,顾雍缓缓将房门闭上,扫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珍贵菜肴。 “小兔崽子,你吃的不错啊,这些菜连我都舍不得吃。”话说到一半,鼻子嗅到一股酒香,啧啧道:“还喝醉仙酿,看来你是出息了。” 一通数落过后,顾雍坐下,拎起酒壶倒了满碗,笑着对陈圣说道:“小友,我这不孝子让你破费了。” “感情你还知道这顿是陈兄请客呀。”顾桓不由悲从中来,小声嘟囔着,随即在顾雍一股斜眼下,悻悻然缩着脖子。 陈圣感觉有些奇特,看着父子两人的相处,心中有些微微发涩,想起某位女子,眼眶之中开始隐含泪光。 笑吟吟看着他,顾雍扣动手指,布下结界将两人包裹住。 “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结界中,顾雍带着几分责备,犹如长辈对着自家不争气的晚辈一般。 见陈圣满脸疑惑,顾雍又取出一件东西。 此物陈圣很熟悉,那是这具身体最深处的记忆,一块绣着小老虎的麻布。 “看来的确是你了。”从陈圣的反应中看出一些东西,顾雍低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怪她狠心,如今的你若是被他们发现了,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陈圣心神微动,脱口而出:“他们是谁?” 顾雍指了指外头,道:“若是正经论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姨丈,不过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便可了,将传讯玉符拿给我看看。” 陈圣下意识低头,看见玉符泛着微光后,神色大变。 伸手抢过,顾雍将其中信息放出,指着那段并不通顺的文字道:“此乃我外门追踪阵法特有的印记,想必你娘亲手里的那块传讯符,应该是到了他们手中,正借此寻找你。” 闻言,陈圣心中一紧。 抬手制止他开口,顾雍安慰道:“放心,以你娘亲的身份地位没人能动她,倒是你,若被他们抓到必死无疑。” 陈圣盯着那枚如同催命符一般的传讯玉符,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牙伸出手。 “有胆色。”顾雍眼神微亮,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这玉符已被我封印,追踪阵法无法寻到,只是我劝你尽量少使用它。” 缓缓点头,将玉符在腰间挂好,陈圣开口道:“恳请顾前辈告知我娘身份。” 顾雍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道:“你娘的身份,如今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等到你有了与元婴修士抗衡的实力,方才有资格知晓。” 陈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位娘亲,背景还真是不凡呐,竟然到了元婴境界,也只是有资格知晓而已,心中闪过千丝万绪,陈圣只觉肩膀变得越发沉重了。 见他情绪不高,顾雍撤去结界,拉着顾桓一起坐下,三人共同饮起酒来。 ———— “怎么样?”三叔与顾寻南一同赶到运景楼前,前者对一直守候在此的白玉山问道。 白玉山摇头,疑惑道:“方才确实有一道光束飞来,只是到了楼前盘桓了几圈,便自行消散了。” “不可能,若是那人不在此处,灵光断然不会往这边飞来,可为何......”沉吟片刻,三叔想到一种可能,开口问道:“在此过程中,你可感受到有人出手。” “没有,我敢肯定那灵光是自行消散的。”白玉山心中虽有疑惑,但这一点他是能够肯定的,该种族特殊天赋,无论多细小的灵力波动,都无法瞒过他,除非出手之人是化神之上的大修士。 可如今的修行界,哪里还有那般存在。 带着疑虑,三人站在运景楼前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 顾寻南眼角余光瞥见陈圣,与顾桓搀扶着走出来,似乎喝醉了。 “陈兄,你二人为何会在此?”三人面面相觑,顾寻南神色古怪迎上前去,扶住几乎就要跌倒的陈圣。 “嗯......顾兄,好巧!”陈圣睁开眼,带着醉意对顾寻南笑道:“我与顾桓一见如故,相约在此喝酒,早知你也来,便一起叫上了。” 与此同时,醉得如同死鱼一般的顾桓突然诈尸,扑向一身白衣的白玉山,张嘴吐出满口污秽。 满脸恶寒,白玉山脸色阴沉,几欲失控。 关键时刻,顾寻南苦笑着拉过顾桓,对二人讪笑道:“我先送他们回去。” 白玉山看着吐得不成样子的顾桓,心中发怵,嫌恶的摆了摆手。 “我说你们俩,戏演完了没有?”搀着两人走出一段距离,顾寻南一把将两人丢在地上,笑骂道。 “陈兄,我早说了他能看出来!”顾桓抹了抹嘴角,揉着屁股起身,方才这一下摔得是真疼。 陈圣晃着身子站起来,对顾寻南微笑道:“不愧是顾兄,观察力果然过人。” 顾寻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气笑道:“客人在运景楼中喝醉,楼中自会有人送回家,我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改了规矩。” 两人闻言皆是虎躯一震,旋即拱手,赞道:“顾兄真乃高人也,在下佩服!” 顾寻南不气反笑,一脚踢在顾桓屁股上,骂道:“你这浑小子,顾兄是你叫的吗?” 顾桓呲牙咧嘴,两人父辈虽然不合,但从小便私交甚好,与亲兄弟无疑。 “不说这些,你二人为何佯装醉酒?”顾寻南上身微曲,贴近两人,小声问道。 顾桓笑容凝滞,旋即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那姓白的想收陈兄做门客,我们自然得躲着了。” 陈圣轻轻点头。 “那倒也不必....”说着,顾寻南指了指顾桓身上的污秽,手指捏着鼻尖,似乎其身上有着极重的臭味。 顾桓诧异的低下头,耸了耸鼻子,无辜道:“有这么臭吗?” 一旁的陈圣点了点头,闷声道:“是挺臭的。” ———— 辞别两人,陈圣回到剑院之中,薛长生正在院中等候。 “师傅伤势恢复了?”陈圣眼眸微亮,之前薛长生刚破镜便强行出手,体内必定留下了不少的隐伤。 但此刻的薛长生精神饱满,周身不透一丝气息,显然不像是有伤之人。 少年薛长生笑了,手掌推动身前的茶杯。 陈圣瞥了一眼,心中恶寒,并未取用,而是开口问道:“弟子一直好奇,重塑形体唯有到了化神境才有可能,师傅您为何?” “想问我为何简单破境便能返老还童?”薛长生轻笑,解释道:“当年师尊让我收月儿为徒之时,曾说我的样貌过于稚嫩,恐怕难以让她信服,因此位师便一直易容。” 陈圣恍然,原来薛长生化成那般老者模样,还是为了月师姐。 只是到了最终,这副形象也未带来任何威慑力。 察觉到陈圣眼神中的揶揄,薛长生低咳了几声,正色道:“与你说件正事,我查到,这一届的仙门大会极为特殊,各宗皆派有暗探参加,想要从中脱出,只怕并非易事。” 肃然点头,陈圣也猜到了这一点,想来各宗是想借着藏月山陷落的时机,向对方插入人手,以期日后的宗门战争。 藏月山苦心构筑近百年的太平世道,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支离破碎了。 心念及此,陈圣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那场升仙大会上。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功法的奥秘 见陈圣表情如此黯淡,薛长生缓缓起身,淡笑着安慰道:“不要思虑太多,龙蛇混杂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若有所思点头,陈圣手掌轻轻摩挲着那枚传讯玉符,心中燃起一丝斗志。 从今日顾雍的话语中,陈圣母亲身份或许与大罗宗有着不小的关联,甚至在顾雍刻意躲闪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对背后所隐藏巨大能量的深深忌惮。 咬着牙饮了一杯茶,陈圣迈步进入屋内,为了弄清楚这一切的秘密,他必须快速提升实力。 展开阵法结界,陈圣闭眼进入万象殿中。 天机子正盯着大殿中央的玉髓画面,看得十分入神,忽然神色微动,笑道:“小子,这么快又来了?” “前辈。”微微欠身,陈圣心中对这个神秘的老人充满了好奇。 未曾开启宝殿之前,面对陈圣的问题,回答的只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如此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老人,不禁让他感叹这系统的神奇之处。 天机子挑眉,道:“来挑选功法?” 陈圣点头,到了筑基境界,他需要一门特定属性的功法进行修行,这也是筑基期为何格外重要的缘故。 在这个境界内,拥有与自身高度贴合的上等功法,不仅能够增强战力,更可以数倍甚至百倍发挥天赋。 手中抛出一个圆球,天机子努嘴,示意陈圣将手掌搭上去。 修行界中测试弟子属性的器具有许多,陈圣并未过多好奇,伸出手去却迟迟不见有反应。 “坏了不成?”老头围着转了几圈,啧啧称奇。 陈圣愕然,旋即想到一个可能性,开口道:“前辈,或许我是五行皆备之体也不一定。” 天机子如闻天大的笑话,冲上前去,点着陈圣脑门,笑骂道:“你可知五行齐备之体需到何等境界才能修成?” “你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妄想一步登天不成?”骂完,老头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旋即开口问道:“你练气修行的是哪一门功法?” “先天功!” “什么!”老人凭空蹦起三丈高,落地后如同见鬼一般看着陈圣,“你怎会选择先天功?” 陈圣疑惑,“这功法有何异常?” “没...没有。”天机子摇头,有些失魂落魄,过了许久才恍惚道:“老夫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先天功与寻常功法不同,并无特异属性,对战斗增益也不强。”好似自言自语,天机子低声说着:“此功法唯一的效用,便是能够与其他功法共存,若是修到深处可以凡人之躯,模拟出五行齐备之体。” 闻言,陈圣心神巨震,若是如此,那单凭这一天,先天功便足以被称为最强功法。 毕竟有了它,一个人的身上便有可能同时存在几门功法,相辅相成之下,对战力的增幅难以想象。 抬头扫了陈圣一眼,天机子笑道:“我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自先天功出现以来,修成之人不过一手之数,其中艰险非常,你可要想好了。” 陈圣点头,双眸中有着熠熠神光,坚定道:“我决定了!” “罢了,老夫也不阻你。”天机子点头,手掌中浮现五本功法,道:“这五本,皆是顶尖的功法,关键是曾有人将它们与先天功一同修成过。” 陈圣接过,心神沉入其中。 “金鳞造化法,为上古仙人所创,修行之后体内灵力锋锐无比,具有强大的杀伐之力;万林印,以灵气为印,修行之高深境界,一枚灵印便可断人生死;水火玄经,分为水火二册......” 粗略看完其中一些纲领,陈圣只觉脑海混乱无比,哭笑不得将目光投向天机子。 天机子似乎早有所料,笑道:“若是不急着增长战力,老夫建议你选择那木属功法,此法较为柔和,与先天功冲突不大,可修到一定境界,再行选修其他功法。” 听完,陈圣若有所思,天机子说的不假,但眼下仙门大会在即,且有母亲家族之人窥视,他迫切需要增进实力。 “前辈,我选择金鳞造化法。” 天机子微楞,旋即赞叹道:“有胆量,当年可是有着不少人死在这门功法之下。” 说着,满脸玩味看着陈圣。 陈圣有些愕然,随即重复了一遍。 老头玩味的表情瞬间变了,满脸古怪又取出一物,“这金鳞造化法修行可是万分凶险,为了防止你小子暴毙,老夫建议你再选择一门锻体之法。” 陈圣笑了笑,开口道:“不必了,我有造化真诀。” 随即心念一动,出了万象殿,剩下天机子满脸错愕的呆立在大殿中央,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暴跳如雷:“混蛋!是谁将老夫压箱底的宝贝泄露出去的?” 此刻的陈圣自然不知道这些,心神回归肉身的他,迅速开始尝试修行金鳞造化法 仔细查看修行之法后,才算是明白了天机子所说的凶险。 这变态的功法,最初始的法门竟然就是让人直接引金属灵气灌注入百骸窍穴之中,这方法若是换了体质弱些的修士,恐怕直接便丢了性命了。 “好在我有造化真诀。”陈圣苦笑,幸亏早在练气期内他便将造化诀突破到了二段境界,否则单是锤炼体魄,恐怕就得花上不少时日。 熟记了入门之法,陈圣长呼一口气,开始沉神牵引灵气。 以先天功将其中金属性剥离出来,先是自手掌处刺入,一瞬间刺骨的疼痛席卷而来,陈圣额上开始爆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灵气自手掌处,一路贯通经络,最终灌注入气府之内,陈圣方才算是完成了入门的修行,睁开眼望向屋外,天空早已大亮。 “咕咕咕~” 听着肚子的叫声,陈圣苦笑:“看来这功法修行当真是不易。” 遂起身,推开房门,恰好薛长生与顾桓二人坐着,桌上美酒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眼眸微亮,陈圣一个闪身落在顾桓身旁。 “顾兄,这似乎是运景楼的菜肴吧?”陈圣看着顾桓,戏谑道:“你发财了?” 顾桓摸了摸鼻翼,大笑道:“不知道老爹发了什么疯,今日给的灵石格外多,我便买了些酒菜带来,运景楼虽好,却不如剑院清幽雅致。” 薛长生翻了个白眼,倒是头一次听人评价这剑气凛然的地方雅致,不过吃人嘴短,他倒也没开口反驳。 陈圣笑了笑,并未在意,随后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桌上大半美食送入腹中。 顾桓双目圆睁,被这副场景镇住了,反应过来时,陈圣已经打着饱嗝,放下手中碗筷。 “陈兄,你这也太不厚道了!”顾桓快要哭了,这桌上的菜肴价值不菲,他都还没来得及尝上几口,就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陈圣笑吟吟道:“顾兄抱歉,昨夜修行消耗有些大,不如这顿算我请如何?” “修行?”顾桓眼睛微亮,换上一张笑脸,问道:“可是选定了筑基功法?是何法门?” 薛长生蹙眉,修行界中最忌问人秘密,更何况功法此等绝密之事,除了至亲之外绝不能告知。 陈圣抬手,阻下即将发怒的薛长生,反倒是戏谑的看着顾桓,笑道:“顾兄若有兴趣,不妨亲自试试?” 顾桓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随即被理性所替代,坚定的摇了摇头,身形悄然后退,讪讪道:“同境界我都未必打得过你,你就不怕一掌拍死我?” 陈圣挑眉,玩味道:“你可不像是会被我一掌拍死的货色。” 说着,见顾桓不敢应战,又道:“放心,与之前答应过你的一样,留你一口气!”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铺路 顾桓这才大喜,脱下外袍,走到院子中央,使了个挑衅的眼色。 “陈兄,出手吧!” 陈圣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顾桓,失笑之余亦有些期待,他也很想试试,这金鳞造化法的威力。 “我只出一掌,你能接下就算我输!”淡笑着开口,陈圣暗自调动体内刚刚转化出的金属性灵力。 顾桓闻言,震碎上身衣物,露出隐隐流动着光华的上身,喝道:“陈兄,请!” 陈圣脚下发力,身形犹如闪电般暴射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长影。 “轰!” 土质的院子荡起一股尘土,沉闷的响动过后,陈圣淡笑着回退,笑着说道:“顾兄厉害,是我输了。” 苦笑着吐了一口血,顾桓震惊之余不忘调侃,“陈兄,我看你这一掌是真想杀我啊。” 揉搓着略有些酥麻的手掌,陈圣一笑,说道:“我若不出全力,岂不是辜负了你的期望?” 顾桓一咧嘴,露出被鲜血浸红的牙齿,道:“这个借口好!” 然后,应声倒地! 薛长生上前探查,发觉顾桓内伤极重,体内几乎大半骨骼被击碎,真就只剩一口气。 陈圣走了过去,将他拎起,对满脸担忧的薛长生笑道:“放心,这家伙死不了。” 走入屋内,将顾桓随手丢在地上,陈圣开始继续修行功法。 刚才这一击,他已经感受到了金鳞造化法的威力,顾桓的体魄极强,且由于其特殊功法的缘故,在正面碰撞之中极占便宜。 这一点从之前他与顾寻南的战斗中,不难看出,但陈圣方才入门的筑基功法便能一击将其击溃,甚至若非刻意留手,只怕顾桓便直接身死,如此威力如何不让陈圣动心。 随着天色逐渐灰暗,陈圣气府之中的灵气近五成变为纯粹的金色。 “唔~”原本重伤几乎死亡的顾桓悠悠醒转,艰难撑起身子,哭笑不得查探着体内破败景象,苦笑之余又带着一丝欣喜。 忽然,察觉到屋内浓郁的金属性灵气,以及其中恐怖的锋芒,顾桓计上心来,竟是盘膝开始运动功法,与陈圣抢夺灵气。 “嗯?”察觉到有人介入,陈圣张开眼瞥见顾桓动作,嘴角掀起一丝弧度:“要破境了?” 随即闭上双眸,不再理会。 顾桓所能够抢夺的那一点灵气,与陈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屋外,薛长生如坐针毡,对面坐着那位威严的外门门主。 “薛兄,喝!”顾雍举起酒杯,淡笑着看了眼屋内闪耀的金光,对薛长生相邀。 薛长生悻悻然举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却是无比忧虑,他深知顾桓伤势之重,也知道面前坐着的不仅是顾桓的父亲,更是一位元婴修士。 若是顾桓伤重身死,他与陈圣皆逃不过元婴一怒。 看破薛长生心中所想,顾雍浅笑道:“薛兄不必担心,我能感知到小儿还活着。” 说罢,将一枚玉珏放在桌面上,玉上有一点亮光闪烁。 见此情形,薛长生心中方才安定了些,两人就着顾雍带来的酒菜对饮了起来,时不时看看屋内动静。 日光渐白,陈圣推开屋门,身后跟着满脸堆笑的顾桓。 顾雍缓缓起身,目光瞥过儿子,落在陈圣面上,“修成了?选的何种功法?” 听出这位元婴大修士语气中甚至有些急切,薛长生有些无奈,莫非这父子二人偏好打听他人机密不成? 陈圣淡笑着点头,指尖跳动着一丝金行灵气。 双眸微缩,顾雍有些不敢置信道:“如此精纯的灵气,看来你所修功法不俗。” 顾桓跳了出来,有几分不满道:“爹,你光夸陈兄,也看看我!” 说着,开始展示自己刚突破的修为。 顾雍一个闪身,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暴栗,笑骂道:“若不是借着陈圣的光,你能这么快破境?” 陈圣笑了笑,道:“顾兄功法奇特,我只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顾桓笑嘻嘻凑近前来,说道:“陈兄,不如你我再过过招?” 刚刚突破境界,顾桓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陈圣眼神微眯,带着几分危险道:“你确定?” “那当然,老规矩!”顾桓咧嘴,自信心爆棚。 顾雍挟着薛长生退远,饶有兴致看着两人,颇为期待。 一连串的闷响过后,顾桓再度犹如死鱼一般躺倒在地,陈圣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这下满意了?” 薛长生曲下身查探,发觉顾桓体内伤势与之前无异,皆是只剩一口气吊着。 颇为无奈看了眼陈圣,心中暗道:“之前人家父亲不在,你下狠手也就罢了,可如今竟然当着一个元婴境界大修士的面,将他儿子打到这步田地。” 随即便看见顾雍缓缓走向陈圣,轻轻拍了拍肩膀,赞道:“不错,功法威力很强,不弱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门金行功法。” 陈圣咧嘴,笑而不语。 随即在薛长生无法置信的目光中,顾雍拎着烂泥一般的儿子,飘然远去。 ———— 午后,恢复了生龙活虎的顾桓拎着食盒出现在剑院之外。 “薛前辈!”顾桓对着开门的薛长生浅浅一笑,迅速迈步来到陈圣面前。 刚放下食盒,就瞧见陈圣揉拳擦掌,眼神跃跃欲试。 顾桓脸色瞬间垮了,有气无力道:“要动手也让我吃个饭行不行?” 陈圣终于绷不住了,大笑道:“你也有今天!” “废话少说,先吃饭!”顾桓白了他一眼,将菜肴摆好,闷头猛吃,似乎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忽然,耳边传来薛长生带着几分古怪意味的声音。 “顾少主来了。” 让开半侧身子,顾寻南看见院中坐着的两人,拎着食盒,有些错愕。 顾桓也瞧见这位堂兄,一咧嘴,笑道:“这么巧,你也来挨打?” “挨打?挨什么打?”顾寻南有些反应不过来,今日恰好不用陪白玉山二人,便想着带些酒菜来找陈圣,却没想到在这碰上顾桓。 而且听这语气,顾桓似乎已经是剑院的常客了。 陈兄心中憋笑,说道:“顾兄请坐吧!” 顾寻南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桌上放不放得下,一一将菜肴取出摆上。 顾桓瞥了眼,啧啧道:“不愧是大宗门的少主,出手就是阔绰,单是这酒只怕便要几百灵石吧。” 顾寻南目光一凝,旋即迅速踢出一脚,将顾桓踢飞几丈远。 神色古怪看着三人,薛长生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便宜徒弟。 揉着被踹的生疼的屁股坐下,顾桓似有意似无意问道:“陈兄,你打算参加仙门大会,可想好要进的宗门了?” 闻言,顾寻南亦是投来目光,兴致盎然。 陈圣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以我的实力,只怕未必有哪家宗门看得上,到时还望两位收留才是。” 顾桓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无比幽怨,堪比枯守深闺数十年的怨妇。 顾寻南则是冷声道:“你与顾凉的仇怨可不浅,入了大罗宗只怕死路一条,还是早些离开太景城的好。” 陈圣抿了口酒,不以为意。 三个少年不约而同看了眼薛长生,其中两人神色颇为意动。 陈圣对其使了个眼色,薛长生会意,悄然步入屋内。 “陈兄,这位薛前辈......” 说着,顾桓目光扫过身旁满脸淡然的顾寻南。 陈圣嘴角掀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正色道:“薛前辈与我交情匪浅,修为亦是不俗,二位若有兴趣,不妨招入门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两人眼眸闪烁,显然都有此想法,他们同为一宗少主,若是能够招揽到薛长生这等虚丹修士,日后真正修成金丹之时,绝对是一大助力。 况且,此人还与陈圣有着不浅的交情。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仙人面皮 陈圣又一次将顾桓打得半死后,顾寻南满脸无奈的将他给带了出去。 推开门,瞧见薛长生正悠哉游哉的喝着茶。 “都打发走了?”薛长生摩挲着白玉造成的杯子,笑道。 陈圣朝他翻了个白眼,叹息道:“算是在他们心中埋下了种子,能成与否便看师傅你的表现了” 薛长生咧嘴,露出与身份极不符合的奸诈,与之前在烈阳宗内,那位成熟稳重的师长判若两人。 “是否好奇我为何前后转变如此之大?”薛长生从陈圣的表情,不难看出心底的小心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略带着几分惊奇看去,陈圣发觉薛长生手上那块薄如蝉翼般的皮质物颇为不俗。 “为师能够潜藏多年,不被人发现便是靠的此物。”说着,薛长生晃了晃,那物事晶莹剔透,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薛长生手上有东西。 “这可是仙宗吕家的宝贝,是师尊当年从东海带出的唯一一件宝贝,仙人面皮!” 闻言,陈圣笑容戛然而至,语调干涩:“你是说,这是一张脸皮?” 薛长生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脸皮,乃是出自一尊仙人躯体,不仅能够改换容貌,就连气息都能够变化。” “如此神奇?”陈圣有些意动,若是有了此物,日后他在修行界中行事可就方便多了,当下也顾不得心中恶心,翻手将其覆盖在脸上。 只觉一阵清凉,那面皮犹如化在陈圣脸上一般,消弭于无形。 薛长生掐诀凝出一面水镜,陈圣定睛看去,果然镜中人面容大变,眉宇之间看不出丝毫相似之处。 “此物最为神奇之处,便在于每次佩戴,都能够化出不同的容貌。”击散水镜,薛长生沉吟道:“只是,尚有一处缺陷,你需要格外注意。” 陈圣正感慨于这仙人面皮的神奇之处,光是这改换面容气息一点,便足以胜过许多易容术法,寻常术法大多需要以灵力维系,且无法完全遮掩气息。 方才若非是看着镜子,就连陈圣都几乎相信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人,有了这东西,他便可以化身千万行走于世间,对探索藏月山之谜有着莫大的助益。 眼下听到此物有弊端,当即开口问道:“是何缺陷?” 薛长生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语气沉重道:“此物似乎有着自主意识,若是戴的久了,甚至能够压制住你的本性。” 陈圣皱眉,若是如此,那这仙人面皮未免也过于危险了些,修行之人最忌性情不纯,若为了这点便利为外邪所侵,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薛长生看破他的心思,安慰道:“放心,短暂佩戴并无过多影响,你又不似我要长年戴着。” 说着,故作轻松拍了拍陈圣肩膀,笑道:“只要你的心志足够坚定,这东西便影响不了你。” 陈圣目光看着薛长生,似笑非笑:“如此看来,师傅您的心志似乎不太坚定,如今的你与宗门内简直判若两人,我想即便是月师姐见了,也未必能分得出来吧?” 薛长生愣了,旋即笑骂道:“你个浑小子,还调侃起我来了。” 陈圣笑着走出屋外,手里捏着那片在月光下隐约可见的仙人面皮。 ———— 时间一晃来到大会当日,陈圣望着公示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禁有些头大。 伸出手注入一道灵气,末尾处出现了‘陈圣’二字,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陈圣?这不是烈阳宗那个小子?” “什么烈阳宗,他早就被逐出宗门了,据说是因为偷练宗内秘法。” “狗屁,明明是因为对宗门少主有不臣之心。” ........ 各种说法,瞬间冲入耳中,苦笑了一会后,陈圣缩着脖子走出人堆,来到顾桓身旁。 薛长生早已等候在此,见他神情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调侃道:“这滋味不好受吧?” 陈圣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腹诽道:“难道您会比我好多少么?” 此事,陈圣与薛长生这两个名字,应该都已经被彻底从宗谱上抹去了。 “陈兄,一会若是遇见了,我可不会留手。”顾桓舒着筋骨,乐呵呵道,经过这几日的锤炼,他感觉自己的实力已经突飞猛进,心中有了底气,说话自然也就硬气了起来。 陈圣只是笑了笑,目光望向广场中央。 这一次的仙门大会,显然各宗门重视的程度更高了些,高台之上各宗的位置几乎座无虚席,每一个存在隐隐透出的气息都在金丹中期以上。 顾雍身形悬浮在广场上空,手掌往下一拍,随即猛然拔起,二十座擂台破土而出。 举手投足间,便有如此威势,这便是元婴修士的强大。 许多宗门长老脸色皆是不太好看,在如此强横的威压下,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动容,如今的大罗宗竟然明面上便有着两座元婴修士,岂能不让人忌惮。 虽然有些宗门知道二人不合,但也不会以此便觉得大罗宗与外门便会分道扬镳,因此,在面对这般巨大的势力时,没人能够淡定。 目光悄悄扫过,对自己刻意营造的威慑效果十分满意,顾雍扭头,对着陈圣所在的方向笑了笑,随即沉声喝道:“抽签开始!” 说罢,便有无数道玉简飞射向各方,入手之人皆是报名参加的修士。 “十三!”望着手里呈现出的数字,陈圣带着几分古怪瞥向身旁两人。 薛长生招了招手,“我是三十!” 顾桓则是满怀遗憾叹道:“可惜了,我是五十!” “按照相应的擂台号上场!”随着顾雍威严的声音落下,陈圣在两人的目送下登上了那座颇为有缘的擂台。 “桀桀桀......竟然是个半大少年,你能在这个年纪到达筑基期也算修为不俗。”对面一名周身裹在黑袍中的人影,嘴里发出无比枯朽沧桑的声音,径直冲向陈圣,掌中握着一柄乌金灵剑,闪着寒光,似乎淬有毒素。 “啧啧,第一场便遇上这毒魔,陈兄的运气实在不好。”顾桓见状,摇头叹息,但从其表情不难看出,这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更为浓重。 薛长生皱眉,低喃道:“毒魔?” 这名字听起来,可不像是易与之辈。 顾桓止住笑意,解释道:“这毒魔成名多年,擅长炼毒施毒,据说他炼制的最强毒素,甚至能够对金丹真人起效。” 闻言,薛长生脸色微变,不禁有些担心。 台上,陈圣嗅着空中弥漫的微弱腥气,瞬间明白了对手的手段,也不避让,而是选择了正面刚对碰。 召出灵剑,口中低颂:“缚!” 毒魔狞笑着,挥袖驱散这粗陋的术法,露出残忍的笑:“老夫最喜欢做的,便是杀你这种少年天才,死吧!” 剑芒已至陈圣身前半寸,毒魔不再刻意隐藏,灵剑裹挟着腥臭之气,轰然刺落。 “叮!” 没有熟悉的血腥,毒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望着陈圣,他怎么也想不到,手中这柄祭炼多年,即将要进入上品级别的灵剑竟然无法破防。 “前辈,现在轮到你了。”陈圣洒然一笑,方才他刻意用术法干扰,就是为了让毒魔觉得他是一个空有境界的毛头小子。 借着这个时机,陈圣手中剑招已经蓄势完毕,左手全力一拳打出,趁着毒魔身形倒飞的工夫,右手使出剑势。 巨大的金色剑芒破体而出,毒魔身子重重落在擂台边缘。 做完这一切,陈圣挥手,驱散身前那些令人厌恶的气味,望向顾雍。 “胜者,陈圣!”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阴山 与顾、薛二人的欣喜不同,高台上坐着的各宗长老宗主无不动容,在他们的眼中几日之前,陈圣还是一个练气修士。 毒魔不同,早已在筑基期侵淫数十年,除了一手毒术之外,自身修为也是远超过陈圣这个初入筑基不过几天的毛头小子。 “不出意外,此子日后必成大器。”某些宗门长辈轻声呢喃,心中开始盘算,至于陈圣与大罗、仙宗两派的冲突,大不了日后费些心思平息就是。 在这群身居高位之人的眼中,小辈间的仇怨根本不值一提。 淡然落回薛长生身旁,陈圣低头发觉之前那枚玉简不知何时已经崩碎,随之而来的是,两人手中玉简字符变幻,各自化为十与三十。 “看来下一个出场的便是薛前辈您了。”顾桓淡笑着,晃了晃手掌,低声叹道:“实在是可惜,没有机会与陈兄交手。” 陈圣侧头,失笑道:“若是你能保证不败,早晚能遇上。” 顾桓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哪有那么容易。” 随后,指着不远处一道枯瘦的身影,道:“且不说那几位虚丹境界前辈,单是同辈修士中就有几位不容小觑,瞧见那位了么?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骷髅墓的传人,阴山老怪的入室弟子,人称小阴山。” 陈圣顺着手指看去,一袭素白衣袍下露出苍白的面容,竟然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少年。 “别看他长得人畜无害,手段之残忍可丝毫不弱于他的师傅,据说亦是筑基后期的修为”顾桓摇头晃脑,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这少年的忌惮。 陈圣眼眸深处闪过光亮,心中暗道:“或许能从这小阴山身上,找到阴山老人的蛛丝马迹。” 心念及此,陈圣望向那少年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许。 与此同时,原本低着头的少年鬼使神差扭过头,两人目光对碰。 “有趣!”笑着收回目光,被唤作小阴山的少年低语,他自然认得那道目光的主人,这几日陈圣的名声在太景城中,可是经久不衰呢。 很快的,第一轮比试结束。 薛长生脚下轻点,飞身上了擂台,一身真元鼓动,自离开东海以来,他可是有许多年未与人动手了,如今有些手痒。 他的对手是一名筑基中期修士,在感知到薛长生的境界后,原本信心满满的面容瞬间失了神色,心底挣扎片刻后,咬牙道:“我认输!” 观战人潮中并没有人发出嘲讽之声,任谁都知道,结出虚丹的筑基修士,与寻常筑基是云泥之别。 薛长生作为第一个展露的虚丹修士,自然吸引了无数宗门的注意,尤其是在查出此人并无任何宗门背景后,许多人的目光亦是变得火热了起来。 唯有躲在一处暗阁内的吕灵槐面色铁青,薛长生的身份特殊,他根本不敢当中揭穿其身份,若是说破,参与抢夺的宗门只会更多。 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到大会结束,各宗选人之时,以仙宗威名压迫各宗。 想着这些,吕灵槐不露痕迹的对吕如松使了个眼色。 察觉到吕灵槐的意思,吕如松心中苦涩,他虽然也是筑基修士,且有仙宗功法的助益,却也没有把握能够胜过一位虚丹修士。 薛长生似乎对初次上场的效果十分满意,飘然落在陈圣旁边,挑了挑眉:“没给你丢人吧?” 陈圣翻了个白眼,虚丹境修士数遍场上也没有几位,若是如此人物还不能轻松取胜,那才是真正的丢人。 说话间,手中玉简变幻,顾桓笑了笑,“终于到我了!” “筑基后期,这小子怎会遇上如此强大的对手?”陈圣有些疑惑,目光有意看向空中顾雍,在瞧见后者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后,才算释然。 “原来是老爹坑儿子!” 顾桓死死盯着对手,张狂道:“后期,勉强够资格与我一战!” 须发花白的斜眼老叟一瞪眼,压下怒意喝道:“后生,老夫劝你莫要太自负,一会若是落败,难免面上过不去。” 顾桓闻言一咧嘴,笑道:“看在你态度这般好的份上,一会我会留手的。” 老叟愣了,气笑道:“你这小辈,若是有本领击败老夫,不必留手,给老夫留口气便是了。” “就冲最后这句话,你这朋友我交定了。”顾桓话音未落,身形在空中掠出道道残影,顷刻间出现在老叟面前。 陈圣眼眸深处,噙着浓郁的戏谑意味,顾桓或许要吃亏了。 在拳劲落在身上之前,老叟化出三道影子,各自奔离,手中各执着一枝玄色小旗。 “小辈,今日老夫便教教你如何尊老爱幼。”三尊身影口中皆发出声音,恍惚间便将旗帜插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阵图。 “开!” 一座巨大的阵法在擂台中央展开,老叟盘膝坐于阵外,笑吟吟看着顾桓,道:“你且试试破除我这阵法。”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顾桓心中荡起满满的无力感。 阵法之中并没有丝毫杀伐之气,不难看出这是一座困阵,而顾桓所走的是刚猛路子,面对阵法符文这些东西最为吃力。 收敛好心情,顾桓聚力试着对阵法进行攻击,可每次击破几道裂纹,下一刻便被阵外的老者一道符文修复。 老叟心情极好,笑着打趣:“后生,或许你可以与老夫比拼下灵力消耗。” 闻言,顾桓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与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比拼灵力积累,他再愚蠢也不会觉得能胜。 见无法破除阵法,顾桓盘膝坐于阵法中央,开始苦思,反正这阵法并无杀伤力,大不了耗着便是了。 薛长生看了许久,才算是瞧出一些端倪,满脸感慨道:“好精妙的阵法!” 陈圣扭头,笑问:“师傅懂阵法之道?” “当年我所在的地方可是被无数大阵护住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看懂了一些。”薛长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哈哈一笑,陈圣目光落在顾桓身上,低声道:“此阵虽精妙,以顾兄的实力未必没有破除之力,就看他能否发觉了。” 这几日交手,他已看出顾桓功法存在的致命缺陷,那便是攻击手段的缺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每每与人交手,顾桓总是依靠肉身之力。 从顾桓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看出,这门功法乃是顾雍为其选定的,顾雍断然没有坑害自己儿子的想法,那就唯有一种皆是,便是这功法修到一定境界能够衍生出远超常人的攻击之法。 想通了这些,陈圣心中越发怀疑,顾桓这一场的对手是有意为之,甚至于那老叟都有可能是顾雍安排的。 望向顾雍的目光尤为古怪,特别是在后者淡笑着传音过来后,陈圣神色变得更加诡异。 顾雍悄然竖起食指,贴于嘴唇之上,随后对陈圣笑了笑。 薛长生扭头,瞧见陈圣满脸古怪意味,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陈圣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 心中却对那老叟是刻意安排这一猜测更为肯定,不由暗叹顾雍心机狡诈,不出意外此战过后那老叟便会正式进入外门,成为顾桓座下幕僚。 忽然,一记炸雷在耳畔响起,循声看去,正好看见那位小阴山,满脸狞笑踩在一名筑基修士胸膛。 “真是可惜,你这副骸骨若是炼成金甲尸,实力肯定不弱。” 带着满脸的遗憾,少年走下擂台,即将消失在目光中时,对陈圣笑了笑,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陈圣表情凝重,虽然小阴山没发出声音,但不难看出他说的是:“我等你!”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神通 场中,随着时间的流逝,顾桓本就不多的耐性逐渐消磨殆尽,目光迅速在阵法表面流转的符文上扫过,忽然眼中射出神光。 一瞬间,包括陈圣在内,所有注视着顾桓行动的人都有种恍惚感,再回过神来时,顾桓身形已经闪出数丈远,凝聚了全身力道的一拳击在阵壁之上。 上空察觉到其中奥秘的顾雍微微点头,破天荒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激动。 “嘭!” 犹如闷雷般响起,顾桓面前挡着的符文壁垒出现无数道细小裂纹,就连那三枝阵旗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破损。 老叟呲牙咧嘴,肉疼不已,这阵旗他可是祭炼了多年,如今破损这么一点,还不知得花费多少时间与财力去修复。 心一横,老叟咬破指尖,在空中绘制出几道蜿蜒的符文,方才绘成便好似有生命般,急速射向法阵残破之处,一阵扭动后,阵法恢复如初。 顾桓愕然,揉着手掌,苦笑道:“我说老前辈,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吧?” “哼,经老夫强化的阵法,比之前强上数倍,你若有本事破阵,此战老夫认输!”老叟吹胡子瞪眼,看架势是要与顾桓死磕到底了。 此时同批比试都已经结束,自然的众人目光皆是落在这座擂台之上。 看清其中被困之人后,许多人不禁莞尔,这大罗宗外门的少主,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野修逼迫至此。 陈圣面色沉重,在场人中,除了顾雍之外,或许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出端倪的人。 那老叟阵法造诣极深,这背后所需要消耗的资源,绝不是一介散修能够支撑的起的,而且他所使用的阵法,乃是最不具杀伤力的困阵,却能够激起顾桓的好胜心。 由此,陈圣可以猜测出,顾雍是想刻意压迫,以期望让顾桓得到突破,而这突破的方向,或许便与顾桓方才的手段有关联。 “这外门,还真是深不可测啊。”忍不住在心中低叹,前世陈圣入世即巅峰,修行途中一片坦途,从没有被任何境界功法所困扰过,如今见识到了寻常修士为求突破之法,难免有些惊讶。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顾桓慢慢闭上眼眸,周遭的喧闹声皆消弭,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之前破阵时所使的那一击。 场中逐渐变得寂静,落针可闻。 忽然,心中一处壁垒轰然破碎,顾桓猛然睁开眼。 下一瞬,身形犹如瞬移一般出现在阵法之前,掌中泛着金光。 “嘭!”“咔!” 两道无比刺耳的响动过后,在老叟带有几分错愕的注视下,顾桓破阵而出,落在他面前,嘴角抑制不住挂着笑,“前辈,你这阵法也不怎么样嘛!” 高台之上,顾寻南满眼不敢置信望着这一幕,语气有些发颤:“那是...神通?” 身旁男子点头,神色复杂说道:“的确是神通,原以为顾雍能修成便算是奇迹,如今看来他这儿子也绝非池中之物。” 顾雍眼神有意无意间瞥向这边,嘴角微翘,低声喃道:“没想到吧,族中都没几人能修成的功法,如今能在我父子二人身上大放光彩。” 此言如同炸雷一般灌入男子耳中,惹来其不满的眼神,顾雍并未在意,目光转向擂台,朗声喝道:“此战胜者,顾桓!” 语气中隐藏着浓浓的骄傲。 顾桓抬头笑了笑,旋即勾上老叟的肩膀,轻佻道:“前辈,若对小子还算满意,不如来我外门如何?” 老叟一瞪眼,似笑非笑道:“老夫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尊阵师之位。” 会心一笑,顾桓道:“前辈若肯来,我自以师长待之。” “那还差不多。”老叟抚着胡须,满意道。 台上各宗看着这一幕,便知拉拢此人无望,心中遗憾之余又对之后出场的修士有了许多期待,毕竟现在登场的人物尚不足一成。 按照大会规则,老叟已经落败,不需要参加剩下的比试,顾桓领着他走到陈圣身旁,笑嘻嘻道:“陈兄,可有把握破我这一招?” 陈圣轻挑眉头,意味深长道:“你可以试试。” 顾桓被看得不寒而栗,连呼晦气。 薛长生在一旁笑而不语,眼神落在紧跟在顾桓身旁的老者身上,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老叟愣了愣,他自然认得这位虚丹修士,只是有些惊讶他竟会主动对自己打招呼,回过神来才笑着答道:“在下郭龄。” 淡然点头,薛长生对他报以笑容,目光再度挪走。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该重新抽取玉简了。 这一回三人盯着手上,皆是有些发愣。 顾桓率先开口道:“搞什么?让陈兄你们二人对战?” 陈圣笑着晃了晃手上的玉简,与薛长生对视一眼,笑道:“走吧!” 苦笑摇头,两人结伴上了擂台。 第一次以敌对的姿态站立,薛长生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对陈圣的功法以及攻击手段一无所知。 “就此进入外门,或许也并非一件坏事。”陈圣试着劝道,顾雍此举看似无理,却表露了一种态度,若是薛长生肯就此止住脚步,外门必定会抛来橄榄枝,而这也是陈圣所愿。 大罗宗虽好,可如今接连出现白玉山叔侄与那元婴境界的女子,背后隐藏秘密过重,只怕薛长生即便是探查得清,也未必有命将消息传出,更遑论救人。 薛长生笑了,自收陈圣入门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弟子如此关切的语气,心中感动之余,隐含着一丝愧疚。 这抹愧疚,源于他曾起了利用陈圣的私心。 嘴唇微张,薛长生以极细的声音说道:“十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能够击败我,将会引来怎样的注意?” 陈圣心神巨震,的确,若是之前击败那毒魔还能够以侥幸论之,但初入筑基数日,便击败一尊虚丹修士,如此天赋必定会引来各宗抢夺。 极端情形下,得不到的,有些人不介意将其毁灭。 而这一切,皆有一个前提,那便是薛长生出手。 若他肯认输,此事便不会发生。 眼眸深处潜藏着一丝苦涩,陈圣低声道:“看来您是不愿意认输了?” 薛长生咧嘴,少年身躯发散出无比沧桑的气息,喝道:“陈小友,来战!” 听着师傅有些刻意为之的话语,陈圣不再犹豫,身形带动灵剑暴射而出,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剑光。 极细的剑丝在薛长生眼中无比缓慢,轻笑着伸出手,低颂:“缚!” 与灵力催动的束缚之法不同,薛长生调动真元驱动的术法尤为强大,瞬间便将陈圣编织好的剑网扯得漏洞百出。 “破!”一股真元凝聚而出,急速飞向陈圣,打在灵剑之上,巨大的力道瞬间将其逼退十余丈,依靠着剑刃锋芒才堪堪挂在台边。 下方关注着战况的顾桓浑身一颤,难以想象这一击若是打在自己身上会是何等下场。 “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顾桓颤声道。 一旁白发老叟郭龄笑道:“那位道兄已经留手了,否则陈小友不会毫发未损。” 听得此话,顾桓这才发觉陈圣虽然有些狼狈,但气息圆润饱满,并无受伤的迹象,不由一阵心悸:“虚丹便如此强大,到了金丹岂不是更不得了?” 郭龄盯着薛长生,皱眉道:“寻常虚丹自然不会这般强大,这位道兄的实力已经不弱于初成金丹的真人了。” 顾桓心中更加疑惑,按照之前曹堪所说,这薛长生应该是不久前方才到达虚丹境界,与陈圣筑基相差不了几日,如今便有了这等实力,实在是令人费解。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玉山的实力 “薛前辈,您这未免也太无情了些。”艰难攀上擂台,陈圣苦笑着说道。 薛长生挑眉,笑道:“你若怕了,可以认输!” 陈圣咧嘴,右手掐诀。 “困!” 众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薛长生周围已经布满了符文,此刻它们正迅速连接,一座小型的困阵轰然落成。 薛长生有些意外,没过多久面上浮现笑意,陈圣表现出的实力越强,他这个做师傅越该开心才对。 借着阵法创造出的一线机会,陈圣体内灵气疯狂灌入灵剑之中,剑身被金光所笼罩,唯有一颗红色印记,闪着并不起眼的微光,似是在反抗。 薛长生没有出手打破困阵,而是静静等候,掌中凝出一柄青色宝剑。 蓄势完毕,陈圣高声喝道:“大道剑华!” “破!”薛长生开合,手中宝剑飞射而出,与陈圣那道巨大的剑气碰撞在一起。 二者交锋,剑气寸寸崩裂,而那青色宝剑却在陈圣面前半寸停滞住,随即薛长生一招手,宝剑回巢钻入体内。 薛长生淡笑着抬起头,对着空中满脸震撼的顾雍笑道:“此战我认输!” 顾雍怔住,片刻后转为狂喜,薛长生此言无异于放弃后面的战斗,也算是给了外门一个绝佳的机会。 方才薛长生的表现,已经展示了实力,那一柄青色宝剑乃是以纯粹的真元凝聚出的,而他能够将其控停,已经展现了自己对真元的掌控度到了极高的程度,如此天赋,正式步入金丹是迟早的事。 顾雍悄然对着顾桓使了个眼色,如此人物一定要拉到外门之中。 顾桓淡笑着点头,满脸堆笑迎上自台上走来的两人。 陈圣翻了个白眼,一脚将这宛如狗腿子般的外门少主踹飞,笑骂道:“滚一边去!” 顾桓不怒反笑,乐呵呵的跑到两人身旁。 薛长生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此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前辈,若有何条件但请提出,我外门必定尽力满足。”顾桓语气焦急,这么一会工夫,他眼角余光就已经瞥见好几位宗门长老飞身过来。 薛长生看破他心中忧虑,笑着说道:“你放心,论及实力又有几个宗门能够比得上你们。” 顾桓心神这才安定了些,刚想继续开口劝说,就被陈圣飞起一脚,踹飞数丈远。 “你大爷的!”揉着被踹的地方,顾桓大骂,这家伙下手可真不轻。 薛长生淡笑着瞥了眼聚过来的几宗长老,轻笑道:“各位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目前还未想进入宗门之中。” 几人微怔,旋即先后露出笑容,上前留下传讯印记,便飞身离开。 对薛长生的拒绝没人感到奇怪,一来那几个宗门皆不是什么大门派,二来散修本就性子散漫,以往各届大会表现突出而又不肯接受招揽的,大有人在。 算是将各方势力都打发了,薛长生望着陈圣,淡笑道:“你小子最好没坑我!” 陈圣呲牙咧嘴,笑而不语。 无奈白了他一眼,薛长生将目光落在高台之上,那个最高处的座位,那里坐着的便是大罗宗的代表。 ———— 接下来几场,不知是顾雍刻意安排,还是气运使然,陈圣竟连稍强些的对手都没有遇上。 倒是顾桓,接连碰上几个老怪物后,倒在一位虚丹境老者脚下。 陈圣笑眯眯看着他垂头丧气,调侃道:“看来你我是没有机会交手了。” 顾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生不出与其斗嘴的念头。 薛长生忽然开口,“那白玉山上台了。” 两人目光瞬间投注过去,看清白玉山的对手后,神色无比精彩。 顾桓更是带着几分窃喜,“看这家伙还怎么牛!” 白玉山有些诧异的盯着对面满脸淡然的虚丹修士,不自觉的往天上瞥了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您这针对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下一刻,顾雍便以行动回答了他的疑惑,只见顾雍双眸微眯,嘴角带着笑意,盯着二人道:“两位,还请务必竭尽全力!”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顾雍此言,无异于将那白玉山置于死地,有人不禁在心中腹诽,莫非这青年与顾门主有仇? 白玉山摇了摇头,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无奈。 对面的老者显然是将顾雍的话听进去了,狞笑着说道:“小辈,出手吧,否则老夫怕你没有出手的机会。” 白玉山怔了怔,这还真是头一回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旋即也不客气,身形猛窜而出,不见任何灵力波动,似乎走的是近身路数。 陈圣眼眸微亮,隐约间感受到白玉山的手段,与顾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眨眼间,白玉山便来到老者身前,拳劲裹挟着巨力轰出。 “嘭!” 沉闷的巨响过后,老者淡然拍了拍手掌,带着几分遗憾道:“我当你有何了不起,原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白玉山沉默,旋即周身灵力涌动,随即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爆出强横气息。 顾雍眼神微眯,“原来如此,你竟已半步金丹。” 此刻盘桓在白玉山体外的,不是其他,正是唯有结出虚丹之后方才能够出现的真元,而且观其浓厚程度,已经不弱于寻常金丹。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旋即定下心神,心中暗道:“此子即便虚丹,老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哦?是吗?”白玉山犹如看破他心思,身形在空中浮动数次,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老者身前,手掌探出:“给我破!” 老者应声倒地,竟已是气息全无。 顾雍眯着眼望着白玉山,咬牙道:“好小子!” 这老者原本是他打算招揽入门下的,虽说修为天赋不强,但加以培养,未必没有一丝契机迈入金丹,眼下竟然被人干脆利落的杀了。 白玉山淡然一笑,对着陈圣笑道:“陈兄,我期待与你一战。”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那面色阴沉的陈圣。 陈圣隐隐能够看出,白玉山击杀那老者用的,乃是一门藏月山术法,此术法即使是藏月山中,有资格修行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忽然,陈圣瞧见白玉山腰间悬着一枚玉符,心念微动,手掌悄然将传讯玉符放至背后,随后传出一道讯息。 腰间玉符闪动,白玉山脸色大变。 死死盯着这一幕,陈圣心中几乎能够确定,白玉山所在的家族,必定与母亲有着极大的关联。 “看来,此战我是无法避免了。”陈圣似梦呓般的喃喃,让身旁二人觉得如坠冰窟。 顾雍在空中瞧见这一变化,神色微动,一挥手将擂台撤去。 “第一轮比试结束,今日天色已晚,大会明日继续举行。” ———— “陈圣,我劝你放弃,白玉山的实力远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抵挡的。”顾雍语气沉重,劝诫道。 顾桓随声附和:“是啊,那家伙连虚丹修士都能打死,遑论是你。” 陈圣低着头,一言不发,眼中闪动着的决绝,表明着他心中的立场。 薛长生见此,皱着眉头说道:“你又不想进入宗门,与他一战对你并无益处。” 陈圣抬起头,直勾勾盯着顾雍,开口问道:“顾门主,能否告诉我那白玉山属于何方势力?” 顾雍表情凝滞,嘴唇开合了数次,心中天人交战。 片刻后,顾雍开口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便是该族实力非常强大,若你未成元婴,与他们对上,唯有死路一条。” 陈圣默然,独自走出屋外,盘膝坐于剑院中央,闭上双目。 三人愕然,陈圣与白玉山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追上的。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古神文 陈圣心神已经步入万象殿内,不出意外,明日便会与白玉山碰上,他需要找一门破局之法。 简单将情形告知过后,陈圣盯着天机子。 老头调教,气骂道:“你这混账小子,如此大的察觉你当很好突破?” 陈圣轻笑,“我相信以前辈的见识,必定会有办法的。” 虽然确定白玉山不会下杀手,但对其身后的势力,陈圣一无所知,况且依照顾雍隐晦的语句中,不难猜出,这个势力之中有可能存在着化神修士。 面对这种等级的老怪,陈圣根本就无所遁形,更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那么多的秘密。 因此,这一战他不能输。 不仅不能输,他还要从白玉山身上,得出那方势力的信息。 天机子寻找了许久,才从一处角落里翻出一页残篇,弹指飞向陈圣。 “这是?”陈圣入手,低头看去,虚浮的纸面上,印着几道歪歪扭扭的字迹,他从未见过这种文字。 见状,天机子叹了口气,“没想到如今的修行界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境地,竟连这神纹都不认得了。” “你是说,这是上古神纹?”陈圣惊骇不已,所谓的神纹,传说中是上古神明时代诸神所使用的文字,每一道纹路都具备着强大的威能。 天机子无奈点头,道:“你只要将这神纹记下,以灵墨绘在身上,应该便能够抵挡下那术法的大半威力。” 陈圣微微点头,盘膝坐下,开始凝聚心神沉入神纹之中。 天空渐白,眼看着大会即将开启,在三人焦急的注视下,陈圣悠悠醒转。 顾桓方才露出一丝星系,便被拨向一边。 陈圣快步走入屋内,取出笔墨,开始在体表绘符。 三人待在屋外,面面相觑。 “爹,据大会开始还有多久?”顾桓问道。 “约莫还有一个时辰。”顾雍苦笑,又道:“我可以将他放到最后上场,不过也拖不了多久。” 薛长生默然,此刻他与顾桓皆已没了参战资格,根本无法替陈圣拖延时间。 在手臂处绘好一条符文,陈圣开口道:“一个时辰够了。” 顾雍眼神微亮,定声道:“好!” 淡淡点头,陈圣继续绘制符文。 ———— 擂台之上,小阴山淡笑着瞥了眼比昨日稀疏了许多的广场,略有些诧异。 随后,悍然出手干净利落的将对面那位筑基后期的对手击败,正要下死手之际,被顾雍一道目光镇住,这才带着几分遗憾下了台去。 走前,还不忘问了一句:“顾门主,今日怎么不见陈兄,难道他是胆怯了不成?” 顾雍脸色阴沉,若非众目睽睽,他非出手镇杀了这多舌的骷髅墓弟子不可。 显然,现在他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尚未登台的修士仅剩三人。 在白玉山轻易解决了对手后,顾雍额上不自觉的冒出了汗珠,若是陈圣再不出现,便唯有判定他输了。 台下顾、薛二人则是松了一口气,陈圣赶不上也好。 在最后一刻,刺耳的破风声传来,陈圣稳稳落在两人身旁,眼中燃烧着战意。 “抱歉,我来晚了。” 仰起头,陈圣对着顾雍笑道。 顾雍点头,道:“不算晚,登台吧。” 缓缓走上台去,陈圣瞥了眼对手,乐了。 “怎么是你?” 吕如松冷哼一声,道:“小子,你怕了就滚下台去。” 陈圣摇头,“多说无益,动手吧!” 当日吕遗风所作所为,早已将吕家在他心中的好感败尽了,加上后来这二人对姚郗污秽的企图,陈圣自然对其没什么好脸色,正好拿他试试身上符文威力。 狞笑着抽出灵剑,吕如松盯着陈圣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气,若不是因为此人,吕灵槐的计划便不会失败,自己也就有着一些可能拜入其门下。 陈圣双手负于背后,悍然迎上剑锋芒。 刺耳的金铁交错声响起,在吕如松惊讶的目光中,陈圣挥出一拳。 退出数丈,吕如松瞥了眼身后不远的擂台边缘,面色无比阴沉,仙宗弟子一贯骄傲,除了少数几个大宗之外,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如今当众被击退,吕如松怨毒的盯着陈圣,高台上观战的还有吕灵槐这位仙宗实权长老,吕如松本想着好好表现一番,或许会有一丝机会,能够拜入其门下,自然不肯败在陈圣手下。 嘶吼着提聚灵力,吕如松双目被灵光所笼罩,眼眸深处噙满了疯狂。 “陈圣!死来!”嘶吼着冲上前去,手中灵剑挥出道道残影,随即落在陈圣体表。 “这符文果然神奇。”陈圣感受着体表变化,暗叹不已。 吕如松每一道攻击落在身上,潜藏的符文便开始扭动,将冲击分散化解,余下的冲击已不足以破开陈圣肉身。 仔细感应后,陈圣发觉随着攻击力道的增大,符文之力似乎在逐渐减小,双眸一凝。 金色灵力自双拳凝聚,陈圣开始还手,腰肢发力带动拳头,将那两股杀伤力极大的灵力打出,身形暴退,竖指在面前,低声念道:“缚!” 这是一门极为简单的术法,简单到不需要消耗多少灵力,只需以咒言牵动天地灵气,将之以特异的路线驱使,笼罩向目标即可。 可此时的吕如松,由于之前近乎疯狂的攻势,以及陈圣一味的防守,双重效用下,几乎没有半点防守的意思。 以至于在陈圣出拳后,匆忙回防不及,心神慌乱之际又被这术法绊住片刻手脚。 两道拳劲,一被险险挡着,另一道则是悍然轰击在这位仙宗弟子胸膛之上。 猛地喷出大口鲜血,吕如松瞬间面如金纸,拄着剑半跪在地上。 陈圣抬头喊道:“顾门主,我想胜负已见分晓了。” 顾雍刚想开口,却瞥见那吕如松艰难起身,嘴角渗血,嘶吼道:“我还没输!” 顾雍皱眉,开口劝道:“再打下去,本座无法保证你的性命。” 吕如松不以为意,晃着身子站直,狞笑道:“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能活着走下去。” “吕如松,你当本座不存在吗?”顾雍微怒,仙门大会只做切磋,不允许出现生死之局,这是千百年来的铁律,即便是仙宗也没有资格打破。 吕如松惨然一笑,对着高台拜倒,高喊道:“大会之战弟子认输,但我今日要与此人决斗,还望长老成全。” 说罢,望着那座高台,满眼期待。 场中寂静了片刻,吕灵槐带着几分倦意的声音传来。 “既如此,那边遂了你的愿。” 吕如松欣喜若狂,周身气势开始升腾,一股淡淡的威压弥漫在擂台之上。 “秘法?”陈圣淡笑,看来这仙宗弟子还真是疯了,如此重伤之下驱动秘法,即便是能够取胜,也必定会伤及根基。 更遑论,即便是使用秘法,吕如松也胜不了。 口中低颂:“藏月。”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势自陈圣体内喷涌而出,在吕如松无比惊骇的目光下,将其彻底压垮。 在场各宗修士无比惊讶,之前虽然曾见过陈圣施展秘法,但那是在镜中所见,感受不到其威力,如今一瞧,或许不失为一大杀器。 各方皆是有些意动,原本他们对陈圣这种少年天才只是有些心动,但随着这门秘法的出现,有些人已经是有些疯狂了。 此时得到陈圣,已经不再是一名天赋出众的弟子,更是一门能够流传下去的强大秘法,这对于某些宗门而言,极具吸引力。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陈圣驱动阵法之时,高台之上的一位少年,冷峻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波澜。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敲山散人 之前陈圣使用秘法,崔方白并未关注,只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消息,觉得熟悉,故而今日特意来观战。 却没想到这一看,心底某处潜藏多年的记忆,再度奔涌而出。 眼眸死死盯着那道瘦弱身影,结合之前几次见面陈圣所说的话,崔方白猛然惊醒。 头发高高束起,崔方白原本光洁的额上瞬间布满里细密汗珠。 “此人,我要定了!” 心底无声宣判,崔方白再望向少年,眼神、气态与心境再没有了之前的洒脱,转而被一股坚毅所替代。 所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念,崔方白心中始终有着一座高山,以及盘坐于山巅的那道绝世身影。 今日之事,谁阻谁死! 这位仙尊钦定的天才修士,不介意让天下见见他的锋芒。 陈圣半弓着身子,双眸直直盯着对手,心无旁骛。 在这种无言的的压力下,吕如松几欲崩溃,心神失守之际,双眸血红,竟是入了心魔。 “陈圣,我要你死!”喉间发出不似人类的吼叫,吕如松体内爆发出巨大灵力波动,狂掠上前,手中长剑被血色染红。 “可悲!”嘴角带着几分讥笑,若说之前吕如松还有着些许希望,可这一入魔,此战无论胜负,他体内气府根基必定尽毁,即便是以灵药修复,也无法再有半点进境。 从此吕如松长生路算是彻底断绝。 心下叹息,陈圣却是挺剑刺出,在两剑即将碰上之时,手腕扭动,以一股巧劲将那力道拨开。 旋即趁着吕如松尚不及反应,一个回身用剑柄将其敲晕,做完这一切,陈圣才算是长出一口气,喃喃道:“根基能留下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淡然将其抛在地上,陈圣抬头望向顾庸。 “胜者,陈圣!” 顾雍话音落下,吕灵槐身形便出现在擂台中央,低头看着陷入沉眠的吕如松,神色复杂。 半晌,才出声道:“此事算我承你一个情。” 陈圣摊手,不置可否。 淡笑着下了擂台,开始盘膝修复体内伤势,到了筑基期,使用秘法的的后遗症愈发严重,陈圣体魄强健,加上有些青木诀的治疗,没过多久便恢复了七八成。 只是,在伤势彻底痊愈之前,陈圣不能再使用秘法了。 很快,新一轮的战斗开启,能坚持到此时的修士都不是易与之辈,或修为高深或手段繁多。 总之一个字,都不好对付。 在顾雍有意的照拂下,陈圣与白玉山二人的比试被错开,转而替前者留了个实力稍弱,为后者选了个实力偏强的。 各宗皆是能够看出其中私心,却没有半分揭破的心思。 越是强者对战,越能够展示手段,以往多届大会最为抢手之人,都是出现在最后几场战斗中。 陈圣与白玉山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走上擂台,只不过二人面临的对手,心境格外不同。 陈圣对面那名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矮个修士,愣了几息,骂骂咧咧,“真是出门踩了屎,点背到家了!” 有些愕然,陈圣哭笑不得看着此人骂了足足半柱香有余,终于开口道:“这位道友,你到底出不出手?” “出!怎么不出?老子总不能白来一趟!。”那人瞪了陈圣一眼,继续骂道:“小子,可先说好了,爷只出一招,你若能接下我便认输。” 陈圣莞尔,淡笑着点头,只要不是虚丹修士,出多少招他都不怕。 只见那人掌中出现一柄刻满了符文的玄黑小剑,迎风一舞便与寻常灵剑一般大,旋即旁如无人般将灵力注入其中。 陈圣淡笑着,张开瞳术看去,心神巨震。 不为其他,只因这修士体内宝光过甚,氤氲宝光之中有一条光束冲天而起。 通晓些望气之法的人,很轻易就能看出,那是何等浓厚的气运。 陈圣不禁好奇,到底是如何没有心机的人,方才有胆子顶着这等气运行走天下。 还来仙门大会抛头露面,无异于自寻死路。 气运之说玄妙无比,有人身具泼天气运,自此一路高歌猛进,也有人为其所累,一生沦为各宗工具。 历来气运浓重之人,无不是远避人世,未达一定境界之前,断然不敢轻易入世。 心念浮动之间,那柄玄黑小剑光芒大作,体表符文如有灵性一般跃动与表面。 “来了!”似乎是担心威力过强,那人出言提醒道。 陈圣目光微凝,手中灵剑高高举起,随后轻轻劈下。 “大道剑华!” 黑白两道剑光交汇,短暂僵持片刻后,黑剑倒飞而出,剑尖刺入地面。 看着眼前缩小的黑剑,那人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如丧考妣般瘫坐在地,口中低声骂道:“没用的废物!” 随后飞起一脚,将那黑剑踹飞十五丈。 片刻后,黑剑破空而来,落在那人跟前,轻盈跳动,似乎在逗他开心。 沮丧情绪平复了些,那矮个修士这才站起来,恨恨道:“此战算我输了!” 说完,也不理会黑剑,缓步走下阶梯。 看着那柄已在宝器级别的黑剑,悄摸摸的跟了上去,举止间说不出的猥琐小心,修士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陈圣郁闷了,头一次生出想骂娘的冲动。 实际上,想骂人的不止他一个,即便是空中的顾雍也是满脸黑线,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背影,眼眸深处闪动着杀意。 目光触及一名血袍老者后,这抹杀意荡然无存,转为满脸的笑意:“敲山道兄竟有兴致来我太景城,大会过后你我畅饮一番如何?” 老者抬头,破口大骂:“你个混帐,欺负了老夫的弟子,还想让老夫陪你喝酒?门都没有!” 碰了一鼻子灰,顾雍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恼,只是看向陈圣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幽怨。 没来由的背脊发凉,陈圣抬头四顾,察觉不到丝毫异常,然后满脸茫然的走掉。 来到顾桓身边,悄声问道:“那位敲山真人是何人?” 虽看不破那老者修为,但能够如此对顾雍而令其不恼的,起码也得是位极强的金丹真人吧? 顾桓做吞咽状,然后不露痕迹瞥了眼那道并不高大的的老人身影,压低嗓音:“他乃是太景城西北八百里处一妖修,实力强横可与元婴抗衡,性情十分古怪,自号敲山散人!” 说完,再度瞧了眼远处师徒二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陈圣错愕之余又有些好奇,顾桓为何会如此惧怕? 恰逢此时,那敲山散人目光投注过来,落在陈圣脸上,瞬间整个身子犹如被火焰灼烧一般。 陈圣满脸大汗,暗暗苦笑,算是明白了顾桓惧怕的原因,身为前辈竟毫不避讳,在众目睽睽对晚辈出手,这性情当真是古怪的令人畏惧。 皱了皱眉,顾雍大袖之中手掌掐印,陈圣顿感轻松。 敲山散人抬头望了眼,心道当年打你儿子都不见插手,如今对一个小辈略施惩戒,你顾雍便忍不住了。 莫非此人才是你的亲生儿子,顾桓是表的不成? 怀着此种疑惑,看着望向顾雍的目光越发古怪,最终这位可抗元婴的大妖忍不住打起了冷颤,拎起徒弟飞身离去。 人族的世界,太复杂了! 略有些活宝属性的师徒二人离去后,大会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算上陈圣与白玉山两人之外,剩下四人中,三位虚丹,一个筑基顶峰修士。 顾雍索性大袖一挥,将陈圣、白玉山这对命定之敌划到一起,至于那位剩下的筑基修士,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插曲 “陈兄,想与你一战可真是不容易。”白玉山笑着说道,话语中似有深意。 浅浅一笑,陈圣抬起头,低声道:“我仔细想过,你我一战,似乎对我并无甚好处。” 白玉山想过许多种对答,却没料到陈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愣,然后像是听到天大笑话一般:“陈兄若是胜了,定能成为各宗关注焦点,前途无限。” 语气停顿了下,又继续说:“若是输了,也可以随我回到族内,修行一应所需皆不缺,岂不也是一件美事?” 陈圣淡笑着摇头,道:“你信不信,即便是我现在跳下台去,也不愁去路。” 此言一出,白玉山眼中的淡然自信终于开始溃散,眼角余光扫过各方,果然有着不少宗门长老目光皆是停驻在陈圣身上,久久不肯移开。 陈圣见此,笑道:“反正我来参战的目的已成,白兄若是不能给出让我心动的条件,只怕你我便缘尽于此了。” 白玉山俊俏的脸庞有些阴沉,陈圣所说不错,若是在尚未展露天赋之前,与他一战确实能够在各宗心中刻下深刻印象,只是此时,这一战已非必要。 “你想要什么?”白玉山死死盯着陈圣,等他开出心底的条件。 陈圣咧嘴,他自上台起便存了打探其背后势力的心思,淡笑道:“若我能侥幸获胜,劳烦白兄能告知,你背后家族所在。” 白玉山脸色微变,诧异道:“就这么简单?” “不错!”陈圣点头。 “我族鲜少出世,也没什么仇人,你要知道家族驻地做甚?”白玉山有些不解,他背后的家族修行之路与外界人不同,离开族地后会受到极大的克制,因此数千年来都不曾行走于世间,为何会有人突然对他们有兴趣。 陈圣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笑道:“未必吧,当日剑阁的卢素曾说,贵族的那位前辈曾与他战于东海,有着元婴境修士的家族,自然让人好奇。” 白玉山略作沉吟,满脸疑惑道:“既然如此,你随我回去,不就全都知晓了?” 陈圣昂起头,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独有的恣意洒脱,道:“这个嘛,我不喜欢寄人篱下。” 这个回答让白玉山噎了许久,才苦笑道:“这世道,想不寄人篱下,就看陈兄你的本事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淡然点头,白玉山并没有丝毫犹豫,家族所在之处格外玄异,外人即便得知也没有实力强闯。 笑着打量着几圈,陈圣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话音落下,上身衣物爆裂,露出精瘦身形上隐隐带着流光的符文。 白玉山双眸微缩,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上古神纹!” 全身灵力运转,原本潜藏的符文瞬间如同活了一般,在体表流转交汇,几息之间在陈圣体表凝聚出一副金色铠甲。 “原来如此。”台下时刻关注着战局的薛长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道那铠甲是何物,但他知道陈圣迟迟未赶来会场,便是为了赶制此物,想必定是能够可知白玉山那术法的秘术。 恍惚之间,就连薛长生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对这徒弟几乎有了种盲目的信任。 空中顾雍亦是放松了心神,他能感受到那符文铠甲的威能,不说取胜,起码它能在生死之际为顾雍赢得出手相救的机会。 这几乎是最危险的情况,一旦顾雍出手,难免会引起族中怀疑,若是查出陈圣身份,谁也保不住他。 饶有兴致的盯着陈圣体外流光铠甲,白玉山忽然笑道:“陈兄,这便是你胜过我的底气?” 陈圣不反驳,极为坦然说道:“不错,毕竟以我的修为可抗不下你那一道术法。” 听得此话,白玉山心情颇好,指尖真元汇聚压缩,空间坍塌出一个细小黑洞。 手指捏着那枚‘黑洞’,白玉山笑道:“说来也算是一份机缘,此术法乃是出自藏月山,陈兄若是有兴趣,日后你追随我,未必没有机会学到。” 陈圣不为所动,眼眸深处跳动着火焰,白玉山大方的承认,既是在展示底蕴,又说明了该族与藏月山定有关联。 唯有高台上的各宗长辈,在听得藏月山三字后,面色不太自然,有些还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 略皱眉头,崔方白身形浮动到擂台之上,冷冷盯着下方那名出言的白衣青年,道:“此战结束之后,你最好解释一下。” 白玉山嘴唇轻启,刚要开口,便瞧见三叔掠上空中,与崔方白对峙,语气不善:“姓崔的,我族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 崔方白只挑了挑眉,下一瞬仙剑在手,体内真元调动,双眸不含丝毫感情望着挡路之人。 “闭嘴!或者死!” 话音落下,剑气纵横令场中所有人如坠冰窟,即便是有着元婴修为的顾雍亦不例外。 脸色铁青的壮硕男子仍不死心,咬牙道:“你想清楚,你我二族交情不浅,不要因小失大。” 崔方白眼眸轻抬,手中仙剑舞动,一道令人心悸的剑气飞过。 剑气及身之前,一名女子骤然出现,双掌抵在身前。 巨大的气浪掀起,场中金丹之下的修士,除了薛长生少数几位虚丹之外,皆被推倒在地。 顾桓揉着屁股站起来,咬牙切齿道:“要打出去打,在我外门地盘打算什么意思?” 薛长生扭头问道:“这话你怎么不上去说?” 顾桓立刻浑身打了个冷战,悻悻然不敢接话。 没心情与他多费口角,薛长生目光投向擂台之上,按理说那里受到的冲击应该是最大的。 擂台中央,顾雍双手拎着两人,满脸黑线,仰头微怒道:“二位,你们要动手还请离开太景城再打,否则休怪顾某无情了。” 女子手掌淌血,冷冷剐了他一眼,寒声道:“我便是不离开,你能奈我何?” 顾雍脸色顷刻印沉如水,沉默不语,手中无端出现一枚晶莹令牌。 城中各处开始传出轰隆声,似乎正在发生着极大的变化。 “乾元大阵?算你有种!”女子厉喝一声,挟着身后男子飞掠向远方。 崔方白淡然看着这一切,低头说了句让顾雍吐血的话,“你杀不了我。” 忍住心底杀人的冲动,顾雍淡然飞至一旁,沉声道:“大会继续!” 有些失神的白玉山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场闹剧的一切源头,似乎都是源于自己方才提及的藏月山,心中惊讶之余,略带着几分感叹看了眼天上的崔方白。 “此事你必须给本少一个交代,否则一个区区元婴可保不住你。”崔方白冷冽的声音响起,如地狱恶鬼低语。 白玉山打了个冷战,苦笑着望向陈圣,道:“陈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陈圣往天上指了指,笑道:“显然是惹了他。” 崔方白凌厉的扫了他一眼,陈圣立刻闭嘴,噤若寒蝉。 谁知道如此状态下的崔方白,会做什么。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定能发觉浮在空中的崔方白,眼中跳动着疯狂的杀意,若非尚存着一丝清明,只怕他此刻已经彻底入魔。 一时间,满场陷入寂静。 陈圣手中出现灵剑,借助铠甲的保护,选择抢占先机。 身形闪掠上前,手中剑势一变再变,几次反复之下,数不清的金色剑气丝线布满眼前。 “大道剑华!” 以这一强大剑招勾连丝网,陈圣手中灵剑激射出巨大的金色光柱。 白玉山嘴唇微翘,下一刻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留下道道残影。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胜 指尖凝聚出两柄真元刃,白玉山手腕翻飞,悄然间将散落在空中的剑气丝线斩断,旋即稳住身形,手掌伸在面前。 巨大的剑气柱落下,白玉山脸色泛起一丝不寻常的殷红,眨眼间便被压下。 剑气碎裂,白玉山站在陈圣身前,笑而不语。 陈圣赞叹道:“不愧是虚丹修士。” 下一瞬,两人身形齐齐消失,再度出现时已交轰在一起,陈圣手中灵剑被庞大真元夹住,一时间难以拔出。 白玉山脸上出现笑容,旋即身形连带着灵剑一同倒飞,笑容先是扭成惊讶,而后恢复正常,甚至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浅浅的欣喜。 这一战,不仅是陈圣在考验他,白玉山亦在试探,陈圣是否具备成为其贴身亲信的资格。 如今的结果,陈圣不仅具备这个资格,而且比他心中的标准高出许多。 陈圣遥遥招手,灵剑飞回手中,笑道:“白兄,如何?” 淡然一笑,白玉山掌中出现一柄断剑,长满了鲜红铁锈。 “你我试试剑?” 陈圣眼眸微亮,“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抢先出手,纯以剑招攻出。 白玉山迈步迎上,亦是封闭了修为,以自身剑法剑招与之对战。 一时间,这座擂台变得尤为古怪,许多观战之人瞬间兴致全无。 单纯的剑法比较,除了一些有心此道的,其余人等皆是看向了其他两座擂台,与之相比,两位虚丹修士的对抗更为牵动人心。 至于那位筑基期的倒霉蛋,全然是被压着打,除了偶尔能喘口气回头讨饶之外,根本没有半点出手机会。 “愚蠢!”心中暗骂,白玉山对众人剖腹藏珠的行为嗤之以鼻,若是这些人身处他所在的家族,便会知道这等寻常武道的修行是多么重要。 陈圣淡笑不语,心中对白玉山有着如此精妙的剑法感悟惊讶不已。 崔方白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此处,有人发觉也只当他是在看白玉山,但其实崔方白视线一直落在陈圣手上,严格来说,是在观察他所使用的剑法。 陈圣每一次变招,崔方白心中某种猜测便被印证了一些。 这座擂台之上,交战虽不如别处激烈,天地之间却有着一种特殊的东西,为之牵引。 修行中人,称之为势。 天地万物皆蕴有其势,或大或小。 两人每出一剑,便有一缕细小的势凝聚于剑刃之上。 “陈兄,我果然没看错人。”白玉山惊喜不已,原本招揽陈圣只是看中他体质,如今却发现其对武道有着特殊的天赋,也算是意外之喜。 陈圣不语,出手速度更快,角度愈加刁钻。 白玉山浅笑,手上反倒是慢了许多,与陈圣相比,他剑上的势无疑重了许多。 “抱歉,我不能等你了。”剑势率先圆满,白玉山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如此年纪便能在武道上有这般感悟,陈圣在他眼中已不只是一个幕僚下属。 岂料,陈圣却是呼了一口气,咧嘴笑道:“也好,等得有些累了。” 旋即剑刃一挑,与断剑擦过,其上剑势顷刻间被夺走大半。 白玉山第一次张大着嘴巴,错愕之余有些哭笑不得。 良久,白玉山才伸出大拇指,苦笑道:“陈兄手段,在下佩服!” “白兄肯认输?”陈圣挑眉,剑身气韵圆润饱满,气势虽重却能挥动自如。 看清此状,白玉山心知拼剑道拼不过,无奈道:“看来我唯有使出那式术法了。” 陈圣双目明亮,似乎有所期待。 静候白玉山凝聚完毕,陈圣悍然上前,手中剑势长灌而出,有如一股洪流。 白玉山手中黑洞带着毁灭气息呼啸而至,两者交汇,那道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其消弭殆尽之时,陈圣剑刃已至。 黑洞轰在那副金色盔甲之上,符文以落处为中心疯狂聚拢,最终黑洞消失,铠甲光彩失去大半,两败俱伤。 可惜此时战局已经结束,陈圣剑锋搭在白玉山脖颈之上,笑道:“白兄,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似乎并未料到失手,白玉山怔了怔,方才说道:“看来你我是真的无缘了。” 语气之中,不乏真诚,也有些遗憾。 未等陈圣开口说话,崔方白身形便落在中间,淡然瞥了他一眼,随后提起白玉山飞向远处。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急忙追上,留下陈圣在原地哭笑不得。 ———— “行啊,那可是虚丹修士,这回你可比我抢手多了。”顾桓凑近跟前,啧啧称奇,泛着几分酸味。 薛长生忧心忡忡上前,面对着陈圣,欲言又止。 随便找块地坐下,陈圣望着场中激斗的虚丹二人,闭上双目,似在养神。 万象殿内,天机子察觉到一些波动,扭头皱眉道:“殿内功法秘籍虽多,但都是外物,你如今应以修行为主,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还要老夫给你讲?” 陈圣洒然一笑,无奈道:“我进来找前辈求一招救命之法。” “又来?你小子怎的如此不让人省心。”从高高的玉髓上跳下,老头盯着陈圣看了许久,摇头晃脑:“想不到你小子眉清目秀的,还是个惹祸精,又想要什么术法?” 陈圣走上前去,“要一门瞬移之法!” 天机子脚步猛然顿住,掏了掏耳朵,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在陈圣重复了一遍之后,老头脸色古怪,讥笑道:“你可知道瞬移消耗何等巨大,你一个小小筑基修士,怕不是在发梦。” 讪讪点头,陈圣满脸苦笑将目前处境说了一遍。 “啧啧啧,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你小子为何要逃走?”天机子满脸戏谑,带着几分调侃道:“与方才说的一样,即便是最低级的瞬移之术,也需要金丹巅峰的修为方才勉强能够支撑,你小子还早着呢。” 闻言,陈圣低下头,眉头紧锁。 若是真的留在此处,只怕非得选一宗门为靠山不可。 天机子眼珠一转,沉声道:“你若真想逃离,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少年脱口而出。 在瞧见老头露出奸笑后,陈圣心知上当了。 天机子笑着说道:“七座宝殿的主人,每个境界都有一次进入宝殿的机会,你若肯放开身体控制,我可以帮你瞬移进入宝殿之中,只需要消耗一点灵力便是了。” 陈圣猛然警觉:“一点灵力是多少?” 老头咧开嘴,“放心,这点灵力你还是有的。” 陈圣这才点头,旋即仿佛意识到什么,急忙问道:“你说宝殿本体,你知道在哪?” 奸计得逞的天机子随口答道:“自然知道,就在东......”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猛然反应过来,闭上嘴巴,皮笑肉不笑盯着陈圣,“好小子,套我话。” 陈圣白眼一翻,硬气道:“那又如何,有本事您别管我,大不了我就随便找个宗门,赖着不走便是了。” 从方才天机子的反应,他已经看出宝殿对其吸引力奇大,而陈圣这个主人,便是开启宝殿本体的钥匙,没有他的同意,老头进不去。 “你!”老头气结,随即露出瘆人的笑容,“好小子,等到了殿内看我如何收拾你!” 旋即一挥袖,陈圣心神已回归体内。 盘膝开始恢复灵力,虽然天机子说他体内灵力够了,但陈圣总觉得这家伙不靠谱。 薛长生悄然蹲下,轻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应付。” 说罢,指了指各处毫不掩饰的目光。 陈圣笑了笑,示意他贴近,压低嗓音道:“大罗宗不是什么好去处,日后见着白玉山,帮我问出答案。” 说罢,在薛长生的注视下,陈圣双眸变得无比清明澄澈,其中掩藏着无尽沧桑。 第二卷 第一章 暗下黑手 这一届的仙门大会,太景城内发生三件事,引起修行界中不小的轰动。 崔方白、卢素、那神秘女子以及大罗宗内外二宗之主五尊元婴战力的出现,使得各大没有元婴修士的宗门人人自危。 又以山门毗邻大罗宗的几个宗门最为心悸。 后两件事,其一便是那位自练气期杀出一路高歌猛进,一只脚迈入大会决战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消失,使得各宗期盼落了个空。 其二则是此次大会几乎所有虚丹境界修士,皆被外门门主顾雍收入门下,其余大半表现不俗的修士亦是如此。 大罗宗主顾秋柏对此无动于衷,由始至终未曾出面,有人大胆猜测此事与外门势力的大肆扩张有关。 收拢好仙门大会的残局,顾雍盯着陈圣消失前所坐的那个位置,陷入沉思。 “到底是什么人出的手?”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却能够明显感受到,陈圣离开的手段乃是瞬移之法。 只是这城中,还有其他元婴修士不成? …… “呼~” 陈圣艰难爬起身子,环顾四周,旋即气急败坏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此时他正身处在一座密林之中,周遭的树木最细的,恐怕三人环抱也未必抱得住。 “前辈!前辈!”陈圣疯狂在心底呼喊,在这种环境下他无法将肉身就在外面,谁知会否有凶恶的妖兽出没。 良久之后,天机子才有了回应,“小子,若老夫感应没错的话,此地距离万象殿不远了?” 陈圣心神微动,忙问道:“那前辈可知在何方位?” “咳咳……”几声咳嗽过后,天机子虚弱的声音再度传来:“具体的方位我也不知,不过应该在百里之内,这山林之内妖兽并不多,以你的实力保命应该无虞。” 说罢,便陷入沉寂,再无只言片语传出。 陈圣怔了许久,方才苦笑着盘膝坐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将体内消耗殆尽的灵力恢复,否则单以肉身之力,碰上三阶妖兽可就难以抵挡了。 看着周围树木的茂密程度,陈圣丝毫不怀疑此处会否出现高阶妖兽。 好在先天功虽然战斗能力不强,吸纳灵气效果却极佳。 很快恢复了大半灵力,陈圣执剑在手,开始在密林中摸索着前进,好在此时天色尚亮,巨木枝叶虽然茂盛,却仍能透进一些光线。 忽然嗅到一股异香,陈圣循着味道拨开一束草丛,看清气味源头,忍不住低呼。 “碧玉朱果!” 此果品阶虽然不高,只是初阶灵药,却是许多兽类钟爱的食物,极少有能在野外生长成的。 作为诸多丹药的必备之物,各宗所用的碧玉朱果大多是从各大商行采买或是宗内种植,极少有人能碰到野生的。 陈圣如此兴奋的原因在于,野外自然生长的碧玉朱果,不仅代表着周围并无妖兽环伺,其价值也比寻常朱果高上许多。 野生朱果药效更强,且可做为高阶回灵丹的主要材料,每一颗皆是价值不菲。 将成熟朱果全部摘下,陈圣小心翼翼将那草丛恢复原样,才站起身子。 心念一动,双眸覆上一抹淡金色,然后陈圣发觉自己身处的环境变了。 四周几乎每隔数丈便会有一道宝光升起,或深或浅。 “看来还真是一处宝地啊。”陈圣苦笑着摇头,如今看来,这山林之中既然没有过多危险,未必不可以借此修行,稳固筑基境界。 之前为了参加仙门大会,匆匆破境,虽未造成过多影响,但境界总是有些虚浮,现下诸事皆定,正好有时间稳固一番,以免落下隐患。 一路循着宝光,陈圣走到一座山崖之下,涯上瀑布垂下,在崖底冲刷出一个不小的浅谭,场景颇有些像烈阳宗内陈圣与孙怀微偶遇之时。 在几个出入口布下简易的探查阵法,陈圣在水潭边寻了块平坦些的石头坐下,取出沿路所得的几株灵握在手中。 未到虚丹,体内凝练出真元之前,修士吸收药性便唯有如此手段,有了真元方才能够点燃丹或,将药性提炼组合,以发挥更好的效果。 闭上双目,陈圣全速催动先天功,将药性转换为纯净的灵气,用以修补气府根基上细小缺漏之处。 只是陈圣没有发觉,在水潭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其身前,那里摆放着一颗碧蓝果实,升腾着氤氲水汽。 等到陈圣心神彻底沉入修行之中,那水潭中的异物方才有了动静,一道水箭破水而出,直奔那枚显然不凡的灵果。 骤然,一道老者身影浮现,单手击溃那偷袭手段,淡笑着对水中说了句:“你这家伙,为一点口腹之欲,便要坏了旁人修行?” 水中探出一个小小的兽首,双眸如有灵性般,楚楚可怜望着老人,似乎在说并非有意为之, 老者气笑,骂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日后去了外头,可得小心些了。” 旋即望着陈圣,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算不错,不枉老夫这么多年等候。” 天机子声音自体内传出,“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带来的。” 老者一挑眉,笑道:“天机老怪,你可知擅闯禁地,我完全可以出手诛杀你们?” 天机子不以为意,叫嚣着:“你尽管动手,如今外面的天地可是变得厉害,杀了他再过几百年也未必有合适的人出现。” 两人对峙良久,老者率先败下阵来,苦笑着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强行带他瞬移来此。” 天机子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想?若非这小子有生死危机,老夫才不愿意耗费本源出手。” “生死危机?”老者皱眉,忽然瞧见陈圣脸上青红二色光芒交错,似乎有着走火入魔的迹象,急忙闪身上前,双掌搭在陈圣肩上。 “嘿嘿,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你来比较稳妥。”天机子奸笑着,显然对如此情形早有预料。 老者咬牙,“晚点再收拾你!” 体内能量以极快的速度灌注入陈圣体内,终于在持续了半炷香后,陈圣真开双眸,眼中射出杀机。 在修行途中,他已经发觉不对劲,本想停下来,气府之中却有着一股劲力,强行扭动功法,将海量的驳杂灵气吸纳入体内,其中大半消失在那道劲力气旋之内。 “多谢前辈。”微微欠身,向老者致谢之后,陈圣喉间发出有如野兽一般的咆哮,“天机子前辈,你最好出来解释一下。” 方才还无比活跃的天机子,此刻如同哑巴了一般,闭口不言,身形躺在玉髓之上,打着饱嗝,方才那些无端消失的灵气自然是进了他的肚子。 “您若不出来,可莫怪晚辈了。”陈圣双目赤红,方才若非有这老人出手,他即便是不爆体而亡,也得落个根基破碎的下场。 老人一步迈出,语气凝重道:“老家伙,我劝你最好不要装傻。” 闻言,天机子这才嬉笑道:“不就是一点小小的算计,你待如何?” “小小的算计?”陈圣气急,脸上反倒是没有了之前的狂怒,反倒变得格外平静,淡然闭上双目,出现在万象殿内。 “小子,你进来了又能拿老夫怎样?”天机子满不在乎,依旧倚靠着玉髓,淡然瞥了陈圣一眼,又道:“此事我是办的不厚道,但老夫好歹救了你的命不是,不该收点报酬?” 陈圣缓步上前,淡笑道:“前辈以为,我会死在太景城?” “起码不会比现在好过!” 天机子说完此话,忽然感到殿内震动,身下玉髓竟开始移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第二章 守护者 “不可能!你还未得到大殿承认,怎么可能有如此掌控力?”天机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能够完全不把陈圣放在眼里,靠的便是对几座大殿的掌控。 可如今陈圣一出手,在天机子的感应中,这座大殿内的一切似乎完全与他没有了半点关联,心念一动,身形遁出万象殿。 陈圣漠然,消失在大殿之内。 天机子刚进入天机殿内,便将殿门紧闭,双眸死死盯着那道青铜巨门。 “前辈是在找我吗?”陈圣冰冷的声音响起,如一道冰锥,自天机子心口灌入,凉透心肺。 “小子,你待如何?”心中清楚逃脱不了,天机子一咬牙,梗着脖子说道。 陈圣迈步走近,淡然说道:“前辈能否解释,为何在我体内动手脚?” “此事我可以替他回答你。”殿门一阵扭动,方才出手那老者走了进来,指着天机子淡笑道:“他需要借助你的身体,吸纳灵气,以突破几座大殿的禁锢。” 天机子面沉如水,并未出言反驳。 陈兄冷笑道:“若非前辈出手,只怕你还打算一直吸下去,是吗?” 天机子昂起头,大笑道:“那又如何,你们这些卑贱的人族,囚禁老夫近万年,如今只让你这小子一人抵命,算是便宜了。” 老者上前,出言解释道:“当年之事,你与我族前辈已商议妥当,并无囚禁之说。” 天机子望着他,狞笑道:“这等诓骗三岁小儿的谎言你也信,当真蠢得可以。” 陈圣募然开口:“你对我出手,可有想过会伤及我性命?” 两人愣了,随即天机子咬牙喝道:“卑贱的种族,老夫伤你性命是看得起你!” 陈圣淡然听完,一扭身除了大殿。 随后几道无形锁链盘绕着这座大殿,将其牢牢锁住。 心神归体,陈圣望着身侧老者,淡笑道:“敢问前辈身份?” 老人笑了笑,“你心中不是有了猜测?” 二人相视一笑,陈圣屈身捡起那枚碧蓝灵果,随手抛向水潭。 水中一细长如蛇蟒之属的灵兽跃出,腹下伸出爪子将灵果抱在怀中,深深望了陈圣一眼,才落入水潭之中。 “看来它很喜欢你。”老者浅笑着,看向那徘徊在水面的兽首,其顶上有两个突起,远远看去好似两只小角。 ———— 烈阳宗内,孙怀微身着华服,手掌托着那柄代表掌门身份的玄晶剑,目光破开大殿之外的云层,看向某处。 老祖满脸黑线,阴阳怪气道:“又在想那个混小子,不知有什么好的。” 唐青枫淡笑,揶揄道:“师傅未有过道侣,自然不明白微儿此时的心境。” 听得此话,老祖瞬间暴跳如雷,身子跃起一巴掌拍在唐青枫肩上,怒骂道:“你这混账,就不能晚几年再卸任,也替为师分担几年。” 如今孙怀微虽然已经接任,但毕竟修为不足,未达金丹境之前,门中许多阵法密地尚需由老祖来亲自看管保护。 唐青枫肩膀被拍得生疼,依旧笑而不语,老祖见此大为光火,嘴里说着无趣无趣,便下了主峰。 “微儿,怨师傅吗?”唐青枫望着唯一的弟子,心中有些愧疚。 孙怀微盈盈一笑,绝美的容颜散发着格外耀眼的光华,柔声道:“师傅不必介怀,我知道您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与您师徒一场,微儿已经无憾了。” 然后,整个人气势猛地转变,双眸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天空,坚定道:“况且,执掌烈阳宗,本就是我的责任。” 末尾处,在心底暗暗加了句:“总不能一直拖着着陈师弟的后腿吧?” 在宗门秘境中如此,仙门大会时兽域之中亦是如此,孙怀微虽未说什么,但心中尤为不喜这种处处感觉。 这时,烈阳宗山下有两队人马前来拜山。 “大罗宗顾寻南,前来祝贺贵宗新掌门接任!” “外门顾桓,前来祝贺贵宗新掌门接任!” 为首的两人齐声喊道,将把手山门的弟子吓得一个激灵,有眼尖之人认出顾寻南,急忙上山去禀报。 不多时,老祖领着孙怀微、唐青枫二人下山亲迎。 “孙掌门,这是家父的一点心意。”顾桓率先上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看那熟稔的架势,若非孙怀微是女儿身,只怕他都要上去勾肩搭背了。 好在今日只是宗门内部仪式,并未广邀宾客,倒也无妨。 顾寻南满脸苦笑看着这小子,将贺礼送上后,也随着上得山去。 唐青枫瞥了眼他,淡笑道:“你这厮便是那顾桓?” “晚辈正是,唐宗主有何见教?”顾桓有着摸不着头脑,自己与唐青枫素不相识,为何突然问起。 下一刻身形便出现在十余丈的高空之中,只见唐青枫笑吟吟说道:“听人说,你与陈圣那小子私交不错。” 顾桓点头! 旋即唐青枫松手。 在即将落在地面之时,唐青枫又将其接住,顾桓惊魂未定之际,耳中传进一道声音:“日后见了那小子,让他早点回来。” 旋即身形倒转,以极快的速度冲下山门。 走在上山最前处的孙怀微双眼满含热泪。 这一日之后,烈阳宗少了一位金丹修士,多出一名少女宗主。 ———— 老者找了块大石头,挥手削平,邀请陈圣坐下。 “心中是否诸多疑惑?”老者笑着问。 陈圣点头,有些问题自重生之时他便有了,刚要开口就被老者抬手制止。 他说:“有些秘密现在知道了,对你并没有好处,相反还会带来泼天大祸,我所能告诉你的很少,这系统之中的奥秘,唯有真正进入宝殿,你才能够一一揭晓。” “这些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我出现在此地的意义,便是守护宝殿与接引来者,系统中的所有一切,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无数万年演变得来,像那天机子一般的情况断然不会再出现,” 陈圣开口问道:“天机子似乎并非人族。” 老者点头,“不错,他不仅非我人族,这天下的任何种族他都不是,你记住日后与他交锋,一定要有所防备,他虽然心思不纯,却是整个系统中最为关键的一步,关乎你能否走出一条登仙大道。” 陈圣低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见他如此,老者笑着安慰道:“放心,未经过你的允许,他是无法超脱出系统的掌控对你做什么的,这一次也应当是算准了老夫会出手,他虽嘴硬,心肠却未必真的坏。” “前辈,那几座宝殿位于何处?”陈圣开口,问出了至为关键的问题。 老者伸手,指了指水潭,“就在这下面,不过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冲破其中水蚺的巢穴,需要老夫亲自送你进去。” “水蚺?方才那灵兽?” 陈圣有些疑惑,他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听说过唤作这个名字的灵兽,况且从刚才那小兽的灵性来看,这水蚺一族天赋实力很强,理应在修行界中有着不小名声。 老者淡笑着解释道:“这水蚺外界见不到,乃是数万年前一位前辈留下的,一直生活在这水潭之中,如今已有数百之数。” 陈圣点头,数万年方才繁衍出几百条,足见这一种族的罕有程度。 说话间,方才那只小水蚺像是吃完了灵果,探出头颅,眨着两颗大大的眼珠,满是渴望的看着陈圣。 “看来是缠上你了。”老者笑着拎起陈圣,施了个避水的术法,跃入潭水之中。 小水蚺在上层盘桓了几圈,终是抵不住对美食的欲望,身躯扭动跟了上去。 水潭之底,无数道蜿蜒长影交叠舞动,察觉到有外人靠近,皆以极快的速度游动过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卷 第三章 小水蚺 离得近了,陈圣才无比惊骇的发觉,周围盘桓的巨大水蚺,每一条透出的气息都不弱于五阶妖兽。 换言之,这片不算宽阔的水潭之中,竟然生存着数百有着金丹战力的恐怖存在。 想到此处,陈圣不禁苦笑,庆幸没有被直接传送到宝殿之中,否则如何出来反倒成了大难题。 数百金丹妖兽,即便是元婴境界也会被撕成碎片,遑论是陈圣这小小筑基。 察觉到他情绪波动,老者淡笑着安慰道:“放心,有老夫的真元罩在,这些小东西伤不了你。” 陈圣额上冒出细密汗珠,讪讪点头,心中却是对身旁这位云淡风轻的老人修为产生了一丝好奇。 从真元罩的强度来看,他的境界应该在元婴,但能面对如此密密麻麻的恐怖妖兽,而面不改色,足见其底气。 老者笑了笑,开口道:“日后等你炼化一座宝殿,它们自然不会仇视你,届时进出也就方便了。” 二人说话间,那条贪嘴的小水蚺追了上来,似乎有些不满,小小身子扭动。 原本眼泛红芒,死死盯着陈圣的众多水蚺如遭雷击,顿住一刹后四散逃离。 “看来小家伙很喜欢你。”老者淡笑着打趣道。 陈圣错愕之余望向那纤细水蚺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小家伙感受到目光,昂起小脑袋,耀武扬威。 老者忍不住笑骂:“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然后扭头对陈圣说道:“它虽也是水蚺一族,血脉却产生了异变,有着几分返祖的可能。” 陈圣若有所思,蛇蟒一类大多血脉源于龙族,若眼前这小家伙真的返祖,将来未必没有可能成为一座大妖。 心中如此,陈圣从囊中取出一枚灵果,氤氲水汽尤胜过之前那颗。 小家伙眼神一下子便定住了,往前冲到一半,又猛然停滞,小眼珠瞥着陈圣身旁。 笑吟吟看着这一切的老者终于绷不住了,佯装发怒道:“小心人家把你给拐跑了!” 小家伙双瞳转动,似乎在考虑为了这一枚灵果是否划算。 陈圣淡笑着,从囊中取出一堆灵果灵药,皆是水属性。 “少年,你如此行事未免有些不太厚道吧。”老者垮着一张脸,带着几分幽怨说道。 陈圣淡笑,“反正此处遍地灵药,小子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说罢,将所有灵果一股脑推出护罩之外。 听得此话,老者脸色才好了些许,瞥了眼挥舞着双爪竭尽全力想将灵药拦在怀里的小水蚺,笑骂道:“这般性子,日后如何化蛟?” 嘴上说着,手掌却探入腰间取了一金丝袋,抛向那憨货,袋口金光闪动,原本四处逃窜的灵药被收入其中。 小水蚺见状,双目瞪着老者,鼻尖窜出两股水柱。 “当真是个憨货,试试打开那袋子。”老人也不恼,手指轻弹,那金丝袋便挂在水蚺脖颈处,双爪恰好能碰到。 静静看着一人一蚺,陈圣淡笑道:“前辈似乎与小家伙关系不浅。” 老人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那当然,这憨货出生之时便是有老夫照顾,否则以它的蠢笨性子,能长到这般大才怪。” 陈圣悻悻然点头,不敢再说半句话。 二人一蚺向下潜了约莫半柱香,方才见到一个小小的法阵。 “此处便是宝殿入口了,站到阵图中央即可。”老人指了指,旋即扭头看向盘桓在陈圣身边,不肯离去的小水蚺,无奈道:“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 闻言,那道原本欢脱的身影瞬间凝滞,然后在陈圣的注视下极速远离,直至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它这是?”陈圣错愕道。 老人笑了笑,没好气道:“曾有次趁我未注意,偷潜入宝殿,险些被护殿英灵打死。” 一步迈上法阵,老人手中淌出一滴精血,大阵光芒一闪,两道身影消失在其中。 “这便是真正的万象殿?”陈圣望着青铜巨门之上刻的四个大字,满怀期待。 推开门,内里的装饰于白色空间内的大殿并无明显分别,依旧是一块硕大玉髓放于中央。 唯一不同的,便是四处墙壁不在空置,而是布满了排排小小的柜子,柜门上刻有文字。 老人迈向那块玉髓,笑道:“万象殿乃是几座大殿中炼化难度最低的,以你的修为,达到初步契合应该不难。” 陈圣走到玉髓边,手指在镜面滑动,入手温润的触感十分舒服。 “挤出一滴精血,试着将灵力灌入其内,若是能留下印记,这宝殿你就自由进出了。” 陈圣依言,将精血滴入,果然察觉到与大殿有了一丝联系,旋即盘膝坐下。 老人默默看着,确定他心神完全沉入后,长叹道:“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吧。” “不会。”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陈圣面前出现一道虚影,穆然说道:“你也没有机会失望了。” 闻言,老人脸色微黯,默然无声。 ———— 烈阳宗山下,一座小院之内,崔方白单手按在白玉山肩上,冷声道:“说,那术法从何而来?” 白玉山满脸苦笑,“崔兄,我都与你说了,此术法乃是族中珍藏。” “这分明是藏月山的秘术。”崔方白冷冷斜了他一眼,寒声道:“你不说总有人会替你说的。” 说罢,从一间小屋内提出一人。 “三叔!”讪讪喊了声,白玉山有苦难言。 当日崔方白带着他离开,那元婴女子与三叔追赶,在半路上碰上剑阁之主,两人一拍即合,崔方白便出手将二人擒下,一路带到此处。 仙剑抵着白玉山心口,崔方白咬牙,“我再问一遍,你若不老实交代,便做好替他收尸的打算吧。” 说话之时,崔方白手掌已经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剑,心神几乎失手,如此状态下他可不管白玉山是何身份。 男子昂着头,嘴角噙着血,显然有着不轻的伤势。 良久,院中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传不进来。 崔方白周身涌动的剑意与杀气越发浓烈。 院外,小铺掌柜皆静立着,满脸焦急看着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没人有勇气上前。 骤然,肃杀氛围之中刺入了一些不同的东西,一位青衫中年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是仔细看去,五官还与崔方白有些神似。 第二卷 第四章 皇甫诚 “你闹够了没有?”中年的声音不算浑厚,却透着股威严。 崔方白抬首,轻笑道:“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男子几步上前,脸色微沉,“我不来你还真想杀了他们不成?” “有何不可?”崔方白挑了挑眉,双眸恢复清明:“藏月山之事即便不是他们所为,也必定关联不浅,不算无辜。” 男子身躯微颤,似乎被触碰到痛处,快步上前,如同被触怒的野兽般嘶吼道:“藏月山已逝,你到底要沉沦到什么时候?” 崔方白惨然一笑,讥讽道:“父亲若有不满,大可遣执法长老前来。” 一手提起白玉山高高跃起,崔方白右手剑刃倒转,看势头便要取其性命。 周身被封锁住,白玉山苦笑无语,双眸望着天空,心底自嘲,谁能想到一族骄子竟会以这样的下场落幕。 未免也太憋屈了些。 崔方白可不管这些,手中仙剑刺出,如白虹贯日,目光死死盯着下方那名静立的男子。 嘴角微微颤抖,那位在族中身份极高,且有些不弱修为的男子,终于在剑锋抵上白玉山脖颈时忍不住了。 “逆子!”男子悍然出手,身形冲起发出一道掌印,带着几缕灼人的火焰之气。 崔方白剑势猛然止住,然后手腕扭动,那道原本凝出的白虹直冲而下。 破开掌力之后,崔方白指尖拨动,剑身侧翻对着冲来的男子狠狠拍落。 男子闷哼一声,似乎被打出了火气,鼓足了浑身真元迎了上去。 崔方白嘴角微微掀起弧度,旋即在白玉山无比错愕的目光中,巨大剑气劈落,其目标却是地上那名被捆绑的高大男子。 “三叔!”白玉山竭力吼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在院内院外近十人的注视下,那名男子被一剑削首,临死之前双眸中满怀不甘。 白玉山目呲欲裂,需知他所在家族虽然不如外界那般残酷,却也依旧派系林立。 而那被诛杀的男子,便算是他这一系中顶尖的战力,也是白玉山如今能够调动的最强战力。 一时间,这位曾经骄傲的青年,脑中一片空白。 崔方白收剑入鞘,盯着身躯微颤,恍若失了神智一般的白玉山,冷冷问道:“说!秘法从何处得来?” “是老夫给他的,崔公子有意见?”一道瘦削身影出现,眼神阴翳的矮小老头挡在白玉山身上,双目死死盯着崔方白腰间所悬挂的那柄仙剑,如临大敌。 “鹤翁。”白玉山轻轻唤了声,眼泛杀意。 “少爷,他要知道什么,你告诉他便是,为了一卷秘术丢了性命可就不划算了。” 被唤作鹤翁的老叟说完,目光转向身旁一人,阴声道:“贵主,此事恐怕你要给我族一个交代。” 男子沉沉点头,身形掠到那具尸体旁,伸手一揽,松了一口气道:“此人魂魄未灭,我族承诺为其重塑肉身。” 说完不管两人答应与否,径自收了尸身,缓步走出院外,“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理。” 白玉山咬牙还想说什么,被老叟制止。 “崔公子打算如何平息此事?”鹤翁望向对面那一直冷着脸的少年,眼射寒芒。 崔方白冷笑,“只要他说出秘术来源,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鹤翁哈哈大笑,狞声道:“莫非崔公子有把握胜过老夫?” “未必。”崔方白低头,看了眼抖动的仙剑,笑道:“不过要杀一个金丹,还是不难的。” 剑意杀机直指白玉山。 老叟自腰间抽出两柄仅比仙器弱一些的短刃,缓缓道:“早听闻洛璃仙剑之名,今日老夫能交上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崔方白眼眸微眯,小小院落之中杀机涌动。 忽然,一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自空中坠落,随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今日此地竟如此热闹,介不介意老夫横插一手?” 鹤翁神色大震,死死盯着空中那人,咬牙切齿,“皇甫诚!” “鹤老怪,这么多年未见,你倒还是这般没有出息。”虬髯背剑男子悠然落地,目光斜视,讥笑道。 旋即拍了拍崔方白肩膀,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日后若有空去我剑阁坐坐。” “只怕卢素未必欢迎。”崔方白望着男子背后宽阔剑匣,淡淡说道。 哈哈大笑,皇甫诚倒也没反驳,毕竟以卢素的性子,连自己这个阁主都不给几分面子,更遑论眼前这位大道之敌。 寒暄过后,这位剑阁之主,当今修行界顶尖几人,淡然瞥了眼地上咳血的女子,沉声道:“不要觉得心中不服气,当日你族在东海暗算我卢师弟,这笔帐今日就算是了了,日后莫再出现在本座面前。” 女子啐了一口血沫,在鹤翁搀扶下站起身子,倔强道:“皇甫阁主,今日之事不会如此了结,他日族长自会拜访剑阁。” 皇甫诚倒也不恼,反而气笑道:“你当我会怕?届时让他有来无回!” 说罢,手掌屈指探出,对面二人还不及反应,白玉山脖颈处便出现了两道指印,“说,秘术从何而来?” 语气中蕴含的杀意丝毫不逊色于崔方白,甚至因着其隐藏的妥当,带给人的刺骨寒意远远胜过。 白玉山咬着牙,口角溢血,仍是倔强的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皇甫诚眯起双眼,指际发力,“那你留在世上也没什么用处了。” “慢!”鹤翁阴沉着一张脸,决定替公子说出那件秘密,“此秘法的确出自家族宝库,却是近些年才藏入其中的。” “鹤翁,你....闭嘴!”白玉山挣扎着呵斥道。 老叟惨然一笑,“少爷,不过是一桩小秘密,瞒不了多久的。” “藏月山筹备升仙大会,为换取各宗助力,开放藏书楼半月,其中便有我族密谍,趁着山崩之时,从楼中抢出不少秘籍宝术。可笑各大宗门自认清贵,大劫临头还不是趁火打劫,若非如此藏月山弟子岂会死个干净?”说到此处,鹤翁自嘲一笑。 听完这些,崔方白脸色灰败,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骤然熄灭。 见他如此,皇甫诚轻笑,“不必挂怀,藏月山之事没那么容易查清,否则卢素也不会遣我出来了。” 鹤翁站直佝偻的身子,狞声道:“可以放开我家少爷了吧?” 皇甫诚随意松开手,摆了摆手似驱赶苍蝇般,不耐烦道:“滚滚滚,别让本座再看见你们。” 淡笑看着三人离去,皇甫诚扭身笑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崔方白目光低敛,淡然道:“以他所说,当日参与此事的人应该不少,或许可以从这一点下手。” 仙剑入鞘,崔方白抖了抖袖子,从袖口中滑出一枚玉符。 皇甫诚眼疾手快,将其抄在掌中,沉入心神,一条一条览过信息,脸色变幻莫测。 “或许这里头会有一些信息可用。”将玉符递过去,皇甫诚神色复杂。 崔方白接过玉符,却没有选择直接查看,而是淡然说道:“前辈愿意参与此事?” 世人皆知,剑阁与剑庐两位向来极少插手修行界的事,一南一北各自专心钻研剑道,这也是两者名声不显的根源。 皇甫诚笑了笑,无奈道:“你可知道,为了换卢素调教那小家伙一月,老夫已经卖身于他。” 崔方白难得露出错愕,旋即失笑不已,看来自己这位命定之敌还真是位妙人。 “前辈接下来去往何处?” 皇甫诚翻了个白眼,“据说那阴山老人在你家拍卖行出了些藏月山尸身,老夫打算找他问问。” 淡然点头,此事崔方白虽然知晓,但想阻止之时已来不及了。 踌躇片刻,崔方白开口道:“陈圣此人,前辈若能遇见,还请传讯告知在下。” 皇甫诚挑眉,“难得你与卢素如此有默契,这个陈圣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这几日来,仙门大会事情闹得虽大,但皇甫诚一不关心世事,二来到了他这般境界,未到元婴境界的修士都难以入他的眼。 更遑论是陈圣区区一个筑基修士,若非卢素反复强调,皇甫诚根本记不住这个名字。 崔方白未正面回应,之时又重复了一遍,随后一步迈出庭院。 皇甫诚满脸愕然,杵在原地许久,才苦笑不已,“莫非只有这般古怪性格,方能登上剑道绝巅?” 无奈摇头,皇甫诚身形迎风一闪,再出现已是数十丈之外。 秋风萧瑟,院中寂寥无声,院外七八人面面相觑,既便两人已经离去许久,也没人敢上前触怒其中剑意。 ———— 隐秘山洞之内,一袭白衫被血色染红,唐青枫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十余丈。 “果然还是不行。”艰难起身,唐青枫啐了一口血沫,死死盯着那道巨门,洒然笑道:“一片狗屁倒灶的破门,还想拦着老子回家?” 放完豪言壮语,唐青枫悻悻然盘膝恢复真元,以筹备下一轮的冲击,连日来数次尝试,他已经摸出一些门道。 只要再尝试几次,想要靠近那座门并不难,只是每一次尝试都是以生命为赌注,稍有不慎便会落得身死道消罢了。 第二卷 第五章 殿内造化 鹤翁,就如此轻易将秘密说出,不会招致族中责罚?”到了安全处,白玉山开口问道。 老叟笑了笑,开怀道:“若是寻常人,自然会,当今日却是不会。” 白玉山有些疑惑。 “因为那人是皇甫诚,族长的死敌。”略有些虚弱的女音响起,方才咳血的女子脸色好了一些,惨笑着说道:“不愧是剑阁之主,赤手空拳便能将我击败。” 鹤翁目光斜视,似笑非笑道:“云姑娘实力似乎退步了许多,若你能多拖住皇甫老贼几刻,我未必不能救下少爷。” 那女子惨白脸上带起一丝讥讽,“别开玩笑了,有间的少主,仙尊亲批的天才人物,就凭你也配?” 言语表情之间,毫不掩饰对鹤翁的鄙夷。 白玉山一阵头大,恼怒之下愤然化为一道金虹冲上天际,仔细看去,他脚下踩着的正是当日大会上所用剑器。 “陈兄,你可把我害得不浅。” 若非对陈圣意动,他白玉山可不会生出参见仙门大会的兴致,即便是在这方天地内被压制了境界,白玉山仍是有着半步金丹的修为,自然看不上尚在筑基境扑腾的蝼蚁。 金丹,作为修士第一座天堑,即便是如今天地变化,越过此界依旧能增寿五百年,如此诱惑,多少年来无数修士前赴后继,可最终能跨过去的只是万中取一罢了。 白玉山心中明白,在不久的将来,随着天地大道的转变,能够迈过这道天堑的人会越来越少,如此他又岂会将那些连虚丹境都未达到的蚍蜉看在眼中。 ———— 此时正忙于炼化万象殿的陈圣,自然无从得知外界发生的一切,眼下他所想做的,便是尽快炼化玉髓,以获得自由进出宝殿的资格。 如今也算是掌握了一些线索的他,迫切需要增长实力。 “叮!” 脑海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响动,陈圣忽然进入一片诡秘空间,察觉到不对,陈圣睁开眼,发现身前站着一名老者,身形容貌与带他进入此地的守护者别无二致。 “前辈?”陈圣试探着唤了声。 老者猛地笑了,望向他的目光犹如看着一座完美的作品,无比狂热。 迅速收敛下情绪波动,老者缓缓开口道:“我叫做林,外面那家伙叫意,你猜的不错,很不幸的,我跟那混蛋是兄弟,亲兄弟!” 说到最后三字时,这位自称林的老者咬牙切齿,似乎非常恼怒。 陈圣悻悻然,静等他继续开口。 脸上纠结一番后,林说道:“能进到此处,说明你已经身在万象殿中,也代表了天机子那混帐没能把你坑死,很不错!” 陈圣呆若木鸡。 林没理会他,继续解释:“好奇老夫为何知道?其实不仅我知道,外面那家伙也知道,只不过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一个考验,这么大的宝殿,总不能无端便宜你小子吧?” 陈圣苦笑,点头称是,旋即好奇道:“若是在下被天机子坑死了,二位前辈当如何行事?” 老者翻了个白眼,很不想听到这个问题,无奈道:“那只能说明我们人族后继无人,我们便得信守承诺,将那混账放出去千年,然后求爷爷告奶奶祷告千年之内有新的人选出现,只是那人所面对的考验,会比你小子难上许多。” “如此说来,我这是捡了大便宜了?”陈圣满脸震惊。 老者重重点头,“那是自然。” 忽又摆了摆手,“不与你说这些废话,快展露下你所造化诀修到何等境界了。” 陈圣依言,巨力震破上半衣衫,露出精瘦的肉身,其上溢着金色流光,仔细听血液流动如涛涛江水,循环往复滔滔不绝。 “嗯!”满意点头,老者笑道:“还算不错,如此你也该能接下这座大殿机缘。” 说罢,也不管陈圣是否听懂,挥袖间一股青色能量灌注入其体内,下一瞬,陈圣身形浮现在大殿中央,老者站在其侧。 意笑眯眯看着两人,尤其是瞥见自家兄长额上细密汗珠,心情愈发快活。 原本忧心忡忡的林见此情形,飞起一脚踹在意屁股上,怒骂道:“你这混账,若你肯出手,他吸收这份真元便不会如此艰难了。” 被踹飞的老者意爬了起来,讪讪道:“各宝殿本源,岂可轻易交出,若非你是我兄长,.......” 林一瞪眼,眯眼道:“若非我是你兄长,你待如何?与我动手?” 气势无端弱了几分的意苦笑不得,只能悻悻然闭嘴,目光注视向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陈圣。 良久,林似乎察觉到不对,皱眉道:“我是否不该一下给予他如此大的机缘,不对啊,以他的资质应该承受的住,为何会?” 身旁的意适时开口道:“兄长此举,无异拔苗助长,若是他心智不够坚毅,外魔侵了道心怎么办?” 闻言,林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能在这时代渡劫的人,会心智不坚?” 下一刻,陈圣体内传来巨大轰鸣,使两人皆是色变。 察觉到变化的林闪身上前,单手搭在陈圣手腕处,便感受到其体内灵气暴乱,各处脉络汇聚皆有凝结之征兆。 “滚过来帮忙,快点!”林毫不客气,盘膝坐在陈圣背后,冷声下令:“我来稳固灵气,你将沉积在身体各处能量逼出,封入气府。” 意无力道:“你倒是选了个好差事。” 嘴上如此不情愿,却仍是老实上前,以自身修为替陈圣梳理脉络,随即将那身体各处能量聚起,缩成一个反向气旋,只留了极为细小的缝隙,以供灵力透出。 陈圣自昏迷中睁开眼,仔细感悟后傻眼了。 “谁把我气府封印了!” 目光在两人中徘徊,最终停在林身上。 如被针扎了一般,林高高跳起,怒声骂道:“哪个混蛋干的生儿子没屁眼。” 意满脸黑线站了起来,破天荒生出一丝胆气,右脚抬起一脚将不积半点口德的兄长踹飞,旋即对陈圣解释道:“你的气府并未封印,之所以没有半分灵气,是因为......” 陈圣焦急不已,忍不住催促道:“前辈,你倒是说啊。” 老人见状,淡笑道:“你仔细感知,便会发现气府之中有一座隐蔽气旋,其中有着纯净灵气渗出。” 陈圣愣了愣,细细查探,果然发觉其中奥妙,下一刻便有了新的问题:“前辈,为何我沉在四肢百骸的灵力为何尽数消失了?” “这个嘛...”意还未来得及说,便被兄长一脚踹飞,林站在陈圣面前,洋洋得意道:“这个就得感谢老夫,你那些外界灵气,其中缺少一些物质,如今境界低微感受不到,日后等你到了金丹境界便能发觉其中迥异。” 陈圣若有所思点头,前世他达到渡劫期,却迟迟感应不到天劫,原本以为是修为不足,直到后来从某处古籍中得知,这方天地之内,的确少了一种令人登仙的物质。 见他理解了,林满意拍了拍其肩膀,嬉笑道:“仔细看看,气旋背后有什么?” 陈圣疑惑,依言查探,方才在那道极为细小的气旋之后,看见一粒悬浮的金丹,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那是你原本外界灵气所凝,其中掺杂了些殿内底蕴,日后你出去之后,可以外界灵气凝练此丹,不至让人看出不妥,至于那枚真正的金丹,一定要以纯粹的殿内灵气凝练,否则将来登仙极难。”林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满是严肃道。 陈圣淡然点头,心底却是惊讶不已,只不过是进入一座宝殿,便能得到如此造化,如今他的境界在外人看来,已然是一尊虚丹修士,至于实力甚至不弱寻常金丹。 被踹飞的老头意猫着身子走过来,轻笑道:“试试与宝殿联系如何了。” 陈圣心念一动,身形消失,而后出现在十余丈外,心念再动,殿内各处柜门大开,其中宝物飞出,布满天际。 意苦笑着将殿内恢复,无奈道:“看来已经初步建立了联络,有了这一层关联,你再想进来,便不用跟着老夫了。” 林一步迈上前,手掌拍在陈圣肩上,势大力沉,笑眯眯问道:“小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沉吟片刻,陈圣招手唤来一件宝衣,展开来看恰好是一件道袍,又从乾坤袋中取出炼神幡,笑道:“贫道打算云游天下,前辈可有兴趣同行?” “眼光倒是不错,这可是一件宝器。”言语中泛着几分酸味,林骂骂咧咧道:“奶奶的,亏本亏到姥姥家了。” 倒是意满不在乎,只说再等几日,还有一场造化。 陈圣挠了挠头,取出那块仙人面皮,覆于脸上,瞬间变为一副老者面容,一身气息圆润悠长,从外形来看,当得起仙风道骨四字。 出了万象殿,陈圣暂时没了探索其他洞府的兴致,反正如今他也能自由进出,不必急在一时。 心念一动,便出现在那阵法中央,忽然感受到一股水柱射来,细细看去,才发觉那小水蚺正歪着头颅,死死盯着已化为道人模样的陈圣。 第二卷 第六章 离去前夕 “怎么?不认得我了?”陈圣也侧着头,一张老脸满是褶皱,笑吟吟盯着那道小小身影。 一老一小互相看了许久,小家伙才从那熟悉的眼神中认出陈圣,欣喜的飞奔过来,围着那略有些佝偻的道人身影转圈,极为欢脱。 “看来你这老道比我受欢迎多了。”意抿嘴,低笑道。 不知为何,陈圣忽然觉得心情十分放松,好似肩上背负的责任与秘密在这一刻远离,当然,若是身旁的老人能够稍微减轻些醋味,那就更好了。 佝偻老道缓缓起身,挟着那条撒欢的小水蚺冲出水面。 “想离开这里?”老人意眯眼问道。 陈圣点头,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想做些事。 看破其心思,老人淡然瞥了陈圣背后正在水潭里,时而破水冲自己做个鬼脸,时而钻入水面溅起水花,笑骂道:“记得采多些水属灵药。” 如奉皇命,陈圣脚步轻盈,潭中那细小水蚺紧随其后,两者一前一后,齐齐奔向那片长满了灵药的密林。 看着他们远离,老人才露出满脸的肉疼,要知道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几乎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此时他的心境就好似自家菜园里进了老黄牛,最可气的这黄牛也是自家。 叹着气坐在巨石边沿,老人低声念叨:“孩子大了,总该去外头闯闯了。” 潭水骤然涌动,好似其中凝聚着万丈波涛,随着老人手掌浮动。 最终,在念叨了十余句感慨的话后,老人手中出现一尊琉璃盏,小巧可爱,但给人的感觉却似其中水域绵延不觉。 略带着几分爱惜将这琉璃盏放于身前石面,老人尤有些不放心,咬破指尖,在内外双壁上刻下八道符文,才算罢休。 “你这未免也太溺爱它了。”林自潭中走出,有些看不下去了,经过这些手段,这尊琉璃盏没有元婴境界的实力,根本对其造成不了伤害。 老人笑了笑,“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岂有不爱之理?” 林不以为意,张口就来:“放屁!这潭中畜生,哪一头不是你看着长大的,指出来瞧瞧,正好老夫肚子有些饿。” 理论不过,又怕随手指点会害了潭中水蚺,老人选择闭嘴,然后闭眼躺在平滑石面上。 “哎哎哎......不是吧,你真舍得放小家伙离去?”林不敢置信,近万年的相处,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家伙对那条生出蛟角的小水蚺多么疼爱。 平日里虽严苛了些,但只要小家伙一撒娇,老头便心软了,唯有近几年来,似乎担心小家伙进境太快,老人才在吃上对其有了限制。 却没想到,这一点成了小家伙被拐跑的最大理由。 想到此处,林列了咧嘴,讥笑道:“白眼狼。” “当年那位大人离开时对我说过一句话。”老人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林瞬间弹射起来,双臂掐着弟弟的膀子,无比激动,“大人说了什么?快说!” 手臂被掐得生疼,老人并未抵抗,相反的双目中带着几分欣慰,吐出那句刻在心头许多年的话:“东海之滨,龙兴之地。” 反复咀嚼着话中深意,两位老人头一次整齐的皱着眉头,旋即林灵光一闪,不敢置信道:“你是说,那小家伙有化龙的希望?” “照大人所说,应该不假。” 林有些不满,“什么应该,大人说的一定是对的。” 老人重重点头,这一刻两人齐齐抬头望向天空,低声喃喃:“大人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 陈圣领着小水蚺穿行在密林之中,那一道细小身影似乎并未因为离开了水而产生任何不适,相反的双瞳之中满是兴奋。 驱动瞳术望向林中,陈圣瞧见那水蚺径直冲向了水属性灵药最为聚集的区域,不禁苦笑,看来今日不满足了这小家伙,是别想采集其他属性的灵药了。 淡笑着跟上,借着身法的缘故,陈圣采取灵药的速度要快上许多,小家伙看得急了,原本还有耐性将灵药轻轻拔出,最后转为单爪伸入图中,也不管会否破坏根系,先收入金丝袋中再说。 陈圣见此,大为头疼。 几次想上前解释一番,可小家伙依旧沉迷在丰收的狂欢中,将陈圣所说的话一概当成了放屁。 无奈之下,陈圣只好放慢了采集速度,跟着小家伙屁股后头,这样才让其采集手段稍稍柔和了些,尽管如此,每隔上几株,陈圣便能碰上一枝被破坏的根茎。 叹着气将之收下,陈圣唯有在心中祈祷日后能将之种活。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原本在前头动作飞快的小家伙猛然扭头,双眸死死盯着陈圣手上。 “你想要这个?”晃了晃手里满了大半的采药囊,陈圣哭笑不得。 小家伙毫不客气的点头,飞身过来,盘桓着陈圣飞行,乖巧模样与之前风格十分违和。 陈圣摊了摊手,笑道:“快满了,况且我还要采些其他属性的灵药。” 小家伙两颗不大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其余属性灵药味道那般难吃,为何要采集? 陈圣气笑,低骂道:“你这馋货,可知世上有一种名为丹药的东西,远比你这灵药好吃百倍。” 小家伙一下来了兴致,眨巴的黑眼珠似乎在说,这世上还能有如此美味? “当然有,只要你答应我去采些其他属性灵药,日后我帮你炼制。”陈圣轻笑。 这下小水蚺更加不信了,身形不自觉往后缩了缩,想起某天夜里,老头漂在水潭上,对自己说要提防外人。 此时在小家伙眼中,陈圣已经不是那般慈眉善目的模样,而是成了老头曾经描述过的,故事里那些诱拐儿童少女的凶神恶煞。 陈圣自然能看出它眼神变化,无奈之余从采药囊中取出一条根茎,栽入之前刨出的坑中,笑道:“你若想有吃不完的灵药,便学着我的样子,初时不熟练或许效果差些,可日后一旦长出来,你便不用跑出这般远来采药了。” 随即瞥了水潭方向一眼,压低嗓音道:“你若担心被发现,可偷偷种在水潭边石缝之间,一会我教你。” 水潭之侧,两位老人皆是神色古怪,尤其是其中一位明显眼中含着笑意。 看来自己给小家伙选的这个主人,还算可靠。 陈圣自然不知道这些,教完之后便撒腿跑向其他区域,手里捏着好几个采药囊,难得进入宝山,岂有不摘个盆满钵满的道理。 小家伙在原地愣了许久,终于是相信了这家伙,心中对那丹药升起了一丝希冀,急速跟上前方那道佝偻身影。 “明明是两世为人,为何这小子活得如此洒脱?”林有些不解,按理说能扛过天劫的修士,怎么可能这般少年心性。 “当年大人不也是这般,几万岁的人,活像个孩童。”老人意站在其身旁,没来由叹了口气,今日之后,这波碧潭便又将变成一波死水,陪着两个枯朽的老头,孤寂的守在这偏远之地。 大大咧咧的林也有些惆怅,吐出一口粗气,闷声道:“早知大人一去不回,当日便该拦下他。” 老人露出笑意,斜眼道:“你有那本领吗?” “那倒是,大人何等境界。”林淡笑着摇头,然后试探道:“就没想过将小家伙留下,起码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不会这般寂寞。” 老人一瞪眼,怒道:“留下做甚,在此陪着你我枯朽腐烂?” 日色渐黯,陈圣挟着那条早没了力气的小水蚺,笑着走了回来,腰间挂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显然收获颇丰。 小家伙一下子冲进水潭之中,一只爪子遥指陈圣,嘴巴开合,似乎是在控诉这家伙的罪行。 陈圣悻悻然摸着鼻子,不敢说话,毕竟他的确为了采集到更多灵药对小家伙进行了压迫。 老人洒然一笑,“今日之后,小家伙便托付给你了,可别再让它做这等事情了,有些丢份。” 小水蚺听着老人维护自己,顷刻间生龙活虎,从水潭中射出,停在陈圣面前,扬了扬肉乎乎的爪子,洋洋得意。 陈圣满脸黑线,这家伙还真是狗仗人势。 老人则是淡然一笑,取出那尊琉璃盏,使了个眼色。 小家伙不情不愿的钻入其中,感受到其中水域比这一眼小小碧潭宽阔过无数倍后,才欢欣雀跃。 “此物便交给你了,每日让它在盏内待上几个时辰,对化蛟大有裨益。”老人轻声嘱咐着,好似交代远游稚子般事无巨细,“灵药你看着来,不可多吃也不可缺了,日后练出丹火可取一门炼丹之术,这样你在外面灵石用度也就有了。” “小家伙虽然顽皮,但有化龙之资,若遇到高人,你还是小心些为妙,以免被人盯上.......” 最终,反复交代了近半个时辰,老人挥手划开一道门户,递给陈圣一物,没等后者反应便将其一把推出门外。 做完这一切的老人脸色煞白,蹲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老脸之上尽是不舍。 第二卷 第七章 白骨城 化为老道模样的陈圣与小水蚺出现在一处河谷之中,四周看了看,陈圣发现远处升起一缕烟。 “先过去问问这是哪。”老道人脚步轻快,几步迈出又顿住了。 小水蚺盘旋着,两个眼珠滴溜溜的转,体表鳞片下隐隐流动着光芒。 陈圣无奈,取出那尊琉璃盏,笑道:“先进来躲一躲,否则被坏人盯上我可救不了你。” 小家伙瞪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摆了摆头,没有半分惧怕。 陈圣怔了,旋即募然转身,一边小声念叨着:“须知这外界许多大修士,特别喜好豢养如你这般的异兽,若是运气好也就罢了,最多沦为宠物,不得自由;可若是运气不好,碰上跟你一样贪吃的,可就惨咯。” 没走多远,便有一道细小的流光飞掠过来,随后传来一阵水花溅射的声音,小家伙在其中扑腾,尤为不满。 淡笑着收了琉璃盏,陈圣循着方才看见烟雾升起的方向,徐徐前进。 手里炼神幡上书四个大字‘代天批命’ 老道人脚步轻盈,行走于悠然山水之间,倒真的生出了几分仙气。 ———— “万乾,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答应不灭你魂魄。”柳鹤双目死死盯着身前,语气森然,手中那柄即将步入宝器级别的灵剑淌着粘稠的鲜血,布满剑身。 半匍匐在地的老叟奄奄一息,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伤痕,眼神涣散。 “你...你这逆徒......” 老叟颤抖着伸出手,在半空中指着辛苦培养多年的弟子,心中无比悔恨。 中年柳鹤目光一沉,灵剑便要探出,忽然听见林中传来一阵响动。 “谁?” 柳鹤心悸不已,须知他这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恩师出手,若是被人传扬出去,绝对会身败名裂,届时别说是接任掌门,不遭受天下人唾弃便是好的了。 树丛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一个瞎眼老道的出现,躺在地上老人眼中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再度破灭了。 “呵呵......老夫听见此地有动静,便过来瞧瞧,不知两位可知道出山之路。”瞎眼老道笑着问道,似乎全然没有嗅到场中浓烈的血腥气。 柳鹤执剑上前,低声问道:“老先生为何孤身出现在这埋骨山脉之中?” “埋骨山脉?”老道略有些惊讶,随后苦着脸抱怨道:“日前有一贵人请老夫算命,殊不知他竟将我诓骗至此,便径自离去,我在山中转了许久,也未找到出路。” 说话时,柳鹤目光死死注意着老道脸色变化,看不出半分异常,便随手指了个方位,“往北走约二十里,大概便能到最近的城镇了。” “二十里?”老道愣了愣,旋即摇头苦笑:“枉我自负算术高绝,竟也被人骗到如此境地。” 随后道了声谢,便要迈开脚步。 “等一下。”躺在血泊之中的万乾忽然提起一口气喊道。 柳鹤目光微凝,眼眸深处已开始闪动杀意,只等他开口说出事情真相,那这瞎眼老道便也活不得了。 故意装作眼盲的陈圣冷冷瞥了眼万乾,淡笑扭头问道:“老先生有何事?” 万乾强撑起身子,惨笑着说道:“可否劳烦道长替老夫批命?” 陈圣顿了顿,而后笑道:“自然可以,敢问先生名讳。” “万乾。” 只见瞎眼老道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着眉头,而后摇头。 柳鹤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有些不耐,“你若是算不了,就赶紧离开,我们还有要事。” 陈圣轻笑着抖了抖幡旗,示意二人看上面的字。 “代天批命!”万乾倒吸一口凉气,赞叹道:“道长好大的口气。” “非也非也,命理之事本就由天定,老道为人批命,岂不就是代天而为?”陈圣装模做样摇头,旋即对着二人轻笑,“若我算的不错,你前半生命理华贵,一生顺遂,不曾与人交恶,只是近日恐有一场劫难。” 柳鹤咧嘴,忽然觉得这老道士有些本领。 万乾倒是长叹一口气,从腰间掏出几颗带着血液的散碎灵石,遥遥抛过去。 伸手接过,陈圣又将其悉数奉还,笑道:“老道破不了你的劫难,没有脸面收取这些报酬。” 此言非虚,那柳鹤乃是金丹后期修士,以陈圣如今的实力想逃不难,但想救下万乾是没有可能的了。 闻言,万乾眼眸中最后一线生气也散去了,望着昔日爱徒,呵呵笑道:“老夫今日遇贼人袭击,你救我至此已是极致,奈何天命已定,就劳烦你替我收尸了。” 话音刚落,体内最后一丝生机断绝。 柳鹤阴沉着脸,抱起万乾尸身,仔细查探之下双眼中满是杀意。 “无量天尊!”低颂一句,陈圣扭身离去,满面悲戚,手中却嵌着一粒极小的晶石。 柳鹤一声不吭,跟在陈圣背后,双眸死死盯着那道佝偻身影,若有所思似有所念。 ———— 白骨城,毗邻埋骨山脉,其中聚集了大量的邪道修士,在此地能看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能瞧见许多用途诡异的邪道秘宝。 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修士死去,随后被抛入埋骨山。 此刻,陈圣与柳鹤便站在这座城门之前,仰头望着那传说是真龙头骨铸成的城楼,柳鹤嘴角微微上扬,道:“道长,前方便是城池,我就不送你了。” 陈圣摆了摆手,“这一路上劳烦你了。” 望着柳鹤身形消失,陈圣才迈步走进那座散落中浓郁血腥气的城门,在这过程中,他能感受到,柳鹤一直躲在暗处,隐隐注视着。 直到陈圣彻底迈入城中,那道目光才消失。 柳鹤在城楼上浮现身形,对身旁一人吩咐道:“替我盯着那个老道,有任何异动传讯。” “是!” 那人应了声,随后消失在城楼里。 入了城的陈圣,面对周围明显带有杀意的目光视而不见,找了处空旷所在,寻来一张桌子,将旗帜竖起,算命摊子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对此,周遭路过的人几乎无一不是翻了个白眼,有甚者路过之时还会往地上吐口唾沫,以示不屑。 敢在这座城中混的人,有几个是信命的,更何况这算命之人还是个瞎子。 无人光顾,陈圣只能手掌托着下巴,看似假寐,实则心底在暗自盘算。 之前那老人掺杂在灵石中的微小晶石,显然便是那柳鹤不惜弑师也要得到的东西,而他故意将自己带到这白骨城,必定心中存了怀疑。 心念及此,陈圣只觉一阵苦涩,早知如此当时直接离去便是了,如今沾上这因果。 从那万乾的修为来看,他所在宗门的实力必定不弱,甚至有可能是某个隐世密地,有着元婴老怪坐镇。 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烦闷,陈圣取下炼神幡,随意走入一座酒家中。 “小二,你可知有间小铺在何处?” 倚着柜台打哈欠的小厮被吓得不轻,看清是个老瞎子后破口大骂:“你这老东西,扰人清梦,赶紧滚蛋。” 陈圣愕然,没想到这城中伙计如此凶恶。 无奈取出一枚灵石,放在柜上,陈圣笑道:“只要你肯带我去,这颗灵石便是你的。” 年纪不大的店小二哪里见过出手如此大方之人,当即点头,走出几步又愣了几息,一个阴毒的念头在心底暗暗滋生。 “道长,请随我来,这有间小铺我最熟了。” 陈圣抿嘴,看破不说破。 二人一路穿过人流熙攘的街道,那小二为了防止丢了陈圣这只肥羊,每隔几息便回头瞧一眼。 “道长,前面就到了。”小二指着一处死胡同,兴奋的叫喊道。 随后陈圣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此处并无人声,不像是有店铺。”陈圣明知故问。 小二终于露出獠牙,狞笑着抽出一柄短刃,“这里的确不是有间小铺,却是送你下无间地狱的绝佳所在,把灵石都交出来!” 那人恶行恶状,步步逼近。 陈圣缓缓后退,手掌触摸到墙壁后笑了,“你这小厮,不过练气修为就敢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小二一惊,厉声道:“杀你一个瞎子,难道还得派出金丹真人不成?” 陈圣乐了,听这意思他们还是团伙? 倒也没展露境界,只是一步上前,以幡为武器,沉沉挥动,借助纯粹的肉身力道将那小二击倒在地,而后拍拍手,轻笑道:“好在贫道出家前练过几年把式,否则今日还真得阴沟里翻船不可。” 那店小二尚腰背生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老瞎子,打起人来怎的这般厉害。 上方传来一阵大笑,抬头看去,一精壮汉子正斜眼看着两人,戏谑道:“陈武,你小子不行啊,连个老头都收拾不了。” “放屁!”算是少年的店小二吐了口唾沫,倔强道:“方才只是我不小心,这次一定行。” 汉子咧嘴,嗤笑道:“得了吧,人家可不只是练过几年把式那么简单,没有筑基修为你可打不过他。” 闻言,少年不敢置信的看着瞎眼老道,试探着问道:“老头,你真有那么厉害?” 陈圣呲牙,“你说呢?” 少年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第二卷 第八章 兄妹 汉子挑了挑眉,一把推开少年,“闪一边去。” “老道长,今儿算你倒霉,碰上老子。”汉子狞笑着走近,手中弹出一柄品质不错的灵剑。 瞎眼老道佝偻着身子,讪讪笑道:“这位小友,今日碰上贫道,你的运气似乎也不太好。” 汉子眯着眼睛,“哦?道长此言何意?” 陈圣摊了摊手,两袖空空,“你看我这衣衫破旧,像是有钱的样子?” 汉子顿住脚步,煞有介事的大量了一会,扭头对少年问道:“陈武,你小子不厚道,是打算让大爷白干一场?” 少年瞬间慌了,伸手掏出之前老道给的灵石,“老东西在说谎,这便是他在酒楼里给我的。” 汉子瞥了一眼,嚯,品质不错,看来是个富户。 遂一手抄过,将那晶莹剔透没有太多杂质的灵石捻着,笑道:“道长,您一把年纪还骗人,可不太好。” 陈圣单手持着幡,无奈摇头,“看来非得打过一场不可了。” 高壮汉子一咧嘴,早已蓄好的招式出手,狠辣无比。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幡旗与剑刃交错,陈圣一个侧身,以右脚为基点,险险避开那道索命的剑芒,而后在少年无比惊骇的目光中,重重扬旗。 汉子回击之时,恰好瞧见一杆旗帜急速挥来,隐隐有破风之声。 “有点道行!”能在白骨城中做杀人越货的买卖,除了一定的眼力之外,汉子的实力也是不弱的,寻常筑基修士,都未必能够与之一战,今日见到瞎眼老道这一手,不禁眼前微亮,起了争斗之心。 “小心了。”陈圣目光往某座高楼瞥了眼,淡笑着提醒道。 有人监视,他也不好展露修为,今日正好试试这炼神幡的威力。 幡旗与注满了灵力的剑身相碰,陈圣手掌微颤,被逼退了一步,而后脚步轻踏,趁着汉子尚未来得及反应,以杆为剑。 “叮!” 旗杆抵在剑身,老道咧嘴望着汉子,然后在其错愕的目光下,撒丫子跑出胡同。 从少年身旁经过时,还不忘笑笑。 “陈武,贫道记住你了!” 一句话,让少年如坠冰窟。 他在城中摸爬滚打多年,才借着一位客人留下的半页残卷入了修行的门户,勉强能维持住生计,如今被这瞎眼的邪门道士盯上,往后日子可就难了。 若是老东西记仇些,半夜堵在那个巷子将陈武给杀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最多就是酒楼的掌柜会叹上一口气。 在这座人命贱如土的城里,谁死了也不过是往埋骨山一丢的事,没人会在意。 心中想着这些,少年唉声叹气,走到汉子身旁,伸出手。 “干啥?”汉子黑着脸。 少年昂着头,定声道:“拿来!” 汉子不情不愿从怀里取出那颗灵石,狠狠甩过去,“赶紧滚蛋,哪天死了给老子死远点,省的看着晦气。” 说罢,汉子骂骂咧咧的走出小胡同。 “你是叫陈武吧?”汉子走远后,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 少年如遭雷击,缓缓扭头,“道...道长......” 陈圣拍了拍少年肩膀,开怀大笑,“不必害怕,贫道是出家人,不会轻易杀生。” 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底暗自庆幸。 瞎眼老道的下一句话又将他拉入冰窟,“贫道忽然想起来,这一颗灵石是付给你的报酬,让你带我去哪来着?” 少年嘴唇打颤,噤若寒蝉,涩声答道:“回道长,去有间小铺。” “哦,贫道想起来了。”陈圣拍了拍脑门,笑道:“那你便继续带路吧。” 随后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接过少年手中那颗变得无比烫手的灵石,无奈道:“你也算是没有福缘,原本可以得到整颗,可如今却只剩下半颗咯。” 老道洒脱行走,少年再低头看时,掌中恰好躺着半颗灵石,中央处切面整齐。 少年望着远处佝偻身影,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这那是练过些把式的武夫,简直就是活神仙。 ———— “仙长,前方不远就是有间小铺了。”少年无比热情,看向老道的目光中满含敬畏。 陈圣淡笑,不以为意,并未因其态度转变而多加赏赐。 “你回去吧。”走到店铺外,陈圣随意挥手,而后迈步走入其中。 少年站在铺外,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脚下生根,死死钉在青石板门阶上。 能否撞到真正的仙缘,就在此一搏。 陈圣并未在意,而是在进门之时,淡笑着对伙计问道:“小哥,可否为贫道取一副地势堪舆图?” 伙计愣了愣,而后耐心问道:“道长想要哪一州的图纸?” “自然是本州的。”陈圣变戏法般从掌中翻出几颗灵石,拍在案上,抬头笑道:“这些可够?” 伙计连连点头,笑着去取。 陈圣轻轻摩挲着手腕处一道若有若无的金线,这是离开之时,老人意所赠的一件方寸物,内有不小的空间,陈圣将身上所有灵石皆放在其中。 灵药未经处理,为防止药性流失,被陈圣放于采药囊中,与那尊琉璃盏一起。 心念及此,陈圣忽然灵光一闪,赶忙拎起一个袋子,沉入心神,然后面沉如水。 只见小家伙正抱着一株灵药,浮在水面之上,身子周围漂着不少的灵药根茎,感知到陈圣的心念,小水蚺嬉笑着拨动双爪,喜不自胜。 陈圣满脸黑线,心中暗下决定,摆脱那柳鹤监视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这小祖宗与灵药分开。 伙计将几张精美的图纸放在陈圣面前,一一介绍道:“这是伏龙州几座大域地形图,其中以西北两张最为详细,东南略逊,中部最差。” 陈圣皱眉,“为何会如此?” 寻常而言,各州中部应是最为繁华所在,有间小铺这等神通广大的组织,怎么可能没有详细的地形图。 伙计笑了笑,“道长是第一次到伏龙州吧?” 陈圣点头,静候下文。 “道长有所不知,伏龙州中部有一座山,名为埋骨山,据说埋葬了无数修士,怨气煞气极重,近几个月来四处扩散,造成了无数百姓修士死亡,其中有几座不小都宗门都已经搬离伏龙州了。” 陈圣好奇道:“各大宗门无法解决那煞气根源?” 伙计打了个冷颤,像是想起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目光瞟了眼角落处某位打着盹的老人,压低了嗓音说道:“道长,这话可千万别再提起了,事情发生后,五大宗门各自派了一名金丹老祖前去查看,甚至其中有一位几乎已经要破入元婴境界,可最终一个都没回来,死在了埋骨山深处。” 说完,年纪不大的伙计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陈圣若有所思,有如此阵容,即便是面对元婴修士,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起码该有一两人逃出来。 “看来这埋骨山脉还真神秘。”心中暗叹,陈圣手下图纸,扭身出了小铺。 一出门,少年赶忙迎了上去,极自然的接过地图,乐呵呵说着:“道长肯定累了,我知道有处地方,比住酒楼舒服。” 陈圣淡笑着斜了他一眼,少年心性,所想的都刻在脸上,好在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去与其他人斗智斗勇。 少年见他点头,兴奋的跑在前头引路,没跑出去多远,便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素衣女童,梳着高高的辫子,愤然盯着此处。 连杀人放火都不怕的少年,这一瞬间像是脚底生了根一般,半步也挪不动了。 “怎么不走了?”陈圣走上前,疑惑道。 循着少年目光看去,瞧见那名穿着不算华丽,却十分干净的女童,陈圣笑了,“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纯。” 女童耳朵极尖,大步跑过来,大大的黑眼珠瞪着陈圣,又拉着陈武看了几圈,才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还好赶上了,他们说你带人来这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挨打了。” 少年咧嘴,半蹲下身子,揉着小女童整洁干净的头发,笑道:“怎么可能,你哥我是什么人?” 女童鼻子皱了皱,掰着手指数:“我三岁、五岁、六岁那年,你都在这挨揍过。” “你少胡说!”少年不乐意了,站直身子抿着嘴。 女童见状,默不作声,只是两个如宝石般闪亮的大眼珠,泛着泪光。 陈圣失笑,这兄妹二人,倒真是有趣。 蹲下身子,陈圣笑着说道:“小姑娘,放心吧,你哥如今可厉害了,我可不敢揍他。” 女童大眼眨了眨,似乎不太相信。 陈圣手掌微动,悄悄用幡旗戳了戳少年。 少年赶忙屈身,以极自豪的语气说道:“那是当然,哥如今可是练气修士了,再过些时日就能跨入筑基期,到时候你就能顿顿吃上烧鸡了。” “烧鸡?”听到这两个字,女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有着晶莹液体淌出。 陈圣哈哈大笑,不再理会两人,迈步走开。 直直走出十余丈,停在一间烧鸡铺子前,伸手掏出些世俗银钱,陈圣扭头对兄妹二人问道:“要哪种口味?” 少年大喜过望。 第二卷 第九章 考验 女童则是双目放光,时不时抬起袖子擦拭嘴角湿润,一会儿工夫,两只袖口已然湿透。 陈圣笑了笑,将银两递给店内伙计,笑道:“每种各来一只。” 没过多久,日头西落。 黄昏下,一佝偻道人,一个少年手里拎着几只散发着香气的烧鸡,旁边跟着个大快朵颐的小丫头。 没走出一会,陈圣便会停下脚步,等着小姑娘跟上。 “你的天资不错,为何不拜个宗门?”陈圣疑惑道,少年陈武的根骨不俗,否则也不可能未曾习得功法,便能有练气五段的修为。 少年欲言又止,最终咧了咧嘴,“仙长莫问了。” 陈圣视野中出现那素衣小童,便都懂了。 满怀欣慰的点头,陈圣手中流出道道荧光,借着落日的余晖,悄然淌出,最终落在那位根骨不算好的小姑娘身上。 两只烧鸡下肚,女童似乎充满了气力,快步追上,一把抢过陈武手中的烧鸡,取出两只分别递给哥哥,以及那位古怪的老道士。 “吃吧,我帮你拎。” 落日下,女童笑靥如花。 陈圣失笑,随手扯下一只鸡腿,和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多大了?” “八岁了。” “可有入学?” “哼!”似乎被戳到痛处,小丫头鼓起腮帮子。 陈圣想了想,又道:“那我换个问题,你可想读书识字?” 此话一出,原本埋头啃食的少年猛然抬头,满是希冀的看着陈圣,身材比佝偻着的道人还要矮小许多的小姑娘,亦是昂着脑袋。 “看来是想的。”陈圣点头,忽然笑道:“那就看你们这几日能否将道爷我伺候好喽。” 兄妹二人对视,一大一小满面愁容,大的是担心自己拿不出让这位老神仙满意的东西,小的则是害怕家中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铜钱,又得消减许多。 女童依然记得,上一次带钱出门,好像是半年前,某个神志不清的夜晚。 日头缓缓下沉,三人身影在地面上无限拉长。 一路行至城郊,少年陈武一脚踹开与高墙极不匹配的矮小竹门,引来妹妹一阵不满。 “仙长,这里环境不错吧?”少年无视女童的抱怨,略有些得意炫耀着自家院落。 陈圣点头,笑道:“的确不错,只是这墙角该有几株富贵竹才对。” 女童从门缝里探出头,斜着脑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富贵竹?” 陈圣一抖手里的幡旗,指了指上头四个大字。 “霸气!”还算识得几个字的少年竖起拇指,赞叹不已。 小丫头则是皱着眉头,有些苦恼。 见她此状,陈圣便知道心中所想,笑了笑没再多说。 从角落里找了一张竹凳,陈圣一屁股坐下,闭上眼睛。 良久,两个小家伙才有了动静。 少年压低嗓音说道:“妹妹,咱们能否修成神仙,就指着这位仙长了。” 女童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就凭他?” 说着,伸出手指,悄悄指了指某位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家伙。 少年赶忙拦下,抓住妹妹的手,坚定道:“以往那些神仙中人都看不起我们,可我能感觉到,他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穿得破了些吗?” 女童的一句话,让陈圣大为受伤。 不过好在,这姑娘心性纯净,说的不过是真心话罢了。 如此想着,陈圣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于是缓缓起身,淡笑道:“小姑娘,我这可是上品的宝衣,不信你摸摸。” 小丫头瞥了眼,死命的摇着头,极为抗拒。 陈圣错愕的低下头,发觉胸前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油渍,苦笑之余忍不住笑骂道:“这难道不是你沾上的?” 小丫头拼命摇头,坚决不承认。 无奈翻了个白眼,陈圣没好气问道:“哪个房间是我的?” 少年战战兢兢指了指,欲言又止。 “贫道先休息了,这件道袍便劳烦姑娘帮我洗洗干净。”略显无奈的声音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件宽大道袍,以及裹在其中的几锭银钱。 听得重物坠地的响动,少年咧嘴笑着,冲屋内喊了声:“仙长放心,保管给你洗得像新的一样。” 女童冷哼了一声,恨恨的扫了眼陈圣所在的方向,而后走入屋内。 留下少年一人站在院内傻乐,这一夜,少年与那件道袍斗争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女童早早起床,发觉少年已经累的不成样子。 “臭道士,赶紧起来!” 小丫头看着自家兄长浮肿的双手,尤为心疼,越是心疼敲门的力道就越大。 陈圣早已起身,坐在屋内,便是等着这一刻。 “姑娘叫我有要事?” 陈圣的客气让小丫头怔了怔,好在片刻后她又恢复了那般泼辣德行,指着陈圣鼻子破口大骂:“你这老牛鼻子,不要以为请我们吃了几只烧鸡就能如此欺负人......” 女童还未说完,提起了几分气力的少年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对陈圣悻悻然道:“仙长见谅,我家妹子有起床气,定是我吵到她了。” 陈圣嘴角微翘,“衣服洗干净了吗?” 少年手臂悄然后移,有些羞愧,“还没......” 陈圣咧嘴笑着,少年越发羞愧,倒是小小女童,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一把抢过那道袍,陈圣单手抖了抖,那大块油渍便直直脱下滴在地上。 少年满脸错愕,揉了揉眼睛确认是否看错。 陈圣淡笑着摔过一个巴掌,问道:“痛不痛?” 少年点头。 “痛就对了!”将道袍披在身上,陈圣笑骂:“还不去做饭,真当贫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少年这才恍然,大步跑走,留下女童呆立在原地,眼冒星光。 于是,陈圣屁股后头就跟上了个鼻涕虫。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丫头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哥哥每次回来,身上都会带有许多油渍,很难洗掉,即便是摘了城东那颗皂角树的皂角,也得搓上许久才能将印子弄浅一些。 不像陈圣这一手,是真的将油渍完全去除,因此小丫头十分想学,这样以后少年就不用洗得那般辛苦了。 陈圣一咧嘴,笑道:“想知道?” 小家伙点头如捣蒜。 “不告诉你!”陈圣闭眼,随口打发道。 小丫头腮帮子鼓起,有些不满。 ———— “你说他跟一个少年走了?”柳鹤听完监视之人汇报,有些不敢置信。 那名周身包裹在黑暗中男子恭敬答道:“那少年乃是城中一座酒家伙计,并无任何背景。” “这就怪了,莫非老家伙真的没把东西交给他?”柳鹤皱着眉头,他已经仔细检查过师傅的肉身,也对其神魂使用过逼问手段,皆没有收获。 “会不会老宗主根本没有那件东西?”跪伏在地的男子忽然抬头,说出一个猜测。 “不!不可能!”柳鹤坚定摇头,口中喃喃。 若非已经确定那件东西所在,他绝不会对恩师出手,只是此时遍寻不获,令柳鹤有些疑惑,此等宝物寻常修士得到,断然不可能沉得住性子。 “可为何,那道人得到后竟能如此泰然,难道他真的是个凡人?”越想,柳鹤心中疑惑便越多。 忽然,身侧出现一道诡异身影,周身弥漫着黑烟,其中跳动着两团鬼火,“柳鹤,主上要的东西你还没找到?” 柳鹤一咬牙,屈身拜倒:“恳请尊使再给晚辈些时日,定不负主上所托。” “呵呵呵......如此最好,否则的话,一位金丹修士的肉身,我想那些饿鬼会有兴趣的。”人影导出一股黑烟,将柳鹤身后一具尸身牵引过来,狞笑道:“最迟十日,否则本使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话语说完,黑烟一阵怪笑,就此离去。 柳鹤与黑影男子相对无言,良久后者才咬牙道:“就这么将老宗主的尸身给他,回到门内如何交代?” 柳鹤惨然一笑,“回去,若没有那件东西,你我还回得去?” 男子低垂着头颅,一言不发。 “继续盯着那老道士,一旦发现那东西行踪,杀!”柳鹤眼中射出一道凶光。 ———— 日头渐高,少年才算是弄来一桌勉强上得台面的饭食,唤来妹妹与陈圣坐下。 陈圣盯着小丫头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不禁问道:“有这么多好东西吃,你不开心?” 小丫头艰难抬起头,声音沙哑:“这一桌得花不少银钱,我的钱都是攒着给哥哥娶媳妇的。” 陈圣乐了,笑道:“光娶媳妇,你就不想着攒点嫁妆?” “不了。”小丫头摇头,抿嘴道:“我们这娶媳妇可贵了,要是当了嫁妆,哥哥娶媳妇的钱就不够了。” 陈圣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先拿这些银钱做嫁妆,嫁了人换来的钱再给你哥娶媳妇,那不就行了?” 小丫头好像忽然间懂了什么,满眼亮光,而后盯着桌上的饭菜,嘴唇一瘪。 哭得很大声,陈圣在一旁哈哈大笑。 尚在厨房忙碌的少年陈武急忙跑出来,见此情形也不敢问陈圣,拉过自家妹子轻声问道:“怎么了,不哭不哭有哥在呢。” 女童哽咽着指了指桌上,又指了指自己,哭得更大声了。 少年挠头,不明所以。 第二卷 第十章 风雨将至 “仙长,我妹妹这是怎么了?”手足无措的少年,最终不得不求助在旁哈哈大笑的老道。 陈圣挑了挑眉,自腰间取出一锭不小的黄金,逗弄小丫头道:“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买你这一桌酒菜。” 女童止住哭声,略带着几分质疑看着陈圣。 “你这金子,不会是假的吧?” 少年陈武心中一惊,赶忙捂住自家妹子这大逆不道的话,虽说这位仙长脾气极好,可修行中人有几个能受得了这般侮辱。 陈圣倒不在意,洒然一笑:“不管它是真金与否,都够得上替你现在的兄长娶个媳妇了。” 少年闻之大喜,立马拜倒,“仙长有何吩咐,陈武定全力为之。” 说完,他扯了扯女童的裤脚。 小丫头不为所动,双眸如星河般璀璨,盯着眼中无神的老道士,昂首问道:“那能不能多给我一锭?” 陈圣失笑,“贫道可还没吃呢,就要接连付出两锭足称金子?” 少年讪讪起身,两兄妹头一次在自己表现得有些羞怯。 没再理会二人,陈圣一屁股坐在最高处的竹凳上,桌上的菜肴虽不多,但有鱼有肉,甚至中央还摆着一锅浓汤,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见他举起筷子,少年拉着妹妹坐下,可是享用这顿平生最丰盛的午饭。 “仙长,能否教我二人读书识字?”少年吃着,忽然停下动作,试探性开口。 陈圣笑了,揶揄道:“就这么简单?” 被看破心思,少年咧嘴,“若是能将我们收入门下,那自然是更好,可若是没这仙缘,能多认识几个字,也挺好。” 少年抬头,迎着阳光朗笑着,没有半点虚言。 陈圣回以白眼,“贫道可不是轻易收徒的人。” 闻言,少年与女童神情都有些黯淡,类似的话他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陈圣话锋一转,笑道:“收两个肯定是不可能了,你的根骨还算过得去,若是愿意可在我门下做一小小道童,虽不能让你直接跨过长生界限,多活上近百年不成问题。” 说完,陈圣挑了挑眉,盯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女童。 少年低头沉吟,在城中这些年来,不乏有修行中人看上他的天赋,愿意收徒,可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肯带上女童。 近几月的变动,少年心中隐隐觉得,今日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错过今日,此生便真的无缘仙道了。 少年咬着牙,嘴唇沁出血色,刚打算张嘴,便被陈圣抬手阻止,“以你妹妹的根骨,强要修行只会让她本就不算好的凡人体魄雪上加霜,寿元折损。” 少年心神微震,以往的那些仙师可从未对他说过这一番话,下意识扭头看向妹子,才发觉女童抿着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哥,你跟他去吧,我没事的。”女童奶声奶气,少年却是满腔热泪。 没等少年答复,陈圣率先开口道:“先别急,收徒之时可不是那般随便的事,你得帮我办件事。” 少年猛然抬起头,涩声道:“道长,我办两件,带上我妹妹行不行?” 瞎眼老道露出一抹笑容,手中无端浮现一杆幡旗,作势要打。 少年不闪不避,双目有神。 无奈叹了口气,陈圣凑到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就这么简单?”少年愕然。 陈圣摇头,“这可一点都不简单。” 少年摆了摆手,怀里揣着陈圣塞过来的灵石,乐呵呵的跑了出去。 待少年走远,瞎眼老道与可爱女童,一老一小对视而笑。 “你笑什么?”老道问。 女童答道:“觉得你看着有些顺眼。” 陈圣笑容古怪,低声说道:“方才我是骗你哥的,其实论根骨你远胜过他,要收徒贫道也优先考虑你。” 看着老道士不像作假的神情,女童嘴唇一瘪,眼中水汽氤氲。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陈圣见此,立刻举手投降。 小丫头破涕而笑,“你果然是个好人。” “好人?”陈圣淡笑,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评价。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当贫道的弟子?”陈圣低头,语气真诚。 小丫头犹如听到天大的笑话,大笑一阵过后,发觉老道似乎一脸严肃,遂试探问道:“能带上我哥?” 陈圣点头,“不过你们得离开此地,去往一处小宗门,我只会各自留下一套功法宝术,不会亲自教导。” 小丫头极少出门,兄长陈武也不过是半吊子修士,对修行之事不知甚解,当下斜着脑袋问道:“那谁来教我们?” 陈圣站起身,大手揉着小丫头梳妆整洁的发髻,低声喃喃道:“大概会有是几个不太正经的家伙。” 而后忽然又笑了,“却也有几个妙人,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小女童若有所思点头,难得没有继续发问。 ———— “陈皓,你小子破境未免也太快了些。”田铢倚着古树,无视下方万丈悬崖,手里捏着一枚湛蓝的灵果,有些不满道。 收敛一身气势,陈浩才走了过来,看了眼田铢手里灵果,有些心疼道:“田师兄,你又去月儿园里偷药,一会她瞧见了又该生气。” 田铢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咋了,你们这帮混蛋,一个二个都破境了,就老子止步不前,我不多吃些岂不是要被你们丢得更远?” 说这话时,田铢语气中带着点酸味。 从仙门大会回来的八人,归宗之后便接连破境,修为最强的孙怀微甚至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唯有他田铢,依旧卡在练气顶峰,岂能不嫉妒。 陈皓淡笑着坐下,双眸微闭,静静体悟。 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气,田铢猛地窜起,正要逃跑,就被一名少女堵住。 “月师妹,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月儿一巴掌拍过来,田铢悻悻然不敢躲闪。 “啪!” 听到极为响亮的声音,罗魁从屋内走出,骂骂咧咧:“哪个兔崽子在此闹事,信不信老子......” 自薛长生下山后,他的脾气是越发火爆,已经到了门中弟子闻之色变的地步。 看清来人后,罗魁急忙换上一副笑脸,极为热情的迎上前去。 “罗师伯,有消息传来。”月儿背后,一袭白衣的孙怀微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枚品质极高的玉简。 罗魁淡笑着接过,随后像是见了鬼一般怔住。 “什么消息这般震撼?”田铢缩头缩脑,悄悄凑过去看了一眼,而后如遭雷击。 良久的寂静之后,罗魁爆出粗口:“他奶奶的,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二女捂嘴,忍俊不禁。 陈皓则是淡笑着,静静看着师傅几近暴走。 “他才修行几个月,就能打败虚丹境修士,那岂不是说,如今老子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了?”罗魁神神叨叨,心中暗苦,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将这个徒弟让个薛老怪。 随即又想起玉简末尾处记载的一行小字,长叹了一口气。 老祖突然出现在院中,对着失魂落魄的罗魁就是一脚,怒骂道:“知道自己废物还不滚去修行?三年之内到不了虚丹老夫剥了你的皮。” 罗魁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田铢见状,心中暗爽,忽然感受到一股威压落在肩头。 老祖目露凶光,“你,半月之内筑不了基,老夫亲手帮你打破气府。” “祖师放心,弟子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梗着脖子表完态,田铢飞似的逃走了。 这个地方太恐怖了,大爷以后再也不来了。 赶走了碍事之人,老祖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道:“接下来便都是自己人,我就敞开了说。” 众人正色。 “唐青枫离宗,你们都知道了。”老祖说这话时,瞟了眼孙怀微。 女子眼眸低垂,脸上神色没有太多变化。 老祖这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接下来的三年内,门中必须有新的金丹修士出现,起码一位,若是能有多的那就更好。” 说这话时,老祖又瞟了眼孙怀微,这位女子自从接任宗主以来,境界步步攀升,实力已经胜过门中多位长老。 孙怀微淡然开口,“我认一位。” 得了答复,老祖又扫过剩余三人。 陈皓当即笑道:“弟子并无把握,只能说尽力一试。” 罗魁如避蛇蝎,“师叔,你知道我的天赋,虚丹境还行,金丹只怕有些困难。” 最后,一声不响站在陈皓身后的月儿定声说道:“祖师,我根骨不足,只怕走不了仙路。” 老祖淡笑摇头,柔声道:“不怕,你有你的机缘。” 随即,老祖自怀中各取出一个乾坤囊,道:“这里面放着足够支撑你们达到金丹境的资源,算是老夫的一点私心,希望日后十三能看在这点香火情的份上,好好护我烈阳宗。” 做完这一切,老人扭身离去,略有些佝偻的背影走在山道中,萧瑟而凄凉。 众人握着各自手里的乾坤袋,头一次生出一种山之将倾的感觉。 孙怀微柔柔一笑,目光扫过以往陈圣常待的那个地方,点了点头,飘然离去。 第二卷 第十一章 以力杀之 少年自城中归来,瞧见自家妹子面对瞎眼老道的态度,简直可说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小女童,乖巧的站在老道身旁,笑吟吟看着自家摸不着头脑的哥哥。 陈圣咧嘴,轻声问道:“打听到了?” 少年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没打听到?”陈圣展颜一笑,“那也无妨,这消息本就没那么容易得知。” 他让少年打听的,正是有关那阴山老人的行踪,从伏龙州地域图来看,此处距离东海数万里之远,短时间内陈圣是无法赶到的,既如此倒不妨先从这阴山老人下手。 “道长此话,可就有些瞧不起我有间了。”一道浑厚嗓音响起,门口处站着一位青衫文士,笑呵呵指着少年,道:“道长所打探的消息过于重大,我担心这小子知道了不好,便自作主张来一趟了。” 陈圣愣了愣,摇头苦笑,“先生请进。” 只怕是那暗处监视之人,要坐不住咯。 文士走进院内,与陈圣联袂迈入其中一间房屋。 屋外兄妹盯着紧闭的房门,面面相觑。 少年扭头,瞧见自家妹子手里扶着道长的幡旗,疑惑道:“小柔,仙长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要收我为徒,不收你。”小女童昂着头,骄傲道。 少年怔住,而后大喜,“真假,这么说你也能修行了?” 少年只听了前半句,便已经喜不自胜,至于后半句,不重要了,反正在少年心中,唯一的牵绊便是这位年幼的妹子。 以他打杂所在酒楼的老板常说的话,像他这样的贱命,这座白骨城每天都要吞噬掉成百上千。 女童抬着头,觉得脖子有些发酸,无奈坐在凳子上,单手撑在早已收拾干净的桌面上,痴痴盯着屋内。 “也不知那仙长所说到底靠不靠谱。”小丫头心头如是想道。 募然瞟见自家兄长满脸喜意,不禁皱眉道:“哥,仙长不肯收你你还笑得出来?” 少年咧嘴,露出雪白牙齿,迎着日光熠熠生辉。 屋内,陈圣与那文士相对而坐。 “在下多嘴问一句,道长找那阴山老人所为何事?”青衫文士柔声问道,脸上神情凝重。 陈圣笑道:“我有些事情要向他打听。” 文士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陈圣斜眼笑道:“掌柜的,白骨城中生意不好做吧?” 一袭青衫的文弱男子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明显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苦笑点头:“道长果然神算。” “这可不是贫道算的。”陈圣撇嘴,“若是老夫当真有如此神通,也不至于会被人刺瞎双目了。” “那道长是如何得知?”男子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陈圣缓缓起身,一身道袍迎风而动,笑眯眯道:“依你这般做生意,岂会不差?” 男子愕然,旋即点头称是,却仍是坚持说道:“若无法确认道长本领,请恕在下无法将消息告知。” 陈圣一撇嘴,细弱蚊蝇说了句:“和那家伙真像。” 而后体内传来轰隆巨响,声势浩大犹如江海翻涌,老道脚下轻点,破门直掠出院外,一双瞎眼盯着站在平地上的黑衣人。 “你果然是修行中人。”黑衣男子狞笑着,双手各执一柄短刃,身形高高跃起,而后分为数道人影。 “你不知道贫道是瞎的吗?”陈圣语气古怪,单手握拳,擂向最近的那道影子,一击得手体内江海轰鸣越发震耳。 两个小家伙探出头,认认真真观看着未来师傅的第一场战斗。 老道双拳对双刃,招式大开大合,偶尔有错漏的攻击,也被身上那件品级不低的宝衣给挡下了。 久攻不下,那黑衣男子一个闪身后退,森然道:“一介武夫,仗着几分体魄还敢与筑基修士相战,简直找死。” 随即男子身前浮现一道咒文,缓缓成型。 此咒文是位一生被囚在筑基期的前辈所创,专用以克制武夫体魄,一旦沾上任你有再大的蛮力也无法挣脱。 陈圣止住手脚,静静等他凝聚符文,也好在即将入门的两位弟子面前好好露一手。 等那黑衣男子动作完毕,陈圣才一步跨出,身子已出现在数丈之外,左右双拳齐齐挥出,一者轰向那道符箓,一者打向男子面门。 “愚蠢!”见他此举,黑衣男子嘴角露出讥笑,一双短刃刺向右拳,竟是将左边全然放空。 与两个小家伙一同趴在门边看得青衫文士,见状扶额叹气,“要败了。” 女童愤然扭头,娇憨道:“你说谁要败了?” 这位在城中有着一座店铺的男子,没来由气势弱了几分,扯了扯嘴角,“自然是那黑衣男子要败了。” “那还差不多,我的师傅怎么可能会输。”小姑娘哼了一声,无比骄傲。 青衫男子笑了笑,定睛看去。 陈圣拳头打穿那符箓,去势果然被止住,而后在两个小家伙焦急与黑衣男子洋洋得意的注视下,右拳再次提速,那股被堵住而蓄起来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摧枯拉朽般落在男子胸膛。 筑基后期修士的刺客,如今胸口凹陷半寸,一张干瘦的脸庞淌着鲜血,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一介武夫怎会有如此强的力道。” 刺客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闭上了双目。 两个小家伙似乎是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给吓得脸色煞白,即便是少年也有些心悸,白骨城虽一向号称能吃人,但他还从未见过哪位筑基修士会死的这般惨烈。 “道长,真武人也。”青衫文士凑近,啧啧称奇,这可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却被一个武人活活捶死,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陈圣笑了笑,问道:“现在我有资格知道那个消息了吗?” 文士皱着眉头,面露难色,“那人可是金丹真人,道长有把握?” 筑基与金丹可谓云泥之别,他能看出,陈圣击杀这筑基刺客,多是靠的出其不意,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松。 陈圣挑眉,笑道:“无妨,我门中尚有长辈,大不了让他们去就是了。” 文士愕然,说不出话来。 陈圣一瞪眼,打趣道:“怎么?怕贫道的长辈是个羸弱不堪的老朽不成?” 被震撼的不轻的文士只得苦笑,递出一枚玉简,“此物珍贵,便收道长八百灵石。” “啥?”陈圣大喊,“就这么一个消息就要八百灵石?” 文士无奈,“那便打个七折,五百六十颗便可。” 陈圣咧嘴,笑而不语。 “五百,不能再少了。” 随手抛出一个袋子,陈圣戏谑道:“你这性子,未免也太像那位崔公子了,赚不到钱的。” “道长认识我家少爷?” 陈圣摇头,哈哈道:“不认识,听说过。” ———— “师傅,咱们接下来去哪?” 等陈圣走进院内,少年已经背好行囊,咧嘴笑道。 “咱们哪也不去,你急着收拾东西做甚?”陈圣神色古怪,揶揄道。 “啊?”刚背了一大包东西从门里挤出来的女童闻言,满脸错愕看着两人,最终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冷哼一声,鼓起腮帮子闷闷不乐。 少年赶忙丢下行囊,跑过去细声细语道:“小柔,别生气了,都怪我不好,我帮你把东西都放回去。” “那你保证都放回原位?”女童斜了他一眼。 少年虽没有信心,却仍是梗着脖子点头。 陈圣走近,笑着说道:“放回去倒也不必,迟早是要走的,长则一天,短则半日。” 随后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头,将包裹放在房间地下,与这位未来师傅一起静静等待。 “师傅。” “嗯?” “咱们在等什么?” “没等什么,只是觉得这日头看着颇有几分嚼头。”陈圣淡笑,一步跨上院墙,手里拎着幡旗。 在日光的照射下,这道原本佝偻老朽的背影,此刻在二人眼中,有如神明。 可惜这神明形象没持续多久,柳鹤便出现在视线之内。 “道长,深藏不露啊。” “好说好说。”陈圣淡笑点头,目光中既无惧怕也无轻视。 柳鹤泰然拔剑,“看来那东西确实在你手上了?” 陈圣跳下高墙,无奈摊手,“即便是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了,不是吗?” 淡淡点头,到了如今这一步,柳鹤已经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更何况现在看来,眼前这位盲眼道人,可不像是个寻常江湖术士那般简单。 “我背后院子里有两个孩子,他们与此事无关。”指了指背后,陈圣手中幡旗一展,‘代天批命’四个大字,无比张狂。 柳鹤笑了笑,道:“只要他们没有知道不该知道的,我还不至于滥杀无辜。” “那便好,那贫道就出招了。” 话音未落,陈圣身形已出现在十丈之外,柳鹤身前一丈处,手里幡旗直直捅出,竟是要以纯粹体魄硬撼这位修为不俗的金丹真人。 柳鹤手掌微抬,便轻易握住旗杆,手腕扭动,带着道人身子在空中盘旋。 指尖弹出一道剑气,柳鹤心中虽然并未轻视这瞎眼老道,但仅仅凭借一些武人手段,难以入他这位金丹修士的法眼。 修士看待纯粹武夫,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第二卷 第十二章 诡谲算术 剑气沁入,出乎柳鹤意料的是,这旗杆竟然能承载住剑气锋锐,没有半点断裂破损。 幡旗脱手,老道一记重拳打在杆上,巨大的拳劲与剑气碰撞在一起。 淡笑着抽回炼神幡,陈圣手臂十分巧妙的抖动,化去上面附着的那股力道。 “看来道长果真是深不可测。”柳鹤微眯着眼睛,真正将眼前这人当作对手看待,要知道像他这种级别的修士,在金丹境界内已算是顶尖了,随手挥出的剑气,即便是寻常金丹中期修士也不可能如此轻易接下。 陈圣苦笑,“真人神通,我这等凡夫俗子侥幸接下一招半式,可也得伤筋动骨。” 柳鹤抿嘴,轻笑道:“我观道长气息圆满神采奕奕,可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瞎眼老道虽身子依旧佝偻,可周身没有半点伤处,呼吸吐纳之间也是平缓有致,壮得不成样子。 微笑着直起身子,陈圣开口问道,“能否告知你在找何物,或许贫道能想起些细节,亦或者贫道帮真人算出来也有可能。” 说着,长身老道指了指幡上四字。 柳鹤笑了,“真当自己是神仙中人不成?” 作势就又要出手。 陈圣淡笑着抬手,神神叨叨道:“命理缘法之说,神秘莫测,贫道修习此道数十年,不敢说精通,却也窥得一点天机。” “哦?那道长可否算出我的身份?”柳鹤倒不心急,时间越拖对他的好处就越大。 “容贫道算算。” 说罢,陈圣竟真的盘膝坐下,幡旗横放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半晌,老道人猛然睁开眼,大笑起身。 柳鹤挑眉,“算出来了?” 陈圣点头,扭头对院门处偷看的两个小家伙恶狠狠说道:“还听,不怕死?” 少年立刻缩回头颅,随后传来一阵重物砸地声。 女童则是冲两人做了个鬼脸,才跑回屋内。 “孩童心性,真人莫怪。”陈圣额上布满细密汗珠,若真是斗起来,他倒是有把握在柳鹤手下逃走,起码能拼个两败俱伤,可带上这两个小拖油瓶就真的是处处受制,寸步难行。 淡然一笑,柳鹤随口道:“无妨,道长请说吧。” 走进身前,陈圣压低嗓音说道:“若是贫道算的不错,真人应是柳叶宗弟子,寻找的也是宗内一件秘传宝物。” 言罢,老道士嘴角溢出鲜血,气息瞬间变得萎靡不堪。 柳鹤哦了一声,并未打断。 陈圣苦笑不已,“泄露天机,一点反噬罢了,真人还想让贫道继续说下去?” 柳叶笑眯眯道:“当然要继续,道长还没告诉我那件东西的下落。” “看来你是真想要我的命。”老道啐了口血沫,继续说道:“此物牵扯过大,贫道不能指明。便说的隐晦些,真人见谅。” 而后老道抬起幡旗,遥遥指着一个方位,“真人所求,必在东方,只是处于移动之中,若是十分急切,还请快些上路。” 柳鹤心神巨震,此处往东三百里,正是柳叶宗驻地。 埋骨山脉出事之后,柳叶宗迁徙,便是走的东方,再出三千里便可走出伏龙州地界,到一个交好宗门山门。 双眸闪动之际,柳鹤在考量,仔细回溯了与老道士相逢,找不出师傅能够把那东西交给他的任何可能性。 那件宝物,一旦出现定有天地异变,绝不可能瞒过柳鹤。 陈圣面如金纸,咳出一大口鲜血,苦笑道:“真人,能否放贫道离开。” 说话之间,他已有些站不稳身子,若非有幡旗撑地,说不定便倒下了。 沉吟了许久,柳鹤募然说道:“道长请便,只是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老道洒然一笑,“贫道可不想再受一次天道反噬,会折寿的。” 说罢,也不管柳鹤有没有回应,缓缓走入小院之内,轰然倒在地上。 沉默看着这一切,柳鹤手中射出一点纤细金光,破入老道体内,而后御剑飞离。 待得确定了那古怪仙人已经离去,两个小家伙才敢冒出头来,瞧见自家便宜师傅躺在地上,正眨着眼睛,笑骂着:“还不扶我起来?” 少年如奉圣旨,赶忙上前将老道扶起,啧啧称奇:“师傅,原来你都是装的。” 陈圣赏了一个暴栗,气骂道:“你这小子,那可是金丹真人,为师不装装样子,不止我没命,你们两个也跑不了。” 闻言,女童悄悄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小声说道:“哥,我怎么感觉师傅不太靠谱。” 少年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陈圣淡淡一笑,开口催促道:“将你们的行囊取来,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女童昂着头,疑惑道。 大手按在她小小脑瓜上,陈圣笑道:“自然是领着你们回宗门了。” 两个家伙动作飞快,将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搬出来,站在院内,最后再看几眼这座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将几个大小包裹收入乾坤袋,陈圣抬头,揶揄道:“怎么?舍不得走了?” 兄妹俩扭头,齐齐揉了揉眼睛,然后女童开口问道:“师傅,我们的东西呢?” 瞎眼老道嘿嘿一笑,拍了拍腰间悬挂的乾坤袋,几个包裹从中掉出,引得兄妹俩眼冒星光。 少年无比兴奋大喊着:“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东西叫乾坤袋,是仙家法宝,能容下顶多顶多的东西。” 女童忽然抬起头,提了个让陈圣无比错愕的请求,“师傅,能不能把这院子也带走?” 陈圣愣了愣,而后狂笑不止。 少年咳了几声,略带着几分责备对自家妹子说道:“咱们这是逃命,万一让那位仙家知道了,追上来怎么办,师傅又打不过人家。” 说着,少年不忘瞥了几眼老道士,见他没动怒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圣淡笑着走上前,揉着两个小脑瓜,笑道:“陈武说的对也不对,我的确打不过那仙家真人,只不过我们这也不是逃命,否则方才他完全可以出手杀了为师,至于为何不带这座院子,一是因为这乾坤袋中装不下,二呢,则是因为到了仙家地方,这等阴性建材也保不住。” 女童似懂非懂,少年则是抬起头,怯生生问道:“什么是阴性建材?” 陈圣早就等着他问,笑道:“这就得问你了,这院子是近几年修的吧?” 少年点头,眼神愈发疑惑。 陈圣再问:“木料从何而来?” 少年指了指旁边不远的山林,脱口而出:“山里砍的,咋了?” 一个巴掌摔在脑瓜子上,陈圣笑骂道:“你可知那是什么山,埋骨山中本就阴气极重,这些木头扎根于此,本就属阴,你小子倒是胆子大,还敢砍来建屋子,好在时间不长,否则你这小身子骨就得栽在这了。” 少年心神大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圣见状,又道:“我问你,白骨城外,你可见还有旁人建有房屋?” 少年这才恍然,难怪自己在此生活十几年,却从未在城外瞧见一幢房子,而后心念一动,目光不可控制的落在妹妹身上,满是愧疚。 叹了一口气,陈圣俯下身子,拍了拍少年肩膀,柔声道:“无妨,都过去了。” 少年默然点头。 当日,白骨城外丛林之间,一老二小,三道身影在日光下逐渐拉长。 ———— 三人走后大约五日,一个挎剑少年冲入有间小铺。 “说,那个人在哪?”崔方白一巴掌拍在柜上,满脸急切。 “少爷?”青衫文士明显愣了愣,虽说族内有着一份名单,对探查名单上消息的人会格外关注,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崔方白竟然会亲自前来。 似乎察觉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崔方白使了个眼色,掌柜笑着将他引到一处无人的房间内。 “那个打听阴山老人消息的人何在?”崔方白淡然问道,他心中明晰此人绝不可能是皇甫诚,如他这种修行界内顶尖人物,任何一处店铺的掌柜都不可能认不出,而极为骄傲的皇甫诚也不可能会易容行走。 那么打探这个消息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在仙门大会上神秘消失的陈圣,也就是崔方白心中一直猜测的那个人。 中年掌柜看出自家少爷的急切心思,淡笑答道:“那人几日前已经离开白骨城,往西去了。” “往西?”崔方白皱眉,低声喃喃道:“是烈阳宗的方位。” 随后开口道:“将你知道的一切仔细说来。” 掌柜洒然一笑,而后将与那老道士见面以及知道的消息一一说出,事无巨细,末尾处盖棺定论:“此人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武夫那么简单。” 崔方白嘴角微微上扬,笑道:“那当然,不过现在我有个消息要向你打听。” “少爷请讲。” 崔方白目露凶光,狞笑道:“那名为柳鹤的家伙,身在何处?” 约莫是过了半刻钟,崔方白身形浮现在城楼之上,对着中央供着的一颗巨大神像笑了笑,一剑挥出。 作为白骨城象征的城门头骨轰然倒塌,神像切面光滑无比,逸散出一抹黑烟。 第二卷 第十三章 功法隐患 “孽障!”崔方白目光微凝,手中连出数剑,将那缕黑烟彻底打散,而后冷喝:“出来!” 一道被黑雾笼罩的身影出现在倒塌了的城楼之中,死死盯着那位剑仙,不甘吼道:“本座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对我出手?” 崔方白挑了挑眉头,随手抖了抖剑身,不屑道:“邪魔外道,本少见一个杀一个。” 数道雪白剑光掠出,那人身上黑雾被凭空削去五成,露出其下血红人影,一双猩红的眸子盯着崔方白,喉间声音犹如地狱恶鬼:“若非本座真身不在此处,凭你不过金丹境的修为,也想伤我?” “废话少说,本少就问两件事。” “一,埋骨山脉异动是否你造成的;二,柳鹤是否你的手下。”不再压制修为,崔方白一身金丹圆满的真元,加上手里那柄洛璃仙剑,威压落在整座白骨城内,所有修士无不噤若寒蝉。 血红人影眸中血色退散,明白了在这等存在面前,即便是自己本体在此也未必有把握取胜,不得不咽下这口恶心,掐着嗓子道:“埋骨山之事与我无关,至于那柳鹤也并非我手下,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在纯粹剑修面前,说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崔方白定定看了许久,而后说道:“既然与你无关,就此退出白骨城,百年内不许靠近。” 那人咬了咬牙,艰难点头,近百年谋划便毁于今日,心中对引来此人的柳鹤怨念达到了顶峰。 崔方白往外飞了数十丈,方才想起什么,扭身出剑,“不管你与柳鹤什么关系,此事你必须付出一定代价。” 磅礴剑意落下,犹如一道天剑狠狠刺入白骨城中,原本渗透进来的阴煞之气顷刻间荡然无存,那人喉中吐出一口黑烟,恶狠狠的盯着空中渐渐飞远的少年剑仙,不敢有半点动作。 有间小铺外,那一抹青衫望着城楼异动,嘴角挂着微笑,今日之后,不管那埋骨山脉再如何变动,这座白骨城算是保住了。 “不用挪窝咯。”男子脚步轻盈,迈入店铺之内,找到角落里那个无比舒适的躺椅,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说。 ———— 已经离开数日的陈圣自然不会知道,因为他的缘故,这座城池将会在不久后的浩劫中得以保存,此刻他正发愁。 兄妹两体魄极弱,尤其是妹妹,原本根骨就不佳,加上少年无心搭了个阴宅,几年下来体魄就越发弱了,每日能走出个十几里地就算是尽了全力了。 陈圣无奈,按照如此速度下去,只怕是到了烈阳宗,他就该错过进入那世外秘境的机会了。 好在按照地图,再走百余里就有一座大的城池,或许在那里能找到飞行工具也不一定。 报着这个念头,陈圣将走的气喘吁吁仍不肯休息的小丫头抱起,手上幡旗递给陈武。 小丫头倔强摇头,嘴里低声喊着:“师傅,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陈圣打趣道:“照你这速度,还没到宗门,怕是师傅都老死咯。” 少年陈武猛地抬起头,朗笑道:“不会的,师傅虽然老,但可没那么容易死,那个姓柳的仙人都打不死你。” 陈圣翻了一个白眼,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 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怯生生道:“那一会师傅走不动了就放我下来。” 陈圣哈哈大笑,“等师傅走不动,你哥早就累趴下了。” 少年有样学样,翻了个白眼,将小丫头逗得咯咯笑。 “陈武,你体内灵气驳杂不堪,而且运行没有半点定势,你就没察觉到不对?”陈圣扭头问道。 少年笑了笑,“师傅,我这点修为是靠着偷看客人的功法得来的,有时候也会造反,但我扛得住。” 这时女童皱眉插嘴道:“哥哥骗人,我几次看见你躲在被子里痛得浑身冒汗。” 陈圣低下头,“当真如此?让我看看。” 少年叹了口气,似认命般伸出手,这一路走来,女童与陈圣的关系越发亲密,倒是他这个原本一心想拜师的家伙,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对这个便宜师傅也起了些提防的心思。 陈圣自然明白少年心思,淡笑着搭手探查,细细感知下不禁皱了眉头。 “怎么了?”少年虽心有防备,但见他如此表情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圣环顾四周,低声问道:“你老实说,在城中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少年陈武木然摇头,在白骨城这种吃人的地方,像他这种身份,若是得罪了人,早就被丢到埋骨山中,此刻说不定骨头都已经烂了,哪还有机会站在这。 陈圣蹙眉,“那就怪了,这功法是有人刻意让你瞧见的,若是再修习几年,你即便不死也得落个堕入魔道的下场。” 兄妹二人大骇,尤其是小姑娘,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片碎布,糯声道:“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少年定睛看去,大呼:“就是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我明明看见那客人将他收走了。” 小姑娘脸色煞白,怯生生道:“一天早晨,有个怪人来敲门讨水,我给了他一碗,他就给了我这个,可惜我不认得字,看不懂上面写的。” 陈圣一背冷汗,悻悻道:“辛亏你不认得,否则为师又得多费好大一番工夫。” 仅仅看了这么一眼,他就瞧出了这功法的阴毒之处,与其说是一门修行功法,倒不如说是一种吸纳灵气法门,其中还掺杂了些魔道操控人心的手段,若是修行到高深处印记加深,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无法将其驱除。 “到底是什么人,对几个孩子下如此狠手?”心中呢喃,陈圣只希望兄妹二人是个例,否则白骨城危矣。 既然要驱除印记,自然得寻处僻静所在,陈圣当即一手拎起少年,一手抱着女童,在山道上急速飞掠,如今他体内虽有着一枚虚丹,却不敢继续凝练,否则将来进入世外秘境之时,能获得的机缘将会大打折扣。 一路行到一座小镇之外,陈圣才顿下脚步,怀中早已熟睡的女童悠然醒转,睡眼惺忪问道:“师傅,你累了吗?我下来自己走。” 陈圣柔柔一笑,并未拒绝,松开手臂将其放下,领着两人走入小镇。 “这便是云来镇?”少年无比兴奋,此处没有白骨城中那般压抑的氛围,周遭的商贩行人身上也没有凌厉的杀气,让他觉得格外舒服。 陈圣递出一些银钱,让两眼冒着星星的小丫头去跟着哥哥去逛,自己则是找了酒家,笑问道:“掌柜,此地可有车马往飞云城?” 飞云城,方圆几百里内唯一一座大城,若是那里都没有飞行坐骑,陈圣可就要欲哭无泪了。 柜上忙碌的伙计闻声抬了抬头,瞧见来人是个衣着破旧的瞎眼老道后,脸上浮现几分不耐:“去去去,瞧你这穷酸样,即便是有马车你也租不起。” 陈圣一愣,旋即笑着捻出一颗分量不轻的银锭,“这点银子,不知道是否够了?” 原本在一旁默默算账的掌柜,立刻见钱眼开,笑嘻嘻迎了过来,“够了够了,只是如今伏龙州不太平,没几个商家敢离开城镇太远。” 陈圣淡淡笑着,静候下文。 果然,掌柜见他不接话,忍不住讪笑道:“不过道长请放心,老朽还算有些面子,明日镇上有一商队,恰好路过飞云城,我与那领队相熟,捎上一两个人不成问题。” 陈圣点头,“还有两个孩子,我要最好的马车。” 老掌柜欲言又止,面泛难色。 陈圣会意,又取出一锭银两,淡笑道:“掌柜自可去谈,银钱不是问题。” 商贾之流本就逐利,他对掌柜笑容下潜藏的市侩并不厌恶。 随后,又定了两间上房,陈圣迈步走去酒家。 老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笑了。 “去,将那两间上房打扫干净,被褥都换上新的。” 伙计有些不乐意,“掌柜的,上房里的被褥本来就是新的。” 掌柜瞪眼,一巴掌摔在其脸上,怒骂道:“活该你小子发不了财,这种出手豪爽的客人,他手里随便漏一点出来,就足够你小子吃一辈子了。” 年轻的伙计被打得七荤八素,却还是笑着说道:“那再娶上个媳妇够不够?” 掌柜气急反笑,“想娶媳妇就快滚!” 伙计乐呵呵的跑上楼,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勤快。 老道人走出酒家,瞥见不远处蹲在摊贩前的小丫头,笑着走近问道:“喜欢?” 小丫头眼神死死盯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重重点头:“嗯!” 陈圣伸手掏钱,却被小家伙拉住。 “师傅,咱们还得走很远,小兔子跟着我们太可怜了。”小丫头抬头,泫然欲泣。 陈圣咧嘴,揉了揉她的脑袋,直到小丫头露出不满才罢休。“师傅雇了马车,只要你答应这一路上照顾它吃喝拉撒,师傅就同意你买下它。” 小丫头满脸欣喜,“真的?” 陈圣笑着点头,“师傅不骗人。” 第二卷 第十四章 李家商队 伏龙州,荒原之中。 一队行商约三十余架车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汉子对身旁人小声问道:“头儿,那几位什么人啊?几天没下车了。” 一旁骑着明显高壮几分马匹的壮汉扭头,低声呵斥道:“你小子把嘴闭上,能有这个闲钱的不会是小人物,别给小姐找事。” 汉子缩了缩脑袋,笑道:“哪能呢,我就是担心几位大人渴着饿着,人家出了钱咱不能怠慢了不是?” 淡笑着剐了汉子一眼,那壮汉回头看着那架最为华贵结实的马车,微皱眉头,若说他心中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在这世上讨生活,有些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 免得到时候自己丢了性命,还得害了抚养弟兄们长大的家族。 队伍之中,大多护卫都是飞云城李家的家生子,自小被授以武艺,实力涨到一定程度或是年纪到了,就会被编入家族各分支公子小姐门下,开始游走各州行商。 壮汉名为田蒙,算是同批家生子中天赋实力最强的,被偏爱幼女的家主分给了第一次走商的小女李宛儿麾下,与一位经验丰富的管事一起,算是为这初次行商保驾护航。 “这一趟走完,小姐就算是过完成人礼了。”田蒙瞥了眼坐在马车旁与管事相谈甚欢的年轻女子,淡笑着说道,双眸含情。 族内青年,又有谁会不对那犹如精灵般的女子动心呢? 自嘲一笑,像他们这般卑贱出身,也只能远远的看看了。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绝世人物,才能配得上小姐。”心底暗叹,田蒙与身旁汉子打了声招呼,策马回头,走到那道牵扯着无数人心弦的身影旁,柔声道:“小姐,方管事,前方三十里便是黑风峡了,属下恐怕会有探子,劳烦二位进车内可好?” 女子笑了笑,为黯淡的夜色增光不少,温声点头,“田大哥,让诸位弟兄们小心些,过了黑风峡请大家喝酒。” 田蒙笑着点头,自家小姐之所以能够受人爱戴,可不仅是凭着出众的样貌,更多的原因便是她对待下人的这份温和与豪迈。 扭身撩开车帘,女子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扭头说道:“劳烦你去问问,那位道长是否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 这几日走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感到惊讶,每次商队停下休息时,总是那对兄妹下车,简单吃喝一番后便又立马进入车厢内,不做任何停留。 唯有那招牌打得比天大的盲眼道士,一步都没有离开车厢,若非有人听到一些声音,众人都要怀疑他是否还在车内。 恭敬屈身,目送完小姐与管事,田蒙策马来到陈圣车前。 “道长?” “你有事吗?”一个小小的脑袋伸了出来,带着几分奶音问道。 田蒙笑了笑,这师徒三人虽然行为古怪,但面对这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他还是十分喜欢的,轻声说道:“小姐让我过来问问,几位是否有什么需要,吃喝酒水衣帛裘绒,但说无妨。” 车门响动,一个稍大些的脑瓜探出来,带着几分不耐问道:“师傅问,还有多久到飞云城。” 田蒙顺着二人掀开的缝隙,瞥见车厢正中央那位如神像一般端坐的老道,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过了前方的黑风峡,再过半日就能到了。” “只是有一点,在下得提前给几位说道说道,这黑风峡中有一伙惯匪,占山为王,向所有来往的商队征收过路费,届时可能会有些棘手,请三位多包涵。” 少年眼神微亮,“惯匪?厉害吗?” 田蒙有些楞住,从眼前少年神情中竟然看出几分战意,恍然笑道:“小兄弟,这伙匪徒在此盘踞百年,可不仅仅是厉害那么简单,据说其中还有这一位筑基修士坐镇。” 闻言,刚燃起了几分兴致的少年瞬间没了气势,如丧考妣,小声嘟囔着:“那就算了,这次就放过他们。” 那一直闭目养神的老道终于有了动作,单手敲在少年脑袋上,又将女童拉回坐好,才对田蒙笑道:“小徒顽劣,你就当没听见吧。” 田蒙看着眼前的老人,生出一种恍惚感,由于根骨不错,他在护送过几位公子行商过后,借着功绩得了族中赏赐的一门初级功法,如今也是有着筑基初期的修为,却在看向老道时生出一种不可匹敌的心悸之感。 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陈圣洒然一笑,一身气势消失,重新变为一位彻彻底底的普通道人,“若没什么事,贫道想休息了。” 田蒙回过神来,急忙回道:“那在下便不打扰道长歇息了,若有需要差人找我。” 扭身策马之时,不禁自嘲一笑,怎会生出这种可笑的念头。 “师傅,这家伙人不错。”几日下来,一身隐患已经彻底去除的陈武,得了陈圣挑选的功法,如今也恢复了练气五段的修为,看得出那汉子也算是修行路上的人,能够如此谦逊对待一个凡人老道与两个半大孩童,殊为不易。 陈圣眯眼,避而不谈:“想与那惯匪练练手?” 少年咧嘴,“之前在城中是不敢,如今有了师傅罩着,胆子自然也就大了些。” 一旁小女童皱着眉头,对自家兄长心中打打杀杀的念头颇为不喜,碍于师傅当面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将两条细长的眉毛挤在一起,惹人心疼。 陈圣笑着伸出手,为其抚平,然后轻声道:“小柔啊,外面的世界可不比家里,有很多坏人的,你哥哥若是不学着打架,将来师傅受了欺负怎么办?” 小姑娘仔细想了想,说出让陈圣既欣慰又吐血的话,“师傅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受欺负?” 苦笑着拿指头轻点小丫头脑门,陈圣气骂道:“那师傅换个说法,若是我不在,有人想欺负你该怎么办?” 没等小丫头开口,少年便挥舞着拳头,恶狠狠道:“那我就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一巴掌甩过去,陈圣怒骂:“我问你了?” 少年悻悻然缩头,冲着妹妹眨了眨眼。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糯糯道:“那师傅你得看住了,别让人伤了哥哥。” 陈圣大为伤心,“你就不问师傅为何不在吗?” 小丫头掰着手指,怯生生道:“师傅说过,将我们送到宗门就会离去。” 化作老道士模样的陈圣轻抚胡须,心中甚慰,起码这辈子收的女弟子比上一世的要省心的多。 ———— 那座第二华贵的马车内,有着绝世容颜的妙龄女子与老管事相对而坐。 老管事面色为难,涩声道:“小姐,此次行商家主本不是给你选的这天路线。” 绝美女子淡然点头,笑道:“我知道,抽签那天是二娘换的。” “小姐你都知道,为何还?” “方管事想问我为何不再抽一次,而是选了这条最为凶险的路线?”女子朱唇轻启,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调侃意味。 年迈的老管事只得苦笑,“小姐雄才伟略,老仆自然无法得悉。” 岂料那女子却是洒然一笑,眼眸中带着几分哀伤,“我只是想看看,这一趟到底哪几位会忍不住出手,也好让我心中有个定计,是否要踏上那条成仙路。” 女子虽笑着,说出的话语却令老管事生出一丝无力感。 大约是半月之前,飞云城中一个与李家竞争了多年的家族中,突然出现了一位仙家子弟,拜入一座实力不弱的宗门之内,据说还是内门长老座下。 没过几日,这位与自家小姐同龄的少年,便挟着家中长辈上门提亲,并许出几个内门弟子资格,使得族内许多长老心动,若非家主力排众议,只怕此刻二人已经正式结亲。 也正是因为拒绝了这门婚事,这位备受父亲偏爱的幼女,也不得不与兄长们一样出门行商,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单从路线上来说,黑风峡便是此地最为凶险之处,可两人皆心知肚明,门中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将子孙送入宗门之内的长辈们,定会从中作梗。 如此看来,她李宛儿选哪一条道路似乎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方管事空张着嘴巴,心中千万句劝诫的言语,在触及自家小姐悲凉的眼神后,终是化为一道长长的叹息。 女子低垂着眼眸,却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原本老道师徒三人同行,方管事与田蒙是极力拒绝,是她一锤定音,将他们留下。 当然,其中的弯弯绕,陈圣三人是不知晓的。 女子倚靠在裘绒包裹的背枕上,心中暗叹:“只希望你是传说中的高人吧。” 高人二字,却不知指的是何人。 夜色渐深,走在队伍最前头的田蒙下令休息,点了几个机灵的弟兄在四周警戒后,坐在升起的火堆前,一言不发。 浓浓的夜色背后,不远处巨石之上,站着一位挎剑少年,双目如炬。 借着神识将商队中人扫了个遍,崔方白皱着眉头,低声喃喃道:“怎么不见人?” 马车内,陈圣咧着嘴,手里捏着一张品质不低的敛息符。 第二卷 第十五章 黑风匪患 李宛儿几乎与方管事一同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脸上看到震撼之色。 “方才那是,神识?”倾国倾城的女子皱着眉头,涩声问道。 修士唯有到了金丹境界,五感方才能够淬炼出神识,刚才崔方白不加掩饰的神识,显然触动了不少人。 好在方管事经验丰富,微微愣神片刻遍恢复过来,淡笑道:“小姐莫慌,应该是某位真人御剑路过,族内几位夫人少爷虽有着不小的能量,但还未必能请动一尊金丹修士。” 闻言,女子神色才平静了些,仔细想来也的确是如此,若是她那几位哥哥有谁能请来金丹修士,那也不是用来对付她这个注定没有继承人资格的女子。 “小姐。”田蒙的声音适时响起,队伍中为数不多踏入修行道路的人皆已经守在车外。 方管事探出头,低声呵斥道:“敌人还未动,你们就早早暴露修为,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几个精壮汉子被骂的低下头颅,他们察觉到那一道神识,心中慌乱之下便不自觉的护在小姐车外,的确有失妥当。 下一刻,那神识再度扫过,而后消弭于无形。 方管事挥手驱赶几人离开,与李宛儿坐在车内,相对无言。 “方爷爷,若是想请那金丹修士保护我等,需要花费多少灵石?”良久,女子长眸中燃起一线希望,试探着问道。 老人苦笑着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灵石?”女子皱了皱眉头,心底盘算着身家是否足够。 老人摇头,无奈道:“是一千灵石,这还得看那位真人的心情如何,若是不愿意的话,即便是两千灵石也未必够数。” 女子疑惑,“不是传说寻常宗门之中,金丹修士一年的份额也不过是一千灵石?” 老管事抬起头,长叹一口气,终究是阅历浅了些。 “小姐是否想过,若是此人是山中野修,知道你有如此大的一笔灵石,会不会起了杀人夺财的心思,即便是这位真人来自某个大宗门,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保障,在如此诱惑下,又如何保证他不会动心?”老人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柔和,不至于刺痛小姐的心灵。 女子听完,默然片刻,仰头呼出一口粗气,苦笑道:“那咱们眼下就只能靠自己了。” “错!”老管事冷声否定,旋即说道:“小姐要记住,身旁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您一直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您自己。” 仿佛一瞬间明白了的女子,惨然一笑:“这世道,还真是残酷。” 屹立于巨石之上的少年,微皱眉头,“怎么会没有?” 有间小铺势力遍布天下,且不说那道人并未刻意隐瞒行踪,即便是他有意为之,也躲不过崔方白的眼线。 只是线报上明明说,老道三人随着这队行商一同上路,为何神识探查不到? 忽然在崔方白神识覆盖范围之内,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 “三爷,前面应该就是李家商队了。”一个干瘦的男子趴在山崖上,双目在夜色下闪动着幽光,看清下方情形后,对身侧一人说道。 三爷点了点头,笑道:“行啊瘦猴,想不到你小子修行天赋不行,这旁门学起来倒是快。” 被叫做瘦猴的男子嘿嘿一笑,“这不是多亏了三爷栽培,小的才能学到这门本领。” “心底记着你三爷的好就行了,这次行动非比寻常,下面这些人的实力你可都看清了?”三爷收敛下笑意,面色一肃,盯着远处火光传来的地方。 瘦猴一改嬉皮笑脸,运足了目力看去,他修行境界不高,仅有练气三段,但因为在瞳术上修行天赋极高,在山寨中的地位仅次于几位当家。 “三名筑基,其他大概有着十几个练气修士,五到九段不等,另外随行的武人血气浓郁,看来是块硬骨头。”一一点数着队伍中人的实力,瘦猴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有异常?”三爷心头微颤,出门之前大哥反复交代过此次行动的重要性,甚至隐晦的指出,若是能够办成这一笔买卖,他们几人都有望进入一座山门不小的修行门派。 黑风峡一伙惯匪,除了领头三人有着筑基修为,练气修士更是有着数十人之多,若是放在某些偏远的小州,已经可算作是一座实力中游的小宗门了。 到了筑基期的三人,由于是走的野路子修行,并没有上好的修行功法辅助,想要再往前迈上一步,难如登天。 这也就是仙门大会能够吸引如此多山野散修的缘故,许多有天赋的修士,皆是因为一本修行功法,卡死在金丹境界之外。 也正是抱着这个心思,三爷才会对这一次的行动如此上心,毕竟办成了这件事,他们才有机会真正跨入那道长生的门槛。 瘦猴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那座最为高大的马车,双眸中幽光愈发深邃。 车内察觉到有人窥探的陈圣淡然一笑,,在兄妹俩身上贴上敛息符箓,收敛下一身气息,这等修为的窥探之术,可突破不了他身上这件品阶不低的宝衣道袍。 “瘦猴,到底怎么了?”见瘦猴迟迟没有动作,三爷忍不住出言问道,此事牵扯到长生大道,可万万不能除了纰漏。 好在干瘦汉子撤回目力,呼了一口气,定神道:“三爷放心,商队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小的发现了一个新鲜的猎物。” 三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混小子,那李家小姐可是老大定了的,你敢横插一手?” 瘦猴嘿嘿一笑,“三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好的不是这一口。” “咋的,这商队之中还能有女娃不成?”三爷没好气,谁走南闯北行商会带个小丫头。 “三爷你还别不信,这队伍里还真有一个小姑娘,模样长得可水灵了,到时候还得劳烦您跟头儿说一声。”瘦猴搓着手掌,满脸淫笑。 无奈翻了个白眼,三爷大手一挥,几人便离开了这片山崖,依照商队的行进速度,起码得要明日中午才能到达黑风峡内。 “山匪?”崔方白身形出现在几人方才所在的山崖上,双眸微凝,望向山下商队,嘴角微翘,“看你到时忍不忍得住。” 一剑横空,少年身子跃起,躺在并不宽阔的剑身之山,闭上双眸。 ———— “王少爷,那李家商队明日可就到了,我该得的东西呢?”黑风峡一座空穴之内,脸上有着一道剑疤的光头男子低着头,望着堂中站着的那名少年, 王乾洒然一笑,根本就不在乎男子无形间散出的血腥杀气,笑吟吟道:“黎老大,本少虽然年少,却也知道您的威名,在没见到你们对李家出手之前,我可不敢将那功法取出。” 光头汉子面容微怒,头上青筋暴起,身形一闪来到少年面前,恶狠狠说道:“王少爷,你就不怕我将你绑了,让门中长辈拿功法来换?” 王乾毫不掩饰的耻笑,蔑视道:“黎老大,我的师尊可是一位金丹境真人,你若绑了我,就不怕他老人家来此杀光你的山寨?” 黎老大鼻息猛然变得粗壮,一把掐住少年脖颈,手掌渐渐发力,狞笑着说道:“你可知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受人威胁?” 少年嘴角溢血,神情却看不出半分惧怕,反倒是近乎癫狂道:“你一个区区筑基修士,有什么资格如此对待本少。” 黎老大双眸冷厉,手上力道没有减弱半分。 终于,王乾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在生死边缘终于抛出一个消息,“黎袁,我有一缕魂魄留在师尊手上,你若杀了我他马上便会知晓。” 话语说罢,王乾感到脖颈处传来的力道小了许多,而后黎老大咧嘴一笑,道:“王少爷,看来你这个弟子,当的也不太舒心吧?” 修行之人,魂魄落在旁人手中,就等于将身家性命交出,极少有人会如此行事,少年为保命说出的话,黎老大并不怀疑。 那也就代表着,王乾这个弟子在他师傅的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起码没达到王家一贯宣扬的衣钵传人的程度。 神色有些复杂,王乾喘了几口气,才冷声开口:“即便我这个弟子是跪来的,在老家伙心目中也远远比你们这些匪类重要,因此,不要再挑衅我的耐性。” 黎老大哈哈大笑,手掌重重拍在少年肩上,朗声道:“放心,我黎袁做生意最讲诚信,明日定将那李家商队一网打尽。” 王乾神色微动,开口提醒道:“那李宛儿,我要活得,你的人不许碰她。” 对这些山野匪类所谓的诚信,他真的没有太多信心,若非是迫于无奈,这一次王乾绝不会选择黎老大这样的凶人来做这件事。 “放心,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自会将那美人带来,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功法,否则别怪老子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黎老大快步迈出厅堂,手中托着一柄沉重的铁剑,一时间满堂血腥气。 少年脸色铁青站在厅堂中央,那道高大身形消失后,两腿一软瘫在凳子上。 鬼使神差,王乾伸手扶额,满手冷汗! 第二卷 第十六章 山谷埋伏 黑风峡三位当家,黎老大使一柄造价不菲的玄铁黑剑,老二谢壁擅长用两枝短小袖刀,老三薛河则最为寒酸,单以一双肉掌对敌。 野路子出身的修士,没踏入修行之前,多是武夫,三人也避不开这一点,虽然如今都有着筑基期的修为,但与人对战的手段依旧是些直来直去的招式,全然没有修行中人的洒脱与飘逸。 此刻三人领着近百手下,蜷缩着峡谷两侧洞窟之内,黎老大在此地数十年,早已将这些石洞打通,其中路径盘根错节,外人进入根本找不到,这也是黎老大一伙能在黑风峡拦路收钱这么多年的重要缘故。 “大当家的,商队马上就要入峡了。”瘦猴收回目力,对着身旁几位当家说道,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三爷薛河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瞥了眼其微微弓着的身子,忍不住笑骂道:“你小子,再急也不至于这么一会都等不了吧?” 洞中众人瞟见瘦猴姿势,都是朝夕相处多年的弟兄,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哄笑不已。 “瘦猴,看来上次去飞云城没吃饱啊,这才几天又憋成这副鸟样。” 有人奸笑着补刀:“猴子,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万一憋坏了以后可就没得用了。” “滚你大爷的!”干瘦男子笑着回嘴,却看不出多少怒意。 黎老大微皱眉头,“怎的商队还不停下,莫非是发先我们了?” 众人定睛看去,数十架车马不仅没有减速的趋势,反倒是卯足了劲儿,似乎打算一口气冲过这近一里长的黑风峡谷。 “小姐,冲不出去的。”老管事苦口婆心劝诫着,身侧女子却满脸从容,淡笑着答道:“反正必有前方必有埋伏,能冲出去多远,到时便能多一位弟兄逃生。” 老管事低下头颅,心中苦笑,若真有如此简单那就好了,族内既然决定下手,便不可能放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到飞云城,这也是他极力反对带上那师徒三人的原因。 或许说,从他们这些人被家主选中追随小姐那一刻起,就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他们只是那位疼爱幼女的家主为了保住自己女儿性命,往那架天平上加的砝码罢了。 每多死一个人,李宛儿活着逃回飞云城的机会就大上一些。 其中的风云诡谲,老管事自然不会告知小姐,好在涉世未深的她,未必能够考虑到这些。 “真好。”年迈的老人望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山壁,心中默默呢喃。 “注意落石。”策马奔入峡谷,田蒙扭头厉声喝道,这等地势之中,最为凶险的便是空中摔落的巨石,只可恨的是,这黑风峡又是回到飞云城必经之处,眼前唯有让属下谨慎些,减少伤亡了。 半山石壁上,黎老大盯着步入陷阱内的猎物,惨然下令:“放箭!” 无数早已准备好的劲弩强弓,箭矢如落雨一般射向那长长的行商队伍。 “盾!闲杂人进马车!”身为筑基修士的田蒙反应极快,除了护卫以外的人尽数钻入那特制的马车之内,车身有符文庇护,一时半会不至于被突破。 陈圣看着被吓的脸色煞白的小丫头,哈哈大笑:“小柔,这就怕了?” 一旁的少年摩拳擦掌,带着几分蔑视道:“这等小场面,有啥可怕的,一会他们下来,哥哥定给你来个大杀四方,到时候你可得看仔细了。” 最后一句却是刻意叮嘱自己妹子,切莫错过了他陈武大发神威的威武场面。 陈圣轻笑,揶揄道:“届时被人打得哭鼻子,可不许喊师傅。” 少年气势一滞,旋即不满嘟囔道:“师傅你尽瞧不起人。” 老道起身脱下道袍,披在陈武身上,原本十分宽松的衣服急速缩小,瞬间少年陈武便成了个有着几分仙气的小道士。 可惜这点微末仙气在少年开口后荡然无存,少年挠着头满脸疑惑道:“师傅,我可没说要当道士,你给我穿道袍干啥。” 没等陈圣骂出口,身侧女童便兴奋扑了上去,“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法宝吧?师傅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件?” 望着小丫头噙着星光的眼眸,陈圣气急反笑,从怀中取出一件寻常道袍,也给小家伙披上,一时间车厢内出现了两个小道士。 “差不多该落石了。”陈圣抬头,凭借着万象殿内的一场造化,他也初步的凝练出了神识,虽然还不能探出太远,但这头顶上的情形还是能够看清一些的。 果然如他所说,流矢过后,山上落下十几块巨大的石头,却不是砸向那些马车,而是将前方的道路彻底拦住。 紧跟巨石之后的,便是黑风峡匪徒们落下,借着自上方悬下来的绳索,前前后后八九十号人站在商队面前,而那李家这边,在方才的箭矢下,也有着不小的伤亡。 领着剩下战力还算完善的四十余人,田蒙站在阵前,沉声喝道:“黎老大,你我也算是旧识,就不能给几分薄面?” 黑风峡一伙本就人数众多,田蒙心中猜测,若非是为了尽量不破坏商队的货物,方才那些巨石便不是用来挡住去路了。 铁剑拖着地面,黎老大走上前,嘿嘿笑道:“田老弟,如果放在平时,有你这一句话,今日这路我黎袁也就让了,只是今天嘛,有人买了你们的命。”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很舍得出钱,这个价钱我实在是拒绝不了呀。” “黎袁,你可还记得老夫?”一道白虹掠过,方管事佝偻着身子出现在田蒙面前,右手一枝翠绿竹杖重重敲击地面,激起尘土无数。 黎老大不为所动,只是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狞笑道:“自然记得,当年若不是你这一剑,我黎袁今天还未必能有如此境界,只是没想到这李家竟然舍得将你放出来送死。” 老人冷哼,“谁送死还不一定呢。” 手中翠竹杖发出光华,直指匪首。 身旁田蒙自觉找上谢壁,另外两名筑基修士对战三当家薛河,一时间也能打得有来有回,只是剩下的商队人马,面对人数众多的山匪,就有些处于劣势了。 车厢内,陈圣拍了拍弟子的肩膀,笑道:“该你大展神威了。” 少年之前万丈豪情,到了真正上战场的时候,就有些蔫了,陈圣摇了摇头,单手揪住道袍领子,随手将其摔落在一名练气五段的山匪面前。 “师傅,哥哥他不会有事吧?”小丫头抬着头,满是担心,虽然她已经知道陈圣给哥哥那件道袍绝不是一般的宝物。 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精心打理的发髻,直到惹得小丫头不满反抗后,陈圣才哈哈大笑,“若是连同境界的修士都打不过,那可就太丢为师的脸了,我要将他逐出师门。” 闻言,小丫头没来由皱起眉头,竟真的开始担心陈武是否会被逐出师门。 原本一直站在空中观战的崔方白,瞥见那个穿着道袍却半点也不像道士的小子,不禁笑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年,那名山匪似乎有些愣神,而后就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家伙缓缓站起身,揉着落地之处,骂骂咧咧:“什么狗屁法宝,摔得小爷疼死了。” 少年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对手,皱眉摇头:“太弱了。” 山匪汉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当即挥刀攻了过来,刀刃带着呼啸的破风声,重重劈在少年手臂之上。 少年陈武抖了抖袖口,见刀刃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当即喜笑颜开:“还真是宝贝,这回赚了。” 而后在那山匪愣神之间,少年右脚如扎根在地上一般,腰肢发力带动上身,左拳重重打在其腹部,将山匪活活打出数丈之远,然后站直了身子,看着杰出的战绩,回头对着车厢内探出的小小脑瓜招了招手,洋洋得意。 “臭小子,学得倒是快。”陈圣摸着鼻翼,方才陈武这一手不就是他之前在白骨城,与那黑衣刺客交手时所用的招式吗? 半空中的崔方白则是皱着眉头,对少年的举动有些不满,“这贱兮兮的样子学的谁?” 很快的,在崔方白带着几分刻意的引导下,少年接下来面对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先是练气六段,再到九段。 少年的战斗意识也是以极快的速度提升,从最初只能对付一名敌人,直到后来崔方白引来三名九段练气士,他也能够抵挡住。 这一切陈圣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并未出手阻止,反正此战本就是让陈武适应历练,即便是崔方白不这么做,他这个狠心的师傅也定会暗中操作。 可怜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在三名九段练气士围攻下,几乎只能采取防守之势,若非靠着陈圣给的道袍,此刻只怕会更加狼狈。 与此同时,场中那三座最为关键的战圈,出现了一些变化。 原本与另一名筑基修士共同抵抗薛河的人,忽然倒戈,一剑刺入同伴腹部。 局势瞬间急转直下,李家商队危矣。 第二卷 第十七章 现身 “田放,你这是干什么?”田蒙双目充血,死死盯着那位杀死同伴,正缓缓将剑拔出的青年。 “干什么?”田放轻蔑一笑,高声喝道:“诸位兄弟,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你们再抵抗下去也只不过是白白送死,何不放下武器,虽不能保全性命,但也不至于祸及家人。” 此话一出,就有死忠于李家的人出言呵斥道:“叛徒,难道我等为家族出生入死,家主会亏待我们的家人不成?” 田放与薛河对视一笑,后者身形暴射而出,一双肉掌重重轰击在那人胸膛,将其胸口打得凹陷,沉沉落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做完这一切,薛河冲着剩下的商队成员咧嘴,笑容十分瘆人。 田放在一步迈出,语调柔和道:“诸位弟兄,你们可想清楚了,如今家族里管事的人可不止是家主一人,那些大人物们想对付几个仆役,可不比掐死一只蚂蚁艰难多少。” 一番话,让除了田蒙之外的所有成员如坠冰窟,他们中许多人实力并不弱,即便是离开了李家也能在别处讨得不错的生活,只是自小长在李家,与相熟的女婢成婚生子,家族中对他们的待遇也不差,便都留下了。 此时仔细想想,随着田放的背叛,这一场截杀背后,背后只怕至少有一位家族高层的插手,否则身为田蒙亲弟弟的田放,怎么有可能临阵倒戈。 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可是家族护卫中,实力顶尖之辈,不同的是田蒙忠于家主,而弟弟田放一直摇摆不定,不曾听闻他投靠任何一脉。 田蒙扭过头,盯着面色迟疑的属下们,怒从心中起,大喝道:“你们都是吃着李家的米长大的,如今就打算向外人低头,束手待死不成?” 众人低下头,一言不发,心中虽有愧疚,但如此好歹能够保全家人。 老管事伸手拉住暴怒的田蒙,淡笑道:“无妨,老夫能理解他们的顾虑,只是诸位,你们当真认为束手投降,家人便可以苟活下去?” 翠竹手杖重重杵地,老人嗓音不大,却犹如一记又一记重锤,敲在所有李家属下心底,“我追随家主数十年,自幼看着他长大,他的脾性我最了解,我敢保证若是因为你今日的退缩,导致小姐落入贼人之手,莫说是你们的家人,即便是埋在土里的祖宗,也定会被挖出来挫骨扬灰。” “老东西还是一样的狠辣。”黎老大双眸微凝,对薛河、田放二人喝道:“一起动手,把他的嘴给我永远闭上。” 二人对视一笑,狞笑着逼近。 田蒙刚想挡在管事身前,便被一柄黑剑缠住,黎老大冷笑着说道:“田老弟,你我可有些年月没过招了,不知进境如何?” 田蒙面色凝重,这黎老大境界本就压他一头,当下也顾不得分神去管老管事。 二当家谢壁揉了揉手掌,指着呆立在原地的李家护卫,嘿嘿笑道:“大哥,这些人怎么办?” “不反抗的一刀杀了,若敢还手,给我乱刀砍死。”黎老大头也不回喊道。 得了命令的二当家嘴角挂着狞笑,看待那些人的目光,与看待一具具尸体无异。 没有人注意到,几具山匪尸身旁,一名小小道童正偷摸的给自己脸上涂上血液,抬头瞧见师傅与妹子看着自己,列了咧嘴。 陈圣哭笑不得,对这个有几分顽皮又带着些机灵的少年低骂道:“臭小子。” 远处的少年见到师傅嘴唇在动,也听不见声音,笑了笑,只当是在说夸奖的话了。 目光注视着猎物的谢壁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个躲藏在暗地的小刺客,挥刀砍倒几名李家护卫,正走向下一个人之际,异变突起。 少年脚掌点地,身形弓起,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跃起,双掌做手刀状。 后知后觉的谢壁猛然转身,正好看见那瘦小少年双刀劈来,瞳孔猛缩,鬼使神差般侧过身子,原本该落在脖颈上的手刀,一击落空空另一击打在右肩上。 “咔!” 不知是少年还是谢壁骨骼碎裂,少年一击得手身形猛退,落在十丈之外,大汗淋漓。 “好小子。”捂着肩膀,谢壁望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眼中尽是杀意。 少年一言不发,目光冰冷,脚下发力钻入山匪群中,身形好似水中游鱼般灵活,偶尔碰上几个练气期的山匪也被他一招击退,在想寻找少年时身前已经无人。 见此情形,心中盛怒的谢壁一声冷喝:“所有人聚拢,这个小子老子要亲手剐了他。” 手掌一翻双刃在手,谢壁目光随着逐渐缩小的人团巡视着,不一会就瞥见一个小小道童,正越过人圈,企图摸到黎老大身边。 “不知死活的小子,给老子死!”谢壁高大身形,仿佛只用了一步,就从数丈之外跨到了少年身前,双刃划破空气眼看就要没入少年喉咙。 一个佝偻身子出现,轻轻叹息道:“你这混小子,打不过还招惹人家。” 少年抬头,呲牙笑道:“这不是有师傅您在吗?” 随手赏了一颗暴栗,陈圣扭头看向那如临大敌的谢壁,淡笑道:“放心,今日之事我并不打算插手,只是小徒顽劣,非要出来戏耍一番,实在拗不过。” 大袖挥动之间,虚丹境修士的气象展露无遗。 包括黎老大与方管事在内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后着望向这边的眼神中止不住的欣喜。 “这位前辈,可否助我李家度过此劫,老朽愿出六百灵石。” “六百灵石?老东西你也说喊得出口。”黎老大轻蔑一笑,对着陈圣恭敬道:“这位真人,黎某愿意出一千颗灵石,只希望您不要插手此事,如何?” 未等陈圣开口回应,那位一直缩在马车内的李家小姐,终于走下马车,高声喊道:“一千灵石罢了,未免也太小瞧真人的分量了。” “终于舍得冒头了?”陈圣望着那缓缓走来的美丽女子,细声呢喃着。 黎老大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飞云城第一美人,啧啧道:“李家的丫头,大话不要说得太早了,若是拿不出一千灵石,丢的可不只是你自己的脸。” 李宛儿走到陈圣面前,屈身行礼,而后低声道:“真人,我的确拿出不这么多灵石,但可以用一枚灵晶替代,不知真人是否满意?” 陈圣微挑眉头,倒不是被打动了,只是有些好奇,灵晶这等神奇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商队之中。 灵晶乃是灵石矿脉的一种伴生物质,产自矿脉深处,能够吸收灵石逸散出的灵气,从而成为一座移动灵石储备库,品阶高的灵晶甚至能够储藏下整座小型矿脉的灵气。 “哦?拿来看看。”陈圣淡然开口,若是这灵晶品质不错,他不介意出手帮李家商队度过此劫难。 其实若是那女子不耍弄心机,陈圣早就出手了,只是那美丽女子自山匪出现,家族护卫死伤迟迟没有出面,而是选择躲在车厢内,光这一点便将陈圣对她的好感败光了。 更何况,在陈武出手后,陈圣神识隐隐扫到那女子绝美脸庞上竟然浮现了几分欣喜之色,便更打定了袖手旁观的念头。 至于那些护卫? 保护李宛儿是他们的职责,陈圣并没有义务插手。 李宛儿深吸一口气,接下贴身戴着的项链,递到陈圣面前。 “下品灵晶,且有破损之处,恐怕只能存储下七成灵气,你就打算拿它抵一千枚灵石?”陈圣眼睛都没抬,戏谑道。 闻言,那老管事快步靠近,将早已备好的六百灵石取出,“这灵晶虽然破损,但抵扣七八百灵石不成问题,真人若是介意,老朽再补上六百。” “方爷爷,不可!”李宛儿咬牙,伸手又掏出一物,“此乃彩云阁一品灵笺,可于任何一处分号提出八百灵石,这是晚辈身上最后价值最高的东西了。” 站在陈圣身旁的少年忽然说道:“你错了,其实你还有件更值钱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宛儿有些楞,早在车厢之内她就已将全身财物都点算过了,并没有其他值钱之物。 少年露出一抹坏笑,刚想开口便被师傅一拳砸在头上。 唤来女童将昏迷了的弟子扶着坐下,小丫头走了一半,忽然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漂亮姐姐,其实哥哥想说的就是你,我家师傅虽然年纪大了些,人还是很好的,你嫁给他不算吃亏。” 说完,担心李宛儿嫌弃师傅穷酸,还不忘抖了抖身上的宽阔道袍,骄傲道:“就譬如这件道袍,那可是大宝贝。” 陈圣满脸黑线,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鬼灵精。 对面的黎老大哈哈大笑,对陈圣道:“这李家小姐可是有名的美人,前辈若真是看上她了,今日我们兄弟可以让路。” 说着,眼神玩味的在李宛儿与方管事主仆二人脸上巡视。 年迈管事一步迈出,拜倒在陈圣面前,哀求道:“真人,老朽愿将毕生积蓄交出,只求您救我家小姐一命。” 绝美女子静静立着,心中天人交战,而后咬牙扶起管事,涩声道:“方爷爷,真人既然不愿意就别强求了,能否活命就看我自己的造化吧。” 老管事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盘桓的泪珠,低声叹息:“好吧,老仆就陪小姐走一遭。” 第二卷 第十八章 相见相识 陈圣淡然一笑,走到两个徒弟身旁坐下,微眯双眸,似乎真的不打算插手场中的战斗。 倒是那个穿着宽大道袍的小丫头,侧着脑袋,有些不明白师傅为何忍心对这般漂亮的姐姐见死不救。 似是猜到徒儿心思,陈圣笑着将其头发揉乱,才低声喃喃道:“你这位漂亮姐姐可不是寻常人物,没那么容易死的。” 李宛儿像是听到陈圣的话,福至心灵扭头,惨然笑道:“承真人吉言了。” 陈圣并未理会她,而是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执剑少年,露出疑色:“崔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 崔方白无奈,心说你若不知道我来了,昨夜为何刻意隐藏行迹。 崔方白目光瞥过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家伙,淡然说道:“你真不打算出手救救李家,怎么说你也是承了人家的情。” “欠他们人情的只是一个瞎眼道士与两个小孩,方才陈武出手连伤数人,已经足够了。”陈圣面色平静,至于两个小家伙则是满脸好奇看着自家师傅。 陈圣低头,察觉到两个徒弟的疑惑,淡笑道:“你们好奇为何他们好似看不到这位公子?” “嗯嗯!”两个小家伙重重点头,眼神无比渴望。 接着老道人做了一个极不雅的动作,他拿幡旗捅了捅崔方白,轻笑道:“崔公子,劳烦你解释解释吧。” 崔方白挑眉,目光触及小丫头的眼神时,神色缓和了些,低声道:“不过是一门金丹境界的小神通,你们若是想学,境界到了可以让他教你。” 手指指着的,正是悄悄退后的陈圣。 “他?”少年皱着眉头,有些怀疑自己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师傅,“他能有金丹境?看着不像啊。” 陈圣被气得吐血,好在小徒弟还是极为暖心的,小步跑过来,昂着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师傅,我相信你!” 心中老怀大尉,陈圣忍住一脚踹飞大徒弟的冲动,转身对崔方白问道:“你不会是专门找我的吧?” 没想到,崔方白却是郑重的点头,“本少就是来找你的,你这个混蛋,当初那么重要的事为何不通知我?没死为何不第一时间找我,难道你真的信不过我?” 三个问题抛出,原本看着平凡的少年,周身剑气肆虐,双眸中剑光闪动,隐隐有暴走之势。 见状陈圣头疼不已,无奈道:“我若信不过你,又怎么会将佩剑赠给你。” 崔方白这才平静下心绪,单手将那柄洛璃仙剑拔出,托着放到陈圣面前:“这几个月下来,我的进境不小,这把剑对我用处已经不大了,还给你。” 清澈透亮的剑身,中央走过一条淡红色的丝线,陈圣盯着曾经亲手刻上的洛璃二字,洒然一笑:“说送你了就送你了,一柄仙剑我陈十三又不是送不起。” 听到陈十三这个名字,崔方白神色明显起了变化,只是刹那便克制住了,随手将剑插回鞘中,淡然道:“以后随时找我拿。” 少年陈武见状,使命揪着师傅后背衣衫,一张脸憋得紫红。 小丫头疑惑道:“哥,你咋了?” 少年欲言又止,面对着三人的目光,最终决定破罐子破摔,咬牙道:“师傅,这剑你不要可以给我啊,金丹修士的佩剑肯定是件大宝贝,唉......” 末了,少年还不忘抬头看一眼陈圣,眼神十分幽怨,似乎在抱怨自己这个师傅未免也太败家了些。 两人并未动怒,相视一笑,崔方白先开口:“像他。” 陈圣点头,“资质差了点,其他倒是像极了。” 崔方白又看向那个被少年出言吓得满脸慌张的小丫头,道:“这个更像。” 陈圣依旧点头,盖棺定论:“简直一模一样。” 面对小家伙们错愕的目光,两人极有默契的选择闭上嘴,崔方白手掌摩挲着那柄以女子起名的仙剑,心道这可不是金丹真人的佩剑,而是一位活生生的元婴修士。 ———— 李宛儿立于阵前,面对着数十名山匪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目光,这位自小捧在父亲手心里的女子,靠着极强的自制力才忍不住不动怒。 转身对着身旁仅存的十余名,尚有战斗心念的李家护卫,李宛儿昂起胸膛,面对着凶恶的山匪们,嫣然一笑:“诸位,反正是个死,能否让我死个明白,我族内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们?” 田放指着她身后之人,讥笑道:“小姐说笑了,今日在场的李家护卫除了我以外都要死,而你是那位选定的人,是万万不能死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今日行动是何人在背后谋划,让你日后好寻仇的吗?” 闻言,李宛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对于那人为何会对她这么一个只算是有些姿色的凡间女子如此上心,家族旁人不知,她却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那老道的女弟子说的不错,李宛儿身上最值钱的便是她自身,一切的根源,都是源于她的体质,纯阴之体,几乎是所有偏阴属性修士的毕生追求,只是这种体质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受累于体内沉积的阴气,李宛儿自幼便不能修行任何功法,且需要以极阳的灵药来控制,并且她还需要深居简出,不能透露出半点消息,否则闻风而来的修士们,都足够将李家毁灭无数次了。 十几年来,李宛儿的秘密只有父亲知晓,借着家主的权力一直隐藏到了如今,直到王家那位少年登门,在其师尊的压力下,李宛儿不得不露了一次面。 也就是这一次,那名金丹修士便发觉了她的特殊体质,李宛儿能感受到,当时那位金丹修士看着自己的目光的炽热,甚至超过了自幼便爱慕着她的王乾。 因此,才有了接下来的闹剧。 李宛儿抬头遮挡着峡谷中透射出的日光,盈盈笑着,好在这些年凭借着这副累人的体质,她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寻常宗门内的修士,没有几人能在她这般年纪,便达到筑基后期的修为。 体内阴气流转,一股独特的气息升腾而起,李宛儿长眸变得漠然,目光并未落在黎老大等人身上,而是向上看着某处,轻喝道:“王乾,在上面躲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吗?” 身形被说破,王乾从一个洞口探出头,讪讪笑道:“宛儿莫气,我这就下来。” 说着,动作极快顺着之前捆好的绳索落下地面,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嘿嘿傻笑。 李宛儿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年,不禁生出一丝悲凉,这家伙还以为他的师傅是在帮他,殊不知那金丹修士只是想借着王乾的名义,将李宛儿带回宗内,然后若是那人还有些良知的话,王乾还能安然修行,若是那人心思坏些,过不了多久王乾就该死于‘意外’了。 可惜这一切少年并不知晓,体内被人下了手段仍不在乎,满眼柔情的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傻笑着。 无奈摇头,李宛儿手掌探出,“背后之人不是你,让他出来吧。” “哈哈哈,李家小姐果然聪慧过人,配我这徒儿倒是恰好。”一道爽朗的笑声过后,一位老人出现在当场,白须白发头戴金冠,一袭素雅的长袍,形象倒当得上仙风道骨四字。 “白马山的冯真人,金丹中境的高人,算是伏龙州明面上顶天的人物了。”崔方白侧过头,对身旁人仔细介绍道,不过这话嘛,倒更像是说给两个小家伙听的,因为那位冯真人出场极为高调,甚至为了刻意营造威压,一身修为鼓足了,笑眯眯盯着面前佳人。 修行中人衰老极慢,尤其是到了金丹境界后,只需稍下些功法便能保住容颜不变,这冯真人此时这般老仙形象,显然踏入金丹之时年岁已经很高了。 李宛儿看着这位仅有着一面之缘的修行仙人,长眸弯出两道弧形,抿嘴笑道:“冯真人好手段,竟然想到与匪类勾结,看来这白马山只怕不是什么正经的修行之地吧。” 王乾赶忙上前,想阻止心仪之人继续说下去,生怕她触怒了师长受到责罚,却在李宛儿一记狠厉的目光下缩回脚步,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那般模样,如鼠见猫。 老人眯着眼,啧啧叹道:“乖徒儿,你这般性子,日后媳妇进了门你可是要受欺负的,也罢,今日师傅心情好,便帮你调教调教这未来媳妇,省得上了山惹旁人笑话我冯正教徒无方。” 说着,冯真人竟毫不顾忌两人身份之别,一步上前就要出手。 “真人且慢!”李宛儿退出两丈之外,轻笑道:“你我皆知今日之事没这么简单,真人若要逼迫于我,那小女子也只能让你落个两手空空了。” 冯真人瞳孔骤缩,第一次没了那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派,带着几分急切道:“李家的丫头,你若敢坏我的事,飞云城李家便不需要继续存在了。” 一个区区凡人家族,即便是祖地内躲着几只半生不死的老乌龟,也无法与一位正统宗门内的金丹长老抗衡。 第二卷 第十九章 藏月山崔月白 李宛儿嫣然一笑,竟给人几分妩媚感,手指点过身后跟随的十余名家族护卫,轻声道:“我要让他们活下去。” “可以!” 手指落在黎老大等人身上,李宛儿继续开口:“黑风峡山匪为我李家死去护卫陪葬。” “没问题,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老夫对自家人是很宽容的。”冯真人冷笑着,李家护卫与黑风峡众人的死活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未结金丹皆是蝼蚁,在一个稳稳跻身金丹后期的机会面前,别说是杀些蝼蚁,即便是遇上了同境界修士,他也得争上一争。 李宛儿双眸骤冷,寒声喝道:“还有就是,你这老匹夫给本小姐陪葬!” 最后二字拖得极长,李宛儿身形化作一道青虹,眨眼间便来到那老神仙面前,指尖夹着两只极薄的短刃。 “负隅顽抗。”冯真人面色不变,早知此女会有此行动,毕竟若是放在门中,能在这般年纪达到筑基后期的人已可算是绝顶天才了,宗门悉心栽培,未必没有机会再五十岁前迈入金丹大道,这等人物岂有束手就擒之理? 老神仙体内真元一震,身前出现一道青色护罩,再指尖透出一缕真元,撩动天地灵气汇聚出无数纤细丝线,悄然环绕在女子四周。 “缚!”冯真人一声厉喝,丝网收紧,攻击被挡住的李宛儿尚处于换招之时,被一举拿下。 金丹与筑基的差距,无法逾越。 “李家小姐,可服气了?”神色揶揄看着那道死命挣扎的女子身影,冯真人一步上前,在其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省省力气吧,回到门内以后挣扎的机会还很多,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体力却还不错,定能让你满意。” 李宛儿如遭雷击,难以相信这种话竟然出自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徒弟,带你媳妇回山,今日为师便安排你们成亲。”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笑容,冯真人扭身向后走去,忽然脚步停顿了下。 面色狰狞道:“你敢毁了老夫的事,我要你全族陪葬!” 闻言,李宛儿体内涌动的纯净阴气再度平静,一双长眸变得无神,心如死灰。 王乾快步上前,抱住被丝网束缚住的李宛儿,瞧见挣扎渗出血迹的地方,满是心疼,忍不住回头说道:“师傅,要不然您给宛儿松开,我保证看住她。” 冯真人转身恨铁不成钢:“你这性子,若是今日为师不给她点厉害,日后你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你想枉费为师这一番苦心?” 被师傅瞪了一眼,王乾怯懦的缩回脑袋,噤若寒蝉。 崔方白拿剑柄捅了捅陈圣腰间,在其疑惑的目光下笑着说道:“忘了提醒你,飞云城的飞舟生意,一向是李家垄断的,若是你不出手,还得再往南走三百里,才能碰上下一座城池。” 陈圣皱着眉头,三百里他独自一人倒还好,但是现在带着两个小家伙,这一路花费的时间可就多了,手指轻轻搓动,他在考虑是否要出手。 若是救下那李家小姐,之后的路途自然会好走许多,可对被算计一事,陈圣心中始终有个疙瘩,难以释怀。 见他犹豫,崔方白缓步上前,淡笑道:“罢了,就当本少帮你一个忙。” 而后再度瞧见少年身形之时,他已在那冯真人身侧,“这个人,我要了!” 望着突然出来搅局的家伙,冯真人有些错愕,一时看不清来人深浅,笑容柔和说道:“道友怕是误会了,此女乃是小徒未过门的妻子,老夫乃是白马山内门长老冯正。” 崔方白轻轻点头,缓缓开口:“知道,白马山内门长老第三席,最擅炼制丹药,在伏龙州你的名声可不小。” “道友既然都知道,可否给老夫些薄面,日后需要任何丹药,都可凭借此牌上山找我。”冯正悄悄摸出一枚令牌,正反二面各刻着‘冯’‘三’二字。 “不必了。”崔方白目光越过冯正,盯着那名绝色女子,手指遥遥指出,定声道:“本少就要此人,不想死就让开。” 凭借着一手炼丹绝技,即便是在白马山中冯正亦是颇受尊敬,哪里受过这种气,更何况说出这番话的还是一个少年。 即便是这少年有些古怪,也只不过是一少年尔。 冯正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人修为,可这个念头只一刹那便闪过了,且不说修行界中有几人能在这般年纪跨入金丹境,单以伏龙州地处偏远,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埋骨山异动,留在此处的修行宗门都已不多,而这些宗门冯正都很熟悉,不可能存在这等逆天人物。 因此,冯正确定,这少年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疯子。 否则谁敢跟一位金丹真人如此说话,况且此人背后还站着一个巨大的宗门,至少在伏龙州,白马山的实力是数一数二的。 “少年郎,我给你一个机会,献上一千颗灵石然后离去,老夫可饶你不死。”冯正越想,心中底气越足,看向崔方白的目光越发轻视。 崔方白漠然,对他不加以理会,而是对着李宛儿问道:“拜我为师,随我离开此州,你可愿意?” 闻言,李宛儿明显愣住了,面现挣扎之色,目光在一老一少间盘桓,而后咬牙喊道:“弟子愿意!” 不远处观战的兄妹二人见状,齐齐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自家师傅,带着几分怜悯。 小丫头更是直接开口问道:“师傅,漂亮媳妇被拐跑了,你伤心不?” 一旁的陈武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陈圣翻了个白眼,气骂道:“你们两个小屁孩,少想没用的,仔细看着,你崔师叔该出招了。” 两人果然被吸引过去,目光上下打量着崔方白,而后齐齐皱眉,小丫头忧心忡忡:“崔师叔这么年轻,能打赢那个老神仙吗?” 陈武则是一直盯着那柄洛璃仙剑,扭头对陈圣叮嘱道:“师傅,要是崔师叔打败了,你能不能帮我把那柄剑抢回来。” 陈圣被二人逗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爽快答应。 于是,一场决战在两个小家伙的期待下开始了,至少陈武是这么认为的。 崔方白闻得李宛儿应下了,呼出一口浊气,按在那柄在这座大州无人认识的绝世凶剑上,手掌微抬,在冯正无比惊骇的目光中,两人身形交错。 崔方白缓步走向李宛儿,脚步沉稳有力,手掌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剑柄,目光冷冷的瞥了王乾一眼,后者被其目中有如实质般的剑气刺入气府,昏了过去。 背后,那位来自白马山的金丹真人,低头看着胸前渗出的血液,不甘问道:“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藏月山,崔月白!” 少年剑仙转身,剑气横空可蔽天光。 李宛儿盯着眼前的绝世剑仙,双眸中的死气全无,换成了一抹惊喜,至少能够成为这种人物的鼎炉,总比被冯正那个糟老头要好。 黎老大与方管事等人却如遭雷击,尤其是后者,脸上尽是恐惧之色,若是放在升仙大会前,藏月山三个字简直就是金字招牌,可如今那就是催命符,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一族尽灭。 陈圣拎着兄妹二人,一步跨出站在崔方白面前,笑着打趣道:“崔公子好大的威风。” 淡然瞥了他一眼,崔方白弹指击破束缚着女子的丝网,沉声说道:“日后你更名为李婉,不可再以飞云城李家人自居,另外关于你的体质,我自有办法解决。” 闻言,李宛儿心中狂喜,看来眼前这人并非是贪图她的体质,而是真正的想要收徒,只是再看向少年冷峻面容时,秋水长眸中有着一抹难掩的失落。 将李宛儿变化尽收眼底,陈圣坏笑着戳了戳崔方白,笑吟吟说道:“人家小姑娘也不错,你为何不直接娶回家,也算是圆了你父亲的一桩心愿。” 扭头白了陈圣一眼,崔方白低下头,竟然真的在考虑是否可行,可惜没过多久,他就抬起头坚定道:“她的剑道天赋太弱,我不喜欢。” 陈圣愣了片刻,似乎对这个理由十分意外,而后哈哈大笑,怎么也止不住。 李宛儿美眸落在这名没了道袍的道人身上,闪过一丝厉色,若是陈圣没有说那一番话,她凭借着日后与崔方白朝夕相处的时光,未必没有机会将之握在手中。 可陈圣直接提出,无异于提前堵死了这一条路,以后的相处中崔方白定会与自己保持距离,以少年剑仙心思坚韧,还不至于被李宛儿一点区区美色吸引。 修行路上,再美丽的容颜,也只不过是红颜枯骨。 这些道理,即便是李宛儿自小居于深闺之中,也是懂得,当下对陈圣的恨意愈发深重。 对此,陈圣则是洒然一笑,不以为意,目光瞥过面色如土的黎老大与田放等人,轻喝道:“快些将石头挪开,莫要耽误了贫道的行程。” 一行人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奔向那堆对着峡谷道路的巨石,尤其是黑风峡众人,对这事务极为熟练,没花多少工夫便将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 第二卷 第二十章 李夜山 马车驶过黑风峡,陈圣的车厢内显得有些拥挤,原本驱车的马夫换车了方管事,老道士穿回道袍坐在正中央,兄妹二人贴在左右。 崔方白没有去看身旁乖巧坐着的女子,而是望向陈圣轻声问道:“接下来打算去哪?” 陈圣随口回答:“送完他们应该还有些时间,我想去找那位阴山老人聊聊,藏月山的事他知道不少内情,是个机会。” 崔方白淡然点头,没有情绪变化,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碧玉小剑:“若是遇上什么事,便用此剑传讯给我。” 陈圣没有去接,而是满脸苦笑道:“世事无常,没想到我也到了需要你崔公子照顾的这天。” 崔方白嘴角掀起一丝微弱的弧度,沉声道:“或者,你不介意向皇甫诚求助也可以,我这有传讯印记。” 闻言,陈圣嘴角扯了扯,若说修行界中最让他头疼的人,这个皇甫诚觉得算一位,前世两人初遇之时,他已是化神期的修士,而这皇甫诚还只是剑阁一位弟子,修为仅在金丹期,连元婴的门槛都没摸到。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与剑庐的东郭一起,向落羽仙尊问剑五月,最终创出一套直通大道的剑法,仙门大会上陈圣便是凭借着其中的第一式,与剑阁、剑庐弟子相认。 “如何?”崔方白眼角带着笑意,戏谑道:“放心,我与他碰过面了,这位前辈现在性子沉稳了许多。” 陈圣如丧考妣,伸出手接过那柄传讯飞剑,无奈道:“先说好,若非实在凶险,我是不会使用此物的。” “随你。”崔方白洒然一笑,目光转为刚收的弟子身上,略皱眉头道:“你在好奇陈师叔的身份?” 敏锐的感知到崔方白话语中的杀气,李宛儿急忙起身,干脆利落的拜在地上,“弟子不敢!” 冷哼一声,崔方白并不打算继续追究,而是平静道:“若非你父亲传讯到我族内,我根本瞧不上你的资质,至于你心中那点小心思,回到族中最好收敛一些,否则本少有的是手段让你闭嘴,即便是那些老家伙会因此震怒,我也不在乎。” 话说到末尾处时,车厢内已经隐隐有着一些肃杀之气。 匍匐在地的绝美女子眼中闪过绝望之色,她没有追究李家护卫不作为之责,对黑风峡山匪也未选择落进下石,对于那少年王乾,更是将冯真人掠走的一缕残魂归还,就是想着在这位师尊面前落下一个好印象,以后既便无缘结成道侣,在门中也可借助这位少年剑仙的东风,活得舒畅些。 如今少年直接点出,收徒之时并非情愿,无疑将李宛儿一颗心打入了地底。 小姑娘瞧着与自家师傅亲近的家伙,觉得有些不喜,哪有师傅如此欺负徒儿的,可面对崔方白隐含剑气的双眸,又有些胆怯,一旁的陈圣看得止不住笑。 小丫头瞥了师傅一眼,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 好在陈圣适时开口:“我说崔公子,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如此行事未免心肠也太狠了吧?” 听得此话,少年剑仙破天荒翻了个白眼,啧啧叹道:“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个老道士也会有这般怜香惜玉的想法。” 言罢,崔方白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道:“莫非你看上我这徒儿了?直说,送你了!” 李宛儿与兄妹俩齐齐看向陈圣,前者眼中神采渐无,若是真被崔方白送给这老道人,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会是何种模样,倒是兄妹两面露喜色,喜滋滋道:“师傅,这李家小姐长得确实漂亮,没想到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这等艳福。” 最后一句却是少年陈武加上的,不过小丫头在一旁连连点头。 崔方白瞟了一眼,发现陈圣满脸黑线,脸色无比阴沉,当即对少年竖起拇指,大赞道:“小子厉害,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这副德行了。” 少年还未来及得意,身子便飞起,被暴怒的师傅单手抛出车外,好在赶车的管事不是一般人,眼疾手快将其接下,这才免了摔落地面。 做完这一切,陈圣好似换了一个人般,对着崔方白笑道:“看来这几年你的性子磨得不错,都会开玩笑了,不过我对你这弟子没有兴趣,老道有一传人便足以。” 探进一颗头的少年,闻言大怒:“老道士,你什么意思?” 冷冷瞥了他一眼,陈圣继续开口道:“你这弟子体质虽然特殊,但若是不能在二十岁之前跨入长生门,也不过是一具枯骨。”停顿了一会,陈圣盯着面容戚戚的女子说道:“贫道也算是你的师伯,听我一句劝,到了姓崔的族里,不要参与那些尔虞我诈,沉心修道,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出人头地。” 用眼神阻止崔方白开口,陈圣舌灿莲花:“你也一样,藏月山已毁这是事实,最近你的修为涨的有些快,不要想着跟卢素争,还有剑庐那个小家伙,你们的路不同,将来到了化神境界便不再是敌人而是盟友,这条大道是要由你们三人才能共同走下去的。另外,体内的凶煞之气,或许可以想些法子镇住,否则终究是个隐患。” 末了,陈圣目光瞥了瞥李宛儿,意有所指。 崔方白听完,默然掀开车帘,踏剑升空,双眸遥遥望着远方,低声呢喃:“布的好一个局。” 李宛儿美眸闪烁,缓缓起身对着陈圣恭敬行了一礼,语气诚挚道:“多谢陈师伯。” 陈圣淡然一笑,此女心思深沉,好在能听懂自己话中的深意,至于之前的那点算计,以他与崔方白的交情,倒不会真的与一个晚辈计较,有了今日这一番话,他这个师伯的情分算是尽到了,以后李宛儿在有间过的如何,就真的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陈圣心中,是存着一点私心的,否则不会对崔方白说出那最后一句话。 ———— 李家,乃是飞云城第一大族,此刻李家所有高层皆聚于一堂。 位置处于最高处的便是李家家主,李宛儿的父亲——李夜山,底下坐着的是各系的长老管事,下首的大长老李易槐站起身,微微拱手,笑眯眯说道:“家主,按照约定今日小姐就该回来了,您看?” 李夜山微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神凌厉,沉声说道:“大长老,行商路上难免会碰上些风雨,你不是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话不是这么说,当日你与那我等约定,若是小姐不能如期赶回来,便答应那王家的求亲,如今家主如此说话,是想反悔不成?”大长老身旁,一老人站起来,语气森然:“你就不怕那仙人震怒,届时连累家族上下?” “还是说你李夜山,疼惜幼女到了如此地步,将我李家全族配上也在所不惜?”又有一人起身,话语犀利,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李夜山冷冷看着在场的人,每一个都无比愤慨,不禁自嘲道:“可笑我李夜山当了二十余年家主,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家子孙的那一点点仙缘,便要将我的女儿送给那山上仙人,真是可悲,可耻!” 最后二字落地,李夜山周身修为鼓动,威盖满堂。 “怎么可能?” “你竟有虚丹境修为!” 在座的几位长老无不震撼,李家家主李夜山,自幼根骨极差不适合修行,若非在行商一事上有着杰出天赋,加上李家以商业立身,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家主。 没有修为在身,这也是他们敢如此猖狂的缘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李夜山的哪那位家族老祖,已经寿终正寝,如今的李夜山只不过空架子。 可他们没料到,这个所有人眼中的废物,竟然突然间有了如此修为,比之祖地内的几位老祖也不弱分毫。 明白了事不可为,长老们厉声喝道:“李夜山,你要想清楚,白马山的冯真人,成名多年是真正的金丹修士,凭你敌不过。” 李夜山洒然一笑,讥笑道:“我当然知道敌不过,只是想让我陪你们做缩头乌龟,我李夜山做不到。” 缓步走下阶梯,李夜山每一下脚步都让堂中人胆颤心惊,一位虚丹境的修士,既便放在修行宗门中都是强劲战力,更何况是这个世俗家族。 “夜山,今日你走不了。”一位白发白须的枯瘦老人挡在门口,望着这位可说是家族天赋最高的家主,叹了一口气,劝道:“宛丫头的命已经如此,你又何必搭上自己?” “自己?”李夜山讥笑:“老祖想说的是,让我不要连累家族才是吧?” “只是,这样的家族又有什么资格被我李夜山连累?”李夜山深吸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极重的担子,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李字的古朴令牌,往身前一丢,洒然道:“二十几年,这家主李某当得够了,也累了。” “诸位!” “告辞了!” 男子撕下那身代表家主地位的锦袍,露出一身劲装,一步一步迈向屋外。 李家满堂,鸦雀无声。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山雨将至 李夜山走后许久,诸位长老这才喘过气来,皆看向门口处那沉默的老人。 、 大长老轻步上前,神色期盼道:“老祖......” 一眼看破其心思,李家老祖冷声喝道:“家主人选,我与几位老祖自有定夺,这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 说罢,一阵轻风带起那块代表家主全力的令牌,老人身形消失于堂中。 “大长老,现在该怎么办?”确认老祖离开后,一人走近问道,脸色阴沉,他是大长老一脉中最为杰出的弟子,原本李夜山退位,他成为新任家主的希望最大,尽管只是一个傀儡家主,但其中的一些福利也足以令人动容了。 大长老巡视堂中,低声喝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在想着权位?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李家与李夜山撇清干系,否则你们以为那仙人怪罪下来,当真不会牵连我们?” 众人色变,想清其中门道后无不胆寒。 “老二,让人传出风声,就说李夜山叛出李家,日后所有行事与李家无关,李夜山的家眷立刻赶出李府,记得警告他们,日后不得再以李家人自居,然后遣个与白马山关系近些的弟子,上山传讯。” 出了李府的李夜山,却是来到一座高大宅院前,屋舍华贵半点不逊,自然便是与李家世代为仇的王家了。 淡笑着站定,李夜山鼓足真元,朗声喝道:“在下李夜山,敢请王家公子赴死!” 此刻尚未彻底入夜,街上有着不少行人,被这一声振聋发聩的喝声吸引过来,看清那人面容后无不震惊。 “那不是李家家主吗,听闻他的幼女与王家小少爷要定婚约,现在为何突然杀上门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李家主不愿意与王家结亲,那王家小少爷起了歹念,今天不就是李家小姐行商归来的日子?依我看呐,肯定是出了岔子,李家主才会这般愤怒。” “传闻李夜山无法修行,独自一人找上门来,只怕是讨不了好。” “这也是你能担心的,人家身份摆在那,王家再如何跋扈也不敢对李家主如何,更何况如今两家也算是半个亲家了。” 将周遭的议论听在耳中,李夜山望着面前迟迟没有动静的大门,终于忍不住了,身形一闪拳掌重重轰击在那道沉重的门户。 碎裂的木屑铜片飞溅,将身上衣衫划破了一些,李夜山漠然走入打出的洞口之内,冷冷开口:“将王乾交出来,否则今日王家,灭!” “这...他不是不能修行吗?”围观路人吞咽了口唾沫,隐隐有着感觉,这飞云城。要变天了。 ———— 李家商队入城,在城门处遇到一队人马,两侧围着许多人,十分热闹。 “小姐,城门堵住了。”田蒙驱马走近,带着几分敬畏看着站在空中的崔方白,沉声道。 李宛儿皱眉,探出头说道:“去看看,若是讨要银钱,尽快将他们打发走。” 对此情况她早有所准备,寻常两家任何一位公子小姐走商归来,皆会有百姓乞儿堵住城门讨要喜钱,碰上商队收获好的,给的钱也就多些,千百年来已经演变成了一种习俗。 出门之时,这些规矩早有人讲过。 陈武探出头来,看着要转身的田蒙,笑着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田蒙点头,那日面对山匪这少年的手段他是亲眼瞧见的,不敢以寻常少年视之,走近马车将陈武接过来,让其挽着自己后背,两人策马赶向人群汇集之处。 “师傅,哥哥不会有事吧?”小丫头忧心忡忡的,在她印象中兄妹二人都没有骑过马,小时候陈武还经常说,那东西野性难驯,危险的很。 陈圣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说道:“放心,你哥的性子吃不了亏。” 小家伙低头想了想,觉得师傅说得很对,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昂起脑袋笑着。 面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李宛儿也没了拘谨,从怀中取出一包糖果递了过去,笑道:“小师妹,这可是飞云城最出名的甜食,味道可好了,你尝尝?” 小丫头鼻尖吸入一阵香气,有些意动,目光瞥过师傅,瞧见其点头后才喜滋滋伸出手,却只取了两颗,“我吃一颗留一颗给哥哥,剩下的留给姐姐你,这东西可贵了吧?” 李宛儿绝美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而后淡笑着说道:“不贵,你要是喜欢吃,到了飞云城姐姐给你买上一大堆。” 小丫头怔怔没有搭话,陈圣伸出手一把将其手上剩下的一枚糖果抢下,抛入口中,不满道:“怎么?就知道给你哥哥留,当师傅死了?” 瞎眼老道,慈眉善目。 同样身着道袍的丫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一是给兄长留的糖果被抢了;二是觉得自己的确把师傅忘了,心中有些愧疚。 陈圣哈哈大笑,伸手捏着小姑娘脸颊,轻笑道:“傻丫头,你忘了师傅很有钱吗?大不了进了城再给那浑小子买就是了。” 原本泫然欲泣的小丫头闻言,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笑得无比灿烂。 李宛儿轻叹一口气,突然说道:“师伯,我真羡慕你们。” 陈圣扭头,“羡慕什么?总不能羡慕我是个瞎子吧?” 绝美女子闻言笑了,娇美如花。 少年呼喊声传来,掀开车帘便看见陈武趴在车前,大呼道:“乖乖,不知哪家的富贵公子被人像牛马一样驱赶,可热闹了。” 少年说完,李宛儿与方管事皆是神色微变,城中称得上是富贵公子的,便只有李、王二家,前者从怀中取出一枚家徽,试探性问道:“你可看见这样的标记?” 少年募然摇头,“说来也怪,那些人穿着富贵,出门坐的却是拉货的马车,寒酸的很。” 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田蒙策马狂奔而来,“小姐,是少爷他们。” 李宛儿面色微凝,对着落下身子的崔方白告罪,与方管事一同掠上前去。 “大哥二哥,这是怎么回事?”李宛儿落在队伍最前处,看清情势后,低声喊道。 “宛儿?”两位面容有些相似的男子齐声喊道,而后那位年轻些的破口大骂:“你这贱人,都是你害的。” 那年长些的虽伸手拉住,却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显然心中也不是没有这等念头。 方管事挡在身前,冷冷看着两位少爷,心中哀叹同为一个父亲所生,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多,沉声开口道:“二位少爷,小姐舟车劳顿已经很累了,还请不要说些无谓的话,族内到底发生何事?” “发生何事?”李家二少爷自嘲一笑,手指李宛儿,语气森然:“因为你父亲舍了李家家主之位,我等被驱赶出李家,我与大哥的妻子,那两个贱人一听到如此消息,立马便跑回了娘家,扬言与我们划清界限,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你拒绝了那仙人弟子的求亲,都是你的错!” 漠然看着歇斯底里的所谓兄长,李宛儿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父亲去哪了?” 两人神色微滞。 李宛儿眼现不耐之色,说话间已不自觉带上几分杀气:“说!” “不必为难他们了,家主不在此地,想必是去了王家。”方管事微屈身子,淡然道:“小姐也不用担心,家主修为深厚,想从王家脱离不成问题。” 李夜山有修为在身,整个李家便只有方管事与李宛儿知道,前者跟随李夜山多年,是心腹中的心腹,后者是最疼爱的女儿,幼年时李宛儿纯阴之体发作,都是靠着父亲以雄厚修为挺过来的。 李宛儿美眸低垂,面无表情道:“那也得父亲愿意逃离才行!” 李宛儿深知,父亲定是觉得她无法再回来,才对王家起了杀心,如此状态下的李夜山,不战至倒下,是绝不会逃走的。 相处多年,李宛儿是李夜山子女之中最了解他的。 崔方白几人落下,皱眉问道:“发生何事?” 听完李宛儿叙述之后,崔方白单手拎起她,对陈圣笑了笑蹿上天空。 少年陈武大呼小叫:“师傅,师叔上天了。” 陈圣翻了个白眼,在脚上贴了两张符箓,一手一个也追了上去。 城门处围观的人们无不做了一个动作,揉了揉眼睛,再看向空中迅速远离的几道人影。 “两位金丹神仙,看来这飞云城真的要变天了!” 方管事喟然长叹:“只希望还来得及吧。” 低头看着挡路的人群,淡笑道:“诸位,能否让开道路,我李家商队要进城。” “要进城好说,就是这......”为首的一个乞儿模样的男子嘿嘿笑着。 世俗人家,哪管你什么境界的仙人,多大本事的神仙,都不及到手的那一点铜臭来得重要。 方管事淡笑着往两边路旁洒出一把碎银铜钱,看着李宛儿两位兄长,笑道:“二位少爷,是随我们入城还是?” 两人对视,最终咬牙:“进城!” 二十余架车马,缓缓开进飞云城中,天上乌云密布,似有一场风雨将至。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意外之喜 崔方白御剑的速度不快,像是刻意在等着身后的陈圣,飞云城虽唤作城,但其实就是一座大些的镇子,从空中很简单便能看到闹得鸡飞狗跳的王府。 陈圣赶上了上来,乐呵呵道:“啧啧,看来咱们这位李家主的脾气不太好。” 崔方白减缓速度,斜了他一眼,揶揄道:“似乎当年那位姑娘在山下给人欺负了,你的火气也不小,此事族中还记着呢。” 神色有些不自然,陈圣没有搭话,这涉及到一桩陈年往事,算起来他第一次与崔方白产生交集,便是由此而起。 没有继续穷追不舍,崔方白指着在王府大杀四方的某个身影,笑道:“说起来,这位李家主与你也有着不小的渊源。” 陈圣怔住,“我?” 洒然一笑,崔方白指尖弹出一道剑气,无声无息间为那男子挡住背后的几式暗手,扭头说道:“当年十七下山远游,你可记得?” “自然记得,走了三年,据说走遍了各州,还在东海让人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啊。”陈圣唏嘘,若非为了此事,他也不会有东海之行,如今想来藏月山上旧人往事,依旧如在眼前。 崔方白神色玩味解释道:“族中有册记载,十七游历伏龙州时,曾在飞云城停留半月,而后才横跨埋骨山脉去往别州。” 沉吟片刻,陈圣不再理会崔方白,而是将目光落在李夜山身上。 “李家主,你在我王家如此撒野,是想挑起两家的战争不成?”重重护卫之下,王家家主王陶声色俱厉,望着昔日的商场对家,突然之间变成了真正的山上仙人,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两人虽是对手,王陶对这位李家主一直有着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毕竟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同路人,皆是没有什么修行天赋,唯有依靠经商才能够在家族立足。 可他娘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李夜山啥时候变成了这般生猛的修士,家族内护卫修士无论筑基练气,在你手上皆是随手对付了,若非是李夜山没下杀手,此刻的王家院中,只怕没几个活人了。 “王陶,把你儿子交出来!” 李夜山站在王家正堂之外,盯着被护卫团簇着的昔日劲敌,话中有杀气,眼中却无杀意。 眼皮抖了抖,王陶心中暗苦,早知如此便不该答应儿子的苦苦哀求,信了那山上仙人的鬼话,如今这家族里都打翻了天,也不见那劳什子仙人出来放个屁。 咬牙捏爆唤醒祖师的玉符,王陶破口大骂:“去你娘的仙人!” 空中静静瞧着这一切的陈圣募然笑了,“这王家的家主,倒是个有趣之人。” 崔方白点头,难得被一个凡人牵动目光,随口说道:“我知道这人,在族内诸多掌柜中名声不太好,至少不太......厚道。” 闻言,陈圣咧嘴笑了笑,在场五人中也只有他才能品出这话中的深意,有间的掌柜都是经商的好手,能在他们中有着名声,这个分量可不低。 更何况这厚道二字,委实令陈圣忍不住发笑。 玉符破碎,一道灵光射向王府背后某处,旋即便有数道气息升腾而起,其中最为强横的,竟然已接近金丹境界,只是那股气息明显有些后力不足。 五名老人飞掠到院内,看清府中的惨状,皆是皱着眉头,为首那名虬髯老人盯着嘴角含笑的李夜山,悠悠说道:“阁下是哪个宗门子弟,为何对我王家出手?” 李夜山一身劲装,不过三四十岁便能有如此修为,他自然不会将他联想到同为飞云城世家的李家家主,能在这般年纪便一脚踩在金丹门槛上,唯有那些山上宗门方有可能,而且还得是位于山顶的那一小撮。 王陶推开护卫,壮着胆子上前,低声答道:“老祖宗,他不是什么宗门弟子,而是那李家当代的家主李夜山。” “什么?你说他是李家之人?”几个老祖大步跨近,急声问道,若是李家真的出了这么一位年轻天才,那将来飞云城就不再是两家并立的局面了。 李夜山盯着那名最强横的王家老祖,淡然说道:“前辈,王家主说错了,晚辈的确是李夜山,不过如今我已不是李家家主,也不再是李家之人,今日来此只想跟诸位讨一个人。” “什么人?”王家老祖神情微定,如此人物最好不要得罪,若是能够化解仇怨,那是最好,在他看来,定是族中某个纨裤子做了某些龌龊事,这会惹祸上身。 李夜山语气淡漠:“王乾。” “不可能!”没等几位老祖答话,王陶便脱口而出,发觉几人神色不悦后,硬着头皮道:“几位老祖,乾儿乃是我的独子,修行资质不错,几日前刚被白马山冯真人收入门下。” “冯真人?你是说冯正?” 王陶昂首扩胸,骄傲道:“正是,我儿已被真人收为关门弟子,不日就要随师父上山修行。” 闻言,几位老祖神情闪烁,李夜山虽强,但终究未入金丹,与那真正的长生仙人是比不了的,即便是将来他结成了金丹,有着白马山为靠,王家也不用过多忌惮。 “李夜山,就此离去,今日之事老夫可以不与你计较。”最终几位老祖交换了目光,下定决心。 李夜山面色微沉,化为一声长叹,而后周身气息狂涌,体内的真元涌动,似乎突破了某种界限。 崔方白偏过头,看着神色激动的陈圣,面带揶揄。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半大少年抛了过来,崔方白下意识伸手去接,再看之时发现陈圣已经急速冲向下方。 “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 崔方白无奈拎着手里满是不爽的少年,淡笑道:“别怪你师傅,你总不想他把那小丫头丢给我吧?” 少年低头想了想,看了看衣冠楚楚的崔方白,心中恶寒之余有些庆幸。 一旁默默看着的李宛儿忍不住笑道:“师尊,陈师伯他一个人没关系吗?王家五祖合力之下,即便是真正的金丹修士也可以困住一时半刻。” 淡然瞥了她一眼,崔方白嘴角微微上扬,抬头望月,低声道:“仔细看着吧,若你能偷到一招半式,金丹有望。” 李宛儿狭长美眸闪烁异彩,看来自家师尊对这位陈师伯评价很高啊。 陈圣抱着小丫头落在李夜山面前,手掌按在其肩上,低喝道:“给我镇!” 李夜山体内疯狂涌动的真元如退潮般缩回气府之中,疑惑扭过去,恰好瞧见一个娇憨的小姑娘,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陈圣皱着眉头,沉声呵斥道:“就为了这么几个货色,毁了你那点好不容易建起来的跟脚,值得吗?” 李夜山悻悻然摸着鼻子,虽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却不知为何有些畏怯。 见李夜山不说话,陈圣冷哼一声,将小徒弟放下。 小姑娘十分乖巧的跑到院子一角,瞪着两个大黑眼珠静静等待师傅发威。 崔方白敲了敲少年脑袋,笑道:“我们也下去。” “这位道长,我王家与你并无仇怨吧?”王家老祖试探着问道,几人皆能隐隐感受到,眼前这老道人体内磅礴的真元,其危险程度远在李夜山之上。 陈圣一步一步走上前,自顾自说着:“几位放心,我与你王家无冤无仇,只不过今天想借你这地方松松筋骨,也好给门中的晚辈开开眼,省的将来修行走上歧途。” 话说完,也不管王家之人是否听懂,陈圣抬头低颂:“藏月!” 在崔方白与李夜山眼中,头顶那轮圆月投射出一缕月光,照在那佝偻老道身上,陈圣气息狂涌而出,一股远远强于寻常虚丹修士的威压笼罩在整个王府。 崔方白抿着嘴角,笑吟吟说道:“老家伙,越来越熟练了。” 李夜山则是双目神光熠熠,死死盯着陈圣的动作,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丝细节,直到一双手拍在其肩膀上。 一个半大少年,脚下踩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搬来的竹凳,踮着脚摇摇晃晃伸着手,底下一名女童满脸担心的扶着凳子。 少年贱兮兮问道:“你真是我师傅的徒弟?” 李夜山愕然,看着场中威压源头的陈圣,咽了口唾沫:“大概,是吧!” 少年大手一挥,爽快道:“是就行了,快来见过大师兄与你二师姐。” 少年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底下满脸堆笑的小丫头。 李夜山洒然一笑:“理论上来说我比你们入门早,不该我是大师兄吗?” 少年怔住了,对眼前这个便宜师弟观感瞬间变得极差,拍着胸脯说道:“师傅最喜欢的徒弟便是我,至于你嘛,看刚才师傅对你那样就知道,他对你十分厌恶,我劝你还是认下我这个大师兄,将来我也好罩着你。” 举手投足,一副老大做派。 李夜山倒是并未计较,而是眯着眼睛说道:“方才道长下来,可是将这位小姑娘抱在怀里,若论喜好排座次,我想她应该是大师姐才对吧?”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夜月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转不过弯。 小丫头使劲昂起头,小声提醒道:“哥哥!” “对!”少年一拍大腿,底气十足:“小柔是我妹妹,她愿意将这个大师兄让给我,对吧?” 得了信号的小姑娘急忙点头,模样十分娇俏可爱。 李夜山淡然笑着,并未开口搭话,目光落回那处于风暴中央的陈圣。 王家五祖感知着顶上的威压就知道此人并非他们一人可以抵挡,那虬髯老祖当即喝道:“结阵!” 五人站定,各自取出一角石盘,运转真元灵力注入其中,五块青砖石盘拼凑在一起,一股可与金丹境抗衡的强横气势喷涌而出。 “王家至宝乾元棋盘,据说是来自某座上古仙人洞府,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即便是金丹真人也未必敌得过。”李宛儿美眸闪烁,关于这一件宝物的传说,在飞云城中已经流传多年,即便是三四岁的稚童亦耳熟能详。 崔方白难得心情不错,淡笑摇头:“此物并非传说中的乾元棋盘,至多算件仿品,而且品质不算高,在几个虚丹修士的祭炼下虽然能与金丹修士抗衡,但也没你说的那般强大,论消耗他们拼不过金丹境界,况且就是棋盘反馈出的劲力也未必扛得住。” 默默听完,李宛儿微屈身子,恭敬道:“多谢师尊赐教,是弟子愚昧。” 崔方白轻轻点头,随口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日后你就会发现,这座城很小,非常小,小到将来你再回到这个地方,会觉得完全如今的自己甚至有些可笑。” 李宛儿淡笑着,柔声说道:“弟子很期待。” 美眸从那棋盘上挪开,李宛儿悄然站到李夜山身边,略带歉意道:“父亲,女儿连累您了。” 李夜山此时才注意到女儿,惊喜道:“你安然无恙,莫非崔家的少爷赶上了?” “那是自然,你在质疑本少?”崔方白淡漠的声音传来,剑光一闪站在两人身前,漠然道:“你信中所说,家族已经同意,我为她更名李婉,日后便是我族之人,与世俗李家再无关联。” 李夜山不惊反喜,与对待王乾的态度截然相反,目光在女儿与崔方白身上盘桓,笑容玩味,崔方白被瞧得心中发毛,微怒道:“我已将李婉收为徒儿,至于其他事,你不要做妄想!” 李夜山不语,只是嘿嘿笑着。 已经被更名为李婉的女子满脸疑惑,似乎父亲与师尊的家族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小小少年可不知三人的心机诡算,只是觉得那几个白胡子老头摆弄的棋盘有些难看,小声埋怨着:“这几个老头真抠门,拿块破棋盘出来,要是被师傅他老人家一招就给打破了,我岂不是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李夜山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哪个师傅有你这样的徒弟会喜欢就有鬼咯。 不过有一点少年说的没错,那棋盘的确残破,五角碎片拼凑起来后中央破了一个大洞,被几人以真元灵力堵上,才使得这件宝贝得以发挥效力。 静候五人祭出法宝,陈圣身子颤了颤,原本佝偻的背影变得高大,引得少年连连惊呼。 猛然扭头,目光盯着李夜山,陈圣爆喝道:“看仔细了!” 李夜山心神微震,目光汇聚在道人双拳之上,那里有着一种他十分熟悉的能量涌动,曾经年少走商之时,在某座荒山之下碰上的那负剑少年曾说过,这种东西叫做月力,在一座据月亮极近极近的山上,有着好几个擅使这中力量的人。 身形暴射上前,陈圣嘴角挂着畅快的笑意,原以为藏月山弟子死尽了,没想到这偏远的大州还能碰上一位,如此大快之事,他心中欢喜。 右拳与那棋盘沉沉碰撞在一起,陈圣脸上泛起一丝殷红,眨眼便消退了,瞎眼老道洒然笑着,双拳有节奏的挥出,每一击看似没有章法,却能令那五人护持的棋盘微颤。 老道拳力,触目惊心。 随着陈圣拳头落下,李夜山眼中神采越发明亮,体内隐隐生着变化。 “我这一脉,大多修为不强,但战力皆可远超同境修士,靠的便是这一门秘术,你可瞧仔细了!”老道拳劲挥动之间,顶上圆月再度落下一缕月光。 陈圣原已经缓慢了许多的拳头再度快了起来,苦苦煎熬着的王家五祖此刻心中杀了王乾的心都有了,到了这时他们自然是明白了这老道人并没有杀心,否则这摇摇欲坠的棋盘早就坚持不住了。 有一位实力弱些的老祖还发现,对面那人似乎往自己身上灌注了某种力量,使原本在五人中实力最弱的他在对抗中竟然比两位境界高的还轻松些。 嘴角微翘,陈圣低声呢喃:“拜月!” 磅礴月力宣泄到那棋盘之前,陈圣飞身掠去,双手牵引竟然将那一抹月光强行拉扯过来,以极为蛮横的手段握在手中。 将其压缩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圆球,陈圣回头,这一回却是看的崔方白,淡笑道:“这一击你来挡!” 崔方白失笑,一步便跨到老道身前,弹出一道剑气入那棋盘之中,漠然道:“本少最不喜欢占人便宜,这一缕剑气可杀寻常金丹,也可炼化补全那残缺棋盘,便算是一点补偿,退下吧。” 无端得了天大造化的王家几人,短暂失魂落魄后转为狂喜,这少年能浮空站在老道面前,自然就是传说中的金丹真人,此等人物自然没有必要欺骗王家,至于如何选择,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如何,一次性的消耗品,永远比不上能够流传万世福荫子孙的镇族之宝。 陈圣对着剩下几人说道:“你们也退出去。”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的李夜山走出王家门外,让李婉带着两个小家伙躲远些,目光透过那道被他打穿了的门,看着断壁残垣中的两人。 “好多年没交手了,这次我不用仙剑。”崔方白随手将剑抛出,摊手笑道。 老道长也撇开道袍,沉声喝道:“崔公子,小心了!” “老东西,来吧!” 手中圆球以极快的速度飞去,与没了剑的少年剑仙凭手指发出的剑光碰撞在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 王府上下,连带着周围两条街道,化为废墟。 漫天的粉尘洒落在空中,其中传来一道老朽的咳嗽声,“行啊崔公子,看来这些年你是没落下,竟然毫发未损。” “少废话,这回是你输了。”崔方白召回仙剑,悬于腰间,手掌微抬而后重重压下,漫天粉尘轰然落地,两人身形显现。 老道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显得有些狼狈,眼中却是神采奕奕,一步跨出,自废墟下拎起李夜山,笑着问道:“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 陈圣点头,指尖跳出一颗比之前小上许多的圆球,推入李夜山体内,嘴里念叨着:“看明白了就好,合该你得这造化。” 李婉挟着兄妹二人赶过来,少年瞧见师傅这般模样,唉声叹气上前问道:“我现在换个师傅还来得及吗?” 陈圣瞪眼,赏了少年一个结结实实的爆栗。 少年痛得直流眼泪,大呼师门不幸。 陈圣只是笑了笑,替崔方白问李婉:“方才这一战,你看出几分门道?” 绝美女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有此问,思索了片刻后给出了答案:“回师伯,弟子愚钝,只看出一分。” 淡淡点头,陈圣眼角余光瞥见小丫头满脸期待看着自己,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小姑娘原本期盼的神情逐渐褪去,而后变为沮丧,最终化为愤怒,却不忍心对如此凄惨的师傅发怒,只得怯生生问道:“师傅,你怎么不问我?” 陈圣哈哈大笑,接过崔方白递过来的道袍,揉了揉小姑娘的脑瓜,柔声道:“小柔儿不用懂,以后想学师傅一点一点教你。” 小丫头昂起头,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的伸出小手,“师傅拉钩!” 重新披好衣衫的老道人笑了笑,伸出大手,大手钩小手。 一旁同样是师徒的二人对视一眼,崔方白低叹一口气,看着那个悄悄抹眼泪的丫头,在场的人中也只有他才知道,这是怎样大的一场机缘。 李婉惨然一笑,长眸中神色渐暗。 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李夜山缓缓起身,笑着安慰道:“不必挂怀,无论是在师傅或是亲子之间,像这样大小的乖巧丫头总是占便宜。”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陈圣与崔方白对视,大抵明白李夜山话中所指的人。 少年陈武则是悄然将妹子护在身后,满脸警觉的看着这个长得道貌岸然,实则可能居心不良的家伙。 李宛儿点了点头,想想从小到大族父母对自己的溺爱,终于绽放了笑容。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陈圣与崔方白,一个瞎子,一个孤心向道,当真是可惜了这般倾世美景。 末了,少年有些煞风景,回过劲来的少年高高跳起,一巴掌摔在李夜山肩上,怒骂道:“你敢这样说你家大师姐?” 李夜山讪讪告罪,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那个令人心疼的小丫头扯了扯少年衣袖。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山上仙人 打完了这酣畅淋漓的一架,陈圣心中为藏月山祸事而埋藏在心中的愧疚与苦闷总算得到了抒发,虽仍旧觉得愧对那些弟子道友们,但已无了如心魔般纠缠悱恻的郁结,当下只觉得心情舒畅。 简单说明来意,在听得李夜山裂袍弃令的霸气之举后,陈圣与崔方白面面相觑。 好在李婉心思通透,猜出这位与父女二人皆有些不浅羁绊,又刚帮了一个大忙,当即笑道:“师伯,不就是想用家族的飞鸟吗,我想即便父亲如今已不是李家家主,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陈圣神色古怪,心说你爹那般行事,李家不拿扫帚赶人就不错了,有何情面可言? 彻底对师尊释然的李婉没了起先的步步为营,举止也变得大胆了些,屈下凑近再度佝偻的老道人,笑吟吟道:“再说了,若是他们要赶人,以师伯的本事也只怕也赶不走吧?” 陈圣缩了缩脖子,与一绝美女子如此贴近使他显得有些局促。 最终崔方白拯救了他,大手一挥打定了主意,就往李家而去。 李夜山走在最后头,悻悻然摸着鼻子,刚跟人撕破脸如今又要找上门去,即便是商场多年磨练出的脸皮也有些顶不住啊! ———— 飞云城不大,通常城南哪家出了点热闹事,没过半天住在城北的人家就都知晓了。 此时李家大堂之内,三位老祖宗听得陈圣一行赶来几乎吓得魂不附体,那一战他们虽然没有过多关注,但能够击垮连带着王家主宅在内的三条街道,那五个老古董至今都不没有出来放半个屁,这已经足够证明那几人的可怕。 “老祖宗,李夜山毕竟是我李家之人,难不成他还真敢带上打上门来?”大长老面色铁青,因为若是李夜山要清算,八成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李家三祖皱着眉头,摇头道:“我想不会,虽说家族行事过分了一些,但毕竟血脉同宗同源,我相信以夜山的性子做不出那等背弃祖宗的事。” 之前露过面亲眼目睹李夜山离族的老祖宗不怎么乐观,长叹道:“若是之前你们肯留下夜山的两个儿子,不将事情做绝,未必没有机会把他劝回来,大不了拼着得罪那白马山,龟缩几年就是了。” “不错,以夜山的天赋进入金丹不成问题,到时借助家族传下的那几件宝物,即便是那白马山主也要忌惮几分。”大祖喟然长叹,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期望李夜山能够念着家族的旧情了。 巧的是李夜山此时也是同样想法,今日过后他回归家族肯定是无望了,何况如今他也不想再去理会其他事物,观陈圣与崔方白一战,李夜山收获颇多,隐隐感到某层阻碍了自己多年的桎梏出现了裂纹。 长生大道近在眼前,他李夜山又如何肯回到尘世之中。 硬着头皮站在门外,李夜山欲言又止,最终那两位被赶出城的少爷姗姗来迟,见父亲完好无损当即有了底气,二公子大步上前叩响门环。 门房管事走了出来,看清这位被逐出家族的废物,露出不耐之色,讥笑道:“这不是二少爷吗?您此时不是应该在城外某个荒郊喝风,还有胆子到这了?” 李夜山面色一黑,没想到这李家之人变脸如此之快,距离他李夜山走出李家的门,可还没过去几个时辰。 低咳一声走上前,盯着那管事沉声喝道:“裴管事!” “家主?”看见李夜山出现,那管事有些本能的畏惧,毕竟李夜山当了几十年家主,这点威望还是有的。 微微点头,李夜山轻声道:“麻烦你去禀报长老们。” 回过神来的管事扯了扯嘴角,脚下却未有半分动作,有些为难,家族之中一向分为两大派系,其中之一便是所在的这一脉,隶属于大长老。 另一脉则是李夜山当家多年攒下的家底,大多是走南闯北的管事武人,以往家主在时两者互相钳制,这位当值管事所在的便是大长老之属。 正在管事犹豫之际,后方浩浩荡荡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早已闭关不理家族事务的老祖宗,大长老瞥了眼身子堵住门的管事,眼皮抖了抖。 “让开!”强忍住怒气,大长老剐了一眼麾下管事,下令让两人前去开门,而后让开身子露出背后的三位老祖宗,面对有着虚丹实力的李夜山,他已经没有与其平等对话的实力。 “夜山......”实力最高的老祖语气发涩,已经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平息这位杰出子孙的愤怒。 李夜山洒然一笑,“老祖宗,事情过去了,王家与白马山不会为此事为难王家,同样的,我也不会。” 几名原本做好心理准备赴死的李家高层,闻言愣住了,要知道在王家来提亲被拒之后,是他们极力要求让李宛儿出门行商,甚至给王家出了拦路杀人这么一条毒计,其中一名女子最为晃神,怔怔的看着那个褪去了商贾气息,变得风神俊朗的夫君。 “终究曾是一家人,我与宛儿不愿再计较这等凡尘俗世,今日来此只想求李家办一件事。”李夜山看了眼那女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牵绊解开了,淡然一笑。 李家老祖神色微变:“你说,我李家必定全力为之。” 李夜山摇头道:“没那么夸张,我这几位师门长辈想借飞鸟赶路,仅此而已。” 末了,李夜山手指划动的范围不忘将两个小家伙包进去。 李家众人神色诡异,三位老祖诧异于李夜山口中的师门长辈,极尽目力看去,那挎剑少年自身犹如一柄无鞘宝剑,令人双目刺痛不能久视,那牵着女童的道人则是笑眯眯的,一身气息圆润饱满看不出任何端倪,倒是旁边那名小小少年,察觉到几人的目光,有些不满的扬起手臂。 巡视了一番,三人扭头对视,皆是满脸的震惊。 心中对李夜山为何会有如此修为的疑惑有了解释,这群人中,那少年剑客锋芒毕露,老道内敛却给人感觉高深莫测,想必王家闹出的动静便是这两人中的一位出的手。 三位老祖宗交换眼神,最终由那位曾出面参与此事最深的出手,自祖地中召来一只鸾鸟,咬牙道:“夜山,这件事老夫办的不地道,这只鸾鸟就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只希望你与宛儿丫头不要记恨我李家。” 李夜山刚想开口,拒绝这一只祖地中存下不多的奇珍,李宛儿便一步踏出,接过老祖手里那块驱使鸾鸟的玉牌,淡笑道:“老祖宗说笑了,宛儿终究曾是李家之人,岂会记恨家族。” 嘴上如是说着,手里却迅速将那玉牌塞入囊中,眨巴两个大眼珠瞧着老祖宗与李家高层们,确定这些人没有异议后,笑嘻嘻的背过身子,对着那位同样拿大眼睛瞧着自己的小丫头吐了吐舌头。 小姑娘咯咯笑着,被师傅一个眼神瞪住,然后看到崔师叔缓缓走到那李家门前,抛下一块令牌,淡然道:“这鸾鸟价值不错,就当是本少与你换的,日后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拿着这令牌到有间旗下任何产业。” 原本心中肉疼的李家老祖,盯着令牌上刻着的那个大大的崔字,此刻满脸狂喜。 若是寻常人家的这个字,自然是不值什么钱的,但眼前的这个崔字,他是有间商行的崔,代表着一个横跨修行界各行各业的商道势力。 “这件事情了了,走吧。”崔方白扶剑转身,悄然从弟子手中取走那块令牌,往里头打入一道剑气,而后在鸾鸟背上抛出一物化作楼阁,率先进入其中。 陈圣牵着小丫头上前,啧啧笑道:“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真霸气!” 此刻才算是彻底变成李婉的女子莞尔一笑,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某个女子,喟然长叹,一步跨上鸟背,妥妥的仙家手段。 静静看着那个名义上的妻子,李夜山对着这个神色戚戚的女子柔声道:“我知你这些年过得很苦,以后若觉得族中烦闷,想去哪便让方管事带你去吧,没人会再阻拦你。” 闻言,女子惨然一笑,似发疯一般嘶吼着:“十五年,我跟了你十五年,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 疯狂撕打着已不是一个世界的李夜山,女子气势由起初的癫狂,逐渐衰弱,直到最后蹲坐在地上,埋首哭泣。 低叹出一口气,李夜山募然转身,一步登上那鸾鸟背上,阁内玉牌飞出。 高空中的罡风拍打在脸上,李夜山闭上双眼,似有所悟。 李家大门之外,那位女子在夫君离开许久后,才鼓起勇气抬头望天,可惜此时暮色已深。 数十里之外的空中,李夜山体内气府,一枚虚幻的金丹逐渐凝实,陈圣打入其体内的纯白月力如抽丝剥茧般化入金丹之中,随着云层中的一声巨响,从此世上再无李家家主,而多了一位山上仙人。 藏月山金丹修士,李夜山。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稚子归宗 楼阁之内,少年陈武拉着妹妹四处撒欢去了,那名叫李婉的女子十分识相的去了另一个房间。 察觉到屋外的异动,崔方白挑了挑眉,道:“十七的眼光不错。” 陈圣抬起头,淡笑道:“李夜山修行天赋不足,但对月力的领悟力非凡,说起来是我的运气不错。” 点头表示赞同,崔方白又道:“大约再过三日,便能赶到烈阳宗,再赶八百里路就能到达那阴山老人最后出现的地方,要不要我陪你去?” 眼神玩味瞥了他一眼,陈圣失笑道:“之前那一击不好受吧?” 崔方白阴沉着脸,微怒道:“没跟你开玩笑,那老怪物虽然修为不高,但手段毒辣,可不像我这般会对你留手。” 说完,语气稍稍缓和了些,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跨入金丹境,为何强行憋着?” 陈圣轻笑着调动体内真元,气府之中指尖跳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元。 “这是?”崔方白蹙眉,敏锐的感知到两者其中之一带着极强的威胁性。 将真元缩回气府,陈圣笑道:“算是一种新的尝试,有这东西在,即便是碰上那阴山老怪,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沉吟了许久,崔方白才道:“好吧,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便用那传讯飞剑。” 陈圣点头,开口问道:“你可知进入世外秘境的人有哪些?” “并未关注,只是听说这一次的玉蝶价格炒的非常高,而且有价无市,不知长月真人是否有意出售?”末了,崔方白难得叹了一口气。 陈圣哈哈大笑,拍着这位终于有了几分商人模样的年轻剑仙,笑道:“此事你可以自行上山去问,不过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就是了。” 少年剑仙皱着眉头,想到要去面对最讨厌的应酬拉欢之事,便觉得心中有一股郁气。 陈圣却是并未理会,笑着走出屋外,对着方才迈入金丹境界的李夜山说道:“感觉如何?” 李夜山回过头,淡然看着这位与自己渊源极深的老道人,微微屈身恭敬道:“回前辈,晚辈觉得......” 复又略沉吟了片刻,李夜山面色古怪道:“似乎金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闻言陈圣心中大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这话要是早几年让你师傅听见,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李夜山脸色肃穆,试探着问道:“我师傅是?” “那个喜欢横跨长剑,嘴里总念叨着要成为少年剑仙的小王八蛋。”陈圣瞪眼,似乎将眼前人当成了某位令人深恶痛绝的家伙,笑骂道。 李夜山身形巨震,语气干涩道:“前辈可知师尊去向?” 低叹一口气,老道人直起身子抬头望月,低声叹道:“死了很多年了。” 原本眼中含着希望的男子有些遗憾,半晌又不死心问道:“那他死之前,成了那传说中的少年剑仙吗?” 陈圣脸色骤沉,破口大骂:“狗屁的少年剑仙,惹得老道不高兴皆一指头捅死。” 骂完拂袖离去,留下满面失落的李夜山。 崔方白躺在楼阁顶上,瞥了眼底下落寞的家伙,手掌摩挲着那柄洛璃仙剑,低笑道:“又是一个欠揍的家伙。” ———— 鸾鸟飞至烈阳山不远处,瞎眼老道人携着两个小家伙走上山间野道,手中幡旗有节奏的叩响着地面,一步一步走向那座高山。 崔方白则是带着父女二人,一路飞到山脚镇上才停下,领着两人到了店铺之中,指着李夜山说道:“姓陈的说,让你在我这点里帮忙,这些世俗商场的事你熟悉,店内的东西随你支配,但有一点,不许给我亏了!” 李婉捂嘴笑着,自家师尊如今这副模样哪里像个少年得志的剑仙,反而更像是斤斤计较的商贾人家的少爷,生怕店里的伙计经营不善造成亏损,在这放狠话呢。 李夜山倒不抗拒,做生意分很多种,但能盯着头上这块牌子,就好比是上山落草,拜入了最高的那座山门,虽说规矩多了些,但其中蕴含的好处也是成正比的。 手中捏着一块玉简,那是临别之前那个终于承认是自己师祖的家伙留下的,对日后修行有着极大裨益的灵药宝物单子。 山下小镇,人流熙熙攘攘,有一老道人缓缓走来,怀里走累了的小丫头捏着几串糖葫芦,旁边走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他正抱着那杆分量不轻的炼神幡。 一路走到烈阳宗山门之外,陈圣将两人放下,淡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道:“待会有人来接你们,跟他们上去就是了,师傅说的都记住了。” 小丫头双眸含泪,倔强点头:“记住了。” 陈圣扭过头,盯着那少年,道:“哪些人不能得罪你记住了?” 少年抿着嘴,哀怨道:“翠竹峰的孙长老,翠竹峰的方山淮........” 少年吐了一长串的名字,全部都是翠竹峰的弟子,而陈圣让小丫头记下的便仙门大会之上交好的师兄弟们已经陈皓罗魁等人。 确认两个小家伙已经将他的叮嘱记下,陈圣转身准备离去,猛然扭头盯着要落眼泪的小姑娘做了一副鬼脸。 小家伙破涕为笑,眨眼间那道佝偻背影已消失在身前。 长月老祖一收到传讯便火急火燎的出关,直奔下山门,盯着两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家伙,疑神疑鬼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那个浑小子呢?”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毕恭毕敬的行礼:“弟子陈语柔,拜见祖师!” 少年梗着脖子,昂首盯着突然出现的白胡子老神仙,质疑道:“你就是师傅说的长月真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嘛。” 老祖一口老血堵在咽喉,眯着眼睛问道:“你师傅是谁?可敢出来与老夫掰掰手腕?” 少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老头听好了,小爷陈武,我师傅乃是远近闻名的陈十三,你可听说过?” 老祖神色诡异,嘿嘿笑着,在少年期盼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少年原本快要蹦出来的嚣张话语一下子咽了下去,整个气势一滞,如丧考妣。 老祖暗喜,心说我治不了你师傅那个老狐狸,还整不过你这么个小玩意? 一路缓行上山,老祖憋了一肚子问题,轻声问道:“小丫头,你师傅现在在何处?” “师傅不让说!”小丫头非常实诚,少年则是闷着头一言不发,惹得老祖猛翻白眼。 “那你师傅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小姑娘摇头。 “你师傅如今要去哪里,做什么事?” ....... 如是种种,问题千奇百怪,两个小家伙的答案却是千篇一律。 终于在走到落日峰前,老祖发出了令两人错愕不已的咆哮:“你奶奶的陈圣!” 周遭行走的弟子早已见怪不怪,默默从一旁走开,偶尔会有人好奇的盯着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看一眼,都会被一旁眼神不善的少年瞪走。 “师叔,您又吼什么?我险些就能突破境界了,您再这样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认账啊!”一道高大身形从山上下来,带着几分埋怨道。 老祖淡淡斜了他一眼,讥笑道:“根基都还未圆满,就凭你也想突破境界。” 高大汉子闻言急忙换上一副笑脸,讪讪笑道:“弟子这不是想着让师叔您高兴高兴嘛,省的整日为十三那小子着急上火。” “这两个小家伙是?”终于注意的两人的罗魁眼神微亮,烈阳宗可许多年没有过这般可爱的小女孩了。 老祖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十三的徒弟,让那几个家伙出关,另外派人去通知微儿。” “得嘞!”嘿嘿笑着,罗魁随手抓了几个路过的弟子去送信,一溜烟的跑上山去。 望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山上仙人,少年错愕不已,老祖一巴掌摔在其脑袋上,笑骂道:“别看这家伙不靠谱,就连你师傅都得喊他一声师叔。” “啥?”少年不乐意了,修行宗门之中不该是如此吧,就这人在老头面前那副嘴脸,可比他陈武在酒家中当伙计时都要市侩谄媚。 山上仙人,就这? 一眼看破少年心思,老祖淡淡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领着两人拾级而上,很快便到了院中,悬崖边的古树上,一名女子盘膝坐在枝杈上,看见老祖领着小姑娘走来,身形飞掠过去,柔声道:“你就是十三收的小徒弟,模样这般可爱,看着真是讨喜。” 陈皓苦笑着从院中走来,在院中石桌摆上瓜果甜点,淡笑招手:“走了一路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一会还有几个家伙要来。” 少年走近,瞧着比罗魁更像山中仙人的陈皓,上下打量着,摇头晃脑道:“这才对嘛。” 罗魁哈哈大笑,偷摸出院子抓了几只月儿放在外头的灵禽,一溜烟钻进了厨房,不过多时阵阵香气传来。 揉捏着小丫头可爱脸颊的少女眉头微皱,咬牙切齿道:“师叔,你又偷我的灵禽!” 从厨房中探出头的汉子嘿嘿笑着,对着自家徒儿打了个眼色。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离去 陈皓佯装没看见,冲着那位正好奇盯着自己的小姑娘眨了眨眼。 罗魁唉声叹气,“唉~真是师门不幸,一会这肉你别吃了。” 月儿一瞪眼:“你说什么?” 悻悻然缩回脑袋,罗魁苦笑不已,当初薛长生在时自己想偷吃些灵禽都没这么麻烦,不过想想徒弟与那少女愈发亲近的关系,也就没那么气愤了。 来得最快的是田铢,两峰之间距离极近,收到弟子报信后这家伙立马就撇下老祖的严令,赶了过来,还没进门便嗅到一股子香气,大声嚷嚷道:“罗师叔,您又弄什么好吃的呢?” 一脚踏进竹苑的门,厚重手掌搭在肩上,老祖森然的嗓音响起:“田铢,你筑基了吗?” “祖师......”讪讪扭头,田铢苦笑道:“快了快了。” 淡笑着斜了他一眼,老祖闷哼道:“最好是,否则时限一到我就打断你的腿!” 闻言,这位在所有门人面前皆能够笑嘻嘻的小胖子,悄悄抹了抹汗珠,压力大啊! 好在众人注意力很快就被紧随其后的人吸引了,各峰参加了仙门大会的弟子皆赶来,围着两个小家伙逗笑,惹得少年十分不满。 老祖推在团簇着的众人,对二人说道:“好好记住这几个人,日后在门中受了欺负尽管找他们,若是他们不管你们就拿本子记下来,等到你那没良心的师傅回山,自然会去收拾他们。” 田铢有些幽怨道:“祖师,你这可就有些偏心了。” 老祖抬手一巴掌甩过去,怒道:“我不偏心他们难道偏心你,这么多人就你还是练气修为,你丢不丢人?” 骂完老祖情绪平复了许多,换上一副笑脸,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你们都是长辈,见了你陈师弟的弟子,一点表示都没有?” 说着,双眸眯起,有些危险意味。 几个匆匆赶来的家伙如芒在背,悻悻然在乾坤袋中掏了许久,才捏着鼻子各自取出一些上得台面的礼物,小姑娘得了一面宝镜一柄玉如意一枚静心珠,就连一直黑着脸的少年也得了一柄丑陋的黄铜古剑以及半块碧玉戒尺。 彻底掏空了家底的几人面对老祖灼灼的目光不敢久待,当即便是修为有了突破之象,借故遁走,唯有田铢弯着腰摆弄着小丫头挂于腰间的静心珠,道:“啧啧,这可是好东西,啥时候有人也送我一颗。” 小丫头怯生生的解下珠子,递到田铢面前,下一刻这个身子越发壮硕的胖子高高跃起,大喊:“杀人了!” 望着这家伙滑稽的逃跑姿势,老祖笑骂道:“混账小子。” “好了,等微儿到了这里就都是自己人了,罗魁!”老祖眯着眼笑着,冲里屋喊了声。 就在厨房里忙活的罗长老充耳不闻,面上隐隐有肉痛神色。 见他不答复,老祖嘿嘿一笑,手指捅了捅陈皓,压低嗓音道:“去将你师傅珍藏的酒取出来。” 陈皓面露难色,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十次听到这句话了,师傅藏酒的小窖已经空了一小半了,为此罗魁没少唉声叹气,每每想起都要抱怨几句师门不幸。 罗魁不情不愿的探出头来,竖起一根手指道:“师叔,一百灵石一坛酒,换不换?” 老祖一瞪眼:“你小子不要太过分。” 罗魁笑着摊手,“您可以选择不喝。” 月儿浅笑着走近,柔柔笑道:“祖师不必担心,一会孙师姐到了,罗师叔自然就会将酒取出来。” 闻言,两个小家伙打起了精神,因为自己的师傅,那个没有半点像是山上人的佝偻老道,在提起这位孙师姐的时候,神情与说起其他人十分不同。 少年更是直白,随口问道:“你说的孙师姐,是我的师娘吗?” 老祖满脸黑线,心想是不是该哪天找个由头教训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最惹人厌的师傅不在,拿弟子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至于那个娇小的丫头,老祖笑了笑,没人舍得对这般可爱的小姑娘动手。 孙怀微飞掠到少年身前,眸子凝视着他,道:“这话是陈师弟教你说的?” 少年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是又如何?” 纤细手指敲在少年头上,低声骂道:“你这小子,一点都不像他。”旋即扭头,盯着那名怯生生的小姑娘,淡笑道:“你也是陈师弟的徒弟?” “嗯,你就是师傅喜欢的那位师姐吗?”小姑娘说话比较委婉,不过意思与哥哥所表达的差不多。 闻言,孙怀微笑着点头,道:“算是,只不过能否做你们师娘,就得看你那师傅何时才肯回到宗门了。” 老祖黑着一张脸,怨气冲天道:“你这是一个宗主该说的话吗?” 孙怀微笑容和熙,静静看着气急败坏的祖师,低声道:“祖师,此处又没有外人,就不容我放下宗主的架子?” 闷哼一声,祖师飞身离开,愤懑道:“还有几座阵法未祭炼完,将来十三那小子回来,老夫定要让他给我烈阳宗看上十几年的门。” “嘿嘿......师叔走了?”罗魁笑着从屋内探出头,手里托着准备好的菜肴与一个小壶装着的美酒。 “小东西你那是什么眼神,这酒很贵的好不好!”来自少年鄙夷的目光让罗魁觉得浑身不自在,边往桌上摆放边不满道。 少年可没那心思搭理他,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当即扒起一大块肉啃着。 笑着端起碟子,递到有些怕生的小姑娘面前,孙怀微问道:“你师叔可有说过上山后何去何从?” 小丫头抬起头,有些疑惑。 孙怀微笑了笑,解释道:“就是让你跟着谁修行。” 这回小姑娘明白了,笑着说道:“师傅没说,让我喜欢谁就跟谁在一块。” 几人笑了,纷纷凑近问道:“那你最喜欢我们中的哪一位?” 说着,罗魁简单介绍着:“我名罗魁,算是你师叔祖,当初你师傅就是我带入门的。” 听到这,小丫头抬起头,问道:“那你的年纪岂不是很大了?” 罗魁怔住:“不算大,在同境界修士中我算年轻的了。” “不对啊,师傅都那么老了,你能带他入门,你的年纪应该也不小才对呀。”小丫头挠头,后来发现有些不礼貌,吐了吐舌头,这个她是跟那位李家小姐学的。 在得知陈圣化作一个佝偻的瞎眼道人后,罗魁哈哈大笑,拍得少年肩膀作痛,道:“没想到十三那家伙还有这等恶趣味,日后见了我岂不是认不出他了?” 孙怀微心中了然,明白陈圣此举定有深意,半蹲下身子在小姑娘面前,揉了揉小脑瓜,笑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修行吧。” 罗魁斜眉瞪眼,不满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浑小子了。” ———— 某座山顶,一位瞎眼老道静静望着,淡笑扭身,走出山林之时已成了一副少年模样。 少年腰挎长剑,眼蕴星辰,笑着沐浴日光而去。 走到山路尽头,崔方白早已等候在此,瞥了一眼,皱眉道:“世外秘境开启在即,到时候各宗皆会到场,你就不怕这副皮囊惹来祸端?” 回复了原本面貌的陈圣洒然,笑道:“还得凭着这副面孔去见几位故人,何况如今的修行界,总不至于满地金丹吧?” 崔方白眼眸微眯,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虽不至于,但也快了。” 随手接过抛来的玉牌,陈圣身子掠上鸾鸟,只是此时鸾鸟背上已没有了那座高阁,淡笑着挥手,少年飞离。 静静躺在鸟背上,陈圣微闭双眸,感受着罡风刮在身上的刺痛感,心神沉入天机殿内。 “前辈,我想我们该聊聊了。” 空旷的大殿之内,中央玉髓早已消失不见,天机子盘膝坐在那里,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面孔,冷声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陈圣缓缓踱步,颇有几分闲情逸致说道:“您总不想永远困在这天机殿中吧?况且你的行为对我造不成多大的困扰,只要到了金丹境界,我便能够自行出入大殿之内,根本不需要您所掌管的这座虚幻投影。” 天机子站起身子,毫不掩饰的讥笑道:“好一个嚣张少年,你可知道即便是那座被你们人族死死藏着的天机殿,没有本尊的同意你也进不去。” “嗯,若非是距离本体太远,仅凭你那点微末道行也想将老夫困在此处?” 天机子几步上前,指着陈圣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你一个人族的卑微少年,也有资格站在这跟老子讨价还价?” 陈圣摸了摸鼻翼,嘿嘿笑着:“无论如何,我已经站在这里了。” 闻言,方才气势滔天的老人满脸颓然,如丧考妣说道:“提出你的条件,最好不要太过分,否则本尊情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陈圣笑了,之前在万象殿内两位前辈已经隐晦提示过,天机子在日后修行中的重要性,两人能够谈妥自然是最好。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不归 “简单,只要前辈答应日后不再发生之前的事。”双眸盯着天机子,陈圣微笑道:“那样的算计,晚辈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 天机子冷哼一声,嗤笑道:“若非你人族的卑劣手段,本尊用得着暗算你这么个蝼蚁?况且那两个老家伙应该也说了,没有你的同意,以我如今的状态是伤不到你的。” 言罢,瞧见少年仍有几分不信,撇嘴道:“本尊答应你便是,不过你特意进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陈圣摇头,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问前辈,世外秘境之中到底有什么,隐藏在大罗宗凌云璧内的白家有何秘密?” 崔方白已经将知晓的白玉山家族之事告知,至于其与陈圣母亲以及薛长生师尊的联系,崔方白一概不知。 陈圣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这座被两位老人誉为断尽世间天机的天机殿。 老人皱着眉头,小声念叨:“世外秘境我倒是知道,是你们人族中某位最令人厌恶存在的洞府所在,至于你说的白家,不曾听说过。” “等你到了金丹境,修为便足够我测算一次天机,到时候自见分晓。” 天机子忽然笑眯眯盯着陈圣,“不过相对的,你得帮老夫一个忙。” 心生警觉,陈圣神情凝重道:“什么忙?” “嘿嘿......简单,你到了金丹境界,帮老夫炼制一具躯体,不需要有高深修为,只要能够行走自如便可,在这里待得烦了,也让老夫去瞧瞧外头的世界。” 听得此言,陈圣愣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说,你可以离开这里?” 老人点头,笑道:“若是没有你的允许自然不行,但只要你愿意让老夫透出一丝魂念,我可以将那世外秘境中最为珍贵宝物所在告诉你。” 心中有些意动,可有拿捏不准眼前这老人,陈圣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 天机子看破其心中忧虑,笑着解释道:“放心,即便有了躯体,我依旧无法摆脱几座大殿的掌控,是无法对你做什么的,这就是你们人族先人的手段,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拜服。” 心中大定,陈圣重重点头。 自大殿内出来,陈圣从乾坤袋中取出那琉璃盏,忽然天光大亮,小水蚺怔了怔,而后愤愤然喷了陈圣满脸的水渍,似乎在怪罪他这么久才将自己放出来。 “谁让你生得这般好看,若旁人看见起了歹念如何是好?”笑着抹干净水迹,陈圣柔声安抚道。 小家伙听到这等奉承的话,双眸才放松了些,悠闲的游荡在水面上,时不时取出一枚灵果抛入口中。 陈圣无奈“这次叫你出来是有要事。” 小水蚺停下动作,转过头,一双眸子疑惑的看着陈圣。 陈圣目光四顾,压低嗓音说道:“你可知化龙草?” 小水蚺依旧疑惑看着他,爪子捏起几颗灵果。 陈圣苦笑,明白与眼前这吃货说这些是没用的,于是换了个说法:“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味道极好的灵草,名为化龙草。” 说完,咳嗽几声补充了句:“接下来我要去个地方,据说那里长着许多这种灵草,你要是不想吃,那我就不去了。” 陈圣佯装转身离去。 嗖的一声,小水蚺窜到陈圣肩膀上,大力挥舞爪子,嘴巴急速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陈圣注意到,上一次见这小家伙时,它身下的爪子只有两只,可如今腹部有些突起,隐隐有要长出第三只爪的趋势,头上的蛟角雏形也愈发凝实。 “小子别看了,这家伙是个怪胎,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既便没有你那化龙草,过个三五十年也自然就化蛟了。”天机子有些不满的声音传来,世外秘境中几件重宝,最为鸡肋的便是这化龙草,名字霸气,可实际这世上有资格化龙的妖兽早已绝迹,人族食之又有着极大的后患。 并未理会天机子的抱怨,陈圣定定看着小水蚺,笑道:“你若是想要那化龙草,就得拿东西来换。” 小家伙心生警觉,立马飞回水中,只露出两个小眼珠。 陈圣早有准备,从腰间乾坤囊里取出一大把水属性浓郁的灵药,故意在小水蚺面前晃荡,啧啧道:“据说那化龙草不仅十分美味,还有着一项十分特殊的功效,能够使蛟龙之属的妖兽,无论何等境界,都能够口吐人言。” 小家伙很明显听见了这句话,悻悻然缩回水里,像是在考虑其中的得失。 陈圣手举得有些发酸,刚想将那灵药收回囊中,便有一道水线袭来,小水蚺扭头一扯,将那一把在外界不太常见的珍惜灵药吞入腹中,瞥了陈圣一眼,十分玩味。 “你运气不错,小家伙答应了。”天机子有些不耐烦的嗓音传来,作为结盟的条件,陈圣必须放开身体禁制,看着两人费劲交流的老人看得大为光火。 陈圣嘿嘿笑着,在心底说道:“等日后这小家伙能说话,就不必麻烦前辈了。” 天机子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摇头苦笑,陈圣取出一个玉壶抛入那琉璃盏中,玉壶在空中缩小,被小水蚺接住,有些疑惑的看着前者。 “摘取化龙草需要带有龙气的血液,我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你最合适。”陈圣讪讪笑着。 小家伙瞪起眼珠,确认他没开玩笑后,指了指陈圣腰间,伸出两个指头。 愣了片刻,陈圣苦笑道:“这个不行,起码现在不行,最多我练出来的丹药分你一些。” 说罢,张开手掌,示意五五分账。 有些不甘心的小水蚺伸出爪子,失落的发现自己爪子指头还没有陈圣多,只能愤愤然点头,忍着痛往玉壶里灌了小半血液,将其抛回给陈圣,小家伙双瞳微黯,沉入水中。 淡笑着将琉璃盏收入一个存放着不太珍惜药材的乾坤袋中,陈圣盘膝坐下,摩挲着一枚玉符,是崔方白从白家手中抢来,陈圣母亲消失之前最后的痕迹。 喟然长叹,陈圣缓缓起身,定神看着下方城池,低声喃喃道:“不归峡,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 不归峡,毗邻斗牛州第一修行门派——不归山庄,峡谷中阴气弥漫,在空中看着犹如一条蜿蜒的黑龙伏在此处。 今日的不归山庄有一件喜事即将发生,当代庄主幼子即将迎娶一位地位同样不低的别宗仙子,为了表示庆贺,知道庄内人丁并不兴旺的庄主胡不归早早派人下山,将能找到的修行者请上山去。 执事裴远山站在城门处,盯着出入之人,忽然看见一个气定神闲的少年郎。 “站住!” 陈圣转身,笑道:“阁下有事?” 有着筑基修为的裴远山盯着少年,沉声道:“观你气韵不凡,可是修行中人?” 陈圣点头,打趣道:“莫非这城凡人进得,我进不得?” 裴远山淡然笑着,“自然不是,只是想请公子赏脸,去我不归山庄撑个场面,事情完结之后,我家庄主自有重谢。” “如此在下就打扰了。”陈圣洒然一笑,来的路上他已知晓这桩喜事,刻意表露出的练气士修为在裴远山面前晃荡,便是要上不归山庄一探。 若阴山老人曾至此,那胡不归定有所察觉,或许能问出些端倪。 裴远山长呼一口气,眼看着送亲之人就要到了,自家庄主安排的一万席位还未坐满,如今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当即引着陈圣便往山上去。 拾级而上,满上悬红挂彩,陈圣饶有兴致大量周围来客,不归山庄在整个修行界中名声不小,庄内不仅有着近十位金丹上修士,庄主胡不归更是金丹顶峰的修士,更是曾经炼制出一件半仙剑的炼器大家。 只是这不归山庄与其说是宗门,倒不如说是家族,庄内极少向外招收弟子,若非是靠着那件半仙兵,只怕不归山庄这四字在修行界中都不会有多少人知晓。 目光四顾之间,陈圣瞥见隔壁桌一位少年,忍不住笑了。 由于明面上是练气修为,陈圣自然是被安排在最角落里的位置,身旁那位练气七段的少年正抱着酒壶,手里捏着鸡腿大快朵颐,与周遭正襟危坐的同境修士相比,显得有些煞风景。 少年微醺之际,瞥见陈圣,淡笑道:“兄台,你也是被那裴执事抓上山来的?” 陈圣失笑,摇头道:“不是,我是被请上来的。” “得了吧!”少年回了个白眼,拔高声音道:“这不归山庄盛事与我等有何干系,强拉人上山,看着他们喜结连理,最后领个一两枚灵石再被赶下山,这等形式与蛮人何异?” 陈圣看着愈发激动的少年,真是,对不归山庄怨气不浅呐。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少年的狂放,裴执事跑了过来,一巴掌摔在他头上,拍得少年晕头转向,怒骂道:“你这小子,若再胡闹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吃痛之下清醒了些的少年缩起脖子,讪讪笑道:“不敢了不敢了。” 等那道忙碌身影离去,陈圣才凑近少年,揶揄道:“刚才不是很硬气吗?怎么一下子就软了?” 少年剐了他一眼,借着酒意开口骂道:“老子如何,干你屁事。” 少年拍着胸脯,鼓鼓囊囊!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阴山踪迹 陈圣抿嘴而笑,眼神玩味的看着他,道:“原是位小姑娘,你为何对不归山庄怨气如此之重,据我所知那胡庄主为人不错。” 被戳破了伪装的少年并未动怒,而是神色古怪的盯着陈圣,疑惑道:“你是哪座深山跑出来的野人?” “那姓胡的若是好人,岂会纵容自己的儿子始乱终弃,为了与那地位高上不止一筹的仙家结亲,便抛弃结发妻子。”扮作少年的女子越说越激愤,遥遥盯着那红袍少年郎咬牙切齿。 陈圣笑容诡异,“该不会你就是少庄主抛下的妻子吧?” 一旁听见风声的汉子扭头,嗤道:“得了吧,我可听说少夫人长得倾国倾城,那身材丰腴的很......” 言罢,瞥了眼男子衣袍下显得纤瘦的女子,小声嘟囔着:“岂会是这般没胸没屁股的料。” 闻言,陈圣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上下打量着。 雪白脸颊滚烫,少年愤愤然拍着胸脯,指着汉子鼻子怒骂道:“钟不易你大爷,你骂谁呢?” 汉子皱眉,疑惑道:“你认识我?” “自然认识,你可是咱们斗牛州鼎鼎有名的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白面朱唇少年浅笑嫣然,微眯着眸子。 陈圣有了兴致,轻声问道:“这位钟兄弟在斗牛州很有名吗?” 两人怔住,而后少年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汉子苦着脸走过来,语气幽怨道:“你不会真是深山里跑出来的野人吧?” 旋即皱眉仔细瞧了陈圣许久,摇头道:“可你这修为也不像啊,想当初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已是远近皆知的筑基修士,甚至已经开始冲击金丹。” 陈圣面色大震,拱手道:“失敬失敬。” 汉子嘿嘿笑着,颇为受用。 见二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少年,咬着牙泼了一盆冷水,啧啧道:“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从虚丹境直接退到如今勉强维持在练气四五段,沦落到要跟我们挤在角落里。” 汉子眼中神采微黯,片刻便恢复了过来,勾着陈圣的脖子说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要骂我重不易可以,带上这位兄弟不太好吧。” 说着,对陈圣挤眉弄眼。 少年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我就骂了,怎么着?” 陈圣不以为意,径自坐下斟了一杯酒,冲着少年笑道:“你这丫头,说话还是不要这般刻薄的好。” 钟不易竖起大拇指,笑着走回自己的位置,目视前方。 不过多时,身披喜袍头顶凤冠的仙家小姐便到了,陈圣自顾自饮酒,似乎完全不在意,反倒是身旁的钟不易与少年神情激动。 前者盯着那在红毯上缓缓而行的女子,后者则是目光锁定着高台上等候的欣喜少庄主,口中偶有传出咯咯响声。 神识悄然在巨大广场扫过,陈圣嘴角微翘,以一种极为细小的声音说着:“今日这喜宴,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办成了。” “唳~” 尖锐的声响过后,一道极煞风景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中央,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少庄主,淡笑道:“胡天,以你我的交情,办喜事也不通知一声,委实让在下有些心寒呐。” 身穿黑袍少年模样的男子转身,对着身后那身份高贵的仙家女子道:“观月楼的仙子,你可知这位胡少庄主早已成亲?” 红布下的女子轻轻点头,清冷的声音传出:“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哈哈......”黑袍少年笑着,指着胡天道:“少庄主,你可敢告诉在场之人,你那位结发妻子如今去了何处?” 胡不归微颤着身子,狞声呵斥道:“闭嘴!否则阴山老人就只能给你收拾了!” 黑袍少年眯眼,一步跨到仙子面前,大笑道:“庄主不想让我说,那我就偏要说,也好让这位仙子知晓,她要嫁的是一个什么人,届时她如何抉择我阴山一脉不会插手。” 胡不归面色阴沉,手中那柄险些成为半仙兵的宝剑急射而去。 少年随手打翻观月楼仙子身侧两位侍女,躲在其身后淡笑道:“你若是不怕毁了这上等的祭剑材料,只管出手就是的。” 飞剑戛然而止。 曾铸出半仙兵的手掌微微颤抖,胡不归气急反笑,“你一个邪派妖人所说的话,在场的有几人会相信?” “今日你若不给本座一个完美的解释,莫说是小阴山,就是真正的阴山老人来了,我也让你有来无回?” 胡不归缓步走下石阶,漠然看着那脸色淡定的少年,“本座记得你,一个月前曾潜入庄内偷剑,当时我饶你一命,如今却来恩将仇报,邪道终究是邪道。” 少年淡然走出,咧嘴笑道:“当日若不是胡天在我手上,你胡大庄主会放我离开?” “说起来贵庄的那位少夫人实在是命好,,若非碰上我这等慈悲心肠之人,只怕早被你父子二人当成了祭剑的材料,香消玉殒了吧?”少年眯着眼,毫不畏惧胡不归的目光,一字一顿道。 陈圣皱眉,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这不归山庄的名号,底下有着多少尸山血海,只怕难以估量啊,忽然发现身旁的少年低着头,泪流满面。 不远处的粗壮汉子钟不易脸上更是青筋暴起,盯着那胡不归的眼神几欲杀人。 胡不归手掌异动,小阴山自腰间抽出一个骨笛,淡笑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拘魂笛,阴山老怪连这个都给了你,看来当真视你如子,若是本座将你诛杀,不知道这老邪物会伤心到何等境地。”胡不归眸子眯起,在心中权衡利弊。 少年惨笑:“您又不是不了解老东西的性子,我死了他只会高兴,只不过嘛~” 说到末尾处,少年忽然笑了,道:“你可知你儿子中了骨煞,只要我驱动这拘魂笛,恐怕你还来不及杀我,便得先替他收尸了。” 胡不归死死盯着眼前的小魔头,看不出半分作伪,沉声喝道:“什么时候下的手?” 小阴山将那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动,那高台上站着的男子果然露出痛楚之色。 “就在胡庄主莫慌,我来此只是有一件事想问过贵公子,可否放开禁制?” 此时,在场许多人才发觉那胡天的异常,再看向胡不归的目光已经多出了几分怀疑,若是心中没鬼,为何会暗中操控。 “可笑!你以为本座会受你的威胁?”胡不归一步买到儿子身边,手掌搭在其肩上,浑厚的真元迅速布满胡天全身,沉声道:“区区一点煞气,本座花些心思自然可以化解,今日老夫便请诸位道友送你这魔头上路。” 施了一个眼色,场中盘坐的宾客不少站起身来,盯着中央的小阴山,眼中杀气涌动,他们大多是不归山庄之人。 小阴山一阵怪笑,将那骨笛再度放在唇边,驱动灵力吹奏,山庄各处传来嘶吼惨叫,阴气弥漫,一时之间犹如炼狱。 “真当我没有半点准备便敢来此,你庄内筑基以下所有人都被我种下阴煞,只要我驱动骨笛,他们就会化为厉鬼,这山中也被我洒下了招魂香,方圆百里的冤魂都会被其吸引。”说着,少年抬起头,狞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山庄是紧靠着不归峡谷吧?” “这小阴山好深的谋算。”钟不易悄然摸到陈圣身旁,低声赞叹道。 陈圣笑着送一杯酒水下肚,附和道:“那是自然,骷髅墓的传人有几个省油的灯。” 那扮做男子的少女忽然开口:“你们两个似乎也不简单啊。” 伸手戳了戳钟不易,少女戏谑道:“不去救你那位心上人,他可是被邪道中人挟持了,你上去英雄救美,说不定观月楼中长辈念在你一片深情,便将她许给你了。” 钟不易苦笑,伸出双手,道:“以我如今的修为,即便是上去了也不是那位公子一合之敌,更何况据我观察他未必会对小姐动手。” 少女无奈,扭头唆使陈圣:“你呢?看你方才一直盯着那小阴山,肯定另有所图吧?” 陈圣反问:“你不是也注视着那胡少庄主,莫非你也有所图谋?” 见少女不答话,陈圣笑了笑,小声道:“我只要那小阴山不死就行了,其他一概不管。” 钟不易啧啧称奇:“公子好大的口气,那胡不归可是金丹真人,若是加上那柄半仙兵即便是元婴修士也得避其锋芒。” 似乎是打定了那小阴山不会伤害心仪女子,钟不易此时情绪颇为轻快,反倒是那少女闷闷不乐,尤其是在得知胡天被下了禁制之后。 汉子猛地一拍脑门,脱口而出:“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少夫人的.....” 少女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在陈圣疑惑的目光中忿然道:“收起你的好奇心,不然本姑娘宰了你!” 钟不易龇牙咧嘴:“乖乖,好大的口气,敢跟一位疑似金丹真人如此说话?” 陈圣淡笑,并未否认,而是眼神玩味的盯着那神色诡异的少女。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出手 良久,少女抬起头,试探着问道:“你真是金丹真人?” “一会能不能帮我个忙?” “很简单的!” 最后见陈圣笑而不答,少女怒了,小声骂道:“不帮就不帮,你们这种大修士就没一个好人。” 钟不易哈哈大笑,单手按在少女头上,爽朗道:“没事,他不帮你我帮你,区区一个不归山庄,小事。” 陈圣忽然开口,道:“你若是不想死,最好别想着驱动金丹,如今的它可支撑不起一场战斗。” 汉子怔住,而后挠头苦笑,“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如此轻易被你发现了。” 轻轻挑眉,陈圣将手伸在少女面前:“灵石!” “凭什么?” “一会无论你做什么,我保你不死。”无奈叹了一口气,陈圣心中哀叹,若非一眼看穿这个单纯得可以的小丫头,他才不会选择趟这浑水。 不过既然要保下小阴山,得罪不归山庄已不可避免,多保一个人也无妨。 场中,胡不归神色阴晴不定,遣了裴执事去探查确认小阴山所说无误后,眼中杀气更是浓郁了许多。 悠然把玩着那骨笛的少年抬起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胡庄主放心,问题问完我就走,届时在下的这点小小手段您自可慢慢破解。” 而后指了指空中,一副虚幻的面孔成型,其中肆虐着凄厉的哀嚎与阴煞之气,道:“再不快些,我怕修为不够,难以控制这凶魂。” 胡不归咬牙,大袖一挥:“只许你问三个问题!” 小阴山笑眯眯盯着回复了神智的胡天,“我的好兄弟,你可还认得我?” 胡天眯眼,杀气腾腾,“是你这魔头,你杀了我妻子还敢来此找死?” 嘿嘿笑着,小阴山手掌中浮现一道女子残魂,狞声道:“那你可还认得她?” “不,这不可能。”胡天眼神涣散,几近崩溃。 “最后一个问题!”小阴山伸出一根手指双瞳闪过异芒,道:“你与那女子成亲,可是出于真心实意,并非另有所图。” 胡不归暗呼不好,就瞧见身旁的胡天眼中失了清明,恍惚说着:“怎么可能,若非看上她体内阴血,一介贱民有何资格嫁入我不归山庄。” 瞳中异芒散去,小阴山冲胡不归洒然一笑,“我问完了,告辞!” “想走?”眸中闪过厉色,胡不归御剑飞出,身形紧随其后。 陈圣长叹一口气,消失在两人面前。 少年执剑立于小阴山身前,一手抓着身后那个想要逃跑的家伙,一手抵着那柄飞剑,“胡庄主,这个人还不能死,可否卖我一个面子?” 胡不归停下脚步,方才交手他已大致明白眼前这人起码是虚丹境修士,且战力不俗,皱眉道:“这位道友,此人手段毒辣,破坏我不归山庄盛事,焉能放他离去?” 陈圣轻笑,“且不说这桩喜事如何,单以他的手段,虽说偏激了些,却未伤及你庄内一人,如何算得毒辣。” 闻言,小阴山倒是有了兴致,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助力。 福至心灵,陈圣扭头一笑。 这位邪道俊彦瞬间楞住,小心翼翼道:“陈圣?” “嗯!” “你来找我师傅?” “知道就好,老实呆着别动,我可以不杀你。”以捆仙索将小阴山绑住,陈圣回头对胡不归说道:“贵庄的事我不想管,只是此人你杀不得,至少现在杀不得。” 胡不归眼神凌厉,低喝道:“一个区区虚丹,也敢在本座面前如此嚣张,今日我便替你师长好好教训教训你。” 被捆倒在地的小阴山嘿嘿笑着,“胡庄主,我劝你还是不要惹这位小祖宗,否则很快就会大祸临头了。” “哦?莫非这位道友背后还有着我不归山庄惹不起的势力?”胡不归眼神微凝,能够在如此年纪达到虚丹的修士,背后依靠着强大势力的可能性的确不小。 陈圣苦笑摇头,走过去塞住那位阴山传人的嘴巴,道:“在下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靠山,胡庄主若是不想给这个面子也行,你我打一场就是了。” 恰逢此时,钟不易携着那少女联袂而来,后者扯下头冠,撕掉胡须伪装,露出带着几分稚气的清丽面容,死死盯着胡不归,冷声问道:“我问你,将我姐姐弄到哪去了?” “你是?姜芷云的妹妹?” “不错!快说!你不归山庄到底将我姐姐如何了?是不是真如他所说,被你们祭了剑?”少女连番问话,气势迫人。 钟不易则是走近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柔声道:“小姐,可愿随不易下山?” 女子娇躯颤抖,猛地扯下盖头,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的汉子,重重点头。 “好!” 陈圣莞尔一笑,将少女挡在身后,“看来这一战是避免不了了。” 胡不归抹了抹剑锋,爆喝道:“在场外人一个也不许留,我不归山庄的名声不可毁!” 混在宾客中的山庄门客狞笑着动手,被强请上山的修士大多修为不高,偶有一两个筑基修士,也只不过是多抵挡几招罢了。 “好狠的心肠啊,难怪师傅说胡庄主才是真正的邪道中人。”小阴山嬉笑声传来,落在胡不归耳中格外刺耳。 阴沉男子愤然出剑,直指那罪魁祸首。 陈圣挥剑缠上胡不归,神识却一直注意着场中,时刻警惕着有可能潜藏在各处的金丹修士。 小阴山笑着提醒道:“陈兄,不必如此小心,山庄内金丹修士皆在后山,现在正是那柄半仙兵晋级的关键时刻,他们是抽不开身的。” 闻言,陈圣心神稍松了些,抖了朵剑花,剑式快了几分,对几人沉声喝道:“你们先走。” 钟不易点头,当即拎起那少女,与那观月楼女子且战且退,一路退到山口。 “喂!你们不管我了?”小阴山傻眼了,现在他可是没有半点自保能力,虽说这捆仙索效力不强,稍微用力便能挣开,但他明白,只要自己敢挣脱,前方那位与胡不归缠斗的少年,剑刃只怕瞬间就会倒转。 “好精纯的真元,只怕一步之遥便能够凝聚金丹了吧?”胡不归越大越心惊,眼前这只有虚丹境的少年体内真元竟然如此雄浑,几乎不弱于金丹中期修士。 一剑刺出,陈圣口中急颂:“藏月!” 体内金丹瞬间凝实,剑芒锋锐更胜,神识范围内确认几人已经下山,陈圣全力一剑劈出,而后身形暴退,单手拎起小阴山,飘然远去。 冷哼一声,胡不归手中那柄上品宝器级别的长剑飞出,比陈圣御剑的速度快上不止一筹,很快便追了上去。 猛然停下,将剑握在手中。 两剑相对,陈圣冷冷瞥见胡不归御风追来,爆喝一声:“大道剑华!” 左手剑指挥出一道巨大剑光,感受到上头的死亡威胁,胡不归不得不将飞剑召回,恨恨的盯着陈圣远去的背影,挥袖摔出一大片如牛毛般大小的细剑。 细剑入体无声,陈圣脚步并未停歇,在山脚下寻到钟不易几人,以真元裹着一起飞向某处隐蔽深山。 忽然一种空乏感袭来,脚下飞剑摇摇欲坠。 ———— 一个山洞之内,钟不易与红袍女子相对而坐,身后是三个昏迷不醒的家伙。 观月楼女子指着陈圣,问道。“不易,你可知此人是谁?” 钟不易摇头,“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想来应该不是本州之人,否则不会有胆量触两宗的霉头,这下好了,只怕观月楼与不归山庄正全州通缉我等呢。” 笑着剐了他一眼,女子柔声说道:“前段时间宗内弟子从仙门大会归来,据说此子可是出了不小的风头。” “他?”钟不易指着陈圣,有些发楞:“若是如此,他为何会独身出现在此处,而且似乎是冲着阴山老人而来,总不能是奔着卫道诛邪来的吧?” 女子摇头,浅笑道:“有传言此子身世神秘,于仙门大会上力挫群雄,却在最终决战前突然消失。” 女子停顿了下,瞥了眼四周,压低嗓音道:“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捕捉不到此人行踪,也不知其为何消失。” 钟不易深吸一口气,而后洒然笑道:“管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他如今是我钟不易的恩人,若没有他我与小姐今日只怕不能安然下山了。” “你少高看自己,没有这家伙今天你们是肯定下不了山的,你当胡不归的名声都是白来的?”少年小阴山已经苏醒,挣开绳索坐在两人身旁。 撕开左臂衣物,露出流动着诡异符文的臂膀,少年骂骂咧咧:“狗日的胡不归,下这么阴毒的手段,简直比我这邪道还邪道。” 陈圣睁眼,低笑道:“大半都被我挡住了,这么一点苦头都吃不得?” 少年扭头,嘿嘿笑着:“哪能呢,这不是抱怨几句吗?” 他一瞪眼,“吃了苦头还不兴人抱怨抱怨。” 陈圣哈哈大笑,牵动体内伤势,剧烈咳嗽了一阵,钟不易看得触目惊心,小心翼翼问道:“小子,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回以一个白眼,陈圣苦笑道:“死是死不了,就是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法子动用修为,没想到这不归山庄还有这等封印之法。” 第二卷 第三十章 各自逃命 钟不易大呼不妙,围着陈圣转了两圈,啧啧道:“三日光景,只怕咱们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没了山庄中的趾高气昂,少年小阴山皱着眉头,长叹一口气,道:“本以为捡了个靠山,没想到只是晚几日死罢了。” 陈圣轻笑,颇有些好奇这位邪道传人为何仗义执言,点破不归山庄铸剑的龌龊手段。 被几人瞧得脸皮发烫,小阴山撇嘴道:“少拿那种目光看我,若非被逼无奈,你当我愿意冒着得罪一州山顶的两大势力,去做这个出头鸟不成?” 钟不易正色,“愿闻其详。” 说到底,眼前这少年虽是邪道中人,可终究也算是拦住了这桩婚事,救下了钟不易心中那位女子,尽管出手之人是陈圣,但钟不易知道,若没有小阴山在前,陈圣断然不会无端去惹不归山庄。 颇为幽怨的瞥了眼陈圣,小阴山闷闷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乃是骷髅墓传人,我们这一脉修行,需要数量极大的阴气辅助,这也是骷髅墓极少显露于世间的原因。” 陈圣淡淡斜了他一眼,“说重点!” 还想着卖几分关子的少年缩了缩脑袋,悻悻然道:“陈兄,你要找的是我师傅,可别牵连无辜啊。” 不知何时醒来的少女募然坐起身,毫不客气的讥笑道:“你也算无辜?” 小阴山对着陈圣害怕,面对其他人可就没什么畏惧了,当即瞪眼:“你这小妮子,老子好歹救了你的性命,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少女丝毫不惧,挺着还算丰腴的胸膛,振振有辞:“救下我们的是他,你这邪魔外道也敢冒领功劳,放在军中可是砍头重罪。” 手指尽头的陈圣揉了揉眉头,笑道:“若没有他那些手段,我想安然将你们带下山难度很高,极大可能会死上一两个。” 越发得意的小阴山志得意满,点着小丫头脑瓜道:“听到没有,死的那个极有可能就是你,钟不易虽然境界跌了,但底子还在,到了真正掰命的时候,怎么也能发挥出个准金丹实力,观月楼的仙子胡不归舍不得杀,至于你这个凡间军武世家的小姐,在仙家眼中与蝼蚁无异。” 一番话将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眼神扫过几人,企图找到一丝慰藉。 令她失望的是,三人并未表示反对,只是陈圣略皱眉,不耐烦催促道:“那牛毛小剑中应该有特殊印记,你若不想死,就别再卖关子。” 小阴山果然敛去笑意,却没忍住又说了一句废话:“此事怪我,不该贪图修为进境,潜入不归山庄想将那阴血女子绑走,却没料到那胡不归如此歹毒的心肠,以阴人血液淬剑,骨肉祭剑。” 言罢,见陈圣手掌颤抖,隐隐有出手之状,赶忙开口道:“陈兄,我自不归山庄逃出,一路躲至峡谷之内,在其中发现一处隐蔽所在,或许可以暂避一时半刻。” 钟不易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可是那不归峡?” 少年点头,理所当然:“难道这附近还有别的峡谷能藏身?” 陈圣默然,旋即对几人说道:“钟兄,你与这位姑娘并未中那封印之术,相信以你们的修为隐藏踪迹想逃出斗牛州并非难事。” 手指着小阴山,陈圣继续说道:“至于你,将阴山老人行踪供出来,我放你离去。” 小阴山思量片刻,笑道:“还是别了,我也中了那封印,跟在你身边安全些。” 陈圣并未出言反对,即便是现在得到了那阴山老人的行踪,如今的他也没有能力前往调查。在面对那个恢复了女子形象,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丫头时,陈圣陷入沉思。 “要不宰了她吧?”小阴山嬉笑着,说出这般让人浑身打颤的话语。 小丫头抖若筛糠,自家姐姐生死不知,那胡天竟然大摇大摆迎娶别家女子,当初原本就是借着一股子闷气冲上不归山庄想讨个公道,接连见识了小阴山的鬼蜮伎俩与庄内血淋淋的厮杀,即便是这个在将门世家长大的丫头也有些遭不住了。 狠狠剐了小阴山一眼,陈圣低下头,尽量温柔道:“姜姑娘,你也知道如今跟着我二人十分凶险,不如这样,我传你一门易容之术,再将你送到附近城镇,你自行回去如何?” 小丫头浑身颤抖,倔强的抬起头道:“不行,我还没弄清姐姐下落,不能回去。” 一旁的小阴山不乐意了,当即咧嘴道:“你姐姐早那胡氏父子害死了。” “你放屁!”小丫头才怀中取出一枚玉石,上面有一道微弱的亮光闪烁,“姐姐的命魂未灭,怎么可能死了。” 邪道少年露出诡异笑容,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不说是那些大能修士,即便是我都有好几种方法瞒过魂灯杀人,更何况胡不归那等存在。” 闻言,少女眼中神采顿失,茫然重复着那句“不可能......” 少年颇为欣喜,忽然瞧见陈圣伸出手,接过少女手中那枚玉石,定定看了许久,才抛回去,道:“这个人的确死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小阴山欲言又止,被陈圣一个眼神遏制住,便笑了笑,双手搭在脑后,淡笑道:“死咯...” 将那门易容术简单教给三人,陈圣便让钟不易带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子离开,自己则是等了一会,才走出山洞。 少年有些幽怨的声音传来:“不过是几个萍水相逢的家伙,用得着你如此照拂?” “走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咱们该聊聊了。”陈圣依旧挎着剑,只是此时已换上了那件破旧道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 “裴执事,你确定那印记波动来自此处?”山庄中一位虚丹供奉盯着阴气腾腾的峡谷,沉声问道,毕竟这谷内阴煞之气盛行,既便是他这个火道修士也感觉有些透骨冰凉。 裴远山苦笑着点头,他是庄内的老人,祖祖辈辈跟着胡家,自从胡不归名声大噪,在此处开宗立派以来,这位家中老人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四十余岁才踏入修行,如今却已经有了筑基中期修为。 修行着与胡不归一脉相承的功法,裴远山清晰感受到眼前迷雾之后的那两道波动,一大一小恰好代表陈圣与小阴山二人。 “孙供奉,他们就在里头,正走向峡谷深处。” 裴远山有些疑惑,这不归峡的厉害,这些年他是没少见识,几十年来前前后后共吞噬了百余名修士,其中甚至包括两位修阴邪之道的金丹修士,这两个修为被封之人,有何胆量走入这等绝地? 孙供奉嘴角狞笑着:“那就是他们自己找死!” 裴远山有些不放心,小声提醒道:“庄主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供奉身后一名弟子模样的青年讥笑道:“难道裴执事打算进去谷中,将他们捉拿回来,以示忠心?” 孙供奉眯眼而笑,显然没有因为弟子的张狂而不喜,反倒是接话道:“你这小子,裴执事对庄主的忠心是你能够质疑的吗?” 青年赶忙躬身,告罪道:“是弟子多虑了,还望裴执事恕罪。” 老人惨笑,明白像他们这等自外界来的修士,瞧不上庄内伺候的仆人,漠然点头。 孙供奉指派两位并不受宠的弟子留下,便要带着青年离去,募然瞥见老执事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放心,峡谷的各个出口我会派人把守,只要他们出来我自会知晓。” 裴远山只得苦笑望着两人离去,怔怔无言。 ———— 峡谷之内,阴风阵阵。 被称为小阴山的少年苦着脸,盯着面不改色的陈圣疑惑道:“为何你不受煞气影响,要知道这地方即便是我师傅都不敢深入。” 陈圣眼眸微亮,咧嘴笑道:“这么说你师傅来过这里?” 自知说漏嘴的少年赏了自己个嘴巴,讪讪道:“能不能停下歇会,我快走不动了。” 两人停下,陈圣笑眯眯看着少年,“你们骷髅墓一脉功法亲近这阴煞,为何你会如此不中用?” 少年摊在地上,无奈道:“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哪像他们那些将神魂都祭炼成阴神的家伙,若是那些人来,多半会很享受。” 陈圣来了兴致,一直以来骷髅墓在世人眼中印象皆是邪恶诡异,见面多会大打出手,鲜少有如此机会坐下闲聊,遂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师傅所修与你也相同?” 少年先点头而后摇头,道:“虽有相同之处,但师傅他老人家练的功法对自己更为狠辣些,我害怕,便没学,你应该见过黑骷那副样子了吧?” 陈圣点头。 黑骷肉身干瘪,全然靠着一点魂火支撑着,说他是一具行走的尸体也无不妥,而眼前的小阴山,除了身上偶尔透出的阴邪之气,与常人无异。 “师傅的功法走的是门中大流,功法进境比我所修的要快许多,早知道会碰上你这家伙,我真该听了他老人家的,丑点就丑点,好歹能活命。” 小阴山唉声叹气,惴惴不安。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心境变化 陈圣撇嘴,斜眼瞧着这怨声载道的少年,笑骂道:“且不说我是否会杀你,让你像一具骷髅般行走世间,你当真愿意?” 少年抬头,想看看月亮,结果发现谷中黑屋过于浓重掩过了月光,只得叹气道:“说到底这种命悬在别人手上的日子可不好受。” 陈圣没有理会他的幽怨,而是开门见山道:“两个问题,如实回答我就饶你不死。” “你问吧。”少年抬了抬眼皮,最终发现已经没了气力,索性直接将眼睛闭上,静候陈圣提问。 “一,你师傅如今在何处;二,那姜姓女子被你藏在何处?” 直接提出两个问题,陈圣摩挲着剑柄,静静等候答案。 少年耳力极好,听着那肉掌擦过金铁的声音,浑身颤抖,闷声道:“第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老家伙一向是飘忽不定,我也是收到他在这里出现的消息才赶来的,至于这第二个问题嘛,那小女子当日虽然身死,命魂却被我救下,就在这锁魂囊中。” 陈圣募然扭头,“既然如此,为何不讲魂魄交还给那位小姑娘?” 对于阴山老人行踪一事,他心中早有准备,因此即便是没有消息也不会失落,反倒是对小阴山刻意藏下姜芷云魂魄的事情颇为在意。 小阴山睁开眼,神色变得阴沉,死死盯着陈圣,狞声问道:“你是否觉得我不近人情?明明将那女子魂魄握在手中,却不肯交换给那小姑娘,而是选择让她失落而归?” 陈圣木然点头。 少年忽然笑了,眯眼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何骗她,当时你明明看出姜芷云命魂未灭,应该也猜出在我手中,为何不直接点破?” 见陈圣沉默,少年又继续追问道:“是怕我鱼死网破,彻底断了那女子轮回路?” 陈圣点了点头。 无论修士凡人,只要肉身殒灭,神魂皆可转世轮回,这是天地至理,算是仙凡之间最为公平所在,可一旦命魂被毁灭,那此人便真正的消弭于天地之间,永远不可能再现。 少年自嘲笑着,望着眼前身受重伤依旧丰神如玉的少年,轻声问道:“从未见过尸山血海,饿殍千里吧?” 陈圣顿了顿,道:“前者见过,后者没有。” 少年不以为意,缓缓说道:“前者还好说,了不起你杀我我杀你,后者才是人间最为恐怖的景象,我就见过,不仅见过,我还曾亲手从一位长辈手中,接过我父母被啃得只剩白骨的尸身。” 少年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说话本中的故事,“那时我还小,住在一个名为鬼城的地方,城池不大,就是人多,听父亲说王朝触怒了神灵,仙人施法将所有的粮食全征收了,城里有钱人家逃的逃,死的死。” “当时我饿了六天,实在是没力气了,自家养的鸡鸭牛羊吃光了,一个长辈便说带着我上山打猎,结果到了地方,十几个红着眼睛的汉子将我围住,若不是师傅出现,只怕我这时已经是一座荒坟,不!说不定连坟都没有,如今细细想来,父母定是知道的。” 少年看向面色晦明变换的陈圣,淡笑道:“师傅带着我回去时,我父母早给他们杀了,见我回来,一个关系不错的长辈还笑着给我盛了一碗,说是羊肉。” 说到此处,少年停下,问陈圣:“还想听下去吗?” 陈圣木然摇头,神色痛苦道:“可你为何......” “问我为何偷藏那女子魂魄?”少年浅笑,道:“且不说我需要那女子阴魂聚拢阴气修行,就算我大发慈悲还给那丫头,以她那点微末修为,根本承不住她姐姐的阴煞之气,走不了几日就得身死当场,再者说那丫头家中见了姜芷云是何种景象,以妖魔视之,还是当作家人,届时其他人又会如何看待姜家,这些东西你可有考虑过。” 陈圣脸色惨白,良久才恢复过来,对着少年恭敬行礼,道:“受教了。” 这其中的种种,即便是两世为人,陈圣也不曾经历过,若真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害了那姜芷云乃至整个姜家,只怕会成为一尊心魔,难以化去。 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说这么多你不还是想将我留在身边?” 少年扭头,看着站在身侧的虚幻身影,神色紧张道:“你怎么出来了,这峡谷中阴气极重,你承受不住的。” 那美丽女子嫣然笑着,望向陈圣,行了个万福之礼,笑道:“多谢仙人仗义出手。” 陈圣恍然,苦笑道:“姑娘这礼,在下受之有愧。” “不碍事的。”女子浅笑说着,忽有一股阴风袭来,虚幻身影晃荡了几下,小阴山急忙上前,将她收起锁魂囊中,盯着陈圣道:“如今问题回答完了,你答应不杀我的。” “那是自然,不过你体内的封印,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开。”陈圣低声道,他有着武道在身,如今只要虚丹之下的修士,碰上了即便是打不过,也能逃掉。 至于那封印,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有方法化解。 小阴山洒然笑着,“可别小看我们邪道中人,即便是有封印在身,凭借着这骨笛,我也不会弱于寻常筑基。” 陈圣释然,也不再犹豫,起身便向着往山外走去。 少年怔了怔,忽然在身后高喊道:“姓陈的,我在这不归峡中发现一些诡异,等咱们从世外秘境回来,到了金丹境一同来此探宝如何?” 陈圣转身,看着少年神色不似作伪,便笑道:“你怎知是寻宝,万一谷中藏着某尊上古阴物,那我岂不是被你害得白白丢了性命?” 少年皱了皱鼻头,愤然道:“不来就算了,到时候我得了宝贝可别怪我不记着你的救命之恩。” “我出手是为了你师傅,并非为救你,不必记挂心上。”陈圣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呆立在原地,似乎方才想通了这一点的少年怅然若失,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怪人?” 少年盘膝坐下,凝神将周遭阴煞二气剥离,开始压制体内封印。 陈圣则是一路扶着剑,来到谷口,隔着阴气屏障看着谷外几名守卫弟子,目光骤冷。 “你们可知胡不归所作所为?”那练气弟子发现陈圣之时,剑刃已经夹在脖子上,陈圣冷冷盯着眼前的年轻修士,手掌微颤。 不归山庄所见,以及谷内小阴山的一番话,对他的触动极大,修行中人一怒,凡间便得尸横遍野,胡不归如此行事,观月楼还将门内女子嫁出,陈圣不是笨人,自然能够看出二者之间定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正是因为如此,陈圣才会如此愤怒,当年藏月山威压天下,自己还是仙尊之时,出游到哪一座大州哪里不是安居乐业,即便各宗门有心行恶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偷摸搞,可如今修为不再,化为少年行走人间,才走了几座大州,便碰上了埋骨山柳鹤杀师,白马山冯正强抢女子,就连享誉一州的不归山庄都有着这等的污龊事情。 这样的修行界,他陈圣不喜欢。 这样宛如魔道一般的正道修士,陈圣见一个杀一个。 年轻修士目光恍然间飘向陈圣身后,那里站着两位筑基境界的师兄,可惜他们并没有半分顾忌,手中灵剑悍然出手。 没了修为在身的陈圣冷哼,一掌拍飞那练气修士,回身出剑。 仗着手里品质不低的宝剑,陈圣占尽优势,反倒是那两个筑基修士被打的节节败退,一路退到峡谷边缘。 其中一人看着那练气修士愣在原地,厉声吼道:“还不一起出手?” 陈圣嘴角微翘,手上动作慢了许多,故意装出气力耗费不小的模样。 “他伤势复发了,快!趁机杀了他!”两人看着陈圣眼放光芒,庄主亲口承诺过,谁要是杀了此人,就能从庄内洗剑池中挑选一柄宝剑。 要知道能够被铸剑世家收藏的宝剑,品质必定不低,随便一把都不是寻常筑基修士能够期冀的,若是能够得到,在山庄中的地位又能往上挪上一挪,届时美婢好酒,还不是唾手可得? 心中如是想着,两人看向那名练气修士的眸中也有了厉色,毕竟这等功劳,分的人能少一个便是一个。 冷眼将两人的变化看在眼中,陈圣心中杀意沸腾,此二人皆有取死之道。 全力挥出一剑,借着宝剑的锋锐将两人灵剑斩断,陈圣左拳出手,势大力沉,打在一人腹部,巨大的力道将这名筑基修士气府震碎,一身灵气逸散而出。 狞笑看着剩下一人,陈圣提着被废修士爆喝道:“就此退去,否则他的性命不保。” 练气修士神色微变,脱口而出:“别杀他,我这就离去。” 说罢,真的钻入丛林。 不知在草丛中趴了多久,小修士听见近处有动静,扭头看去,发现陈圣手中拎着师兄的头颅,倒在路边。 “怎么办?救是不救?” 练气修士左右为难,最终一咬牙,放下长剑扶起那道消瘦的少年身影。 怀中陈圣,嘴角微翘。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大道趋势 小修士半拖半拽将陈圣拉到一处隐蔽洞穴,陈圣忽然出言道:“胡不归给的奖励肯定不低,方才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 “大仙,别杀我!”小修士吓得魂飞天外,连声求饶。 陈圣乐了,笑道:“刚才你绕我一命,现在我自然不会杀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年轻修士抬起头,惊魂未定的抹了把眼泪道:“师兄们说杀了你,庄主能给老多灵石,好多宝贝呢。” 陈圣并未动怒,眼前这人与那两位黑了心的筑基修士不同,总还是有些良知的,淡笑着问道:“所以我才问你为何不出手杀我?” 小修士脖子缩了缩,生怕自己一句不对,眼前这位能与庄主掰手腕的大剑仙便直接将他给打杀,可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总觉得你是好人,好人不该死。” “说得好!”陈圣大赞,又问:“那你说什么人该死?” 小修士想了想,小声喃喃道:“像师傅师兄那样的坏人才该死,但他们是我的师傅师兄,我又不想让他们死。” 想到这里,小修士不禁皱起眉头,苦思不解。 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在将死之际把自己救下的师傅为何是坏人? 坏人又为何会出手救人呢? 陈圣笑了笑,问了不归山庄出来搜寻的人,得知围剿自己的人中最强者只有虚丹修为后,便放心了,拍了拍小修士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大仙你是认真的?不会等我转身从背后出剑吧?”小修士将信将疑,曾不止一次见过这种场面。 陈圣笑骂:“你将我陈圣当做什么人?好歹也是半个山上仙人,对付你这么个小杂鱼还用得着偷袭?” 小修士心中大定,跨出几步又跑回来捡起地上师兄头颅,再次确认陈圣不会出手后才放心离去。 陈圣眯眼笑了笑,按照这个家伙说的,那虚丹修士嫌山中无趣,将营地驻扎在了十余里之外,以练气修士的脚力以及陈圣的一点小算计,起码还得走上些时候。 “天机子前辈!” 在心底小声喊着,没多久一道苍劲的嗓音响起:“你这小子,可别以为达成了约定便能够使唤老夫,没事少来烦我。” 嘿嘿笑着,陈圣低声道:“前辈可有破解封印之法?” 天机子大呼小叫:“哪个倒霉蛋中了封印?该不会是你小子吧?” 而后,在陈圣放开身体控制,老头仔细观察一番那封印符文后,哈哈大笑:“人族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等狗屁倒灶的封印术也敢拿出来用?” 陈圣靠着石壁,语气幽怨:“前辈,您能别说风凉话吗?” 天机子果然收了笑,沉声道:“若是当年这封印老夫弹指可破,只是如今嘛,只怕没那么容易,你能动用的真元有多少?” “一丝都没有了,您也不看看这封印落在何处?”陈圣苦笑,若非是为了保住那小阴山不死,他也不至于独自承受下大半小剑,被封住气府以至于两颗金丹都无法动用。 忽然,天机子发出一声惊咦,随即啧啧道:“你这体魄当真锤炼的不错,都能赶上寻常同境界妖兽了。” 感叹完,天机子笑道:“若是可以,我劝你不要去动这封印。” 陈圣心中警觉,面色却控制如常问道:“为何?” “你是说,让我借这个机会,好好以纯粹武道与那虚丹修士拼一场?” 天机子点头,道:“若是可能,老夫希望你能与那名字起得很不吉利的家伙也打上一仗,届时肉身说不定会有突破。” 陈圣猛翻白眼,那胡不归可是金丹修士,而且不是一般的金丹修士,即便是铸剑师实力不强,但也是一尊实实在在的金丹顶峰修士。 更何况不归山庄可是有着一柄半仙兵的,陈圣不禁开始怀疑老人用心。 敏锐察觉到陈圣心神变化的天机子跳脚,气急骂道:“你这小子,当真不识好歹,老夫好心助你修行,你却怀疑我。” 陈圣想了想,狐疑道:“可否细说一二?” 缓缓叹了一口气,天机子解释道:“想必你渡劫之时应该感受到了,如今这片天地比之万年前已大不相同,老实跟你说吧,如今的天地大道已然起了变化,武道乃是大势,虽然只是刚刚开始,但谁若能乘着这股东风,将来此道盛行之时,便可占尽大道风光。” 陈圣默然,他的确在天劫中感受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原以为是有人动了手脚,如今看来反倒是与天机子所说相符。 老人说完,嘿嘿笑道:“至于你小子能不能乘上这股东风,就看你自己,破解封印的方法我已传给你,没事少来打扰我。” 白袍老人一头扎进天机殿内,此处早已被他依据近日所见所闻,改造成了一座巍峨雄伟的府邸,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些驱使的下人都是假的,只可远观。 陈圣快速浏览过那破除封印之法,哭笑不得,此法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太难了。 “罢了,便试试。” 虽然下了决定先不理会破封之时,为了保险起见陈圣将小水蚺放了出来,小家伙来到外界极为欢脱,四处转了几圈才飞回陈圣面前,眯着瞳孔伸出爪子。 意思是,答应我的丹药呢? 陈圣苦笑,简单说明目前的出境后,惹得小家伙大皱眉头,爪子点着陈圣脑门,嘴巴开合,似乎在说你这小子,怎么才几日光景就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陈圣面色古怪,心说这小水蚺为何如此熟练,动作手法简直不要太娴熟。 捏着鼻子忍完小家伙一阵闹腾,陈圣好说歹说加上一成丹药的诱惑下,才勉强劝服了这小水蚺扛下这保镖的重责。 小水蚺目光对着陈圣上下打量,最终盯上那柄品质不俗的宝剑,不知道老祖是刻意还是如何,为陈圣铸的剑挑不出其他毛病,唯独一点,就是这剑柄极为难看。 身上流动着金光的小水蚺缠上去后,陈圣佩着这柄剑才算是真正有了剑仙气象,远远看去剑柄如有盘龙,神芒熠熠。 丢了几株不那么珍贵的灵药犒赏小家伙,陈圣才满意收了琉璃盏,起身走出洞穴,目光四顾之下笑了。 算是万幸,那门望气瞳术似乎已经刻在肉身之上,虽然不如以真元驱动那般看得清晰,但陈圣依稀能够看出山林间游荡的几位不归山庄弟子气韵。 嘴角微微上扬,少年武夫仗剑而去。 ———— 巨大城门之外,易容幻象的钟不易三人静静立着,那观月楼仙子盯着已没那么伤心的小丫头,笑道:“如今我与不易肯定被两宗通缉,继续送你只能害了你,这城中应该会有车马租赁,以你将门虎女的身份,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身着一身寻常人家女子衣衫的姜姓丫头缓缓点头,三人互道一声珍重后便分道扬镳,钟不易盯着小姑娘的背影,闷闷道:“终究是官家子女,行事如此果断决绝。” 女子扭头,浅笑道:“总不能让人家哭得梨花带雨吧,那不是更引人注目?” 钟不易挠挠头,憨笑道:“小姐说的是,我只是觉得就这么走了,有些不仗义。” 观月楼出来的仙家女子心思玲珑,柔声问道:“你是指她还是自己?” “都有吧。”叹了一口气,钟不易低声道:“让那两个小子独自面对不归山庄围剿,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迈进一步,握住钟不易的手,女子神色坚毅道:“若是真觉得不畅快,我陪你去寻他们就是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钟不易虎躯微颤,急忙说道:“我可以去,小姐乃是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涉险。” 美丽女子惨然笑着,自嘲道:“什么千金万金,还不是沦为两家筹码,任人摆放。” “倒不如与你一同去救下那少年,至少问心无愧” 钟不易神色微定,看着女子双眸,最后问道:“小姐说的可是真心话?” 女子笑着点头,二人默契转身,再度迈步走入那座深山。 盘膝坐在一颗巨石后的少年,体内忽然传来响动,“有人进来了。” “我的好徒儿,偷为师的拘魂笛是否该还我了?”阴山老人现身,盯着眼前的少年,笑着伸出手。 良久,少年才闷闷不乐的摘下腰间那把骨笛,如丧考妣。 阴山老人皱眉,怒道:“少给老子一副死了爹的表情,不就是一件法宝,日后你到了金丹境我自会教你祭炼之法。” 小阴山抬起头,伸出手臂,露出被符文禁锢住的部位,嘿嘿笑道:“师傅,您搭把手帮忙给破了,我自己恐怕得花上半个月工夫,若是耽误了世外秘境可就不好了。” “哼!你若不能去我自会挑选其他人,有钱还怕买不到猪头肉?”阴山老人一把甩开弟子的手臂,嗤笑道。 少年哀叹一声,道:“亏我还冒着生命危险替你隐藏行踪,早知道就把你供出去算了,说不定那姓陈的一高兴还能将玉蝶赏给我。” 阴山老人神色微震,一把掐住弟子手臂,急声问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少年锋芒 少年扭头,理所当然道:“陈圣啊,还能有谁?” “话说师傅你是不是欠了他很多灵石,亦或是曾经刨过他家祖坟,若是前者徒弟爱莫能助,可若是后者麻烦您如实告知,我好准备跑路。” 这一番话,少年说的理直气壮。 满意的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阴山老人笑道:“放心,两者都不是,如果非要说,那就是与后者比较接近,我只是去他家坟头上捡了几具尸体,发了点小财,不多也就几万灵石,让这小子瞧见了。” “师傅!” “嗯?” 阴山老人一扭头,就瞧见自家徒弟满脸视死如归,道:“您能否告诉我他家坟头在哪?我再去捡点。” 笑着敲了敲徒弟脑门,阴山老人骂道:“这等偏门财只能发一次,你再去就是找死,便是为师也救不了你。” 少年拍着胸口,心神巨震:“乖乖,这姓陈的这么恐怖?” 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问道:“那你咋办?岂不是死定了?赶紧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吧,省得我到时候跟几个师兄掰扯不清楚。” 阴山老人笑呵呵,几个徒弟中就眼前的这个最合他心意,只可惜这小子打定了注意做个活生生的人,不肯学自己那套出神入化的鬼蜮术法。 淡然说道:“放心,无论我是否交代,只要我死了,你们师兄弟总是要打上一场的,否则我这一脉便算是断绝了,不过现在那陈圣却不会杀我,反倒是要花钱找我买个消息,你信不信?” “信你才有鬼?”少年撇着嘴,心说你都把人坟头给扒了,还不找你掰命? 真当那姓陈的像我这般好糊弄不成? 少年皱眉,有些不放心道:“要是真打起来,你会不会死?” 阴山老人想了想,道:“当场肯定不会死,事后会死得很惨,十之八九会死在一柄仙剑之下,连渣都不会剩下,也省得麻烦你小子替我收尸。” 少年翻着白眼,心想老子才不会帮你收尸呢。 老人淡然一笑,伸手导引出徒弟手臂上的封印符文,笑道:“去帮他,若是能结下善缘,兴许师傅能死的痛快些。” 少年咧嘴,跑的比猴子还快,高喊着:“是你说的!” 看着徒弟背影,阴山老人笑骂一声,身形消失在峡谷之中。 ———— “王弼,为何你两个师兄都死了,而你却能活着回来?”孙梁盯着眼前这练气修士,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此人的名字,厉声呵斥道。 早已想好了说辞的小修士王弼恭敬回道:“回师傅话,弟子三人与那虚丹修士方才交手,弟子便被他打晕了,醒来之时才发觉两位师兄已死。” 王弼很聪明,并未选择全然撒谎,而是将与陈圣对话的部分删减掉,因此说话时神色并未有明显变化。 明显不相信这一说辞的供奉孙梁皱眉,问道:“你的修为在三人中最低,按理说一招都接不下,那人为何对你留手,还有,你另一位师兄的尸首为何不见了?” 树林之间传来爽朗笑声,陈圣缓缓走出来,衣袍浴血,手里拎着不少头颅,抛到孙梁面前,淡笑道:“既然知道他一招都接不下,为何要派他送死?” 孙梁眯着眼,狞笑道:“本座自己的徒弟,我让他如何就得如何?” 少年王弼身躯一颤,因为感受到师傅身上森然杀机。 陈圣洒然一笑,道:“好个霸道的家伙,看来今日杀了你,也算是做了一桩功德了。” “那也得你杀得了才行。”孙梁眼神漠然,盯着王弼,冷声喝道:“去杀了他,我可以原谅你海思两位师兄的罪过。” 王弼抖若筛糠,依旧站起身子,颤抖着剑身走向陈圣。 陈圣嘴角噙着笑意,柔声道:“放心,这次我依旧不杀你。” 少年王弼心中大定,快步上前,然后... 光荣的被陈圣击晕。 孙梁面若寒霜,森然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是在给本座唱双簧?” 陈圣一步迈出,嗤笑道:“只怕你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孙梁气急反笑,道:“少年,其实我很佩服你,被庄主封印了修为还敢在本座面前嚣张,莫说你修为受损,即便是圆满状态,也不是我的对手。” 旋即,傲慢供奉有如宣判一般说道:“如今的你,我不屑杀,就让我的弟子们陪你过过手吧。” 陈圣咧嘴,这不归山庄的供奉口气还真是大过天了,若真如他所说,当初陈圣与胡不归相战之时,此人为何不站出来? 不过如此也好,一路搏杀出来,陈圣隐隐摸到一点武道的门路,先于这人弟子交手,蓄下的势再用来杀这孙梁,再好不过。 念及此处,陈圣率先踏出,一步迈到两位筑基弟子身旁,手中利剑急速出手,直指要害。 两人应是相识多年,默契极深,一人出剑抵挡,另一人则是笑着驱动咒法符文辅以手中长剑,配合的天衣无缝。 “如何?我这两位弟子可够资格招呼你这跌了境界的少年?”孙梁眯着眼,对两人的表现非常满意,他门下的弟子大多是拜入山庄内才收的,只有这二人是从早年一直跟随至今,得到孙梁指点最多,算是嫡传。 陈圣随口讥笑道:“也不怎么样,若是放在平时我一剑便可斩了,便是没了修为也只不过是多费些工夫的事,看来你这师傅当得不太称职啊。” “哼,牙尖嘴利!”孙梁微怒,片刻后便释然了,反正这小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自己又何必与死人斗气? 剑尖探出,陈圣左臂迅速跟上,一拳打烂了那筑基术士发出的符箓,而后狞笑着冲剑士出拳,趁着剑士恍惚之际,整个身子微曲。 脚下发力,有如山岳一般的劲头撞在那体魄孱弱的术士胸膛,后者瞬间口吐鲜血,怔怔看着缓缓起身的陈圣,良久无言。 陈圣手腕抖动,又是一记拳力打出,却是攻向那心急露出破绽的剑士,一拳将其击退,电光火石间挽剑,剑身在空中绽开一朵血花。 筑基修士,就此身死。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孙梁,顷刻间脸色阴沉如水,盯着陈圣咬牙道:“小子好深的谋算!” 孙梁此刻心中杀意沸腾,若说之前是为了完成胡不归交代的任务,如今就是真的动了杀心。 此事完结之后,他孙梁在庄内地位水涨船高那是必定的事,到时候这两人便算是他的左膀右臂,是要起大作用的。 现在就这么死了一个,对有着不小野心的孙梁来说,是致命打击。 “本座今日倒要看看,你这没了修为的虚丹,能抗住我几下纯粹金属真元。”孙梁仗剑上前,嘴角狞笑着。 陈圣洒然一笑,道:“你尽可来试试!” “狂妄!”一步上前,孙梁看待陈圣的目光凌厉无比,手中长剑探出。 陈圣不退反进,挺剑迎了上去,锋锐的金属性真元顺着剑身传导而来,卷在剑柄上的小水蚺微微张嘴,将其吞下。 孙梁身影爆退,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陈圣抿嘴而笑,道:“怎么?阁下怕了?” “哼,一点鬼蜮伎俩还能翻了天不成?”一身真元灌注入剑中,孙梁眼神冰冷。 方才交手,他很明显感受到陈圣手中那柄剑有古怪,竟然能将孙梁藏着的暗手吞噬。 “起码是一件上品宝器,且已生出灵智。”孙梁眼神炙热,看陈圣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若能有此等神兵,他孙梁便能在金丹之下横行,即便碰上真正的金丹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陈圣眯着眼睛,他自然能看出此人眼神中的贪婪,当即对着小水蚺使了个警告的眼色。 小家伙偏过头,闷闷不乐。 陈圣轻笑,他要借着与孙梁的战斗,将肉身之力再上一层楼,当然不能再让小水蚺插手。 况且那金属性真元对小家伙又没有什么裨益。 看着孙梁剑身锋芒越盛,陈圣明白不能继续等下去了,重重跺脚,身子凌空全力递出那一剑。 连杀不归山庄十余名筑基修士蓄积的精气神,皆在这一剑中。 少年锋利,不容小觑。 孙梁眸中闪过异色,更是确认了此剑非凡,否则如何有可能令一个世俗武人发挥出如此力量。 远处树枝上,少年小阴山盯着两人,皱着眉头:“到底该不该出手?” “万一那姓陈的死了怎么办?” 小阴山十分纠结,即便是出手也未必敌得过那虚丹修士。 可若是不出手,想起老头子那副惨死街头的可怜模样,少年唉声叹气,:“老头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可不兴见死不救啊!” 言罢,掏出两张漆黑符箓贴在腿上,山林间阴气凝聚,载着脸色比死了爹还要难看的少年,爆射而出。 “陈兄,我来救你了!” 陈圣猛然扭头,恰好与小阴山四目相对,前者错愕,怔怔道:“你来干什么?” 少年愣了愣,神色怪异,随后讪讪道:“抱歉,走错了。” 孙梁冷笑:“既然来了,就都给本座留下吧!”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武道初现 小阴山身形滞住,看着两人,哭笑不得:“二位,能否当过没见过我?” 陈圣摊开手,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哑然失笑。 原本停在空中的剑刃,猛然向前推动,如有神助。 孙梁一步上前,两剑抵在一起,令人惊讶的是,两人竟然齐齐退了十余步,陈圣咧嘴笑着,剑气满袖。 小阴山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陈兄,你怎么做到的?” 方才那一剑陈圣分明未动用任何修为,竟能与一个险些就可结丹的修士分庭抗礼。 陈圣回头,无奈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啊!”少年笑着,满脸无辜。 翻了个白眼,陈圣并未多费口舌,毕竟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对付孙梁等人。 小阴山笑着上前,手指一划将所有弟子包圆剑,道:“你拖住那个厉害的,剩下的我来收拾。” 陈圣点了点头,说了句让少年如坠冰窟的话。 “事情完结之后,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何能如此快破除封印。” 少年如丧考妣,不禁开始怀疑是否被老头子给忽悠了。 体内凌厉真元肆虐,陈圣额上冒出细密汗珠,冷冷瞥了少年一眼,便执剑寻上了那孙梁。 肉身虽然承受着那金行剑气的锋锐,但陈圣能够清晰感受到剑气行过的地方体魄都得到了细微的强化。 少年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看着剩下的众人,眼神微亮,狞笑道:“别怪我,谁让你们运气不太好呢。” 举手投足间,满场阴气弥漫。 修为仅在孙梁之下的小阴山出手,散出的阴气可不是寻常弟子所能够抵挡的,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着不少练气修士。 目光恍惚间瞥见那些被阴气侵蚀的弟子陷入疯魔状态,陈圣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喜这手段,却见对面的孙梁不为所动,心神坚定,出招悠然,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是在好奇我为何如此淡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孙梁狞笑道:“修行之人,若是连区区阴煞入体都克服不了,就此乱了心智,这样的弟子日后能有什么出息,死了也罢。” 陈圣眼眸微缩,就听见小阴山高声喊道:“说得好,看来如今的不归山庄当真是烂透了,就连你这等比邪道更邪的家伙都招入门中。” 孙梁眯着眼,并未开口反驳,这涉及到一个大秘密,即便是胡不归都不曾知晓的机密,若是他说漏了只言片语,那么他孙梁的结局便只有一条。 身死道消! 脸色一凝,孙梁出手力道越发重了些,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年压垮,继而将那举手投足带动阴煞的少年活捉。 这是庄主胡不归下的死命令。 二人皆使出了全力,两股巨大的力道交汇渗入体内,孙梁还好,筋骨气脉有着真元保护,陈圣则是吃足了苦头,每一次交手体内便淤结下一分伤势,到了后头口角溢血,眼中神色却是越发明亮。 以一道阴冥手段逼退众弟子,小阴山飘然来到陈圣身边,挡下孙梁的几道攻势,眼神古怪的看着陈圣:“你这家伙,特意寻死不成?” 陈圣咧嘴,露出沁着血丝的牙齿,笑道:“这不是想看看你师傅会否出手吗?” 少年神色微变,而后瞧见陈圣眸中异色,心道坏了,垂头丧气道:“别想了,我还没死,那老家伙是绝对不会站出来的。” 见他承认了阴山老人在此,陈圣微笑道:“换下对手,你来抵挡此人,我去蓄势。” 盯着满身杀气的孙梁,小阴山身子抖了抖,无奈道:“好吧,希望我能活下去。” “你死了不是更好?省得我再杀你一次。”陈圣阴恻恻道,少年虎躯微颤,头也不回奔向那孙梁。 他奶奶的,这一架打得太憋屈了。 陈圣哈哈大笑,牵动体内伤势,喷出一大口黑血,触目惊心。 众弟子见状,急忙围了上来,当日不归山庄之上,此人勇武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若不趁着现在,等他伤势平复少许,砍杀几名筑基练气的弟子,岂不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乘人之危,可谓是所有底层修士必修之课。 看着摩拳擦掌的弟子们,陈圣抬起头,咧嘴而笑。 下一刻,身形骤然出现在一位练气五段修士面前,在其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一剑贯穿胸膛,而后冷冷甩下那具尸体,一步跨到另一位练气修士面前。 如今的陈圣,即便不动用修为,筑基之下也没人可挡其一招,接连杀干净场中练气境,陈圣目光缓缓落在剩下的七位筑基身上,露出狞笑。 “集结,不要给他机会!”孙梁心腹中剩下的那名剑士喝道,打定了主意不给陈圣突然袭杀的机会。 陈圣浅笑,如闲庭信步般缓缓前行,眸子盯着剑身中央那枚代表兽灵的印记,轻轻掠出,连杀十余名练气士沉积下的剑势挥出。 剑速不快,甚至比之前出手慢了许多,却带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 纤长剑身与修士灵剑交汇,巨大的力道传导过去,带起一片咔咔声,那是敌人骨骼碎裂的声音。 陈圣淡然抽剑,双眸微眯陷入了十分神奇的状态,挥手出剑飘逸悠哉,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另一边的小阴山正焦头烂额,能在虚丹境界便成为不归山庄供奉,除了与庄内某几位金丹修士沾亲带故外,其本身远超寻常虚丹修士的实力也是密不可分的。 再就是金属真元的破煞特质,注定了阴煞之气对孙梁能够造成的干扰极小。 忽然瞧见陈圣闭着眼睛,少年险些吓得魂归天外,失神之际被那孙梁钻了空子,一剑刺来,若非鬼使神差般侧了下身子,只怕这一剑就足以让小阴山命丧当场。 “唉,终究是躲不过。”一道沧桑的叹息响起,老人骤然出现在孙梁背后,手掌搭在其肩上,冷漠道:“能否给老夫个面子?” 孙梁背脊发凉,这声音他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道声音的主人阴影都笼罩在不归山庄每一个人头顶。 木然转身,孙梁涩声喊道:“阴山前辈。” 老人眯眼,乐呵呵道:“怎么?不喊我阴山老怪了?” 身躯颤抖,孙梁竭尽全力才维持住声音,恭敬道:“在下不敢。” “哼!” 冷哼一声,阴山老人并未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几人包围之中的陈圣,面露疑色:“好古怪的气息。” 天机殿内,时刻关注着外界动向的老人抓耳挠腮,满脸的愤然,“凭什么?虽说如今大道只是雏形,可你小子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如此下去这一道的风头岂不是要被你这旧道传人也给占了去?” 天机子瞠目结舌,上古诸仙联合建立的修行系统,以及搜集的功法宝物建筑的几座大殿,某种意义上算是仙道的底蕴,而此刻陈圣身上显化的则是新生大道的体现,理论上二者是无法相容的,可如今的表现,倒更像是相辅相成,互得宜章。 这种事,找谁说理去? 最终,实在是看不下去的天机子索性大手一挥,封闭了与外界联系,眼不见为净。 孙梁瞧见阴山老人盯着陈圣,眼皮一阵抖动,讪笑着走上前,道:“阴山前辈,你若是想救下那少年,我让他们停手。” 冷冷剐了孙梁一眼,阴山老人皱眉道:“老夫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 少年在一旁附和:“就是,莫非你认为我师傅没本事救下陈兄不成?” 孙梁哭笑不得,其祖上与阴山老人曾有些香火情,倒不担心会否死在此处,只是这位老前辈的性子,若真发起怒来,除非哪位骨头都已经腐朽的老祖宗亲自现身,才能免去一些随不痛不痒,却能让所有修士避如蛇蝎的惩罚。 阴山老人淡淡斜了挑拨的徒弟一眼,伸手敲打,道:“你这小子,若肯把这点花花肠子用在修行上,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少年瞪眼,不满道:“我若没有这般玲珑心思,只怕今日师傅都未必会出手。” 老人摇头,残忍笑道:“师傅自然会出手,不过得你死在这小子剑下才行,否则岂不是师出无名?” 少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在其身后偷偷做了个踢踹动作。 孙梁看得心神震颤,因着祖上的关系,他幼年没少见过这阴山老人,深知此人面目后的阴森与冷漠,再看了眼乐呵呵蹲在一旁的少年,没来由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那一剑没把这小子刺死。 陈圣此刻陷入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虽然闭着双眸,但周遭的攻势在其脑海中无比清晰,甚至远处阴山老人的现身他也感受到了,只是这个状态下的陈圣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挥剑。 每次看似轻飘飘的一剑挥出,皆能够克制住几人攻势,更多时候陈圣的出剑,更像是一种感悟,并无准确的目标,而是为了出剑而出剑。 阴山老人看得入神,身侧少年眯着眼珠,也看得如痴如醉。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身份暴露 陈圣此时处于一个极为玄妙的状态,整个人的心神能够感受到外面的一切,但却无法控制身体,每次出剑皆是源于本能。 与其说是陈圣在战斗,倒不如说是天地之间某种意志在驱使他的身体。 “小子,这种意境千载难逢,你最好不要分神。”天机子不情不愿的声音响起。 陈圣心神收拢,开始静心感悟,果然发现每次挥剑皆会带起一丝丝纹路,以及剑刃上浮动的天地纹理。 诡异且玄奇,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金丹修士都要色变。 “当真是,承天地之运,福缘深厚。” 阴山老人感慨道,心中千百种滋味。 少年小阴山眨了眨眼,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 闻言,老人扭过头,低笑道:“如今知道嫉妒了?当初让你好好修行的时候,为何要偷奸耍滑?” 少年嘿嘿笑了笑,默然无言。 孙梁眼皮抖动,他自负不弱于寻常金丹修士,可也没有把握能够与此刻的陈圣对战。 “阴山前辈,能否出手阻下那少年?”犹豫了片刻,孙梁硬着头皮道。 阴山老人眯眼而笑,问道:“这里头哪个是你儿子?指出来,老夫可以救下他。” 孙梁张大嘴巴,不敢答话,心中自然知晓只要他敢指,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老人一定会出手,但想到之后可能带起的连锁反应,孙梁不禁头皮发麻。 天下二十四州中,斗牛州算是极为偏远的一座小州,孙梁的祖籍则是出自中土一个极为强大的家族,祖上曾出过数位真正的仙人。 也正因如此,孙家对其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诸多野修宗门极为看不起,孙梁的爷爷便是其中代表人物,本就对他远走斗牛州颇有怨言,若是还无端多出个私生子。 孙梁毫不怀疑族中几位掌律会从中州跑过来,将自己剥皮抽筋,世家大族之内,规矩最重。 一句话将孙梁堵死,阴山老人笑道:“等那少年醒来,老夫会试着为你二人劝和,别觉得亏,只不过死几名弟子罢了,若是能与他打好关系,对你孙家的未来十分关键。” 仔细盯着老人,确定他没在开玩笑,孙梁才正色道:“前辈所说可有依据,要知道我族可是有着两位老祖宗,何人能轻易撼动?” 深深望了眼战圈中的少年剑客,阴山老人语气沉重:“很快你就会发觉,有几个元婴修士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 “从今日起,这时代已经变了!” …… 剑阁某座悬崖边上,卢素停下手中的剑,在剑庐少年疑惑的目光中远眺西方。 “姓卢的,瞧啥呢?”少年开口问道,到剑阁半月他已大致摸清眼前人的性子,只要不触及一些敏感问题,嘴上没那么客气也无所谓。 少年猛然想起一种可能,试探问道:“可是大师兄来接我了?” 卢素抬手,指了指云雾之下一道直冲云霄的剑气。 少年脸色瞬间垮了下去,那道剑气代表的是某位恶形恶状,等着剑庐大弟子登门好胖揍一顿的秦横。 此刻剑气无比平静,自然也就代表着少年心心念念的那人还未出现。 神色陡然变幻,卢素单手按住少年肩头,体内剑气狂涌进去。 有间商会密地之中,崔方白盯着天际,感受到一直禁锢着自己的枷锁松动了些许。 剑气径直撕开秘境保护,身形浮在空中,少年眼中蕴养着两道锋锐剑光。 巨大光柱冲上云霄,崔方白盘膝坐下,嘴角含笑。 这一日,剑庐少年被赶出剑阁,崔方白直入元婴境界。 卢素遥望西方,脸色苍白。 …… 缓缓收剑而立,陈圣闭目静静体悟,周遭围杀之人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孙梁嘴角扯动,一剑杀死数名筑基,谁能想到这样的手笔竟然出自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年之手。 阴山老人提着徒弟上前,细声提点道:“沉神感悟,能否偷得半分机缘就看你的了。” 小阴山怔了怔,而后狂喜。 孙梁有些意动,也想上前分一杯羹,却被老人一句话堵死。 他说:“你要是上去,被人家一剑砍死我可不管。” 过了许久,两个少年先后呼出一口浊气,陈圣盯着老人,微笑道:“阴山前辈,找得小子好生辛苦啊!” 老人如遭雷劈,身子挺得笔直,干瘪的脸庞竟然渗出几粒汗珠。 小阴山心中好奇,刚想开口询问,便被师傅以凌厉目光制止。 陈圣缓步上前,淡笑道:“不比如此紧张,如今的我只不过是个没有修为的废物,前辈弹指可杀。” 阴山老人声音嘶哑:“阁下说笑了,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出手。” 洒然一笑,陈圣并未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落在孙梁身上,讥笑道:“那么你呢?” 阴山老人赶紧一步踏出,挡在两人中央,苦笑着对陈圣道:“我与他族中有旧,可否给个薄面?” 陈圣点了点头。 老人赶忙使眼色,示意孙梁离开。 后者将信将疑遁走后,陈圣才盯着师徒二人,笑道:“找地方聊聊?” “随阁下发落。” 在骷髅墓中地位极高,本身也有着金丹境界顶端战力的老人,在陈圣面前点头哈腰,一副谦卑模样。 三人一路行至某座被阵法遮掩的洞府前,陈圣眯眼笑道:“前辈好手段,竟能在这不归峡中开辟出如此雄伟的无垢密地。” 阴山老人悄然拭去汗珠,走入阵法之内确认无人监听后,对着陈圣拜伏下,恭声喊道:“晚辈阴山,拜见仙尊。” 一旁少年脑中犹如晴天霹雳,近万年来能够被称作仙尊之人,便只有藏月山的那位了吧? 陈圣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怎么认出来的?” 听着陈圣俨然一副默认姿态,少年浑身发冷,然后内心狂喜。 自己曾和落羽仙尊并肩战斗过! 阴山老人神色肃穆,解释道:“禀仙尊,当日升仙大会之时,我恰好就在藏月山下,亲眼看着那少年死在我面前。” 陈圣恍惚,随后笑了。 世间之事竟有如此巧合,摇头笑着,陈圣问道:“山崩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有看见?” 闻言,阴山老人松了口气,好在仙尊没怪罪自己见死不救,沉吟道:“当日到山下之时,山已崩塌,晚辈是在山下恰好瞧见剑少年尸身。” 陈圣眯眼,“就没看见点别的?” 老人身板挺直,畏惧道:“还在山下瞧见不少藏月山弟子,便顺手给收了。” 陈圣浅笑:“只怕不是顺手,而是打定了心思从中捞些好处吧?” 老人笑容怯怯。 淡然瞥过,陈圣低声说道:“放心,无论怎么说你也是帮我藏月山弟子收了尸,我不会降罪,几万灵石罢了,算你应得的。” 心中松了一口气,阴山老人整个人瘫软。 好歹命保住了,如是想着,老人竟是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人间少年 “老梆子装晕,好生无耻!”撇嘴腹诽着,小阴山扭头看着陈圣,讪笑道:“陈……仙尊?” 淡淡嗯了一声,陈圣眯着眼说道:“胆子不小啊,敢骗我!” 少年下意识后退,指着地下昏迷不醒的阴山老人道:“都是他逼我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怪罪就找他的麻烦。” 若早知自己要骗的人是那藏月山仙尊,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呐 陈圣快步上前,瞥了眼老人微微抖动的眼皮,笑道:“阴山前辈,您收的好徒弟啊。” 闻言,少年陡然低头,恰好看见师傅悠悠醒转,大怒道:“好你个老东西,坑害小爷!” 老人高高跳起,一巴掌摔在徒弟后脑勺上,骂道:“老夫一世英名,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徒弟?” 陈圣静静看着,嘴角有着一丝微弱的扬起。 终究是阅历浅,少年在师傅连珠炮一般的语言攻势下节节败退,最终地下高傲头颅,只能在心中小小腹诽,脸色还不敢表现出异常,深怕被看出来。 瞧出其中意味的陈圣上前拉下老人,无奈道:“不必如此作态,为了保守一点小秘密便杀人灭口,我藏月山还没沦落到这一步。” 老人嘿嘿笑着,将满脸颓然的少年拉到身前,道:“任凭仙尊处置。” 凝视着瞬间变得视死如归的少年郎,陈圣翻了个白眼,这师徒二人骗人倒真是有一手。 “到世外秘境开启之前,劳烦你帮我保密,我会付出一部分酬劳,这之后是否要将秘密说出去,就随你的便。” 闻言,阴山老人心下大喜,赶忙推搡着徒弟,让他接下这一份天降机缘。 没想到当初偶然起意的藏月山之行,竟能够带来如此大的收获,要知道落羽仙尊可是近万年有数的渡劫期修士,藏月山书阁中上等秘术功法无数,随便漏出一点,便是泼天福缘。 少年却没有急着出声,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仙尊可有复活肉身毁灭之人的方法?” 一缕幽魂飘出,那绝美女子魂魄盯着眼神坚毅的少年,怔怔无言。 陈圣在心底默默呼唤,复活之法藏月山的确有,而且不止一种,但要付出的代价皆极为惊人,且困难重重,他想看看上古遗留是否有其他方法。 少年盯着他,唇角发白,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良久,陈圣才从天机子的反馈中回过神来,重重点头。 “可以,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说着,瞥了眼空中悬着的姜芷云,语气稍稍柔和了些,道:“此法成功率虽高,但这位姑娘命魂属阴,想要还阳绝非易事。” 阴山老人扭过头,神色古怪看着陈圣,欲言又止。 “前辈若有所求不妨一并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夫斗胆向仙尊借幽冥秘法一册,为期十年。” 陈圣笑着抖了抖袖子,道:“你看我像有这东西的人吗?” 老人错愕,旋即苦笑称是,忽然好似想起什么,赶紧说道:“当日在山下,老夫瞧见不少宗门搜刮藏月山弟子尸身,似乎在寻找着某些东西。” 陈圣心神微动,问道:“你可记得都有哪些宗门势力参与?” 提及这个,阴山老人神色诡异,沉声说道:“这个我可记不清了,当日在场的都是正派金丹修士,见了我这邪魔妖道就喊打喊杀的,哪敢过多逗留?” 陈圣皱眉道:“当日到场的修士几乎囊括整个修行界金丹,除了万雪窟、大罗宗以及仙宗,所有人都到了,你可从他们的功法中看出端倪?” 阴山老人沉神苦思,如今想来,当日那一群人除了各自为战之外,采用的战斗手段皆是简单粗暴的真元硬抗,既看不出去功法路数,也无法通过剑诀秘术瞧出门路。 默然摇了摇头,老人望向陈圣的目光变得复杂,堂堂一代仙尊,世间最为接近仙道之人,如今落到这副田地,山门破碎,门内弟子死后尸身为各族争抢。 察觉到他的眼神,陈圣洒然而笑,道:“无妨,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会留下痕迹,我早晚会查清的。” “仙尊说的是。”阴山老人讪讪笑着,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没了脸皮再提什么要求,反而是陈圣抿嘴笑道:“藏月山失落功法,你若有本事寻到,拓下一份也无不可。” 而后不顾老人欣喜,手掌按在小阴山肩头,道:“为了保险起见,世外秘境开启之前,你都得跟在我身边。” 少年瞥了眼魂魄状态的绝美女子,欲言又止。 没了阴风吹拂,女子体态也显得没那么虚幻,柔柔笑道:“不妨事的,能跟在仙尊前辈身边,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场造化。” 少年听罢,咧嘴笑着,打趣道:“你也知道仙尊?” 女子怔住,而后以嗔怪的眼神剐了少年一眼,她乃是凡间世俗女子,又无修行资质,便自小被养在深闺之中,因此对那修行界犹如泰山北斗般存在的落羽仙尊还真是一无所知。 美人娇嗔,看得少年无端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露出陶醉笑容,痴痴的望着那缕残魂。 阴山老人冷哼一声,出言讥笑道:“我骷髅墓弟子一向驾驭枯骨,千百年如是,没想到如今老夫门下竟出了个如此不肖子,为了个没了身子的女人,连魂儿都丢了。” 姜芷云娇躯颤抖,神色暗淡,此话一语双关,伤人得紧。 陈圣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选择默不作声。 小阴山挥袖将女子魂魄收回,冷冷盯着阴山老人,寒声道:“今日的话,以后我不想再听见,否则别怪我对几位师兄下手。” 说完也不管师傅是否回话,径直走出结界之外,留下阴山老人与陈圣四目相对,前者摇头苦笑。 后者执剑上前,笑道:“各有所好,何必强求?” 老人怔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回过神来之时陈圣与小阴山已经不知所踪。 抬头看了眼远处巍峨耸立着的不归山庄,阴山老人长叹道:“谁让老夫如今心情不好,活该你胡不归倒霉了。” 一道黑虹御风而去,此后三日不归山庄怨气弥漫,无论日夜皆有邪煞幽魂游荡,宛若鬼庄。 ………… 走出山林,陈圣时不时回头瞧着身后那名打着纸伞的少年,捂嘴憋笑。 少年别看得急了,也顾不上什么身份悬殊,破口大骂:“看看看,看你大爷?” 陈圣愣住,旋即哈哈大笑,道:“你可知自己的行为非常滑稽?” 少年此刻右手举着伞,左手悬空,似乎挽着什么,一路走来每走过阳光照耀处,少年便会露出紧张神色。 伞下女子捂着嘴巴,眯眼而笑,看着满脸怒意少年的眼神中,柔情似水。 “你这遮阴伞品质不错,犯不着如此小心翼翼吧?”陈圣斜眼笑着,打定了主意戏弄这少年一番。 果然,听得此话少年眼神灼人,大骂道:“你说得轻巧,万一芷儿受了阳火袭身,你能负责?” 陈圣挑眉,小声嘀咕道:“我藏月山书阁之中,有一本上古符文录册,似乎记载有一道玄阴符箓……” 末尾处,陈圣故意拉高了语调,神色玩味瞥向少年。 少年神色变幻,在犹豫是否要向这个家伙开口。 美丽女子忽然接过伞,径直走到陈圣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个万福,笑道:“小女子多谢前辈仗义出手。” 看着陈圣满脸错愕,少年哈哈大笑,添油加醋道:“堂堂仙尊,总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 陈圣哦了一声,道:“这符箓虽妙,但有一点颇为棘手,就看你们是否介意了。” 少年抬头道:“说来听听。” 咧嘴露出雪白牙齿,陈圣笑道:“这玄阴符需刻于实体之上,也就是说这位姜姑娘若是活着,就得解下所有衣物,不过如今就简单了许多,只需放开魂体即可。” 少年脸色铁青,伞荫下的女子亦是露出羞怯之色。 前者盯着陈圣良久,才咬牙切齿说道:“真没有别的方法?” 陈圣点了点头,道:“可以由你来画这道符,反正你们二人……” 少年脸色先是一黑,而后瞧见那女子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抗拒,黑脸没来由红了。 取出上好笔墨递到少年手中,陈圣以剑做笔,开始凌空书写符文。 剑尖跳动极为缓慢,少年看得认真,等到陈圣收剑之时他还沉浸其中,许久回过神后满脸震惊盯着陈圣,道:“这等玄妙的符文,你为何完成的如此轻松写意?” 陈圣亦有着疑惑,画符不比寻常写字,凡是效力强大的符箓,即便不动用丝毫灵力试着绘制,其需要消耗的体力也是极为恐怖的,自己为何感觉不到任何消耗? 想不出合理的解释,陈圣摇头笑道:“你还是先为姜姑娘完成此符吧,走线纹路可都记住了?” 少年傲然点头:“那是自然,符文之术乃是我骷髅墓弟子必修。” 陈圣嘴角微翘,如阴山老人所说,如今的小阴山倒真不像是骷髅墓中人。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机缘与巧合 嘴上硬气,走近女子魂体之时少年几乎浑身颤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扭过头恶狠狠对陈圣喝道:“转过去!”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陈圣无奈转身,静静等候少年完成。 心说魂魄防御开放只能针对特定之人,更何况一个低阶魂体的心防根本无法阻挡似陈圣这等级别修士。 少年竭力握紧笔杆,深吸一口气,体内偏向阴性的灵力沁入笔尖墨汁。 笔触落在姜芷云魂体之上,只一刹那,此处天地间稀薄的的阴气席卷而来。 陈圣一剑在手,体内血气沸腾,飘逸散落在空中瞬间将森然阴气驱散。 少年额上汗珠涔涔而出,笔尖每多动一寸,嘴角便溢出几道血液。 女子眼中噙满了心疼之色,当下就要抖动魂躯,强行将少年剥离出去。 陈圣开口警戒:“别动,你若惊动了他导致绘制失败,今后五年他修为不止难有寸进,只怕还会被这符箓反噬。” 闻言,姜芷云果然停下,急切的看着陈圣。 “放心,这道符箓被我改进过,即便失败了也不会伤及跟脚,只是到时得辛苦你一路撑着这柄遮阴伞了。” 女子浅笑,示意无妨。 陈圣继续凝神,驱动气血驱赶狂乱涌来的阴气与幽魂。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少年整个身子瘫软,径直倒下。 一个飞身将其扶住,陈圣低下头,会心一笑,道:“还算完整,总是有些效力的,将伞收起来吧。” 姜芷云依言收起纸伞,接过昏迷不醒的少年,满眼柔情。 陈圣抬起头,有些想念。 …… 一道瘦小身影走在险峻群山之中,嘴里骂骂咧咧的,隐约能够听到“卢素”、“大师兄”几个名字。 无端被赶出门的剑庐小师弟看着脚下山道,以及露出数个脚趾的鞋履,仰天长叹:“谁来救救我?” 空中某位御剑仙人福至心灵,落在他面前,低声问道:“卢素把你赶出来了?” 小师弟抬起头,看向那人背后的俏美姑娘,恍然失神。 与他一般突然出行的女子眨着大眼珠,笑容柔媚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师弟一下炸了毛,跳起来喊道:“哪小了?你说谁小呢?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崔方白低着头,心中憋笑,被剑庐视为剑道传承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家伙。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谁教他的? 更名为李婉的美丽女子眯起长眸,似笑非笑道:“小家伙,你方才说谁小。” 女子昂了昂胸,景色蔚为壮观。 小小少年吞了口唾沫,有些绝望的发现那女子似乎真的不小,失落的叹了口气。 摆摆手道:“赶紧走,别挡着我赶路!” 崔方白蹲下身子,对于这个与自己算是同道的少年笑道:“你可知道,剑阁山门之下百里,皆有玄妙剑阵守护,照你这般走法,只怕猴年马月也下不去。” 闻言,少年惊掉了下巴,愣了许久才高声大骂:“狗日的卢素!” 群山之巅,脸色惨白的卢素嘴唇微动,崔方白眼含笑意,拉着李婉御剑飞去。 剑庐少年盯着那道白虹,失魂落魄。 卢素将剑放在腿上,头也未回说道:“来了?” 崔方白神色复杂,语调干涩:“为何如此?” 卢素缓缓转身,执剑而立,反问道:“为何不如此。” 少年剑仙此刻,两鬓斑白,眼有余霜。 有间少主,天才少年双眸湿润,强提一口气稳住心神,“不必你让道,我自可破镜。” 卢素洒然一笑,道:“我又不是给你一个人让道。” 崔方白眸子深处异色闪动,久久无声。 轻轻摊开双手,卢素扶剑站着,忽然说道:“我想下山走走。” “真决定了?”崔方白心中虽已知道他的答案,却仍是不死心问道。 卢素抿嘴,自悬崖边上跃下,只留下那句:“去咯!” 听出少年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崔方白低着头,剑阁顶上刺出一道冲天剑光,久久不散。 悄然踩进了金丹的卢素落在剑庐少年面前,笑嘻嘻看着这个得了自己半数剑道传承的家伙,伸手掐了掐其鼻子,随后又飘然远去。 脱离了剑道桎梏的家伙,如今行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快与写意。 ………… “陈兄,咱们这是去哪?”心仪女子得以走在烈日下的少年心情颇好,小心翼翼旁敲侧击道。 陈圣翻了个白眼,这一路走来这个家伙已经换着花样问了很多遍了,看着小阴山无比期待的眼神只得无奈说道:“去姜城,行了吧?” “嘿嘿……行了行了,多谢陈兄。”少年心满意足,跑到那女子身边眉飞色舞开始炫耀。 每逢此时那美丽女子便会浅移步子,走到陈圣面前,恭声说道:“多谢仙尊大恩。” 一整套做派行云流水,一板一眼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陈圣只得再重复一遍:“无妨,反正顺路。” 因为带上姜芷云的缘故,两人不敢乘坐飞行物,即便是高空中最为纤弱的一缕罡风,也不是如今的她能够承受的住的。 总算是脱离了不归山庄地界,小阴山急忙弄来一座华贵的不像话的马车,瞥了眼稳稳坐着的陈圣,终是没有勇气说出让他去当车夫的送命话,只好捏着鼻子干起了赶车的活计。 车内,陈圣淡笑看着姜芷云,问道:“可会怪他擅作主张?” 美丽魂体想了想,摇头道:“这一关迟早要过,相信见了我族中长辈也能安心些。” 陈圣面色古怪:“肉身陨灭也能使人安心?” “仙尊乃是仙家中的仙家,自然无法理解,似我们这等凡人百姓,想要生存其实很难。”说着,姜芷云看了眼车门,继续说道:“即便他不提,我也会回族里一趟,一来告知父母,二来绝了家族护我的心思,以免日后受我牵连。” 面上浮现一抹嘲弄之色的陈圣苦笑,倒不是笑这女子过于小心谨慎,实际上经过一路的心机算计,陈圣心中明白即便是如此,姜芷云想要保住家族都是极难。 他笑,只是对这世道失望积累的一次小爆发,对修行中人对凡俗人间漠然的讥笑,更是天地道理崩坏的嘲讽。 “他定是想到了这些的。”犹豫了片刻,陈圣开口说道:“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姜氏举族搬迁,离开斗牛州。” 姜芷云惨淡笑着:“仙尊大人,我族在此扎根数百年,没有人会愿意离开的。” 陈圣恍然点头:“明白了。”遂起身,撩开车帘,皮笑肉不笑看着偷听的少年,道:“进去吧。” 落羽仙尊左手持剑右手握鞭,举手投足间,剑气满袖。 ………… 阴山老人手持骨笛,狞笑盯着怒容满面的胡不归,沉声喝道:“将胡天交出来!” 胡不归面色阴沉,几日前婚礼乱象刚散,如今又来一个。 “阴山老怪,接二连三找我山庄麻烦,真当本座脾气好不成?” 阴气腾腾的老人咧嘴,讥笑道:“胡庄主,老夫不知道你脾气好不好,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脾气不太好。” “而且……”阴山老人顿了顿,狞声道:“会越来越不好!” 话音落下,场中一位筑基修士爆开,血肉溅了胡不归满脸。 冷冷抹去血渍,胡不归瞳孔骤然缩紧,若非有两位金丹阻拦,只怕他就要悍然出手了。 “老夫数三声,把那个叫胡天的畜牲交出来,或者不归山庄变成鬼庄,你自己选。” 阴山老人拿起腰间酒葫芦,抿了口酒润下嗓子,吼道:“一!” 胡不归脸色铁青。 “二!” 所有筑基修士脚步后退,神色恐惧。 残忍的盯着底下众人,阴山老人近乎残酷的吼出最后一个数字:“三!” “拿去!”近乎癫狂吼出这两个字,胡不归甩出胡天肉身。 弹指将其打爆,阴山老人沉声喝道:“在老夫面前使这种小手段,你是瞧不起我?” 眼皮急剧抖动,胡不归终于忍不住,对身旁人低喝道:“开启法阵,我就不信他的拘魂笛能穿破我不归山庄阵法。” 阴山老人嘿嘿笑着:“自然是不能,但今日之后你山庄之内最好不要有人进出,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手痒,不要跟我说什么以大欺小或是派出几个凡人企图蒙混过关,老夫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话中森然滋味,令在场所有人皆汗毛竖立,如芒在背。 胡不归眼神阴毒,淡然驱散门人,悠然走向庄内传讯阵法。 你阴山老怪想耗,那就看看谁耗得过谁,各州之中想杀你的人,可并不少。 斗牛州边界之处,一位背剑的虬髯老人凌空飞行,神识扫过脚下城池未察觉到半分古怪,正要离去之时忽然收到一道传讯。 沉神一看,皇甫诚乐了,飞行速度骤然提升化为一道长虹离去。 与此同时,陈圣低头看了眼传讯玉符,微微愣了愣,便一笑置之,挥动鞭子驱车进城,恰好那一道长虹从其头顶掠过。 两位前世的故人,就在此处颇有缘分的偶遇,随后背道而驰。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姜氏杀机 皇甫诚飞出一段距离,忽然停下身形,饮了一口酒,长啸而去。 “阴山老怪,且吃我一剑!” 盘坐在一团黑云上的老人猛地打了个喷嚏,扭头便瞧见一道刺眼剑光呼啸而至。 急忙伸手阻挡,周身黑雾剧烈颤动蒸发大半后,阴山老人爆退,对着突然出现的虬髯剑客破口大骂:“皇甫老贼,你想杀了我?” 慢悠悠收剑的皇甫诚微微皱眉,嗤笑道:“声名赫赫的阴山老怪连老夫一剑都接不住,岂不是太废物了?” “哼!”没有理会皇甫诚话中的夹枪带棒,阴山老人笼袖而立,说道:“老夫许久不出来行走,还未知剑阁也扯上了不归山庄的肮脏事?” “放什么屁,老夫特意下山可没兴趣插手你那些狗屁倒灶的烂账,跟我走一趟。” 皇甫诚一步跨到阴山老人身边,伸出手掌去抓。 老人如避蛇蝎,赶忙躲开,惊恐万状道:“老棒子你干什么?” 看着他那双手环胸的模样,皇甫诚气急败坏,探剑刺出:“再废话一句,我就带着你的尸体回去,也算有个交代。” 老人赶忙束手就擒,苦笑道:“别别别,老夫这条贱命还算有些用处。” 皇甫诚点头,也不管老人是否跟上,径直御剑飞出,鬼使神差间问了一句:“不归山庄怎么得罪你了?” 阴山老人森然笑着,飞身上前在其耳边将胡不归所为如实说出。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添油加醋,单以简单讲述的几句话,皇甫诚脸上便已然杀气腾腾。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皇甫诚语气沉重,指际剑气震荡。 阴山老人缩了缩脖子,讪讪笑着,他可生不出半点趁机逃走的念头,眼前这位杀气腾腾的剑修,即便放在藏月山未灭之前,也是天下有数的强者。 元婴境界剑修,杀力无穷可越境杀人,剑阁与剑庐能成为剑修圣地,便是因为各自有着一位此等战力。 不归山庄上空,剑修皇甫诚盯着巍峨华丽的楼宇,低吼道:“胡不归,出来答话。” 虽对阴山老人所说信了七八分,却仍要与这胡不归说个清楚,也让他死个明白。 裴远山苦兮兮走出来,躬身说道:“剑仙大人,我家庄主尚在闭关之中,委实不方便出面。” 皇甫诚冷哼一声,道:“大阵开着闭关,你当本座很好忽悠不成?” 老执事呼出一口浊气,无奈道:“庄主确实在闭关,老夫岂敢欺骗仙人。” 袖子悄悄拭去鬓角汗珠,裴远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年轻之时曾有幸见过头顶那位大剑仙一面,那时不归山庄仍是老庄主当家,作为护卫跟着游历别州,裴远山有幸见着皇甫诚出手。 亲眼目睹着一位名震各州的元婴境修士被一剑穿心,裴远山可没有胆量拿护庄法阵去碰碰那剑修的锋芒。 皇甫诚冷喝:“如此就算你不归山庄认下这桩罪行了。” 随后手腕抖动,剑尖刺出一道巨大的剑气,与那护庄大阵碰撞在一起,半晌过后,皇甫诚悠然远去,后山铸剑楼一角,胡不归口溢鲜血,恨恨望着天,怨毒道:“好个剑阁之主,半仙兵之威果然强大。” 一剑将山庄大阵破坏,更是将庄主击成重伤的皇甫诚悠悠飞到阴山老人身边,见他十分‘乖巧’的站在原地,开口打趣道:“阴山老怪,这般老实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老人悻悻然,撇嘴问道:“皇甫老贼,你老实说找我到底有何事,我虽偷遍各种坟冢,却独独没去过你们剑阁,你我也算是无冤无仇。” 皇甫诚眯眼,低笑道:“老夫听人说,你在运景楼中可是捞了不少灵石,还是用的藏月山弟子,可有此事。” 下意识便要点头,阴山老怪猛然发觉不对劲,脱口而出:“你不会是陈...圣派来灭口的吧?” 他原本想说的是陈仙尊,心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真是仙尊的意思,两人碰面时那一剑皇甫诚便会下足死手,以阴山老人的实力绝无逃生可能。 皇甫诚眉头一挑,顺着话头说道:“我确是为陈圣而来,不过……” 抬了抬手中剑气,皇甫诚咧嘴笑道:“你得先与我说说,那姓陈的小子为何要杀你灭口?” 阴山老人心中大定,敢如此说话足以说明皇甫诚还不知道陈圣真实身份,随口胡诌道:“还能为何?恨我偷了他藏月山的东西呗,早知还有人活着,老夫就不该贪心。” 皇甫诚心绪微动,好奇道:“你是说,陈圣是藏月山弟子,从那场祸事中逃出来的?” “不然呢?”翻了个白眼,阴山老怪长叹道:“真真是倒了血霉了。” 皇甫诚冷笑:“你该庆幸,今日来此的是我而不是某位与藏月山羁绊极深的家伙。” 老人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你说的可是那卢素?” 皇甫诚点头,森然笑道:“否则此刻只怕你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阴山老怪拍着胸口,大呼幸运,看向皇甫诚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猛地一个冷颤,虬髯剑修勃然大怒:“老怪物,你若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少在这里恶心人。” 阴山老怪嘿嘿笑着,修行界中鲜少有人知道,他与皇甫诚乃是同乡,算是一座城里出来的两个大人物。 ………… 马车突然停下,陈圣盯着过来检查的军士,轻轻叩响车门。 少年掀开帘子探出头,面带疲倦,当日绘符之时所受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吃喝,他几乎全程躲在车内。 陈圣笑着指了指城楼,少年才露出几分欣喜,回身扶出姜芷云,兴奋道:“到了!” “大小姐?”一道有些粗犷的声音响起,姜芷云扭头瞧见那汉子模样,惊声喊道:“武叔叔?” 衣衫带甲的汉子面露疑色,道:“你真是大小姐?” 姜芷云柔柔笑道:“是我,还记得七岁那年,我偷摸领着环儿到叔叔府上,将婶婶好不容易植好的十余株兰花毁去八株,当时母亲想责罚我们,还多亏了您求情呢。” 换了一身敞亮白袍的少年恰好钻出车外,听见女子此等幼年趣事,憋着笑。 姜芷云美眸不着痕迹飘过去,少年立马换了副样子,满脸肃穆站着,倒显得一旁倚着车门抱剑而坐的陈圣有些吊儿郎当。 汉子几步上前,压低嗓音道:“大小姐还请快些离去,如今族中有些人想对你不利。” 女子眸子暗淡下去,心中虽早已料到这等情形,但真正听到时仍难掩心中悸动。 少年跳下马车,高声喊道:“几个宵小之辈,能跳到哪里去?还反了天了不成?” 陈圣随手甩过剑鞘,将满口胡话的少年拍倒在地上,冲着汉子笑道:“麻烦这位大哥让我们入城,我们三人尚有些事情要与姜家商议。” 汉子神色微敛,上下打量着陈圣,原本只当他是个普通的车夫,可如今越看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满面笑容下说出的话让人难以拒绝。 姜芷云眼神微亮,凑到汉子身边耳语几句。 神色复杂看着陈圣,汉子大手一挥,“放行!” 定定看着那座马车驶入城内,这位昔日在家族颇受重用,如今被贬沦落到把守城门的汉子在心底暗暗祈祷:“小姐,一路平安。” 陈圣咧嘴,目光在满脸紧张的少年以及淡然笑着的女子面上扫过,道:“就算是要那人安心,也不必特意夸大我的修为吧?” 女子起身,在车厢内半曲着身子行礼道:“小女子是想,反正是要扯大旗,为何不吹得大些呢,更何况再大的名号,也未必有仙尊二字吓人吧?” 陈圣愕然,而后苦笑道:“你们也就是欺负我脾气好。” 少年瞪眼,阴阳怪气道:“你脾气好?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说完,少年揉了揉脑后被拍之处,呲牙咧嘴。 女子捂嘴而笑,须臾之间三人已来到这座城池的主人,姜家门前。 姜芷云轻呼一口气,谢绝了少年的搀扶走下马车,抬头盯着那道无比熟悉的大门。 “姜氏逆女姜芷云,求见各位老祖宗!” 陈圣与少年一左一右,时刻注意着随时可能鱼贯而出的敌人。 令他们意外的是,厚重的大门轰隆隆打开,一位白须老人走了出来,手执着檀木手杖,一步一响。 老人走出门外,艰难直起身子,盯着眼前已经仅仅剩下魂体的孙女,老眼含泪。 姜芷云飞身上前,躬身扶住老人,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 颤抖着身子抬起手掌,风浊残年的老人声音沙哑却无比温柔道:“没事,回来了就好。” 陈圣忽然一步踏出,挥剑击垮院中墙垣,在那里原本刻着一道效力极强的镇煞符箓。 这种符咒在大户中颇为盛行,乃是采烈日阳气与族内人气,刻下时间越久效力越强,像姜家的这一道,传承数百年,若是姜芷云直接对上,只怕不消片刻就会烟消云散。 “是谁?”少年冷冷喝着,手中出现一杆短笛,阴气漫漫。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失望之余 到了这种时候,若说姜家是无意为之,只怕谁也不会相信了。 小阴山更是满脸厉色看着姜芷云身旁那老人,眼带杀意。 “爷爷,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与长老们商量,晚些时候再去陪您。”将老人交给一个伺候小厮,姜芷云走到两人身侧,微微摇头。 陈圣摊手,撤了那股子凌厉剑意,斜挎长剑随着姜芷云走入内堂。 “你还有脸回来?是嫌害得家族还不够吗?”首席长老姜云明脸色阴沉,盯着这个险些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祸水,若非顾忌她身旁那满身杀气的少年,只怕早已出手。 脸上浮现一抹讥讽,姜芷云笑道:“大长老,敢问我如何坑害家族了?当日我与那胡天的婚事可是你亲自敲定的,为此不惜将我母亲调遣出战,我可曾多说过一句话?” 少年眼神阴翳,看着坐于首位的老东西,锐利目光几乎要将其刺穿。 大长老皮笑肉不笑道“好啊,果然是胆肥了,当初在族中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丫头,如今敢对长辈如此不敬,看来胡庄主所说之事也定是你所为了?” 小阴山可没那等好脾气,一步跨上去,右手一掌拍出,阴煞缭绕,妥妥的邪道手段,凡人若是被拍实了,即便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大长老狞笑,身侧一位修士探出剑刃,手中数道驱邪符箓打出。 “嘁!”少年不以为意,随手将其拍爆,四散的阳气流窜到姜芷云身上,顷刻间灼出深浅不一的伤口。 原来那人的手段本就不是冲着小阴山,而是针对同宗同族的姜芷云,如此心机手段,当真是令人胆寒。 一时间,少年变得畏手畏脚,竟被那修为只到筑基的修士稳稳克制住。 陈圣摇头,一步迈出将少年丢回姜芷云身边,喝道:“你护住她!” 轻抖长剑,只一剑便将那修士打出的所有阳气符箓击溃,剑锋抵在他的脖颈上,陈圣冷冷看着在场众人,笑道:“还请听姜姑娘把话说完。” 大长老心头微怒,刚想开口斥责,就被那修士喝住:“姜云明,我若死在此处你姜家百死难赎。” 赶忙眼神制止族中动作,大长老沉声道:“你先将人放开。” 陈圣洒然一笑,果然把剑归如鞘中,走回两人身旁时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笑道:“别想着使阴邪手段,我可是元婴境修士。” 众人大震,要知道如今元婴修士可比凤毛麟角还要稀有,大长老将询问的目光看向那筑基修士。 “是否筑基修士不好说,但起码是金丹之上,甚至远强过寻常金丹。” 得了回复,大长老敛下心神,沉声说道:“芷云,你就此离去,家族可当做你从没回来过,也不会对不归山庄泄露你行踪,可好?” 姜芷云倔强摇头,道:“我想问两件事,其一我母亲现在如何?其二,便是你们可有管过环儿的下落?” 几位长老面露难色,最终其中位列第二的那位长须长老开口道:“老夫主管战事,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母亲所带领的王国军队一路大胜,如今正在回归途中。” “至于环儿……” “环儿如何?家族可是又打算牺牲她,来换取不归山庄的怜悯?”姜芷云毫不客气讥讽着,当初她因为体内偏阴之血,被那胡不归看上,作为祭剑的材料,威逼利诱之下被长老们瞒着嫁入不归山庄,只怕自己那个为家族在外征战的母亲还不知道此事。 “是又如何?家族毕竟抚养你们多年,如此小小牺牲算得了什么?”大长老沉着脸,说起来那姜芷云口中的环儿,还算是他这一脉的后代。 世家纲法,当真无情。 姜芷云冷笑,蓦然转身,不想再去看这帮眼中只有家族利益的长辈,依着记忆走入那座幼年小院之中。 形容枯槁的老人听见动静,急忙拄着手杖起身,喊道:“是云儿回来了吗?” 姜芷云没了冷若冰霜,满脸的和熙笑容,迎了上去。 陈圣笑着拍了拍少年肩头,道:“让他们祖孙二人独处一会吧。” 少年扭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可有过道侣?” 陈圣恍然失神间,少年蹦蹦跳跳的跑了上去,佝下身子扶着老人。 一老一小,相谈甚欢。 ………… 烈阳宗下,卢素抬头看了眼,啧啧道:“当真是,好大一座山头!” 老祖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斜眼瞧着这个少年,问道:“你来做什么?” 卢素咧嘴,“我来拜师啊!” 长长胡须在风中舞动,老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拜个屁的师!” 哈哈大笑,卢素眯眼道:“有一位元婴修士的山门,应该还容得下我这个剑阁弃人吧?” 老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撇嘴道:“我怕皇甫诚提剑来砍人,我可扛不住几剑。” 宛若变了一个人般的卢素嘿嘿笑着,“总是能扛上几下的,再说了以我跟皇甫诚的交情,他还不至于那般小气。” 老祖低下头,正色道:“真要进山?” 少年点头。 老祖又问:“因为陈圣?” “一半一半吧。”嘴里说着,少年已经迈步走入山中,直接找上苦于无法破镜的罗魁。 卢素执剑而笑,对闭关中的罗魁道:“听说是你带陈圣回来的?” 罗魁背上寒毛竖立,下意识摇头,一道巨大剑气便呼啸而来。 结结实实挨了一剑的罗魁原本做好了身死当场的打算,许久才发现不仅没受到任何伤害,体内境界还有着松动的迹象。 老祖出现在当场,笑骂道:“走狗屎运的家伙,还不把握机会凝聚虚丹?” 罗魁心神微震,赶忙闭目沉神。 卢素淡笑,一步跨出院子,盯着满脸警觉的陈皓,点头道:“资质不错,明日起随我习剑。” 说完没等陈皓答话,便御剑去了别的山头,接连拜访了月儿、陈圣新收的弟子以及两位资质不够导致境界低微的长辈,却独独停在了主峰之下。 老祖有些急了,催促道:“薇儿虽说是我烈阳宗宗主,可她与陈圣关系最近,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方才这少年手段,可谓是远远超乎他的认知,能够随意插手他人修行破镜的事,过了数百年老祖也从未见过。 卢素扭头笑道:“他的女人,我有什么资格教导?” 御剑飞上一座高峰之顶,卢素背靠巨石,眯眼说道:“每日我会下山几个时辰,你尽可以挑些顺眼的弟子来旁听,除此之外宗门若是遇难可遣人来此找我,能力之中我会出手。” 老祖满意点头,此等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 夜色如墨,小阴山与姜芷云携手从院中走出,少年眉飞色舞,举手投足间丝毫不掩饰欣喜。 “陈兄,你是不知道老人家有多喜欢我……” 如是种种,陈圣听得烦了索性关闭听识,任由他说的口干舌燥不为所动。 最终姜芷云忍不住笑着提醒,少年发觉后才愤愤然,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位看着很好说话,实际也很好说话的仙尊,会否在听到某些污言秽语后出手杀人。 心底憋笑,护着二人出了姜府,陈圣回头对那唯一敢来送行的筑基修士笑道:“修行一途,唯顺应本心,仔细想想?” 已近中年的修士猛地愣住,盯着那道背影怔怔出神。 自告奋勇揽下赶车的活计,陈圣笑眯眯盯着前路,觉得总算世间还有些东西未变。 姜府之中,那位已如风中残烛的老人,眼眸盯着东方,念叨着:“好咯,我的云儿有人照料咯” 随后合眼而逝,嘴角含笑。 苍茫大地之上,陈圣挥舞着藤鞭,赶往最近一座大城池,崔方白安排的人马已经等候多时。 距离世外秘境开启不过数日,在此之前他得为姜芷云找个安全的立身之所。 崔方白站在城门大道旁,神色复杂,盯着缓缓行来的陈圣,道:“你所需要的一切我已经安排好,今日就可出发。” 陈圣眸子凝重,良久才咬牙问道:“你入元婴了?” “嗯。”崔方白蓦然点头,第一次在陈圣面前失去了骄傲,满脸的愧疚。 陈圣面色变得苍白,“那卢素?” 崔方白声音嘶哑:“结丹,也丢了大道。” 小阴山在一旁如听天书,嚷道:“你们两个能说人话吗?别打哑谜了!” 崔方白握剑,对陈圣问道:“我能揍他吗?” 陈圣似乎心情不太好,点了点头,阴恻恻道:“可以,只要不打死我都救得活。” 有了这一番话,崔方白心中大定,腹中满腔闷气正愁没地方出,一个闪身将少年提起,剑刃带鞘打在其胸膛。 诡异的炽热波纹荡漾开,少年口吐献血,还未来得及说话下一击便来了。 陈圣走到姜芷云身旁,低声道:“是否好奇我为何同意崔方白揍他?” 女子美眸眨了眨,无声回应着。 笑了笑,陈圣解释道:“他的嘴真的很臭,而且那个家伙是元婴修士,并且是杀力最强的剑修,我也阻止不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现在心情不好。” 第二卷 第四十章 缘溪村 姜芷云瞥了眼不时喷出献血的少年郎,怯怯问道:“他不会被打死吧?” 陈圣摇头,指着疯狂抖剑出手的崔方白,道:“这家伙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出手还是有分寸的,看似狠辣实则算是在帮小阴山,之前那道符箓他受的反噬不小,有元婴境剑修出手自是极好,省去日后不少麻烦。” 女子怔怔点头,果真不再担心。 “废物!”单手拎着半死的少年落下来,崔方白将其丢给陈圣,道:“可问出什么?” 蓦然看了眼身旁女子,后者上前接过小阴山,细步走到一旁。 听完陈圣讲述后,崔方白缓缓点头,开口道:“那就只剩下仙宗这一条路可选了,族中消息表明,在升仙大会前离开东海的仙宗修士有三人,分别为吕、王两家一位老祖,及圣女姚郗一脉的护道人。” “具体情形都记在这玉简之中,三人实力皆不弱,你要小心。”将玉简递给陈圣,崔方白破天荒的劝诫道。 陈圣微笑,说道:“莫非以为入了元婴境,就能在本座面前指手画脚,小心我一指头镇杀了你。” 崔方白收剑,心中大慰,丢下一颗品质不俗的仙晶,道:“先说好,这东西可不是给你,用完要还给我的。” 手指用力捏着材质有些酥软的晶石,陈圣啧啧道:“这可是上品仙晶,就算是前世的我也得花上不少时日才能注满。” 崔方白无奈,只好说道:“少发白日梦,这里头只存了一份金丹境真元,以及三道剑气,危急时刻对敌还行,若真指着他救命,那我只能去东海替你收尸。” 东海仙宗,背靠整座海底矿脉,远离修行界叨扰,算是天下第一的清修之地,其中有着多少强者即便是崔方白族中也探不清楚。 陈圣抖了抖道袍,蓦然问道:“可知卢素去了哪里?” 崔方白神色古怪,犹豫了许久才道:“一路出游,像个散财童子般广济天下,这世道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变了。” 原本在剑阁听到卢素的话,崔方白还以为是安慰之举,可直到收到消息才算是缓过神来,崔方白当时握着剑在山顶站了许久,难以释怀。 陈圣见状,眯眼笑道:“不必介怀,无论怎么说他对你这位大道之敌算是极为厚道了,虽说即便是散出去你也能得到其中大半,可终究不如现在这般尽善尽美。” 崔方白点头,他与卢素本就是走的剑道路子,甚至后者在大道上占尽鳌头,可谓一枝独秀。 单以练气修为支撑的剑道就可与元婴对抗,与崔方白的金丹境相比,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深呼出一口浊气,崔方白心底释然了,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陈圣苦笑,指了指远处不成人形的小阴山,无奈道:“你把他打成这样,我走得了?” “我可以将飞鱼船借你。” “不行!”陈圣瞪眼,大喝道:“送我!” “死而复生”的少年小阴山猛地站直了身子,冲着陈圣竖了个大拇指,赞道:“威风!” 姜芷云在一旁捂嘴而笑,随后想起少年方才装“死”时并不怎么老实的双手,心中悸动,若非没有肉身,此时只怕早已满面红霞。 意识到身侧女子不寻常,少年似回光返照般跳起,几步蹦到陈圣身边,嘿嘿笑着。 姜芷云盯着少年笑脸,骂了声死相,尚未分别心中已有了愁绪。 “放心,从秘境出来后我自会放了他,这段时间他会照顾你。”陈圣笑容玩味,冲少年眨了眨眼。 小阴山心生警觉,仔细打量着眼前剑仙一般的家伙,莫名生出几分危机感。 不妙啊,若真是抢夺,自己好像不占优势啊! 少年心思,尽数写在脸上,陈圣与那女子相视而笑,后者略带几分嗔怒瞧着少年,扭身走到崔方白身后。 崔方白落井下石,召出飞鱼船,陈圣会意思,少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拎了上去。 巨船飞走后,崔方白领着姜芷云走在城中青石板道上,忽然说道:“姜家嫡女,你父亲是?” “家父姜殷。” 点了点,崔方白继续道:“魂体行事终究诸多不便,若不介意我手上有一具金丹尸身,你可先寄居其中。” 姜芷云忽然顿住脚步,轻咬着嘴唇问道:“前辈如此,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你和那少年都不需要付出什么,只有一点,保守住陈圣的秘密。” 闻言,姜芷云一对长眸眯起,柔声问道:“就这么简单?” 崔方白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女子默然,静静跟在剑仙身后,过了许久冷不丁说道:“前辈你与仙尊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崔方白恍然失神,忆起初见便拔剑相向的场景。 这可不像是朋友所为。 …… 烈阳宗山下,老祖正在送别,身前站着两位翩翩少年,准确说,其中一位少年笑容玩味。 老祖被看得心中发毛,跳脚大骂:“姓卢的,你给老夫看紧了,最好别让陈皓出事,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卢素哈哈大笑,掰着手指道:“这话我可听了不止一遍了,罗魁、月儿甚至宗主都难得露面,我说你们对我就怎么不放心吗?” 老祖吹胡子瞪眼,愤愤道:“你觉得呢?” 卢素斜眼笑着,懒得理他,索性提起陈皓御剑而去。 落到无人深山处,从乾坤囊中取出一座与陈圣别无二致的飞鱼舟,陈皓走在后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卢前辈,为何不好好与他们说,也好免去担忧。” 卢素停下脚步,转身笑道:“心有所念,总归是有好处的,日后你便会懂咯。” 飞舟轰隆启动,端坐于船头的卢素忽然喷出一大口献血,脸色微白。 “前辈何苦如此,其实我独自前往就可以了。”陈皓盯着气息萎靡不振的卢素,小声劝道。 “无妨!”卢素淡淡摆手,笑道:“不就是一个金丹境嘛,我随时都可以再踩进去。” 说着,看陈皓不信,伸出一根指头,点在额上,磅礴气势骤然升起,如虹如柱。 陈皓目瞪口呆,看着卢素在金丹之间七进七出,终于崩溃了。 世间修行士苦苦追求的长生境界,什么时候如此不值钱了? 两座飞舟,从两个方向驶向同一个地方。 缘溪村,一座全部由修士组成的村落,其中势力盘根错节,几乎稍有实力的宗门都会削尖了脑袋来此,只因此处有着一份天大机缘。 世外秘境,被修行之人公认为第一秘境,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秘境中为数不多没有被宗门掌控的宝地。 每隔一段时间,村中溪水便会带来些许修行机缘,有不少小宗门因此发迹。 陈圣与伤势恢复了大半的小阴山站在村口,被桥上一位精瘦汉子阻住去路。 汉子大喝:“哪里来的黄毛小子,这里也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陈圣是个好脾气,小阴山可不是,当即就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凡人,若是没有陈圣在身旁,说不得还会弄上几手阴邪的伎俩,虽不至于害人性命,略施惩戒却是可以做到的。 “怎么?还想打我,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汉子见他上前,不仅丝毫不惧怕,反倒是一步上前,指着少年鼻子骂道:“别以为大爷是在侮辱你,现在赶你们走,总好过晚些看着你们死在村内仙家手上。” 陈圣微笑,以他的眼力来看,汉子说话虽然难听,这意思倒是不假,拉住发飙边缘的少年,取出那玫玉蝶。 口若悬河的汉子声音戛然而止,盯着悬在眼前的玉牌,满头大汗。 小阴山冷冷嗤笑:“怎么?哑巴了?刚才不是很威风吗?” “二位大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多多恕罪,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听着熟悉的听过千百遍的话语,少年瞥了眼陈圣,无奈道:“行了行了,今日就先放你一马,让我们进去吧?” 汉子擦了擦汗水,讪讪伸出手,道:“恐怕还得请两位交些过路费,不多,就一颗灵石,小人也好交差。” 陈圣笑着,随手递过去一包灵石,大概有百余颗的样子,拉住愤然的少年。 刚走了十余步,就听见那汉子熟悉的大嗓门,如出一辙的话语。 小阴山笑容玩味,盯着陈圣打趣道:“心情如何?” 陈圣转身,洒然笑道:“方才不太好,现在嘛……” “非常好!” 一剑拍翻守桥人走过来的卢素闻言,急忙问道:“我都成了这副样子,你心情好什么?” 将一把灵石塞到汉子手中,陈皓快步追了过来,冲陈圣点了点头。 陈圣微笑道:“做出那等惊天动地的事还未死,我不该提你高兴?” 卢素翻了个白眼,道:“早知道你是那开山之人,我就不该将那剑道种子送出去。” 伸出手掌,一团纯粹剑气在掌中肆虐,陈圣淡然笑道:“给了那姓崔的也好,算是还清了当年的债务,日后见到崔家的几个老家伙就不必留手了。” 卢素眉头一挑,释然笑道:“那倒也是。” 说话之间,腰际咔咔作响。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福禄杀机 淡淡瞥了一眼,陈圣打趣道:“如今连剑都按不住了?” 卢素苦笑,“这可是白家仙剑,之前还未发觉,如今丢了剑道才感到这东西如此难以控制。” 少年听得浑身冰凉,陈圣这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元婴境剑修,手持仙剑的筑基修士。 关键是此人他还认得,正是那在仙门大会上与元婴修士对峙并能逼着其退让的家伙。 一向自认天赋不凡的少年忍不住将目光看向陈皓,心说这不会也是同级别的怪物吧? 似乎是看破少年心思,陈皓咧嘴笑道:“兄台放心,我没他们那么变态,只不过是一个堪堪筑基的小修士罢了。” 闻言,小阴山心中大定,举止做派也有底气了些,随后陈圣的一句话便让他心情跌落谷底。 “对!他只不过是一个修了几个月才筑基的家伙,论实力确实比不上你。” 少年瞠目结舌,盯着似笑非笑的三人,几乎就要忍不住骂娘了。 好在此时身后一道索命黄符飞来,李衡站在当场,冷冷看着陈圣,疑惑道:“你怎么跟个邪道魔人走在一起。” 说着指间捻起两道黄符,就要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少年出手。 “李师兄住手!”陈皓赶忙开口,而后瞥了眼存心打算看热闹的陈圣一眼,笑骂道:“你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陈圣与卢素齐齐摇头,道:“不会!” 黑袍少年愣在当场,满脸悲愤。 李衡收了符箓,闷声说道:“你们来迟了,早三日到此兴许还能碰上一桩机缘。” 陈圣盯着他,啧啧称其,两人分别满打满算也不足一月,可这李衡的修为竟然暴涨到了虚丹境界,着实令人惊讶。 被看得发毛了,李衡愤然转身,也不管四人是否跟上,大步走在人流不小的狭长街道上。 陈圣苦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现在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几日,总是要找地方落脚的。 路过一处巷子时里头奔来个老头,径直拉住走在前头的李衡,声音凄厉:“就是你,抢了我家孩子的机缘,害了他的性命。” 街道上行走的多是修行中人,除了些许境界不足以掺和其中的,大半都停下脚步,盯着那几名少年郎。 李衡下意识皱眉,抖搂手臂将那老头震开,不耐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便加快步伐,想要快些离开此地。 黑袍少年走在最后头,被眼疾手快的老头一把抱住,少年苦笑着喊住陈圣,问道:“我能杀人吗?” 正打算嚎啕大哭的老头闻言,犹如给人掐住脖子一般,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陈圣默然,并未看向两人,而是扭头对李衡问道:“惹上麻烦了?” 后者犹豫了片刻,换换点头,道:“从溪水中得到一些东西,被那老汉瞧见了。” 卢素淡笑道:“想来定是某个宗门家族在背后操控,否则一个凡人老头是断然不敢当街如此,不妨静观其变。” 点了点头,陈圣故意高声喊道:“这等不知死活之人,杀了就是。” 得了允许,少年低头,露出残忍的笑容,手掌处一团阴气凝聚,道:“别怪我不给你机会,这一击挨上,你不仅会死而且会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老汉抬头,喉间咽动,看向少年的眼神已变成满满的恐惧。 原本他是看这少年面善,才刻意选择其为突破口。 没办法,谁让前面几个都佩着剑,走在小阴山前头那个家伙又是满脸坏笑。 老汉不得不盯上走在末尾,面色雪白一看就很好欺负的黑袍少年。 “我看谁敢?”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十余名修士赶了过来,为首的红脸修士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头,皱眉问道:“范老头,你在此做甚?” 算是死里逃生的老头急忙一把抱住那红脸修士,伸手指着李衡,厉声控诉道:“还请仙师为小老儿做主,三日前我与犬子在溪边钓缘,本来已经得了一份福禄,就被此人以蛮横手段强行抢去,后来更是担心我二人泄露机密,昨夜潜入小人家中意图灭口,辛苦被人瞧见小老儿才能保留性命,只是苦了我的儿子……” 说着,老人眼眶流下两行泪水,如怨如诉。 李衡冷笑,小声对几人解释道:“钓缘乃是此地特殊说法,寓意从这缘溪之中钓得仙家福缘,可笑的是这些凡人住在村外,有的依靠溪中鱼虾过活,有的就是靠着为各宗势力做探子,哪家散修得了机缘赶忙去报信,这老汉就是后者,我仔细打听过,他只有两个女儿。” 陈圣啧啧称奇:“你得的机缘定是不小吧?否则哪家宗门会采取如此强硬手段,如此少年天才请回宗内不是更好?” 还有一点陈圣没说,周遭在悄无声息间已经围上了十几位虚丹修士,更有一两道更强的气息潜藏。 李衡想了想,道:“一位元婴修士的传承,他们自然眼热,实际上不止一家,这么大的机缘没几分势力可吞不下。” “乖乖,元婴传承,难怪你小子这么快便有了如此气象。”卢素笑着拍了拍李衡肩膀,豪气道:“无妨,今日咱们就站在这,等着那些个跳梁小丑一个一个露头,然后关门打狗。” 卢素说话毫不避讳,此言自然也落在那红脸修士耳中,后者脸皮抖动,走到李衡身前,厉声呵斥道:“范老头所说是否属实?你如实交代,我会为你主持公道。” 卢素不屑笑着,一巴掌拍出,隐隐蕴含风雷之声。 红脸修士心神巨震,急忙后退,沉声道:“阁下何意?你可别害了这位小友!” 卢素咧嘴,将那仙剑连鞘刺入地面,吼道:“巷头巷尾的六个,房顶三个,还有躲在角落里那几个,都给我出来!” 剑气肆虐,顷刻间将暗处躲藏着的人逼出,笑吟吟盯着灰头土脸的众人,卢素讥讽道:“就靠你们几个货,也敢动我师弟?” 连带红脸修士在内的是五名虚丹修士脸色阴沉,盯着那张狂的少年。 “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怎么?想以势压人,我烈阳宗弟子可不怕这个!”卢素双手笼袖,大喇喇道。 陈圣看得头皮发麻,心说你怎么不把剑阁的大旗扯出来,烈阳宗三个字可震慑不住这些家伙,甚至人家是否听说过都是未知之数。 果然,那红脸修士狂笑,而后含怒出手,“什么九流门派,难得出了个有天分的弟子就如此张狂,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卢素不怒反笑双眸微亮,一步迎上去,出手如闪电,弹指打在其额上。 一道火红身影爆射而出,击垮旁边院子的围墙,被一名金丹老者接下。 “小道友,烈阳宗老夫听说过,说起来长月真人与我还有些交情。”老人缓步上前,如同一位慈祥长辈,侃侃而谈:“我这师侄不过是想向你师弟问询些情况,不必出手如此狠辣吧?” 末了,变为一声爆喝:“难道长月就是如此教导你们的?” 卢素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要战就战,啰啰嗦嗦的成何体统!” 老人眯眼,连道了三声好。 “看来如今的烈阳宗真是出息了,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夫了!” “王兄且慢,我来为你掠阵。”又一道人影飞出,正是那躲在暗处的另一名金丹修士,正冷冷的看着卢素,道:“少年,也许你不知道虚丹与真正的金丹差距有多大,你若是知道一定会后悔今日说过的话。” 卢素挠了挠头,瞥见陈圣后心生一念,道:“师弟,那个弱的归你了,速战速决莫耽误了李师弟的酒宴。” 陈圣错愕,反复确认他指的是自己后摇头苦笑,掸了掸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提剑走到那金丹修士面前,叹气道:“谁让我倒霉呢?” 两位金丹修士气得脸色铁青,沉声喝道:“所有人一起出手,将剩下的三人擒下,老夫要好好教导他们规矩。” 无端遭了天大祸事的小阴山呆若木鸡,看着四周围上来的虚丹修士,凑到陈皓身边,讪讪笑道:“陈兄……” 陈皓会意,剑尖一划将五位虚丹分给少年对付,示意剩下的他与李衡一人一半。 李衡点头,左手执剑右手驱动符箓,率先冲向战圈,很快便牵制住六位虚丹。 陈皓倒提灵剑,极为精纯的剑道真元刺出,同样缠住六位虚丹。 剩下黑袍少年独自面对五位修士,干笑道:“我并非烈阳宗弟子,此事与我无关。” 不远处与那金丹修士换了一拳的陈圣扭头,高声喊道:“我也不是烈阳宗弟子,此事与我也无关啊!” 卢素飞身靠近,在其头上扣了个暴栗,怒骂:“欺师灭祖的玩意,再废话我宰了你!” 而后回身,一剑逼退追来的金丹修士,斜眼看着黑袍少年。 出身骷髅墓的邪道少年抬头看天,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 苦兮兮叹了一口气,少年无奈收拾心神,短笛轻轻吹奏间满城飘煞。 偶尔能抽出身子的陈圣与卢素两人见状,皆是赞叹道:“小师弟,这才对嘛。”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剑道狰狞 笛声悠扬,宛若地狱九幽之声,勾连着此地阴煞之气。 缘溪村表面平静,实际上由着水中偶尔带出来的大小机缘,各宗势力与散修间杀伐时有发生,村外有一座乱坟岗,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添上三五个新坟头。 小阴山微微抿嘴,他的修行路数与阴山老人不同,更多是走的驱使阴煞之术,而非炼尸与化煞法门。 借着此间千百年沉积下的修士怨煞气,少年面对五位虚丹修士竟然显得游刃有余,反倒是一旁想要趁机捡便宜的家伙们,被聚拢而来的阴气缠上身,叫苦不迭。 陈圣以左臂震开金丹修士,右手执剑刺出,剑身那道血红印记细微的闪烁了下,事实上在不归山庄之时,那位得自大罗宗兽域之内的狼灵就已经有过数次异动。 第一次是与庄主胡不归对战,被那封印牛毛剑打入,似乎是被激发了凶性,后来在山下与孙梁对战时已经有了几分与剑融合的气象,如今更是深了些,其中伸出的幽红色剑芒有着诡异的狂乱气息。 身为剑主的陈圣自然心中明晰,而那金丹修士就没那么轻松了,面对一柄如此妖异的剑,心中悚然,使足了气力出手。 “好一道纯粹到了极点的庚金剑气,祭炼不易吧?”堪堪挡住攻势,陈圣轻笑道。 金丹修士冷哼一声,眼中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前与陈圣交手令他心中大震,知晓这没有半点真元在身的年轻剑客,拥有着何等强大的肉身。 或许,是某位前辈的一道分身遗蜕也未可知。 卢素适时扭过头,笑问道:“怎么?打不过这老乌龟?” 被当面如此羞辱,泥人都有三分火,更何况是在任何一处宗门地位都不低的金丹真人,当即怒目圆睁,与另一位金丹修士换了眼色,几个闪身之间便换了对手。 “别说师兄不照顾你,这个家伙只有初阶金丹的实力,比较弱。”卢素抢先攻杀对手,随口说道。 面色铁青的金丹老怪瞪着陈圣,狞笑道:“要怪就怪你那师兄,他的嘴巴太臭了。” 陈圣无奈,眼前这人实力再弱也是金丹修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轰隆隆~ 李衡手里捏着一把各色符箓冲出包围圈,似是刻意为之,随着符纸爆碎场中阴气凝聚贴住几名追上来的修士。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黑袍少年骂娘的声音:“哪个混蛋下的黑手?” 方才这么一会工夫,他所操控的阴气已经损失了三成,险些让少年直接对上那五百明晃晃的利剑。 李衡冷着脸,塞了几张紫色符箓到陈圣手上,身子迅速返回,经过少年身边时阴笑着在其背上贴了一页火红符箓。 陈圣面色古怪,将信将疑取了符箓贴在脑门上,一股狂乱的力量灌入体内,封闭住的气府经络都有了松动趋势。 金丹修士眼眸微眯,抢先出手,几道蕴养多年的纯粹剑气全部打出,剑幕之后,便是几十枚千锤百炼的纤细银针。 这可说是他这一门的招牌伎俩,平时从不轻易使用,只有到了真正与人掰命的时候,才会在人前显露。 修行界中有一句话广为流传,杀人只要一招,杀招用过后,该死的人自然会死。 可惜陈圣注定不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借着体内被那符箓焕发的磅礴力量,接下几道剑气虽有些吃力,却并未受到伤势,至于剑气之后的鬼魅手段,更是被这柄已经有了灵智的吞了大半,剩下的小半也只是打在破旧道袍上。 笑着拔下几枚银针投入剑中,陈圣挺直身子,摇头笑道:“真人,你这手段可不太光彩啊。” 金丹修士如临大敌,怔怔看着陈圣身上那件打着不少补丁的道破,不敢置信道:“宝器?” 陈圣摊手,不置可否。 周遭无数炽热目光,要知道与其他宝器不同,护身甲衣一类的法宝铸造起来是最难的,不仅花费材料数十数百倍增加,且手法极为繁琐复杂,几个炼器宗门内极少有人能够完成。 如此也就造成了修行界中高阶护身甲售价飙高,且有价无市的场景。 笑着抖了抖道袍,陈圣漠然提剑,身子爆射上前,剑刃翻转如疾风骤雨,体内源源不断的气力支撑着,金丹境老者在剑刃风暴下犹如雨中浮萍,任其拍打点击。 背后着了火的黑袍少年看得眼热,悄摸摸靠近李衡,陪笑道:“李师兄,给我也来点呗?” 他可是亲眼见着李衡冲过去,随后陈圣就好似打了鸡血般将那金丹修士压着打,生猛得紧。 李衡扭头,随口应付道:“少套近乎!” 少年捶胸顿足,最后狠下心思吼道:“李师兄你不能这样,师姐不喜欢你可不关我的事。” 陈皓动作滞住一刹,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眼中神色玩味。 李衡猛地抽出一把符箓,以极快的速度打在少年身体各处,总共贴了十八张符箓,眨眼间便沁入体内。 “你做了什么?”黑袍少年脸色大变,仔细感知一番后转为狐疑,压低嗓音问道:“你真有这么好心?” 吃了那道火符不小苦头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虽说他看着陈圣心中羡慕不假,可那等能增长实力的符箓极为尊贵,他可不觉得这个冷脸的家伙会如此大方。 李衡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他们十一个交给你了。” 随后掏出阵图,指尖符文流动,旁若无人。 刚还觉得占了天大便宜的少年,此刻几乎要忍不住骂娘的冲动,若不是两位虚丹修士攻了上来,只怕就要骂出声了。 好在陈皓是个厚道人,悄然上前一同分担压力,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前一后,总算是抗下了攻势。 身前阵图变幻,无数道符文脉络浮现在眼中,李衡双手各执一杆上好符笔,以极快的速度刻画阵图。 “不能让他完成阵法!”有见多识广之人看出其中门道,厉声喝道,众人齐齐上前,两位少年压力倍增。 街道尽头一座高阁上,两位大人物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顾秋柏微翘嘴角,笑道:“不打算出手?” 同为元婴修士的顾雍反唇相讥,与顾秋柏针尖对麦芒,“几只跳梁小丑,莫非你担心那几人解决不了?” “还是说宗主是担心苦心安排的谋算落空,想让顾某给你个出手的理由?” 闻言,顾秋柏目光微凝,冷笑道:“本尊就是不出手,你以为他们能逃过这场杀机?” 顾雍眯眼而笑,目光落在包围中央的李衡,低声喃喃:“当初李家如此待你,你就这么报答他?” “那又怎样?难道李家以诚待我,座就得好吃好喝,像供神一般将李家子孙供起来?” 说到此处,顾秋柏面色狰狞:“当初李家待你顾雍可比对我忠心的多,怎么不见你出手?” 顾雍冷冷瞥了他一眼,洒然一笑,并未多言。 卢素福至心灵,目光转了过来,看见那两位大修士,手中剑器倒转,气韵万千,如江河倒装以天倾之势。 一剑刺破那金丹修士生机,卢素转身冲着两人咧嘴而笑。 宗主顾秋柏面色铁青,盯着那张狂少年,眼中杀机肆虐。 “你找死!”长袖迎风狂舞,元婴修士一步便跨到卢素面前,狞笑着出手。 顾雍神色大变,出手阻挡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胸中气运正盛的少年剑士眼眸明亮,蓦然抬头,问剑元婴。 陈圣面现慌张,若是之前剑道修为未散的卢素,他全然不会有丝毫担心,可如今升了境界反倒实力降了的卢素,面对悄然跻身元婴许久的顾秋柏,可谓是毫无胜算。 当即拼着受伤,一拳击退缠上来的金丹修士,陈圣背后符箓迅速失了灵性,鼓足全身力道上前探出一剑。 胡秋柏嘴角微翘,大袖子甩出一股巨力,一把捏住那柄仙剑,眼中异色闪动。 出自白家的仙剑急剧抖动,卢素脸上浮现一抹殷红,而后长剑脱手,整个身子爆射而出,艰难止住去势,口角溢血。 “这把剑果然有问题!” 听得此话,胡秋柏捻着无比温顺的剑器,咧嘴笑道:“这可是白家的仙剑,你以为白给你用?” 仙剑有灵,这柄为了算计而打造的剑器更是给卢素量身定制,打定了主意要弄掉这位人间独一份的剑道仙人。 陈圣飞身挡在两人面前,死死盯着顾秋柏,满脸素然。 “顾秋柏,你好大的胆子!”巨大剑匣从天而降,皇甫诚站在三人中央,声音冰冷。 卢素咳出一口血,虚弱道:“老东西,你来做什么?” 皇甫诚猛地转身,看着浑身渗血的少年,怒目圆睁:“老子来做甚?” “我来为我剑阁弟子出头!” 陈圣悻悻然摸着鼻子,这老家伙还是如此霸道。 面对如此凌厉的剑气威压,顾秋柏面色微变,就是顾雍也忍不住站出来。 随手一巴掌将其拍飞,皇甫诚冷着脸上前,一剑探出。 “老夫不欺负你,能从这一剑下逃生,今日这件事就作罢,你若死了我就杀上大罗宗,不打垮你半个宗门老夫就此封剑。”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前仇旧怨 陈圣与顾雍对视,面面相觑。 寻常人放狠话,都是挡下了事情也就了了,挡不下死也就死了,哪有还要连带宗门之理。 顾秋柏盯着那道来势不算很快的剑气,脸色阴沉沉的,同为元婴修士,他与皇甫诚这种老派的剑修差距不小,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接下这一剑。 顾雍心中天人交战,大罗宗内外两门分歧虽已昭然若揭,但还留有一丝脸面,若是放任胡秋柏死了,两门就要真正刀兵相见了。 陈圣迈步上前拦住顾雍,沉声说道:“顾门主,这件事您最好不要插手!” 盯着眼前满脸漠然的少年,以及背后那位丢了剑的卢素,顾雍只觉背脊发凉。 他有种感觉,如果他再动一步,两人绝对会悍然出手。 顾雍想了想,冲胡秋柏摊手而笑。 “混蛋!”心中暗骂,顾秋柏硬着头皮握着仙剑迎了上去。 “许久未见,胆色倒是涨了不少,难怪敢对我剑阁弟子出手。”皇甫诚冷哼,剑气加速而去。 轰隆剑气落下,顾秋柏身子如遭山岳砸下,自空中落下,仙剑抵在肩上,削出森森白骨。 弹指散去剑气,皇甫诚闷哼落在卢素身旁,冷声呵斥:“给本座滚!” 顾雍扶着半个身子被打断了的顾秋柏,飘上城头飞速逃离。 一左一右掠到卢素身旁,陈圣与皇甫诚皆伸手去探。 皇甫诚额上渗出汗水。 要知道卢素可是一肩挑着半条剑道的家伙,单以剑道修为而言,就是皇甫诚也坦言无法胜过他,被视为剑阁传承之人,如今体内竟然没了半分剑道气息,一身气势萎靡到了极点。 陈圣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顾秋柏这一手攻势,可谓是釜底抽薪之举,以那仙剑反噬之力,真正伤到了卢素体内根基。 卢素洒然而笑:“无妨。” 随后对着两人远去方向,张嘴爆喝:“归!” 一道长虹飞来,被卢素抄在手上,手指拭去上面血迹,面色骤冷。 仙剑飞出,顷刻间取了那仅存的金丹修士性命,而后对着剩下十几名虚丹境修士冷喝道:“胜过他们,否则死!” 众人噤若寒蝉,位于包围中央的黑袍少年满脸错愕,不敢置信道:“卢师兄,我可是你亲师弟,不带这么坑人的。” 皇甫诚身后走出一人,黑着脸说道:“你说什么?” 少年凄厉叫声戛然而止,有如给人掐住了脖子般,盯着阴山老人,讪笑道:“师…傅。”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阴山老怪愤愤不平,目光触及那拄剑而立的惨淡少年,脖子没来由一缩。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方才那一剑的威势,他自认扛不住。 收起那柄失而复得的仙剑,卢素缓缓上前,伸手指着老人,问道:“你就是阴山老人?” 老人浑身冰凉,怔怔点头。 少年抹了抹血渍,又指了指自己问道:“可知道我是谁?” 阴山老人心一横,梗着脖子道:“那件事是我干的,又如何?” 卢素露出笑脸,连拍了三下肩头,赞道:“好胆色,难怪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随后目光落回陈皓三人,含笑而立。 周遭十几人交换眼色,看卢素不像是说假话,皆齐齐上前,眼中杀机有而无杀意。 黑袍少年感受着压力倍增,忍不住扭头催促道:“好了没有?” 陈皓淡笑,剑式运转圆满自得,伸手为其分担压力。 皇甫诚眼神微亮,惊喜道:“此人是?” 陈圣一步挡在皇甫诚面前,语气不善道:“我堂哥,你想干什么?” “嘿嘿……”皇甫诚看出陈皓得了卢素的传承,满脸堆笑望着陈圣:“不想干什么,你这位堂兄剑道天赋不凡,老夫看着极为欣喜,不如……” 末了,身材高大的剑修搓着手掌,满脸的讨好。 陈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皇甫诚肃然起敬,疑惑道:“未请教。” 卢素蓦然扭头,笑道:“陈圣,藏月山故人。” 听得藏月山三字,皇甫诚笑容滞住,而后讪讪然:“那算了,老夫不惹这个麻烦。” 陈圣释然,明白这位前世有过不小交集的耿直剑修,乃是顾忌两人东海共研剑道的情分,否则凭着陈圣如今的修为境界,可不足以入皇甫诚的眼。 一旁谨小慎微站着不敢发出半点多余声音的阴山老人,疑惑看着气氛诡异的两人,心中戚戚。 大气都不敢出,悲哀的发现身旁三人,没有一个他惹得起的。 恍惚之间,这位威名赫赫的邪道大修,有些羡慕战圈中的几个少年。 黑袍少年此刻满身大汗,几度死里逃生,盯着中央李衡目光越发焦急。 “李师兄,你好了没有?” “再晚我就要挂了!” 如是种种,少年凄厉叫声不觉于耳。 许是听得烦了,李衡停下手上动作,不耐烦道:“你再吼,我就等你死了再启动阵法。” 少年本就惨白的脸越发白了,嘴唇抖动着喊道:“李师兄,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开玩笑……” 陈皓击退两位虚丹修士,轻笑道:“小师弟,门中弟子皆知,李师兄从来不开玩笑!” 似是为了印证这一说法,李衡指尖符文暗淡几分,竟真的止住流转。 少年怔住,险些给一柄长剑劈下一条手臂,才满脸悲愤道:“什么狗屁烈阳宗,同门之间如此冷漠,小爷不伺候了。” 脸色好了几分的卢素眯着眼睛问道:“你可想好了,以后再想进宗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少年看了眼满脸漠然的李衡,一咬牙恨恨道:“不入就不入,有什么了不起的!” 卢素哈哈大笑,对着李衡发号施令:“启动阵法吧,总不能让阴山前辈年纪轻轻就绝了后,我烈阳宗行事需大气。” 陈圣点了点头,实际上李衡阵法纹路早已刻画完毕,之所以拖到现在存着两个心思,其一就是反正有陈圣几人看着没有性命之虞,索性借这十几个虚丹修士打磨陈皓;其二嘛,多半是因为对小阴山这个邪道修士颇为不满。 阴山老人揉了揉鼻子,心说我是他师傅又不是爹,哪有死了徒弟就绝后的道理,更何况我阴山老人这么多年可从未有过后代。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在陈圣面前说的,哪怕是腹诽,脸上神色也不敢有丝毫变化。 皇甫诚难得低下头,问道:“烈阳宗,是长月老怪的那个烈阳宗吗?” 陈圣蓦然抬头,那眼神似乎在问老祖在修行界中这般出名吗? 看穿其心中所想,皇甫诚冷哼道:“这老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早年间与各宗仙子闹出不少风流事。” 卢素笑着补充道:“据说剑阁的一位女子剑修,为了长月真人不惜违背师名,直到如今都还被关在剑阁禁地之中。” 皇甫诚冷哼一声,道:“不怕告诉你,那位女子剑修就是我的亲姐姐,回去告诉长月那老家伙,最好别给我碰上他。” 卢素哈哈大笑,“只怕要让你失望了,那位老真人这次可未下山,并且放出话来近三年都不会下山。” 陈圣抬起头,笑道:“你约莫是被他骗了,我想只要宗内有人跨入金丹,他立马就会溜下山找酒喝,只要去山脚镇上等着早晚能碰上的。” 皇甫诚点头,深以为然,而后低头问道:“烈阳宗内如今谁最有希望晋入金丹境?” 陈圣想了想,道:“想来应该是早就步入虚丹的大长老贺词。” 自仙门大会归来的年轻弟子们虽然有着丰厚奖励,但沉积的底蕴不足,想要结丹需要的时间还很长,长老中也只有贺词有着一线希望。 “贺词…”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皇甫诚忽然狞笑着说道:“我剑阁虽然不富裕,砸出一位金丹修士的底蕴还是有的。” “长月老怪,老夫在山下等你。” 陈圣与卢素相视,皆背脊冒汗。 场中李衡果然撑开阵法,依靠阵法之力将两人丢出阵外,以一己之力对抗十几页位虚丹修士。 深眯着眼睛,皇甫诚一字一顿道:“扶风李家?” 陈圣点了点头,打趣道:“怎么?也有仇?” 卢素捂嘴,因为从阁中某位老人那里听到不少关于皇甫诚与修行界各方势力的恩怨情仇。 年轻时的皇甫诚脾气比如今可火爆多了,为此惹怒不少宗门弟子,其中不乏一些天资卓越的少年仙子,那时的皇甫诚实力在同辈中也属于顶尖人物,为数不多的几次吃瘪,其中就有这李家身影。 皇甫诚黑着脸,闷了半天才恨恨道:“有仇谈不上,一些过节罢了。” 陈圣面色古怪,因为这李家几乎鲜少在修行界中露面,数百年一直如此,能与他们有过节,足见皇甫阁主是何等的“知交遍天下”。 皇甫诚没有理会陈圣的诡异目光,定定看着阵法中央那少年,越看越觉得眼熟。 忙着对战的少年忽然扭头,福至心灵,两人四目相对。 皇甫诚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果然是你,这个混蛋!” 陈圣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卢素,后者摊手,满眼无奈。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赔礼谢罪 没办法,剑阁之中谁都知道这位脾气不好的阁主视年少时发生的那些轶事为禁忌,那位资格极老的长辈若非实在眼馋卢素的剑道天赋,也不敢冒着被戳得头破血流的危险说出那般多的秘闻。 皇甫诚冷着一张脸,打理得极好的胡子微微抖动,死死盯着阵图中央那名指点乾坤的少年。 陈圣讪讪,嗓音压得极细开口道:“皇甫老贼不会忍不住,对李师兄出手吧?” 卢素笑而不语,单是拿手指了指身旁,满脸黑线的皇甫诚愤愤然道:“藏月山才崩塌几天,你小子门庭就改换的如此彻底,莫不是天生的反骨仔不成?” 说着竟然真的探出手,要摸摸陈圣脑后是否生有反骨。 陈圣笑吟吟站着,不躲不避。 皇甫阁主吓了一大跳,围着陈圣转了两圈,啧啧称奇:“真是见了鬼,难道老夫闭关太久,这世道已经变了?否则以你的根骨怎么修到这般境界的。” 卢素笑容古怪,高抬手臂拍了拍皇甫诚,摇头晃脑:“相信我,很快你就会后悔自己说过这番话的。” 皇甫诚扭头,嗤笑道:“难不成这小子是陈落羽私生子不成?再者说了,即便他是,陈落羽还能活过来揍我一顿不成。” 蓦然语气低沉了许多,似自言自语道:“要真能活过来也好,挨上几顿揍不打紧,老夫扛得住。” 陈圣心中暖暖,与卢素相视一笑,打定了主意不暴露身份,藏月山背后秘密过大,能少拉一个人下水也是好的。 眼中怒意掺杂了几分愁绪的虬髯汉子喟然长叹,盯着李衡的目光颇为复杂,说到底当年不过是争不过人家,犯不着迁怒后辈。 李衡可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乱七八糟事,双手掐印翻飞如花,在十几人为求活命使出压身手段后,护身阵法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几度显露崩碎之像。 在此过程中出力最大的一位修士眼神大亮,沉声喝道:“诸位,能否活命就看这一次了。” 清晰瞧见阵中少年嘴角微微抿起,皇甫诚冷哼一声。 这些虚丹修士急进之举,便注定了败局,李家有一式御阵之法,走的就是这等示敌以弱的路子,千年是皇甫诚第一次吃瘪就是在这上面。 正因为此,心头好不容易化去的几分怒气,又被那个像极了他爹的小子挑了起来。 阵法幕壁上布满裂纹,众人犹如看见曙光,露出狂喜,不惜代价也要击破那阵法,生擒其中的少年。 指望卢素几人会说话算数,这种赌命之举,都是修行路上走了几十年的家伙,没人敢轻易去做。 无论如何,有一个把柄在手,才算安心,某种意义来说,与世俗商贾奉行的落袋为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咔咔咔~” 阵法如瓷器般碎了一地,李衡似是受了极大反噬,伏在地上,气势萎靡。 在破阵之事上出了不少力的几位修士交换了个眼神,狞笑着逼近。 卢素皱眉,捏住剑柄就要出手,蓦然被一只大手拉住,扭头瞧见皇甫诚冷笑着说:“且不说李家那小子留着阴招,你就是借那几个货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老夫的面杀人,不过是求个活命罢了。” 陈圣亦是上前,笑道:“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几日,村中几大家族盘根错节,得罪了他们可没什么好处。” 冷哼一声,皇甫诚闷声补充道:“村子里发生的事,便是我与大罗宗那两个家伙也不能过多插手,此地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那几条地头蛇,这一点即便老夫是元婴修士也得捏着鼻子认,因此我劝你留下那些人性命,之前两个金丹死也就死了,可他们不同,贸然杀了就是驳了人家的颜面。” “虽不至于影响进入秘境,但几家长辈要是放下身段,出手耗点你们攒下的那点家底还是合乎规矩的,这一点即便是长月那老混蛋在这,也得认。” 黑袍少年抬起头,苦哈哈道:“皇甫前辈,难道咱们就这么凭白给人欺负了,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并未在意小阴山有拉帮结派嫌疑的称呼,皇甫诚沉吟道:“那倒也不至于,手持玉蝶的修士在此处是有特权的,那李家的犟脾气小子定是从始至终都将那枚信物捂得死死地,才会招来这等祸事。” 陈圣忽然眉头紧锁,开口道:“许是几家之人明知李衡身份,为了谋夺那桩机缘故意不点破。” 皇甫诚眯眼,半讥半赞道:“看不出来,小子还有几分聪慧,不过这件事他们办的虽然不厚道,却也符合规矩,谁也抓不到任何毛病。” 黑袍少年低头骂娘,小爷险些死在这等下作伎俩手下,当即看着一伙虚丹修士,面露凶光。 随着十余人全部踏入残破阵法范围,头颅低垂的少年骤然大笑,手掌掐诀,爆喝道:“破!” 碎了一地的阵法残片猛然升起,每块残片上符文流动圆满,神光熠熠,哪里有半分残缺的模样。 无数道可算作阶别不低的符箓爆开,背后毫无防备的十几虚丹修士忽然受到巨大攻击,皆口吐献血,身受重伤。 “好…好手段!”一位尚能扑腾几下的虚丹修士怨毒看着缓缓起身的李衡,沁入血泊之中。 李衡拢了拢地上散落的晦暗符文,随后拍了拍手掌,直身而笑,面如金纸。 显然,驱动如此险招,他的消耗并不少,体内伤势甚至可能不比众多虚丹修士轻。 皇甫诚率先上前,一把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少年,喟叹道:“你这倔脾气,就不能少像你娘一些?” 被提及心底柔软的少年洒然一笑,直直晕了过去。 “这小子倒会躲事。”皇甫诚气笑,最终说到底也无法狠下心对曾经倾慕女子的儿子下手,只得悻悻然将李衡交到赶来的陈圣手上。 随手不耐烦点了点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家伙们,冷喝道:“今日之事未算完,本座会在村内住一晚,参与其中的几个家族都得有所表示,或法宝或灵药,总之我要见到东西,否则别怪我在村外住下,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 暗处传来几声苦笑称是,各家主事人满脸无奈,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位元婴修士,都不会说出补偿一事,唯有皇甫诚这混不吝又护短的性子,能够光明正大说出这个条件。 说完,也不理会场中情况如何,虬髯剑客背起剑匣,两手合搭在小阴山与卢素肩上。 前者呲牙咧嘴,好不自在。 卢素也呲牙咧嘴,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心境。 陈圣抱着李衡跟上,一直缩头缩尾的阴山老人走了几步又停下身子,悄然驱动几缕煞气钻入地上之人体内,而后唉声叹气。 “谁让老夫实力不济,就只好拿这些小手段为徒弟报仇咯。” 想着大仇得报,躲在黑雾之下的老人蓦然露出干瘦脸颊,心情大好。 一路提心吊胆的少年在自告奋勇驱动阴使找到李衡住处后,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悄摸摸走到独自在前头的卢素身旁,嘿嘿笑道:“卢师兄……” 刚开口,就被卢素一巴掌甩过来,笑骂道:“我记得你不是我烈阳宗弟子,再乱叫小心我宰了你!” 黑袍少年嘴唇一瘪,千般委屈都写在脸上,“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家师傅,正要开口,那感到剑气压身的阴山老人便如避蛇蝎,不耐烦的摆摆手,嫌恶道:“滚滚滚!” 少年环目四顾,最终愤愤然坐在地上地上,说什么都不肯再多走一步。 陈圣笑了笑,道:“不用管他,正好可以当个免费的劳力,想必几个家族的赔礼必定不轻。” 说罢,极为干脆的破去门上那道黑符,推门而入。 几人围坐在床前,由陈圣出手为李衡疏导体内狂乱的符文,卢素与皇甫诚两人盯得格外仔细,那为了显得合群些的阴山老人则是目光到处转。 许久之后浑身冰凉,因为座屋子或者说整个宅院,都可以视为一个巨大的阵法,而且是对修邪道的阴冥鬼修克制极强的手段。 就是阴山老人这种级别的邪道修士,在看清阵法底细之后,也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好在眼前的几个人并无杀意,否则也就是一二三招的事,即便如今境界跌的可怕的陈圣要杀他也绝不会超过三招,恍然间老人有些羡慕屋外的徒弟。 闷呼呼的喝风,总好过在这时刻被压制,束手束脚的要好。 恰好此时,黑袍少年嘴里正嚼着一根干草,斜眼瞪着出现得不太是时候的送礼队伍。 十几辆马车,驮着茫茫重的货物,也不知是啥宝贝,少年如是想着,便丢下草根。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说到后两句时,少年挠了挠头,有些忘了。 屋内的阴山老人无奈摇头,开口提点道:“留下买路财!” 至于前头那一句? 不重要,老人只怪留下买路财就行了,真正值钱的宝贝,那可都是有主的。 尚算是外人的师徒两个,只有看的份,甚至这点指缝间漏出来的买路钱,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漏。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大密将现 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陈圣,瞧见他微微点头后才满脸喜色奔出门去,瞧见那眉飞色舞的黑袍少年,嘿嘿笑道:“乖徒儿,这财分师傅一半如何?” 少年瞪眼,怒道:“你想得美!这是我的!” 阴山老人胡子狂舞,死死盯着满脸怒容的徒弟,咬牙道:“当真一点情面不给?” 少年翻着白眼,随手关上那道院门,恶狠狠说道:“不给!” 碰了一鼻子灰的老人悻悻然缩着脖子,倒没有再度推开那扇门,反而慢悠悠转身,整个人犹如泄了气一般,边走边叹气。 末了,最终于心不忍的少年悄咪咪打开门,探头进来小声说道:“要不三成?” 方才还萎靡不振的老人瞬间精神抖擞,一个箭步就跨过院门,以极为纯熟的黑话说道:“老夫不管这路是谁修的,也不管树是谁栽的,总之要从这过就得交买路财,我不贪心,每家交一份就行。” 黑袍少年有样学样,将“老夫”二字改为小爷便光明正大抄袭,站在师傅身后。 几大家族来人面面相觑,瞧这意思是,得交两份过路费呗? 卢素持剑坐在墙头,看得哈哈大笑。 无端增加破费的家族来人,此刻心情犹如吃了苍蝇般难受,来这的都是能受得了侮辱说得了俏皮话的人精,可独独没有能打的,一个都没有。 再者说了,即便是来了几个修士,也顶不住墙上那人的一剑,因此在缘溪村这口池塘里呼风唤雨的几大家族,如今也不得不认下,狠心放血先满足了两个拦路虎,这桩祸事才能圆满解决。 “二位,这算是我家的一点心意…”一位管事按住脾气走出来,陪着笑从袖子里逃出一块灵气浓郁的玄色玉佩。 阴山老人冷着脸,冷不丁道:“你在侮辱我?” 那位自负养气功夫到了极深境界的老管事笑容滞住,手里这块玉佩可是一件能够储藏灵气的宝贝,是属于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法宝,即便对金丹境修士已无足轻重,拿去外界拍卖也能收下数千灵石。 两者僵持不下,最终在那位墙头剑仙轻咳了一声后,两人瞬间堆上满脸笑意,阴山老人上前与管事握手言和,顺便收下玉佩,而后者也极为识趣的添了一件价值在数百到一千灵石间的小玩物,随后淡然走向少年。 片刻后,同样收获不小的少年让开身子,老管事松了一口气,正了正衣冠才开始敲门,黑袍少年极厚道的“帮忙”搬运货物,算是尽了陈圣所说劳力义务。 瞧着同行资格最老的家伙都认了怂,剩下的几家也不得不有样学样,费了一番工夫后满意离去,甚至还不忘与门槛上数着宝贝的师徒二人打招呼。 黑袍少年是个实在人,挑出一根槐木刻成的簪子,狐疑道:“这东西真能值三千灵石?” 闻言,一位忍着肉疼将着宝贝拿出来的管事眼珠转动,乐呵呵道:“小友若是不信,老夫可做主开张欠条,明日再遣人送来三千五百灵石,余出来的就算利息,如何?” 阴山老人神色微动,刚想提醒就发现少年眯着眼睛,恶形恶状道:“你这老梆子,真以为小爷好糊弄不成,明日你会送灵石过来才有鬼!” 管事无奈,摊手道:“既然小友不信,我身上又没有别的宝贝,只怕要让你吃亏了。” 算是一点简单的博弈,先报出高价,而后点醒少年可能吃亏,再有就是那根槐木簪子的确卖相不好,乃是从一个街角小摊贩手中购得,只花了几颗铜钱。 这等天大的捡漏,一直被这位管事引以为傲,岂料到黑袍少年极为干脆,竟是随手将木簪插在头上,小声念叨着:“吃亏就吃亏,蚊子腿也是肉。” 管事闻言,如遭雷击,明白这宝贝是弄不回来了,苦笑着告罪离开。 回到屋内,阴山老人围住徒弟啧啧道:“真是人比人得死,与你小子的机缘相比,老夫这些东西算是个屁。” 确实,那几个管事见他年纪长些,又满脸写着精明,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一眼能瞧出价值的物事,不敢有欺瞒,面对涉世未深的少年则大胆了许多,给的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可偏偏是如此,让少年得了最合适自己的机缘。 陈圣笑着解释道:“槐木本就招邪,寻常百姓间几乎没人会用此木料做随身物,不过这一点对你而言却并非坏事。” 少年点头,随后破口大骂:“可这就是千年万年的槐木,也卖不了几千灵石吧,老梆子果然坑我!” 几个识货的家伙对视,啼笑皆非,唯有阴山老人酸兮兮的说道:“你可知道,这是坟堆里长出来的阴槐枝干所造,而且应该是其中最底下的一支,长年见不到日光,才有了这般气象。” 少年拔下细小槐木簪子,仔细感知,果然察觉其异常,神色微喜而后又满脸警觉盯着阴山老人,冷声道:“别想抢我的,陈师兄可看着呢。” 陈圣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的一巴掌甩过去,笑骂道:“师兄不师兄的另说,单以论这簪子,早上几十年你师傅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抢,如今却是绝对不会了。” 少年听得半蒙,小声问道:“为什么?” 这回轮到阴山老人摔巴掌,怒不可遏道:“因为这宝贝虽好,却只是一件修行法宝,说直白点只能起些聚集阴气修行的作用,对已经金丹巅峰的为师来说没用了。” 少年放心的插回簪子,才想起方才似乎太不给师傅面子了,于是做大惊状喊道:“原来师傅已经是金丹巅峰修士,恭喜师傅成功破镜。” 言行举止,浮夸至极。 被气的够呛的老人面对众人玩味的目光,最终愤愤然出走,一屁股坐在墙头。 没办法,痛心疾首啊! 徒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住,为师卡在金丹巅峰已经十年了呀,距离捡到你恰好过了十个年头。 黑雾之下,白发老头满脸哀叹。 屋内少年喜不自胜,将那根簪子视为修行至宝,若非顾忌到这么多恐怖存在还杵在这,只怕他立马就要开始修行。 卢素低着头,说道:“怎么样?” 陈圣点头,“可以。” 似得了圣旨一般的卢素眼神微亮,伸出指头敲在少年额头。 黑袍少年缓缓倒下,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泼天的造化,就这么简单送人了?” 虬髯剑客背着剑匣,一巴掌拍烂木门,盯着墙头上悠然自得的家伙,怎么看怎么不爽,于是单手将他拎起,以极快的速度飞出村外。 至于那点补偿,他皇甫诚一来看不上,二来有卢素那个该换门庭极为彻底的家伙在,他也取不走。 索性抓着这个最为抗揍的家伙,丢在村外某个角落里打个半死,然后挖个坑埋起来,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并且更加生龙活虎。 修行界中称杀如阴山老人这类邪道大修士为半杀。 卢素与陈圣盯着床上昏迷的两人,后者蓦然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卢素咧嘴,笑道:“反正要送出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沉默了许久,陈圣涩声道:“还剩多少?” 卢素掰着手指,数着烈阳宗内几人,而后又提起剑阁中的几个名字,与那位远在东海的圣女姚郗,随后喟然长叹:“不多咯!” 一问一答,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陈圣问的是体内剩余大道气韵,卢素答的却是尚需要送出的。 末了,陈圣又重复问了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回卢素没有巧言避过,而是抬手指月,轻笑道:“再造一座藏月山如何?” 随后开始掰着指头算:“烈阳宗内我占了一座山头,虽然不大,但如今也够用,有你我,大小阴山,你那一对徒弟,还有陈皓、罗魁……” 罗列了一长串名字后,卢素猛地摇头,又剔除掉一些,最终还是觉得不美,扭头征询陈圣意见,宛若一位账房先生,生怕用多了银两也怕亏了主家气魄。 陈圣摇头,并未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确定的?” 卢素怀疑他身份,这一点陈圣早已知晓,只是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卢素是如何确定猜测的。 天机子蓦然在心田中发声:“从你为武道开山起,你的身份在一些人眼中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更何况是一位天选的传道人。”似是能听见陈圣心田中的声音,卢素淡笑着说道:“事实上从丢下剑道那一刻,我就已经感应的你的存在,也明晰了其中种种。” “上古人族前辈花费大气力为后人留下的底蕴,绝不只是几座宝殿那么简单,否则单以这些在大劫降临之时根本撑不了多久。” 一连串爆炸消息蹦出,陈圣先是愣住,而后满脸寒霜。“我只问一句,藏月山之事,是不是那些人在背后操纵?” 卢素缓缓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新道未开之前我与你并无不同,都如蒙童,真正知晓其中机密的人,是他。” 少年指头,遥遥指着正要遁逃的天机子。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各拢门户 “前辈打算去哪?”陈圣骤然出现在心湖之中,单手拎住老头后颈,寒声道。 满脸苦兮兮的天机子扭头,讪讪笑道:“老夫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陈圣阴着脸,下一瞬两人出现在卢素面前,身形虚浮飘幻的老人佝着身子,目光躲闪,似乎不敢去看那面色沉重的少年。 卢素抬着头,微眯着眼珠,沉声道:“这件事情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代?如今我站在这,有些事情就注定了瞒不下去。” 卢素霸气绝伦,说罢看了眼陈圣,语调放缓了些说道:“此事背后牵连甚广,一点映射出来的残缺灵智,未必有资格知道真相。” 陈圣低着头,明白其中根本,说到底他如今可以随意进出操控的几座大殿,只不过是隐藏着某处的宏伟宝殿的投射物,其中的一应事物皆是如此。 不过这也就代表,天机子这个老家伙对此浑然不知,至少陈圣还清晰记得,天机殿可是有着特殊探查手段的。 陈圣没有刻意掩藏心念,天机子自然能够轻易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震惊摇头:“不行,这门神通决不能随意动用!” 陈圣眯眼,“我只想知道当日之事是何人动的手脚,你若不愿意也行,你我的协议作废,从今日起我会彻底封闭那座天机殿,大不了就去闯关进真正的天机殿内,与那位真正的你聊一聊。” 少年说得很坚决,不容置喙。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天机子低头不语,心中天人交战,其实陈圣所说的对他威胁并不大,只不过是像万年前一样苦守空无一物的大殿,严重点也就是没了窥探其余殿堂的本事,寂寞些不打紧的。 陈圣想要真正威胁到他,得在寻到那座真正的天机殿,见到真正掌控天机的存在,方有可能。 思虑了良久,天机子叹息道:“不是老夫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那门神通对我伤害极大,耗费巨大代价不说也未必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老人抬手指了指天,无奈道:“说白了,能否探知这件泼天机密,还得看那位肯不肯点头。” 卢素询问的看着陈圣,后者缓缓点头,从见过林、意两位前辈开始,到初步炼化掌握那座万象殿,他从其中也算是得知了不少的秘闻,明白天机子此刻所言非虚。 于是卢素皱着眉头,“那怎么办?” “无妨。”陈圣摆了摆手,对老人说道:“先不提这些,从世外秘境出来之后,无论如何我都要探一次天机,这个没得谈,眼前就有两桩急事需要前辈帮忙。” “你且说来听听。”天机子算是怕了这个少年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 谁让我这一点灵智竟生出恋眷凡尘之心,见过了世上的诸多风景,就不想再回那个冷戚戚的天机殿内? 老人心中暗下决定,只要陈圣提的事情不算麻烦,都会尽力而为。 陈圣并未客气,开口道:“这两个家伙如今都很麻烦,劳烦前辈帮忙梳理大道,免得他们走岔了路。” 也不管老人答不答应,陈圣一把拉起卢素走出屋外,有些做贼心虚的少年缩着脖子,不敢有丝毫反抗。 到了院中,陈圣淡淡飞上墙头,道:“这样拉人不太厚道吧?” 卢素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有什么厚不厚道的,这等泼天机缘换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少年,让那阴山老人亏了不成?” 末了卢素拢了拢袍子,扶剑站在墙头,轻笑道:“再说了,咱们藏月山这座山头如今是小了些,可也不至于容不下几个少年郎吧?” 陈圣抬头,目光悄然瞥向各处,而后无奈道:“那你可问过那小子是否愿意,阴山老人是否愿意?” “这里头的因果太大了,何苦再拉人下水?” 听着陈圣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卢素蓦然笑了,笑得十分嚣张,“要么说你这种人活得累,如今天地变化,你以为不拉他们下水,就可以避开这道劫难?我手中的大道种子总是要散出去的,我不会阻挡,实际上也拦不住,因此我只能尽可能找些看着顺眼,又无冤无仇的家伙。” “再者说,藏月山之事仅仅靠着你我,即便是查清了将那罪魁祸首神魂击破又能如何?终究是要再立山头的,那为何不早作准备,也好过处处求着那姓崔的家伙,那小子在族中过得本就不容易。” 陈圣静静听完,垂着头颅,以前的他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只是一想到会有无关之人为此深陷泥潭最终送命,就按下了。 似是看破陈圣心境,卢素抱剑跳下墙头,嗤笑道:“大道在心,又有几人能脱身其外?” 言罢,惨白少年一屁股坐在院门之外,抬头望月,久久不语。 在墙头站了许久,才算是缓过劲来的陈圣起身,跳下墙头,与少年一内一外守着那扇院门。 ……… 村口石桥之上,守桥汉子说完一串漂亮话,从对面两位贵公子手上接过两袋份量不轻的灵石。 “二位公子慢走!”身子一拜到底,汉子伏在青石桥上,声音洪亮,语句谦卑。 敛下了杀意的一位阴沉少年无声走过,袖子里蕴养着的一道猩红劲气缓缓消散。 顾寻南苦笑走过,既没有扶起汉子,也未出一言。 两人消失在街角,汉子才敢起身,抹了把冷汗,背脊早已湿透,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蹲在桥上的一个黑袍少年突然大笑,打趣道:“怎么?见了真正的仙家公子就怕了?当初我过桥之时你可是威风得紧,令我险些还以为你王大炮是位世外高人呢。” 被喊破浑名的汉子心有余悸,面对这个近日在村内惹出不少祸事的少年,拍了拍灰,瞪眼骂道:“老子如何行事关你屁事,皮又痒了是吧?” 少年被气笑了,招手道:“来!今日小爷让你见见什么叫做真正的神仙人物,省得你个王大炮整日狗眼看人低。” 汉子重重啐了唾沫,掷地有声道:“老子是凡人一个,你也不是什么好鸟,有本事你往这打!” 似乎是不解气,汉子扒开衣领,露出雪白衣服下的黢黑脖子。 少年黑着一张脸,小爷是什么人物,会跟你个凡夫俗子计较? 说到底,源于幼年的一桩可怜事,这位名为阴世的少年,对待修士与凡人是两种心境,前者死不足惜,后者嘛,骂上几句也无妨的。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出手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汉子,好叫他知道方才那杀气腾腾的少年之所以收手,不是因为他王大炮引为经典的几句漂亮话,猛然瞧见汉子脸色变了。 少年刚想开口,身后就穿来一道清朗的嗓音,“敢问这位公子,可知道陈圣所居何处?” 浑名小阴山真名阴世的少年浑身冰凉,木然转身后连忙摆手:“我不知道!” 面前站着的两位少年都笑着,顾寻南笑容玩味,顾凉满眼杀机。 没一个好惹的。 好在没僵持多久,便有人来此解围,陈圣拎着食盒来此,瞅见两人尤其是后者,眯着眼睛笑道:“二位顾公子来此有事?” 汉子极为敏锐,当即拉过阴世小声问道:“我是不是该避避风头,用你们仙家的话来说就是风紧扯呼?” 无奈翻了个白眼,少年阴世冷着脸说道:“你的职责就是守桥,还想跑到哪去?” 汉子脸色沉重,看了看桥墩下的小破屋子,心生一计。 陈圣大声喊道:“前辈自去吧,今日这桥让阴世帮你守了。” “凭什么?”少年瞪眼,意思是你陈圣惹出来的祸事,凭啥我来擦屁股。 将食盒丢过去,陈圣朗笑道:“你不来我就让卢素来。” 浑身打了个冷颤,阴世闷闷跑到桥中央,一脚把汉子踢下桥。 好在水边长大的汉子水性极好,乐呵呵在溪里扑腾了几下,庆幸大难不死。 目光落在顾凉脸上,陈圣轻笑道:“来找死?” 顾寻南上前打圆场,笑嘻嘻道:“陈兄,你如今可是大人物,总不好站在路边讲话。” 顾凉则是冷着脸,道:“之前的事,宗主说需要做出补偿,特意派我走一趟。” 陈圣眯眼,却是看着顾寻南。 顾寻南苦笑,“别看我,如今他是大罗宗指定的少宗主,这种事自然是少宗主说了算。” 陈圣伸出手,笑吟吟道:“拿出来吧。” 接连丢出十几个乾坤袋,顾凉闷声道:“里面有清单,你自己点点是否够数,若一切正常,烦请传讯皇甫诚。” 陈圣咧嘴而笑,心中惊讶,一是没想到不过一月未见顾凉行事心性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二是惊讶顾寻南似乎真的在大罗宗成了边缘人。 因为其此刻衣袍环佩皆没有了大罗宗徽记,体内灵力激荡也彻底改换了门庭,没有半点大罗宗味道。 笑着将算是旧友的顾寻南一路领到住处,然后被卢素与李衡盯了许久,两人皆是啧啧称奇。 如今的顾寻南体内气象残破不堪,不仅没有留下多少修为,就连根底也稀稀松松的。 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少年聚首 李衡本就对大罗宗无甚好感,当即讥讽道:“顾大少,何以沦落到这般凄惨境地?” 顾寻南笑容戚戚,另有一番滋味。 卢素则是低头沉思,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飞掠出屋外站在墙头,遥遥可以见到黑袍少年拦路抢劫,过往行人无论大小修士都得剥层皮。 真正无关的人都离开了,顾寻南才开口道:“想来陈兄也知晓,我与白家渊源匪浅,实际上我这一支祖上算是正儿八经的白家人,因此修行路数有些奇特。” 停顿下来想了想,顾寻南继续说道:“简单来说,我的修行跟脚算是立足于天地大道,只是几日前天地骤然生变,我所依托的那角大道震荡,也就造成了如今这副景象。” 顾寻南敞开胸怀,任由两人直视心中根底,实际上气府之中只有几缕微弱的灵气漂浮,府壁之上满是裂纹。 “如今我可算是倒了大霉,还望陈兄莫嫌我落魄,赏口饭吃就好。”顾寻南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能有杯酒喝,那就更好了。” 陈圣蓦然正色,郑重问道:“当真这么简单?” 顾寻南扭头,两人心照不宣,手指了指屋外,笑道:“我知道门中希望我能向你卖卖惨,好从那位财神爷手上接过一条新的大道,但是不用了。” 李衡满脸素然,第一次对这位瞧不起的仙家贵子起了敬意。 喟然叹了一口气,李衡轻声道:“没了修为也好,以后想要酒水饭食只管开口。” 顾寻南淡笑,静候下文。 果然,没过一会李衡奸计暴露:“只要你肯沉下心绘符,好酒好菜这个家伙还是有的。” 陈圣摆手,不难道:“你想坑人家做你的劳力,别把我带上好不好?” 李衡眯眼,狭长眸子中闪动着威胁。 后背微微发亮,陈圣正襟危坐,小声喊道:“得画符,想必顾兄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吧?” 心中会意,顾寻南乐呵呵点头,他倒不至于没了修为就吃不上饭,只是能够留下做些绘制底符的喜欢事也是好的。 李衡大手一挥,丢出一卷符箓纹理,道:“晚饭之前画三张出来,完成不了就不用吃饭了。” 言行举止颇具严师风范,陈圣看得愣愣的,反倒是顾寻南笑呵呵捡起,掏出随身携带的符笔黄纸,也不理会陈圣还在身旁就干了起来。 陈圣看着古里古怪的两人,开始浏览那顾凉送来的赔罪礼,心中好笑,想来定是那皇甫诚觉得烦闷,堵在大罗宗门外强行索要的。 忽然他叹了一口气,明白这是剑阁为藏月山与卢素做的最后一点事,以后如何剑阁就不会再出手了,至少皇甫诚不会再动了。 一时不讲道理可以,但想一辈子不讲道理,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心中想着,陈圣跳上墙头,将里头那些品种繁复到足够建设一座小宗门的物资丢给卢素。 俨然一副当家掌柜模样的卢素笑着接过,点也不点就收入囊中,笑吟吟看着东方,喃喃道:“皇甫诚还算厚道”。 大罗宗山脚下,身负剑匣的虬髯客拎着酒壶,眼前有些模糊,猛然感到异动,提剑喝道:“顾雍,你想做甚?” 身不由己来此守门的顾大门主只得苦笑,悄悄收起桌上美酒,低声道:“皇甫前辈,您是否该回去了?” “回去?”皇甫诚低头瞧了瞧闪烁着的传讯玉符,叹了一口气,“走咯!” 剑仙御剑,一瞬千里,几息之外就到了茫茫群山之中,瞥见那个山崖上守候的老人时,又是叹了一口气。 “小师叔,回去吧?” 身子已经扶不住剑的老人颤抖着手臂,颤颤巍巍道:“小卢素呢?” “走了!” 皇甫诚冷哼,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躬身扶起老人,缓步走上山崖边的石屋之内。 卢姓少年,当真心狠! ………… 日月轮转,转瞬便到了秘境开启之时,村子中央巨大广场中上空悬着十条绳索。 “这就是传说中的鲲船?”顾寻南脸色越来越苍白,体内气府破得不成样子,仍是仰头满脸感慨。 陈圣抬头,看破层层叠叠的云雾,窥得一角真容,低笑道:“原是一条巨鱼,黑乎乎的好生难看。” 顾寻南扭头,满脸狐疑道:“陈兄,上古传闻鲲化为鹏之后神骏非凡,有吞天之像,怎么到你嘴里如此不堪?” 一旁卢素点头,满脸正色道:“的确黑漆漆的,端的是好大一条丑鱼。” 李衡在一旁冷着脸,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了两人的说法。 心中猜想幻灭的顾寻南大为受伤,捂着心口剧烈咳了几声,少年阴世赶紧遣来看热闹的王大炮将其送回去。 如今二人可谓是打得火热,以至于卢素看待少年的眼神变得异常古怪,几次三番明确表示让其滚远点。 可越是如此,阴世越是愿意粘着卢素,几日的相处他已摸透了三人的性情,李衡最为冷漠,且因为正统符箓的缘故对阴世最为排斥,那位时刻在绘符的白脸富贵公子倒是对谁都满脸和熙,只是少年对他生不出好感,卢素看似对谁都不苟言笑,实际对谁都一视同仁,毫无偏颇。 至于陈圣嘛,这些日子一直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少年可没有胆子去触那个霉头。 阴世悄摸摸凑到卢素身边,小声问道:“那鲲船明明很雄伟,为何要骗他?” 李衡扭头,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盖棺定论:“白痴!” 陈圣笑了笑,同样怜悯的看着少年。 唯有卢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这小子,以后在山上一定混得很差。” 少年摊了摊手,心中不以为意。 “手持玉蝶之人可乘登天梯上船!”一位账房打扮的老人站在广场中央,以浑厚真元裹着声音吼道。 “这位接引使大人还真是霸道。”许多送门中晚辈来此的金丹真人苦笑,他们中有不少许多年前都曾来过此地,也见识过那位老人的脾气,当即纷纷告诫门下弟子一定要谨言慎行。 陈圣则是笑了笑,抓起一根所谓的登天梯手腕发力,扶摇直上,十几息后稳稳站在船头。 广场中央的接引使只是眯了眯眼,深处含笑。 卢素一剑鞘拍在阴世腰上,冲着飞出去的少年笑道:“好好露一手,别给咱们山头丢人。” 原本还想着鱼目混珠的少年被赶鸭子上架,感受到那位明显不好惹的老人目光,后背一阵阵发凉。 “小子,别耽误老夫的时间!”老人一声爆喝,阴世虎躯一震,手忙脚乱顺着绳索盘桓而上,以阴气托着身子龟速向上。 脸色猛地一黑,老人一巴掌拍散那股阴气,好在卢素没看太久笑话,飞身上前一剑挑起,算是帮了少年一把。 接引使眼中闪过异色,第一次称赞道:“你的实力应是冠绝同代,甚至许多金丹都未必能胜过你,为何来争此机缘?” 卢素笑着拢了拢袍子,轻声诉苦:“如今我也算是半个要开宗立派之人,还是节省一些的好。” 老人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如此说法,笑道:“上去吧。” “得嘞!”如蒙大赦,卢素剑尖点指大地,身子拔高直冲云霄。 而后李衡慢悠悠上前,指了指,道:“一个山头的,给点面子。” 老人黑着脸,一言不发。 缓缓抽出一大把符箓,算是最低阶的腾空符,只能起些卸力的作用,一张一张贴在绳索上,李衡缓缓而上。 见识过老人脾气的各家宗门长辈们皆是抹了把冷汗,既佩服李衡的勇气,又在心中窃喜。 如此偷奸耍滑,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少年会过得很难。 老人似乎给几个奇葩家伙磨的没了耐性,冷着脸催促了一次后,各宗弟子便一拥而上,却没有几个人敢走那取巧的路子,都老老实实的攥着绳子爬行。 四个少年站在船头,瞧着一行中唯一的老实人陈皓缓缓爬着,卢素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原本我以为你的性子算是沉稳,可如今看来倒是这陈皓更适合做新宗门的宗主。” 陈圣挑眉,笑道:“觉得我第一个出头,有些嚣张了?” 少年阴世点头,道:“你是不知道那老头脾气有多古怪,肯定记住你了,一会你可别说与我认识。” 李衡嗤笑:“你以为他对你的印象很好?陈师弟好歹是靠着自己本事上来的,你呢?” 极有自知自明的少年立马闭嘴,只是笑眯眯瞧着李衡,心说你才是最丢人的那个吧? “我李家就是以符箓立身的,我凭自家的本事有什么丢人的?”李衡说着,手中捻着几张阳火符箓,这种符对阴煞邪修克制最重。 悻悻然缩着脖子,少年低头看着脚下辛苦攀爬的头颅们,松了松裤腰带。 卢素眼神微亮,与阴世一人站在一边。 天降甘霖,被云上罡风吹散化为细密水滴,落在底下众人身上,润物无声。 站在船正下方的老人脸上青筋暴起,着实是千万年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少年了。 直到鲲船开动,那位接引使大人脸上依旧满脸阴云,已经开始盘算如何炮制两个胆大包天的少年。 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 多宝童子 两位少年收了“神通”慢悠悠转身,恰好与那接引使对上,老人寒声道:“老夫镇守鲲船近万年,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大胆的小家伙。” 阴世愣了愣,“为何单找上我,他也有份啊!” 卢素咧嘴,露出雪白牙齿,“谁让你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呢?” 接引使满脸漠然,似乎并未反驳这一说法,深深瞧了阴世一眼,道:“放心,老夫绝对不会偏私,你二人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黑袍少年张大嘴巴,颇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伸出头看着层层云雾下只余一颗细小米粒的村子,吞了口唾沫,“算小爷倒霉!” 身为接引使的老人并未多说,身子一掠悬在鲲船前方半丈处,盯着缓慢攀爬的修士们,皱着眉头。 尤其是瞧见其中几位失足跌落,更是直接摇头,“如今的修行界,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心念及此,接引使蓦然抬头,恰好瞥见站在船头感受凛冽罡风的陈圣,恍然失神。 只一瞬间,老人便摒弃了那个可笑的念头,眼神重新变得坚毅,看着登天梯上修士,不悲不喜。 高空之上的强劲罡风打在身上的感觉可不好受,根源在于其不仅针对肉身,更能吹拂神魂,极易造成损伤。 只有到了金丹境,一颗金丹可纳万物,届时这罡风便不再具有威胁,反而有助修行稳固神魂心性,这也是许多大修士喜好居于高山嗯根本缘故。 天地之间,一饮一啄皆有缘法。 如今陈圣就处于一个神奇的状态,肉身自为那新道开山之后,得了天大的造化,不仅能够阻挡罡风如体,更可以借其锤炼躯体。 诡异情形落在接引使眼中自然是如暗室明灯,只是这种程度并不算稀奇,千年万年之前,老人见过更为夸张的天才少年,因此也只是稍加注意罢了。 陈圣低头,伸手去拉那被罡风吹拂得浑身打颤的陈皓,淡笑道:“感觉如何?” 陈皓呼出一口浊气,感叹道:“修行一途,果真是逆天之举,实在难以想象有人能在此等高空中穿梭自如。” 由于实力在众修士中不算高,陈皓上船之时已有许多人落下,其中更是有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少年,出言讥讽道:“果真是下宗弟子,这点小小考验就险些心神失守,我劝你还是放弃修行这条路,省得落个心魔入体神魂尽灭的下场。” 陈圣扭头,眯着眼睛,着实被这少年身上宝光闪到了眸子,一身行头上到衣袍头冠下到环佩鞋履,可谓是没有一件俗物,皆是灵器之上的法宝,背上裹着布条的长剑更是隐隐透出金光,似是一件半仙兵。 “道友此话何意?”卢素笑眯眯上前,眼中则是闪动着怒意,打定了这小子若不给出个合理的借口,起码要打他个屁股开花。 “没什么意思。”那少年浅浅一笑,道:“我认得你,剑阁的卢素、烈阳宗陈圣还有骷髅墓的家伙,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这座鲲船上禁止动手,那位接引使大人是有着生杀大权的,而且………” 少年故意拖长了语调,狡黠道:“之前你们给他的印象本就不好,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安分些的好,不要让那老东西找到借口。” 少年说话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位他口中有些生杀大权的接引使,正站在不远处的桅杆上,可谓是将这一番话尽收耳中。 卢素与阴世两个家伙面面相觑,后者极不厚道的咳了几声,问道:“敢问这位大仙来自哪座宗门,拜于哪位仙师门下?” 浑身珠玉的少年悠然自得,站起身子朗声回答道:“我乃多宝宗弟子,刘金丹。” 三人皆是竖起大拇指,齐声赞道:“霸气!” 不知是说少年名字霸气,还是说这般行为。 陈皓憋着笑,发现那接引使正盯着名字起得极大的少年,眼角含笑。 尤不自知的少年刘金丹沾沾自喜,看着几人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熬意,全然一副同道中人的神色。 出身最为世俗的阴世乐呵呵上前,送上几句恭维话后二人就勾肩搭背,俨然已经是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在阴世几番添油加醋后,刘金丹再看陈皓已是满脸震惊,上前握住陈皓手掌,充满敬佩道:“原以为我的修行速度已经够快了,如今看来果真是山外有山,陈兄弟你的资质远胜过我啊!” 陈皓憨憨笑着,承下一连串恭维的话语,他是个极有亲和力的性子,简单几句话便让少年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彻底将几人视为自己人的刘金丹把目光落在陈圣与卢素身上,小声问着阴世:“这二位?” 因为从之前四人的表现不难看出,这两位才是真正领头之人,令心气极高的刘金丹颇为好奇。 陈圣笑而不语,眼睛瞥了眼卢素,后者无奈,长身而立。 满船虚丹筑基修士感到一股巨大威压悄然降临,要去寻找源头时又悄然散去。 卢素手作剑指刺入丹田气府,那颗才刚刚出炉的金丹轰然爆裂,嘴角溢出一股鲜血,卢素盯着呆若木鸡的少年,咧嘴而笑。 良久,出身极为富贵的刘金丹晃了晃脑袋,疑惑道:“这位前辈,您是受虐狂吗?” 阴世与陈皓憋笑,前者不敢后者不会,陈圣则是毫不避讳的笑出声,引来许多古怪目光。 接引使悄然而至,一巴掌拍在显摆完的卢素脸上,冷声喝道:“你们几个,给我到下船舱去!” 几个少年早有所料,快速起身被老人驱赶着走了。 正庆幸逃脱一难的刘金丹暗喜之余,又不禁为几个颇有眼缘的少年掐了一把汗。 老人蓦然出现,“险些把你忘了。” 听完这最后一句话,刘金丹眼前一黑,径直晕厥了过去。 “嘿嘿……那个位置是你的。”阴世指了指一个座位,笑道:“左手边有颗晶石,接下来三天咱们可有得忙咯。” “啥意思?”尚有些迷糊的刘金丹疑惑不解,抬眼瞧见这船舱之内仅有几人,当即有些不乐意了,开口骂道:“这老头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兄弟几人不成,弄这么个破旧地方给我们住!” 卢素好心提醒:“实际上并不是住,而是为这座鲲船提供动力,接下来三天内除去必要的休息恢复,咱们都得伺候这几位大爷!” 说完敲了敲面前发着光芒的晶石。 刘金丹错愕,旋即撇嘴道:“凭什么?就凭他一个老梆子?没了咱们几个这艘破船就动不了了?” “不至于。”让刘金丹不寒而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站着,拢着袖子笑道:“实际上这艘破船自身就可以汲取灵力,让你们来只不过是因为老夫看着不爽,略施惩戒而已。” 瞧见刘金丹尚不服气,接引使沉声喝道:“他们几个是罪有应得,两个往船下撒尿,一个取巧登船,皆是我最不喜欢的家伙,至于你嘛……” 老人顿了顿,压低嗓音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如你这般有了几件宝贝就恨不得都挂在身上的穷酸样,瞧瞧你那暴发户的嘴脸。” 少年被骂得一愣一愣,回过神时身前已经没了老人身影。 刘金丹怒极:“你奶奶个腿,说谁暴发户?你个死穷鬼,见不得有钱人就直说,尽使些下作伎俩,有本事站出来,老子不一拳把你屎打出来!” 陈皓抹了把汗水,瞧着墙角还未走远的老人影子,深吸一口气。 委实怕那位脾气明显不好的接引使转身,一拳把你刘金丹打出屎来。 骂得口干舌燥的刘金丹停下喘气,陈圣递过去一个酒壶,里头装的却是茶水。 “这茶不错,再来一壶。”刘金丹舔着嘴角,眼神微亮,自小跟着爱品茶的师傅没少尝过世间茶叶的少年觉得此茶味道上佳。 “没有了。”一把扯回酒壶,陈圣翻了个白眼,打趣道:“似这般上好茶叶,若是太过寻常岂不是不美?” 刘金丹眨了眨眼珠,是这么个理,笑眯眯掸了掸身上灰尘,一屁股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猛然想起一件事。 “方才老头好像没说为何将你抓来此处。” 陈圣无奈,指了指满脸坏笑的卢素与阴世,哭笑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原本怨气难平的少年终于释然,抬手放在晶石之上,灵力灌出,竟然已有虚丹境界。 陈圣环目四顾,一脚踢在卢素屁股上,指了指面前晶石,道:“交给你了!” 正幸灾乐祸的卢素哑然失笑,陈圣瞪眼:“你好意思让我一个没有修为的动手?” 沉神的刘金丹蓦然抬头,眼神疑惑。 然后就瞧见自金丹堕境的卢素哭丧着脸,自怨自艾道:“行吧行吧,谁让我打不过你呢?” 少年阴世哈哈大笑。 鲲船悠悠然在万丈高空上飞着,船舱底部的几个少年有说有笑,好不自在。 囊中宝贝茫茫多的刘金丹偶尔拿出几件玩物,虽不是什么修行宝贝,却巧在新奇,时间缓缓而逝。 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持剑杀蛟 时间来到三天后,巨大鲲船缓缓悬停,满船修士不得不再受一次罡风淬体的苦楚。 陈圣几人这一次出奇的低调,缩在最后几个才爬下那几根本质上与绳子无异的登天梯,皆是走的本本分分的路子。 阴世可是吃足了苦头,落地之后魂体激荡,阳间罡风本就对阴属修士克制极大,高空之上更是如此。 “老老实实站在阵图中央,捏碎玉蝶自会传入秘境之中,老夫只说一点,我知道你们中不少人带着保命的压胜手段,但我不允许金丹之上的存在出手,所有非自身的力量都不允许使用。” 捏碎玉蝶之前,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到卢素耳中,“你最好守住我的规矩,否则……” 苦笑着传入秘境之中,卢素自言自语道:“反正我也志不在此。” 眼前风景变幻,陈圣独身站在一座高山之上,脚下阵纹缓缓散去。 “就是这儿了。”瞧着似曾相识的景色,天机子淡然出声:“此处应该距离那伏龙谷不远,放那小家伙出来吧。” 陈圣淡笑,轻点剑柄,那条被接引使气机压制的蔫兮兮的小水蚺盘桓在空中,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欢脱。 陈圣笑着问道:“可能感应到龙气?” 小家伙眼珠转了转,爪子指着某处。 天机子声音响起:“那就是在那边了,这方天地可能仍有龙种遗留,最好将那快要化蛟的水蚺收起来,以免打草惊蛇。” 陈圣依言掏出琉璃盏,好说歹说才算把小家伙骗进去,一把塞入乾坤囊,长出一口气。 此处天地灵气浓郁远远超过外界,若真有蛟龙之属活着,定是大妖,带着这么一条处在化蛟边缘的家伙,可比黑夜里点灯刺眼得多。 确定了方位,陈圣喃喃:“也不知他们落在何处。” 卢素的实力自然不用担心,李衡借助符箓之力也不容小觑,就是剩下的陈浩与阴世,令人担忧啊。 修行一途,危机四伏。 天机子小声劝慰道:“放心吧,那两人命相不凡,都不是短命之人。” 陈圣失笑,“前辈也信命理之说?” 修行界中确有一部分人能够窥得天机,预知他人大道未来,不过只能看到些凡俗百姓命数,越是修为高深者越难看清,命理二字被层层迷雾遮盖,想要看破难如登天。 天机子飘出身形,瞪眼怒道:“你忘了老夫是谁?” 陈圣哑然,只得告罪道:“是晚辈冒犯了。” 老人这才作罢,悻悻然缩回心湖,实际上他也心里发怵,如今身在这方天地中,感应不到以为根本的天机大殿,的确无法算出两人命数,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安陈圣的心罢了。 否则茫茫大的世外密境,哪里去寻那两个如蚂蚁般小的家伙。 敛去心中思虑,陈圣别好长剑,悠悠下山,开始正式闯荡这座秘境。 至于那最为关键的机缘,并不用他们刻意去寻找,到了一定时候自会显现,只是要靠着实力去争那几个浸泡的名额罢了。 少年挎剑走在苍茫山林之间,周遭偶有山精地魅游荡。 “果真是玄妙之地,若是身处外界想要养出一头筑基地魅怕是要费上数千灵石吧?”陈圣啧啧称奇,这山水中生出的精怪如今外界几乎不可见,一是蕴养消耗太大,二是山水气运浑厚的宗门,根本不缺聚拢气运的方法。 那代表一方水土有灵的精怪失了存在意义,便是有也都躲着,不可常见。 天机子似乎心情不错,笑着说道:“若是放在上古鼎盛之时,这里的随便一座山头都是能够生出土地山神的宝地,即便是如今一流宗门的族地也未必能比。” 末了,老人喟然长叹:“只是可惜,当年一桩祸事竟使这等密地都破败至此。” 陈圣苦笑,这还算破败,看来上古修行大盛之时当真是巍峨景色,令人神往啊! 走过一片湖泊,陈圣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继续前行。 身后缩头缩尾跟着的一头山精钻入大地,依靠着遁地神通咬着,控制着一个极为安全的距离。 在陈圣即将一脚踩空落下山崖之时飞身而出,嘴里咿呀咿呀的喊着。 蓦然停下身子,陈圣转身直勾勾盯着那只有三四寸高的山精笑了。 “为什么跟着我?” 小山精满眼疑惑,咿呀咿呀的,脸色涨红,指了指前方,又指了指身后,心有余悸。 天机子无奈开口:“他在说前方有恶蛟,喜好吞食生灵,让你转身他可以带你绕过去。” 陈圣笑着摇头,道:“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言罢弯腰揉了揉小家伙脑袋,大步上前。 这一举动可把山精急坏了,扑上来拼命拉着陈圣裤脚,面红耳赤。 “哟,还是个大善人。”天机子笑着打趣,随后解释了山精地魅之属因其出身等各方面缘故,也会有善恶之分,实际上未经过教化的精怪大多属于后者,在山林之间讨生活心不狠活不长。 陈圣对这天心向善的小家伙颇有好感,取出几颗药性浓郁的丹药看着他吸纳,而后身形爆射窜上那道险峻山崖。 崖底黑雾腾腾,萦绕着阴森水气,显然是有着一头境界不俗的蛟龙。 陈圣皱眉问道:“前辈,蛟龙坠落之地可有化龙草生长?” 天机子嗤笑:“你未免也太看清这件宝贝了,莫说是蛟龙,就是真空陨落之处,不经过千百年滋养也难长出一根毛来。” 陈圣苦笑,持剑静候那蛟龙袭来,脚下贴着两张御龙符箓,是出自顾寻南的底稿,由李衡画龙点睛,可短暂滞留空中,只是行动没有那般自如罢了。 浑身裹着黑气的蛟龙呼啸而至,陈圣笑着揭去符箓,以万钧之势下落,彻底算是一柄有灵宝剑锋芒毕露。 一路划着龙鳞落到尾巴处,陈圣脚掌重重跺下,借力上升。 壮着胆子趴在崖边的山精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那位看着没什么修为的少年会如此生猛,能与这头威压方圆百里数百年的恶蛟相战。 天机子看得格外兴起,啧啧道:“你小子运气真是不错,这可是一头半步金丹的蛟龙,若非是岁数大了加上血脉稀薄,只怕今日没那么好脱身了。” 陈圣翻了个白眼,眼神这头恶蛟的确有年老体弱之嫌,但绝对妥妥的是一头金丹境界妖兽,不动用修为还真的很难胜过。 怀揣几张李衡亲手绘制的符箓,陈圣并未着急使用,一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试试武道收获,二来要仔细瞧瞧这蛟龙的本领,毕竟想要得到化龙草,与蛟龙之属相战的机会必定不少。 天机子在体内大呼小叫,时而点出恶蛟破绽,时而出些昏招,亦正亦邪。 结结实实吃了两次大苦头,陈圣哭笑不得,只好封闭了天机子的窥探,贴了张品质不算好的符箓,勉强提起半数修为呼出一口浊气。 一身道袍迎风狂舞,陈圣眼蕴灵光,剑吐银蛇,自高空沉沉落下,福至心灵般颂了声:“拜月!” 细微月光洒落,恶蛟鳞甲升腾起黑烟,剑刃自颈下刺入,直直划破半条身子。 陈圣与恶蛟一同落地,后者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忽然一股极细黑烟飘出,顺着崖壁攀上,直直找上那山精。 陈圣面色骤变,重重跺脚追赶上去,可惜仍是晚了一步,恶蛟魂体已经遁入山精体内,口吐人言:“小子,我就不信你会置这家伙的性命不顾。” 陈圣冷着脸,提起满脸张狂的“山精”,寒声道:“你以为我会在意一只小小精怪,而放过你这恶龙残魂?” “莫以为我没瞧见你之前的举动,似你这等正道修士,绝不会滥杀无辜。”恶蛟似乎胸有成竹,怡然不惧。 陈圣黑着脸,驱使一根捆仙绳将被附身的山精捆住,落到蛟龙尸身旁,随后取出那座琉璃盏,对小水蚺说道:“这具龙躯归你了。” 小家伙明显意动,同为蛟龙之属,这具恶蛟尸身对他有着极大的裨益,能够帮助板上钉钉能化蛟的小水蚺减少三年的工夫。 魂魄被锁住的恶蛟看着尸身一点一点被吞噬,几近癫狂,疯狂辱骂见陈圣不为所动后,开始攻击山精心神。 “小贱种,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游离在这山崖边上,劝阻误入此地的兽类精怪,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管不顾吗?” 恶蛟狂笑,一字一句落在山精心底,犹如巨雷落地,“我记得你,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你父母就在那座山头上,被我一口一口咬得咔咔响,可笑你一个后天精怪,天生适合修行的资质,就这么荒废在没有任何意义的善举之上。” “当年你父母死前,以魂魄尽灭为代价在我体内刻下印记,让我无法对你出手,否则你以为一个贱种能活到现在?” 蛟龙嗤笑着,感受着那头山精心神失守,双瞳变得赤红。 瞅见了一点时机的恶蛟魂魄趁虚而入,两者魂魄居于一地,互相倾轧。 大为头疼的陈圣只得放出天机子,虚心请教。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老人听完情形哈哈大笑,让陈圣取下蛟龙尸身上一片逆鳞。 第二卷 第五十章 山水之间 手指捏着那片无比锋利的鳞片,天机子笑道:“你可知道这座秘境的主人有一门专克龙族的术法,可谓冠绝古今。” 陈圣面色古怪,小声问道:“莫非前辈通晓这门术法?” “想什么呢?”天机子翻了个白眼眼,笑道:“那位存在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他的独门术法又岂会被外人掌控。” 见陈圣满脸疑惑,老人喟然叹道:“说起来还是你们人族有福,那段岁月中天地间妖兽横行,其中以龙凤之种最为猖獗,那位存在有感人间疾苦,特意闭关一月创下神通,更是从其中挑出两道最为浅显易懂的符纹传下。” 陈圣眼神微亮,“前辈通晓那符箓?” 身影虚幻的老人笑着,指尖飘起两道符纹,道:“左边的是那正统镇龙符,右边这道是后进术士改进,效力虽然差上许多,但门槛低,以这逆鳞为符纸几乎不消耗太多灵力。” 伸手接过鳞片,陈圣以上好的玉简拓印下两道符纹,调动一点残存真元在逆鳞上缓缓刻动。 指尖轻弹,鳞片化为一道灵光射入山精额中,那原本身躯颤动几近心湖失守的小家伙蓦然顿住,魂海深处那恶蛟双瞳闪过厉色,而后整个魂体被一股极大的吸力吸纳入逆鳞之中。 闪动着幽光的鳞片就这么嵌在山精灵魂深处,陈圣半蹲下身子揉着满脸吃痛的小家伙脑袋。 “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不必记挂在心,阴毒之人的鬼域心算罢了,你的父母若还在定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很好的。” 少年剑修语气柔和,抬袖收了那蛟龙残骨,将体力耗费在与恶蛟抗衡中的山精放在肩头,笑吟吟瞧着水蚺变化。 得了极大滋补的小家伙打着饱嗝,腹下隐隐有着隆起,头上龙角形状又更加凝实了几分,身后有龙形水雾升腾,蔚为壮观。 似乎感受到身前隐隐龙威,小山精抬起头,双眸微微眯起,似乎受到压制极大。 “好浓郁的龙族血脉,没想到当初那一窝畜牲,也能长出一条隐龙之像的龙种。”天机子啧啧感慨,要知道龙族本就博爱,上古之时体内有着龙族血脉的妖兽颇为常见。 直到后来那两个符箓出世,种族脉络延伸极广的龙族才受到了克制,当然,各大龙种的灭绝不乏各宗修士滥用符文的缘故。 许多大胆的修士以符箓擒获龙种后裔,再用吞噬之法企图弄出可受人驱使的真龙来。 为此,在东海之滨龙族与当时的各大宗门进行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事,东海之上万里飘红。 天机子钻回陈圣体内,以心灵之音隐晦提醒可趁着两个小家伙年幼,尚不成气候以符文刻于命魂,以免日后难以控制。 陈圣蓦然摇头,盯着肩上恢复了大半气力的山精,将其放在地上。 回复了原本体型的小山精环目四顾,心下茫然,这么多年来那崖底恶蛟虽一直是他心中怨恨,可如今乍然失去,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陈圣低头,以为山精是在担忧体内恶蛟残魂,笑着安慰道:“无妨的,我为你寻一门修行之法,等你修为高些自然可以无惧那恶蛟威胁。” 实际上有那道符文在,一条区区金丹境界的蛟龙根本无法摆脱,陈圣此举只算是以防万一,也让这个一心向善的小山精免得再受欺负。 怔怔接受了陈圣的馈赠,小山精眼中那少年挎剑,手上托着尊琉璃盏,悠然而去。 良久后才回过神来的小家伙眨了眨眼睛,悄然潜入崖底。 满地的白骨,无不在宣示着那恶蛟做过多少恶事,从其中一对骸骨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波动,化为寻常孩童模样的山精垂头而泣。 已经离去的陈圣终是觉得不放心,扭身来到崖底,与山精一同葬了满地白骨,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才满意而去。 ………… 秘境极东之处有一块山壁,少年刘金丹坐在下方,此刻颇多愁绪。 “唉,怎么就让小爷如此好命,碰上这么大一块洗剑石……”少年愁眉不展,身前摆放着十几柄形状怪异的物件。 李衡坐在一旁,眼神定定的瞧着壁上刻着的文字,丝毫不理会刘金丹的哭天喊地,准确来说此刻就是拿剑砍向他也未必有用。 崖壁上刻着的文字不多,只有七八行,却是以上古神纹写就,一个字在精擅符术的人眼中已是泼天机缘,更何况现在有着百余个。 刘金丹喊了一会,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扭头瞧见李衡仍是痴痴呆呆的,一巴掌甩过去拍不出一个屁来。 少年惊奇不已,心神一个转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壶冒着寒气的玄阴水倒在李衡头上。 如一桶九幽寒泉沁入心脾,李衡骤然惊醒,满脸怒容看着刘金丹,手上抬出大把符箓,就要动手。 刘金丹胸有成竹,振振有词道:“你就这么毫不设防的坐在这,也不怕有劳什子豺狼虎豹亦或是山精鬼怪将你生吞活剥,起码也设个能够防范阵法,这点道行你总该有吧?” 李衡手指松了松,扫过四野,缓缓起身,从袖子里取出炼制好的阵旗插在各处,展开阵图,边缘恰恰好贴着刘金丹。 “哎!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好心提醒你!”刘金丹瞠目结舌。 李衡漠然说道:“多谢提醒。” 被噎了个半死,刘金丹唉声叹气念叨着:“这年头好人难做哟。” 讪讪然取出几件法宝以特殊的章法摆好,少年刘金丹继续思考如何撅下那块即便是放在多宝宗内也算是一件至宝的崖壁。 “怎么搬又是一件难事,唉………”少年叹息偶有传来,不远处山林中正趴着几只妖兽。 “啧啧,也不知那搬山力士放在何处,要知道就该问问那老头。”卢素盘膝坐在一处高山上,苦着脸。 藏月山再立尚缺的东西茫茫多,其中最为首要的就是那山头落处,虽说如今从烈阳宗骗了一座大山,可总不好堵着人家烈阳宗的门口吧? 这就需要一种上古仙家最为常见的一种傀儡,搬山力士,能够在不伤及山水气运的前提下将其搬离,若有能够聚拢气运的精魅则更好了。 心中无奈,卢素手里仙剑点地,体内真元鼓动,几下就入了金丹境界。 阴沉着脸的接引使骤然出现,一掌拍过来,怒喝道:“你当老夫的规矩是放屁不成?” 堪堪避开,卢素嘿嘿笑道:“哪能呢,就是想找你打听点事。” “说吧,什么事?”接引使对这家伙全无好感,但卢素所为却也不算严重违反规则,且有着那位存在交托的任务在身,老人多少得给些面子。 轻描淡写提出几个要求,在亲眼目睹接引使脸色变幻几番过后,卢素就拍着乾坤囊,满载而归了。 接引使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吞了口唾沫,重重道:“怎么选了这么个玩意?” 卢素自然不知,转眼间又堕了境界的他正走在山林之间,忽然听到前方一阵骚动,拨开树丛一看乐了。 “接引老头诚不欺我,还真就在这找道一头水生精怪,境界倒是不高,不过也够用了。” 围着小小湖泊的妖兽们面露狐疑,其中一个已经化形为娇媚女子的家伙上前,柔声细语:“这位仙师,能否不要插手我等恩怨,事后小女子必有重谢。” 说着,冲看着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抛了个媚眼。 卢素浅笑,在女子满怀柔情的目光中点头,而后悍然出剑,“我一座山门管事,若被你这般轻易乱了神志,岂不是太丢人了?” 剑光随意撕裂几座实力不低的妖兽,遥遥悬停在那湖中女子身前,直指眉心。 卢素低头“可愿随我离开这世外仙境,去往一座灵气没那么浓郁,也没这么多危险的山头?” 女子欲言又止,恋恋不舍盯着脚下湖泊。 “若是不舍,你可以汲取完这方水运,我与其他人不同,并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什么机缘,有的是时间。”卢素拄剑而立,浅浅笑道。 女子眼神微亮,然后低下头,又摇了摇头,悄然飘到卢素身边。 眯着眼睛的卢素收剑入鞘,笑道:“算你还不蠢,若真对这方水土做了那竭泽而渔的事,我并不介意再费些工夫,寻一位心善的水神。” 女子幽蓝身躯抖动,似乎对少年所说极为惧怕,而后浅移步子,紧紧跟着。 卢素抱剑叹息:“若不是要当家,我才不做这等心机深沉之人,真累!” 一男一女,悠然远去,只需再找到一头聚拢地气的山精即可,至于那搬山力士,实在不行花些本钱炼制就是了。 与此同时,陈皓与阴世的处境就有些凶险了,后者更是陷入几人围攻。 “观你气象,似乎不是正道中人?”十余名交好的宗门弟子围拢,齐齐逼问骷髅墓少年。 阴世换上一副和熙笑容,满脸的正色道:“道友错了,我乃是烈阳宗弟子,虽不是什么大宗门,可也是妥妥的正道修士,如假包换!” 为首一人眯着眼珠,“不对吧,我记得你好像是万鬼门的,袖口镂花正是万鬼门标记。” 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传道授业 阴世咬牙,阴恻恻道:“你小子是吃定我了是吗?” 为首青年恍然未觉,自顾自说道:“我辈正道修士,斩妖除魔乃是分内之事,并没有什么杀人夺宝亦或是吞噬金丹的念头。” 阴世愣了愣,而后笑得眼泪都留下来了,“真是可笑,我原以为只有我们邪道修士才会借助旁人金丹增益修为,没想到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士也做这妖魔勾当,另外你们出手之前就没有查探过,我是否虚丹修士?” 金丹之道极为艰难,因此也就滋生出许多想走捷径的修士,千百年发展还真试出一些方法,其中最为稳妥的就是吞噬他人虚丹之法,对结丹增益极大,只是结出的金丹比之寻常金丹要弱上许多。 但长生二字,已经足以吸引无数人为之冒险。 为首青年愣了愣,随后看到阴世敞开了气府,果然只是一位筑基修士。 众人皆是脸色阴沉,其中有几个心神不坚定的有了退意,既然无法从这少年身上得到那好处退去就是了。 阴世嘴角浅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得知了如此大的秘密,眼前这位阴翳青年岂会留他活口。 “你走吧!”青年微微摆手,眼中神色晦明变换。 少年阴世嘿嘿笑着,贱兮兮道:“那我可真走了,你不要后悔哟。” 说罢果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咻~ 一道长虹飞出,与少年飘摇衣袍撞上便再也无法前行半步。 阴世扭过头,弹指击落那柄飞剑,笑呵呵道:“道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青年咧嘴,笑道:“我方才想起来,你刚才好像承认了自己邪道修士的身份,故有此一剑。” 阴世拢了拢衣衫,无奈道:“一起上吧!” 黑衫短笛,少年背后贴着的黝黑符箓闪烁幽光,散出森森煞气,以头顶木簪子聚拢,以供驱使。 实力大多在筑基后期的修士们一拥而上,各自为战,被那阴煞弄得好不狼狈。 唯有领头几个看起来像是同一个宗门的虚丹修士各司其职,缓缓破开阴气,冲着阴世而去。 无奈苦笑,少年贴了两张好说歹说求来的符箓,身形悬空,算是暂时安全了。 以阴气汇聚成各式各样的幽魂之属,用笛声为它们打上印记使其死死缠住众人,阴世眼神玩味,脚下生风,以并不算快的速度御空离去。 ……… 陈皓焦头烂额,初见一只精魅遇险,出手相救之后就被缠上了,才走了十几里屁股后头已经跟了十几只精魅。 皆是些实力不过练气筑基的小家伙,大的五六寸,小的才一两寸,扭动着短腿跟着。 关键是身前不足十丈处,就站着一头虚丹战力的恐怖妖兽,正咧着嘴巴,对陈皓身后虎视眈眈。 精怪们无论大小,皆是脸色苍白,有些更是化成狐鼠之类的小型走兽,攀在树杈枝丫上,就是不肯离去。 敛去无奈神色,陈皓缓缓抽出灵剑,事已至此总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况且即便是想逃,也未必逃的掉,在山林之中论逃跑的本领,这些精魅可个个都胜过他陈皓。 巨兽瞳孔盯着那小小少年,仰头发出咆哮,身后丛林里窜出十余头体型小上一些的妖兽。 头皮有些发麻,陈皓没有退半步,说起来眼前敌人虽强,却还没到可以让他退避的地步。 比起烈阳宗面对的有如山海一般压过来的剑气巨幕,区区十几头妖兽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后者可能有身死的危险,陈皓依旧满不在乎,他隐隐有种感觉,那位突然出现且对他倾囊相授的卢素,与陈圣之间有着极大的秘密,而且祖师一定知道什么。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并不好受,唯有实力达到了一定高度,才有资格知晓那些秘密,或者说一起背负秘密背后的责任。 心中一口气捋顺了,陈皓淡笑着提剑上前,极为快意的递出一剑。 长剑贯穿一头妖兽,火热血液迸射满身,一惯在宗门内接人待物都温润如玉的少年,胸中一股畅然气机流转,一条原本在卢素体内碎的连渣都没剩下的大道,若隐若现。 在天空中巡视的接引使猛然顿下身子,而后咬牙切齿:“又一个大道窃贼。” 嘴上怨恨,老人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动作,反而是隐去身形接近,近距离观看一条大道成型。 在老人眼中,有一柄无形的长剑刺破云层,触及秘境穹顶之时微微凝滞了片刻,而后剑刃探出,两方天下自此勾连。 正走着的卢素猛然扭头,咧嘴笑着,心说我这也算是后继有人咯。 跟在身旁的被取名为水魄的女子疑惑不解,明显感受到这剑仙一般的人物心情极佳,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心中气意有了去处,陈皓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定定瞧着那虚丹巨兽,此时战局已经悄然有了变化。 除去那巨兽神色冷漠,剩余妖兽皆生出了惧意,脚步悄然后撤。 巨兽不为所动,张口说道:“人类,将你腰间挂着的东西放下,我不伤你。” 似乎许久未与人说过话,巨兽说的磕磕绊绊,陈皓听完乐了,且不说他有着李衡赠予的飞天符箓,就是纯粹战力,以他的实力也未必会输。 更何况,刚养出的一道风流剑意,怎可自断大道。 脚尖轻点,身影已经飞射而出,淡笑着挥剑向那巨大兽首,手中剑光纤细锐利。 剑刃浅尝辄止,将那剑气刺出便急急撤回,脚掌踏在巨大头颅上,翻身飞起而后重重落在妖兽圈中。 剑光一扫,徒有其表的巨大威势笼罩而下,早已被吓得心神摇曳的妖兽们作鸟兽散,境界低些的更是被剑意所伤。 观战的接引使抿嘴:“这小子倒是鸡贼。”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卢素拢着袖子,在身旁女子满脸惊恐的神情中拍了拍老人肩膀。 接引使黑着脸,心说我不计较你又偷摸破镜,你小子还好蹬鼻子上脸? 一旁的小姑娘水魄触目惊心,眼前这个可不是普通的老人,从水魄有灵智以来,此人就一直是这片天地的掌控者。 整日忙活在各处牵动山水气运搜寻宝物,在精魅之属中可谓名声极大。 小姑娘缩着脑袋,怯生生的,偶尔偷瞧几眼也不过是匆匆一瞥。 对水魄的反应极为满意,接引使回身一掌拍在卢素胸膛,劲气将那颗刚刚结出的金丹击碎。 卢素张大了嘴巴,与少女水魄一起下坠,“偷袭可太不厚道了。” 眉头微挑,两人身形悬停,老人低头俯视笑道:“我要对付你还用得着偷袭?” 卢素嘿嘿笑着,道:“那自然是不用。” 少女水魄捂嘴憋笑,头一次觉得身旁这潇洒恣意的少年有了与年纪相符的心性。 接引使扶额叹息,有些想不通人族那么多位强大存在,怎么都瞎了狗眼给那座天道崩坏的天下挑了这么个护道人。 老人所想,卢素心中明镜似的,也不说破,乐呵呵瞧着陈皓剑式变幻。 精魅出身的水魄却是盯着陈皓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支有个乾坤袋,打着一个大大的补丁,显得十分滑稽。 “怎么?看上那小子?”卢素眯眼打趣。 身躯微颤,水魄急忙辩解:“仙人误会了,我只是瞧着那位公子腰间纳物破损,却以凡间手段修补,心中好奇。” 卢素大怒,冷笑道:“你那是好奇吗?不过是被那一抹透出来的气息吸引,想着占了那无父无母的幼兽卵身,到时候破壳而出就能有个自由行走人间的身份,也不必担心离了立身的山水跟脚便会衰弱。” 一字一句让少女脸色苍白,眼中神色明暗不定,却不敢出言反驳。 “很聪明的决定,若你开口否认我会一剑杀了你,别指望这老头会救下你,伤了那么一点点山水气运,还不足以我二人动手。” 卢素眉眼含笑,手掌悄然盘桓在那柄仙剑之上,道:“那兽卵不是不能给你,但需要再看看,等我选定了那座山头勾连水脉,只要你愿意或者说有能力聚拢水运,给你也无妨。” 闻言,少女瞬间焕发了神采,忍不住惊喜道:“仙人说的是真的?” 卢素点头,“仙人哪里会骗人?” 少女仰头,笑靥如花。 上方老人喟然长叹,开始在想是否自己这些年对秘境的精怪过于缺少关注,否则怎么会长出这么个没心眼的丫头来? 卢素心满意足,低头去看那算是自己半个徒弟的少年,哑然失笑。 “出剑如此正人君子可不太像我。” 接引使翻了个白眼,也不知他这话是在夸人还是骂人。 心性耿直的少女十分突兀的说了句:“像的。” 卢素扭头,哈哈大笑:“你真这么想?” 少女怯怯点头,目光有些躲闪。 “老头,弄几只金丹傀儡来试试手!”卢素大袖一挥,极不客气的冲接引使吼道。 老人低着脑袋,置若罔闻。 自觉丢了面子的卢素摇头苦笑,定睛看着与陈皓相持不下的那头虚丹巨兽,“算你倒霉!”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谷内龙族 嘴角带着狞笑,卢素一剑劈出,剑气在陈皓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将那巨兽砍成两半。 接引使眼中异色闪动,面上却不为所动,嗤笑道:“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剑道,未免也太拉胯了。” 卢素收剑,略带几分幽怨道:“前辈说这话可就真的不厚道了,明知我如今已是江河日下。” 老人淡然一笑,“我管你?” 身形一闪离去。 “卢师兄。”陈皓恭敬行礼,却对卢素身后娇小少女格外关注。 咳了几声,卢素小声提醒道:“再不收回目光,我回去就跟小月儿告状!” 陈皓较忙告罪讨饶,苦笑道:“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卢素板着一张脸,“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下山之前小月儿说了,让我将你的一言一行都得如实汇报。” 水魄浅笑站着,壮着胆子开口说和:“仙人定是误会这位公子了,他看我的目光并无邪念。” 卢素扭头,蓦然说道:“果真是长了一副好脸要占优势些,这小子就差将眼珠抠出来丢你身上了,还替他说话呢?” 少女面色绯红,羞怯不已。 陈皓苦笑,“卢师兄,你就不要难为这位姑娘了,咱们先去找其他人。” 摇了摇头,卢素道:“秘境之中机缘甚多,让他们自己去闯,否则扎堆岂不是很亏?” 旋即瞧着陈皓,感慨道:“你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那老头竟然舍得大开方便之门,让你能够接通外界新生大道,糅合成为自己的剑道雏形。” 陈皓收剑站着,明白还有后半句。 卢素皱着眉头,道:“不过这也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得想办法在这小天地内完善剑道,不必刻意去寻找机缘,只要能做完这件事,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说完,卢素极为潇洒的御剑离去,说几句话的工夫,他又偷摸入了金丹境,就如同喝水般简单。 呆呆立了许久,陈皓转身对躲到远处只敢探出几颗头观望的精魅们笑了笑,将剑横放在腿上,闭目体悟剑道。 有几只胆子大些的精怪悄悄上前,各自守住一边,竟是在为陈皓护法。 ……… “你确定方向没错?”陈圣站在空荡荡的谷口,怔怔失神。 漂浮在身前的天机子皱着眉头,喃喃道:“不应该啊,万年以前我来这的时候还住满了蛟龙之属。” 陈圣目光定定,福至心灵从乾坤囊中取出那副恶蛟骨架,轰然放在地上。 “你想用这东西探虚实?”天机子面色古怪,摇头道:“没用的,够资格住在这的龙种可瞧不上。” 正说着,就瞧见陈圣蹲下身子,以剑作笔。 “这是?你在刻那原始的镇龙符?”天机子满脸震惊,这符文教给陈圣可还没到半天。 陈圣面色苍白,无力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只是一道假符罢了。” 天机子愣了:“假符?” 什么时候这符箓都能造假了,修士符箓可与凡俗世间那坑蒙拐骗的鬼画符不同,每一笔都牵扯极深,有着其特定的效果,断然没有造假的可能性。 陈圣极速挥剑,在那蛟首上刻出道道纹理,天机子怎么瞧怎么觉得与正统镇龙符并无二致。 淡笑着提起一股真元注入其中,陈圣一剑劈下蛟首,踢入龙谷之中。 “哎哟!”空旷山谷传来一道极为愤怒的声音:“哪个王八蛋干的?还拿你家祖宗的脑袋来砸小爷,够下本钱的。” 骂了没几句,满头火红的少年蓦然发现身前头颅上有着隐隐血气,大呼不好就要钻入脚下滚烫岩浆之中。 陈圣骤然出现,伸手救下这“寻死”的少年,淡笑道:“这位道友,年纪轻轻的怎么如此想不开?” 少年瞪眼,破口大骂:“你才想不开,你全家都想不开!” 天机子围着少年转了两圈,啧啧道:“好浓郁的龙族血脉,你是哪一分支的后代?” 少年立刻满脸警觉,装疯卖傻:“什么龙族?什么后代?老爷子你在说什么?”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天机子愣了愣,笑道:“别装了,满头红发定是火系龙族,况且你们龙族血液里的那点骚味,隔着十好里地我都能闻见,你骗不了我。” 原本还想着狡辩几句的少年勃然大怒,伸出手去抓天机子,发觉手掌直接穿过天机子身体后,嗤笑道:“老梆子敢阴我,小爷就是龙族你又能如何,我可是金丹境,你个不人不鬼的玩意能如何。” 少年无比嚣张,此刻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悠然自得的吹着谷内凉风,微眯眼眸,如驱赶蚊虫般摆手:“小爷今天心情好,不管你们是哪来的,赶紧滚,我不杀你们。” 陈圣与天机子两人四目相对,前者错愕后者无奈。 最终两人决定,由陈圣出手,蹲在地上取出一叠上好符纸,开始绘符。 少年初时不以为意,倚着背后清凉巨石,好不舒服。 直到陈圣将越来越多的失败符纸丢过来,龙族少年突然觉得心里很慌,便凑过头去看。 陈圣停下笔,笑问道:“想学?” “放屁!”少年咬牙,又坐回石头边上,只是目光偶尔会飘过来,不露痕迹。 “呼~” 长出一口气,陈圣笑着起身,手里捻着一张金灿灿的符箓,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这是?”莫名感到心悸,龙族少年站直身子,仔细瞧了许久,额上冒出细密汗珠。 陈圣笑了,缓缓开口解释道:“这符箓名为镇龙符,我也是刚学会,不如你来帮我试试效果?” 少年一听镇龙符三个字,直接跳起来,手掌变为龙爪挥过去:“滚滚滚,给小爷滚!” 说着身形扭动,就要钻入岩浆之中。 陈圣眼疾手快,灵剑刺出封住其去路,左手执符箓紧随其后。 少年被逼的远离了那滚滚岩浆,落在一块黑石之上,愤愤道:“你们有完没完,我龙族都被逼得居于地下了,还嫌不够?” 陈圣恍然,盯着脚下缓缓流淌的火红岩浆喝,抬头笑道:“在下来此只是想求几株化龙草,无奈才出此下策。” 说着,琉璃盏中生出四爪头有蛟角的小水蚺窜了出来,洋洋得意的指着自己。 “哪里来的小爬虫?”少年对已经有着蛟龙气象的小家伙嗤之以鼻,毫不掩饰的讥讽道:“化龙草给这小爬虫用浪费了。” 陈圣头疼,这源于血脉的优越感还真是,令人无奈啊。 小水蚺眨了眨眼珠,指了指龙族少年,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打的动作。 仿佛在问,我能出手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吗? 少年瞪眼。气急笑道:“就凭你这血脉不纯的爬虫,小爷就是站在这不动,你敢对我出手吗?” 说着体内龙族血脉沸腾,无形威压悄然降临,方才还无比神气的小水蚺一下子被拍到地上,动弹不得,眼珠定定的看着陈圣。 天机子笑道:“血脉越纯正受镇龙符压制就越大,你直接丢出去就是了。” 陈圣摸了摸鼻子,总不好当着人家面说我这符箓是假的吧? 前世为寻求突破,落羽仙尊曾拜访许多旁门术修,虽没有得到太多启发,却在术法之道上有了特别的建树,其中就有这伪造符箓的法门。 只是这法门极为鸡肋,伪造出来的符箓只有其形,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效力,说直白些就是空架子,只能吓唬人,且入门门槛极高,需要对符文一道有很深的造诣。 故此即便是藏月山中,也极少有人修行此法。 天机子见他神色怪异,悄然在心底问道:“总不至于这也是假的吧?” 陈圣苦笑点头,未曾想那原本一直被压制住的小家伙蓦然抬头,遥遥喷出一股水流。 少年被喷了满脸,面色陡然阴沉,几步上前大有要下杀手的趋势。 陈圣急急上前,横剑在胸前,凝神说道:“道友,无心之举还请勿怪。” “无心之举!”少年冷笑,嗤道:“区区低等种族,也敢对我如此不敬,小爷要收回他体内血脉。” 听得此言,陈圣眸子变得冰冷,明白了好言是没有用了,龙族天生的优越感让这少年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取出琉璃盏将小家伙收回去,陈圣执剑上前,最后一次商量道:“三株化龙草,我可以用法宝灵石来换。” 少年嗤之以鼻:“区区一个人族小子,就是小爷肯换,你拿的出来吗?” 将符箓收入袖中,陈圣语气缓和了些,道:“你可以说说看。” “简单!”少年咧嘴,“每株十万上品灵石,或者一件仙兵,再或者你将那小贱种交出来,兴许小爷心情好,还能赏你一些宝贝。” 陈圣怒极反笑,“既然道友如此说,那就怪不得我了,拿到化龙草后我自会对龙族做出补偿。” 火红头发的龙族少年冷笑,“你一个修为都没有多少的家伙,也敢在我满谷龙族面前大放厥词?看来人族这么多年真是长进了!” 少年话音刚落,就瞅见对面人族缓缓出剑,而后有千万剑气刺来。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得偿所愿 “这么猛?”少年愣神,急忙侧过身子堪堪躲过大半剑气,余下剑气被体表浮现的龙鳞挡下。 心有余悸的站定,少年没了之前的傲气,围着陈圣啧啧道:“明明看着是个修为不高的家伙,怎么打出来的剑气都不比虚丹修士最强一击弱上多少,你怎么做到的?” 此刻他似乎完全忘了方才的唇枪舌剑,乐呵呵上前勾着陈圣肩膀。 陈圣有些愣神,而后迅速抽出镇龙符,就要往少年头上贴。 “别别别!”少年爆退,连声讨饶,实在是那道符箓给他带来的震慑太深了,镇龙符三个字可以说是万年内龙族刻在血脉中的恐惧。 天机子在心底小声提醒,陈圣会意,开口道:“三株化龙草!” 没等少年开口,陈圣舌灿莲花:“先别忙着拒绝,我知道这东西在你们龙族并不算稀有,况且龙族之内难道还有族人血脉稀薄到需要借助化龙草?” 龙族少年神色晦明变换,最终叹了一口气:“如今龙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强盛的种族了。” 再想说更多时就发觉陈圣身后站着一人,浑身冒着火光,头顶一座盘龙冠。 “小友,龙族的秘闻不是你该打听的,那化龙草我们族中确实还有些,到不能给你。”头戴金冠的老人说完,瞥了眼红发少年,冷冷说道:“玩够了?” 少年咧嘴笑了笑,“还没,能再多待几日吗?” “哼!不怕老夫打断你的腿?”老人鼻子呼出两道炽热粗气,一抬手就将少年丢入岩浆之中。 转头看着陈圣,老人淡然开口:“将那小家伙取出来吧。” 将信将疑取出琉璃盏,小水蚺面对着敛去一身威压的老龙却比之前更为惧怕,缩在水面之下不敢露头。 老龙极有见识,盯着那隐隐流动宝光的琉璃盏,“好一件仙家宝物,费了不少工夫弄来的吧?” 陈圣老实回答:“乃是一位前辈所赠。”而后似是有些不放心,补充道:“那位前辈就是小家伙的长辈。” 活了几千年心眼极为通透的老龙笑了笑,并未戳穿,而是将目光落在小水蚺身上,“确实有着化龙的本钱,体内真龙气运不弱,只是那化龙草如今族中也不多了,老夫是万万不能给你们的。” 陈圣不动声色,在等两个字。 果然,片刻后老龙自顾自说道:“但是,看在你之前放过我族人一马的份上,我可以出手为这小家伙化蛟,也算是偿还恩情,或者你想要其他东西也可以。” 说罢老龙脚掌踩在滚滚岩浆上,漫无目的的巡视谷中景象,许多年前这里曾经住满了真正的龙族。 至于为何搬迁到地下,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他也不敢说。 陈圣想了想,问道:“敢问前辈,您出手会否对它造成损伤或是隐患,亦或是能否为它将来化龙增添一分可能?” 陈圣没说的的是,如今的小水蚺在吞噬那条恶蛟血肉之后,蛟龙之像日显,即便没有人出手相助,化蛟也是迟早的事。 老龙突然笑了,“你是想说我出手与否并不重要,因此认为老夫可能在占你的便宜?” 陈圣默然,算是承认的。 老龙失笑,“实际上如果你没有那道镇龙符,老夫会直接杀了你,区区人类也敢来我龙族挑衅,无论你是谁都该死,只是这道符箓背后牵扯的因果太大,如今的我也不敢将龙族牵扯进来。” “别觉得吃亏,老夫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是龙族中血脉最贴近祖龙的,有了我的血液,那小家伙的返祖之路会走的顺畅很多。” 老龙径自说着:“看起来你似乎并没有用镇龙符操控它,这一点做的很好,比当年很多大修士强。” 陈圣面色古怪,“前辈说这么多,恐怕目的不只是为了还我一个人情那么简单吧?” 老龙洒然笑道:“那是自然,否则我从族里随便挑一头青壮年的龙族,都能够给小家伙带来不小的好处,只是将来要去拼那祖龙之路,就会艰难很多,其实有时候老夫也很羡慕这些靠着自身一点一点进化而来的龙种,与我们龙族不同,在祖龙的路上,他们会走得更为顺畅。” 说着老龙忽然自嘲道:“老了,见到年轻人总是喜欢多说,你选吧。” 陈圣低着头,心中勾连天机子与小水蚺简单商议了一番,很快有了决定,“烦请前辈动手。” 说着陈圣将琉璃盏递出,淡笑着接过,老龙从眉心逼出一团涌动的紫色血液,正要破去小水蚺体内。 盏中水面忽然波涛汹涌,凝聚成一个老人模样,笑吟吟看着小家伙:“终于要走这一步了?” 老龙眯着眼睛,随后如同见鬼了一般:“怎么是你这老家伙?” “很惊讶?”老人淡淡笑着,盯着空中那团龙血,“品质不错,看来这些年你也没白活。” 老龙冷着脸,指着小水蚺道:“别告诉我这家伙是当年那个混蛋养的!” 老人咧嘴笑了笑,“当然是大人养出来的,否则怎会如此年轻就有返祖之像?” 老龙伸手扶额,扭身钻入岩浆之中,背影有些无力又无奈。 “原本以为没那么快见到的,可没想到小家伙进步如此之快,有了老龙王这团纯正血脉,想来你返祖的路又会走的更远一些了。” 老人笑着,手印掐动,那团血脉猛地落入琉璃盏中缓缓化开,“这潭水的效力足够稀释龙血中的威压,也会抵消一部分效力,剩下的就是真正来源于祖龙的东西,你只管吸收,百利而无一害。” 老人说完冲着陈圣笑了笑,身形爆开落入琉璃盏内。 身子泡在水中的小水蚺情绪低落,悻悻然缩回水底。 长出一口气的陈圣蹲下身子,满背冷汗,要知道他手里这张镇龙符可是假的,换言之小家伙的这场造化是骗来的。 简单修整了片刻,陈圣赶紧上路,离这龙谷越远越好,否则一旦那不知过了多少年的老龙缓过劲来,等着他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陈圣离开后,接引使突兀的站在岩浆河流之上,抬腿跺了跺。 老龙满脸不情愿的出现,手里拎着一块巨大晶石。 “老家伙来过了?”挑出许多宝贝,接引使开口问道。 老龙神色晦明变换,而后似想通了一般,瞪大了眼珠道:“原来是你这老梆子把他们引来的,你可知道……” 老龙还没说完就被接引使瞥了一眼,寒声道:“你喊我什么?” “接…接引使大人!”老龙满口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却又不敢对眼前人做出什么不敬之举。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龙族 淡淡瞥了老龙一眼,接引使开口道:“外头变天了。” 老龙王神色微震,极失威仪的咽了口吐沫,问道:“开道人出现了?” 随后目光瞧了瞧四周,以龙族特异语言说道:“这么说那位大人真的走了?” 接引使哑然失笑,合着大人走了那么多年,在你这头上古活下来的老龙眼中还有着如此威严。 说来也算是一桩孽缘,当初开辟这座秘境的那位人族大能,隐藏身份在东海游历之时,被这一支脉龙族后辈盯上,最终在海中央打了三天三夜。 倒不是说龙族实力如何强劲,只是这一脉的老祖宗护短又极讲究身份,不愿意跟一个人族小子动手,直到底下的龙子龙孙一个一个被制服,耐下性子浮出水面,只看了一眼就险些背过气去。 那位实力不弱于上界真仙的人族少年,坐在高高的龙山上,笑道:“看来你就是这帮家伙的老祖宗,给个交代吧。” 那位龙族老祖勃然大怒,东海海水倒灌,以吞天之势攻向少年。 就在数十头青壮龙族欣喜之际,那少年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指头,下一瞬在龙族中实力能够排进前三的老祖宗被弹飞千丈。 少年只是挠了挠头,略带遗憾说道:“太久没动手,退步了。” 浑身血脉激荡的龙族老祖以极快的速度飞回来,却是直接拜倒在少年脚下,以从未有过的恭敬态度:“上仙!” 少年站直身子,笑吟吟道:“认出来了?放心,本座不会对你龙族赶尽杀绝,不过嘛…………” 笑着指着被压在最下方的一头少年龙族,道:“他这一脉,回溯到血脉源头所有尚存的族人,本座要带走。” 一惯横行东海的龙族,吃了个暴亏却半个屁都不敢放,任由那人族少年将近百族人带走,囚禁于小天地中数千年,甚至都不敢去探望。 喟然长叹,接引使冷声道:“别觉得当年大人所为是坏事,说起来你们还应该感恩戴德,否则以你这一脉当时在龙族的地位,可没有资格得到这桩大机缘。” 老龙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接引使冷笑:“怎么?觉得大人过早布局,又太过不近人情,以强绝手段将你们镇压在此,致使大半龙族死尽,余下的小半更是血脉倒退,不借助化龙草难以维系龙身?” “可笑!”骤然喝道,接引使继续开口:“你可知留存在外界的龙族如今是何种下场?被人以大神通封印在东海之底,灵智大退与寻常水中妖兽无异!” 老龙眼眸闪动,声音苦涩道:“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挑出几位族人交给你,借鲲船渡入外界,但有一点。” 老龙神色骤然一肃,沉声道:“我龙族子孙绝不给人做奴仆!” “那是自然。”接引使微微点头,实际上若是龙族甘愿被人奴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当然也就没有资格在此讨价还价,世上的机缘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接引使点了点头,道:“那就说定了,离开之前我会来此一趟。” 走出几步,老人突然顿住,凝视着老龙道:“若是你愿意让那小子出去,我可以法外开恩,从那些小子中分出一个名额。” 老龙缓缓点头,“我会考虑。” 老人身形消散,老龙眼角余光瞥见某个躲着偷听的少年,冷声道:“都听见了?” 红发少年挠头笑了笑,“老祖宗,我说我刚出来您信吗?” 翻了个白眼,老龙嗤笑:“你觉得呢?” 少年肃然起敬,几步走过来翘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不愧为我族中兴之主,果然洞若烛火。” “少拍马屁,说说心里怎么想的。”老龙抚须,不自觉笑着说道。 眼力可谓是真正洞若烛火的少年乘胜追击,“怎么能算是拍马屁,拍也是拍龙屁。” 瞧见老龙有开口骂人的迹象,立马正色道:“以我所见,那老梆子会否与之前一样另有所图,此处选定出去的族人定会携带诸多宝物,届时岂不是便宜了他?” 少年越说越起劲,继续道:“亦或是那老东西其实另有所图,想诱我族离开这最后的栖身之地,一网打尽?” 一巴掌将少年拍得一个踉跄,老龙没好气道:“说正经的,别打哈哈。” 少年揉着被打的生疼得地方,苦兮兮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想到三个难题,第一就是族人离开这座秘境,即便是接引使老头承诺过,只怕他也无法约束所有人族,否则就不会来商议,而是该将整个龙族赶出去,说句难听的,若是外界龙族真的那么不堪,咱们这一支就是天下除人族外最为强大的种族了。” 少年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点,就是族人出去之后,该立身于各处,换句话就是如今人族能否接纳一支新的纯血龙族出现,毕竟那道镇龙符可尚握在人族手中。” “第三,即便是以上两点都能够解决,单凭几位不过金丹境界的族人,若没有强大的盟友,又该如何去争那茫茫天道?拿脑袋撞吗?” 少年笑着,身前已经竖起三根手指,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所在,龙族入世不难,但如何在世上挣到一席之地,很难。 老龙皱着眉头,其实少年说得三点归结起来就一个难题,如今的人族是否有千万年前的胸襟,能够容忍强大的外族存在。 关于这一点,老龙没有信心,虽说离开那方天地已经数千年,但他对人族的心性依旧了解,能够做到冷眼旁观就已经算是好的了,一旦族人遇难,有兴趣痛打落水狗的人类修士必定不在少数。 少年摆了摆手,笑道:“只要老祖宗能做到明知这一点,仍放心让族人去冒险,我愿意离开此地,为族人们保驾护航。” 老龙笑骂:“就凭你?出去不给人剥了皮就是好的。” 随后一巴掌将少年拍入岩浆中,身形一闪消失在谷内。 ……… 离开山谷后,陈圣端着气象越来越遮掩不住的琉璃盏,眼皮一阵抽搐,他很明确的感受到,身旁出现了十余道气息,多是蛇蟒之类的有望化蛟妖兽,被小水蚺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气血吸引而来。 “前方二十丈有一道天然洞府,去那里避一避。”天机子声音有些无奈,如此狂暴状态的小家伙根本没办法收入乾坤袋之中,只能就这么托着,做那吸引飞蛾的烛火。 陈圣微微点头,脚下发力骤然提速,方才立身之处瞬间射出道道血光。 几只体表负伤的妖兽身形只是顿了片刻,就悍然冲向陈圣匆忙中布下的剑网。 腥臭血液溅了一地,妖兽们却越发兴奋,一条独角蛇更是抢在陈圣面前堵住那洞口。 “让开,我可以饶你不死。”陈圣语气漠然,眼前不过是一头实力在虚丹的妖兽,若不是担心惊扰了手中水蚺炼化龙血,几剑可杀。 “嘶嘶~” 背后几条追上来的蛇类吐着信子,死死盯着陈圣左手托着的那件宝贝,其中有一头蛟龙缓缓成型。 微弱龙威荡漾,幼蛟开瞳,透过淡紫色的水面,遥遥将那几头妖兽深深印在脑海。 感受到隐隐的威压,几头妖兽互相对视一眼,从各个方位攻杀上来,目标不是那位手持利剑杀气腾腾的少年,而是少年手中琉璃盏。 决不能让他化蛟成功,否则蛟龙气象初成的威压足以让它们这些借着微弱龙族血脉得来的实力发挥不出一成。 陈圣一抖袖子,有段时间没露面的炼神幡迎风而舞其中飞出几头阴物,各自手执一道阴煞之气,盘桓将琉璃盏护在中央。 提剑冲向背后几头妖兽,陈圣唯有速战速决,这点应急的手段可没办法坚持太久。 一手执剑一手捏着那道徒有其表的镇龙符,虽然符纸对这等血脉稀薄的妖兽威慑远比对蛟龙弱上许多,但也能起到些许扰乱心神的效果。 老龙王顺着沿路遗留下的龙气缓缓寻至,瞧见陈圣给人围住乐了。 “老夫等你陷入绝境之时再露面,不仅替你打发了追兵,还会十分友善的出手,帮那小家伙打造出一具最强的蛟龙之躯,到时看你认不认这个人情。” 老龙心中盘算着,单凭陈圣手中那道镇龙符,他就能够判定此人在外界身份必定不俗,说不定会是几个顶尖宗门的传人。 而且陈圣对那幼蛟不错,为人也看似正直,最让他在意的是,之前那位突然出现的老人身份。 当年镇压龙族建立这座秘境的人族大能,手下有许多能人,其中就有一对双生子,气息神韵与那人一模一样。 “若真是如此,老夫可算是压到宝了。”老龙凝着眸子,紧紧关注着陈圣,企图从他身上看出那位大能的一些秘法传承。 陈圣手中剑刃翻飞如花,那道镇龙符却每每只是浅尝辄止,威慑一番后立刻握在手中,似乎是一眼也不想让人多瞧。 老龙面现疑色,眼神忽然飘到那幼蛟身上,若有所思。 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招揽 “定是担心影响到小家伙,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这少年。”老龙一拍手掌,恍然大悟,看着陈圣越发顺眼。 正酣战的陈圣却是蓦然顿了顿,与天机子一同憋着笑,手中动作慢了一瞬,就被一条蛇尾扫中,吐出大口鲜血,倒退十余丈才拄着剑站稳身子。 “前辈,他怎么还不出手?”陈圣苦笑,方才由于老龙王突兀的掌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微弱火热气息,让得五感远胜过常人的陈圣发现其存在,天机子大胆猜测是敌非友,故而有了这么一场表演。 受伤是假的,血液是陈圣以造化诀逼出来的,气息萎靡亦是。 老龙王皱着眉头,喃喃道:“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济?以后到了外界如何护持我龙族。” 不远处蛟龙气息越发浓烈,那几头被陈圣缠住的妖兽也改了攻击对象,好奇疯了一般扑向阴物编织出得阵网。 淡笑着吐了口唾沫,陈圣缓缓站直身子,将其中一张能够调动真元的符箓贴上身,双眸射出剑光,仰天长啸:“拜月。” 巡视于某片天空的接引使顿了顿,而后挥袖放那一道月光落下。 在老龙眼中,一股纯白的力量落在几只妖兽身上,妖兽体内修为缓缓消融,虽然不快但实实在在的发生着,而且令老龙心悸的是,那股力量似乎可以侵噬血脉。 “好恐怖的秘法,难道真是那位的传人?”老龙皱眉,心中天人交战。 此等秘法存在于世,对任何靠着血脉强大的种族都是极大的威胁,虽然老龙不觉得这秘法能够侵蚀龙族血脉,但难办日后没有可能。 因此,在某一刻老龙心中对陈圣是动了杀机的。 之所以不敢动手,是因为那位接引使大人虽不会时刻关注着这边,但只要老龙一出手就会被发现,若少年真是那位传人,整个龙族都会受到牵连。 上古之时,天下人皆知那位的门风就是护短,这一点已经有许多前辈印证过。 借着几头妖兽短暂的失神,陈圣执剑刺出,剑气如白虹贯日,接连刺破三颗蛇首才堪堪止住去势,陈圣浑身浴血站在一颗蛇头上冷冷环视,有如魔神。 老龙心中暗暗发苦,自己这么一犹豫,这一脉龙族与陈圣能够结下的香火情就不多了。 至于出手杀人就更不用想了,这么大的阵仗,那接引使定然是发现了。 旁人不知,老龙可是亲眼见过许多回,秘境之内一些实力超出而被勒令禁止出手的存在,对进入秘境的人族下手后的凄惨下场。 说到底,这座秘境就是那位存在给人族留的一个试炼之所,接引使是护道人一样的存在。 老龙丝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出手,哪怕是递出一小块鳞片,即便陈圣未死,他这一脉龙族都得搬空半个宝库,才能留下老祖宗性命。 就这还是建立在陈圣只是一个寻常修士的基础上,想明白了这些,老龙径直走出,龙威浩荡,极为巧妙的避过那处于紧要关头的幼蛟,笑吟吟走向陈圣。 既然无法雪中送炭,能够做到锦上添花也是好的。 “小友,又见面了。”老龙笑着,陈圣漠然收剑,懒得去杀那些匍匐着瑟瑟发抖的妖兽,微微屈身算是还了礼数。 大步走到琉璃盏旁,陈圣盘膝坐下,将符箓剩余力量做了估量,心中苦笑:“约莫还剩下两次。” 老龙自知理亏,悻悻然上前,自额下逼出一滴纯金血液,道:“这是我的本命精血,对小家伙化蛟后凝聚龙身有奇效。” 陈圣毫不客气伸出手,将那精血弹落水中,而后微闭双眸,“这戏前辈也看了,票价我也收了,你我算是互不相欠。” 老龙神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暗腹诽,几个小喽啰打架哪里值得如此天价? 陈圣淡笑不语,眸子盯着身旁琉璃盏,眉间神色郁郁。 “不必担心,它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接下来就是凝聚蛟龙身躯,有了我那精血一切自会水到渠成。”老龙轻声说道。 陈圣这才扭过头,真诚的看着他,道:“前辈特意来此,总不会真是来看小子打架的吧?” 老龙会心一笑,明白少年心中那点怨气算是散去了,变戏法般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甲衣,道:“这是我龙族鳞片所制成的宝甲,以往只有龙族真正的朋友才有资格穿,老夫想把它送给你,你意下如何?” 这老头倒是直接。 心中想着,陈圣摇头:“还是请前辈先说事吧,这等贵重的物品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怕烫手。” 并未表现出意外,老龙抬头道:“不难的,不久我族会有几个族人随你们去往外界,老夫只是想请小友略微照顾一二。” “就这么简单?”陈圣挠头,老龙所说的等同于一句废话,陈圣完全可以满口答应,日后出了秘境抛诸脑后也不会有什么所损失,相反还白白得了一件品质极高的护身甲。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实际上若没有陈圣方才的那一诡秘手段让老龙对他的身份拿捏不准,此刻放在的面前的只会是一件普通龙族鳞片制成的甲衣,不会是这件老龙元婴后脱落鳞片所上品宝甲。 陈圣可不知道这些,依旧疑神疑鬼,要知道如今外界龙族的风评可不太好,即便是远在内陆的各州,都偶尔能够听到近海城池恶龙食人之事。 这可是块烫手的山芋,万万不可轻易接过的。 二人心思各异间,有一道长虹划破天际,稳稳落在陈圣身旁,眯着眼珠盯着老龙,良久道:“龙族?你想对我师弟做什么?” 老龙眼眸微亮,能且敢在接引老头眼皮子底下御剑到处飞的修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况且此人还称陈圣为师弟,当即拱手道:“这位小友,老夫乃是此地龙族首领,火虁。” 轻轻嗯了一声,卢素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陈圣,后者将大致情形说出。 卢素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极为热络的接过那件龙鳞甲,道:“不就是照顾些后辈,对我藏月山来说不值一提。” 老龙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怔怔瞧着口若悬河的卢素与他身旁满脸无奈的陈圣,生出一种荒唐之感。 老夫是不是,碰上骗子了? 卢素反复对老龙火虁洗脑,灌输藏月山如何如何强大,在修行界中地位如何尊崇,说得口干舌燥才罢休,取下腰间酒壶灌了一大口,又要继续说。 “小友且慢。”火虁抬手,皱着眉头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拐骗我的族人?” 卢素笑容戛然而止,颇有种难以置信的味道,愣愣的扭头问陈圣:“他咋看出来的?” 陈圣笑骂:“过犹不及,你表现的未免也太猴急了些。” 卢素摆手,无奈道:“谁让外界龙族不济事,当年我在东海游历连能接我一剑的都没有几个,咱们的新山头总不能找那些只知道吃人的畜牲守门吧?” 说着两人忽然发现气氛不对,一扭头瞧见老龙双目赤红,浑身火热气息沸腾,似乎要动手杀人。 “你们两个,拿老夫当猴耍?” 卢素瞪眼,“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我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让族人拜入我藏月山?以供奉身份供养,一应需要宗门会尽量满足。” 老龙火气散了些,开口问道:“方才你说新山头,那藏月山不是很强大吗?” 卢素勃然大怒,“你没有机会了,日后就是求着我你这一支龙族也别想入我藏月山。” 说罢,卢素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琉璃盏旁,周身杀气让那几只阴物畏惧。 火虁愣了愣,他由于是火属性的缘故本就脾气火爆,可没想到这年轻人脾气更差。 哑然失笑间发现接引使站在身旁,啧啧道:“你应该答应他的。” 老龙不解,“为啥?” 接引使嘴角浅笑,指着卢素吐出三个字:“护道人。” 随后手指移到陈圣身上,笑道:“开道人!” 老龙如遭雷击,痴傻了半晌后犹如疯癫一般奔向两个少年。 卢素冷冷站起身子,抬起腿,一脚将那位龙族大能踹飞。 至始至终火虁不敢有半点反抗。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交易 “算我有眼无珠,还请小友莫怪。”火虁苦兮兮的说着,作为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老古董,他对于人族所谋算的那件事大致情形还是了解的,深知护道人在局中的份量。 “方才不是很硬气,瞧不起我藏月山?”卢素斜眉瞪眼,语气颇为不善。 “这个……”火虁讪讪,咬牙取出一物,却是递给陈圣,道:“这是一滴祖龙精血,等那小家伙化蛟之后服用,可将那初生的逆鳞拔高一个层次,算是老夫为方才的言行向藏月山赔罪。” 陈圣凝视着面前悬浮的血珠,嘴角浅笑,不着痕迹的冲卢素使了个眼色。 “好啊老东西,有这等宝贝一直藏着掖着,怕老夫贪墨你的不成?”接引使凑过头去看,有些不满道。 火虁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口打发,“给你瞧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接引使瞪眼,“你个老梆子说什么?” 火虁直接无视他,定定看着面露沉吟的卢素,笑道:“小友,能否再商议商议?” “商议可以~”卢素将语调拖长,忽然冷笑道:“只是之前那般条件没有了,龙族子弟可栖居在我藏月山,但只能在山脚,且需要帮我山门开辟水路,有人来犯也不许袖手旁观,不说死战也得拼了半条命才许离开。” 老龙神色晦明不定,良久才苦笑点头,“但有一点,劳烦小友在大道一途上多加照拂。” 卢素嗤笑:“想得倒是美,我只能保证在这件事上不刻意针对龙族,会与对待常人般一视同仁。” 接引使眨了眨眼,补充道:“实际上能住在藏月山脚下已经是极大的福报,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优势,总归比旁人要走的快些。” 火虁点头,这倒是,根据当年的谋算,新道开山之后九成的大道都由护道人护持,因着一些制衡手段卢素这个护道人在将大道散尽之前是无法在新天地大道上立住脚跟的,因此他不会吝惜手里那些旁人视若珍宝的大道种子。 相反,卢素一路自剑阁走来,散出的道种无数,也印证了他是何等的“慷慨”。 陈圣咳了几声,悄悄提醒道:“前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而且这家伙脾气极差,您若是拒绝了,呵呵……” 老龙满脸黑线,最终点头,与卢素、陈圣在接引使的见证下以龙族血脉秘法签订契约,算是一点保障。 对于这一点卢素倒是不反感,所谓的契约不过是以一点龙族精血刻下印痕,只要不违反约定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有了龙血在身以后对上蛇蟒之类的蛟龙后裔还能有些血脉压制。 交易谈妥,火虁很快离去,与两人约定了离开之前族人自会找上他们。 拢了拢袍子,卢素笑眯眯看着接引使,“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老人冷哼一声,指了指陈圣道:“这小子托着大人的法宝招摇过市,老夫又不是瞎子。” 陈圣恍然,眸子不自觉落在那琉璃盏上,怔怔出神。 “让你体内那老梆子出来!”接引使爆喝一声,天机子虚幻身形飘荡而出,双手笼袖,满脸的幽怨。 天机子语气刻薄,“哟,这不是人族当年响当当的大人物吗?您这是落了难,成了这帮小家伙的乳娘,给人把屎把尿?” 接引使丝毫不动怒,笑嘻嘻道:“那也比你强,半个老天爷一样的存在,给我家大人算计活捉。这些年过得很累吧?” 两个老家伙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 卢素摸了摸鼻子,以他的身份对当年的往事还是知道一些的,深知眼前这两个人的恩怨,此刻修了闭口禅。 陈圣偏头,懒得去看两人,反正打不起来。 天机子狞笑:“是不太轻松,总也比你你没隔几年就得给人当船夫,还得勤勤恳恳的护持着那帮小家伙,给人擦屁股的强吧?” 接引使冷笑,随口回击道:“我懒得与跟你这灵智未满的家伙扯。” 随后转头对卢素说道:“别以为身份特殊就能够为所欲为,做的过分了我还是会出手,即便不能杀了你,断了修行根基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完又瞪了眼一旁憋笑的陈圣,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你也一样。” 陈圣愕然,这就被殃及池鱼了? 接引使说完,玩味的瞧了那天机子一眼,身形飘然而去。 天机子一下子泄了心气,拍着胸膛道:“如今没有肉身吃亏啊,动起手来还真未必打得过这老梆子。” 卢素毫不客气揭穿他,道:“少说大话了,在这里你就是有肉身也不是他一招之敌。” 面子终于绷不住的老家伙勃然大怒,开口骂人:“老子再不济也比你这小偷强,你奶奶个腿的!” 骂完天机子动作极快,一溜烟钻入陈圣体内。 卢素听得目瞪口呆,转念一想笑了,严格说起来他的确算是个贼,偷天大盗。 陈圣收了炼神幡,俯视那一座被他远远小瞧了的琉璃盏。 能够在上古搅动风云的大人物手里的宝贝,岂会简单? “这玩意叫杯水车薪,对孕养水运精怪颇有奇效,将来作为藏月山镇压气运的宝具再好不过。”卢素凑过头来,啧啧道,那模样若非其中有着一头幼蛟在蜕变,他就要伸手了。 陈圣翻了个白眼,心知这宝贝是留不住了。 卢素颇为受伤,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若不是为了藏月山,我至于如此盘算?用得着挖空了心思去算计那老龙,你可知如今的天地大道变幻,对各宗气运影响有多大。” 说着,卢素忽然瞧见远处一颗巨树下,一颗小小脑袋探出来。 “似乎是找你的。” 陈圣回头,瞧见那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山精,笑着招手。 小家伙满脸欣喜,快步飞奔过来站定在陈圣面前,努力昂着脑袋,手机攥着一节翠绿枝条。 卢素悄悄捅了捅陈圣,小声问道:“你从哪骗来的,这山精心性极纯,且天资上佳,或许有希望接下一颗大道种子。” 陈圣淡然一笑,说出两人相逢的经过,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放在肩上,翠绿枝条晃了晃,滴下一滴汁液。 卢素眼疾手快,以玉瓶接住,随后带着几分怪罪看着小家伙,低骂道:“我是该骂你蠢还是该夸你聪明,拼着本源受创也要缠上这个将来注定大道登顶的家伙。” 小山精不通人言,但能够大概听出眼前这人是在夸那位心性极善良的少年剑修,双眸露出欣喜。 笑着揉了揉小家伙脑袋,陈圣望向卢素,道:“有没有补全之法?” 卢素苦笑,“有是有,只是小家伙立身于秘境之内,贸然将外界大道注入,只怕会起反效果。” 接引使蓦然显出身形,冷着脸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想让我出手将它的根基彻底剥离,好便宜你。” “前辈真是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卢素嘿嘿笑着,“请吧!” 接引使眯眼说道:“我可没答应,这小家伙再怎么说也算秘境生灵,你有本事带走我没意见,可想让我帮忙,不可能。” 卢素拍了拍手,从身后走出一位形容俏丽的小姑娘,双足水汽氤氲,幽蓝裙摆镌刻水波云纹。 “一山一水,我藏月山未来的山水气运够了。”卢素笑着,对少女道:“你抽出几成水运帮那山精渡过此劫难。” 少女轻咬着嘴唇,卢素语气骤然严厉,寒声呵斥:“信不信我一巴掌拍碎你,逸散出来的水运我也能偷到几分,救下这小山精不难,而你就得真正身死,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陈圣咽了口唾沫,眼神若有若无瞧着站在一旁的接引使,发现老人面色阴沉,嘴角不住的抖动。 卢素毫不在意,步步逼上前,眼中杀意越发浓郁。 少女脸色随着步伐接近逐渐苍白,最终在卢素伸手提剑之前,咬牙扯下左臂化为氤氲水雾,呼出一口清风悄然沁入山精体内。 幽蓝水运与碧绿枝条交融,那山精脸上惨白逐渐缓和,微微闭上的眸子重新睁开。 没有人注意到,那少女低垂着的脸上,满是不甘与隐忍。 卢素颇为满意,目光落在琉璃盏上,如同变戏法般掏出一颗种子。 蓦然转头,冲着眼神炽热的接引使笑道:“怎么?想要?” 老人冷着脸,一言不发。 乐呵呵将道种丢入水中,瞬间便被笼罩在紫色光团中的幼蛟吸纳,一抹火红光芒转瞬即逝。 “真好命!”卢素轻声感慨,眼眸深处某种亮光微微暗淡。 随后笑吟吟道:“接引使大人,能否劳烦你一件事。” “不能!” 卢素哈哈大笑,迈着少年独有的轻快步伐,上前勾住老人肩膀,笑嘻嘻道:“别这样,大家都是为人族办事。” 接引使冷笑:“我只为我家大人办事,人族?与我何干?” “一颗道种?” “两颗?” 最后卢素跳脚,“你奶奶个腿的,老梆子胃口还不小,最多两颗,再往上我肯给你也未必有命接。” 冷脸老人蓦然笑了,在卢素错愕的神情中重重点头。 “亏了!”这是卢素此刻心中的想法。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螳螂捕蝉 不情不愿的交出两枚道种,卢素再看那老头越看越不顺眼,得了另外几人的位置便将接引使赶走,静静等待化蛟完成。 陈圣上前,神色古怪道:“两枚道种,就换来这么个消息?” 你卢素可不像是散财童子。 卢素没好气道:“当然不是,之所以找那几个家伙,乃是我发现一桩大机缘,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吞不下。” “多大机缘?”陈圣压低嗓音,能让身揣大道之种的卢素都如此重视,足见不凡。 卢素嘿嘿一笑,狡黠道:“大到接引老头知道了恨不得抬手拍死我的地步,我已经开始期待看到老头面色铁青的那一幕了。” 陈圣微微点头,心中暗暗腹诽,你卢素何时成了这种人,当初大罗宗内那霸道无匹的绝世剑修跑哪去了?被你吃了? 神色微黯,卢素抬手将那山精丢给少女,道:“日后要相处很久的,你二人先磨合磨合,顺便教教他人族语言,精怪之属在这方面比我要擅长。” 被取名水魄的少女低咬银牙,最终仍是不敢对怀中那孱弱蒙童动手。 陈圣走过,扶着剑柄的手微微松了松,取出上好符笔,开始偷师李衡那道符箓。 卢素笑着凑过来,看清后调侃道:“陈师弟,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不怕李衡那小子找你掰命?” 陈圣做惊讶状,“不至于吧?” 二人哈哈大笑,卢素忽然凝视陈圣手中,正色道:“这笔可有名字?” 陈圣摇头,随后将当日如何被坑着买下这杆只算是材质上佳的符笔过程说出。 听罢卢素神色古怪,小声喃喃道:“奇了怪了,难道崔方白那小子比我还先认出你来?不应该啊!” 陈圣疑惑,仔细打量手里那杆符笔,卢素没好气道:“别瞧了,如今它只能算是一件还过得去的宝贝,得等到李衡那小子真正吃透道种,这杆笔才能发光发热。” 说着话锋一转,笑道:“这么一件有望贴合大道的宝贝,给起个名字吧。” 陈圣思索片刻,连续说出几个名字都被卢素否定,说是此事可大可小,起得好了能有奇效。 “不如叫点睛怎样?”陈圣眼眸微亮,福如心至。 “这个好这个好,画龙点睛,够大!”卢素拍手叫绝,而后扭头看向少女怀中那头幼小山精,玩心大起,“我也来取个名字。” 陈圣刚抬手,卢素身形就已经掠出,盯着小家伙,低声念叨:“山精水魄?不行,太难听了。” 思虑了许久,卢素想到一个名字,笑吟吟捏着小家伙鼻子,道:“就叫山秀好了,取山清水秀之意。” 名唤水魄的少女抬头,脸上有些不满,觉得这个秀字该是属于自己的。 卢素冷笑:“信不信我将你二人取名山神水鬼?” 少女娇躯微颤,低下头颅,眼眶之中水雾茵茵。 怀中刚被取了山秀的小家伙似有所感,伸出手掌,努力拭去少女眼角泪珠。 陈圣淡笑,蓦然想起似乎那幼蛟还未有名字,一扭头就瞧见卢素搓着手掌,跃跃欲试。 想到这家伙极有可能会起出个“化蛟”、“化龙”之类的名字,陈圣郑重摇头,表示名字一事由小蛟龙自己决定。 真正返祖的蛟龙天生在灵智上远超寻常龙种,想必化蛟之后小家伙定能口吐人言。 最次最次,陈圣也得去找个真正的起名大家为幼蛟取个好听的名字,否则岂不是堕了真龙的威风? 至于山秀,日后小山精学会人言,陈圣会询问它是否满意,再做定夺。 卢素板着脸闷闷不乐,良久叹出一口气,幽幽道:“我突然觉得你挺适合做那山门之主的,这下我可犯难了,要不你跟陈皓兄弟俩打一架?” 陈圣哑然,“不必了,皓哥比我合适,新山门也不必一定叫做藏月山,烈阳宗那边可没多大月亮。” 卢素眼神明亮,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开始沉思,该给新的宗门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威慑天下。 陈圣浅笑,静候化蛟完成,实际上从那滴火虁精血入水,化蛟过程就注定了畅通无阻,之所以迟迟没有完成,乃是因为后面接连投入的祖龙精血,与卢素的大道种子,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吸纳的东西。 水中的幼蛟似乎能察觉到几人的等候,在两者之中选择了那更为关键的道种,将祖龙精血纳于颈下逆鳞之中,大道气息攀上全身。 “这么急做什么?”极远处高山顶上,老龙火虁摇头,吐出一颗圆润珠子,以秘法剥离下一层,喟然道:“算老夫倒霉,早知就不该忍不住好奇,这回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龙珠精气长掠而出,眨眼就钻入幼蛟体内,原本逸散在体表的大道气息瞬间收拢,龙躯之内,那处原本孕育龙珠的所在,一颗火红种子悄然扎根。 龙气吸纳于体内,小蛟龙扭着大了许多倍的身子盘桓在陈圣身旁,张嘴道:“我的灵丹呢?” 陈圣瞠目结舌。 一旁早已醒过来的卢素看向陈圣的目光变得尤为古怪。 少女水魄在心底暗自叹息,看来往后的日子会越发难过。 ………… 巨大石壁之下,李衡与刘金丹盘膝坐着,相隔十余丈。 少年刘金丹额上汗珠涔涔,正以操控傀儡的秘法驱使几尊金甲小人,对那价值连城的洗剑石壁进行开凿。 “噗~” 小人身上附着的心神被震散,刘金丹口吐献血,赶紧服用了几颗上等的归元丹,脸色才平复了些,以秘法将那凿下来的洗剑石吸到手中。 刘金丹洋洋得意,冲着李衡喊道:“李兄,看,小弟又弄到一块,这可足够将一件灵器进阶成宝器了,不知你收获如何了?” 每逢此时,李衡都会停下体悟,回头笑着恭维一句:“刘兄术法玄妙,李衡甘拜下风。” 刘金丹闻言大喜,瞧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洗剑石,笑上许久。 如此反复,这几日来已经出现过几十次了。 护身阵法之外,一伙十余人悄然而至,盯着两人,准确点说是盯着浑身珠光宝气,面前又放着一大堆洗剑石的刘金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更何况仅仅两人,就敢堂而皇之的将这么大一笔财富摆着,不是找死是什么? 够资格来到这座秘境的,没有几个人是易与之辈,除了些生来命好的家伙,谁没有经历过惨烈的厮杀。 十几个修士没有注意到,身后某株巨树之上,换了一身血色长袍的顾凉倚着树干,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抵就是如此了。 微眯着眼眸,顾凉吹着微风,并不急着对这些人出手,摩挲着一颗兽牙,小声喃喃:“陈圣……” 血袍少年倚树而眠,兽牙微微泛红,光芒明灭不定。 再远处,卢素与陈圣二人踩在龙背上,乘风而来。 “何道兄,你真有破阵之法?”一位矮小修士对着面前身着道袍的青年问道,“另一个好说,看着强度不算大,但那个可是多宝宗的阵法,没那么好破吧?” 头顶带着个莲花冠,一身洁净道袍的青年微笑,道:“你错了,实际上那刘金丹布下的阵法好破,反倒是那看不清深浅的家伙,在护身阵法上下的本钱不小。” “哦?”有人不解。 嘴角浅笑,青年道士解释道:“想来应该是在门中养尊处优惯了,刘金丹的阵法多是警示之用,强度并不算大,就是硬攻,随便三位虚丹修士出手也就破了,反倒是那另一人,定是在修行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几支阵旗祭练程度很深,且镌刻的阵纹非常多,颇为棘手。” 说着,青年道士顿了顿,立马有人会意,笑着问道:“那敢问何兄,此阵该如何破?” 道士端正坐姿,肃然道:“若是别的术士遇到此阵法,恐怕要参悟上几日才能有五成破阵的把握,而我嘛……” “现下有两个破阵之法,请诸位自行选择。” 急忙有人附和:“何道兄不愧是出身名门,旁人连一个办法都没有,您却能给出两种,看来日后定能在门中大放异彩,届时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何姓道人浅笑,道:“其一最为快捷,我有一件法宝只需以灵石驱动,就可破阵。” “其二则是笨办法,但代价小很多,需要各位帮忙出些符纸,我绘制破阵符纹,最多一日就可破阵。” 一位虚丹修士皱眉问道:“第一个方法需要多少灵石?” 道人淡笑,伸出一根手指。 “五千!” 众人长出一口气,身为各宗的杰出弟子,数千灵石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道人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笑容凝滞,“中品灵石。” 即便是为首的几名虚丹修士也是神色大变,中品灵石可不是他们能够消耗得起的,若是杀那两个少年需要如此代价,众人眼下就可以退去了,因为得不偿失。 道人抿嘴而笑,早有所料,实际上之所以抛出第一个方法,就是为了后者做铺垫。 果然,有人心思聪慧,开口问道:“第二种方法需要多少符纸?” 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 风波诡谲 “不多,一百张中品符纸即可,若是各位能拿出上品的更好。”道人抬手,淡然说道。 一位虚丹修士微眯眼眸,轻笑道:“道友别开玩笑了,我们都不是术士,身上可没有多少空白符纸。” “如此……”道人沉吟片刻,抬头笑道:“写过的符箓也行,只是数目得多些,二百张吧。” 几位明显出自同宗门的虚丹修士悄然上前,真元暗自鼓动,袖袍隆起,内蕴杀机。 何姓道人眼皮微颤,面色难看道:“一百八十张,起码得有五十空白的。” 几名虚丹修士互换神色,各自取出一叠符箓,空白与带纹皆有。 “诸位,总不能都让我们师兄弟出了吧?” 眯着眼睛盯着剩下众人,十余修士中以他们几个实力最强,另外的除了三两虚丹修士,大多是筑基修为,此刻面色都十分难看。 眼前放着的这一叠符纸,显然远远少于何道人所说,连一成都还未到,这也就代表着剩下的人要承担九成之上,其中大头定是出自那些在门内地位不低,但实力不强的筑基修士。 几位散落的虚丹修士悄然移步,堵住众人退路,不痛不痒掏出几张符纸,似笑非笑道:“诸位,并非我等出不起这百来张符纸,只是既然身为盟友就该有难同当,总不能光我们出力吧?” 七八个筑基修士不得不捏着鼻子掏出家底,幽怨的递给何道人。 “嘿嘿,诸位等着吧。”道人收了符箓,乐呵呵坐到角落,掏出符笔朱砂,骤然扭头拂袖布下禁制。 阵法中央,刘金丹修养完毕,冲李衡仰了仰头,以秘法驱动金甲小人,故意用凿子去破坏那一行行神纹小字。 小小金甲人勤勤恳恳,围住李衡正在观看的一个小字,干的火热。 李衡无奈,斜眼瞧着那满脸玩味的少年,哭笑不得:“总这样有意思吗?” 他算是怕了,刘金丹是个性子古怪的家伙,明明驱动金甲小人已经极耗费心神,却总愿意花费许多气力,对李衡进行干扰。 几次三番,不厌其烦。 刘金丹呲牙咧嘴好不快活,大笑一阵后骤然正色,驱动金甲小人离开,去往一处空白石壁。 顾凉微眯眸子,指尖弹出一道血痕,直直射入底下一位筑基修士,悄然破入体内,那少年修士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红芒,转瞬即逝。 嘴角浅笑,顾凉自树上跳下,在半空中蓦然爆开,化为一片范围极广的血雾。 远处十余里外的巨木之下,陈圣与卢素结伴而行,身后少女怀抱已经缩为幼童的山秀,踽踽独行。 少女鼻尖耸动,忽然开口道:“前方水运有异常。” 接下来就是一场“荡气回肠”的厮杀。 黑烟滚滚冲天,脚下大地震颤,几人面前山林里百兽出巢,一路上古木倒塌,满目狼藉。 卢素目光凝聚,盯着冲在最前头的一只牛头妖兽,冷笑道:“看来有人盯上咱们了。” “不会。”陈圣摇头,“方圆十里之内并没有旁人气息,这些妖兽眼眸猩红,应该是受了某种惊吓或是邪煞入体。” 少女水魄欲言又止,卢素冷冷斜了她一眼,“知道什么就说,我还能记你一件功劳,若是想着借此卖关子谈条件,可别怪我随手打杀了你。” 少女娇躯震颤,如风中纤细柳枝,神色郁郁。 陈圣张嘴,刚想开口就被卢素一句话堵住,“这丫头心性不坏,但长年居于危机环伺的险地之中,养出了这处处计较步步防范的性子,不好。” 末了,卢素淡淡补充一句:“至少对新宗门,很不好!” 卢素这两句话都是用的缩音成丝的秘法,陈圣听在耳中微微点头,果真不再插手。 原本抱着一丝期望的少女哭丧着脸,苦笑道:“上仙莫怪,是我思虑过多了,眼前这些妖兽暴动,仔细看来其源头应该是十五里外的水泽生了变化。” “水泽气运有变?这可不是小事。”卢素轻声呢喃,瞧着面前只有几步之遥的兽群,轻声唤道:“灵韵!” 巨大龙身直直坠下,爪子捏住几头妖兽,蛟尾一扫,面前瞬间空空荡荡。 给自己取名为灵韵的小蛟龙低下头颅,再次冲陈圣问道:“我灵丹呢?” 陈圣面沉如水,尤其是瞧见包括山秀在内的诡异目光,死的心的都有了。 卢素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勾上陈圣肩膀,摇头叹气:“老陈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拐了人家就算了,连口吃的都不肯给,忒抠门了。” 语气神态颇为不忿,似乎下一秒他卢素就要拔剑为那“被拐”的蛟龙讨个公道。 蛟龙灵韵瞳孔微眯,定定瞧着陈圣,心中怨愤又上了一个层次,相反对卢素的观感则是好了不止一分。 陈圣翻了个白眼,一巴掌将已经化蛟的灵韵拍开,又一剑鞘打在卢素后脑勺,没好气道:“少废话,干正事!” 少女水魄看得嘴角一阵扯动,这等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小蛟龙灵韵不以为意,飞过来在陈圣面前伸出爪子,一颗巨大头颅咧开嘴颇为吓人。 每逢此时,陈圣总是慢吞吞从袖子里取出一颗水汽氤氲的丹药丢出,针锋相对的一人一龙就和好如初。 卢素捶胸顿足,“堂堂龙族就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太跌份了!” 蛟龙灵韵满不在乎,砸吧几下嘴巴,趴在地上心满意足。 陈圣拢了拢袖子,将其中已经不多了的几颗丹药偷偷收起,看向卢素的目光极为不满, 卢素黑着脸,“知道了知道了。” 而后扭头冲少女眯眼微笑,水魄如丧考妣,将小山秀递给陈圣,缓步走在最前端。 像她这等生于此地的山水精魄,能够在群狼环伺下存活至今,这么点探路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个方向似乎是李衡那家伙,难道是他弄出来的?”卢素皱眉,他与李衡接触实际不多,方才所见那妖兽眼中尽是被邪气侵染,若真是李衡,那之前的道种。 卢素心情沉重,身为护道之人,怀揣无数大道种子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施为,除去那自行散落出的,实际上所有卢素刻意安排的归属,都会牵动一些因果。 大道之数,不比寻常事物,若处理的不善,将来新道成型之后,卢素是极有可能要被清算的。 “是不是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陈圣喟然长叹,以纯粹肉身发力,下一瞬身形已经出现在十余丈之外。 卢素浅笑,攀上那蛟龙头,御风追上。 少女水魄面色如常,因为她的任务不同,是要一路循迹而行,将山水气运受到的创伤补全。 惨然一笑,水魄暗自喃喃道:“如此也算是对得起这方天地了。” 蓦然传来一阵调笑声,“姑娘,你的境界修为不俗,何不趁机离去,也免了受这气运消散,大道走上断头路呢?” 定睛看去,一位血袍少年站在不远处,神色玩味。 “你是?”如遇生死大敌,水魄凝神盯着那身形纤瘦的少年。 顾凉咧嘴,淡笑道:“跟那个姓陈的家伙算是死对头,两次险些死在他手上,因此你若是肯就此离去,我考虑不杀你。” 少女嘴唇微动,顾凉神色骤凝,冷声道:“别想着说出若是杀了你会受到天地反噬的话,若是在你立身根本的那片水泽或许有些可能,但如今我打杀了你,也不过是付出一点点代价罢了。” 顾凉伸出手指,双指收拢露出极小的缝隙,残酷道:“就这么点代价,不会多了。” 少女如遭雷击,未想到眼前这少年一眼就看透了自己深浅,面色晦明变换,最终抬头,灿烂笑道:“那这位上仙为何不直接出手,反而要与我说这么多废话。” 说着,少女纤手捂嘴,惊讶道:“莫非你看上我了,想着收入床榻之间?” 水运为骨的少女媚笑着,身姿摇曳,眼神定定看着血袍少年神色,媚眼如丝,柔情万丈。 “姑娘好生牙尖嘴利,若是以前的我,只怕一碰面就会将你打杀了,最不济也只能忍到你这一个媚眼。”顾凉说着,指尖飘起一团血色雾气,淡笑道:“不过如今嘛,我打算将你抓起来,置于一处险地之中,好看看陈圣会否为你一头异类冒险。” 少年简单话语,令水魄心湖大乱,就算是陈圣愿意,那个一直心狠手辣的卢素也绝对会阻止。 想到这,少女眼中神色黯淡,几乎就要心神失守。 顾凉大笑,手中血雾展开将少女幽蓝身形笼罩,而后化为血色长虹飞掠离去。 ……… “过了这么久那姓何的还没画好,是不是刻意消遣我等?”有一位之前可说是大出血的筑基修士盯着那道禁制,咬牙切齿。 何姓道人存心贪墨符箓,众人皆知,虚丹修士不在意,可不代表那些出了大头的家伙们不会有怨言,立刻就有几人附和,更为胆大的一个甚至打算去触碰那道禁制。 一位与何道人相熟的虚丹修士执剑上前,剑光贴着筑基修士划过。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 “再往前一步,死!”冷面虚丹抱剑而立,冷冷扫过众人,漠然道:“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急在这么一会吧?” 险些被削掉半截手掌的筑基修士双眼赤红,若没有同伴拉住,就要与这人掰命。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何道人撤去禁制,笑吟吟站在众人面前,手里捏着一小叠符箓,“大功告成!” 看手里符箓厚度不过四五十张,显然多出来的都被他贪下了。 “破阵吧!”尽管有些不喜,几位虚丹修士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一点,开口催促道。 淡笑着驱动符箓,以极为诡异的路线飞出,悄然贴合在李衡阵壁之上,黯淡红芒若隐若现。 “成了!”何道人万分欣喜,扭头对几名虚丹修士笑道:“请诸位准备好,这边阵法一旦破了,那多宝宗少年那边也得快速出手,否则保不齐那小子有遁逃之法。” 众人点头,那是自然,否则他们何苦在此耗上这许久光阴。 各自处于阵法最中央的两个家伙,一个在疯狂吐血,一个沉浸在神纹体悟之中,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陈圣与卢素走到一座湖泊前,面面相觑,湖心小岛上站着一位老熟人。 顾凉转身,一见到陈圣便高声喊道:“陈兄,快过来!” 卢素满脸错愕,陈圣愣了愣神,将信将疑飞跃湖泊,拄剑立在顾凉身前。 顾凉眼神落在怀中山秀身上,啧啧道:“这可是好东西,陈兄果然福缘深厚。” 陈圣懒得多费口舌,没好气道:“有话直说。” 无奈摊手,顾凉苦笑道:“我只是好心在此,想告诉你那位姑娘的下落。” “哪位姑娘?”陈圣脱口而后,随后眼神骤然冷厉,寒声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凉微笑,“也没什么,只是将她送给了一位老前辈,同为精怪一脉,想必那位有着金丹修为的前辈,一定会将她照顾的很好。” 卢素脸色铁青,飞剑激射而出,悬停在顾凉面前,语气森然道:“她在哪?” “卢前辈,怎么不刺下去,干净利落的取了我的性命,才不失你剑修的身份。”顾凉嘴角浅笑,讥讽道。 陈圣拍了拍暴怒的卢素,淡笑道:“别理他,他特意等在此处可不是为了气你我,他自己会说的。” “陈兄果然了解我。”顾凉笑容灿烂,笑吟吟道:“此处往北三十里,有一座大泽,水泽底下有一只天生水魅,那姑娘如今想必已经到了他手中。” “陈兄不抓紧赶过去,只怕一切就都晚咯。”说完,那道血色人影爆开,化为一片血污落入湖中。 “看来那妖兽暴乱也是他做的。”卢素低着头,蓦然问道:“你去还是我去?” 陈圣扭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去,你不是打定了心思要做个恶人,岂能破坏了你的形象?” 卢素哈哈大笑,将仙剑交给陈圣,语气沉重道:“在本源地与水族战斗绝非易事,这仙剑我已经祭练过,你拿去防身。” 陈圣婉拒,伸手捶打胸膛,犹如神鼓震耳,体内血液涌动发出巨响,二者相合,足见肉身强大。 “不愧是开山之人,真是令人眼热。”卢素语气酸酸的,颇为幽怨。 陈圣脚掌重重一跺,身形拔高直接越过整片百余丈,惊起林中飞鸟。 无奈拍了拍手掌,卢素苦哈哈抱起地上的山秀,自怨自艾:“走吧,去看看咱们那个不争气的李师弟吧。” 众人消失后,湖心小岛上顾凉现出身形,手中血刃化去,方才若是卢素与陈圣联袂而去,他不介意出手偷袭,而后对那两位无声无息间陷入包围的少年下死手。 ……… 洗剑石壁之下,少年刘金丹故技重施,将李衡从体悟中强行拉出。 “我说李兄,你也看了不少时日了,可看出什么名堂?”刘金丹轻笑,身为多宝宗弟子,他对符箓一道也有所涉猎。 鲜少为人所知的是,多宝宗内留存有一卷上古神文写就的秘术,数千年来从未有人参透其中意思,一个字都没有! 因此来到这座石壁下,刘金丹对那神文半点嗤之以鼻,反倒是对刻着它的石壁颇感兴趣。 李衡缓缓摇头,皱眉道:“似乎有些感悟,但我也说不透事好还是坏。” 刘金丹抿嘴,毫不客气道:“李兄,少吹几头牛不会死的。” 李衡摇头苦笑,对这少年心性有了新的认识,若是此时坐在这里的是族中某位前辈术士,听了这话只怕当场就得跟刘金丹打起来。 正要继续体悟之际,李衡神色微变,一杆牵动心神的阵旗似乎起了变化。 “动手!”何道人爆喝,面色阴沉从袖子里掏出为了保险起见留存的破阵符。 几位虚丹修士动作极快,身子飞掠到刘金丹面前,皆催动着最强杀招。 少年刘金丹咧嘴而笑,自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随手丢出,随后看着几个傻眼的虚丹修士,嗤笑道:“井底之蛙,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弟子。” “何道兄,这就是你说的轻易可破?”被反震之力伤得不轻的几位虚丹修士狞声喝道。 刚破除了李衡阵法的何道人急忙赶来,呆呆地看了许久,磕磕巴巴道:“这他娘的摇光阵!” 刘金丹竖起大拇指,半称赞半讥讽道:“这位道友好眼力,想必破阵的本领也不弱吧?” “怎么回事?” 何道人神色阴沉,“这摇光阵乃是一门极为强大的护身阵法,以这小子布下的程度,没有金丹中后期的修为根本伤不到它分毫。” 另一边已经冲到李衡身前几步的修士们顿住,怒骂道:“姓何的,你开什么玩笑?” 十余修士皆眼蕴杀机,恨不得将那道袍青年生吞活剥。 “诸位息怒,你们先将那小子制住,再容我想想破局之法。”何姓道人满头大汗,因为即便是那位亲近于他的虚丹修士眼中都是冒出了一丝杀机。 刘金丹听完大笑,冲着李衡打趣道:“李兄,这可怎么办,他们这么多虚丹修士,你能应付得了吗?” 李衡翻了个白眼,伸手贴了一张符箓在胸口,身子升腾而起,最终悬浮在刘金丹头顶。 这下轮到少年骂娘了,“你大爷的李衡,从我头上滚开。” 李衡咧嘴,“就不。” 少年脸色一垮,没好气道:“不滚归不滚,可不兴拉屎拉尿啊,否则等我出去了饶不了你。” 刘金丹神色郁郁,在何道人铁青的神色中又掏出一枚玉佩,两道摇光阵,一大一小将刘金丹笼罩其中。 “这样就算你拉屎拉尿也被挡下了。”少年心情终于好了些,继续驱使金甲人,辛勤劳作。 一群人看看天上的李衡,又看看阵法保护着的刘金丹,咬牙切齿。 何道人恨恨道:“等!我就不信他的符箓能坚持多久。”随后盘膝参悟破解摇光阵。 时间悠悠流转,众人盯着李衡,绝望的发现每一次符箓效力耗尽前最后一刻,那个满脸淡漠的小子,就会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崭新的。 这种有了希望又绝望的感受,令各宗杰出弟子们颇受煎熬。 终于,一个修士忍不住了,打断何道人思考,“破除这摇光阵需要多少空白符箓,我可以拿出一百张。” 另外几个虚丹修士也上前,纷纷露出家底,很快便被推到了近千符箓的数目。 何道人满脸苦笑,涩声道:“以我目前境界绘制出来的破阵符,无法对摇光阵起效。” 心中哀嚎不已,这可都是灵石啊,近千中品符箓,能够贪墨下三成,都足以让他笑得合不拢嘴了。 “那你那法宝呢?是否可破?”说话那人眯着眼眸,手掌悄然攀上剑柄,只要眼前这个贪心极重的道人敢说一个不字,就要以他的命来向两个少年赔罪。 “可以的可以的……”何道人悻悻然,悄悄拭去额上汗珠,自乾坤囊中取出那件法宝。 名为破阵舟,乃是师门一件重宝的仿制品,以海量灵石驱动也可以发挥出真品一成威力,破一个小小的摇光阵足以。 讪讪搓动手掌,何道人几乎哀求道:“这宝贝消耗极大,还请各位道友多少出点,别让小弟一个人担。” 几个虚丹修士似笑非笑,故技重施,象征性的从怀中取出少许灵石,而后将目光落在众多筑基修士身上。 “姓何的,你老实说,这宝贝需要消耗多少灵石,敢多说一颗灵石我们几人要了你的命!”几个筑基修士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厉声呵斥道。 惹不起虚丹,难道还惹不起你一个只有筑基的术士,至于会否挑起宗门恩怨,没有人在乎。 一个术士宗门,实力再强也强不过纯正的修士宗门,更何况此处站着的都是修行界中实力强劲的宗派。 何道人缩着脖子,咬牙回道:“五百中品灵石。” 随后扫过桌上仅有的三十几颗中品灵石,神色郁郁。 筑基修士们冷着脸补满,几个人一起拿着剑,亲眼看着何道人一颗不少的投入破阵舟内,尤不肯移开目光。 第二卷 第六十章 阵破 嘴角连番扯动,何道人拂了拂宽大袖子,佯装微怒道:“诸位就如此信不过贫道吗?” 冷冷嗤笑,一位筑基修士毫不客气讥讽道:“我们只是不想花了灵石,最后给人当成那可以随意宰杀的肥羊。” 何道人讪讪,手上动作以秘法催动那破阵舟,身形退出十余丈,爆喝一声,如剑模样的窄舟化为飞虹掠出,径直撞在那摇光阵上。 阵壁布满裂纹,最终在众人欣喜的目光碎裂,何姓道人眼神微亮,方才这一击消耗的灵力并不多,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看来还能剩下不少。” 闭目沉神的刘金丹似乎有所觉,强行切断心神联系,金甲小人极速飞回,稳稳落在摇光阵外。 “给我凿!”刘金丹面色惨白,吞下一把归元丹恶狠狠道。 几把纯金色的凿子吭吭哐哐落下,在每敲响一下,何道人的眼角就要剧烈颤抖一下,心在滴血。 那几个看着就不凡的金甲小人,下手力道不大,但手里拿着的凿子能够破开洗剑石壁,足以证明其锋锐,如今落在仅仅算是一件宝器的仿制品上,那威力可就大了。 “必须阻止它,否则阵法还未破,我这法宝就已经报废了。”何道人赤红着双眸,对几个虚丹修士说道。 敢出来做这种腌臜事的都不是善茬,即便看不出具体门道,多少也是能猜出一些的,几个人互换了眼色就要上前出战。 不知是对那何道人丑恶嘴脸厌恶到了极点,还是出于幸灾乐祸,筑基修士们出奇的意见一致,挡在几个虚丹修士面前,为首之人冷笑道:“之前咱们出了那么多符箓灵石,可不是让他来看戏的。” 何道人面色阴沉,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够了!”一位虚丹跨步而出,一巴掌摔在那为首青年脸上,森然道:“我不管你心中有多少怨恨,如果你再挡路,我不介意一剑杀了你。” 被打青年眼中满是怨毒,却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那出手之人不仅修为是众人之中的翘楚,更是来自一个准一流宗门,即便是真的打杀了他们,也不过是不咸不淡的做些赔偿,也就了了。 冷冷瞥了青年一眼,那虚丹修士领着人上前,出剑砍向那金甲小人。 刘金丹见状,双手环抱,嘴角带着玩味。 反倒是李衡在阵法上空,手里攥着一张崭新的符箓,与他身上贴的一模一样。 剑刃砍在那金甲小人身上,穿身而过却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影响,连一瞬间的凝滞都做不到,金甲小人动作依旧,一下一下极有节奏,每落一锤,那破阵舟表面流动的符纹便黯淡一分。 又试了几次,虚丹修士见无法阻止,便一咬牙,扭头盯着何道人,狞声道:“你最好有别的方法。” 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何道人心中暗骂,他明白此刻若是拿不出解决之法,擒下刘金丹,这几头豺狼一般的家伙,定会出手将自己擒下,交给那阵法中央端坐的少年。 实际上已经有人在做了,一位擅长身法的虚丹修士悄然出现在何道人身后,低声说道:“何道友,别怪我等心狠,你若死在那少年手里,门中那位望眼欲穿等着你回去的师妹,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听得这话,心中游弋的何道人终于放弃了那一点想要逃跑的念头,破口大骂:“狗日的多宝宗!” 刘金丹怔住,刚想回击就瞧见那何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杆小小布帆,迎风而长,以极快的速度落在破阵舟上,做完了这一切的何道人此刻真正的心在滴血。 这一只帆也是那件法宝的仿制品,品诣极高却是一次性的法宝,若不是此次进入秘境可能有机会探索某些上古洞府,门中长辈还未必舍得交给何道人。 刘金丹盯着那瞬间变得金刚不坏且来势汹汹的破阵舟,抬手召回小人,盯着那道人咬牙切齿:“小子有种!敢拿我多宝宗仿制的法宝对付我,今日我若活着离开,定叫你满宗死绝。” 这他娘的,太膈应人了! 知道阵破已是迟早的事,刘金丹开始不断从乾坤囊中掏出法宝,何道人此举已经算是犯了忌讳,今天就是拼掉满身法宝,刘金丹也势要诛杀此人。 李衡神色微动,身形缓缓下沉,站在阵法上壁一寸之处,以便出手救人。 此刻已经悄然来到距离两人只有数十丈位置的卢素心中大定,按下蠢蠢欲动的蛟龙灵韵,笑嘻嘻道:“不急,等那小子陷入困局再出手,这样才能够更好的收买人心嘛。” 说着催促灵韵将身形缩小,免得露了行踪。 满不情愿的照做,小蛟龙化为一条小蛇,直直落在卢素怀中,与那山秀四目相对。 卢素啧啧称奇,“看来那一滴祖龙精血果然妙极,我在东海也算是见过许多蛟龙,其中甚至不乏实力在元婴之上的,可却没有一个有你这等随意变换身形的能力。” 头顶有两个小小突起的小蛇眯着瞳孔,似乎极为受用,身子一扭化盘在山秀身上。 元气依旧尚未恢复的小山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一颗龙头杵在面前,险些吓得喊出声,卢素翻了个白眼,拿手里把玩着的一个碧玉如意敲击那颗龙头,笑骂道:“你这憨货,若是惊动了那些家伙,小心我让陈圣不给你饭吃。” 蛟龙灵韵不以为意,随口回道:“我又不吃饭。” 卢素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那就不给灵丹,反正给你吃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们的小山秀,起码还能长个。” 小山精缩在怀里,脸颊坨红,事实上他吃了那些灵气浓郁的丹药真的能长个,只是如今根基尚未稳固难以维系许久。 山秀忽然抬起头,看着唇枪舌剑的一人一蛟,好不羡慕。 “要破了,诸位准备!”何道人出声提醒,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成了对刘金丹杀心最重的人。 多宝宗,按照实力来看只能算是一个准二流宗门,但其宗门在炼制法器法宝上造诣极深,宗内不止一人有着炼制半仙兵的实力,甚至传闻在百年之前,曾有两件仙器在多宝宗某位祖师手中诞生,这样的宗门号召力是恐怖的。 关键是一个这样的宗门,有着让人绝望的传统,他们护短,可以说只要何道人所在的宗门知道了今日的事,绝对会立刻将他压上多宝宗,门内一个反对的声音都不敢有。 刘金丹冷笑,手里握着一柄槐木短剑,上面刻着如鬼画符一般丑陋的咒文。 “破了!” 何道人一声喝下,三方人马应声而动。 李衡重重坠下,闪电般将那符箓贴在刘金丹胸前,手掌探出。 刘金丹淡笑揭下,摇了摇头,剑尖点着躲在人群后的何道人,狞声道:“今日我必杀此人。” 随后持木剑,悍然对上那些冲上来的修士,剑光法宝横飞。 李衡怔怔,冲着他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位虚丹领着两三个筑基修士,阴笑道:“小子,算你倒霉,今天这口黑锅你是怎么都得背下了。” 李衡默然,明白几人没有杀心,只是想着拖住自己,因为他李衡死与不死,对于这些人来说关系不大,只要那刘金丹死了,李衡逃离,到时大可以将罪名全输推到李衡头上。 一张嘴对十几张嘴本就吃亏,更何况李衡还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沉闷性子。 “李兄,看来是我拖累你了。”刘金丹哈哈大笑,脸上不见愧疚,反倒有拉人下水的畅快之感。 李衡满不在乎,一剑击退攻上来的虚丹修士,取出一大把攻击符箓冲刘金丹摇了摇,随手挥出几张,便将几个猝不及防的筑基修士缠住,而后身形跟上,以拳剑击出。 体质孱弱的筑基修士当场一死一伤,李衡的肉身本就不弱,有着符箓加成,一拳将筑基修士打成重伤不是难事。 那位原本满不在乎的虚丹修士微眯眼眸,“虚丹境界,小子你隐藏的挺深啊。” 李衡不语,只以一剑答之。 卢素挠头,“这些小子怎么如此不顶用,风头都让李衡那小子抢了,我还如何将那小子拐到我的新宗门?”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觉得卢素疯了,想从修行界最为护短的宗门抢夺一位前途大好的弟子,且不说那人会否答应,就单说那座宗门里供着的顶尖炼器师们,就够你卢素喝一壶的了。 还新宗门?怕是没立几天就得被一大群金丹修士打上门,即便是有元婴修士也不好使。 面对大堆手里捏着上品法宝甚至半仙兵的金丹修士,即便是老元婴也得发憷,更何况如今修行界中,已知的几位元婴修士可都是一流宗门中人。 卢素自言自语,“要不我偷着出手?” 片刻后摇头,“不行,万一被那小子发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蛟龙灵韵如同看着白痴,看着那时而点头,时而捶胸顿足的少年,心中只有两个字:“疯子!” 小山精睡得昏昏沉沉的,偶尔睁开眼珠,恰好看见那少年以手捶胸。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各露神通 卢素痛心疾首,盯着李衡的目光颇为幽怨,面上神色变幻几番,最终握住玉如意,洒然一笑:“你奶奶个腿的真给那姓陈的说中了,我就适合当个恶人。” 山秀忍不住噗嗤笑,卢素低头眯着眼珠,最后敲在那颗龙头上。 蛟龙还未来得及骂娘就晕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卢素嘿嘿笑着,以玉如意敲了敲脑门,“咦~还真有点痛。” 借助符箓,李衡与那虚丹修士相战稳稳占着上风,倒是刘金丹那边,可谓是险象环生。 即便是身披几件宝甲,在十余修士不遗余力的攻击下,就是那点透入其中的力道都够刘金丹喝上一壶的,更何况之前开凿山壁造成的心神损伤还未恢复。 没有人注意到,战圈之外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缓缓走向那堆小山一般的洗剑石。 “大不了出去后立马逃走,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嘿嘿……” 何道人目光火热,眼前这一堆石头的价值可不止是能够炼器那么简单,洗剑石本身具有的提升法宝灵性的效用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只要躲上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把这些石头出手,何道人修行到金丹期的资源就已经够了,届时天下之大,多宝宗再想抓到自己可就没那么容易。 刘金丹感受到金甲小人异动,嘴角微微上扬,高声喊道:“那混蛋想盗宝偷跑!” 一众修士转过目光,果真瞧见那猥琐道人半弓着身子,身前贴着一张符纸,已经快要潜行到那小山旁。 “何道友,你如此行事只怕不太厚道吧?”一位虚丹修士飞身掠出,手掌搭在何道人肩上,似笑非笑。 何道人抬头,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得笑容,讪讪道:“道友说的是,贫道知错了。” 那人粲然一笑,眯眼道:“既然如此,与我们一起对付那少年吧!” 刘金丹抬高语调,“那敢情好,让我看看你这个道法通玄的家伙,能经得住我几剑。” 何道人扫了眼少年手里那柄符剑,如丧考妣,丧气道:“算了吧,我与那位道友一起就好。” 手指的方向恰好面对一剑刺出的李衡,后者狞笑着发出一道威势惊人的符箓。 何道人面色大变,左右看了看,真正的心生无力。 身旁虚丹修士伸手,毫不客气将他拍飞,直直迎向那道火红符箓。 何道人冷着脸,明白若是再不显露些本领,这般心狠手辣的家伙绝对不会介意事后杀他灭口。 到时候他何道人就会成了那与李衡合谋,杀人夺宝的恶徒。 而那帮真正的恶人,则是摇身一变成了帮刘金丹报仇的大善人,以多宝宗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仅能够得到刘金丹身上大半宝贝,各自的宗门还能与多宝阁结下善缘。 想到这些,何道人心底重重吐了口唾沫,“这他娘的还有没有道理?” 卢素看着他比吃了苍蝇还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大喜之下忍不住一“锤”敲在刚刚醒转的蛟龙头上。 小山精本来动了几下的眼眸,感受到一股巨力划过后立马不动了。 卢素这个恶人可谓是当的十分称职。 李衡浅笑,右手掐动印诀,将那原本要落了空的符箓召回,重重落在防范松懈的虚丹修士背上。 随后,李衡郑重对何道人说:“多谢!” 本来视死如归的道人落地,满脸错愕,瞧见那虚丹修士几欲杀人的目光后,浑身打了个冷战,义正言辞驳斥道:“黄口小儿,修要挑拨离间!” 李衡摊手,举剑攻向那虚丹修士,他本就能占据上风,此刻即便是多了个何道人也无法补足这个差距。 刘金丹见状,撞开几名筑基修士撒丫子跑向李衡,边跑边喊:“李兄救命!” 李衡冷着脸,左手捻起一张符箓就要往身上贴。 少年猛然止住身形,满脸幽怨,骤然转身猛地发出全力一击,竟然走了狗屎运,打了个措手不及,将一位筑基一位虚丹打伤。 “嚯!这招出其不意果然好使。”刘金丹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诸位,若在留手别怪在下不奉陪了。”那受了伤势的虚丹修士冷声道,因为无法确认接下来会否有来自身后的偷袭。 几个虚丹皆是灿烂笑道:“道友放心!” 眼眸中却满是杀意,即便是几名抱团的筑基修士眼中也潜藏着异样目光。 长生大道果真惨烈严酷。 卢素抿嘴冷笑,低头道:“信不信,最多不过五十息这家伙就得倒在自己人剑下?” 装晕的蛟龙灵韵呼出两道粗气,“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卢素大笑,“不信就锤你。” 灵韵缩了缩脖子,试探道:“信呢?” “信了就多锤几下,小小年纪如此多的鬼域心思,不多敲打敲打怎么做我宗门镇宗灵兽?”卢素瞪眼,理所当然道。 小蛟龙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始怀念那位此刻不知到了哪里的陈圣,觉得他也就是抠了些,比起这个动不动敲人脑袋的家伙好多了。 对这般景象尤为满意,卢素揉了揉山秀脑袋,抬头看向陈圣走向的那片水泽,低声喃喃:“算起来也该到了。” 茫茫山泽之中,陈圣脚步轻轻踏在一颗巨石上,目光落在面前极为广阔的湖泊之上,深吸一口气。 “在下陈圣,请出来一见。” 蕴含了真元的声音传播的极远,湖底女子浑身颤抖,面前蹲着位一身水运精华凝结成的宽阔大袍,胸口袖子皆绣着龙纹。 同为水生精怪的女子自然明白那龙纹的含义,代表着眼前这位老人立身的这片湖泊起码有过数头成功化蛟而又被他亲手格杀,抽下龙精魂魄。 老人长身而起,拍了拍那并不存在的泥土,笑道:“你那情郎还算有良心,看来是一得到消息就来了,否则不会来得这般快。” 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叹息道:“只是可惜了,不知道老夫打完架后是否还能有心情与你云雨一番,这般姿色直接吞了未免太可惜。” 神色黯淡的女子娇躯颤抖,在这位老人面前生不出任何抵抗之意。 老人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你与你那情郎可曾云雨过,若有过老夫心里还能舒坦些,否则我可真舍不得直接杀你。” 身形悬浮于湖泊中央,陈圣微微蹙眉,手掌握剑就要刺下。 一身纹龙袍的老人探出身子,带着几分不满道:“你这人族,高声喊门吵老夫进补也就算了,还想拆了我家不成?” 陈圣微眯眼眸,从眼前老人周身水汽氤氲浓郁的水运精华不难看出,此人就是顾凉所说的那个“老前辈”了。 “水魄何在?”陈圣手掌握紧,漠然说道。 老人咧嘴,“看来还真是个情种,若是放在平时我不介意请你去我那宫殿内畅饮一番,若是聊得来,许几个侍妾陪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可惜……如今你是来找那个自断根底的小娘子,这可就触了老夫的逆鳞了。” 陈圣冷笑:“你一个老妖怪,也学龙族逆鳞之说,也不怕笑掉大牙?” 老人张嘴,露出满嘴空空荡荡,大笑道:“年轻人,老夫的牙齿早就掉光了,因此你可以放心,我吞食你那相好之时她不会受到什么痛苦。” 陈圣漠然,一剑挥出。 剑气贴着老人身子劈开湖面数丈,老人拍了拍胸脯,啧啧道:“看来是动了真情了,也罢,就让你们见上一面,省得给那小子说我不近人情。” 陈圣皱眉,“你与那顾凉到底是何关系?”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老人摊手,眯眼道:“其实你心中在想,我身为秘境生灵,为何能够违反禁令对你出手,对吗?” 陈圣沉默,不置可否。 老人自顾自说着,“你,能在这个年纪有如此实力,也算是人族中顶尖的天赋,而我身为这片大泽的水精化形,的确无法主动对你出手。” 说着,老人抬手在湖面画出一片水镜,望着镜中女子笑道:“她不是外界生灵吧?即便她已经断了与此地联系,也还算是秘境生灵,禁令可没说不能对她动手。” “况且…”老人收拢袖袍,灿烂笑着:“如今是你来找我麻烦,老夫杀你合情合理。” 陈圣往那水镜中递出一个眼神,抬头淡然笑道:“前辈说的不错。” 老人笑了笑,一屁股坐在水面上,笑问道:“如何?打算离去吗?” “老夫好言提醒你一句,虽然我现在只相当于金丹初期,但在这片水泽之上,我的实力不弱于一位金丹后期修士。” 陈圣静静听完,缓缓抽出那把灵性融合的长剑,落在水面上,低头而笑:“在下陈圣,请前辈赴死!” 老人狂笑,骤然起身,五丈之内湖水随之转动,凝聚出一柄水剑,“老夫最喜好你们人族中的剑修,纵剑万里快意恩仇,何等的恣意洒脱,不知你这少年学到了几分。” 陈圣踏水掠出,长啸道:“有几分,前辈一试不就知道了?” 老人身形不动,水剑倒退,而后一剑刺出,有搬山破海之力。 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湖中 两剑撞在一起,陈圣双腿微曲,踩在水面倒退而出十余丈,才堪堪稳住身子。 双眸明亮,陈圣剑刃轻拍身后雾气,而后爆射飞出。 一道剑光飞掠而出,水面划开轰隆破开,站在水波中央的老人持剑而立,手掌一握。 水面骤然凝结成冰,老人嘴角微翘,下一瞬身形消失。 “小子,真不知该说你艺高人胆大还是愚蠢,敢在大水泽之上与我战斗。” 脚下冰面破开几个洞口,飞出无数枚以水运精华汇成的冰刺,老人衣袍之上纹的几条龙有飘荡而出,帮助稳固气运。 陈圣淡笑,蓦然撤剑手执那杆名为点睛的笔,“前辈,我之所以选择这里做战场,恰好是看中了这方水泽气运。” 笔锋极速跃动,一道鎏金符文成型,几条龙纹如临大敌,所护持的水运精怪逸散开来。 老人怔了怔,而后狞笑:“你以为没了这几头畜牲,老夫的实力就下降了?” 陈圣缓缓摇头,笔下纹路变化,眨眼符成,那些逸散出得水运精华犹如被巨力牵引,脱离了老人的掌控,穿过那道符箓之后彻底改换门庭。 老人眯眼,第一次真正露出杀机:“小子找死!” 身为一方水土上神明一样的存在,老人自然能够感受到那些水运精华在被符箓浸染后,其中蕴含的水泽印记被彻底抹去,成了无主之物。 往深处想想,若是这人族小子避而不战,以那麻烦许多的水磨功夫,符箓绘满大泽周遭,那便足以对老人的立身之本造成威胁。 所有原本可能被吸纳成为大泽一部分的天地灵气,都将被这符箓所牵引隔绝,换句话说就是,这方灵气氤氲的水泽,极有可能因为那道符箓变成一潭死水。 陈圣单手负在背后,笑道:“只要前辈将水魄交出来,晚辈可以就此离去,保证不多做打扰。” 闷哼一声将几条惊魂未定的蛟龙魂魄收回,老人微凝眸子,在衡量利弊。 心底深处,天机子沾沾自喜:“怎么样?老夫这一道拘灵符效果不错吧?” 陈圣含笑,默默而立,似这种对付山水精怪的术法,如今修行界中早已失传,关于精怪的记载很少,即便有也不过是寥寥数笔。 山水精灵物,依托天地气运而生。 气运二字,道尽两者根底,想直接击杀一位成了气候的精怪很难,但消磨其大道根底,断其生路的法子很多,万年以前人族修士应对这些生于天地的精灵鬼魅,有着无数种方法。 其中不乏能够断根绝种的法子,这拘灵符只能算是其中最为柔和的法子,威力不大,但遗祸不小。 老人换了一身流纹水袍,微微颔首,“若是旁的水族,只怕这笔买卖也就跟你做了,可以啊!老夫并非纯粹的水生精怪,数百年前我与你一样,也算是个人族少年天才,半步结丹的修为。” 老人摇头晃脑,自顾自说着:“只可惜啊,那时年少轻狂,在片水泽下寻到一块水属仙晶,不想那东西竟然是有灵性之物,最终化去满身修为落得个融合为一体的下场。” 陈圣面色微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水袍老人猛地抬头,淡笑道:“如此也好,反倒让我与这水泽的联系没那么深,因此你这符箓虽然能伤此地根本,对我来说却不致命。” 陈圣皱眉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该是大罗宗之人。” 老人抬袖拂面,露出一副少年模样,笑容灿烂:“不错,说起来那叫顾凉的小家伙还得喊我一声祖宗。” “既然这样,看来这一战晚辈是避免不了了?”陈圣握剑的手微微攥紧,手腕一翻将点睛笔收入袖中。 如果猜的不错,这个自称大罗宗老祖的家伙,极有可能随着顾凉离开,对于这方水土的气运他根本不会在乎。 化为少年的家伙咧嘴,淡笑道:“真不知道顾凉那小子为何将你视作生死大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无论如何今日你都要死了!”话音未落,少年身子已经飞出,踏水而行,裹挟着漫天水运一掌挥出。 “怎么?不做剑修了?”陈圣浅笑,出拳迎上去,右手挑剑,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过去。 剑尖点在那水袍之上如陷泥潭,再难进寸步。 “这可是上品宝器,以你这只在灵器级别的剑可刺不破。”少年抿嘴,身躯震颤背后水雾升腾,以吞天之势迅速覆上那柄泛红长剑。 陈圣淡笑撒手,后退几步,以那杆点睛笔应对,“前辈,单以这些水运精华可对付不了我。” 已经生出灵性的长剑自行飞掠而出,悬停在陈圣面前。 挥笔将那水运杀机驱散,陈圣长身而立,低颂:“藏月!” 月光落下,没有人听见某座山头上,一位老人怒目圆睁,嘴角疯狂扯动,废了极大的气力才控制住没有骂出声。 “金丹境?” “不对!那老家伙绝不会容许这种境界的家伙进来。”少年水怪眯眼,面前陈圣身上气势攀升至金丹初期后停下。 “我再说一遍,把水魄交出来!”陈圣冷喝,一双眸子中噙满了月华。 少年浅笑,指着脚下,“我记得之前与你说过,在这里即便是金丹后期也未必能胜过我。” 陈圣点头,倒提长剑掠出,一手同时绘制拘灵符,破开水幕。 “狂妄!”少年眼神冰凉,自湖底唤出那柄早年还是人族之时的长剑,剑气横飞,水运泽泽。 若有人从远处高空观看,定能察觉这片湖泊水泽之上雾气蒸腾,影影绰绰,仿若仙境。 “我算是知道那顾凉为何如此在意你了,定是吃过不少亏吧?”少年爆退,水怪体魄不似人族,是借着水运维系的,即便有着那件宝器水袍,在陈圣凶猛的攻势下也有些难以招架。 陈圣长身站立,神色玩味道:“仙门大会有几次险些杀了他,算是有些仇怨。” 少年微笑,心中却将顾凉这个晚辈记下了,这小子只以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交换,对陈圣的具体情形只字不提。 “你这体魄锤炼的还真是强大,若是早些碰上,也许老夫会有夺舍的念头。” 陈圣没有说话,剑尖探入水面,神识迅速扫过。 “找到了!” 眼眸微亮,陈圣剑刃荡出一股磅礴剑气,破开湖水直到数十丈的湖底,一位少女蜷缩在水泡之内,脸色苍白。 少年也不阻止,而是笑吟吟说道:“当真是个痴情的小子,以你的资质将来结丹不难,真舍得为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丫头送了命?” 蜷缩在角落的少女娇躯颤抖,双眸抬头看向陈圣,水汽氤氲。 陈圣洒然一笑,对面容戚戚的少女笑了笑,道:“别听他的,我死不了。” 水袍少年犹如听到天大的笑话,手掌一招,将那裹着少女的水球握在手中,残酷道:“帮我杀了他,我可以将这方水运让给你。” 陈圣眸子微眯,这话诱惑不小啊。 少女面色古怪,怔怔看了眼冷笑的少年,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随后又看向陈圣,眼神闪躲。 陈圣面容肃穆,沉声道:“你选择站在他那边我没话说,只是能否杀掉我,以及杀了我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你自己考虑清楚。” 少女浑身一个机灵,落在那少年眼中则是大为惊奇,啧啧道:“的确得想清楚,我这方水土虽然不大,但胜在气运精纯,你若是吸收了要恢复实力不难,老夫可以出手帮你更进一步,届时有了金丹境界,加上这方水运精华相助,你还怕什么?” 陈圣眸子微眯,实际上他对这女子做个何选择并不在乎,甚至事后可以放她一马,算是还了之前救下山秀的恩情。 只是以卢素的性子,事情最终如何很难说,若是李衡那边顺利的话,卢素一行应该已经在我这边赶了。 少年水怪手掌握紧,水球上布满裂纹,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陈圣仗剑而来,顷刻间就能到少年面前,只是注定快不过那轻轻一握。 少女目光游弋,心神变幻,最终在水球破碎前喊道:“好,我随你出手。” 陈圣眸中神色微黯,喟然长叹。 出剑没了顾忌,剑气迎风而长,直取少年手臂。 轻轻将水球破开,少年挥手分出大半水运,笑道:“我给你争取时间,尽快恢复实力。” 少女沉默接下那水运化成的小珠子,犹豫了片刻便吞入腹中,果真开始盘膝炼化。 “小子,这一局是我赢了。”少年轻笑,出手越发像一位人族修士,摒弃了水运精华相助,以那柄长剑术法对敌,招招狠辣。 剑刃贴着面部划过,陈圣浅笑,蓦然探出一拳,纯粹的肉身力道透入你防身水袍,将少年震出大口鲜血。 苦笑擦去血迹,少年无奈道:“果真没有身躯就是麻烦,就连这血液都得用水汽幻化。” 陈圣静立无言,盯着少年身后那气息攀升的少女。 “别怪我!”感受到目光的少女张嘴,无声说着。 陈圣摇头,大喝:“大道剑华。” 纯白剑光直入云霄,百丈之内风云搅动,蔚为壮观。 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人心 雪白剑光映照的少女面色越发惨白,被身前少年剐了一眼,冷冷呵斥道:“这样就被吓到了?就凭你这样怎么镇的住我留下的水族,更遑论那几条与这片大泽合为一体的蛟龙残魄。” 少女嘴唇微憋,泫然欲泣。 “哼,若非这方水泽需要人镇守,老夫才不会容你到现在。”少年冷哼一声,借着对大泽的掌控一步跨到陈圣面前。 双手覆着一层水运精华,重重托起那道落下的巨大剑气。 剑气与水运相抗,两人周身湖水沸腾,底下水族纷纷四散逃走,不多时二人落在湖底,五丈之内滴水不存。 “好霸道的剑招,为何从未听说过?”少年身形后退,悄然潜入水中淡笑问道。 陈圣笑吟吟答:“百年内新创的,藏月山秘传。” “藏月山?”少年似乎被挑起了记忆,半晌后才恍然,“你是那抠门老头的徒弟?” 陈圣瞳孔微缩,未想到这人还是一个与师傅同期的修士,面上神色不变,冷冷说道:“我只是藏月山一个普通弟子罢了,否则一剑就可杀你!” 少年吓了一大跳,做惊恐状:“怎么?那老头到化神境了?” 旋即皱眉说道:“不应该啊,我记得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也不过是初入元婴。” 末了,少年瞪着陈圣,蓦然问道:“小子,你不是在诓我吧?” 陈圣闭口不答,闪身上前再度劈出一剑。 片刻之后又一个诡异的大坑留在湖底,如此反复数次,少年气喘吁吁,“小子,你这剑招不消耗真元的吗?” 放眼望去,原本光洁如镜的湖面早已坑坑洼洼。 陈圣扶剑而立,伸手掏出一颗晶石。 少年险些背过气去,骂了声你大爷的,随后冲着刻意磨蹭的少女吼道:“再不出手我就让你先死!” 少女面色发青,颤颤巍巍站起身子,就被一巴掌拍飞,少年破口大骂:“真当自己了不起?告诉你,只要还在这片地界上,你就是蛟龙也得给老子缩着脖子,否则别怪我的灵剑不认人。” 陈圣冷冰冰看着飞过来的少女,先是递出一剑,而后想了想,变剑为拳。 “死到临头还怜香惜玉。”少年嗤笑,扭动水运跟上,打向的却不是陈圣,而是那个尚在徘徊状态的少女。 算是数百年水怪生涯悟出的一门神通,借助这些水运精华,少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少女,曾有数头不知死活的蛟龙之属到此吸食气运,都死于这一招。 一拳将少女轰飞,陈圣蓦然转身,以剑尖挑动之前遗留在湖底的剑意,长灌而下。 骤然遭了雷劈的少年叫声凄厉,艰难脱身后满脸不敢置信,“你早有预谋?” 陈圣摇头,“也不算,本就是一套连贯的剑招。” 少年如临大敌,沉声说道:“如此看来,那顾凉能从你手下脱身算是幸运了。” 陈圣浅笑,不置可否。 少年骤然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才几百年过去,当初那个小山头都能长出如你这般的奇葩,莫非如今的修行界已经元婴到处走,金丹多如狗了。” “若真是如此,委实是我流年不利了。” 少年说罢,一拍腰间乾坤囊,从中飞出一具残缺尸身,淡淡道:“这便是我那肉身了,只是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还顶不顶用,与你这等纯粹剑修交手真是吃亏,没个强横的身体还真吃不消几剑。” 水运凝成的躯体溃散,一缕青烟飘入残破躯体中,那件品质上等的宝器甲衣附上,少年抖了抖袍子,笑道:“好在我一直以水运滋养,原本是随意之举,未曾想还能派上用场。” 身后少女脚步轻移,一双纤长素手引动水波,悄然无声。 “别想着背后偷袭,否则气运反噬你遭不住。” 少年冷冷警告,残躯焕发新生,有如老树抽枝,又有着山水气运相助,二者相辅相成,在面对陈圣这么位纯粹的不像话的武夫剑修时,终于有了真正的金丹后期实力。 少女呆立在原地,本来心中有着的那点倒向陈圣的念头幻灭,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 湖畔站着的顾凉冷笑,手中一团浓郁血毒渗入水中,缓缓化开被两位水生精怪吸纳入体。 “小子认命吧,就算你是剑修也不可能越两个境界杀人的。” 听得此话,陈圣蓦然笑了,“真把自己当金丹后期修士了?” 少年也不恼,即将有机会重新为人的他心情大好,对这位来自外界明显不俗的真正少年剑仙颇为宽容。 强提一口真元,陈圣以藏月山秘法打出,趁着少年躲闪之时飞身掠出,直直坠下那潜在湖底伺机而动的少女水魄。 “真以为能杀我?”冷冷盯着水魄,陈圣眼中没有了半分怜悯,因为刚才在某一瞬间他真的感受到来自少女的杀意,凌厉且纯粹。 水魄抿着嘴,在陈圣手腕的巨力下溢出幽蓝血液,而后身子爆开在数丈之外重新凝聚。 身体消耗迅速补充,在这片与仙境无异的水泽之中,任何水族想要做到这一点都很简单。 少年手指跳动着透亮丝线,借着水流编织为一张大网,是水边渔民最常用的捕鱼网。 随后满湖水汹涌而起,无风起浪。 陈圣修有瞳术,看出少年手中是一件法宝,淡然一笑,扭动剑刃迎了上去。 几道凌厉剑气飞过,陈圣破水而出,以符箓悬停在水面半空之上,驱动瞳术巡视水中。 无数细小的血红丝线乱窜,大多进入那少年体内。 陈圣目光微凝,看出那是顾凉惯用的血毒,沉声喝道:“水魄,随我离去此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少年哂笑,正要驳斥之时,就瞧见陈圣掌中飞出一道翠绿灵气柱,蓦然打中那怔住的少女。 水魄吐出一团黑血,只一瞬间就被青木诀灵气击溃。 冷冷盯着这一幕,算是顾凉祖辈的少年面目狰狞,冷声喊道:“好个小畜生!” 陈圣漠然收回手掌,负在背后。 “小子,你能破解血魔大法?” “不然你以为顾凉为什么非杀我不可?”陈圣笑道,举止间悄然收拢散落剑意。 少女水魄神情呆滞,盯着空中那个冷峻少年剑修,心中难得有了些愧疚。 “帮我解毒!”很快察觉到体内血毒的少年厉声吼道,同时调动水运精华阻止其流窜。 陈圣洞若观火,淡然道:“这毒对水魄来说很致命,但对你而言很好破解,何必求我?” 少年面色晦明变换,良久才自嘲笑道:“你是指抛弃这具肉身,彻底沦为孤魂野鬼?” 陈圣默然无言,这血毒他可以解,但出手救下这个方才还生死厮杀的家伙,不可能。 “我可以饶你一命,只要你帮我解毒!”少年焦急道,这具肉身几乎是他能否再度为人的最后希望,被囚于冷冰冰湖水中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几百年,不想外继续下去了。 陈圣嗤笑,“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少年面容恐怖,森然道:“别给脸不要脸,老夫拼着吞噬大泽半数水运精华,即便你是金丹后期也跑不掉。” 少女目光微凝,下意识将身旁水运聚拢,护住身躯。 这一切都落在陈圣眼中,此刻他心中唯有失望。 不再去看水魄,陈圣挑眉笑道:“只怕到时候天地反噬,你也未必能活下来。” “总好过如今这个必死之局。”少年冷着脸说道,手掌淡然抹过湖面,压下浪涛,算是一点诚意,而后盯着陈圣。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异变 陈圣双眸微闭,鼻尖耸动嗅到一丝古怪意味。 几乎同时,那水怪少年面色大变,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水中的顾凉,咬牙道:“小畜生!” 浑身以血液凝聚成的“顾凉”咧嘴冷笑,打了个响指,身体爆开。 满天血雨落入湖面,悄然侵入少年体内,而那水魄,则是被一个家伙提起,那人一身黑袍无风而动,盯着手上娇俏可人的女子,啧啧道:“如此行事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陈圣蓦然抬头,“你怎么在这?” 闻言,阴世神色幽怨,“忙着逃命恰好路过。” “也好,水魄就交给你了。”陈圣说完转头,看向那个双瞳赤红的少年。 悄然以青木诀将真元覆上体表,陈圣微眯眼眸,没想到顾凉的血毒已经炼到了如此地步,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沾身之后能够祛除。 身体彻底被血毒占据,少年残破身体被一种诡异的红色血芒补全,体表水运精华与血丝交缠错落。 “陈圣,我看你这次还如何翻盘。”远在另一片山林的顾凉真身深吸一口气,轻快笑道,灿烂笑容与身后血肉磨盘格格不入。 笑罢,顾凉转身张嘴将击杀的妖兽血液吸入体内,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手掌处出现一团粘稠到了极点的血色浆液。 做完这一切,顾凉嘴角露出狞笑,飞掠向身前百兽逃窜的丛林之中。 下一刻漫山飘血,白袍化红衣。 “陈兄,真不用我出手?这家伙可是金丹后期的怪物。”阴世拉着被湖中异变镇的浑身颤抖的少女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说风凉话。 陈圣乐了,蓦然收剑转身,笑吟吟道:“没想到短短时日未见,阴兄实力大涨嘛,既然如此这个对手让给你也好。” 始料未及的阴世怔了怔,撇嘴不语,装聋作哑。 陈圣哂笑,本就没指望这家伙能有胆量上来帮忙,只是瞧见那脸色阴翳的少女,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便将目光移开。 浑身血红的少年直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似野兽嘶吼的声音:“真没想到才过了几百年,我顾家就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呵呵……不过也好,有这种人在,家族才能强大。” 被血毒侵染了神智的少年此刻心境完全不同,死死盯着握剑的陈圣,狞声道:“有你这种人存在,将来必是我顾家一大祸患。” 陈圣缓缓摇头,执剑掠出,一道流萤重重砸下,被少年以手臂硬接住,脚下水面沉下去半丈有余。 陈圣面色凝重,未料到少年体魄经过血毒强化到了如此地步,脚掌踩在少年胸膛,微微发力身形后退。 少年掌中伸出一柄血毒与水泽气运交融的长剑,极速刺出,点破陈圣体表防护罩。 血毒犹如涛涛洪水,骤然有了宣泄口,疯狂涌向破出的小口子。 尽管迅速将缺口不上,依旧有几缕漏网之鱼钻入体内,陈圣面色晦明变幻,眉心处浮现一滴殷红印记。 “不好!”隔岸观火的阴世忙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水魄身上,寒声道:“我去去就来,别想着逃跑,否则……” 说罢,阴世化为一缕黑烟乘风而去。 少女水魄呆立在原地,她能感受到体内被打入的印记,若是爆开能让她丢了半条命,自然不敢妄动。 秋水长眸盯着挡在陈圣面前的黑袍少年,水魄紧咬嘴唇,这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与卢素的生杀予夺不同,更像是润物无声的恐怖杀机。 “陈兄,没事吧?”险而又险挡下几道攻势,阴世抹了把冷汗,扭头盯着头顶升腾淡红雾气的陈圣。 陈圣蓦然睁眼,拍了拍阴世肩头,示意可以了,后者乐呵呵的恢复了之前的惫懒,几下飞回少女身边,见她寸步未动,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腰间取下那枝短笛。 笛声悠扬飘荡于山间,黑袍少年半倚着巨石,眯眼吹奏。 身后少女脸色苍白,境界一堕再堕。 呼出一口浊气,陈圣手掌握紧,第一次催动那颗在气府隐藏了许久的金丹,剑身之上透出金光,气韵极醇厚,剑势很重。 险些提不住剑的陈圣心中巨震,对上古时代修士的实力有了些浅显的了解。 血色少年脚踩湖面,似乎察觉到陈圣这一剑的威势,以仰头狂吞水运精华,几息之间腹部就鼓鼓囊囊,内蕴杀机。 “大道剑华。”缓缓举起长剑,而后重重落下,这一式与之前的不同,因为真元不适的缘故,威力极大难以掌控。 陈圣身形随着剑光上前,手里捻着一颗收拢神魂的符箓,是出自李衡之手,扶风李氏千年传承下来的救命之举。 少年抬头,冲着那道剑光张嘴,喷出一束以纯粹气运精华凝聚的光柱。 两者碰撞,陈圣口角溢血,被那反震之力重伤,若非借着身上道袍,只怕伤得更重。 整片湖泊水面矮了十余丈,近三成的气运在这次碰撞中溃散,血色少年双臂爆开,血染湖面。 “你奶奶个腿的!”阴世低骂,再度警告小姑娘后,又极为称职的挡在陈圣面前,只是这次面色有些不善了,:“姓陈的,你不能仗着大爷给你掠阵就不拿自己当回事,跑来跑去很累的。” 说着,阴世搓了搓手里那张黯淡了许多的腾空符箓,满脸心疼。 陈圣哈哈大笑,吐出污血,淡淡道:“无妨,一会等李衡来了你再找他讨要几张就是了。” 阴世瞪眼:“符箓不要钱?” 陈圣怔住,而后苦笑,“你学谁不好,偏要去学卢素,年纪轻轻扣扣搜搜的可不太好,姜姑娘未必喜欢。” 黑袍少年被一剑诛心,讪讪拢了拢藏在袖子里的家底,再看向陈圣时已经没了半点幽怨。 实在是不敢呐!虽说眼前这家伙看着模样不如自己,可不架不住人家有钱啊,黑袍少年此刻心中颇为忧愁。 陈圣微笑,并未猜出阴世心中所想,一步跨出,抢先在那少年再次吸纳水运精华之前出手。 一剑极速点在少年胸前,剑气裹着青木诀真元透入其中,瞬间逸散出一缕血丝,极为纤细,若不是陈圣有些瞳术,只怕很难看见。 “有效!”陈圣眼眸微亮,又连续刺出数剑,没等他高兴太久,一股子拳劲落在身上。 陈圣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直接被击飞百余丈,刚稳住身形那位眼神狂热的少年便冲了上来,讥笑道:“我这灌注了山水气运的一拳不好受吧?” 陈圣苦笑,近身交战拳头反倒更有效些,遂撇下灵剑,以一双肉掌对敌人。 与少女水魄一同站在石头上的黑袍少年瞠目结舌,“这两个家伙,未免也太生猛了吧?” 每次双拳交锋,湖面必定掀起泼天巨浪,其中不知打散了多少水泽气运。 少女看得眼热,瞥了身旁眯眼而笑的黑袍少年。 阴世淡笑道:“随意吸纳,晚些时候能有些力气逃命。” 少女吞了口唾沫,眼角余光看见阴世一手悄然覆上短笛,嘴角微微扯动,最终脚下生根不敢有寸动。 “再打下去这大泽气运可就没了。”陈圣稳住体内气血,冷声喝道。 少年狂笑:“这与我何干?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离开此地,以后如何关我屁事!” “哦?”骑着蛟龙的卢素冷冷开口,“你真觉得这种散去气运的方法,能帮你摆脱这片天地?” 闻声,少女身躯剧颤,目光移开不敢去看那站在龙头上的少年。 阴世却是满眼欣喜,将快要灵光耗尽的符箓贴在身上,几次闪动站上龙头,笑嘻嘻道:“真威风!” 卢素一巴掌甩过去,怒不可遏:“舒服你奶奶个腿,你杵在这干啥?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被拍的气势矮了好几头的黑袍少年面容戚戚,指着满眼疮痍的水泽,自怨自艾道:“谁让我实力太差,我怕连累陈兄还得出手保护我,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卢素狞笑:“你的确罪该万死,我问你,为什么要吹奏你那破笛子,你看把小家伙弄的。” 阴世低头,瞧见那面色苍白,浑身包裹在卢素真元中的小山精。 “这是?”黑袍少年明知故问。 卢素咬牙切齿,一把塞到他手里,飞身落在湖面上,冷冷盯着那满身狂乱气息的血红少年,“就是你这混账?” 原本他正滋滋有味看着李衡与刘金丹二人在那群修士围攻中上窜下跳,好不快活。 骤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笛声,随后怀中安然睡着的小家伙就起了异变,一身精气流失,若不是卢素出手迅捷,只怕已经伤及性命。 已经将小家伙视为将来镇守山水气运大将的卢素自然不会放过那始作俑者,在李衡与刘金丹身上布下几记暗手之后立马就杀了过来。 血色少年目光冰冷,“你是?” 卢素勃然大怒,“我是你爷爷!” 陈圣上前拉住卢素,小声耳语几句,后者神色微变,皱眉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圣点头,“千真万确!” “好吧。” 骑龙少年来的快去的也快,走时还不忘带上那苦哈哈的阴世。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多宝金钱 脸色灰败的少女颓然坐在地上,由始至终卢素都没有看她一眼。 陈圣目光一扫而过,摆开拳架,要与那能够调动整片水泽气运的少年堂堂正正打一场。 如今的修行界中,能够拥有如此强大肉身的存在还真不多,若是运气好的话,陈圣有着几分希望将体魄再锤炼一番,到达一个全新的境界。 自从当日武道开山之时,陈圣就能感受到一层壁垒,今日一战算个机会。 血色笼罩的少年微微昂首,森然道:“让他离去将会是你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陈圣不语,脚踏湖面轰然而至,拳劲破开水幕打出,直直打在少年身上,以翠绿真元隔绝血毒,陈圣出拳格外潇洒恣意。 血袍少年不甘落后,裹挟水运精华与陈圣对轰,单比拼消耗他的本钱远胜过陈圣,此处沉积数百年的气运精华,足够他挥霍。 时间悠悠流转,陈圣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出拳速度越发慢,随之落在身上的拳头也越多。 大泽少年瞅准时机,快步贴近陈圣,势大力沉的一拳打在腹部之上,轰隆水运狂泄而出。 陈圣道袍被打穿了一个洞,身子飞射出十余丈,仔细看去能发觉,腹部有着一个小小的血洞,血流不止。 胆战心惊观战的水魄眼角抖动,嘴唇微抿,开始张嘴吸纳水运。 境界极速攀升,直到稳固在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少女一个闪身出现在陈圣面前。 拳劲沉沉落下,少女本就娇小的身躯被打飞,浑身戾气的少年收拳而立,冷哼道:“当真以为你能操控此地气运。” 说着手掌倒握,水魄身躯犹如个处处漏水的木桶,一身精气快速流失,几息之间就成了个形容枯槁的老妪。 “阁下好算计。”陈圣长身而立,沉吟道:“想必体内血毒…” 不等陈圣说完,那少年撤去体表血色,换上一副惨白面容,双眸神色清明,淡笑道:“随着被你打散的水运,退的差不多了。” 少年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的老妪,冷笑道:“我散出去的气运你也敢吸纳,活该被那残存血毒吞食。” 陈圣运转瞳术看去,果然发觉那老妪体内果然有一缕血丝窜动,微微皱眉,伸手递出一道真元,算是保住其性命,要彻底化解还得等战事之后。 “倒是个体己人,小姑娘,若你从一开始就坚定立场,或许方才也能被那骑龙的小子带走。”少年语气残酷,一震身躯将体内最后的血毒逼出。 老妪神色郁郁,佝偻身躯蜷缩在一团,目光若有若无的瞥向陈圣。 后者微微蹙眉,拂袖将她送到岸边,随后再度展开拳势。 陈圣有种感觉,距离破镜只有一层极小的桎梏,也许再挨上几拳就够了。 少年摇头,手掌牵动气运化为一个巨大的拳头,自空中猛地落下。 陈圣抬头,体内血脉沸腾,脚下画圆半曲身子爆射而上。 血红雨水落下,染红方圆五丈湖面,陈圣身子直直落下,双眸禁闭似是陷入昏迷。 少年一个闪身,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脚掌重重踢在陈圣胸膛在水面划出长长的水纹。 “看来是死透了。”拍了拍手,少年扭头对那佝着身子的老妪冷笑,“若你还有之前那般容貌或许可以逃脱一死,可如今……” 指尖凝结一道水箭,少年残忍宣判:“死吧!” 一道幽幽剑光自身后飞来,远胜过陈圣之前出的任何一剑,从少年咽喉刺出,随后飞来一道鎏金符箓。 做完这一切的少年浑身浴血,冲着老妪粲然一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在蛟龙灵韵背上,老妪满身带血伏在一旁,阴世低着脑袋掰着手指小声念叨。 陈圣依稀听见 “一、二、三……” “怎么还不醒?” 黑袍少年挠了挠头,继续数着:“一、二……” 声音戛然而止,陈圣眼眸深处闪动幽光,险些没把阴世吓得跌落龙背。 卢素淡笑问道:“突破了?” “算是吧。”陈圣苦笑,因为武道境界虽然突破了,气府中那颗几乎凝实的金丹已经在崩裂边缘。 两者平衡之下,实力竟然不进反退。 微微点头,卢素抬手指了指下方,“看戏,可好看了。” 陈圣没有去看,忍住剧痛起身到那被卢素弃如敝履的老妪身旁,从气府中抽出一缕真元,为其驱散血毒。 将一切收在眼中,卢素只是冷哼了一声,脚掌微跺,引得灵韵颇为不满。 恢复了几分气力的老妪目光躲闪,尤其是面对那头小山精纯粹无暇的眼神时越发愧疚。 好在此时刘金丹的大骂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衡,你小子行不行?”刘金丹被十几人围殴,还得护着李衡布阵,此刻跑得两条腿肚子发软。 阴世啧啧,“真没想到,这家伙还蛮讲义气的,若是我早就抛下李衡跑路了。” 少年没有注意到,卢素的目光都要杀人了,陈圣蓦然笑道:“阴兄,相信我,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少年脱口而出:“为啥?” “因为我!”卢素手掌按在剑柄上,冷笑道:“之前我就考虑过是否要在你身上下个咒法,或者抽取命魂,如今看来非常有必要。” 卢素几步上前,残忍道:“自己选吧!” 陈圣将目光转向别处,心底憋笑。 黑袍少年左右看了看,而后丧气道:“不选行不行?” 卢素仙剑出鞘半寸,“你说呢?” 阴世猛然起身,满脸悲愤,自龙背上一跃而下,嘴里小声嘟囔着:“卢素,你大爷的!” 陈圣耳力出众,险些没忍住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收敛住笑意,一扭头看见卢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怀中酣睡的山秀被惊醒,眨巴着两颗大眼珠,满脸疑惑。 卢素悲愤交加,凌空一剑劈在阴世身上,威力不大,只是将他推入李衡等人战圈中。 这回黑袍少年真怒了,恶向胆边生,在空中破口大骂:“卢素,你奶奶个腿。” 随后就被一剑削掉半截裤衩,这才闭了嘴。 “哟,是你这厮?”刘金丹正要出剑,眼前猛地出现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急忙调转剑尖,看清是阴世后斜眉瞪眼的,语气颇为不善。 “怎么?嫌弃小爷不是那美娇娘?”阴世毫不客气,做了个妩媚的动作,惹得刘金丹连翻白眼,一个纵身跳到另一头,道:“那边交给你了。” 黑袍少年盯着眼前如饿狼一般凶恶的家伙,颇有些幽怨的看了李衡一眼,小声抱怨道:“当个术士命真好。” 面对突然出现的少年,一众修士极具默契,聚齐了几个虚丹修士围殴这个看起来实力不强的家伙。 一时间阴世苦不堪言,刘金丹则是颇有几分春风得意,对面恰好是那姓何的道人与之前已经受伤的虚丹修士。 “多宝金钱,着!”口中低喝,自袖口处飞出一串赤金小钱,与凡俗世间百姓使用的铜钱想起,外圆内方,只是上面刻的字不同。 “多灾多难?”金钱去处正是那何姓道人,此刻险些没吓破了胆,这金钱算是多宝宗的一个招牌法宝,上头刻的字各有讲究,内门弟子刻的是多财多宝,核心弟子才有资格刻上多灾多难四字。 何道人慌乱之下给一颗金钱打在屁股上,刘金丹哈哈大笑,又取出一副金钱,上刻多财多宝。 “你怎么有两副金钱?”何道人愣神,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 传闻多宝宗内一位最为年长的老前辈,于十年前在山下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此人在门中比当代宗主辈分还高出一辈,极喜好铸造多宝金钱,且字样繁多,不守门规束缚。 何道人恍然大悟,“就是你?” 众人愣了片刻,只当他是发疯了。 刘金丹残忍笑道:“当然是我!” 听得此话,何道人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试图跳反。 被冷笑着的刘金丹一剑扎在屁股上,原本就受伤不轻的地方雪上加霜,道人当即罢手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几位虚丹眼露厉色,呵斥道:“姓何的,你想找死不成?” 岂料这个怕死怕到了极点的家伙今日竟然一反常态,径直躺在地上,苦笑道:“死吧死吧,咱们都得死,一个都跑不掉。” 刘金丹收回多宝金钱,对这两副新铸成的法宝初次露面得到的反响颇为满意,冲对面修士粲然一笑,从腰间囊中掏出一大把金钱,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很快,刘金丹面前被一片金灿灿铺满,战斗变得十分诡异,两三个虚丹修士领着七八个筑基竟然被那些金钱缠上。 陈圣与卢素在空中看着,后者满意的点了点头,阴恻恻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这小子,真有钱。” 陈圣汗毛竖立,看着身旁人恍如第一天认识,自缘溪村见面后,卢素给他的感觉与之前相差太远了。 察觉到目光,卢素扭过头,眸中神色微黯,转瞬即逝。 随后瞪眼,怒道:“你以为要开宗立派很容易?处处都得花钱,不找几个有钱的主你给我?” 陈圣立马转开目光,讪讪笑着。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落幕 卢素双手复后,看着刘金丹面前金灿灿的一片,如珠如宝。 陈圣苦笑摇头,随手从背后抽出已生出自主灵性的长剑,剑身泛着红芒。 “好东西!看来那狼灵与你这剑融合得不错,只是这红光?”话到末尾,卢素盯着陈圣,似乎有千言万语憋在胸中。 陈圣抚了抚剑身,淡笑道:“烈阳宗秘境之内,有一座玄晶矿脉。” 话刚出口,陈圣就有种不好的感觉,眼角余光一瞥,卢素真眯着眼睛,乐呵呵的抬头,若看得不错,嘴角处有晶莹流光。 “坏了!”心中暗叹,陈圣哭笑不得。 底下战局呈现两幅光景,除去那大把多宝金钱外,刘金丹偶尔掏出的法宝应付几个虚丹修士绰绰有余。 黑袍少年则是险象环生,几度差点折戟沉沙,此刻正破口大骂:“我说姓刘的,你能不能做点人事?” “嗯?”刘金丹颇为悠闲的扭头,掏了掏耳朵,疑惑不解:“我哪里得罪你了?” 阴世只觉得心口生疼,低头瞧见一枚青铜铜钱嵌入衣袍,李衡闷闷的声音传来:“这个借你,若再挡不下就去死!” 身体各处涌出幽幽黑芒,黑袍少年惊喜,恍然道:“这是?之前下的那些符箓?” 李衡闭上眸子,脚下阵图已刻画完毕,只缺与之配套的阵旗。 在缘溪村所用的那一套几近破损,还未来得及修复,到了这等关头祭练新的反而要快上许多。 阴世愤愤瞪了刘金丹一眼,感受着体内汹涌力道,胸中生出无尽豪气,一拳打向面前一位虚丹。 那人被一拳击退数十步,怔怔失神,阴世挑了挑眉,洋洋得意道:“真以为小爷打不过你?” 刘金丹憋着坏心眼,随口说破:“你悠着点,这符箓之力可不是取之不尽的,小心打得惨了一会人家报复。” 少年皱眉,“我现在手下留情,他们会念我的情,刀架脖子的时候大发善心。” 刘金丹失笑,“那多半不会,最多下手利索些,让你小子少受点罪。” 阴世哈哈大笑,“那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受点罪小爷不怕。” 盯着那血气翻涌还未平复的虚丹修士,阴世双手聚拢,凝聚出一道足以挡下剩余人几息的屏障。 “你奶奶个腿的,刚才不是打的很开心?” “你再出剑啊!” 黑袍少年大出了一口恶心,身形爆退落在那道屏障之后,轻轻张嘴:“破!” 以阴气聚成的残片横飞,几个虚丹修士撤身。 其中一人面色骤沉,厉声喝道:“诸位,若是不想死在此处,就请别再留手了,否则别怪我不奉陪了。” 几人色变,因为开口之人出身自一个大宗门,即便真的悄然离去,日后受到多宝宗的问责也扛得下。 他们可就不同了,到了这一步不杀掉三人就是个死。 一瞬间,所有人暂时摒弃彼此嫌隙,开始真正施展神通。 作为金丹之下最强的境界,虚丹修士若是真想掰命,也是能发出几招金丹手段的。 就连刘金丹额上都渗出了汗珠,侥幸未死的筑基修士爆退,战局到了如此地步他们已经没有资格插手了。 卢素洒然一笑,自蛟龙背上落下,展开大袖一挥,将那几名筑基扫退百余丈。 笑眯眯伸开手,卢素手里把玩着那柄玉如意。 一位眼尖的修士认出他来,刚要张嘴就被锤晕,卢素笑容和善,“你等伤我多宝宗核心弟子,可有想过后果。” 一位胆子大些的筑基吞了口唾沫,苦兮兮道:“前辈要杀要剐,我等悉听尊便,只求给个痛快。” 有胆量做那杀人越货的腌臜事,自然也得有坦然赴死的决心。 卢素缓缓摇头,嗤笑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真当我多宝宗可欺不成?” “那前辈的意思是?” “没啥意思。”卢素蓦然笑了,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吟吟道:“诸位,拿钱买命吧。” 几个家伙面面相觑,合着你这是想趁火打劫。 不过即便知道,也没人敢开口点破,当下悻悻然掏着家底,个个脸上陪着笑。 卢素忽然感到心烦意乱,随口骂道:“笑笑笑!真以为我不会出手杀人,还是觉得我多宝宗也就一般般,门下弟子欺负了也就欺负了。” “前辈说笑了,晚辈不敢。” “不敢就掏钱!都给老子掏!”卢素恶形恶状,随时有可能要拔剑。 一群人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随后各自掏出偷藏的宝物。 须臾过后,卢素心满意足,留下几个被扒得底裤都漏了洞的筑基修士瘫坐在地上,心在滴血。 纵身跳回蛟龙头顶,恰好对上陈圣那副古怪眼神,卢素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圣哑然,低头盯着阵图中央,四张阵旗之上符文流动,隐隐有威压逸散出,而后又被李衡覆手敛去。 骤然,刘金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扭头对着笑意盈盈的李衡。 “混账,你在干什么?”在刘金丹的感知中,满地碎裂的摇光阵符纹悄然消散,汇入一人手中。 李衡咧嘴,四道阵旗飞出,惹得多宝宗少年心火暗生,强忍住杀意后喟然长叹,“不愧是扶风李氏,这等手段我服了。” 刘金丹没有注意到,在他放下杀意的那一刻,暗处一柄幽黑长剑缓缓溃散。 修行路上,处处杀机,如今已彰显得淋漓尽致。 李衡手掌交错,取一页引符贴上阵图,抬手一牵。 一座远胜过刘金丹所布摇光阵的护身阵法悄然落成,李衡笑吟吟道:“二位莫急,容我再刻一座杀阵。” 高空之中,卢素脸色阴沉,几乎就要骂娘。 黑袍少年一个闪身退入阵法,笑嘻嘻收了手段,把玩着那颗青铜钱,爱不释手。 谁知眨眼睛那宝贝就不见了,下意识扭头,李衡淡漠道:“此术名为阴神术!” “什么?”阴世先是错愕,而后暴怒,几步上前扯住李衡脖子,手掌沉沉发力:“你他娘的说什么?” 刘金丹幸灾乐祸,“阴神术,你是耳朵不好使吗?” “听见了!”黑袍少年脸色阴翳,手掌攥紧,嘶吼道:“为什么?” 李衡被掐得脸色发紫,狞笑道:“邪道中人,以防万一。” 八个大字,阴世心神险些失手,身子一退再退,自嘲笑道:“好一个邪道中人。” 少年身子晃了晃,若非刘金丹眼疾手快扶住,只怕要一头栽下去。 “现在我心里总算平衡些了。”多宝宗少年展颜而笑,啧啧道:“李兄,你的防备心思未免也太重了吧?” 之前石壁下两阵并立,到阴世身上不知何时下的阴神术,可见一斑。 李衡似乎没有料到阴世反应如此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劝慰的话。 目光一凝,李衡手中阵图展开,要真正布一座杀力强大的阵法,将外头那些看着就生厌的家伙镇杀了。 卢素叹气,手掌拍了拍那蛟龙头,“下去吧,我可没耐性陪那小子磨了。” 陈圣抱着山秀,抢先落下地面,一巴掌拍飞面前碍眼的虚丹修士,而后走入阵中,瞥了眼黑袍少年。 “此事过后,我会让李师兄撤去术法,并保证日后对你不会对你动手脚。” 陈圣说罢,目光望向李衡,后者点头,抬手将那青铜钱丢给阴世,“算是一点补偿。” 少年盯着落在手中那颗铜钱,如避蛇蝎,当即丢了出去。 刘金丹一把接住,洋洋自得:“这可是宝器级别的阵器,你不要我拿着了啊。” 说着,冲满脸呆滞的少年笑了笑,诚心诚意道:“谢谢啊!” 阴世迅速回神,一巴掌拍过去,“谢你奶奶个腿,还给我!” 刘金丹说了句没劲,随手将那铜钱丢回去,冲陈圣笑了笑。 无声道了声谢,陈圣迈步走到李衡身旁,抬头喊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交给你了!” 手掌按住那符文窜动的阵图,陈圣深吸一口气,蓦然抬手。 护身阵法层层碎裂,落了满地。 李衡眯眼而笑,指着满地残片,“还给你了。” 满脸错愕的多宝宗少年呆若木鸡,合着忙活了这么一大圈,黑乎乎的阴小子捞了件宝器,自己出了最大力气不说,还落了个两手空空。 卢素淡淡斜了他一眼,玩味道:“怎么?也想让我给你几件法宝?” 刘金丹缩了缩脖子,讪笑道:“不敢!” 开玩笑,这个结丹如喝水一般简单的家伙眼中锐利的威胁之意味,他刘金丹又不是瞎子。 多宝宗弟子跋扈不假,可也不是傻子。 “很好!”卢素满意点头,冲着空中招手。 蛟龙灵韵直撞而下,尾巴横扫,四只爪子划过。 众多修士血肉横飞,四散逃走。 龙背之上,一个枯槁老妪风雨飘摇,死死抓住一片龙鳞。 陈圣轻叹,刚要出手就被卢素拦下,后者冷笑:“这是她该受的,否则日后记不住教训,害的人更多。” 陈圣顿了顿,终于不再说话,怀中山精睡容恬静,呼吸吐纳悠悠,气韵绵长。 “当真是好天资。”盯着小家伙看了许久,刘金丹突然感慨。 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威逼利诱 少年抬头,看着那在龙背上艰难维身份老妪,小声叹道:“可惜了。” 卢素眯眼凑近,“能看出多少端倪?” 刘金丹下意识扭头,“只知道不俗,具体有多不俗,怕是得等我到了金丹境界才能看清。” 察觉到不对后,少年转过头,对上卢素那张乐开花的脸,“你干什么?” “没什么。”卢素身子立直,清了清嗓子,肃然道:“想邀请你入我掩日峰做个供奉。” 刘金丹愣住,确定卢素没有开玩笑后哈哈大笑,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卢前辈,不,卢兄,你不知道我是多宝宗弟子吗?” 卢素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但这似乎并不影响我邀请你。” 刘金丹脸色诡异,指着自己道:“那你能说说为啥邀请我吗?总不成是看上我兜里那几件法宝吧?” 陈圣强忍住笑意,迈步上前,“若是只为几件法宝得罪多宝宗,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瞧着两人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刘金丹啧啧道:“那我可想不出我刘金丹还有别的可取之处,让您二位冒得罪那么多老头子的风险,他们的脾气可都不好。” 卢素淡笑,“是不太好,所以更显得我们有诚意不是?” 未等少年回绝,卢素说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若非说因为点什么,我只能说你小子名字起得不错。” 陈圣终于憋不住了,大笑出声,被卢素瞪了一眼后讪讪收声,飞掠出去,将被灵韵击飞的修士们聚拢。 身前一丈之内瞬间血腥满布,山秀悠悠醒转,下意识皱了皱眉,鼻息之间呼出一缕青烟。 烟雾与血丝缠绕,而后血气退散,看得刘金丹怔怔出神,回过神后像是疯了一般握住卢素的手,兴奋道:“我可以答应你,但这小家伙得归我!” 陈圣与卢素面面相觑,后者忽然想起某种可能,错愕道:“你该不会是那个脾气最差老头的徒弟吧?” 刘金丹点头,掏出一大把金钱,嗤笑道:“除了我还有谁能拿的出这么多金钱?” 两人稍稍擦了擦了冷汗,卢素盯着那片金灿灿,咬牙道:“麻烦就麻烦吧,我认了!” 至此,才刚有了个名号的宗门拉开了第一位供奉,一位名叫金丹的虚丹修士。 玩心来去如风,很快小蛟龙就玩厌了,将满身浴血的修士们丢下,缩小身形盘在山秀身上。 卢素已经见怪不怪,抢先一步拎起一个尚存一丝神智的家伙,狞笑道:“敢惹我掩日峰供奉,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边说着,卢素一边冲刘金丹打眼色。 刘金丹极为上道,厉声喝道:“对啊!你们当真不把我掩日峰放在眼里,想死不成?” 陈圣以手抚面,叹息不已。 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合适做这种勾当了,卢素冷冷瞥了眼那跌倒在地的水怪老妪。 几道透着寒气的水柱落下,原本还装死的修士们站得笔直。 “几位好胆色,对我掩日峰动手可有想过代价?”卢素狞笑着,目光在几人身上寻找宝物。 “掩日峰?”要人极不识相,小声喃喃道:“有这么个宗门吗?” 刘金丹站得很近,当即面色古怪看了卢素一眼。 后者冷笑,一巴掌拍飞那说话之人,手段利索,三两下就将那人浑身剥了个干净,只留一身凡俗衣物。 卢素欣然而归,目光扫过剩下众人。 陈圣浅笑,让阴世扶起那老妪,随后走到一人身前,伸出手掌。 那人丢出一个乾坤囊,陈圣岿然不动,笑道:“还有!” 啪,又一个乾坤囊落地。 “还有!” …… 终于,那人脸色煞白,望向陈圣的目光都有些畏惧,生怕这个似乎看透了自己底细的家伙再提出旁的要求。 却见陈圣抬起一腿,随后脚掌落在脸上,那位在宗门所在大州名声都不算小的虚丹修士,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满的弧线,落入丛林之中。 接下来的几人非常配合,只要触及陈圣目光的,都乖乖掏出家底,然后“幸福”的被踢飞。 做完这一切,陈圣拍了拍手,冲着两个满脸古怪的家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刘供奉,我不跟你谈虚的,掩日峰确实是个新宗门,新到如今也就咱们这几个人。” “喂喂喂,你别乱说啊,我可还没答应呢?”黑袍少年大呼小叫,终究是对李衡心存芥蒂。 陈圣浅笑,“听我说完先。” 双眸变为金黄色,陈圣淡淡道:“这是一门瞳术,具体效用我方才展示过了。” 刘金丹抬手打断,“别告诉我这瞳术能看破乾坤囊之类的储物。” 说着,几个人下意识捂了捂腰间乾坤囊。 陈圣摇头,看着脸色轻松了些的几个家伙,玩味道:“只是能看到一些宝光罢了,另外修行到高深处,人头顶的气运之数也是能看见的。” 卢素满脸错愕,“所以陈武那小子说他师傅会算命是真的了?” 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陈圣苦笑,“说算命有些过分,只是能看到些气运,以及宝光盛衰。” 刘金丹双眸明亮,笑得有些谄媚,“所以说,我能够学到这门瞳术是吗?宗主。” 卢素瞪眼,玉如意敲在少年头上,骂道:“管谁叫宗主呢?” 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刘金丹依旧满脸笑容,乐呵呵道:“谁给好处谁就是宗主。” 陈圣摇头,随后看着少年突然垮下去的脸色笑道:“实际上类似的法门我有很多,只要是我掩日峰中人,都有机会学到。” 李衡沉默了片刻,而后沉吟道:“难怪陈皓刚入门修为就能涨的如此快,看来也是你的功法所致。” 刘金丹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问道:“姓陈的,你老实跟我说,实际上你是个老怪物对不对?” 寻常人能有一门神奇秘法就偷着乐吧,能够怀揣这么多玄妙法门的家伙,若只是个少年,那可太恐怖了。 陈圣苦笑,“算是吧。” 刘金丹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掩日峰我是去定了?” 卢素嘿嘿笑着,“来了只怕你就走不掉咯。” “乐不思蜀?那敢情好!”刘金丹大笑。 蜀国,乃是修行界内极为有名的一个凡人国度,因其境内山川俊秀,灵气氤氲内敛其中,使得许多游历至此的山野散修立足此地,也让得这个原本摇摇欲坠的孱弱国家,成了如今即便是一流宗门也不会轻易进范的散修圣地。 彻底打消了刘金丹心中那点小心思,陈圣转向黑袍少年阴世。 李衡是自己人,一对山水精灵也是机缘巧合下选定的镇压气运之人,如今在场唯有阴世算是个外人。 “看我干嘛?”阴世心生警戒,怒道:“小爷不伺候!” 卢素眯眼,“跟谁嚷嚷呢?信不信我把你埋在这,你那师傅屁话也不敢放,少在我面前演什么师徒情深!” 陈圣皱眉,原本想说出卢素送出道种一事,想了想走只得作罢,心中苦笑:“这个恶人你就当到底吧。” 黑袍少年抿着嘴角,双目微红,心中明白卢素说得不假,当初他只不过是阴山老人心血来潮在路边捡的一个将死之人,如野狗般的家伙。 即便此后老人一直待的远好过其他师兄弟,少年依旧能够感受到,在师傅心中,他这个随手捡来的便宜徒弟,依旧不比一条野狗命贵多少。 卢素舌灿莲花,“邪道大修多无情士,那老家伙偶尔发发善心,你就感恩戴德,想着将来给他养老送终?” “可笑,且不说老家伙能不能善终,即便是能,你当他会在乎你这么个如鸡犬一般的卑微家伙?” “我只说一句,你若不肯,我便让皇甫诚灭了骷髅墓,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连番话语如一连串炸雷在少年心底响起,少年此刻不仅脸色煞白,就连那心中最为柔软之处,也被摧残得残破不堪。 刘金丹嘴角颤动,庆幸方才答应的快,否则如今陷入那般处境的就是自己了。 陈圣背后盈盈而立的老妪面容戚戚,看着卢素的背影,如敬鬼神。 少年艰难抬起头,涩声道:“我答应。” “这还差不多。”满意点了点头,卢素一指头击打在少年。 阴世昏昏沉沉的,心田内一粒种子悄然发芽。 “这也可以?”陈圣张大嘴巴,叹为观止。 拢了拢衣袍,卢素接过小家伙,淡然道:“将那水性灵丹取出几颗,给那摇摆不定的女子服下,既然你要保她,日后只要不常在我面前晃荡,就不会死。” 陈圣松了一口气,取出早已备好的灵丹给老妪服下,怀中蛟龙扭动,就要撑开身形,被陈圣伸出两根手指,直直弹出十余丈。 刘金丹看得眼皮一阵颤动,原本不觉得陈圣如何恐怖,在得知其“老怪物”身份后,再看这一手,颇有山海难越之感。 在多宝宗身份极高的少年,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若是门中那些个老得眉毛都白了的家伙,碰上面前这个老怪物将会是何等光景。 少年抬头望着烈日,双眸之中满怀期待。 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逍遥天宫 原本将陈圣手中灵丹视为囊中之物的小蛟闷闷不乐,身子迎风而长窜上高空,张嘴唤来雨云,就要做那布雨之事。 豆大的雨滴啪啪落在地上,陈圣抬手遮住山秀,如这等蕴含怒意的水汽,小家伙如今可承受不起。 反倒是吞下灵丹的水魄,脸色逐渐红润,皮肤须发如老木重春,须臾过后便化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如画。 卢素哈哈大笑,取笑灵韵无心之举反倒成全了少女水魄,不仅彻底断去了与秘境关联,且更进一步,有了新的气象。 本来欢欣雀跃的蛟龙闻言,愤愤然扭动身形,盘上陈圣那柄灵剑,彻底装死。 陈圣哑然,因为接下来要去寻卢素口中的机缘还得借它来赶路。 “无妨,不过是些御空符箓罢了。”李衡淡笑,从怀中掏出大把空白符纸,以地为桌。 陈圣见猎心喜,取出那杆点睛笔,也趴在地上,看得聚精会神。 看了几遍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取出一页符纸,笔锋落下。 “嗯?”察觉到不对劲,李衡扭头,看见陈圣手上那杆笔,立时瞪大了眼珠,“这么好的笔哪弄来的?” 陈圣压住心神绘完符纹,才呼出一口浊气答道:“太景城黄掌柜卖我的,花了不少灵石。” 李衡心神微动,“花了多少灵石,若是不多那可就捡了大漏。” 得到陈圣的回复后,李衡脸色难看,觉得陈圣的这个漏捡的太大了,与之相比,他手中购买自家族商铺的这支符笔就显得被宰了一顿。 陈圣蓦然大笑,捻起那张亲手绘好的符箓,一把贴在身上,随后借力将身子拔高。 片刻之后,身着道袍的陈圣轰然落下,在地上砸了个大窟窿,看得刘供奉龇牙咧嘴,心说咱们的这位老怪物宗主未免脑子有些不太好使? 黑着脸起身拍了拍那被刺破一个大洞的道袍,陈圣叹息道:“怕是以后回山,两个小家伙该不认得了。” 卢素浅笑,“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有可能,小丫头是绝不会不认得他们师傅的。” 陈圣低着头,心生一计,随手扯下道袍,穿在小小山精身上,睡眼惺忪的小家伙还未醒转,就已然变成了道童模样。 卢素啧啧,“到底是天地生灵,比你可仙风道骨得多。” 陈圣苦笑,说小家伙明明该是灵韵天成更合适些。 原本蔫了吧唧的蛟龙抬头,“喊我?” 惹得水魄捂嘴而笑,刘金丹则是眼中神光大盛,须知龙鳞可是极好的炼器材料,想着这家伙如此憨傻,日后未必不可以坑害些许。 卢素浅笑,体内瞬间结丹,手里仙剑迎风而长,招呼众人跳上去,一道金虹破开长空,遥遥而去。 “真当老夫死了?”接引使站在山头,浑身颤抖,以极大的定力才克制住杀机,忽然发现众人飞去的方向。 “逍遥天宫,大人离开后就没再开启过,有万年了吧?” 老人身形骤然消散,隐匿在云层之中缓缓跟上。 “到了,就是这里了。”卢素扯了仙剑,笑道。 眼眸在巨大青铜门外两尊石像上盘桓,卢素径直笑着。 一剑劈落,就见一道人影飞出,接引使忍不住了,他现出身形,冷冷盯着出剑的卢素,“想死不成?” “哪能呢?”卢素收剑入鞘,嘿嘿一笑,脸上讨好意味与方才那剑意圆满威势浩大的一剑大相径庭。 接引使眯眼,露出狞笑,“想让我行个方便,透露点消息给你们?” 卢素浑然未觉,依旧拍马屁道:“您守着这么大一座秘境,手指里随便漏几粒沙都足够我们这些穷光蛋奋斗几辈子了不是?” 刘金丹晃了晃脑袋,自拜入多宝宗以来第一次被人说穷,心境有些古怪。 老人眯着眼珠,淡淡道:“我不会出手拦你们,但也别指望我能透露什么,事实上有关于这座逍遥天宫,即便是我知道的也不多。” “啥?”卢素错愕,随后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走吧!” 众人擦了把冷汗,生怕这位神秘莫测的接引使突然出手,毕竟在各宗长辈的口口相传中,这家伙的脾气可不太好。 老人却是笑了笑,竟真就直接离开了,果断至极。 刘金丹心悦诚服,走到卢素身旁,恭声道:“宗主威武!” 卢素回头瞪眼,笑吟吟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宗主。” 陈圣抢先一步掠出,落在那青铜门前,仰头望着两尊石像,良久后怔怔开口:“活的?” 卢素走近,淡淡摇头,“不算,是上古仙家手段炼制而成的傀儡,名唤搬山力士,有翻山倒海之力,有一定的灵智。” 刘金丹啧啧称奇,“早听闻上古时代炼器手段极盛,没想到竟能够炼出这般雄伟的傀儡,蔚为壮观。” 说着,少年似乎想到什么,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陈圣,后者含笑点头。 多宝宗少年如遭雷击,脚下长了根,再也挪不动一步。 “走咯。”一巴掌拍醒刘金丹,卢素骑着蛟龙飞过去,稳稳落在青铜门前,开始品头论足,“这两个大家伙搬回去,拿来守门倒也算威风,就是模样难看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改。” 刘金丹听得头皮发麻,如同见了鬼一般远离这个疯言疯语的家伙,又不敢走到‘老怪物’陈圣旁边,只能捏着鼻子站在李衡身边,冲那醒转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笑了笑。 “别打扰他,否则出什么事我可不管。”李衡冷着脸,抬起手,宽大袖袍上阴气密布,刘金丹立马闭了嘴,目光开始寻找下一位‘靠山’。 少女水魄浅笑嫣然,迈步上前接过那熟睡的山精,美眸在青铜门上流转,缓缓道:“我认得这里。” “哦?”卢素疑惑,对于这方秘境之中能够生长出天生精怪,他一直心存疑惑。 怀中山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清古朴青铜门上镌刻的图案,努力伸长手臂,咿咿呀呀的,情绪颇为激动。 卢素皱眉,看小家伙这架势,分明对这逍遥天宫十分熟悉。 “别想那么多了,进去看看吧。”陈圣洒然一笑,伸手抵在门上,长喝一声,青铜巨门发出咔咔响声,缓缓打开。 天宫内有一道刺眼亮光闪过,青铜巨门轰然闭上,门前众人身形已经消失。 “救命啊!这是哪?”刘金丹大呼小叫,慌乱之中抓住一人手臂,黑暗中只听得那人无奈道:“能不能有点供奉的样?” 说话之人正是卢素,他一手被刘金丹死死攥住,另一只手则是被那阴世趁火打劫,此刻布满了阴煞之气,疯狂钻入体内。 眼前骤然大亮,卢素张嘴吐出大口黑气,笑吟吟道:“这点小伎俩还想害我?” 黑袍少年冷哼一声,出手聚拢阴气。 刘金丹惊魂未定,左右瞧了瞧发现所有人都脸色如常,觉得心中羞愧,当即咳了几声,长身而起,装模作样道:“方才我只是试探你们,可别因此看清了我刘金丹啊。” 卢素笑容古怪,“放心,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一贯沉着脸色的李衡也一改常态,回头郑重道:“的确没看见。” 少年仰天长叹,觉得前途灰暗。 垂头丧气之时,那娇俏女子走近,似乎有些不忍,糯糯道:“公子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刘金丹眼中焕发光芒,一扫之前颓废,身子挺得笔直,昂首阔步。 走过阴世身旁时,听到一句细若蚊蝇的话语:“我都听到了。” 说着,黑袍少年学着刘金丹的模样,尖声喊道:“救命啊,这是哪?” 语气神态惟妙惟肖,惹人发笑。 少年满脸通红,盯着那笑意玩味的少年,一道金光飞过去。 “呼,好险!”阴世侧身,手指捻住那颗来势汹汹的铜钱,啧啧道:“不至于吧,刘大供奉?” 刘金丹气呼呼的,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剑刺死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的冲动,愤然扭头,越过站在最前头的陈圣,眯眼看去。 “你能看清?”见陈圣看得聚精会神,少年挠头。 陈圣点头,一双眸子被金黄色覆盖,眼中光景远远不同。 面前耸立着几座巍峨的古楼,空中浮动着几个鎏金大字,分别是陈、卢、李、阴、刘、龙以及山水神秀。 将情形简单说了一遍,陈圣笑吟吟盯着卢素,背后少女水魄巧笑嫣然。 山水神秀,拆分开来便是山神与水秀。 卢素悻悻然摸了摸鼻子,瞪眼道:“笑笑笑,笑你奶奶个腿?” 水魄哑然,双手揪住陈圣背后衣襟,瑟瑟发抖。 李衡蓦然发声:“陈师弟,就不怕我回去告诉孙师妹?” 卢素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陈圣,你小子不老实啊,我回到烈阳宗定要在那女子宗主面前好好参你一本。” 两个家伙互换了眼色,会心一笑。 陈圣有些头疼,无奈道:“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卢素心满意足,拢了拢衣衫站到阴世身旁,眼角眯起,神游天外。 无声无息将那少女手掌拍落,陈圣盘膝坐下,“前路漫漫,我打算恢复些气力再行动,诸位自便。” 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山水造化 几个家伙满脸犹豫,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结果被卢素抬剑拍飞,各自被吸入古楼之内。 做完这一切,卢素盘膝坐下,笑吟吟望着陈圣道:“想问什么说吧。” 陈圣浅笑,“突然有些好奇,觉得你有许多秘密,这座逍遥天宫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不错。”卢素点头,坦然道:“在我一份很久远的记忆中,逍遥天宫一直存在,进到这里之后有些记忆逐渐被唤醒。” 陈圣笑了笑,不去追问卢素身份,而是摆手问道:“我只要知道,他们会否有生命危险?” 在陈圣逐渐沉重的面色中,卢素缓缓点头,长叹道:“危险是有的,但只要能够度过,心中那条大道会远比旁人宽阔平坦,在这等机遇面前,一点不会伤及性命的小小威胁,算得了什么?” 陈圣蓦然起身,嘴角含笑,一步便掠入那座刻着巨大陈字的古楼之内。 卢素慢悠悠站直,随后爽朗大笑,小声呢喃道:“死过一回还这么好人心肠,真不知是好是坏。” 言罢,仙剑横空,那座看着最为巍峨雄伟的古楼被一剑劈碎,逸散出的氤氲宝气被卢素拂袖,均匀融入其他古楼。 脸色惨白的少年枕剑而眠,气息绵长。 ....... 某处幽静山林之中,陈皓立于湖心中央一根矗立的石柱上,浑身带血,长剑横放在胸前,径自悬浮着。 湖面光洁如镜,四周寂静无声,虫鸟不闻。 “又一个疯子!”接引使蓦然出现,瞥了眼湖底一只游曳的巨大怪鱼。 金丹境界的水怪,虽说因为某位天生精怪的存在,使得它不能完全掌控湖泊水运精华,却也不是一个虚丹刚刚凝聚,胸中剑道气韵也未曾圆满的少年可以匹敌的。 老人蓦然叹了一口气,这一届进入秘境的家伙,都太不让人省心了。 暗自叹息间,忽然感知到某处山水变化,老人伸出手指,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分身,真身就已经飘然远去。 “金丹水族果然强劲。”陈皓睁开眸子,明亮剑意直冲湖底,擦着那水怪鳍飞过,激起不小的波涛。 剑意虽落空,陈皓眼神却越发明亮,恍惚之间,捕捉到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那水怪不是易于之辈,被陈皓挑衅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径直越出湖面,以尾鳍拍动水泽气运轰隆隆打了过来。 陈皓不避不让,反而是直接迎了上去,提剑在身前布下一道剑幕,用剑意为支撑,脚掌发力横移而出。 巨浪重重砸在身上,陈皓口吐鲜血,第一次未被击退多远,以腾空符箓飞回石柱,依旧沉神养伤,鼻息悠长,不觉间身侧剑气肆虐。 而那怪鱼似乎对那石柱十分畏惧,视为雷池,不敢跨过一步,急速在湖中游着,以身体搅动此处天地灵气,借此拖慢陈皓伤势恢复。 几日下来,它也摸清了些这人族少年行动的规律,每次那隐隐刺入天际的剑柱缩回头顶之时,陈皓就如同掐准了时间一般睁开眼,而后出剑。 一人一鱼,如同有着默契般,各自为政。 接引使留下的残影分身悄然消散,下一瞬出现在十余丈外,站在一位身材高大,形容俊朗的男子身旁,淡淡说道:“水神大人似乎看得很起劲,不打算出手制止他们?” 那人头也没回,粲然笑道:“那少年自己找死,我为何要出手,自找麻烦?” 男子叹了口气,转过身颇有几分幽怨道:“虽说我如今是落魄了,你也不用只拿个分身来应付我吧?” 身形有些虚幻的接引使笑了笑,抬起手掌从男子衣袍少扯下一粒清澈珠子,“这可不像是落魄之人该有的家底。” 浑圆水珠瞬间化为两钟截然不同的光景,上方云雾缭绕,茫茫白色,下方则满眼幽蓝,其中似有龙形摇曳。 淡笑着取回珠子,男子随手抛入嘴里,牙齿一咬发出清脆的响声,“祖上积德,留了些家业不行?” “说得轻巧,像吃豆子般将一条气运鼎盛的大江吞下,就是你那祖宗见了,只怕也得眼皮乱颤,心疼上好些岁月。” 听得这话,那男子摇了摇头,道:“他都不在了,还会心疼?” 老人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便不再多言,与这个祖上曾经阔绰的不像话的家伙站在一起,看着湖心的那场闹剧。 山上人看山下事,自有别样意味。 陈皓悠悠醒转,自认将剑意蕴养到了顶点,这一次没等那水怪发动攻势,便抢先出手,一步跨出石柱,手中灵剑熠熠生辉,剑尖透出几寸剑芒直接破开水面,一剑此在怪鱼尾鳍之上。 老人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心急了。” 男子哈哈大笑,纠正道:“是刺歪了。” 陈皓皱眉,的确是刺歪了,在他的谋算中,这一剑落点该是那水怪的头,最不济也该是此在鱼腹之上,当下苦笑不已。 下一瞬,少年身形高高抛起,被那水怪尾鳍打在背上,身上价值不菲的法袍碎裂,重重砸在石柱边上,咳出一大片暗红血色,身子向下落去。 老人捅了捅看着比自己年轻得多的男子,“你不出手?” 男子扭头,满脸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老人笑道:“原以为那少年是自寻死路,可后来又觉得该是你选中的入局之人,可眼下你如此做派,竟让老夫有些动摇了。” 男子神色微震,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恢复了一脸正色的老人伸出手指,一指头将天捅出了一个大窟窿,两座天地大道交融,竟没显示出过多的排斥。 男子望着这一幕,脸上终于露出彻彻底底的震撼,顾不得什么水神风度,一巴掌将那张嘴静候美餐的水怪拍飞,冷冷喝道:“听着,你与这小子的恩怨我可以不计较,接下来你要如何对他都可以,但有一点,人得给我活着!” 嘴巴险些被打歪的水怪满脸错愕,心说你是在说笑? 男子狞笑,拂袖丢下一大团重得不能再重的水运,将那湖面都压矮了许多,暴怒过后,出身极好的青年男子终于察觉到自己话中的矛盾,皱眉道:“你只管下死手,有我护着那小子死不了。” 接引使乐呵呵现出身形,笑道:“还有老夫。” 一贯横行无忌的大水怪突然有种荒唐至极的感觉,以往它行事这位正统的水神大人都从未插手过,更何况是那位除了定时来此收取宝物,别的时间绝对不会出现的接引使大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水怪下意识抬头,下一刹被老人一巴掌拍落,昏迷之前瞧见一个幽深的洞口缓缓闭上。 “老家伙,你这是徇私!”青年男子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掌,大为不满。 老人淡淡斜了他一眼,笑道:“我若是不徇私,你又怎么能够知晓外界动向,以后秘境大开之时给人夺了祖宗家业,岂不是更惨?” 青年想了想,觉得接引使大人说的对,遂一点灵光飞出,将那水怪唤醒,再将陈皓送上石柱。 “继续!” 水怪闻言,身子缓缓游动,这一次花了十二层的气力,心说我杀不了你,可也不会让你好过。 于是陈皓方才醒转,那一道沉重水运便轰击了过来,剑意一散便昏了过去。 被青年加过料的湖泊水运比以往更重,威力也愈发强盛,因此落在身上能够激发出的剑柱也就越长,陈皓每一次醒过来的时间都在变长。 接引使满意点头,拍了拍男子肩膀,语重心长道:“不得不说这一次你的运气很好,这少年是个厚道人。” 男子如触闪电,瞬间翻脸,一掌拍过去才发觉老人残影已经悄然溃散,那人悲愤欲绝,仰头长啸:“逍遥天尊,你个乌龟王八蛋。” 话音刚落,头顶便乌云密布,云团之中天雷滚滚。 缩了缩脖子,男子语调小了很多,恨恨道:“过了这么多年还不肯死,当真是老不死的玩意儿。” 秘境极北处最高的一座山上,接引使怔怔出神,面前摆着一副棋盘,看局势是必输了。 对面那人脸色铁青,一把上好玉料做成的棋子抛出,砸在老人脸上,破口大骂道:“你个老王八下不下,不下给我滚蛋,少在这里膈应人。” 七八颗棋子嵌在脸上,接引使淡笑着取下放回棋盒中,恍然回过神,定定看着这位大山生出的神灵,沉声道:“天地变了,你可有感受到?” “废话,我又不瞎。”那人指着空中,原本有着一个洞口的地方,那里的天地气息格外不同。 接引使起身,袖子若有意似无心抹散棋盘,趁那位山神还未发觉,化为流光飞去,在原处留下一句话:“大道已开,茫茫大山未必不可占据一席。” 那人嗤笑,“区区一席哪里够。”说着手掌遥遥一拢,笑容灿烂:“我要让世间群山,尽数拜伏在我齐云山下。” 说完低头去看那乱成一团的棋盘,局势已经悄然改变。 “好个没品的臭棋篓子。”山神大人笑骂。 第二卷 第七十章 气运绵长 接引使身形骤然出现在逍遥天宫门外,遥遥感知其中动静,扯了扯嘴角,“两位,这份情可得记着,别忘了。” 躺在剑上的卢素猛然大笑,微微颔首,喃喃答道:“自然是记得的。” 接引使终于心满意足,开始真正分开心神照顾秘境中的其他人。 ………… 陈圣盯着面前零零落落的木制傀儡人,面色古怪。 四处看了看,确定眼前空间之内再没有其他东西,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这可都是金丹境傀儡!”迈步上前,眼前景象生变,颇有几分熟悉感,纯白的空间内摆放着近百各色的傀儡,身上散出的威压各不相同。 自练气到金丹后期实力的,各有其数,其中练气最多,有五六十具,筑基二三十,金丹最少只有七具。 目光微沉,陈圣倒提长剑望向走出来的十余练气傀儡,步伐站位暗合阵法之道,体内气象牵连犹如一体。 “这是什么阵法?”陈圣面容古怪,一双眸子看来也看不出丝毫破绽,浑然天成。 身上光华流动,为首一尊气息在练气顶峰的傀儡举剑刺出,陈圣抬剑去挡,顷刻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傀儡剑上力道极重,几乎媲美陈圣遇到过的任何一位金丹修士,被逼退好几步,陈圣提剑突上。 蕴含着一点真元嗯剑气贯出,陈圣稳稳站住,一双眼眸盯着那傀儡落处。 烟雾还没散尽,那傀儡飞掠而出,一闪电之势一掌拍在陈圣腹部。 陈圣苦笑,丹田中有一股与真元截然不同的气流转,乃是武道破镜带来的益处,还未来得及熟悉一番,此刻倒是成了护身符了。 若是没有这股气流,单是打在腹部的那一掌就足以让陈圣气府真元紊乱,更别提跟在后头那抹险之又险的剑芒。 一剑刺出与那傀儡剑尖点在一起,陈圣爆喝发力,四肢百骸涌出无数气流,犹如陡然增长了好几分力气。 将那傀儡逼退,陈圣抢身上前,一掌打落其手中长剑,而后对着其余聚上来的傀儡冷喝:“大道剑华。” 几个闪身之间,阵法已破,陈圣盯着手里材质不俗的凡俗剑器,咧嘴笑了笑,反手收入乾坤囊中。 卢素说得不假,开宗立派可不是简单的事,处处都得花钱。 想明白了这些,陈圣盯着那些傀儡的目光变了,特别是几位金丹修士手中的剑器,更是不俗。 大笑上前,又有十尊傀儡走出,除了为首的依旧是练气顶峰,身后九具傀儡整体实力也强劲了不少。 有了之前的交手,陈圣明白这些傀儡体内并没有灵力真元流动,靠着阵法转变的力道对敌。 因此,接下来的战斗变得很是干净利落,几乎每一队傀儡走出,陈圣都会催动那式剑意远重过剑气的招式。 “大道剑华!” 不过一会,陈圣乾坤囊中已经躺着数十柄有望成为修行弟子配剑的长剑,面前也只剩下筑基与金丹境界的傀儡。 揉了揉脑袋,陈圣颇为头疼,无他,那以剑意催动的剑法消耗心神极大,如今他可说是几近油尽灯枯了。 好在那些傀儡也停了下来,陈圣盘膝坐下,短暂喘息片刻。 “看来得打完这些筑基傀儡才能休息了。” 陈圣苦笑,方才最后一队全部由练气顶峰组成的阵法造出的巅峰战力,若是单以力道论已经远胜过寻常金丹了。 “来吧!” 少年视死如归,笑着提剑上前。 筑基傀儡出手气象远远胜过练气,似乎已经生出了些灵智,出剑不止有章法,且八具傀儡就能供养出四个堪比金丹的高手。 陈圣苦不堪言,不仅得应付四处刺来的长剑,还得提防着背后躲着的四具傀儡偶尔发出的剑气。 这帮木头疙瘩,竟然学会搞偷袭了。 若是卢素在此,只怕要对这些傀儡视若珍宝,呼喊着要搬回宗门去。 其实说到底,陈圣也是存着这种心思的,所以之前练气傀儡虽然被打退了,但都没受多大损伤。 如今他可就没了这种念头了,以自身修为武道艰难胜过一场,陈圣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手里捏着一大把符箓,若是有新傀儡站出来,他可就理会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那些木头疙瘩没有异动,两方静静呆着,陈圣体内气力回复完毕才站起身子,跨入地上圈出的圆形中。 八具傀儡随之而动,依旧是四人正面四人偷袭,将陈圣弄得十分狼狈。 最终打完最后一队筑基傀儡,陈圣蓦然坐下,一身衣袍已经湿透,之前那件防身效果极佳的道袍被他脱给了山秀。 湿透的布料贴合在身上颇为难受,想着穿与不穿其实差别不大,陈圣索性扯下衣衫,赤膊上阵。 只是看向那七具金丹傀儡眼神依旧有些发怵,若是这几个家伙一起上,只怕他连一剑都挡不住。 心中恶寒,陈圣将灵剑放在腿上,闭目恢复气力心神。 与此同时,剩余几人也处于水深火热中,由于卢素的关系,几座石楼的机缘增加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严峻的考验。 刘金丹盯着眼前几座火炉与寒潭水,面容狰狞,因为那边有几个家伙,正以极快的速度铸造剑器。 每铸出一柄,坐于水潭边的一个小小少年就会接过来,也不顾剑胚滚烫,淡淡看过一眼便弃如敝履,随手折断已在灵器级别的长剑,抛入潭中。 看得刘金丹嘴角颤抖,想骂娘又骂不出,心在滴血。 随着剑气落水升起的水汽升腾,刘金丹的脸色变得惨白,盯着那潭边少年的眼神几欲杀人。 可心中又偏偏充满了无力感,因为像这般高效生产灵器的铸匠,即便是多宝宗也做不到。 一身金色长袍的刘金丹满脸颓然,道心几乎失守。 阴世此刻正泡在幽冥海水中,惨白脸上时而欢笑时而狰狞,双眸一直禁闭,心神彻底沉浸在虚幻梦境之中。 在梦中的世界,少年是凡间一户殷实人家的幼子,自小家中长辈疼爱,又受学塾先生青睐,前程一片大好。 只是偶尔恍惚之间,阴世眼前会出现当年那座鬼城中的遭遇,千里伏尸,原本庞大的家族,成员之间彼此攻讦。 每有一人死去,便会被各家烹食,到了后来无人可死,竟然有人将念头打到几岁的孩童身上。 生死之际,阴世眼前出现一个老人,脸带狞笑,却让他绝处逢生。 眼前场景再一闪,阴世看见老人浑身浴血,趴在身前,背上插着短笛,一支手掌握着,低头看去,少年发现竟是自己亲手杀了那如师如父的老人。 如此场景数度变幻,因此才有了阴世如此精彩的脸色。 与他们想必,一对山水生灵运气就要好得多,各自被包裹在一团气运本源之中,恬静睡容悠然自得,一呼一吸之间皆有大收获。 ………… 陈皓立于冲天石柱之上,手持布满裂纹的长剑,胸中剑道气韵攀升到了顶点。 脚下石柱颤动,那水怪破水而出,在空中吐出一颗丹丸,茵茵水雾凝聚成小小水怪模样,竟是直接撞向石柱上的陈皓。 青年水神脸色未变,对于这胆大包天到触碰禁忌的水怪视而不见,转将目光落在陈皓身上,喃喃自语:“值不值得我下注,就看你这一剑了。” 横剑在前,陈皓蓦然睁开眼睛,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崩溃边缘的剑身如老树抽芽,重新焕发活力。 剑刃自上落下,这一次没有威势煌煌的刺眼剑芒,也没有巍峨冲天的剑柱,唯有朴实无华的一剑。 剑尖从鱼怪巨口刺入,从鱼腹突出,落在水面时陈皓手中握着剑柄,承载了满身剑意的剑身化为无数残片,在水怪体内激荡横飞,不过须臾,那金丹境界的水怪轰然落下,气断而亡。 青年水神眼中神采奕奕,大袖一甩湖水倒卷露出湖底巍峨宫殿。 陈皓只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活该你小子有此造化。” 水神提起一身精气神泄了大半的陈皓,悄然遁入宫殿内。 过了好半晌,巨大水怪尸身中飘出一缕青烟,满脸敬畏的小水怪看了眼那座宫殿,瞬间远遁。 华丽得有些不像话的宫殿内,陈皓悠悠醒转,就瞧见一个青年低头看着自己,笑吟吟道:“你叫什么名字?出自何门何派?” 说完,那水神大人甩了自己一巴掌,淡淡道:“只要回答前一个问题就好。” 陈皓起身,毕恭毕敬的行完礼,将性命宗门报出。 轻轻嗯了一身,青年水神对如陈皓这种恭敬的姿态十分满意,淡笑道:“我有意扶持你修行,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陈皓愣神,片刻后疑惑道:“敢问前辈,晚辈何德何能?” 水神哈哈大笑,自腰间掏出一颗水珠丢入口中咬开,而后吐出一块幽蓝晶石,丢给陈皓。 “我这个人吧,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钱。”青年水神指了指四周以上古时代极为贵重灵玉铸成的墙壁,笑道:“有钱之余我还有一点小爱好,那便是喜欢结交天赋出众的少年天才,给他修行路上所需要的一切。” “前辈还是没说为什么,总不会是发善心吧?”陈皓咽了口唾沫,压低嗓音道:“您看着可不想是什么善人。” 青年愣了愣,旋即哑然,还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 蓦然抬手取出一柄湛白长剑,剑柄之上悬着一枚幽蓝古玉。 “此剑名为幽魄,别急着拒绝,不算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我家一位晚辈早年游历之时的配剑,随着主人逝去多年,如今已跌落到宝器级别,只是其中剑灵已经残缺就是了。” 青年水神说着,与陈皓一前一后行走在水底宫殿内,自湖面抓过来一团精气,“这是一个水生精怪雏形,将来好生培育未必没有机会开启灵智,一会我会传你一门炼化剑灵之法。” 言下之意是要将那未成型的精怪作为幽魄剑的剑灵,这等自身滋养出的剑灵最为忠诚,对主人裨益最大。 陈皓缓缓摇头,道:“不必,我有剑道足够了。” 青年水神恍然笑道:“也罢,似你这般纯粹剑修以剑意蕴养出的侍剑之灵最为契合大道,我就不勉强你。”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座玄晶门前,顶上牌匾歪歪斜斜的刻着武库二字。 青年水神难得露出苦笑,差距到陈皓目光落处,无奈道:“一位祖先所留,丑是丑了一点,其中蕴含的意思是好的。” 陈皓点头,“祖宗余荫,自然极好。” 水神笑了笑,自怀中取出一枚玉钥,插入锁孔之中,玄晶门户大开,青年轻声道:“这里算是我的一座宝库,你可以自由选择三件物品,无论多贵重稀有都可以。” 言罢青年手腕发力,将陈皓推入其中,大门轰隆隆闭合。 陈皓傻眼了,看这意思是不依照他的话做,这门便不会打来了。 陈皓握着光秃秃的剑柄,哑然失笑,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湖泊十余里外,青年水神骤然出现,对着满脸恐惧的水怪残魄冷笑:“跑什么?真当我是你们这种卑贱水族,会言而无信不成?” 小小水怪蜷缩着身子,摇着头,心底却是剧烈震颤。 青年水神嗤笑:“不就是最后一刻真正起了杀心,想着不顾我的禁令也要杀了那小子?” 他残忍一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袖一挥将那水怪收入袖中,青年水神脚下一点,劲风猎猎,刮得袖中水怪残魂生疼,几乎就要真正消散。 青年水神骤然停下身形,将那枚之前被陈皓拒绝的水生精怪雏形递出,冷笑道:“说起来你该感谢那小子,若非他不肯接受我的馈赠,我族培育出的这宝贝绝不是你能够享用的。” 轻轻将那东西抛过去,青年水神长身站立,淡淡道:“与你说两件事,别记恨那小子,以及要知道感恩!” 随后看了眼身子挺得板直的水怪,低低道了声无趣,身影缓缓飘散。 如镜湖面上,青年水面悬空站立良久,一个飞身落在冲天石柱上。 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剑阁馈赠 陈字楼中,陈圣以剑拄地,精瘦身体上布满了血痕,深的可见白骨,浅的也入肉三分。 左手持着一柄断剑,陈圣满脸无奈,原本以为肉身淬炼到了这等地步可以抵挡那傀儡手中凡俗剑器,可到剑刃及身才发觉不对。 与陈圣对战过的金丹境不同,傀儡一出手便轻易刺破他引以为傲的肉身,且犹有余力。 险之又险胜过一尊傀儡,除了提升境界的秘法,陈圣可谓是手段尽出,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只是惨胜。 “这傀儡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陈圣心中疑惑,因为手中那柄生出灵性的上品剑器劈在傀儡身上竟然难以留下痕迹。 这一战走来,陈圣是靠着体内生出的劲气,以及气府漩涡中取之不尽的虚丹真元,将那傀儡活活耗死的。 不过经此一战,陈圣也摸透了那傀儡体内深浅,与前两境的傀儡不同,金丹傀儡体内有一股怪异能量流动,用来支撑战斗。 这能量宛若无根之水,消耗一点少一点,因此陈圣在付出气府空虚以及肉身重创的代价,硬生生拖垮了一尊金丹傀儡。 “呼,看来得花些时日了。”陈圣苦笑,即便是有着青木诀疗伤,想要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没有两三个时辰是不可能了。 将材质不俗的两截断剑收入乾坤囊中,陈圣开始盘膝坐下,聚拢灵气疗伤之余试着修复那颗距离破碎只差一线之隔的虚幻金丹。 紧闭双眸的少年没有发觉,对面剩下的六位金丹傀儡,其中为首那最强者眼眶之中有幽深异芒闪烁。 闭眼假寐的卢素似梦呓般,小声喃喃道:“逍遥天尊,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 幽暗空间内传来一阵呼啸声,似在回答卢素的问题。 ……… 中土揽月城,崔方白与弟子李婉走在城楼上,指着底下忙碌的女子道:“觉得她如何?” 与师傅关系亲密了许多的女子浅笑,“姜姑娘自然是极好,只是师傅若想收徒,人家未必愿意吧?” 崔方白漠然无言,目光随着那如今有了金丹肉身,颇有几分仙韵的女子移动,瞧见一柄残剑时皱了皱眉头。 “师尊?”李婉观察力十分敏锐,柔声问道。 崔方白摇了摇头,移步走下城楼,走到姜芷云身前拿起那柄残剑。 “先生来得正好,这件物什我看不出深浅,还请您掌掌眼。”姜芷云躬身行礼,语气恭谦。 李婉抿嘴而笑。 崔方白冷冷瞥了弟子一眼,满脸正色道:“你自可做主,盈亏都无妨。” 姜芷云恭敬称是,果真接过崔方白手中那截残剑,对着面前来卖剑的粗犷汉子糯糯道:“这位贵客,此物小女子看得一知半解,因此只能出到五百灵石,您若是不满意可再去往别处。” 李婉噗嗤笑了出来,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却见崔方白微微点头,对姜芷云的生意经颇为满意。 将那残剑掏出来的老人脸色瞬间阴沉的吓人,手掌青筋暴起,一挥手带着风雷之声。 不是打向那原本容貌绝美,如今占了肉身差了好几分的魂魄女子,而是直直挥向已是元婴剑修的崔方白。 “将她带走!”仙剑闪电出手,崔方白一剑与那手掌抵在一起,这话却是对着弟子李婉说的。 姜芷云低眉顺目,撤身前不忘将柜上摆放的物品收走。 当真是个好掌柜,如今已经背了一柄长剑的女子李婉心中暗笑。 “姓崔的,你好手段!”皇甫诚连出数拳,彻底确认了心中猜测,冷冷笑道。 “前辈如果是说卢素的事,我无话可说。”崔方白归剑入鞘,双手负后,竟就打算引颈待戮。 两位女子神色微变,从方才崔方白被压着打的情形不难看出,眼前这老人实力不俗。 岂料虬髯老人蓦然收手,一脚踩在崔方白肩上,冷哼道:“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白瞎卢素给你让道?” 两人落下地面,皇甫诚解下背上剑匣,冲姜芷云招手。 后者会意,快步将那残剑送上,并屈身致歉:“晚辈唐突了,还望前辈莫怪。” 皇甫诚啧啧称奇:“观你行走姿态,应是一位绝美的女子才对,为何挑了这么具姿色寻常的肉身?” 李婉脸色古怪,觉得眼前这位高人似乎也没那么高了。 皇甫诚似有所感,扭头看着李婉,咧嘴笑道:“觉得老夫不像你心目中山上仙人?” 见李婉短暂失神,便嗤笑道:“你如今也算是半个山上人,可见过几个仙风道骨的家伙?” 皇甫诚哂笑,重重啐了口唾沫,“真正仙风道骨的,十个有九个是骗子。” 李婉壮着胆子问道:“那还有一个呢?” “装的呗。” 皇甫诚说完哈哈大笑,目光凝视崔方白,随口道:“能让那小子心甘情愿给你让道也算你的本事,老夫还不至于做那等不讲理的事,再者说就是真的要打杀了你,也得让你们有间的长辈看着,我皇甫诚杀人从不藏头露尾。” 一旁静静听着的两个女子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论是修行与否,剑阁皇甫诚这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 即便是姜芷云在有间商铺帮了几日忙,对那原本只存在话本中的剑阁之主,也有了深刻的了解。 如今修行界最为顶端的战力,一人就能抵得上一流宗门的恐怖存在。 想着自己不觉间死里逃生,姜芷云遥遥施了个万福。 崔方白长身而立,与皇甫诚齐齐掠上城头,一人挎剑一人提着剑匣。 皇甫诚骤然转身,沉声道:“卢素那小子我是管不了了,将来那新山门我剑阁也不适合过多出手,你也算承了他一个人情,可不许出手太吝啬。” 崔方白迎着月色淡然笑道:“前辈忘了我也算是半个藏月山弟子?” 翻了个白眼,皇甫诚没好气道:“你这么想,那姓陈的家伙认吗?” “死都死了,还能跳出来反驳我不成?”崔方白嘴角扯了扯,开了个不是玩笑的玩笑。 皇甫诚放下剑匣,自嘲道:“当年我与他也算有些香火情,可惜未能送上他最后一程。” 剑匣中飞出十数柄残剑,插在崔方白面前地上,皇甫诚一本正经道:“听着,这些剑器算我输给你的,你要将它们一柄不少的送到卢素手上。” 崔方白微笑,道:“前辈亲自去送不是更有诚意些?” 皇甫诚瞪眼,“别觉得亏了,老夫可是拿着一世英名与你换这份因果,若是这点面子都不给,别怪我一巴掌拍飞你。” 崔方白神色古怪,悻悻然摸了摸鼻子,算是认下这一桩暂时看不出盈亏的买卖。 大袖一甩将那些剑阁遗剑收下,崔方白飞下城头。 背后雄壮老人站立了许久,才御剑离去,满脸心疼。 数日后,一个震动修行界的消息传出,崔方白与皇甫诚战于揽月城,皇甫诚惜败一招,匣中剑器大半被夺。 初时许多人不敢相信,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各宗长老宗主去往剑阁核实,而后被满腔怒火的皇甫诚一剑劈出山门,七人身死。 自此,各宗对此事争议平息,因为那位生平最好面子的剑阁之主,已经用他的气急败坏说明了一切。 ……… 幽幽深山之中,陈皓身着一身素白长袍,袖口衣领有金色流纹浮动,腰间挂着那柄幽魄剑。 两者皆是那青年水神的馈赠,除此之外他在武库之中还挑了两件东西。 给月儿的一条翡翠枝,为陈圣挑选的一道鎏金冠。 前者是件灵器,应对异兽灵禽有奇效,后者则是因为在烈阳宗内总听两个小家伙提起他们师傅,那位眨眼老道,觉得恰好合适,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青年水神悄然站在不远处,淡笑呢喃道:“没出息的小子,还想着帮我省钱不成?” 话没说完,就瞧见远处雾气漫漫,空中大山气息密布。 苦笑着揉了揉脑门,青年水神长掠而出,与一位身材高大的壮硕汉子撞在一起。 “哟!这不是水神大人?”那人稳稳站着,嘴角带着玩味。 青年水神抖了抖衣衫,捡起几颗落在地上的透彻珠子,沉声警告:“这个人是我选中的,你不许碰!” 山神大人满脸震惊,随后瞥了眼青年水神手里几颗只差一线之隔就要破碎的珠子,恍然大悟。 “抱歉抱歉,我是看那小子穿着如此寒酸,连件像样的宝器都没有,才起了救济的心思。” 雄壮山神故意扫过青年脸上,笑吟吟道:“实在是没想到水神大人如今落魄了,能拿的出来得法宝委实不多,当真是我的罪过。” 青年被说得脸色铁青,一个瞪眼后以水运圈地为牢,将那山神束缚住,狂奔而出。 水神一路跑到陈皓面前,在后者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从身上各处摸出大把法宝灵物,一股脑的塞了过去。 “看你个穷鬼山神怎么和我比。”青年水神拍了拍手,满意而归。 此方天地之中,两位最大的山水神明互不相容,否则也不会一个龟缩在极北,一个甘愿由将化湖,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卷 第七十二章 天差地别 骤然得了天大造化的陈浩还在愣神,面前就出现一个汉子,含笑道:“看来那家伙出手不轻啊。” 陈皓下意识后退,“前辈是?” 汉子笑了笑,并不恼怒,而是笑呵呵指着鸡飞狗跳的某处,道:“跟那家伙一个目的,想与你结个善缘。” 陈皓攥了攥突然鼓起来的乾坤囊,咬牙交了出来,“可否帮我交还给那位前辈?” 汉子微微愣神,反复确认几遍自己没听错后哈哈大笑,“怪不得我说他抠门时,那暴发户脸色如此难看,原来根在你这呢。” “不过你别指望了,我若是带着这些宝贝上门,只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得被那继承了祖上家产的暴发户轰出来,保不齐还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汉子顿了顿,道:“你想让那家伙宰了我?” 陈皓摇头,随后愁眉不展。 “这又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即便是往前翻上几千年也是那家伙的家产,根正苗红,你小子至于如此抗拒?”汉子山神大为疑惑。 陈皓摇头,苦笑道:“无功不受禄。” 汉子大笑,“无妨的,别看这宝贝不少,实际上对暴发户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说不定过几天也就忘了。” 说完见陈皓依旧紧锁的眉头,拍了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你是担心平白受了这么大恩惠,惹人嫉妒打杀了你?” 陈皓依旧摇头,看着手上装满法宝的乾坤袋,就真如看一块烫手的山芋。 烫到不行! 汉子皱眉,又道:“无妨,只要你小子愿意,我可以护送你到离开之前,保证没人能伤你一根汗毛。” 陈皓哭笑不得,“多谢前辈好意,晚辈只是单纯觉得贸然接受如此大的馈赠,心中不安罢了。” 接多大机缘,就得承担多少因果,陈皓虽然修行时日不长,却也是懂得的。 汉子山神无奈道:“那我若是再要给你什么,你肯定也是不愿意接的了?” 陈皓淡笑,惹得汉子大为光火,恼羞成怒道:“是打定了像我这般的山水神明无法对你出手,还是单纯不想接?” “后者!”陈皓淡淡道。 “懂了!”汉子打了个响指,手指间一股土黄色气息汇聚,随后快速飞入陈皓体内。 山神抬起手掌,不耐烦道:“与你说好,这桩机缘暂时寄存在你那,出去之后遇上合适的人它自会择主。” 汉子山神忽然满脸堆笑,“在此期间,劳烦你为我护持好它,不难吧?” 陈皓驱动剑意真元都无法撼动那道土黄色光芒,无奈苦笑:“前辈您这是要硬塞给我啊!” 汉子瞪眼,“放屁,你帮我办事我给点报酬怎么了?” 脚下传来轰隆声,一口明黄剑鞘破土而出,气韵内敛而浑厚。 汉子随意指了指,“这个给你了,配你那柄丑剑刚好合适。” 未等陈皓开口,汉子山神已经遁入大地。 剑鞘自行覆住长剑,陈皓无奈,瞧见一个青年滚滚而来。 青年水神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问道:“那个混蛋来过了?”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水神大袖一摆就要去找那汉子算账,被陈皓喊住,略去一些可能会惹青年发怒的话语,简明扼要的说明情况后。 青年水神皱眉,沉默良久才道:“给你你就拿着,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陈皓愕然,再要交还法宝时眼前已经没了那人身影。 “当真是……”陈皓苦笑,久久无言。 ………… 陈圣此刻已经胜过第三具金丹傀儡,手中抢获的那一柄剑也不再是断剑。 身体表面伤势少了许多,陈圣眼神明亮,真正感受到古楼奥秘。 体内原本刚滋生出的武道气韵,几次战斗之后,有了增长的势头,虽极缓慢,但终究是看到了一丝光亮。 体内真元恢复,陈圣长身而立,以极快意的剑式抢先寻上一具傀儡,按照实力排序,接下来上场的正是此人不假。 剑刃极速点在傀儡腕、臂各处,陈圣撤身而归,随后催动那意蕴最长,去势最为锋利的大道剑华。 一点洒脱剑意透出傀儡身,悄然坠在脚下,与之前陈圣留下的暗手勾连。 腔中心意越发顺遂陈圣爽朗大笑,竟然换了左手执剑,右手握拳打出。 亲眼看着那傀儡手上长剑弯曲,陈圣蓦然转身,避过那凶险的一剑,猛地翻身,一拳打在傀儡头上,剑气趁机抢下那长剑。 撤身站定,陈圣乐呵呵收了两柄长剑,摆开拳架,准备以肉身对敌。 金丹傀儡顿了顿,体内气息骤变,竟然也弓起身子,以一种野兽捕猎的姿势站在。 陈圣隐隐感到有许多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猛地生出一种极荒唐的感觉。 这傀儡,不会是活的吧? 心中念头一旦发芽,就一发不可收拾,陈圣再看那些傀儡时,竟然觉得其胸膛起伏,像是在呼吸。 陈圣凝神,将信将疑喊道:“道友?” 对面傀儡动了动,就在陈圣以为是要应答之时,那傀儡爆射而出,一掌拍出,腰肢发力,势大力沉。 陈圣肃然,体内武道气息窜动,流走于百骸经络,看着那撕裂而来的一掌,胸中郁结似有了发泄处。 拳掌交锋,两人被反震力击退十余丈,陈圣爽朗大笑,脚掌重重踏在地上,极速掠上。 双拳如雨点般落下,陈圣蓦然冷喝,胸中剑意凝成一道剑丝,以剑指发出。 那傀儡身上流光汇聚为一点,硬抗陈圣来势不算浩荡,却杀力极强的一剑。 陈圣笑吟吟后退,非常没有高人风度的抽出灵剑,因为体内武道气息已经几乎耗尽。 定眼看去,发现那傀儡站在原地,身上流纹黯淡,双手垂下,似乎已经“死去”。 “呼~”长出了一口气,陈圣索性直接坐下恢复气力,双眸却神采奕奕的看着那位具傀儡尸身。 骤然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收入囊中,陈圣盘膝落下,真正开始闭眼恢复。 躲在暗处的一个家伙咬牙切齿,试图上前教训教训这个趁火打劫的小子,结果一头撞上某处坚硬,吃痛之下眼眶冒出茵茵水雾。 似灵体一般的家伙恼怒之下,扭头不再去看那闭目凝神的小子,一转身出了古楼。 在外头碰上一个眯眼睡觉的家伙,好奇的凑近去看,被那人一个指头敲在脑门上。 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家伙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气呼呼转入一座李字楼内。 入眼是茫茫多的阵法符纹,中央坐着一位气息萎靡的少年,脸上欣喜,双眼奕奕有神。 李衡盯着面前流动的符纹脉络,如视珍宝。 扶风李氏千年传承,也不过悟出近千初始符纹,其中勾连上古神纹的更少,不足一成。 而这座古楼中流转的每一道,竟然都是能够衍生出子符的初始符纹,让出自李家且一心钻研此道的李衡如何不动心。 少年看得眼睛发涩,手腕扭动的酸麻尤不自觉。 小家伙在暗处看了李衡许久,每隔一会这个少年就会改换一种符纹,走的是一种极为粗浅的路子。 死记硬背,以最费耐性的水磨功夫将那些符纹记下,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 看了一会,小家伙觉得无趣,一扭身走出古楼,这回它学聪明了,没有去惹那睡在剑上的少年。 来到一片广阔的海面上,海水中央有一条蛟龙翻滚,周身龙鳞泛红,爪子浸泡在水中。 无论灵韵如何挣扎,似乎都逃不出那滚滚海水,四只爪子被四条巨大的铁链栓住。 “活该!谁不知道龙族曾冒犯主人,蛟龙后裔还敢不要命进到逍遥天宫。”小家伙眉开眼笑,觉得出了口恶气。 一双小小的手掌翻动,那海水的凌厉程度悄然攀升。 或许是那逍遥天尊真的极厌恶龙族的缘故,此处竟然是唯一一座能被小家伙能够操控的地方,玩得好不快活。 ……… 以同样的手段解决几具傀儡,陈圣状态恢复圆满,随手提着剑,胸中武韵剑意达到了一个高点。 脚下以剑气勾连而成的脉络,更让陈圣信心倍增。 “不错!”略有几分生涩的声音传来,那最强的金丹傀儡走出。 陈圣朗笑,不惊反喜。 “你的实力不弱,可以达到三阶。”那人说话越发顺畅,原本说话时还得顿住身形,如今已经能够边走边说了。 “三阶?”陈圣皱眉,想起天机子曾提到过的战力分级,在心底默默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一颗心沉了下去,陈圣盯着那人问道:“你所说的三阶是什么意思?” 那人抬起剑,指了指退在角落的练气筑基傀儡,道:“能够胜过他们,就算是有二阶战力。” 随后剑刃点指六尊金丹傀儡,又道:“胜过他们,就有三阶战力。” 陈圣淡笑,“那胜过你,该是四阶战力了?” “是也不是。”那人摇头,缓缓道:“我的实力在三四之间,能胜过我是前者,可以杀掉我才是后者。” 陈圣蓦然笑了,问道:“你是人还是傀儡?” “算是器灵,所以你杀我不必有负担,因为我出手,也绝不会留情。” 金丹傀儡说完,身形已经射出,剑刃伸出丈余剑芒。 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鬼域初现 陈圣浅笑,心中豪气顿生,挺剑迎接上去,巍然剑道纵横如风。 初一交手,陈圣便能察觉到傀儡有无灵智的变化,器灵傀儡出招不仅有章法,更有一股神韵内敛其中。 “难怪自称为三四分界。”陈圣心中暗赞,左拳右剑,出手迅捷有度。 若有人在此,定会发现双方出手的轨迹脉络极其相似,甚至可说是一模一样,那器灵似乎刻意想与陈圣硬碰,后者也乐意为之。 每次与强劲的对手硬撼几记,战事落幕之后,陈圣体内武道气韵就能有不小的进步,这买卖怎么都不亏。 更何况对面的器灵乃是竭泽而渔,气力使一分就少一分,他陈圣是占着便宜的。 随着体内真元入不敷出,陈圣总算是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瞳术看去,才发觉那傀儡背后一直有道无形的灵气汇入其中。 微微皱眉,陈圣猛地抬手,捻出一张金灿灿的符箓,低喝道:“敕!” 符箓化为无数道流光飞出,在那器灵身上结网,乃是修行界中极为常见的缚灵网。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陈圣手中出现一把灵石,到了这个时候依靠先天功运转吸纳的灵气已不足以支撑战斗。 器灵身子颤动几下,轻易挣脱了缚灵网,以极快的速度飞来。 陈圣嘴角微翘,一点剑意探入底下,自第一次使用大道剑华就开始蕴养的剑意聚拢,轰然落在器灵身上。 以灵力撑开护身屏障,器灵眼中闪过厉色,直直冲陈圣跑了过来。 “太不厚道了!”陈圣大喊,拔腿就跑,以他如今的实力可操控不了如此庞大的凌厉剑意。 “自家的剑招,跑什么?”器灵在屁股后头穷追不舍。 此情此景颇为滑稽,过了好半天,陈圣积攒下的剑意才算是消耗殆尽,体内灵气费去了大半的器灵停下脚步。 “不错的剑招,靠着这一手也许某些四阶战力的家伙都会栽在你手里。”器灵沉声说道。 随后剑光飞至,陈圣猛地侧身,险之又险避过这一剑,心有余悸道:“你这未免为太没品了。” 器灵阴沉沉道:“我又不是人,要那玩意做什么?” 陈圣哑然,腰间已经中了一拳,倒飞出去十余步。 堪堪稳住身子,陈圣深吸一口气,双眸微凝,开始以瞳术寻找器灵破绽。 傀儡再强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即便是生出了灵智也无法掩盖天生便存在的缺陷。 “有了!”在陈圣眼中,明晃晃的傀儡身躯之上,有一处黯淡了几分的如米粒般细小的所在。 持剑掠出,陈圣招招攻向那处所在,拳法剑法凌厉,毫不计较体内消耗。 器灵蹙眉,提醒道:“这种打法你会死的,单论消耗你不可能拼得过我。” 陈圣抬头,笑容灿烂,“我知道!” 趁着器灵短暂愣神,剑气化丝游动而出,手中捻着那道符箓,故技重施。 双眸微眯,陈圣手中出现那杆炼神幡,旌旗挥动阴物横生。 “雕虫小技!”器灵嗤笑,生出灵智的法宝本就对阴物克制极大,陈圣此举可谓是做无用功。 嘴角轻轻扯了扯,陈圣驱使炼神幡,几头阴物身子缠上剑气丝线。 抢先出拳阻住器灵,阴物裹着剑丝飞近,陈圣冷喝一声:“爆!” 几头阴物在空中爆开,与那剑气丝线一起落在器灵身上,陈圣紧随其后,以瞳术锁定破绽,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呼~” 陈圣收敛攻势,定定看着那半弓着身子的器灵,骤然发笑:“这滋味不好受吧?” “的确不太好受。”器灵站直身子,摊开双手,那处光芒黯淡处如今扩大了不止十倍。 “你怎么发现的?”器灵眼神晦明变化,发问之后瞧见陈圣目光,恍然大悟:“你修有一门高深瞳术?” 耸了耸肩,陈圣淡笑道:“高不高深不好说,瞳术确实有一门。” 心中苦笑,那器灵无奈道:“虽说有些取巧,但也算你的本事。” 陈圣眯眼,“这是认输了?” “认输?”器灵瞪眼,怒道:“你想得美!” “我再发最后一招,你若能接住便算过关,可入天宫取宝。” 陈圣抿嘴而笑,随手撤去灵剑,鼓动武道气韵。 白给的淬炼机会,不用可就浪费了。 器灵骤然沉神,身侧灵气汇聚于剑尖,发出那最后一剑。 剑刃穿胸而入,陈圣口角溢血,一身精气泄得一干二净,非常爽快的晕倒在地上。 不知是否该收剑的器灵怔怔出神,委实是没见过像这种不要命的家伙。 接引使身形浮现,盯着胸膛插着一柄剑,呼吸吐纳却格外平缓悠长的家伙。 喟然叹道:“又一个疯子!” 所有傀儡聚拢,皆是弓下身子行礼,为首器灵恭敬道:“大人!” 接引使挥手,眸子盯着某处,须臾之后一个小家伙破空而至,像是生怕被人偷了自家宝贝般,恶狠狠盯着那“贼人”。 “你来干什么?” 听到这话,接引使笑了笑,随口答道:“没事不许回家溜溜?” 小家伙勃然大怒:“这里不是你家,给我滚出去。” 接引使并不动怒,指了指底下陈圣,道:“他可是闯过了傀儡阵,你看着别让人死了,否则大人怪罪下来,呵呵……” 说罢,老人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身影已然消失。 小家伙对器灵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真的过关了?怎么惨兮兮的?”小家伙满脸狐疑,生怕被那阴险的老狐狸给骗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家伙才大手一挥,将剑拔出,又以天宫手段为陈圣吊着性命,带着去了别处。 站在原地的器灵抹了把冷汗,他是真的怕这两个家伙打起来。 ……… 陈皓此刻十分烦恼,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光滑石头上,面前摆着近百件法宝,怔怔出神。 秘境之中各处,顾凉血色分身搅动风云,已经挑起了数场本地精怪与外界修士冲突,使得接引使焦头烂额。 一道血影分身就站在离陈皓不足百丈的树下,借着山林间飘荡的血气藏身,眼中杀机毕露。 手指射出一道道血色丝线,有的沁入大地被灵智尚未完全开启的山精吸纳,有的被湖泊水泽中承载气运的水怪接收。 二者无论哪一个,在被血丝侵入体内后,身上气息都是大变。 一时间,此地山水气运倒转。 在秘境各处抚平天地巨变的接引使眉头微皱,脚下那头金丹后期的庞大水怪适时的扭动身子,撩起水泽气运。 最终接引使选择就近灭火,一脚踩在那畜牲头上。 “哼,跳梁小丑!” 山水精怪驭使着山水气运,潜行开到陈皓身旁十步之内。 悄然无声。 目光骤然凝滞,陈皓一甩袖子将宝贝收起,提剑而立。 剑光四起,落出血肉横飞,那些随着山水气运而来的妖兽与杂乱精怪们皆倒在剑下。 顾凉显出身形,笑吟吟道:“你惨了,这些可都是承载了天地气运的杂碎,反噬绝不会轻。” 果然,顾凉声音还未落下,头顶便有乌云盖顶,雷光闪烁。 如他所说,死在陈皓这一剑下的精怪们非比寻常,死了是会引起天怒的。 冲天石柱上,两位死对头破天荒的站在一起,十分和谐。 汉子咧嘴笑道:“不帮忙?那小子可是你花了大价钱拉拢的。” 青年水神冷笑:“狗屁的大价钱,区区几十件法宝灵物,我宫殿里铺地的玩意,也值得我大费周章?” 汉子满脸震惊,就要跳下石柱,却被一把拉住,扭头看见那青年水神脸色如常,死鸭子嘴硬,“似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还没有资格进入我的宫殿。” 山神大人笑了笑,并没有开口戳破,眸子破开茫茫群山,落在那进退维谷的少年身上。 感受着头顶隆隆威压,陈皓面色微沉,目光始终落在顾凉身上,幽魄剑出鞘半寸。 便有山河倒转之声,响彻云霄将那天雷都盖了过去。 “好宝贝!”顾凉眼前一亮,望向那柄卖相极佳的宝剑,哀叹道:“可惜了,天雷过后不知还有几分神韵。” “哼!”青年水神遥遥看见那搅动风云的血影少年,若不是顾忌着那条禁忌,他抬手就要掐死这个惹人厌恶的家伙。 汉子倒是不恼,伸手指了指在各处天空中忙碌的接引使大人,笑着打趣道:“就连咱们的接引使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我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青年水神脸皮抖了抖,心在滴血,那些羞怒之下塞给陈皓的可不像他所说,是垫脚板的玩意,个个都是顶尖的好宝贝。 就是一些如今品相不怎么好的,其成长性也是极高的。 陈皓猛然拔出幽魄剑,明黄剑鞘重重坠地,这下轮到那山神肉疼了。 那一口看着不怎么养眼的剑鞘,可是北地茫茫大山之上,千年才能出一斤的灵土造成的,价值不菲。 陈皓未去理会头顶,手中长剑直刺顾凉,胸中剑意攀升,双眸杀机涌动。 事实上陈皓极少动杀机,即便是在仙门大会上被大罗宗外门围杀,他出手也未取人性命。 这是陈皓的纯良之处,用罗魁的话来说叫做愚善。 心怀仁慈不代表他不会动怒,也不代表这个继承了堂皇剑道的家伙,手里的剑不会饮血。 顾凉身形后撤,极速离开天雷笼罩,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陈兄,你若停下或许还能抗下天雷,可若是擅自离开天雷区域,呵呵……” 陈皓头顶劫云蔓延,陈皓每进一步,天雷便扩散一分,威力也要强盛一些。 顾凉站在天雷区域边缘,笑吟吟望着陈皓:“很愤怒?” “想杀了我?” 顾凉哈哈大笑,“你可知道杀了那些精怪的后果,不仅天雷缠身,今后你每走到一处,那里的山水精怪都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群起而攻之。” 少年收声,看着陈皓,希冀从此人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陈皓一言不发,只是缓缓迈步,走出那天雷区域,果然远处一只躲着的精怪扑了上来。 不躲不避,陈皓硬生生接下这一记,而后随手敲晕那精怪。 一路走来,白衣浴血。 身后两位神明看得牙痒痒,汉子猛然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力道极大。 “你给的什么破宝贝,这么不顶事!” 青年水神怔怔摇头,“是他换下了我给的那件法袍,选择以此偿还那些枉死的精怪。” 汉子山神嗤笑:“哪有什么狗屁枉死,死就是死,当年那么多的山水神明,不也随随便便就死了?” 青年水神不以为意,停下步伐,再往前走就该走进天雷区域了,像他们这种级别的神明进去,对陈皓而言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两尊神明各自镇压山水气运,以及那些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手的精怪们,也被或安抚或镇压,总之没有再对陈皓出手了。 似有所感,陈皓回头遥遥一拜,随后盘膝坐下,静候天雷降临。 顾凉顺着他的动作看见两位镇住气运的神明,脸色微变,竟然选择自行散去分身。 “哼!算你跑得快!”青年冷哼,对陈皓呵斥道:“将我送你那法袍取出来,还有这老混蛋的厚土鞘,想活命就别舍不得法宝。” “就是就是。”汉子山神连连点头,笑吟吟取出一大碗灵土,“不怕不怕,坏了我再送你一口就是了。” 青年水神面沉如水,他可没那魄力说再给陈皓送一堆法宝。 那老混蛋手里的剑鞘不是稀罕物什,过个几百几千年就又有了,他手里的宝贝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虽说库存还有一些,也不是这么花的。 青年水神可不是个败家子,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持家有道。 陈皓看着二人,洒然笑道:“那晚辈可就不客气了,日后定会偿还二位。” “这个好这个好。”山神大人摩拳擦掌,神色颇为期待。 自持身份的青年冷冷哼了声,不屑道:“几件破烂玩意,当我会稀罕吗?” 汉子山神大笑,随口说他装腔作势,实际上家底已经败的差不多了。 被戳中痛处,青年水神动身,一拳打出。 胸口中了一拳,那汉子依旧堆笑,招呼再来几拳。 第二卷 第七十四章 天劫 陈皓从水神所赠法宝中取出一些,大多是品质不低或对抵抗天雷有裨益的宝贝,其中恰好包含那顶金冠。 “十三,看来你是与它无缘了。”嘴角微翘,陈皓将剑鞘提起,入手发觉轻了不少。 汉子开口笑道:“脾性使然,以后记住别让它接连大地就是了。” 陈皓点头,握着剑鞘的手掌攥紧,归剑入鞘,开始闭目凝神,积蓄剑意气韵。 在各处探索的外界修士们,皆抬起头看天,从那团阴云中感受到莫大的威压。 数千年来,修士修行可谓是一帆风顺,没有上古传说中的天地压迫,虽说进境慢了许多,但也再没任何一人受天谴而死。 此刻云团中闪烁的雷光,让所有外界修士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秘境生灵则是见怪不怪,颇为不屑的看着那些满脸震惊的人族,心中嗤笑。 顾凉化出的血影分身依旧在搅动风波,每次接引使寻上来他便自行爆开,以极为隐匿的方法逃逸。 之前围攻刘金丹与李衡,付出全部身家才逃生的几个筑基修士蹲在一颗巨树之上。 最中央的一人身着道袍,面色苦兮兮的,正是那何道人。 “何道友,让我等找得好生辛苦。”一个青年似笑非笑,他与另外三人是同门师兄弟。 出身自一座实力不弱宗门的青年曹银手掌悄悄搭上剑柄,对师弟们使了个眼色。 三人会意,各自站到一根枝桠,伺机出手。 四人心中都存着怨气,一开始若不是何道人极力劝说,即便是有着几位虚丹修士的支持,他们也不敢对一位多宝宗弟子出手,更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凄惨境地。 尤其是为首的曹银,不仅师门显赫,家族势力也是不弱,现在手上却除了一柄勾连本命的剑器,就再拿不出一件哪怕是最低级别的法宝符箓。 “几位道友,有话好说!”何道人咽了口唾沫,讪笑道:“你们即便是杀了贫道,失去的法宝也找不回来了,何必白费力气?” 曹银冷笑,“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我如今恰好卡在破关瓶颈,或许与你战上一场能有突破也未可知。” 你能突破个屁! 心中如此想,何道人可不敢说出来,脸上神色都不敢有丝毫变化,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诸位可瞧见那团雷云?” “看见了又如何?”曹银挑眉,心湖深处暗潮涌动。 何道人哂笑:“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出手击杀天生精怪,惹起反噬,要受那雷击。” 有人皱眉道:“你若不想死最好少说废话!” 曹银狞笑着,那开口之人是他一位族人,论起来曹银还得称他一声堂兄,目光落在何道人身上,淡淡道:“我这堂兄最不喜欢听废话,因此你有话就直说,否则他忍不住一剑刺死你我可不管。” 何道人笑容戚戚,“回二位,据我宗内典籍所载,像这种能够惹起天地震怒的精怪,承接天地气运,所居之处必定不凡。” 那曹氏弟子目光在曹银脸上扫过,开口道:“你是说,只要能找到此类精怪就会有机缘?” “正是此理!”何道人立直,心中大定,趁机道:“贫道不才,恰好会些寻觅之法。” 曹银气笑,“你这厮,坑了我们一次还不够?如今我等可没有第二副身家来买命了。” 何道人闭口不言,明白这姓曹的家伙是想压价。 果然,下一刻那曹家子弟得了曹银的眼色,冷冷道:“合作可以,得到的好处我们要分九成。” “这………”何道人面露难色,两个眼珠悄悄打转,希冀找到脱身之法。 曹银笑吟吟走近,不动声色将那唯一的出路堵死,道:“别觉得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与那几个驱使蛟龙的家伙相比,已经很好了。” 言下之意,没让你何道人白费力气来为自己买命就已经很好了,别不知好歹。 何道人嘴巴张了张,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好吧!”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族修士都似有若悟,先后开窍。 这一日,秘境内原本安于一隅的山水精怪们变得颇为忙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前来打扰。 无一例外的,每一波人族修士出现前后,都会有一道血色身影,将被天地气象掩藏的极好的精怪点出。 ………… 云团中雷霆狂吼,陈皓双眼骤然睁开,长身站立望向那道劈落的紫雷。 幽魄剑带着剑鞘刺出,剑意与天雷轰在一起,陈皓身上法袍狂舞,脚下巨石破碎。 厚土鞘上明黄色光芒逐渐退散,最后化为浅浅的淡黄,陈皓躺在破碎的地面上,嘴角溢血。 远处看戏的两位山水神明面面相觑,汉子觉得喉咙有些发涩,捅了捅青年水神,低声问道:“你看见了吗?” “我又没瞎。”青年水神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随后脸色凝重,不敢置信道:“是品诣极高的紫雷,只是死了几只小精怪,还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吧?” 缓缓点头,汉子微微蹙眉:“一击就让那厚土鞘几近报废,看这样子似乎还有六七道天雷,可别真把那小子弄死了。” 青年水神闭口不言,目光落在那雷云之中,隐隐看见一道丝线自云团处牵到陈皓头顶,却不是那种气运因果结成的业障。 “难道是修行天劫?”汉子大胆猜测,与青年说过后两人越看越像。 当即一拍大腿,各自驱动山水神通将方圆十里之内所有生灵撤走,随后又搬来海量的天地灵气。 两位神明眼中神光奕奕,对陈皓的天劫颇感兴趣。 秘境生灵偶尔也会天劫降临,但与此刻陈皓头顶那片宽数百丈的雷云相比,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陈皓缓缓起身,察觉到周遭的变化,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将剑鞘取下,盘膝吸纳灵气。 气府之内,那颗原本只是初见雏形的金丹,此刻不仅凝实了许多,而且两段各有一道凸起,已经不能倒是金“丹”了。 约莫过了几百息,头顶雷劫再生变化,一条蛇形雷霆悄悄探出头,望着底下那渺小的人族,呼啸而下。 陈皓长啸起身,手腕抖了抖提剑而上,白衣紫雷撞在一起。 片刻之后雷霆消散,陈皓再度跌在地上,以剑拄地,脸色泛白。 “我的幽魄剑比你那破剑鞘好多了吧?”青年水神眉飞色舞,冲着汉子冷嘲热讽。 山神大人无奈,懒得与他计较,索性一步跨出,站在一处大山之巅。 青年水神刚要跟过去好好讥讽一番,就看见那汉子从山体抽出一根石棍,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水神打了个冷战,扭头不再看那汉子,脚下如生了根一般岿然不动。 山水精怪之属都讲究个地盘,在与不在各自立身所在,战力完全是两个级别。 别看两个家伙平时针锋相对,看着谁也不怕谁的样子,一旦到了对方的地盘,个个都得缩着脖子认怂。 陈皓这一次硬抗天雷的光景好了许多,体内真元只是消耗了大半,不像初时那样剑意真元耗尽。 抬头看向那劫云,发现不仅没有消散的势头,且有吸收周遭天空雷光,其中天雷滚滚,振聋发聩。 陈皓倒提着幽魄剑,手腕扭动,剑刃带动雷光,迎着一齐极速落下来的三道雷霆。 天雷裹着剑身浸入陈皓身体,经脉气府之中有一股雷霆游走大肆破坏。 那枚古怪的金丹此刻两头凸起越发明显,一头尖锐细薄一头方正浑厚,成了一柄剑的形状。 若是卢素在此必定会拍手大笑,直言陈皓已入剑修之门。 可惜陈皓并不了解剑修体系,对那蕴藏凌厉真元的金丹剑丸只是怔了怔,便开始驱逐体内雷霆。 青年水神看得摇头苦笑,“傻小子,淬体雷光这种天大的好处,旁人求都求不来,还往外赶。” 上古之时,金丹又被称为长生境界,是修行路上最为重要的门槛,其根源就在这雷劫之中。 度过雷劫成功凝聚金丹的修士,方才有资格被称作仙家,渡劫之人受过天雷,就算是被天地承认接纳。 而这雷霆淬体,是真正的大造化,有无这番造化,寿数是十倍之差。在那个仙道昌盛的时代,几乎所有人都将其视为天资的分水岭。 经过淬体的金丹修士,不仅代表更好的天赋,更长的寿元,最为重要的是更加容易感悟天道。 大道漫漫,无形无影,受天地青睐者,修行路上自然有的会顺畅得多。 好在那雷光是无法被驱出体外的,否则看着陈皓的荒唐之举,青年水神只怕恨不得上去一脚踹飞,骂上一句暴殄天物的小子都该死! 这涉及到青年水神极为年幼之时,曾亲眼见到的一桩上古秘闻,其中门道不足为外人道。 这位家产败了大半却依旧身家丰厚的水神大人,心中一向自诩持家,也与此事有关。 陈皓对这些浑然不知,只觉得血肉犹如被巨力撕裂,而后烈火炙烤,伴随着轻微的麻木感。 白衣少年手腕一软,幽魄剑刺入地面,陈皓昏厥过去。 第二卷 第七十五章 骗局 陈圣被那小灵体带入一座真正宫殿内,周遭云雾缭绕,鎏金桌案若隐若现,在那最高处摆放着一把宽阔的盘龙椅。 令陈圣觉得古怪的是,那巨大的华丽椅子上躺着一个小小孩童,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座琉璃盏,与陈圣乾坤囊中那一座颇为相似。 见灵体领着陈圣进来,那孩童赶忙收了宝贝,眼神凌厉:“他是什么人?” 这般话语自然是在问陈圣,那小小灵体却好似做贼心虚般,一溜烟钻了出去。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陈圣满脸黑线。 “你是什么人?”陈圣壮着胆子问道。 “你找死?”孩童斜眉瞪眼,语气不善道:“看模样倒还不错,那老头没跟你讲过规矩?” 陈圣先是愣了愣,明白这孩子口中老头就是接引使后摇了摇头,笑道:“那老头子坏得很,存心害我。” “你放屁!”接引使声音传来,却不见身形显露。 孩童神色大震,眼睛四处巡视,想要找出老家伙藏身在哪里。 接引使在远处遥遥看着这一幕,无奈道:“别找了,与你有过协议我自是不会违反。” 听得此话,那孩童神色大定,抬头挺胸,冷笑道:“你送这么个人进来,想凭借交情走后门?” “把你的臭嘴闭上!”接引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是自己闯过傀儡阵,才有资格进入你这座藏宝殿选取宝物的。” 孩童闻言,反复端详陈圣好几遍,啧啧道:“金丹都没到的小子也能破阵,难道是那阵法年久失修,威力大不如前了不成?” 陈圣听得满脸黑线,这小屁孩嘴巴真臭。 那个还在偷听的灵体蓦然冒出头,冲着满脸玩味的孩童眯眼,狞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孩童错愕不已,瞧清那灵体嘴角挂着的威胁之意,才怯怯道。 灵体冷哼一声,翻身离去,原本伸出头的那个口子却未闭合,应该说是闭合得很慢。 卢素艰难从狭小洞口里钻出来,冲陈圣招了招手,对着孩童笑道:“怎么?想打我?” 小小孩童黑着一张脸,手指搓动,殿内有龙吟虎啸。 陈圣脸色微凝,下意识挡在卢素面前,手掌搭上剑柄。 卢素轻轻一巴掌拍飞陈圣,缓缓说道:“我记得那位大人曾说过,只要是能够进到这藏宝殿,无论借助的是何等手段,都能得到一件宝贝。” “是吧?”卢素贱兮兮的望着脸色难看的孩童,眼神玩味。 陈圣表情蓦然变得精彩,合着我在那打死打活,与你这投机取巧的家伙竟是一样的待遇。 尤其是见那人虽脸色不太好看,咬牙切齿却不敢开口反驳,这个念头越发坚定。 卢素转头,笑眯眯道:“你不同,借着接引使大人与外头那家伙的面子,你得到的只会更多,我说的对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那已经爬上盘龙椅,恢复了吊儿郎当姿势的孩童。 “对也不对,原本这小子一个人来,那两个家伙的面子还能值上十七八件宝贝,如今有了你这让人看了就生厌的搅屎棍,一切照规矩来。” 那孩童并未起身,而是伸出一个指头,眯眼而笑,“一件,不能再多了。” 陈圣扯了扯嘴角,对这家伙说接引使的面子能换十七八件宝贝是不信的,但三两件总有吧? 小小年纪,心也忒黑了。 卢素抿嘴浅笑,那剑捅了捅某处桌案,如切豆腐般随意刺破,突然做惊讶状:“接引使大人,您怎么躲在这?” 变为侧卧的孩童猛地起身,手中抽出一把清亮匕首,飞快掠到那破碎的桌案处,连刺十余刀。 陈圣看得头皮发麻,这家伙跟接引使丑这么大? 卢素笑吟吟抱剑站着,等那小家伙累了,转过头要问罪,才道:“方才他确实就躲在这里,我绝没有骗你!” “真的?”小家伙满脸狐疑,三步一回头,快走到椅子前骤然折返,一刀将那块桌案破为齑粉。 这才彻底放心,安然坐在椅子上,懒懒抬手,随意抽出两件品诣极低的宝贝,“诺!” 陈圣哈哈大笑,盯着脸色如吃了苍蝇般难看的卢素,眼色玩味。 卢素勃然大怒,一步就跨到那小子身边,伸手将其拎起,一手拿着剑柄,以仙兵作棍,结结实实的抽了十几下。 小家伙瞠目结舌,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摸着屁股。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忒丢面子了。 “你!” 卢素瞪眼,扬了扬手中“棍子”,冷哼道:“你还想再挨一顿打?” 说完此话,卢素稍稍递出个眼神。 陈圣会心一笑,急忙上前拉住卢素,苦口婆心道:“算了,有总比没有强。” “不行,今日我非打得这小混蛋吐出七八十件仙器不可。”卢素恶形恶状,就要挣脱。 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孩童下意识缩了缩,他确信这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做得出来。 陈圣竭力拉住,两人相持不下,过了许久卢素似乎不耐烦了,反身一剑刺在陈圣胸膛。 长剑穿胸而过,殷红血液滴在华贵地毯上,趴在椅子上的孩童瞪大双眸,看向卢素的眼神恐惧到了极点。 “哼!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他,不交出宝贝照样得死!”卢素冷哼,继续逼近那瑟瑟发抖的孩童。 从水镜中看到这一幕的接引使以手抚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最终无奈开口提醒:“你身为殿灵,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小家伙如闻天籁,看着几乎要逼到脸上的卢素,一个巴掌挥出。 身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卢素悄悄冲着陈圣张了张嘴,御剑离开藏宝殿。 “算你跑得快,否则……”小家伙扬了扬拳头,旋即低头看着陈圣,眉头一皱,“咋办,我可不会救人啊!” 接引使摇了摇头,没眼去看这个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家伙。 抬手击破水镜,老人一闪消失。 陈圣此刻躺在地上,以武道气息保持伤口流血,大片的血液将地面染得颇为瘆人。 落在那小家伙眼中更是加重了他的愧疚,双手抱着脑袋,脸色痛苦。 “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那一剑,若是死了……” 孩童低下头,以手指拨开陈圣衣衫,看着那个贯穿胸膛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陈圣艰难起身,手掌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强撑道:“我来此只是想寻得一些宝贝带回宗门,生死其实无妨的。” 小家伙皱眉,不解道:“命都没了,要法宝还有何用?” 陈圣摇头,惨笑道:“你不懂的。” 随后,陈圣半真半假的描绘了一个宗门如何面对危机,门中弟子为救师长铤而走险,只为寻到能够帮宗门度过难关的法宝灵物。 其中关于门下弟子牺牲部分,陈圣心中念及藏月山之祸,真情实感流露。 小小孩童听得双目含泪,再看陈圣时已经是满脸佩服与怜悯。 “我多送你几件宝贝,也算是偿还你帮我的恩情。”小家伙叹了一口气,彻底敞开胸怀,仔细询问陈圣所需的都是些什么宝贝。 陈圣心中大喜,面色不便,随口说出几个,都被那小家伙否决,说是份量太轻,不足以偿还恩情。 一大一小聊到最后,那殿灵孩童索性彻底放开禁制,富丽堂皇的宫殿瞬间换了一副景象。 各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柜子,每一个小格子上都有标识,从灵器到仙兵都有,另外还有不少珍惜的天地灵物。 “你自去选吧,嗯~准许你带走二十件宝贝,仙兵除外,那东西一件能抵二十件别的了。” 陈圣听完,捂着胸口缓缓走到柜下,开始细心挑选。 背后的殿灵侧躺在盘龙椅上,看着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心在抽搐。 岂料背对着他的陈圣正满脸笑容,眼光极为狠辣,一连挑出好几件适合李衡几人使用的法宝,开始寻找卢素交代的搬山力士。 小家伙见他不慌不忙的,地上血液流的触目惊心,生怕陈圣突然就死了,一步走过来,闪电出手挑出近十件品质极好的宝贝,一股脑塞给陈圣。 “你在找什么?”孩童模样的殿灵见陈圣似有目的,开口问道。 陈圣笑了笑,说见天宫外那两尊力士颇为威武,想着找些带回宗门,以便日后自己死了,后进门的师弟妹们能记住他这个一心为宗门付出的师兄。 殿灵听得心中发酸,伸手从高处召来一物,闷声道:“外面那两尊搬山力士是天宫的门面,不能给你,不过这匣中的卖相也不差。” 陈圣粲然一笑,躬身称谢。 小小孩童急忙扶住他,又应陈圣的心意挑了几具傀儡,才心满意足的送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离去。 殿灵立在满是血色的地面上,蓦然叹了一口气,心情颇为沉重。 那道主持阵法的灵体突然钻出来,冲着他摇头,唉声叹气的。 身形如孩童心性更像的殿灵猛地瞪眼,就要一巴掌拍过去。 轻松避过,那灵体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转身又走了出去。 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劫后 陈圣出了天宫,就看见卢素贼兮兮蹲在一块巨石上。 “弄到手了吗?”卢素搓着手掌,神色颇为兴奋,对天宫外站着的两个雄伟的力士,他可谓是垂涎已经。 陈圣放下手掌,胸前伤口已经恢复如初,缓缓点头,将殿内收获取出,两个家伙坐地分赃。 卢素得了那气象不足,却更适合小山门的搬山力士,又取走了那几具木傀儡以及相应的阵法。 陈圣长身而立,以手扶剑,静静等候剩余人。 卢素笑吟吟指着远处天空,道:“金丹天劫,没见过吧?” 陈圣微眯眼眸,从那劫云之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皓哥?” 扭头看着卢素,发现他并未露出惊讶神色,恍然道:“你知道?” “那是自然,那小子的剑意,味儿太冲了!”卢素浅笑,淡然道。 陈圣洒然一笑,“那他们就交给你了!” 卢素点头,随后那位还没来得及换下血色衣袍的少年提剑,以极为暴力的方式坠下巨石,冲着那雷霆闪烁方向飞掠而去。 ……… 一道粗如手臂的紫雷落下,陈皓自空中落下,手里持着那柄湛白长剑,浑身发麻。 陈圣在雷云边缘被一人拦下,青年水神眯眼瞧着那与陈皓面相颇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疑惑道:“你与那小子什么关系?” 陈圣犹豫不定,“为何拦我?” 青年水神微笑道:“即便你是外界修士,不知金丹渡劫之说,也该看得出那天雷厉害,为何还往里面闯?” 手掌悄然攀上剑柄,陈圣如临大敌,能够感受到眼前人刻意透出的威压,远胜过他所面对过的任何敌人。 接引使出现,瞥了眼大有动手之像的两人,对青年水神道:“你打杀了这小子,与那人结的善缘可就白费了。” 而后看向陈圣,脸色古怪,“那笨家伙让你骗了?” 陈圣讪讪笑着,心里打鼓。 眼中噙着笑意,接引使负手在后,淡然道:“无论使了什么手段,能从天宫拿到多少东西都是你的福缘,老夫不会插手。” 青年水神微微发愣,天宫二字听得仔细,当即对陈圣态度大变,笑吟吟道:“看你的面相,与那陈小子关系匪浅吧。” 陈圣颔首,感受到身旁撤去的威压,心底松了一口气,淡笑道:“堂兄弟。” 露出恍然表情,青年水神一拍大腿,上前极为热络道:“原来是陈兄弟,能从逍遥天宫带出宝贝,你的本事不俗啊!” 看着突然撤去一身气势的青年,陈圣换上笑脸,与水神大人握手而笑,相谈甚欢。 一旁知根知底的接引使猛翻白眼,颇为无语,索性直接离开此处,去到一个处血雾弥漫的所在。 雷云之中只剩下最后一道天雷,陈皓一身雪白法袍此刻杂色斑驳。 气府之中悬浮着一枚全然凝实,只差最后一丝便可彻底算作是金丹剑修本命剑丸的小剑。 陈皓微凝着眸子,脸颊在电光印照下泛着淡紫色光芒,将幽魄剑持在身前,体内真元灌入其中,以纯粹剑意导引。 白袍少年抬着头,嘴角挂着笑意,只等那最后的雷霆落下。 蓄积了很久化为龙形的天雷轰然落下,乌云顷刻消散,空中只余那道撕裂青空的劫雷与陈皓发出璀璨剑芒。 “大道剑华!” 两道粗壮的光柱撞在一起,紫色与白色交错,陈皓身子从空中缓缓落下,嘴角含笑。 陈圣飞掠上前,皱眉察看伤势,手掌一握将天劫余韵捏在手中。 突然,陈皓怀中掉下一顶有些泛黑的鎏金冠。 远处不知何时又站在一块的山水神明,其中一人蓦然发笑,指着脸色难看的汉子哂笑道:“是我赢了!” 汉子默然,之前他与青年打了一个赌局,就赌陈皓会否将那件视如珍宝的金冠取出来抵抗天雷。 当时那青年水神信誓旦旦的说会,而汉子则摇头。 之后陈皓几乎将取出的法宝耗尽,都不舍得动那金冠一下,更让汉子心神大定,觉得胜券在握,未想到在最后关头破了功。 堪称绝处逢生的青年水神沾沾自喜,看着陈皓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甚至在想是否再取出些法宝。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按下了,陈圣冷哼一声,将手中肆虐的天雷封入金冠中,随手塞进袖子里,抱起陈皓坐到一处水潭边。 “陈兄弟,你这是什么神通?”青年水神凑近,大为惊讶,从未见过这等能够轻易拘禁雷霆的术法。 陈圣没有理会,以青木诀探出灵气为陈皓平息体内伤势,碰到了一些诡异。 陈皓各经脉之中,有一股不似真元的凌厉气息流窜,与残留的天雷缠绕不轻,将陈圣刚修复好的地方又撕裂,雪上加霜。 微蹙眉头,陈圣开始苦思破解之法,在心底小声呼唤沉默了许久的天机子。 良久,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天机子激动不已,“别插手,此刻正是决定金丹品质的最佳时刻,若品质上等,对他的战力裨益是极大的。” 陈圣赶忙撤出真元,眸子对上那满脸幽怨的青年水神,扭头再瞧见一个汉子站在一旁。 “二位这是?”陈圣态度不算差,因为这两人虽然出现的不是时候,却没有趁人之危,亦没表现出杀意。 只是两个家伙眼神,都有些怨气就是了。 汉子山神瞥了眼陈圣,想起打输了的那个赌,冷哼一声抛下巨大匣子,地面震颤,显然份量不轻。 青年水神微微一笑,盯着陈圣道:“陈兄,你那拘禁雷霆之法可是从天宫中得来的?” 陈圣装傻充愣,这等层次的秘密怎么可能轻易说出,还是对一个初见不过两面的家伙。 喟然叹了口气,陈圣随口胡诌道:“在我家乡那边,有一团雷云常年不散,时间久了我的族人中某些人就具有了这不惧雷霆的能力。” 青年水神恍然大悟,压低嗓音道:“陈兄放心,此事我会为你保密。” 陈圣点头,轻声道谢,随后表示要带陈皓去往逍遥天宫外。 “好吧,你我匆匆一别,没什么好相送的,就再赠你一顶金冠吧”青年水神笑着取出一顶与陈圣袖中别无二致的鎏金冠,不忘提醒道:“那小子醒来就说这还是原来那顶。” 陈圣怔了怔,含笑点头。 青年水神这才心满意足,驭动水运缓缓离去,如一座神祗巡视天下,威严神君。 陈圣抱起陈皓,一步跃出百余丈,再以真元卸力平稳落地,如此反复。 卢素扭头盯着陈圣怀里的家伙,啧啧称奇:“我知道这小子脾性好,没想到他这般契合那条剑道。” 轻轻将陈皓放在地上,陈圣目光落在青铜巨门上,那里裂开了一道小口子。 李衡从中缓缓走出来,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手里攥着一本册子,眼睛神采奕奕。 “我说李师弟,你这是拿了人家多少宝贝,给人折磨成这样。”卢素轻言调笑。 看出李衡体内境界未有寸进,身侧符纹流动,以及体内那颗大道种子生长得极好,卢素眯着眼睛,心中欢喜。 李衡强撑着笑了笑,将册子递给陈圣,便晕厥了过去。 卢素径自走来,冲陈圣摊手。 无奈又当了一回苦力,陈圣自然能够看出李衡是心力耗尽之后,蓦然见到两人放松之下才会昏厥。 两人继续盘膝坐着,身后躺着两个少年,映着月色,暖风习习。 ……… 接引使一手捏在顾凉血影分身上,以大修士禁锢住这罪魁祸首,狞笑道:“好大的狗胆,老夫护持秘境数千年,你还是第一个有种动鬼域心思并付出行动的。” 顾凉冷冷笑着,“前辈何不杀了我泄愤?” “老夫还没那么愚蠢,杀了你怎么找出那背后搞风搞雨的小畜生?”接引使冷笑,挥袖将顾凉收起,循着血气去往下一处。 与此同时,在秘境各处的顾凉一个接一个爆开,隐匿于山水之中。 一座矮小山头下,曹银与何道人一行蹲在草丛里。 “姓何的,你确定此处有山精?”那位曹氏子弟皱眉,道:“再找不到,可别怪我们打杀了你。” 额上冒出无数细密汗珠,何道人悄悄抹了把冷汗,语气坚定:“不敢欺瞒诸位,此处绝对有!” 事到如今,只有寄希望于祖上积点德,留下的那秘法不全是唬人的手段,便是只有一成真材实料,按着概率也该是了。 曹银微微点头,几人缓缓而行,开始登山。 山头不高,顶上能看到的风景也很小,连树都没长几颗的小山属实有些寒酸。 以凡俗人间一句常见的话来说就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个屁的山神爷。 曹银让那何道人自去寻找,与曹家子弟盘膝各自坐在一个小树桩上,闭眼休憩。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没法拖了,何道人哭丧着脸,走回曹银身边,伸长了脖子,“给我个痛快吧!” 曹银浅笑,打趣道:“都找遍了?” 何道人语气悲戚:“都找遍了!” “再想想。”曹银不急,与那曹家子弟有说有笑。 何姓道人惊疑不已,仔细回想自己是否错漏了某些角落,最终目光落在两人屁股下的树桩。 “道友,能否劳烦你起来片刻。”何道人没胆子去叫曹银,只好对着那曹家子弟轻声说道,拿目光悄悄望着曹银。 正谈到兴起处,那曹家子弟皱起眉头,刚想发难就看见曹银轻轻摇头,只好黑着脸站起来,眼光重重剐了何道人一眼。 曹银浅笑,将族人这细微动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何道人顶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以造了八辈子孽的混蛋祖师传下的秘法反复探查几遍后,悻悻然看着曹银。 曹银笑着起身,伸手虚请,姿态神韵与同出一族的子弟天差地别。 实际上已经不用何道人探查,那矮小树桩已经自行长了脚,开始跑路。 何道人眼眸明亮,心中将那本被丢到了臭水沟里的祖先又高高拱起,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 几个宗门弟子短暂愣神过后便开始追赶,其中又以那在曹银心中刻下印记的曹家子弟最为积极,一马当先。 何道人紧随其后,相反修为最高的曹银坠在最后,不远不近,不疾不徐。 接引使身形突然出现,一把按住那夺路而逃的树桩,冷冷瞧着穷追不舍得几人,眼中有怒火。 “大人!”众人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凡是宗门出身的修士都知道,在这秘境之中最不能惹的就是眼前这位老人,因为他不仅掌管着进出秘境的鲲船,就是最后那道泼天机缘,没有此人点头谁也拿不到。 冷哼一声,接引使目光扫过几人,算是记下了,又看见有一青年赶来,风尘仆仆,随即皱眉问道:“你也是来抓这树精的?” 曹银淡笑摇头,“晚辈只是见猎心喜,想来长长见识,似这般神奇之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语言神态平缓自若,诚恳至极。 何道人眼珠一转,借坡下驴,也要开口,结果被那接引使一句话堵死。 “你们几个手里都攥着剑,当老夫是瞎子不成?” 接引使冷笑,扫过曹银脸上目光柔和了些,淡然道:“就此离去,今后不许再对精怪出手。” 驱散曹银一行,老人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道:“不能让那小子的事件重演,再出一个金丹境可就坏了。” “曹兄高啊,今日之后接引使大人对你印象必定极好,说不定会加以照拂,更有可能得到那最终机缘。” 绝了精怪这条活路,何道人只能将希望放在自己多年教出来的马屁功夫上。 曹银浅笑,拍了拍何道人肩膀,“这事怪不得你,是我没这福分。” 何道人笑容灿烂,眼珠缓缓转动。 曹银会意,轻笑道:“你走吧。” “得嘞!” 盯着那道人离去身影,曹家子弟疑惑道:“师兄,为何要放他离开?” 身旁几个宗门弟子也看着曹银,心中对何道人之前的贪婪行径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曹银眯眼而笑,淡淡道:“像他这样的真小人,总会有用处的。” 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收获 逍遥天宫外,卢素笑眯眯看着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的家伙们,犹如看待一座座移动的宝山。 最早的李衡带出来的那本小册子,被陈圣亲自坚定出记载着无数的符纹,威力巨大且具有共通性,意味着将来门中若有精擅此道的弟子,会走的无比顺畅。 有人珠玉在前,自然就有人狗尾续貂,接下来一连走出来得几个家伙都黑着一张脸。 除去山秀收获一颗能够聚拢气运的珠子还算一件值钱宝贝,剩下几人到手的多是些平常法宝,不及李衡那册子一成,更别提满载而归的陈圣了。 笑着揉了揉体型长成七八岁孩子大小的山精山秀,陈圣低声劝慰道:“无妨,入殿前试炼才是关键,法宝终究是外物。” 仰头叹出一口气,卢素有些幽怨扫过几人,颓然道:“只好如此了。” 刘金丹脸色有些难看,手中捏着一柄只在灵器级别的火红珠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刘供奉是瞧不上这件法宝吗?”卢素已经换上笑脸,凑到刘金丹身旁。 陈圣看着嬉戏打闹的两人,觉得卢素如今越来越像一个勤俭持家的山门管事。 蓦然笑了,冲着剩下几人笑了笑,陈圣开口道:“我在殿内为你们挑了一些法宝,若不嫌弃尽可拿去。” 说着,陈圣撇去尚在昏迷的陈皓与李衡二人,自乾坤囊中取出四件宝贝,卢素赶忙跑回来,大呼小叫:“你个混账,这都是我掩日峰底蕴所在,哪能轻易送人。” 已经将珠子用布袋包好挂在脖子上的山秀闻言,努嘴道:“卢先生,都是一家人,你怎地如此小气?” 孩童模样的山精说话无比耿直,惹得刘金丹哈哈大笑,上前重重拍了几下山秀肩膀,朗声道:“小家伙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嘛。” 旋即笑眯眯盯着地上,在猜那一件是陈圣中意要送给他刘供奉的。 目光巡回几圈,刘金丹心中已有了定计,看着一颗水雾茵茵的湛蓝石头,觉得此物化出来的幽寒潭水必定极适合炼器。 最终陈圣出手,挑起一块内藏玄机的玉牌递到刘金丹面前,这位刘大供奉仔细查探过几遍后,才捏着鼻子认下这一桩并不太满意的机缘。 随后陈圣将那水雾石头丢给水魄,又取出一块品质不凡的镇山石,与山秀那颗珠子相辅相成。 阴世随手接下那颗入手冰凉的冥晶,眸子盯着青铜巨门,还有一个家伙没出来。 蛟龙灵韵此刻伏在藏宝殿地上,头顶站在小小殿灵,份量重过山岳。 “接引老头搞什么鬼,主人最讨厌的蛟龙之属也放进来!”孩童模样的殿灵嘴上不满,脚下发力越重。 尤其是在想清楚要付出一件价值不高,但极具收藏意义,是整个藏宝殿为数不多的龙族法宝后,小殿灵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狠狠蹂躏了灵韵一番,小家伙招手取出那件法宝,一脚将皮开肉绽几乎就要死掉的蛟龙踢出天宫。 心里想着,死了最好,反正天宫十里范围内的无主之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吸纳进藏宝殿内。 大不了我为你这惹人厌恶的家伙多费些力气就是了。 嘴里衔着那件宝贝,蛟龙灵韵身形在倒飞途中缩小,最后落在陈圣面前,血肉横飞。 一帮家伙面面相觑,尤其是卢素,本就心情不好还被龙血溅了一身,冷冷剐了陈圣一眼走开了。 刘金丹、阴世紧随其后,留下山秀水魄两个相视一笑。 陈圣闷闷取出那琉璃盏,先以灵力为灵韵修复体外伤势,再将他放入盏中潭水,看着小蛟龙鼻息趋于平缓,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伸手拉过山秀,陈圣温声说道:“以后说话可不能这般直来直去,若是碰上个脾气差的,你要吃亏。” 小山精挠头,说了句直的不能更直的话,“那怎么办?我看卢先生脾气就不太好。” 换上了一身素兰衣裙的少女水魄捂嘴憋笑,美眸瞧着满脸无奈的陈圣,终是忍不住低笑了出来。 没好气斜了她一眼,陈圣继续尊尊教诲:“你称人为先生的做法很好,但有些话放在心里好过直接说出来,懂吗?” 懵懂如孩童的山秀摇了摇头,满脸不解,陈圣也不恼,只是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道:“不急,等你再大一点就明白了。” 陈圣长身而起,走到陈皓、李衡二人身旁,盘膝坐下。 少女衣带飘飘,上前牵起山秀手掌,一山一水迎风而笑。 她身上样式古朴的衣裙与山秀口吐人言一样,都是殿灵一种别样的馈赠,许是出于同为秘境生灵,亦或是单纯对这两个在某些方面有着同样苦楚的怜悯,小殿灵其实出手很大方。 山水寂寥,有时候与枯守空楼是一样的。 陈圣闭目养神,两个山水精怪瞧着他,别样欢喜。 山秀突然抬起头,发现水魄姐姐眼含热泪,嘴唇微瘪。 小家伙丝毫没有将陈圣的话听进去,张嘴就来:“姐姐哭什么?” 少女水魄微微愣神,袖子一摆就拭去了眼泪,没有低头责备,依旧看着那过了年关就该有十四的少年,抿嘴浅笑:“姐姐是在想,像陈先生这样的人,到底经过多少事,才能练成这般温和性子。” 小小孩童低下头,莫名觉得心被揪了一下,有些明悟陈圣所言。 两人之中,陈皓早一步醒过来,睁开眼瞧见陈圣帮他提着那湛白长剑与山神馈赠的沉重匣子。 “诺!”陈圣将剑递过去,匣子则是丢在地上,委实是提不动了。 陈皓接过幽魄剑,又打开匣子,发现是七八口厚土剑鞘,愣了愣,好似想起什么,急忙摸索袖口。 取出一顶透亮的鎏金冠,陈皓松了一口气,递给陈圣,笑道:“好不容易保下的,可不许嫌弃。” 陈圣浅笑打趣:“光有我的,没给月师姐准备?” 憨笑挠了挠头,陈皓有些羞赧道:“自然是备好了的。” 随即取出那条翡翠模样的枝条,陈圣看了闭嘴憋笑,眼中藏不住的笑意却是暴露了。 陈皓洒然一笑,抬头望天:“你不懂,月儿一定会喜欢的。” 陈圣笑了笑,摊开袖子,变戏法般拿出一块墨黑石头,上面依稀可见几道泛金符纹。 “原本想着随便拿件物什应付你的,可瞧你如今这身家,寻常宝贝还真拿不出手了。” 浅浅笑着,陈皓伸手接过,他可不信这是什么便宜物什,多半是陈圣辛苦寻来的贵重宝贝,怕他不肯接才如此说。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目光落在李衡面上,陈皓微皱眉头:“李师兄这是?” “心神枯竭,大有收获!”陈圣轻笑,招手唤来卢素等人,刚想离开,身前就站着一人。 衣袍猎猎,接引使手里提着被秘法禁锢住的顾凉。 阴世缩了缩脖子,想起之前在鲲船上做过的荒唐事。 老人冷冷发笑:“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卢素迈步走出,笑问道:“前辈来此应该不是来问责的吧?” 冷哼一声,老人将顾凉丢在地上,闷声道:“给你们个差事。” 陈圣眼神微亮,因为老人说的那个们字,说明事情不小。 冷冷剐了眼动弹不得的顾凉,老人缓缓说道:“你们应该认识此人,秘境之中不少祸事都出自他的手。” 说着,接引使大手一挥,稍微放松了些禁制。 顾凉得以喘息,狞笑着扫过眼前熟悉的几位,目光落在陈皓身上:“没想到一番谋算,反倒让你因祸得福。” 陈圣眼神凌厉,语气微沉:“顾凉,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可笑,入这秘境自然是要求那最终机缘,难道陈兄不是?”顾凉嗤笑,冲着陈皓哀叹一声,语气玩味,“只可惜这位陈兄如今沾染了气运因果,又入了金丹境,注定无缘了。” 陈皓面色不变,实际上他所求不多,能够跨入金丹已是意外之喜了。 陈圣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接引使,老人蓦然点头,随后低头对顾凉冷笑道:“真以为让所有人沾染因果,就能独享那仙池水?” 老人低头,满脸疑惑,“正邪两道各选十人,这个规矩你不懂?” 顾凉仰头对视,森然道:“若是无人可选呢?”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顾凉此举可谓所图甚大。 卢素哂笑:“你倒是不怕给大罗宗惹祸。” “怕他就不敢如此行事了。”老人挥袖将顾凉分身打散,淡然道:“有因果在身,即便是能够入选也会被池水排斥,我需要你们去找出那小子。” 以他的身份插手此事严格来说有些越界了,原本在秘境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接引使都无权干涉,只是这次顾凉的手段威胁到了山水气运,老人才勉强出手,此刻打算将事情转手出去。 陈圣一行就是最好的选择,能够安然度过天宫试炼,已是证明。 卢素浅笑,讨价还价问事情办好了能否在最终选拔时稳占几个名额,亦或是有法宝补偿。 接引使缓缓摇头,说名额之事无法保证,但会最大程度给予方便,另外承诺给出一些法宝。 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捕猎 两方谈妥了条件,卢素拢了拢袖子,大手一挥,“走吧,去瞧瞧那大罗宗的小子带了多少宝贝进来。” 陈圣无奈,心中知晓顾凉的厉害,开始衡量众人实力。 “我一人足以。”陈皓浅笑,如今跻身金丹境的他,面对任何人都有强大的底气。 卢素瞪眼,“那是自然,你个金丹的纯粹剑修,还指望别人帮你不成?” 陈皓举起双手,大败而归,收起一线顾凉分身爆开的气息,御剑离去。 目光落在山秀与水魄身上,陈圣头疼不已,先天觉得两个家伙实力都不强。 卢素微微一笑,上前认领了小山精,干脆利落道:“这小子跟着我,刘供奉与阴世一起,那没良心的丫头跟着你。” 刘金丹登时脸色古怪,啧啧道:“我说宗主,跟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走在一块,您可得控制。” 阴世耸了耸鼻子,皱眉道:“怎么有股酸味?” 滑稽模样惹得卢素哈哈大笑,刘大供奉绷不住了,一片金光射出,被阴世轻松接住,故作震惊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好险好险,差点就白白丢了性命。” 黑袍少年脚下轻点,飞掠离去。 刘金丹在后头骂骂咧咧的追上去,不时洒出大把多宝金钱。 卢素嘿嘿一笑,领着山秀御剑离去,留下陈圣与少女水魄,以及尚在昏迷中的李衡。 “走吧!”陈圣弯腰抱起李衡,冲少女灿烂笑道。 衣裙迎风狂舞,少女短暂犹豫片刻后,跟了上去。 陈圣腰间挎着那柄长剑,身着破烂道袍头顶着一个金灿灿的发冠,不伦不类,与身旁时刻隔着五步的素雅少女走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似乎察觉到少女的心情极好,陈圣淡笑问道:“有开心事?说来听听?” 水魄浅笑,抿嘴想了想,开口道:“陈先生………” 陈圣抬手制止,苦笑道:“怎么你也叫先生?” 少女微微偏着头,笑道:“先生不喜欢吗?”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不太习惯。”陈圣淡笑,在这一世的记忆中,曾在学塾呆过些时日,幼时顽劣,对那刻板严厉的教书先生委实是没什么好印象。 少女纤手轻松捂嘴,无声笑着,过了一会才道:“先生慢慢就会习惯了。” 人世上的事,不都是如此? 陈圣洒然一笑,微微点头,柔声道:“你我皆是。” 一双水润长眸弯起,水魄轻轻点头,轻移莲步上前想要接过李衡。 侧身躲开,陈圣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随即盯着有些发愣的少女,哈哈大笑,跨步而走,脚下轻快。 两人一个体魄超凡,一个可借助山水气运,走得极快,在一座山口与个道人不期而遇。 “是你!”何道人吓出一身冷汗,目光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那气象非比寻常的蛟龙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敛下惊容,何道人正冠洁衣,与这位看着同为道门中人的少年刻板行礼。 陈圣淡然一笑,却没有放下怀中人还礼,而是淡笑道:“道长怎地在此处?” 何道人悄悄看了眼少女水魄,笑容讪讪,总不好说自己是害怕被那曹银暗下杀手,故而以祖宗秘法撞狗屎运,希冀碰上一个山水精怪,大树底下好乘凉吧。 陈圣淡笑,呼了声道号。 青年道人眼珠一转,趁机说道:“这位道友,拜于何处道观,修的何种天道?” 陈圣不语,眉眼带笑,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难能可贵,是真正的道门中人。 见他不回话,何道人只当是陈圣山门太小或者太小,说出来都不怎么好,前者面子过不去,后者牵扯因果太多。 陈圣目光越过道人,与身后少女说了声,便打算继续赶路。 走出老长一段距离,水魄忽然开口说道:“陈先生……” “我知道。”陈圣微笑,身后约莫三十余丈的地方,一个青年道人半弓着身子,蹲在草丛里。 道人皱眉擦汗,小声喃喃道:“好险好险,差点就被那妮子给发觉了。” 三十五丈,是他以玄妙道法测算出的安全距离,是那水魅女子能感知到最远处。 三人一前一后,很快陈圣便停在一片小湖前,脚下水波涌动。 陈圣对着身旁少女淡笑,“可感觉到不对劲?” 水魄微微点头,“有的。” 指尖激荡出一道水柱,打在一处极为不显眼的地方。 湖面波涛骤然停止,一条水蟒探出头来,死死盯着那位打搅好事的少女。 “出来吧,藏头露尾的可保不住性命。”陈圣淡漠开口,长剑已然在手。 身后道人满脸疑惑,正好奇自己是如何暴露之际,就见那水蟒头上钻出一缕红烟,化为少年模样。 顾凉蹲坐在蛇首之上,满脸轻松写意,朗声赞叹:“陈兄果然慧眼如炬,第一个找到我。” 陈圣一步跨出,站在湖面上,冷冷看着尚存一线清明的水蟒,浅笑道:“自己死还是我动手?” “堂堂大罗宗少主,哪有引颈待戮的道理,自然是要劳烦陈兄一二了。”顾凉微笑,沉入水蟒头颅。 顷刻间湖中风波诡谲,陈圣脚下一沉,以浑厚真元硬生生压住周身三尺水面,倒持长剑。 湖中水柱冲天而起,那身子粗壮了好几圈的水蟒破出水面,以尾巴裹挟沉重湖水。 陈圣长啸,一剑劈开袭来的水柱,腰肢发力拳劲沉沉打出。 少女水魄身形骤然消散,又突兀的出现在鬼鬼祟祟的道人身旁,微眯眼眸,“道长,你在这做什么?” “没……没什么。”青年道人一阵干笑,被那少女拎着去往了湖边。 水魄护着栖身的石头,漫不经心道:“若我记得不错,道门中有一种抵消因果之法。” 何道人闻言大震,悄悄抹了把冷汗,心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早失传了。 心中如此想,他可没胆子说出来,只好随口打着哈哈。 装模作样盘膝坐下,青年道人心底暗暗测算如何脱身。 “别想着逃跑,否则……”少女浅浅笑着,随手撵破一股飞射来的水运精华。 何道人看得头皮发麻,一位立身便是水泽气运的水魅女子,竟能随手对那大道极为关键之物视如粪土。 青年道人当即开始疯狂在脑海中搜寻祖宗秘法,此时此刻才开始庆幸那位门中长辈严厉要求通读道藏。 在少女眸中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满头大汗的道人总算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门秘法。 “祖师爷保佑!” 在心底把祖师堂里供着的所有祖师一一谢了个遍,道人盘膝坐下,开始试着念动那门秘法开山口诀。 一剑劈退顾凉寄身的水蟒,陈圣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 这水蟒实力不强,顶多在虚丹与金丹之间,即便是能够借助此地气运,也不过堪堪达到金丹初境。 唯一让陈圣为难的是,接引使曾提到过的因果之说,涉及那口仙池,马虎不得。 “陈先生,只管出手击伤他,我有办法将那人剥离。”水魄笑吟吟指着面前勤勤恳恳的青年道人。 陈圣蓦然笑了,出手变得果断了许多,一剑自上而下,随后拳头跟上。 巨大蟒身被打落湖底,陈圣剑气劈落,硬生生将湖水分开,落在湖底,一拳接一拳打出。 “陈兄,好手段!”寄居在水蟒体内的顾凉笑容癫狂,驱使着伤痕累累的蟒身与陈圣硬碰。 彻底收了长剑,陈圣以纯粹武道对敌,在顾凉刻意求死的攻击下,水蟒伤势越发沉重。 终于,在喷出一大口本命水运精华,那水蟒坠在地上,奄奄一息。 手掌遥遥握住水蟒,陈圣深吸一口气,将其抬起稳稳放在水魄面前。 身后湖泊水面光洁如镜,上空水雾茵茵,都是最纯粹干净的水泽气运。 五指牢牢按住水蟒,陈圣问道:“如何剥离?” 少女打了个眼色,收到那道人回应后才神色肃然,指尖探出一柄幽蓝短剑,飞身而出。 水魄身子从水蟒头部穿入,自尾部贯出,落下身形时整条水蟒彻底被捣烂,水运精华凝聚的身子开始逸散。 “哈哈哈……陈圣,让一个小丫头给你挡灾,本少真是高看你了。” 顾凉笑声猖獗,在氤氲水汽中缓缓现出身形,被陈圣弹指湮灭。 “道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陈圣语气阴沉,面色冰冷。 何道人双眸禁闭,手印翻飞,并未理会陈圣。 微眯双眸,瞧出这道人在施展一门不俗的道法,陈圣跺脚,以浑厚修为强行压住整片水泽气运。 远山之中,顾凉真身咧嘴而笑,对分身所发生的一切他感同身受,自然能够猜到陈圣面对的是什么。 血袍少年突然皱眉,身后走过来一人,满身纯白,腰间悬着一块晶石,是以芥子之法纳入的玄冰。 “万雪窟的天才弟子,也来趟这浑水?”顾凉浅笑,体内血气涌动。 一身素白的青年洒然一笑,摸了摸腰间饰物,道:“顾少主多虑了,我来只是想结盟。” 顾凉浅笑,体内血气并未因此沉下,相反更加澎湃。 “雪大人与我结盟,我顾凉只怕还没有这资格吧?” 第二卷 第七十九章 南宫雪人 被唤作雪大人的男子轻轻一笑,“你顾少主都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 “一个叫陈圣的家伙,不过那小子多半不愿意。”顾凉站直身子,躬身行礼,“雪大人还是换个人祸害吧。” 男子嘴角扯了扯,依旧满脸和曦笑容,柔声道:“你是想让我去找那陈圣?” 顾凉点头,心中警戒不敢放松丝毫,眼前这看着满脸和善的青年,能够被宗门评为万雪窟几代弟子中最具威胁之人,自然不容小觑。 事实上在秘境中碰到此人,对顾凉来说乃是大大的意外,门中收录消息的典籍明明记载着,这位万雪窟弟子早已跨入金丹多年。 那男子盈盈而立,手掌把玩着玄冰配饰,静候下文。 顾凉头皮发麻,绕是他的性子面对这等危险的老怪物也犯怵,当即硬着头皮道:“敢问前辈来此,到底所求何物?” 雪大人微笑回答,却让顾凉身体微颤,旋即眼神冰冷。 他说:“你大罗宗为何而来,我亦如是。” 顾凉眼中再无怯意,转为凌厉杀机,狞声道:“大人说这话,是打算杀了在下?” 男子摇头,淡然道:“自然不是,我万雪窟虽偏居一隅,大罗宗也不至于如此轻视,连我的性子都不了解?” 接着,男子语气陡然转厉,“我若要杀一个人,会与他说这么多废话?” 浅笑着瞥了顾凉一眼,男子继续说道:“放心,我只取我需要的部分,并不会伤及可能会出现的那关乎你顾少主大道跟脚之物。” 闻言,顾凉心中大定,因为门中典籍白纸黑字写着八个大字。 南宫雪人,最重诚信! “既然如此,可否放在下离去?”顾凉脸色缓和了些,依旧不敢与这等看不出深浅的人结盟。 虽不至于被颗粒无收,但要想得到些预料之外的惊喜,是绝不能指望了。 被取名为雪人的男子也不恼,让开身子,只是在顾凉走到身侧时,小声嘀咕了句:“或可去找那陈圣结盟。” 颇为无奈停下脚步,自进入秘境一路谋划都顺风顺水的顾凉,此刻犹如吃坏了肚子一般脸色难看。 “雪大人,你万雪窟与那陈圣恩怨可也不小。” 复姓南宫的雪人闻言笑了,轻飘飘道:“技不如人,算不得什么恩怨。” 顾凉脚下生根,没好气道:“您是吃定我了?” 男子点头,十分诚恳说道:“实际上像我一样偷偷进入秘境的家伙有很多,你不愿意我大可以去找他们结盟,只是得稍微舍弃一些东西罢了。” 血袍少年如丧考妣,语气颓唐道:“大人还真是会挑软柿子。” 南宫雪人闻言只是一笑置之,对顾凉的冒犯之语不予计较,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走吧,去看看那让我万雪窟弟子吃瘪的少年。” 顾凉跟在后头,耷拉着脑袋,明白此人多半不会对陈圣出手,最多两不相帮。 两人悠悠然走在林间,顾凉突然眉头微皱,南宫雪人淡笑:“着道了?谁那么倒霉?” 身为一座资历不浅的金丹修士,对于顾凉的那些鬼域伎俩他自然能看出来,只是不愿也懒得去理会。 如此对自己无害却有着不小裨益的事,他南宫雪人不亲手去做,就已经很好了。 顾凉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开口回答。 一条不算宽阔的小河边上,陈皓持剑而立,以布条拭去剑身血液,脚下躺着一条彻底没了气息的鱼怪。 少年面容戚戚,弹指驱散顾凉血气,令这一道血影分身彻底湮灭,脚下轻点化为白虹离去。 与之想差不多,卢素一手牵着山秀,如砍瓜切菜般击杀那些被寄身的精怪,让小家伙用珠子收拢气运。 笑眯眯的卢素轻声细语催促着小家伙,良心黑了大半说这都是为陈圣攒下的家业,以后好娶媳妇。 心智比七八岁孩童好不了多少的山秀自然卖力,勤勤恳恳,满头大汗。 直到珠子储存满了气运才停下,小手擦了擦汗珠。 卢素笑了笑,眯着眼睛找小家伙讨要那镇山石,往珠子里一压,瞬间又多出大半的空间。 小家伙看得一愣一愣的,被卢素揉了揉脑袋,温声教导:“咱们家底薄,每一件宝贝都得发挥最大的价值,否则就是浪费,知道了吗?” 山秀怔怔点头,糯声问道:“是不是浪费了,陈先生就娶不起媳妇了?” 卢素点头,“大善!” 随后被一句话问倒,小家伙努力昂着头,满脸疑惑道:“媳妇是什么?” 被问得愣住,卢素面色古怪,屈指敲了敲小家伙脑袋,笑道:“你还小,少打听这些。” 揉了揉被敲得有些生疼的脑门,山秀皱着眉头,心里想着既然是为陈先生好,也就释然了。 刘大供奉与阴世趴在一座山头上,盯着底下静谧的水泽。 黑袍少年伸手捅了捅刘金丹,问道:“真就这么死心塌地给人做牛做马?你怎么说也是多宝宗弟子,不嫌丢人?” 刘金丹回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阴世,带着几分怜悯道:“小时候是不是过的很苦?” 阴世愣了愣,点头道:“这有什么关系?” “难怪,连最基本的账都算不来。”刘金丹嬉笑,“你想想,给一个山门当供奉能费多大事?又不是正式门人,哪天不高兴了撅屁股走人就是了。” “了不起给那姓卢的刺上几剑,不死就成,可这段时间能拿到手的好处可是实实在在的,远的不说,单论天宫外陈圣发的宝贝,可有偏颇?” 刘金丹眯眼,“没有吧?你小子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心头再大的怨气,能有那切切实实握在手里的好处香?” “好好想想吧,傻小子。”刘金丹闭着双眼,对搜捕顾凉一事并不太上心,实际上是对他与阴世两人的实力没有信心。 多宝宗修士一向惜命,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瑰宝,抛是抛不掉的。 黑袍少年面色阴晴不定,在心底复盘与陈圣一行的相处,计量得失。 唯有一点,让阴世非常在意,就是那李衡曾在自己身上种下的阴神术,上人如鲠在喉,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亲眼目睹着少年脸色变化,刘金丹浅笑道:“若没有非凡机遇,单靠你那个算不上靠山的师傅,再过个几年你还有资格敌视李衡?不怕人家随手打杀了你?” 话说罢了,刘金丹长身而立,开始测算距离,驭使一柄拿来压箱底的法剑,如论如何样子是要做足的。 过了许久,黑袍少年站起身子,吹奏短笛,以实际行动告知答案。 刘金丹嘴角浅笑,总算不辜负他一番循循善诱尊尊教诲。 ……… 陈圣扶着剑柄,整个身体沉沉压下,才堪堪镇住那暴乱的山水气运。 “成了!”何道人蓦然睁开双眸,一道金光自眉心射出,落在亲手击杀了水蟒的少女身上,旋即对陈圣道:“可以放开禁制了。” 将信将疑卸去气力,陈圣飞掠到何道人身旁,冷声问道:“你这术法能断绝因果报复?” “不能!”青年道人讪讪摇头,对上陈圣几乎就要杀人的目光后,又赶忙补充一句:“但能最大程度减轻,且受过反噬之后缠身的因果极小。” 陈圣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我能否出手挡下反噬?”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陈圣略有些遗憾,片刻后又苦笑,若真有这等能够彻底隔绝因果的法子,未免也太逆天了。 在心底悄然呼唤,天机子轻声回应,在听完陈圣的问题后,老人皮笑肉不笑说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到老夫面前问这种问题。” 陈圣讪笑,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抬头去看,水魄将反噬的水运精华纳入体内,滤掉杂志之后收入那颗得自天宫的水雾石头,以水运精华包裹。 浅笑着回到陈圣身旁,少女娇俏的吐了吐舌头,已经做好受责骂的心理准备。 陈圣笑着伸出手,为她斩断缠绕的因果丝线,无法奏功后蓦然苦笑,带着歉意道:“辛苦了。” 水魄心中雀跃,脸上只是微微一笑,不露声色。 两人回身盯着就要跑路的何道人,陈圣一步跨出,“道长,这么急着走?” 青年道人回头,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得笑脸,道:“道兄,我想起还有点急事。” “哦?不知是什么事,让你如此迫不及待。”陈圣咧嘴,笑道:“要我帮忙吗?” 青年道人连连摆手,几次三番拒绝不掉后,只好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跟在两人屁股后头。 少女放缓步伐,皱着眉头说道:“小道士,别觉得跟着我们委屈了,若不是你有那门术法,我家先生又不愿意强夺,你还没这个福分呢。” 最后,水魄似漫不经心道:“不过若是你实在不愿,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的。” 青年道人打了个冷战,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方才击杀水蟒时的狠辣手段他可是知道的,只好违心说着愿意。 陈圣咧嘴浅笑,指际剑光浮动,在试着刻画一种弱化因果缠绕的符箓,是冒着天机子暴怒之下硬取来的。 走过茫茫群山,与一位故人相遇。 在仙门大会上走过一战的少年,妖修敲山散人的弟子。 少年腰间随意的挂着那柄玄黑小剑,身上各处挂满了法宝灵物,陈圣运转瞳术去看,果真宝光极盛,气运光柱更是耀眼。 “倒了血霉了!”那人重重吐了口唾沫,倒没有与陈圣动手的念头,径自走向另外一处。 陈圣哭笑不得,因为眼中看见少年去往的方向有两道光柱,气运既浅又稀薄,其中一道更是经过刻意隐藏,若隐若现。 果然,没过多久那里又传来少年的喊声:“奶奶的,出门没看黄历。” 下一瞬,轰隆巨响传来,少年手持黑剑夺路而逃,去往的方向恰好是陈圣站立之处。 少女微微蹙眉,对这存心祸水东引得家伙颇为不喜,就要出手拦下。 陈圣抬手阻止,笑道:“那两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说起来这少年是被殃及池鱼了。” 逃窜的少年耳朵很尖,停下脚步盯着陈圣,小声骂道:“你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账!” 少年骂得极为小声,一来怕惹毛了陈圣,倒是就得腹背受敌。 二来则是,心中知晓那一身白的老混蛋出手,不全是因为陈圣。 南宫雪人领着顾凉落下,后者盯着陈圣,又瞧了瞧脸色难看的少年,玩味道:“要不要让二位打上一场,先了结了恩怨再说?” 少年语出惊人,“了结你奶奶个腿!” 陈圣哈哈大笑,摒退道人与水魄,跨步上前,极为热络的搂住少年肩头,高声道:“我与这位兄台早已冰释前嫌,倒是你顾凉该与我打上一场才是。” 少年短暂失神,旋即笑容灿烂,重重拍打陈圣胸膛,爽朗道:“就是,我可听说你与陈兄仇怨不浅,几次死里逃生,败狗一条。” 顾凉脸色难看,被南宫雪人拉住,后者笑道:“陈圣归你,这小子我来。” 露出灿烂笑容,南宫雪人果真不再废话,长掠而出,直取那福缘深厚到令人发指的少年。 陈圣微眯眼眸,看出一些门道。 少年极不讲义气的翻身后撤,让刚认下的好兄弟做了挡箭牌。 陈圣无奈苦笑,一剑递出,与那南宫雪人对上。 顾凉见缝插针,直接寻上趁机逃窜被水魄一巴掌挡下的少年。 “我说陈兄弟,你这侍女不厚道啊!”少年一边躲避杀招,一边抱怨。 陈圣浅笑,对水魄说不必插手,让他自生自灭。 少女眼眸弯成两轮月牙,果真收了手,只是拿眼神警示少年,若再不讲义气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陈兄弟,你也不怎么厚道啊。”少年唉声叹气,取下那玄黑小剑,迎风而长,握在手中开始严肃应对。 南宫雪人轻咦了一声,被陈圣一拳打在身上,登时退出去十余步,在他这种级别看来已是颇为不俗的战绩了。 毕竟是一位老金丹,即便以玄妙手段压住境界,见识术法也是远胜过虚丹修士的。 南宫雪人看着陈圣,心中疑惑万千。 第二卷 第八十章 气运使然 “难怪能胜过我万雪窟弟子,果然有些本事。”南宫雪人掸了掸白衣,微笑道:“不过你这拳劲,为何我从未见过?” 陈圣没有搭话,只是脚下轻点,提剑冲近,剑气与拳劲横飞。 南宫雪人境界高深,金丹境界积攒下的秘术法宝繁多,应对陈圣的出手并不难,此刻如闲庭信步,偶尔还会还手几招。 “混蛋!”顾凉心底冷喝,这老怪物刻意与陈圣纠缠,存心要让他与那敲山散人的弟子狠狠打上一场。 说白了就是在考校他顾凉的本事,看是否有资格去插手那最终的机缘。 若是顾凉无法过关,南宫雪人又觉得陈圣实力尚可,两人的联盟就要土崩瓦解。 届时即便南宫雪人能恪守承诺,不对顾凉出手已是极限了。 可他顾凉就得面对少年与陈圣的两重夹击,更遑论少年身后还有个极不讲道理的敲山散人。 怨恨归怨恨,顾凉可没那个胆子撂挑子,到时候南宫雪人手一收,死的还是这位顾少主。 “看来这家伙进退维谷啊。”青年道人躲在一旁,冲着满脸平静的少女疑惑道:“不担心你家先生?” 水魄淡淡斜了他一眼,笑道:“担心有什么用,先生若是有危险我自会出手。” 何道人盯着那与陈圣相持不下的家伙,微微蹙眉,眼眸中隐约能瞧见南宫雪人周身有一道道符纹流动,似是压制实力的符箓。 他能看见陈圣自然也能,实际上看得还更清楚得多。 “老前辈,放下金丹真人的身份来做这等腌臜事,不太好吧?”陈圣一拳打过去,剑刃擦着那一袭品质极高的雪白法袍而活,小声道。 南宫雪人微微点头,笑道:“的确不太好,不过为了能在修行路上多走出那么几个脚印,不算跌份。” 天地生变,几乎所有天资过人的金丹修士都察觉到了天道变迁,作为上古遗留下来的神秘宝地,这秘境自然成了求道之地。 陈圣蹙眉,如此说来以类似手段偷入秘境的金丹老怪绝不会少,忽然想到更为恐怖的一种可能,陈圣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天机子不屑的声音响起,“你放心,接引使那老东西能够容忍这些蝼蚁,却不可能对那已经有了些恶心人本领的元婴修士视若无睹。” 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陈圣抬头就瞧见南宫雪人的笑容,“与我对战还敢如此托大,吃我一拳!” 身子极速倒飞出去,陈圣腹部被击中之处覆着一层薄冰,体内更是被一股幽冥寒气乱窜,大肆搅乱真元流动。 “不错的体魄,能受玄冰一击面不改色的,你还是第一个。” 南宫雪人稳稳落在陈圣面前十余步之外,浅笑道:“你的运气不错,面对不想杀之人我的话一向很多,聊聊如何?” 陈圣以武道气息震散那寒气,体表玄冰破开,让南宫雪人眼神微亮,对他的兴趣越发浓郁。 陈圣此刻却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发觉体内那股侵入的寒气被打散后便附着在经络之上,如附骨之蛆。 南宫雪人轻抚玄冰玉饰,猜出陈圣体内动静,没有趁火打劫,大摇大摆贴着陈圣坐下。 眼眸盯着气运耀眼的少年,南宫雪人轻嘲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陈圣停下驱除寒气,将那处被冻结的经络隔绝开,稍微挪动屁股,轻叹道:“或许他更本没想过要去拥有这些东西。” “由不得他。”南宫雪人轻笑,似自言自语道:“一座宝山在面前晃悠,我可还没高尚到能够视若无睹的地步,若是一个同阶修士也就罢了,可一个虚丹少年,随手打杀了就是。 再者说,即便我是那光风霁月的老真人,也得提防那人报复不是?像这等气运雄厚的家伙,跨入长生境界是迟早的事。” 陈圣挑眉,“难道前辈还能将在场的人都杀掉不成?即便是做得到,草蛇灰线,这世上的事哪有滴水不漏的?” 南宫雪人默默听完,洒然一笑,缓缓道:“无妨,只要我在秘境中得到那件东西,便会此刻闭关,去闯那元婴障壁。” “若是实在无缘得到,大道无望死也就死了,以命偿命也不亏。” 男子望着陈圣,语气玩味道:“再说那敲山散人总不至于敢远跨数万里,打上我万雪窟吧?” 陈圣蓦然摇头,妖修与人族不同,远行必会受到各宗限制,困难重重,想要从太景城外去往雪域几乎不可能。 更遑论在茫茫雪原中寻到一位刻意隐藏的万雪窟金丹修士,所以那少年今日死了也就死了,就是消息走漏了,南宫雪人随意掏出些取自少年的宝贝意思意思,敲山散人也得捏着鼻子认下。 “前辈好算计。”陈圣苦笑,以极低的声音喃喃道:“只是怕那顾凉杀不掉这个福缘深厚的家伙,那家伙本领不太济事。” 将这话听在耳中,南宫雪人笑了笑,道:“若是顾凉杀不掉他,就算我瞎了眼,活该那少年逃掉一条命,往后要报复我也一并接下。” 末了,男子想起还没提过自己的姓名,微微抱拳,“万雪窟南宫雪人。” 陈圣拱手还礼,“掩日峰陈圣。” “掩日峰”南宫雪人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疑惑道:“为何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随口胡诌的!”陈圣摆手,随口打发道,也不理会脸色怪异的南宫雪人,目光落在战局上。 顾凉的血魔大法似又有了长足的进展,握在手中的血刃隐隐给陈圣带来一丝危险意味。 少年腰间悬挂的各种法宝碰撞,响声清脆,手中那把黑剑每次出手都会逸散出一些符纹,效用各异。 以陈圣的心性,也忍不住在小声抱怨:“好命的家伙!” 少女水魄挟着脸色僵硬的青年道人掠到自家先生旁边,恰好听见这话,抿嘴憋着笑。 “好个大罗宗的混账,我记住你了!”少年咬牙切齿,几次致胜手被顾凉阻下后更是脸色难看,习惯了顺风顺水的家伙还是第二次受挫。 第一次自然是在仙门大会上,败在陈圣手中。 想到此处,少年冷冷瞪了陈圣一眼,发现后者与那个幕后真正潜藏杀机的家伙,席地而坐相隔不过五步。 “见风使舵的小子!”心中已经将陈圣看做卑鄙无耻之徒,少年狠狠盯着攻过来的顾凉,恶向胆边生。 猛地掏出一大把品诣都不低的小件法宝,少年微红着眼眸,各自注入一缕灵气。 “给我爆!” 陈圣与南宫雪人看得眼皮一阵抖动,因为此刻在空中爆开的法宝,换算成灵石怎么也得近十万下品灵石。 顾凉眼神微眯,抢先爆开身体,化为一团血雾。 被爆炸气浪掀飞,少年在空中目睹这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顾凉你大爷的!” 陈圣哑然,瞧着那控制不住身体的少年,眼中闪过异样光芒。 若无意外,胜负就在此刻了。 果不其然,血雾迅速凝结成一道人形,顾凉嘴角挂着狞笑冲向那坠落的少年,杀意凛然。 反正这口黑锅是南宫雪人背,他顾凉管杀就行了。 陈圣微微一笑,冲着身旁少女递了个眼色,手掌握拳。 一拳轰在南宫雪人落身地,陈圣又一剑探出,凌厉杀机激荡。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的何道人大惊失色,看着突然动手的两人,再瞥了眼笑吟吟的少女。 得,休想趁机逃跑! 心中哀叹之余,道人环臂而立,看向那个极有可能是战局关键所在的少年郎。 顾凉欺身上前,两柄血刃带着腥臭递出。 少年身形骤然止住,嘴角挂着微笑,手里握着一颗漆黑圆球,逸散出恐怖的死亡气息。 “姓顾的,死吧!”少年眼中尽是癫狂之色,将那闪着雷光的圆球抛出。 察觉到不对劲,顾凉抽身后退被少年一把抱住。 “你疯了?” “呵呵……能与大罗宗少主同死,我刘九成不亏了。”少年满脸鲜血,四肢死死钳住顾凉。 陈圣与南宫雪人皆是全力出手,没一次对轰都有一抔血液落在地上,多是陈圣的,那雪白法袍的男子偶尔也有伤势,但流血不多。 “轰~” 巨响声落下,空中出现一股庞大的气浪,浓浓烟雾之中,一道焦黑的身影落下。 两人齐齐停手,陈圣定眼一看,水魄已经驭使着水运上涌,托着极速下落的少年。 南宫雪人环目四顾,没发现顾凉影子,无奈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没有这份福缘了。” “未必。”陈圣浅笑,一拳打在胸膛、肩等几处,喷出一团泛着寒气的血液,淡淡道:“或许你可试试能否胜过我们三个。” 陈圣手指一划,很自然的将青年道人包括在其中。 等同于被指名道姓的青年道人如丧考妣,悻悻然缩着脑袋,希冀不被看见。 南宫雪人收拳而立,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说过不杀就是不杀,我这人最是重承诺。” 一袭白衣抖了抖袖子,掸去身上落下的血迹,御风而去。 “走了!” 青年道人长舒一口气,背上衣衫已经湿透。 第二卷 第八十一章 心神摇曳 陈圣走到那焦黑少年面前,伸腿踢了踢,威胁道:“再装死我可就不管你了。” “咳咳……”一团黑色中露出两个大眼珠,少年吐出几口黑雾,疑惑道:“你怎么看出我没死?” 陈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装死能不能把气运收敛收敛。” 在陈圣眼里,此刻被爆炸夷为平地的山林之间,那道冲天而起的气运光柱委实刺眼得紧。 弯腰将少年扶起,陈圣淡笑:“宝器级别的雷珠,杀一个顾凉有些大题小做了吧?” 服了一把疗伤丹药的少年闻言瞪眼,嗤笑道:“连我个没什么出身的筑基修士都能活下来,堂堂大罗宗少主会没点保命的手段。” 最后,少年又很欠揍的说了句:“区区一颗雷珠,小爷又不缺。” 陈圣紧了紧手掌,笑眯眯道:“说这话,没有人想打死你?” 少年拍拍胸脯,“自然有,还不少呢,可哪又怎样?小爷我洪福齐天,也是那些短命鬼打得死的?” 陈圣哑然失笑,索性懒得去看这个运气好到令人发指的家伙。 青年道人脸色古怪,以道门秘法看见少年气运金光中微微泛紫,是真正的仙家富贵像。 满心得意的少年环目四顾,到此刻才有闲暇看那偷偷帮了自己一把的少女,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 “姑娘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陈圣失笑,这家伙,还真是直白。 一双水润长眸弯成两条月牙,水魄笑吟吟开口:“公子此言,是对小女子有意?” “那是自然!”少年一拍胸膛,理所当然道:“我刘九成从来有话直说,喜欢就是喜欢。” 青年道人悄悄上前,欲言又止,被身姿摇曳的少女瞪了一眼,依旧硬着头皮开口道:“姑娘,这少年郎不错……” 话还未说完整个身子倒飞出去,水魄低敛眼眸,余光盈盈。 陈圣摇头苦笑,一把捂住还想说些什么的刘九成,无奈道:“不想英年早逝的话,我劝你最好闭嘴。” 刘九成顺着目光扭头,刚好与少女四目相对。 悄然被水运精华侵入体内的少年只觉通体冰凉,如坠冰窟。 少女眯眼而笑,纤细身姿在风中摇曳,陈圣看得头皮发麻,原来女子对待不喜欢之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水运侵身,本就被那雷珠所伤的刘九成,此刻怕是不太好受。 实际上少年已经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了巨大代价,体内残留雷电之力与水运相碰,升腾出得氤氲水汽涨得经络刺痛无比。 水魄面不改色,将咬牙硬挺的刘九成看在眼里,心底微微发笑,那水运是借的,痛是刘九成受着。 陈圣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以真元疏导,对脸色好了一些的少年问道:“你是不是对每个姑娘都这么说?” 刘九成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 “到底是不是?”陈圣没好气道,因为注意到某位笑容灿烂的少女脸色开始沉了下去。 刘九成尤不自知,自顾自说着:“遇着了看着喜欢的姑娘,我刘九成从来不含糊,只是有时碰见了看着就让人厌恶的女子,我也是直话直说。” 青年道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蓦然搭上少年肩头,问道:“若我猜的不错,从小到大与那心仪女子都是有缘无分吧?” 刘九成猛地转头,对这看起来卖相就很好的道士肃然起敬,“道长,神算呐!” 何道人神秘一笑,道:“是不是原本相谈甚欢,过了一两日那女子就对你态度大变,有的甚至喊打喊杀?” 少年这回是真的把他当做那神仙人物了,情绪激动,“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青年道人悄悄伸出手指,刘九成会意,取出一件品诣不低的法宝玩物,两人凑在一起,一个小声说着,一个满脸严肃,时不时点点头。 陈圣以手抚面,对着走过来的水魄无奈笑道:“少与他一般计较。” 少女笑容温婉,柔声答道:“听先生的。” 然后果真不去看那颇有几分臭味相投意味的两人。 陈圣半蹲下身子,李衡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呼吸吐纳绵长有度。 递过去一颗上等灵丹,又以青木诀润泽李衡肉身。 形容枯槁的少年终于有了神采,张了张干涩的嘴巴,低声喊道:“册……” 陈圣取出那本小册子放在他手中,又让水魄汲取一壶甘甜泉水,才算是彻底让李衡恢复了元气。 “收获不小?”陈圣眯着眼睛,笑吟吟问道。 李衡展颜,微笑道:“不足十一,但也够用了。” 随后陈圣简单说明了情况,又取出在琉璃盏内修养恢复了大半元气的蛟龙灵韵。 “我的灵丹呢?”灵韵一落地就盯着陈圣,鼻息沉重。 陈圣与李衡相视一笑,后者伸手拉住蛟龙尾巴,提着就往另一处飞掠去,一手负后指尖刻着一道镇龙符箓。 “姓李的,别以为会画几道符就了不起。”小蛟龙闷声说道,眼神不善。 李衡浅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下,看似无力的一击打在蛟龙头上,如有雷霆之力,将它径直打落在地,久久动弹不得。 “服了没有?”李衡低头笑问。 小蛟龙嘴硬:“不服!” 随手一击落下,李衡又重复了一遍。 几次过后,原本无比嚣张的蛟龙哑巴了,蔫了吧唧的被李衡骑着,御风而行。 ……… 陈圣与水魄走在前头,少年刘九成与何道人勾肩搭背,时不时发出爽朗笑声。 若有人注意,定会发现每次大笑,刘九成就会取出一件宝贝递给青年道人,从天材地宝到宝器法宝,不一而足。 有些哭笑不得揉着眉心,能感觉到身旁女子似乎并不太高兴,虽然面上依旧笑嘻嘻的,可眼中情绪风起云涌。 水魄蓦然停下脚步,冲着陈圣行礼,抱着歉意道:“先生,是我失态了。” 陈圣摆手说无妨,立刻被耳朵极尖的两个家伙听见,飞奔过来,勾肩搭背问道:“陈兄弟,听起来你也有不少故事嘛。” 说这话的自然是刘九成,那青年道人只是将手搭在陈圣肩上,美其名曰保持修道之人姿态,事实上是怕被陈圣一巴掌拍飞。 丢了面子是小,万一惹得刘九成对他这位面相年轻的老神仙心生怀疑,那细水长流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至少道人心中是这么想的,一路走来他原本空荡荡的乾坤囊,此刻已经被刘九成层出不穷的法宝灵物塞得满满当当。 陈圣淡淡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真不怕死。” 少年瞪眼,“咋的,你还舍得打死我这么个活宝库?” 陈圣哑然失笑,道:“那我不是更应该宰了你,好继承你的宝贝,也当会富贵户。” 刘九成眯眼,似乎在衡量陈圣所说真假,最终洒然一笑,不屑道:“像我这种坐着都能捡钱的存在,你若是个有脑子的,会舍得杀死?” 嘴上如此说着,少年手掌已经不动声色放下,吹着口哨走远,遥遥坠在后头。 水魄捂嘴浅笑,对上陈圣古怪目光后吐了吐舌头,眯眼道:“我对先生的往事也很好奇呢。” 陈圣大为头疼,大步逃离。 见少女落单,刘九成急忙贴上去,笑嘻嘻道:“姑娘,陈兄弟让你给气走了?” 冷冷剐了他一眼,少女皱眉开口:“你怎知陈先生是被气走的?” 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勺,耿直道:“像你这等性子的姑娘,寻常男子受的了才怪!” 结果少年吃了一记大大的白眼,那冷冷瞧着这一幕的道人哈哈大笑,刘九成难得露出羞赧神色,却是遵循道人教诲,硬着头皮没有走远。 心中有些不快,水魄瞥见狗皮膏药般的少年,皱着眉头,在认真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性情古怪。 刘九成忽然正色,压低嗓音问道:“姑娘是否觉得我是个浪荡子?” “难道不是?” 被一句话噎住,刘九成尴尬笑了笑,又道:“姑娘想不想知道你家先生心中喜欢的那女子是谁?” 闻言,水魄停下脚步,扭头正视刘九成,一字一顿道:“我家先生喜欢谁,与你何干?” 少年大为受伤,以手捂着胸口,硬生生逼出一口鲜血,惨笑道:“姑娘好狠的心。” 露出狐疑神色,水魄心中不解,之前那股水运不仅是用来惩罚刘九成出言无忌,更是将他体内残留雷电之力或抵消或压制,应该不至于突然爆发伤势才对。 刘九成一见此计有效,乘胜追击,“姑娘当真不想知道你在你家先生心中是何地位?只要有那么一丝丝想,我就有办法帮你。” 水魄神色微动,抿着嘴笑道:“这么帮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何苦费心费力?” 刘九成将道长所教的话说出,在得到少女点头后,心中更是对那看不清深浅的老神仙敬若神明。 远远跟在最后的何道人蓦然撤了手印,抹了把汗水,要以道术影响一位山水精怪的心神果真不易。 每每此时,道人总是在心底暗自庆幸幼年时光被逼着通读道藏。 陈圣走在最前头,心里想着一个人,并未注意到身后三人的心思各异。 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不知死活 南宫雪人落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头上,缓缓坐下,轻笑道:“顾少主杀人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本领倒是不俗嘛。” 一缕红烟自法袍上脱落,顾凉阴沉的声音传出:“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南宫雪人轻笑,摇头道:“其实我也并未察觉,只是抖搂法袍时发觉有一抹血色始终抖不掉,才多了个心眼诈你一诈。” 在空中凝聚出身形,顾凉苦笑道:“大人果然老江湖,不知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南宫雪人摆摆手,随意道:“自然是结盟继续,你的本事虽然不济,但胜在命硬,对我取得那件东西有着不小的裨益。” 顾凉脸色微沉,明白这话中的意思,自己从这一刻起已经失去了与南宫雪人平起平坐的资格,唯有帮他取到了那桩机缘,才会重新获得这种地位。 见他没有露出不满,南宫雪人笑了笑,道:“接下来几日我会帮你恢复肉身,甚至会不遗余力让你增长修为。” 顾凉抬头,明白这话中定会有但是二字。 果不其然,南宫雪人淡然开口:“但是,你得放下与陈圣以及那福缘深厚的小子恩怨,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南宫雪人蓦然闭上双眼,驱动真元开始疗伤,与他的玄冰劲气相同,陈圣拳头上带着的武道气息也是难以驱除的,甚至破坏力尤有超出。 顾凉脸色阴沉不定,想起那颗令人心悸的黑色珠子,最终点了点头,亦开始恢复。 ……… “陈兄弟,左右无事,咱们来猜宝如何?”刘九成悄然上前搂住陈圣肩膀,笑容灿烂。 陈圣脸色古怪,这猜宝乃是在各宗弟子中极为流行的一种玩乐,参加几方各自取出多件宝贝,放入一种经过特殊处理能够隔绝一切气息的护罩内,再打乱,最终各自选择宝贝,若无分歧就各自落袋。 无论结果如何,是亏是赚都不得有怨言,拼的是气运眼力,以及对彼此身家的了解。 也正因此陈圣才会面色古怪,论运气谁能比得过整个人都泡在气运金光里的刘九成,送钱也没有这么送的。 见陈圣犹豫不定,刘九成又说:“兄弟放心,我让道长陪你玩,这几日他从我手上拿的法宝可不少。” 青年道人微微屈身,小小露了露家底。心中颇为自豪。 陈圣摸了摸鼻翼,想说其实不用特意打开乾坤袋他也能看见,道人腰间的乾坤袋乃是粗制滥造的产物,连个基本的隐蔽符箓都没有刻录。 “道友,玩不玩?”何道人壮着胆子上前,使劲拍了拍陈圣胸膛。 陈圣黑着脸,“修道之人,如此追逐利益,不会有碍修行?” 青年道人讪讪收回手,眼神依旧写满了期待。 刘九成在一旁吹风,“陈兄弟,随便拿几件东西出来玩玩嘛。” 陈圣无奈应下,也想看这两个一直以心神交流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与道人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刘九成取出猜宝的器皿,各自给了两人八个,何道人抢先放进四件法宝,手速快如闪电,绕是陈圣都未看清。 “道长,你不会随便放几块破石头进去吧?”少女皱眉,忍不住开口问道。 委实是对这个与刘九成说到兴起处便会露出瘆人笑容的家伙不太信任。 青年道人闻言刚要发火,就感受到陈圣投来得目光,里头的意思大概相似。 刘九成笑着说会仔细查验,若是何道人滥竽充数他会自掏腰包,少女这才罢休,寻了一处近水的石头端坐,目光时刻盯着几个护罩。 陈圣缓缓掏出几件品质不高不低的宝贝,随后将器皿推出,以腕力搅动,以目光询问两人是否要复核。 刘九成与何道人相视一笑,皆说不要,二人心照不宣,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下来在少女的注视下,陈圣连赢好几场,对面的青年道人脸都紫了,仍然不肯罢手,拉着陈圣继续,非要翻本不可。 刘九成摊开手,索性懒得做那中间人,让两个家伙自己玩,悄然摸到水魄这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少女轻轻点头,静候佳音。 赌局之上,何道人红着眼睛,伸手去掏时才发现腰间乾坤囊已经空空如也。 道人唉声叹气,满脸幽怨的走了。 刘九成眼珠子打转,快速跑过来道喜,连说让陈圣请酒。 青年道人闻言,赶忙跑过来,拧着脸色道:“对!就该让你小子请酒,还得是最贵的仙家醇酿。” 陈圣苦笑摊手,“这荒山野岭的,弄壶酒都难,上哪给你弄好酒去?” 闻言道人立马换了脸色,变戏法般掏出几坛好酒,笑嘻嘻道:“酒有的是,一件上等法宝一斤酒,客官您要几斤。” 怔怔瞧着摇身一变成了买酒小厮的道人,陈圣错愕不已,“你这未免也太贵了吧?” “不贵不贵,这可都是上好的仙酿,得好几百灵石一坛呢。”刘九成打着圆场,狠狠瞪了一眼坐地起价的青年道人。 少女破天荒没有站在陈圣这边,柔声开口道:“听一位老人说过,古时候的仙家弟子们买酒向来是一掷千金,洒脱得紧。” 陈圣愣愣的看了水魄一眼,无奈道:“行吧,先来两斤。” “这就对了嘛,就我们三个又喝不了多少,是吧?”刘九成说着,扯了扯道人衣角。 青年道人连声称是,手上悄悄短了些斤两。 陈圣看在眼里,对这位道长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认识。 刘九成笑了笑,取出几个看着分量相同,实际天差地别的杯子,将那能够容纳最多酒水的杯子摆在陈圣面前,道人急忙满上。 两人配合默契无间,如共一体。 “陈兄,走一个!”刘九成极为豪气,说完就一杯酒下肚,被辣的嗓子都要冒火。 陈圣哈哈大笑,送酒入口中面色无甚变化。 这下连青年道人都不淡定了,旁敲侧击问少女陈圣是否酒量极佳。 水魄苦笑摇头,她与陈圣相识并不久哪里会知道这些,两人硬着头皮与陈圣推杯换盏,相继醉倒。 尤其是刘九成,嘴上喊得最凶倒的最快,青年道人在陈圣送了三斤酒下肚后就彻底顶不住了。 少女轻轻挑起一团酒水吞入口中,笑吟吟看着自家先生。 陈圣愣了,旋即可笑,径自满上酒杯。 最终借着水族的特殊本领,少女在脑袋有些嗡嗡响之前,看着自家先生倒下。 水魄立刻将酒气导入四周水中,取来两股寒潭水将两人浇醒。 道人与刘九成相视一笑,后者洋洋得意踹了陈圣一脚,“没看出来,还是个大酒坛子。” 年轻道人悄悄瞥了酒坛一眼,心都快疼碎了,数十斤的大酒坛说空就空了。 “少废话,赶紧的!”少女瞪眼催促道。 刘九成笑眯眯捅咕何道人,后者会意,收敛心神以道门秘法引导陈圣。 “呼~成了,想问什么问吧,不过最好别问些涉及机密的事情,这家伙心防可紧着呢。” 道人说完便抹了把汗,接过刘九成递来的乾坤囊,乐呵呵的跑到一边,心中哀叹,人比人得死啊! 少女瞪了刘九成一眼,少年立马会意,拎起刚坐下的道人飞身远去,蹲在一块小石头后面探头探脑。 少女咽了口唾沫,盯着身前呼吸都带着酒气的陈圣,问出那个最为在意的问题。 须臾过后,暴怒的少女一掌拍碎两人藏身的石头,以水运禁锢住。 “你这是做什么,便是那姓陈的不喜欢你也不该如此吧?”刘九成闷闷不乐,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喜欢的女子因为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而迁怒,是让这个身负雄厚气运的少年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被水运凝聚的锁链缠得生疼,何道人苦苦哀求道:“姑娘别急,我这还有一门秘法,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个人的心意,只要肯费工夫,那陈小子早晚会喜欢你的。” 话还没说完,青年道人就瞧见少女身后,一个少年缓缓起身,手指捏着一个清透酒杯,盈盈笑道:“道长藏的好深,有这等玄妙的术法为何不早拿出来?” “你你你……”两人瞪大着眼珠,满脸的不敢置信,尤其是刘九成惊讶更盛,那仙酿是他拿出来的,师傅亲口说过能醉死一头蛟龙的量。 “你还是人吗?”此时此刻,两个家伙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句话。 陈圣踏步走近,脸色已经不是用冰冷足以形容的了,眼中噙着满满杀意。 方才若不是天机子将他唤醒,若是何道人那秘法探查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要死的人很多,所以现在这里该死的人也会有,只有两个。 微抿着嘴唇,水魄踏步挡在陈圣面前,轻声道:“先生,是我让他们做的。” 陈圣浅笑,“就为了那个答案?” 少女眼中冒出茵茵水雾,倔强点头。 “一会再与你说。”陈圣径直越过水魄,迈步走向两人。 少女脸上挣扎了许久,最终在陈圣即将出手之前松开禁锢,“能否活命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青年道人苦笑,“刘九成,我可被你害惨了。” 少年大笑,不以为意道:“放你娘的屁,老子洪福齐天,哪里会害人。” 轻轻哦了一声,陈圣快步欺身,一拳打在少年胸膛,血液横飞而出,又一步追上,手掌捏着刘九成脑袋,狞笑道:“洪福齐天?我今天就让你死在你的鸿福之下。”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胸中藏着的那些秘密,便是陈圣最大的逆鳞,一旦被触碰,即便两世都不曾为恶的他,也不介意出手杀几个好人。 这个道理,是前世一位藏月山嫡传弟子用性命换来的,所以陈圣记得很牢。 又是一步跨出挡在何道人面前,陈圣目光冰冷:“原本你可以活命,你们都可以活,我不止一次给过你们机会。” 何道人眉头微皱,开始仔细回想,最终满身大汗,瘫坐在地,无力道:“只求不祸及宗门。” 南宫雪人出现后,一次,当时陈圣将放在道人身上的注意力撤去,何道人本以为是为了全力应付战斗,如今想来才恍然大悟。 单是陈圣制服刘九成的这两拳,就足以与南宫雪人对抗。 第二次则是拒绝猜宝,被两人强行按下后,又有一次,是拒绝喝酒。 少女心思玲珑,很快捋清了来龙去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先生!” 少女轰然跪下,脸上留下两行冰冷的泪水,“求先生放过他们,水魄愿意赴死。” 陈圣漠然摇头,实际上若非水魄算是卢素的人,他会直接出手打杀。 似乎察觉生命到了终点,刘九成惨笑,对何道人说道:“道长,这回是我害了你,多的话说来也没用,只有希冀来世有缘报答了。” 最后,这位骄傲到了极点的少年对陈圣苦苦哀求,“求你放过水姑娘,此事因果由我二人担下就是了。” 陈圣心底微微触动,面上依旧神色如常,手掌发力,被师傅称赞身负一州九成气运的少年口角溢血,神魂在湮灭边缘。 青年道人笑容癫狂,“果然是真正的仙家人物,涉及大机密时出手如此无情。” 陈圣手中出现一柄断剑,是得自逍遥天宫傀儡阵,此刻他心念极为暴虐,用那灵智初步融合的灵剑不好,对将来剑灵的心性有损。 一剑轻轻递出,断剑却是从少女胸前刺入,直透后背。 “姑娘,你这是何苦?”青年道人恢复了一丝清明,苦笑道:“我们两个犯了忌讳,是必死无疑了,而你随着他回去,将来最多是落个画地为牢,不必刻意求死。” 水魄摇头,身上茵茵水汽升腾,这是水生精怪彻底陨灭的前兆。 少女遥遥伸出手,满眼的愧疚与心疼,喃喃道:“先生,以后照顾好自己。” 陈圣一掌探出,强行为她稳固身体,嘴角浅笑打趣:“最好是别再与你喝酒了?” 少女笑容凄美,“若是有机会的话,水魄还是想跟先生喝酒的。” 陈圣蓦然摇头,“那不太好。” 随手撤掌,取出那座琉璃盏,叹了口气,“能否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语气咬字,与少女之前分毫不差。 第二卷 第八十三章 不杀 原本还杀机毕露的陈圣,此刻脸上满是笑意,几乎被捏爆头颅的刘九成,如今也被一股翠绿灵气侵入体内,润泽体魄稳固心神。 “陈……大人” 青年道人想了想,终是不敢再喊出道友二字,觍着脸问道:“需要我二人做些什么?” 随意探听旁人秘密,事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这等好事他可不敢想,就连气运滔天的刘九成都栽了跟头,更别提他这个本来命就不太好的破落道士。 一旁刚从死地被拉回来的刘九成,也投来目光,张了张嘴,没胆子说话,怕管不住那张破嘴,头壳爆裂的感觉可不好受。 陈圣笑着瞥了他们一眼,躬身拿起那座被水魄藏身的琉璃盏,塞入袋中,才开口道:“活命可以,需在你们眉心种一道符箓。” “你是想让我们受你控制,为你大道铺路搭桥?”刘九成一开口就是刺人的语气,之前有所图谋对陈圣自然客气非常,此刻原形毕露。 大多数时候,这位上承天运的少年心气都是极高的,虽然也不想死,可若是让他去做人仆役,死又何妨。 陈圣摇头,道出那是一道禁制符箓,用于钳制两人不得说出今日之事,以及不许再动用类似的手段。 何道人听出一些门道,皱着脸问道:“这符箓失传多年,为何会在你手中?” 话刚说过,青年道士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嘴角流出一道长长血痕,冷着脸说道:“绝不会再犯!” 陈圣满意点头,看向刘九成。 “你能确认那符箓没有其他害处?”刘九成疑神疑鬼,曾经不止一次碰到过企图依靠他的气运来聚拢宝物的家伙,因此有些害怕。 结果被道人在身后悄悄捅了捅腰背,才恍然大悟,立刻敞开心神,静候陈圣刻下符纹。 不知不觉之间,又险些走入一条死路,顺风顺水惯了的少年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福缘深厚。 盯着那道气运光柱颤了颤,陈圣明白刘九成是真的被打服了傲性,取出点睛笔以上好的仙家丹砂开始绘制符箓。 须臾之后,两道灵光分别在刘九成与何道人魂魄深处扎根。 长舒了一口浊气,陈圣盘膝坐在地上,开始调养心神,此事让他心中无端生出许多暴虐杀机,需要仔细抚平才不至于影响心性。 一对难兄难弟相视苦笑,刘九成丢给道人一瓶品质极高的疗伤丹药,自行坐下调养。 无论之前二人无论,在青年道人出言救下刘九成一命后,在刘九成心中此人就算是真正的朋友了。 旷野之上,三人皆盘膝而坐,体内状态糟糕,一番内斗实力大损。 过了良久,陈圣才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无声无息的二人。 此刻何道人已经没有逃跑的心思,见识到陈圣的实力后,他已打定了主意要靠着这颗大树,安享在秘境中的最后时光。 令陈圣诧异的是,刘九成竟然没有选择离去,只是眼神晦明不定,似在考虑什么。 “怎么?怕那南宫雪人再找上你?”陈圣浅笑,敛去杀意的他看起来如和风细雨,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 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杀起人来果断狠辣到让何道人这种老江湖都不寒而栗。 刘九成微微点头,道:“本以为是一位强劲虚丹,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原是那南宫雪人亲自出手。” “我听过此人,大约在百年前就跨过金丹境界,走入长生大道,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压境来此。”说这话时,青年道人心中震撼到了极点。 这位取名随意的万雪窟修士,不仅修为在金丹后期,为人更是率性而为,杀人救人从来只凭心情,曾被几个大宗门围剿,都被他逃脱。 更是在复仇之时随手打垮了其中一个宗门整代弟子心境,致使那个在所在州顶尖的宗门变得青黄不接,如今声名实力都退步了不少。 而陈圣居然能与这么一个怪物对战,不仅没受太重伤势,更是与南宫雪人换了好几拳。 贫道当真是找了颗粗壮的大树,自嘲笑着,青年道人平生第一次为自己下卦。 “卦象如何?”陈圣笑眯眯凑近,吓得道人一把收起龟甲玉钱。 陈圣叹了口气,还没看清卦象,便有扭头去看刘九成,道:“那南宫雪人说过,顾凉杀不了你就算你命不该绝,他这人重承诺,你只管离去。” 两人面面相觑,如此大的机缘面前,再重承诺的人能忍住? 想到这里,何道人对陈圣能够忍下杀意,事后也不向刘九成讨要压身法宝,心中满是佩服。 刘九成将信将疑离开,委实是不愿跟这个险些杀了自己的家伙待在一起,留下传讯印记后嘱咐陈圣等水魄苏醒再碰头。 青年道人看得头皮发麻,对刘九成的那份胆量艳羡不已,不是谁都有胆子对一个镇杀自己比碾死蚂蚁多费不了什么力气的恐怖存在拍胸打背,更别提是那随口说出的叮咛话。 少年离去后,陈圣瞧着这位脸色难看的道人,淡笑道:“道友犯了一次禁忌,因此我也想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你谈笔买卖如何?” “别说是买卖了,您就是全拿过去,贫道也无半句怨言。”何道人唉声叹气,依依不舍的将那乾坤囊递出去。 陈圣抬手婉拒,笑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道人疑惑,旋即脸色大变,“您是想……” “这等不太光彩的买卖,小声些。”陈圣浅笑,以一门心湖神通与其交流。 道人耐心听完,脸色有些不愿,又怕死,因此呆立在原地。 陈圣洒然,笑说不可也无妨,只是劳烦道长还得跟着走些时日,确定顾凉死透了再放他离开。 “那顾凉命如此硬?”青年道人惊疑不定,对顾凉能从雷珠爆炸中存活下来持怀疑态度。 陈圣无奈,只好道出顾凉几次死里逃生的手段,才让那道人将信将疑,心中对陈圣的敬畏又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青年道人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前辈,莫非您也是那压境的金丹真人?” 陈圣哑然,手指敲了敲腰间悬剑,灿烂笑道:“我如今才十四岁。” 道人如遭雷击,杵在那里走不动了,良久才磕磕巴巴道:“十…十四…岁?” 陈圣淡淡笑了笑,迈步走在前头,静静搜寻顾凉气息,只要再遇到曾被寄身的山水精怪,便可以确定顾凉是否身死。 在那座出身的老道观被人骂做修道天赋稀烂,也就一双眼睛勉强称得上是慧眼如炬,道人如今很疑惑。 以往他看人第一眼便能知道此人修行资质如何,用一种玄之又玄的说法来讲,这叫做眼缘。 可打与陈圣初遇到,青年道人就一直在观察,却如被层层迷雾笼罩,看不透不说,甚至还有些刺眼。 如此没有眼缘之人,哪里会是什么修行天才嘛。 心中泛着嘀咕,道人可不敢表现出来,闷着头跟上。 青年少年,两身道袍,看着挺像一双下山游历人间的小道士。 只是那当师兄的做的不太好,师弟身上道袍如此破旧都舍不得给买新的,只顾自己仙风道骨。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幽闭密林一颗古树上,有一位白袍少年站着,眼中满是沧桑笑意。 “好一个后起之辈。”少年轻轻笑了笑,身子融入树干之内。 原本乱了一丝的天地灵气被人以手抚平,树身上缓缓浮现一张笑脸。 随后借着地脉相连,那张鬼魅笑脸在山林间穿行,寂静无声。 刘九成盯着两人远去背影,神色复杂。 自幼年起一帆风顺,却在两次在陈圣手上吃瘪,刘九成心中十分不爽。 “算了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刘九成忽然洒然一笑,拍拍屁股奔向远方。 头一回收敛下那耀眼光柱,少年依水而行,突然眼前出现一物,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块极为浓郁的水运精华。 刘九成笑了笑,飞起一脚将这机缘高高踹起,落入茫茫从林之中。 一个趴在石头上偷懒的倒霉蛋被砸了个头破血流,正破口大骂。 黑袍少年阴世在一旁哈哈大笑,被气急败坏的刘金丹甩过一把金钱。 刘金丹捂着脑袋,语气不善道:“是不是你个混蛋暗算我?” “我倒希望是,不过我还没奢侈到拿宝贝当石头的地步。” 说到此处,阴世叹了口气,骷髅墓弟子一惯在法宝灵物这类物品上远逊色寻常宗门弟子。 一个字,穷。 恰因如此,阴世弯腰将那沾染了血渍清透石头捡起,虽看不出是什么物什,但肯定是宝贝无疑了。 可不是随便一块石头都能砸烂刘金丹用来遮阳的那伞形法宝后,尤有余力打破一个虚丹修士的脑袋。 刘金丹斜眉瞪眼,“拿出来!” 少年拢了拢袖子,“拿你奶奶个腿!” 化为一道黑芒飞速逃离,屁股后头跟着一大片的金光,以及那怒气冲冲的刘金丹。 “姓阴的,你小子最好祈祷别被我逮到。”刘金丹咬牙切齿。 阴世顿了顿脚步,猛地扭头,哈哈笑道:“来追小爷啊!” 第二卷 第八十四章 悄然归心 刘金丹拐过一处谷口便失去了黑袍少年行踪,皱着眉头环目四顾。 忽然一颗石头飞射过来,被暴怒的少年击碎,恶狠狠盯着那处地方。 “狗日的阴世,滚出来!” 刘金丹暴乱出手,将那里刮地三尺都不见黑袍少年身形,不得不开口骂道。 少年声音忽左忽右,都是在说些回敬对方祖宗的话,骂的狠了就连赔上自家祖先尤不自知。 宽不过三十丈的山谷被两个家伙闹得鸡飞狗跳,往往是阴世骂一句,刘金丹手里就会飞出一件法宝,都不带重样的。 打着打着,刘金丹心中怒意消退了许多,出手依旧狠辣,只是嘴上语气变了许多。 “姓阴的,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法宝?” “傻眼了吧,穷小子。” 于是这场因为一颗水运石头引起的争端,突然变成了多宝宗少年展示身家的舞台。 阴世以秘法躲在暗处,笑而不语,尽数接下刘金丹的垃圾话,随后笑吟吟拘禁下一件法宝。 不过须臾,就有七八件法宝落袋,想这等坐着捡钱的事情,他阴世还从未遇过。 挨几句骂算什么?就是那随时有可能破镜入元婴的阴山老人在此,这绝对会笑眯眯的,没办法,穷怕了。 邪道修士,尤其是骷髅墓这一支的,所能够用到的修行物品极少,大多是些稀奇古怪从来不被所谓正派看在眼里的物什。 可偏偏是这样,所有的售卖修行资源的店铺商家,对这些物品把控极为严格,甚至有间商行高层曾明言,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售卖,这是有间商行极少数的几次光明正大插手修行界事务。 所以少年阴世不仅不会阻止,更有推波助澜的嫌疑,每次刘金丹说得累了或是手上动作慢了,山谷中就会响起极为难听的污言秽语,怎么难听怎么来。 久而久之,刘金丹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抛出去再收回来的法宝数目少了,虽然不多,但实实在在的在减少。 “姓阴的,你小子阴我?”刘金丹暴怒,手里出现一柄不该出现在此境修士,甚至连金丹真人都未必能有的狭长小剑,杀气腾腾,剑意凛然。 黑袍少年低呼一声不好,下一刻原本立身的地方被一缕粗大剑气击中,打出一个五丈宽的巨坑。 刘金丹悄然出现在阴世身后,趁着他惊魂未定抬起腿,将其踹飞,又在空中接力,宛若在蹴鞠嬉戏。 每每黑袍少年喘息片刻,就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凌厉剑气随之而来。 “你大爷的刘金丹!”阴世翻着白眼,恶向胆边生,索性停下脚步任由那剑气擦着脖子飞过去。 刘金丹飞掠上来,指着少年额头,怒骂道:“你脑子坏掉了,若是我控制不住这半仙兵怎么办?” 阴世冷笑,“那就麻烦你刘大供奉为我收尸,顺便告诉卢素我是与你切磋不慎被杀,怪不得你。” 刘金丹阴沉着脸,“用不用给你备上一副上好的槐阴木,好让你能够死后重生,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世上?” “那敢情好,到时我阴世第一个给你磕头下跪认祖宗。” 阴世轻轻拢了拢黑袍,眼色漠然,又开口道:“是不是在衡量此事得失?” 刘金丹点头,毫不掩饰。 “结果如何?”黑袍少年狞笑。 “不太好。”刘金丹摇头,皱着脸说道:“那卢素多半不会说什么,毕竟一个活着的供奉怎么都该比你这死都不肯服软的家伙要值钱些。” 阴世咧嘴,轻笑道:“但是?” 听到这两个字刘金丹就恨得牙痒痒的,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世上最怕就是这个但是。” 随后叹了口气道:“我吃不透那个陈圣,性子诡异不说,对你这样的家伙与我这等这么一位将来的炼器宗师,怎么就拎不清呢?” 阴世微微眯起眼眸,嘴角扯出一丝弧度,道“觉得杀了我,那陈圣极有可能让你赔命,太不划算了?” 刘金丹重重点头,恍然道:“就是这个,何止是不划算,简直是太不划算了!” 一个出身显贵宗门的嫡传弟子,与一个泥潭子里滚出来的邪道野修换命,用刘金丹的话来说,太跌份了。 阴世悄然落在刘金丹面前,以一个极为欠揍的表情盯着他,手里抛扬着一件法宝。 “不敢杀你我还不能揍你?”刘金丹大怒,抛下那柄半仙兵扑将过去,将阴世按倒在地上,拳头狂落。 黑袍少年鼻青脸肿,嘴角却是挂着微笑,打过这一场,看你刘金丹还有什么脸面要回那些法宝。 刘金丹闷闷收手,果真没有去提那些法宝,只是抬头叹了口气,在宗门之中哪里遇过这些人。 一个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们,不还是对自己毕恭毕敬,遇着了喜庆日子,还得乖乖掏出几件品质说得过去的宝贝,才能免去被这位脾气与嘴巴一样臭的小师叔唠叨。 即便是那些平日敢与自己嬉笑,偶尔还有人壮着胆子递出两拳的更小晚辈,出拳之时也多留有分寸,没办法,刘金丹在门中念及太小。 在如此环境下长大,刘金丹别说世事艰辛,就连那点不大且没有多少弯弯绕的心眼子,都是从搜罗来得话本中看来的。 阴世以为他在忧心,笑着上前拍着刘金丹肩膀说道:“你放心,那姓陈的小子虽然古怪,可肚子里的存货多着呢,你不亏。” 给他天大的胆子,阴世也不敢将陈圣的真实身份说出,只好换着法安慰。 岂料到刘金丹却是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掩日峰有多少家底,也是你个外人能觊觎的?看来我得抽个机会给两位宗主提个醒,防着你这小子。” 阴世瞠目结舌,你这人,怎的心思如此阴暗。 苦笑摇头,黑袍少年倒不怕刘金丹告状,实际上此刻卢素对两人的看法相差不远。 刘金丹出身多宝宗,注定了只能是个供奉,那算是修行界中少有大善人的陈仙尊,是做不出强逼他人弟子改换门庭之事的。 至于卢素,看似跳的欢,大是大非上还得听陈圣的,因此刘金丹也算半个外人。 阴世不同,邪道修士宗门束缚不多,阴山老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阴世反而更有希望入门,成为掩日峰上真正一员。 而这一切的关键,又在那名唤卢素的少年管事,在阴世看来,陈圣仙尊之躯,是不会亲自插手这些事务的。 黑袍少年微皱眉头,喜忧参半。 那位涉及两人将来地位区别的少年卢素,此刻正端坐在一处山头,盯着下方风平浪静的湖面,大为不喜。 原因无他,此刻山秀手中那块石头上有小半闲置,这位此刻恨不得将一颗铜钱掰做两半用的年轻管事颇为忧愁。 顾凉祸乱已经平息,就是这位身份极其特殊的护道人,也不能犯禁对无辜的山水精怪出手。 接引使落下身子,缓缓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没好气白了老人一眼,卢素撇嘴道:“良心这玩意能当钱使吗?要能的话我与你换七分气运。” 接引使扭头,确认他没有在说笑,脸色古怪道:“以你的身份说出这番话,不嫌丢份?” 卢素猛地瞪眼,微怒道:“我只知道没钱,到时候山门气象矮了,那才是真正的丢份。” “少废话,你就说拿不拿吧?” 盯着卢素摆动的手掌,老人以手抚面,明白这家伙是真的不要脸了,无奈道:“七成没有,最多给你一成,而且还不是白给,你得为老夫做件事。” “啥?”卢素歪着头,一听这话立马摇头,挥手赶人:“你打发叫花子呢?才一成,你爱找谁找谁吧。” 说完拉着山秀转身,嘴里小声念叨着:“该去哪里打这场秋风呢?” 老人嘴角扯了扯,咬牙道:“两成,不能再多了。” 卢素置若罔闻,尤自走着。 接引使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两成半,再多就当老夫没来过。” 那少年蓦然扭头,笑眯眯道:“三成,否则免谈。” “你……”老人眼中闪过怒色,片刻后想明白一件事,眯着眼睛应下。 小山秀抬起头,瞧见那少年原本一张笑脸垮了下去,转为满脸肉疼,以手捶胸咬牙切齿道:“奶奶的,亏了!” 接引使嘿嘿一笑,并未与卢素说是何事,或者说二人心照不宣,老人悄然离去。 过了许久,黑着一张脸的少年才直起身子,手中出现那柄仙剑,满身杀机。 小家伙身体微微颤抖,手上气力下意识重了些。 卢素低下头,已经是满脸和善笑容,揉了揉小家伙脑袋,笑道:“将珠子借我用用?” 山秀伸手递出,下一瞬间眼前就没了少年身影,脚下出现一点金光,延展成为一个圆形。 小小孩童眼神懵懂,尚不知道那位对着自己时刻笑眯眯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一个雪白人影面前。 “卢前辈?”南宫雪人苦笑,知道接引使定会想办法压制他们这些压境真人,却没料到能请动此人。 卢素微微点头,“认得我就好,自断一臂且承诺三日内不再作乱,我就放你条活路。” 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 奉旨打劫 南宫雪人皱眉,万雪窟是为数不多与卢素有过交手的宗门,深知此人恐怖之处,更何况那时的卢素还只是练气修为,如今看着怎么都像是随时可以结丹。 卢素冷笑,“考虑好了没有?我的耐心可不多。” 旁边的顾凉看得头皮发麻,刚想躲起来就感受到一道凌厉气息,双目对上卢素,不禁苦笑:“此事与我无关吧?” “与你无关吗?”卢素眯眼,道:“若不是你搞得那些腌臜事,我至于被接引老头抓了壮丁? 再说你要下黑手,也不学着聪明些,偷偷摸摸不懂?几下就给人拆穿了,耽误我发财,没一剑刺死你就该烧高香了,还敢想着撇清关系!” 卢素越说越气愤,最终一掌拍碎顾凉身前一颗巨石,两人沉着脸,噤若寒蝉。 “卢前辈,能否看在两宗交情,放晚辈一马?”南宫雪人不敢生出半点反抗与逃跑的念头。 当日万雪窟外,门中一位元婴修士与卢素捉对厮杀,两人身法杀力不相上下,最终在雪原上一剑泯恩仇,南宫雪人几乎全程在场,明白此刻只有期望这心思捉摸不定的少年。 卢素冷笑,“接引老头出手还算大方,况且我与你万雪窟也没什么香火情,你门中那位元婴多半是为了颜面欺骗了你们。” 说完,少年单手提剑,又一手负在背后,南宫雪人认得这个起手式,当日摧毁万雪窟山门的就是这一剑。 南宫雪人咬了咬牙,伸出手重重劈落在左臂手腕上,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抬头苦笑道:“我可以离去了吧?” 顾凉看得背脊发凉,眼神在南宫雪人身上游弋不定。 卢素微微点头,问道:“你身上有陈圣的气息,之前交过手?” 南宫雪人瞳孔微缩,就这么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卢素眼中就是泼天大祸,狭长剑气破入体内,南宫雪人本就泛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吐出一口纯粹真元倒在地上。 “无论他伤势如何,这都是你该受的报复,若是不服尽可来掩日峰找我。”卢素说完飘然远去,对那盘桓不前的顾凉视若无睹。 “是不是很绝望?”南宫雪人惨笑,狭长眸子盯着顾凉,冷笑道。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残酷,许多时候修士杀人都不用讲道理,予取予夺只凭己愿。” 南宫雪人笑容灿烂,眼中神色似有嘲弄。 顾凉脸色微凝,“前辈与我说这么多,只怕另有所图吧?” “不错。” 南宫雪人坦然道:“我能压境到此,多半是靠的这具肉身,断了一臂实力锐减,与寻常虚丹无异。” 语气顿了顿,南宫雪人发现顾凉并未因此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满意道:“聪明,方才你若动手,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你身死道消。” 顾凉浅笑:“晚辈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实力在同境界修士中不弱,想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南宫雪人举着左臂,指着伤口处逸散出的淡金色血气。 顾凉舔了舔嘴角,眼神狂热。 随手将那手臂抛过去,南宫雪人淡笑道:“接下来几日我会尽可能帮你多获取这东西,至于能有多少进境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以及血魔大法了。” 将手臂化为一团淡金血气吞入腹中,顾凉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气势开始攀升,最终停留在虚丹与金丹只差一线处。 “雪大人,你如此待我,就不怕晚辈食髓知味,将您这具身体也给吞噬了吗?”顾凉眼中泛起凶光,跃跃欲试。 南宫雪人无奈抖了抖腰间玄冰,摆开拳架,淡笑道:“你大可以试试,不过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了可就真的死了。” 顾凉眼中凶光顿时散尽,重新变得毕恭毕敬。 南宫雪人并没有拆穿他心底的杀意,径自起身,以神识遥遥感知那毫不掩饰行踪的少年。 卢素此刻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味道,一路上碰上个看得不顺眼的,就要落下威胁一番,或让其拿法宝买命,或是逼人立下大道誓言。 总得来说,除了要费神寻找那些犹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躲起来的金丹修士们,卢素日子过得极为不错。 特别是看见面前一位少年时,脸色就更不错了。 刘九成掏了掏耳朵,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啥?” “留下买命钱!”卢素笑吟吟重复了一遍,对带大主顾他一向很有耐心。 这回终于确认没听错,刘九成抬头看了眼,师傅也没说这隐藏气运之法会让人变得倒霉啊! 咋还碰上拦路打劫的了,最要命的是这劫匪还拿着把仙剑。 卢素摆了摆手,笑道:“别遮了,那玩意在我眼中可比烈日黯淡不了多少。” 刘九成黑着一张脸,心说难道小爷走了近二十年的好运,如今时来运转了不成? 卢素忽然皱了皱眉,问道:“你与陈圣见过?” “见过,你也认识那家伙?”刘九成脸色阴沉,此人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状卢素心中大定,不再多言,随手一剑刺出,乾坤囊在后。 刘九成盯着这个家伙哑口无言,实在是太无耻了,动作滑稽却让人心中无比绝望。 若是将法宝打出,那人势必会撤去仙剑,以乾坤囊拘禁宝物,刘九成肯定,此人绝对掌握有一门威力不俗的困宝之法。 此刻这个气运在身的少年第一次觉得心里太憋屈了,空有一兜子的法宝没处使。 少年怔怔站着不动,卢素猛然停下脚步,将那一剑旁落别处,皱着脸问道:“你咋不还手?真当我不会杀你?” 刘九成惨笑,“还手就能活命了?” “未必。”卢素四周看了看,压低嗓音道:“要么拿宝贝买命,要么立个道誓,都能活命,就看你怎么选了。” 随后卢素将买命的法宝数量品质一一爆出,又讲出大道誓言内容。 刘九成听完满脸古怪,狐疑道:“你与陈圣一个山头的?” 卢素嘿嘿一笑,正色道:“在下不才,目前为掩日峰管事,这不宗里穷出来补贴家用吗?” 刘九成心中恶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如此补贴家用之法。 “既然你与我掩日峰宗主相识,就卖个面子,打个七折,.实际上我更愿意你选择立下道誓。”卢素搓着手掌,静静等候。 “想都别想!”刘九成语气坚定,因为那道誓第一条就让他难以接受,什么劳什子日后与掩日峰秋毫结成联盟。 狗屁倒灶的玩意,原本刘九成还念着陈圣饶命的情,如今是彻底没了,老老实实交钱走人。 看着少年洒脱得背影,卢素摇头叹气,“挺好个人,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心呢?” 蓦然扭头,盯着一处,卢素冷笑道:“躲着不怕我再来一剑?” 南宫雪人携着顾凉现身,躬身微笑道:“卢前辈,我与顾少主并无恶意。” “废话,若是敢露出丁点恶意,你二人早就被我一剑斩了,还能有囫囵身子站在这跟我说话?” 卢素冷笑,又盯着顾凉,调侃道:“哟,这不是大罗宗的少主吗?怎么改行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吃灰捡破烂,很有前途?” 顾凉脸色难看,瞬息就收敛了下去,依旧被南宫雪人一巴掌打得吐血,厉声呵斥道:“再敢对前辈不敬,休怪我一掌拍死你。” 卢素笑眯眯拢了拢袖子,玩味道:“拍,这一掌拍下去我帮你恢复实力,不说能恢复如初,但绝对比与你一同进来的几个家伙要强。” 南宫雪人眼色微亮,真的在考虑得失,在这秘境之中能够胜过那几个家伙的实力,已经足够他去做许多事情了。 卢素微眯着双眸,静静瞧着两人脸色变化,在南宫雪人几乎要开口答应时哈哈大笑,道:“我开玩笑的。” 南宫雪人脸色铁青,顾凉亦是如此,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生长,根深蒂固。 两人从这一刻开始已经貌合神离。 顾凉笑吟吟看着南宫雪人,后者肃然,语气诚挚道:“方才是我起了他念,日后绝不会再如此,定全力助你。” 顾凉冷冷笑了笑,跟上走得不快的卢素,远远坠着。 南宫雪人盯着少年背影,眼中真正的杀机涌动,片刻之后又收敛下,无论如何,现在两人还是合作关系。 至少在顾凉或是南宫雪人找到新的结盟对象前,这一点不会有丝毫改变,这就够了。 修行路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南宫雪人深知这一点,想来如今的顾凉对此也是一清二楚。 此后一路,三人皆是如此气氛,卢素或杀人或劫道,收获不佳便会将剑气落在后方。 每逢此时,南宫雪人都会为顾凉挡下,后者也躬身行礼道谢,礼节语气挑不出任何毛病。 直到……一个满身血气的家伙出现在面前。 “血妖老怪?你来这里做甚?”卢素认得此人,是邪道一位凶名赫赫的大修,与顾凉修行路数相同,都是靠血液增进修为。 “卢素?”血妖皱着眉,却没表现出太多畏惧,与南宫雪人不同,他常年流窜各州,因此消息极为灵通,从某些渠道得知卢素如今实力大减。 “南宫雪人,你为何会与此人走在一起?”血妖满脸疑惑,卢素与万雪窟的恩怨他也知道一些,不过却是从中看出些新奇的东西。 比如万雪窟那位元婴修士其实是靠着秘法推上去的,战力孱弱却又极好面子,更有某些亲眼目睹二人在万雪窟外那一战。 万雪窟宣称是祖师为了不伤及门下弟子,主动答应与卢素雪原一战,有心之人能猜出其中内幕。 多半是那元婴修士怕在弟子面前丢人,拼命逃到无人处,使了搏命的手段才从卢素手上活了下来。 卢素一步跨出,随口道:“既然你也掺合进来了,老规矩,自断一臂,三日内龟缩起来,就能活。” 血妖愣了愣,狞笑道:“卢素,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剑仙?” “我是不是剑仙,你试下不就知道了?”卢素眯眼而笑,轻轻递出一剑。 顾凉与南宫雪人看着这一剑,前者错愕,后者抚额。 这位性情古怪的前辈多半是要坑人了。 果不其然,看着这轻飘飘的一剑,血妖嗤笑道:“卢素,大道给人让路让的丁点都不剩了?拿这么软绵绵的剑气给我挠痒痒不成?” 随后又扭头对南宫雪人不耻道:“面对这么一个人,你就胆怯缩卵,自断一臂去守那狗屁倒灶的规矩?” 卢素嘴角扯了扯,看见在空中出现一位脸色难看的老人。 接引使正冷冷盯着血妖,狞声道:“你最好祈求自己不要撑到仙池试炼,否则………” 老人没把话说完,只是伸手捏爆了远处的一座小山丘般的石头。 卢素跳脚大骂:“接引老头,那可是只差一步就能生出精怪的有灵之石。” 淡淡瞥了他一眼,老人戏谑道:“这样的石头你可没少拿,做人要知足,或者你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卢素立马换了一副脸色,不再去看那老人,手上停滞住的剑势继续递出,依旧轻飘飘的。 血妖大笑上前,打算用拳头去硬撼这一剑,身侧血雾茫茫,竟托大的想分神去侵蚀卢素肉身。 卢素也不避让,径直撞入那血雾之中,剑尖骤然发力,又一拳跟上。 “怎么样,服了没有?”卢素脚掌踩在那血妖脸上,笑容灿烂。 迎着日光的背影在顾凉、南宫雪人看来,恐怖到了极点。 地上进气比出气少太多的血妖吐出一口血沫,“要杀要剐随你,少耍鬼域伎俩。” 卢素怔了片刻,挥剑斩落血妖左臂,让这座特殊炼制的无暇金身破碎,而后拂袖离去。 顾凉脸带迟疑,“雪大人,现在怎么办?” 南宫雪人苦笑,“走吧。” 两人心中皆十分好奇,为何卢素对这血妖格外宽厚,甚至可以说是心慈手软。 要知道前面的几位下场可都不太好,敢于出手反抗的都被直接镇杀,即便低眉顺目的,也有两人因为身上待的宝贝不够多,而被卢素手歪了几寸。 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买卖 顾凉脚下生根,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一截断臂,眼神炽热。 南宫雪人笑着摊手,道:“够胆你就自己去拿,我未必按的住受伤不重的血妖。” 言下之意,你顾凉想要拿到那件垂涎欲滴的金身碎片,就得有挨上金丹修士一击的勇气。 血妖咧着嘴,唇红齿白,“大罗宗的小子,你只管过来,看看我这血法练就的金身残片你是否消受得起。” 顾凉神色微凛,冲南宫雪人摇了摇头,两人联袂离去。 确定二人已经走远,血妖才缓缓起身,弹指击碎那条断臂,化为一团诡异红芒。 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引导着一缕血气潜入地面,血妖冷声道:“顾凉做得,我难道就做不得?” 几乎与此同时,那位老神在在的接引使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陈圣盯着面前突然变得波涛诡谲的江面,与身旁道人对视一眼。 青年道人咽了口唾沫,“难道那顾凉还未死?” “有可能。”陈圣微微点头,又皱眉道:“不过这次好像不是顾凉动的手脚,气息不像他。” 何道人古怪道:“那还有谁能有这等手段?” 说话间,二人脚下传来响动,陈圣无奈,伸手推开道人,骤然沉身发力,双足与那袭来的水族对上。 “是一头四阶妖蛇,为何会如此狂乱?”道人啧啧称奇,有陈圣在他倒是不用担心有危险。 目光在蛇身上游弋,青年道人很快发现一丝不对劲,脱口而出:“这水有古怪!” 实际上不用他提醒,陈圣就已经察觉到,出拳踹飞那妖蛇后欺身跟上,又出了几拳将其彻底打趴下,陈圣已经踩在水面上。 眉头紧锁盯着水中涌动的微弱血气,与顾凉所使用的血毒不同,更具有自主性。 换种说法就是,这诡异血气都是有着一定灵智的存在,妖蛇杀机源来真是此处。 心思闪动之间,血妖飘然而至,狞笑道:“能够击垮一条被我血法操纵的四阶妖兽,你的本事不小啊。” 陈圣轻轻握住剑柄,淡笑道:“以这种手段强行为那妖蛇拔高境界,前辈的手段高明啊。” 血妖闻言哈哈大笑,冲陈圣翘起大拇指,随后湖面剑气倒转。 陈圣以冲天之势拔高身形,一手持剑一手驭使炼神幡。 “少年郎,家底不俗嘛。”血妖几步上前,笑吟吟盯着陈圣。 他道:“不过你放心,对你们我不会下杀手,费时费力不说又没甚好处,这等亏本买卖老夫做不来。” 陈圣并未撤剑收幡,沉声道:“那前辈出现在此,总不至于是要与晚辈闲聊一场吧?” 血妖咧嘴笑道:“与聪明人说话到底是轻松些。” “哒~” 只剩下一臂的血妖打了个响指,湖中血气被收入袖中,随后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又没人出钱买你的命,故而不会出手杀你,来此只是想谈笔交易。” “交易?”陈圣小声呢喃,“未知我与前辈有何交易可谈。” 血妖取出一缕剑意,自顾自说道:“我曾在南宫雪人身边见过一个少年,满身血气升腾,就以此人作为交易的筹码如何?” 陈圣轻挑眉头,笑道:“前辈能将顾凉交给我?” “想都别想!”血妖没好气道,举止间扯动手臂伤处,又爆出一股血柱。 青年道人看得背脊发凉,大致猜出了眼前这人身份。 随手封禁了血气流向,血妖继续说道:“我知道接引使给你们派了个任务,实际上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的所有修士都接到了话。” 弹指敲碎那缕剑意,血妖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何顾凉那小子的血毒分身都沉寂了下去,但这玩意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早晚要死灰复燃。” 陈圣浅笑,“前辈有办法解决?为何不直接去找接引使大人,这买卖与他做总好过与我做。” 血妖大笑,抬头看向空中,那里正站着一个老人。 接引使黑着脸走下来,对陈圣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血妖微微躬身,“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少拍马屁。”老人冷哼,继续道:“他与那南宫雪人一样,都是压境金丹,与那顾凉卑鄙行径差不了多少,哪里有胆站到老夫面前谈条件。” 陈圣恍然,微笑道:“那你又如何确定这买卖我做得?” 血妖大笑,“简单,我曾调查过,你与那卢素关系非比寻常,这笔交易我与其说是和你做,倒不如说是跟那家伙做的,借你小子铺路罢了。” 青年道人面色古怪,心道这邪道修士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陈圣微眯眼眸,戏谑道:“既然如此,前辈何不直接去找卢素,若是担心找不到我可以帮忙。” 接引使憋着笑意,头一次觉得这个为新道开山的少年,有那么几分味道。 血妖一张本就泛红的脸此刻越发红,抬了抬空荡荡的左臂,讪讪笑着。 陈圣点头,“明白了,我有什么好处!” 老人笑容灿烂,这少年有点意思。 血妖依旧讪讪笑着,道:“我可以出手帮忙镇压顾凉分身,作为交换接下来三日内我要跟在你身边。” 青年道人壮着胆子问道:“大树底下好乘凉?” “是这么个理!”血妖翘着一个拇指,并没觉得有丝毫丢面子。 陈圣目光偷偷瞥了老人,接引使无奈道:“看我做甚,只要在规则之内,老夫都懒得管。” “怎么样?”血妖眯眼笑着。 陈圣蓦然点头:“这买卖不亏,我做了。” 随后看着老人问道:“前辈意下如何?” 接引使哂笑:“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有半个铜板关系?” 老人身影消散,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走吧!”血妖笑笑眯眯搓着手。 陈圣做惊奇状,问道:“去哪里?” 血妖愕然,“自然是去镇压那血气分身啊!” “我有说过吗?”陈圣挑眉,这句话却是对着何道人说的。 道人黑着脸,取出龟甲玉钱刚要抛下,就被陈圣一把抄在手中,笑吟吟说道:“道长?” “没有!”青年道人闷声闷气,伸手抢过龟甲收入袖子里。 独臂血妖错愕不已,破天荒的对二人来了兴趣。 “小道士,看你的样子,是通天观门下?” “啥通天观?”何道人抬头,满脸疑惑,这名字听着可太大气了。 这下轮到血妖疑惑了,因为他认得方才惊鸿一瞥的龟甲玉钱,正是传说中道门通天观的器物。 “你真不知道通天观?”血妖尤不肯放弃,担心自己再瞎了狗眼。 青年道人被问得烦了,没好气道:“就算我是通天观道人,你想怎么样?宰了贫道?” 血妖这才放心了,通天观道人当有如此气魄。 陈圣静静看着两人,蓦然说道:“道长,你可以离开了。” “啥意思?”青年道人斜眉瞪眼,喃喃道:“陈道兄,咱可有过约定,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什么时候有过约定?”陈圣扭头,冲着青年道人挤眉弄眼。 “你说破大天也没用!”道人越说越气愤,如今连血妖这等老怪物都入局了,秘境之中的危险看起来远远超出他的预想。 陈圣无奈,“我给你找个新靠山?” 何道人猛地顿住,轻蹙眉头问道:“当真?” “绝无戏言!”陈圣洒然一笑,心中已经盘算好如何安置这道人,而且琉璃盏中养伤的水魄也需有人看着。 拍拍手掌,陈圣笑道:“走吧!” “去哪?”血妖站起身,神色玩味。 陈圣笑了笑,轻飘飘道:“去找那卢素,让他给道长安排个好去处。” 不得不说,如今卢素越发不像一个曾在山巅磨剑的纯粹剑修,反倒像极了个凡俗人家账房管事。 这位卢管事此刻真与一个少年遥遥对峙。 少年大惊:“是你?” 卢素拢了拢袖子,笑道:“是我!” 少年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卢素笑了笑,原话奉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终少年绷不住了,上前递出一剑。 说是剑,其实就是两根指头并在一起,发出的剑气也不算很长,更谈不上犀利。 卢素随手拍翻了少年,狞笑道:“行啊,长本事了,如今都敢对着我出剑了。” 少年瞪眼,噘嘴道:“咋的,我不能替剑阁铲除你这个叛徒?” “你才是叛徒!”卢素又是一掌拍过去,少年脸颊高高肿起,两个圆眼珠升腾起雾气。 卢素哈哈大笑,“来来来,嘴巴瘪起来,就更像你武剑仙风采,哭声之大之凄厉盖压一世。” 少年被说的双颊绯红,羞赧之下语出惊人:“卢素!” “嗯?” “盖压你奶奶个腿!” 少年骂完拔腿就跑,可惜给卢素一把按住脑袋,直接拎起个子还不太高的武剑仙,巴掌摔落犹如晴天霹雳。 过了许久,手掌打得有些酥麻的卢素松开手,随意坐在地上,冲着已经肿成猪头的少年笑道:“皇甫老贼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少年双眼只剩下一条缝,射出熠熠神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皇甫老贼算个屁,也能请动我?” 第二卷 第八十七章 流年不利 卢素伸出一根大拇指,笑呵呵道:“这话大气,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当着老贼的面说。” 少年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傻!” 旋即又问道:“那劳什子藏月山真这么重要?齐祖可还盼着你回去呢。” 卢素脸上神色微黯,他对剑阁并无任何亏欠,故而离开时无比洒脱。 可卢素深知,无论如何他与那被剑阁所有人都恭称齐祖的矮小老人,终究有着一层紧密关系。 初到剑阁之时,卢素寡言少语,对练剑修行都提不起半分兴趣,那老人也不恼怒,只是每日陪着卢素在悬崖边上饮酒吹牛,偶尔喝醉了才会聊聊心中剑道。 直到有一年,老头喝多了酒从崖上摔下来,断了一身剑骨剑意,卢素才第一次提起剑。 自此才有了剑阁卢素,这个冷峻的少年剑仙对任何都是冷冷冰冰的,即便是皇甫诚也是打过好几场才有了一起喝酒的资格。 在剑阁八百里险峻山头上,偶尔会有这样一副场景,一个佝偻老人身后跟着个挎剑少年,拾阶而上,二人谈笑风生,少年随着老人走得很慢,始终保持在三步之内。 卢素抬头,蓦然叹出一口气,笑道:“等以后有时间吧,我会回去看他老人家。” 剑阁少年大怒,真的要拔剑杀人,宛若一头怒极了的雄狮,低吼道:“当真不肯随我回去?” “不是不肯。” 卢素话还未说完,就瞧见那少年整个人泄了气,带着哭腔:“你可知道,齐祖他没有几年了。” 卢素微微点头,这些年来他陪伴老人的时间最长,对老人还有多少寿元自然一清二楚。 “将这个带回去,让他等我三年。”伸手抛出一物,卢素语气苦涩。 一颗百年寿丹,对服用过两次的老人来说效用已经差了许多,即便有着剑阁的诸人照料,也最多只能撑三年。 被剑阁视为传承种子的少年武准,收起那颗寿丹,扭头走向别处,闷闷不乐。 看着少年走远,卢素神色黯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买卖不亏!” 旋即猛地转身,对着追寻过来的剑庐少年浅笑,“这么上赶着送钱的,我还是头一次碰上。” 韩千山脸色古怪,对这位名义上该称作师叔的少年观感颇为古怪,因为他从四方城赶到剑阁之时,恰好听闻那位小师弟已经离开剑阁,不知去往何处。 对卢素失了剑心一事,韩千山亦有所听闻,此刻按着性子,生怕惹恼了他,“卢前辈,可否告知小师弟如今在何方?” 卢素眯眼,旋即满脸震惊,喃喃道:“这么快就能破去护山大阵?” 韩千山眼神微亮,趁热打铁:“前辈………” 下一刻就被一巴掌拍飞,卢素伸长脖子骂道:“你师弟丢了自己去找,到这里问我做甚?” “可当日是您说让我一月后去剑阁接他。”韩千山站定,依旧恭敬道。 卢素挠头,皱着脸说道:“是有这么件事,可我如今已经不是剑阁之人,他在剑阁失踪你该找皇甫诚。” 绕是以韩千山的性子也是微怒道:“前辈此言,是在推卸责任?” 目光微凛,卢素冷笑:“谁给你的勇气与我这般说话?真以为结成了剑丸粗胚就能在我面前嚣张了?” 冷哼一声,卢素剑指落下,一道无形剑气激射而出,自韩千山丹田穿入,破入气府重重撞在那初成型的剑胚上。 闻得体内微弱碎裂声,韩千山脸色惨白,咬牙拱手:“既然如此,晚辈就不打扰前辈清修了。” “滚吧!”卢素摆手,召回那道剑气吞入腹中,打了个饱嗝才盯着已经远去的少年道:“与东郭那混蛋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讨喜啊不讨喜!” 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卢素迈步前行,偶尔遇上看着身家丰厚的家伙,他也不介意上前敲诈一番。 走了没多远,又碰上一头肥羊,这位此刻心情有些忧郁的卢管事立马换了一张笑脸。 做买卖总不好黑着脸不是? 至于那位教了他诸多道理的老人,山水徐徐,总有重逢时。 刘九成此刻想骂娘,碰上那拿着仙兵抢劫的混蛋后,他将一件特意用来镇压气运的半仙兵以秘法沉入气府,为此甚至付出了暂跌半境的代价。 可他娘的对面那个一脸贱笑的家伙是谁? “好巧啊!”卢素笑吟吟摆手,脚步轻快。 刘九成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你不能总盯着我一个吧?再说哪有收买路费收两次的。” 言下之意是,我刘九成又不是不懂江湖规矩,你这家伙脸皮不要太厚了! 卢素皱着眉头,一板一眼的问道:“之前你我相见是在这里吗?” 刘九成摇头,自然不是,像他这样的人被劫简直是奇耻大辱,因此早早就远离了那个伤心地。 “那就对了嘛。”卢素微眯着眼眸,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把上剑柄。 刘九成汗毛竖立,自然能听懂这话的意思,只是如此行事未免也太膈应人了。 于是刘九成在抛出些买路财后,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刻意跟踪我吧?” 卢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咱们掩日峰做生意,向来是光明正大,哪里做得来那些腌臜事。” “最好是!”刘九成听完脸色古怪,心中腹诽。 “难道真是我运气变差导致的?” 少年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将那半仙兵收回去,否则多碰上这家伙几次,法宝都是小事,就是这个事儿太恶心人了。 此时头顶一道金虹飞过,片刻后又飞了回来,传来一道声音:“道友可有见到一位少年?” 随后那白衣白剑看着卖相极佳,又称得上彬彬有礼的金丹剑仙将所寻找之人的特征描出。 刘九成越听越不对劲,觉得像极了某个贱兮兮的家伙。 最终,陈皓深吸一口气,淡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与卢素碰过面?” 果不其然,刘九成以手抚面,随后闪电抛出一大把法宝在空中爆开,飞似的逃离。 能与卢素为伍的家伙,即便是看着再和善,品行能好到哪里去? 感受到陈皓剑气,寻来的卢素看到这一幕捶胸顿足,大骂刘九成暴殄天物。 陈皓倒是哈哈一笑,挥袖挡下爆炸风波,落到卢素身旁,看着浑身发颤的少年,抿嘴憋笑。 初入烈阳宗时,陈皓对此人观感极好,修为又高接人待物态度和善,并不会因为各自修为天赋而厚此薄彼。 可过了没几天,在与田铢、祖师聊过两场后,这家伙心态就变了,各峰栽种的灵药以及一些极为常见仙家气象却不凡的物什开始丢失。 被卢素偷偷的搬到某座山上,藏在连夜挖掘出的石洞内。 这些还是陈皓被正式邀请,加入那个当时还不叫做掩日峰的山头时,卢素旁敲侧击透露的身家。 自那之后,陈皓心中那道伟岸的背影便轰然倒塌,只剩下一个忙忙碌碌的山门管事。 也正因如此,陈皓第一个来找的就是卢素,而非关系更加亲近的陈圣。 陈皓上前刚想说话,被卢素忽略,一步跨到刘九成身边。 “你要干什么?”刘九成满脸警惕,捂紧了乾坤囊。 卢素冷笑,“不干什么!” “打劫!” 随即一个少年高高飞起,腰间悬着的那个如宝库一般的乾坤囊已经飞出,落在卢素手上。 轻易将神识破入其中,卢素脸色阴沉的可怕,而后倒飞在空中的少年。 “叫你浪费!” “有钱了不起?” “气运粗牛气?” …… 每一拳落下,卢素火气便盛一分,直到陈皓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攥住卢素手掌,无奈道:“顾凉可能没死!” “就这个?”卢素扭头,随口道:“我知道,一个跳梁小丑有什么了不起的,别耽误我教训这混账小子。” 说着就要挣开手腕,继续对刘九成出手。 陈皓无奈“八十里外水泽有异动,似乎是那血分身所致。” “什么?”卢素眼神微亮,立马换了一副神色,笑眯眯道:“你的意思是,那处水泽有精怪灵智被控?” 陈皓含笑点头,下一息卢素身形就消失在面前,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别让那小子跑了,我回来再收拾他!” 刘九成脸色铁青,卢素每一拳虽然不重,却恰好能打断他体内真元流转,此刻这位身负大气运的少年正趴在地上,眼前是一坨黑乎乎发着臭味的东西。 陈皓朗笑,上前将少年扶起,带着几分埋怨道:“你委实不应该浪费的,否则那家伙也不至于如此。” 刘九成抬头,一句话将陈皓噎死,“有钱!你管我?” 陈皓微微一笑,揉着眉头,心说等那守财奴一般的管事回来,你就会知道这话有多欠揍了。 此刻陈皓静静盘膝坐着,凝神疏导体内剑气流转,剑意盎然。 刘九成原本想着趁机开溜,看见这样一副光景只得打消了念头,万一给这闭眼剑仙刺上一剑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唉,流年不利咯。” 少年双手抱着脑袋,也懒得去想其他,沉沉睡去。 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走鼠屎运 “曹师兄,你确定会有人上钩?”一位宗门弟子微皱眉头,瞧着风平浪静的湖面,疑惑道。 湖边曹银一手伸在水里,手腕破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曹氏弟子看得头皮发麻,盯着曹银越来越白的脸色,生怕这位在宗门与家族被寄予厚望的少爷死在此处。 这对一心想借助曹银进入宗门嫡之列的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不仅大道无望,更有可能被族中长辈问责。 曹银看破他的心思,嘴角微翘,拔出手腕轻轻一抹伤口便恢复如初,冲着几个宗门弟子笑道:“你们来替我。” 几个家伙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家伙迈步走出,磕磕巴巴道:“曹师兄,您这是什么神通?” 曹银笑了,此人正是之前那个开口之人,手掌直直落在其肩上微微发力,漠然道:“我用什么术法神通,也是你能够过问的?” 递了个眼色,那曹家子弟立刻拔剑,挥剑划破那弟子手腕动脉,血液顷刻喷涌如泉。 狞笑着将那人手腕放入水中,曹银脚掌踩在其背上,冷笑道:“乖乖呆着别动,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否则……” 湖中一条练气实力的大鱼轰然爆开,整片水泽之上杀机凛然。 那曹家弟子悄然执剑,站在众人退路之上,眼中神色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充满了炽热。 自进入秘境以来,他与曹银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虽比寻常同门好一些,可有很有限,此刻却是一个机会。 曹银将一切看在眼里,刻意投过去个赞许的眼神,那曹家子弟立马肃然,握剑的手掌都紧了许多。 曹家二人修为在五人中已算是顶尖,加上一人被曹银踩在脚下,一身血液狂涌而出,没过几刻就已是气血空虚。 剩下两人互换了神色,看着平静的湖面就明白血气远远不够。 两人脚步齐动,冲向那实力弱些的曹家弟子。 曹银冷笑,“愚蠢!” 曹家子弟亦然,似他这种来自修行世家的人,即便是普通弟子,手段底蕴都不是寻常宗门弟子能够比拟的,更何况他还是宗门精挑细选为曹银护道之人。 左手提剑刺出,负后的右手手掌捻着一张威力极强的符箓,那曹家弟子飞奔上前,与交手前一刻激发符箓威能。 两剑相撞,一名弟子灵剑被击碎,被一剑贯穿肩膀,钉在曹银身前地上。 另一人见状极速后退,求饶道:“二位师兄,我可以献出气血,只求留下一条性命。” 曹银无奈摇头,闪身一掌拍在其印堂上,随后高高跃起,笑道:“本就没打算要你们的命,咱们毕竟同门不是吗?” “轰~” 重物落地,曹银笑吟吟盯着依旧握剑在手的家族弟子。 那曹氏弟子皱眉,“若他二人还不够,我可以再去寻几人来。” 曹银摇头,道:“应该是够了,即便不够我体内还有,就不劳烦你了,曹离。” 第一次从曹银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曹离神色微动,眼眸深处闪动幽光,定声道:“无妨,若是少爷需要,曹离愿意赴死。” 曹银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三人轮转应该够用了。” 曹离微微皱眉,因为这样三人可能真的会死,不过他很聪明的选择不去多嘴。 一位真正聪明的门人幕僚,首要的就是学会闭嘴。 曹银满意点头,目光落入湖面深处,抬起手掌,骤然叹息:“弱是弱了些,不过也勉强够用了。” 在三人其中一个即将断气之时,曹银伸手将其拉出,以灵力封住伤口,又灌入几颗灵丹,笑嘻嘻将三人丢给曹离:“别死就成。” 突然脸色微变,飞掠而出,曹离极速跟上,与曹银一同敛息隐藏,至于那三人与死无异,根本不需要刻意掩藏。 卢素悬浮在湖面上,皱着眉头:“才走了五十里,陈皓那小子为何偏差如此之大。” 片刻后这位财迷心窍的大管事便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因为下方湖面转出一头以水运精华凝聚出的巨兽。 “大买卖!”卢素眼睛发亮,一剑劈落下去,几剑过后发现那巨兽竟然越战越勇,心中更是欣喜。 与此同时,陈圣领着血妖与闷闷不乐的道人,自远处缓缓而来。 “姓陈的,换个人行不行?”青年道人扯着嗓子吼道。 被听得不耐烦了的血妖瞪了一眼,立刻缩了缩脖子,悻悻然小声嘟囔:“那家伙脾气可不太好,真不会随手打杀了贫道?” 陈圣哑然,只好回头解释:“道长放心,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青年道人伸长了脑袋,试探问道:“你确定?” 翻了个白眼,陈圣懒得理会他,换了杀机盎然的血妖登场,眯着眼睛瞧着那位越看越不像通天观道人的青年,狞笑道:“再吵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喂!姓陈的,你听见了没有?”青年道人惹不起这个邪道大修,只好求助走在前头的陈圣。 岂料那人却是装聋作哑,尤自笑着。 颓然低下头颅,喋喋不休的道人只好闭上了眼睛,破天荒再度取出龟甲,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这回血妖看清楚了,那龟甲侧面极为隐蔽处以一种失传了的文字刻着行小子,末尾处以修行界通俗易懂的文字刻着个仿字。 一阵朗笑,血妖漫不经心走上前去,又似无意一巴掌摔在青年后脑勺上。 无端挨了一巴掌的道人脸色难看,脑袋几乎就要缩进道袍里。 陈圣眯眼失笑,不去理会两人打闹。 血妖却骤然停下脚步,微皱眉头。 “前辈,可是有事发生?” 微微点头,血妖以手抚面,无奈道:“看来咱们有麻烦了。” 青年道人壮着胆子问道:“前辈这话何意?” 摊开手,血妖指着某处,苦笑道:“有人抢我生意,我与陈兄弟的这笔买卖怕是难做咯。” 陈圣蓦然摇头,道:“未必,或许你可以与那人做生意。” 血妖瞬间想明白了,有些苦笑不得:“不要告诉我卢素在那边。” 陈圣笑了笑,抬头瞥见那道闪过去的金虹。 “这是金丹修士?接引老头疯了?”血妖指着那道快似闪电的身影,瞠目结舌。 陈圣摇头,懒得解释,只是加快脚步跟上去。 以强健体魄飞速奔跑在林中,陈圣无比洒脱,身后血妖拎着脸色铁青的道人,满脸嬉笑。 落在水泽边上,陈圣对陈皓点了点头,而后对血妖挑了挑眉。 “乖乖,真是金丹修士?”血妖围着陈皓转了好几圈,才语出惊人,“那接引老头真瞎了不成。” 话音未落,头顶便有天雷响动。 陈圣与陈皓冲着天空微微点头,算是行礼。 身后两个脸色各异的家伙心绪万千,尤其是何道人,盯着陈皓,觉得此人才是最为合适的靠山。 身为金丹剑修,陈皓自然能看破血妖身上玄机,微微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说话。 目光落在道人身上时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更让这个家伙心中盘算坚定了几分。 陈圣笑了笑,抬头喊了一嗓子。 卢素低头,一眼就瞧见陈皓,嘿嘿笑道:“陈小子,这家伙交给你了。” 陈皓哭笑不得,御剑上前,一道凌厉剑气刺出。 卢素则是悬浮在一旁,惹得血妖颇为艳羡,往日随意的悬空神通,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 陈皓出手,大局已定。 陈圣蓦然拍了拍血妖肩膀,将那琉璃盏飞向卢素,以缩音成线的秘法传过去一段话,径自离去。 卢素亦是传过去一句话,陈圣脚步顿了顿,方向骤然扭转,去寻一个小家伙。 笑眯眯落在两人身旁,卢素笑道:“血妖,看来你我缘分不浅嘛。” 血妖讪讪,“不敢,只求这回下手轻些。” 卢素点头,“拿钱还是拿命?” 血妖伸手抛出一团血红,仅存的单臂负在背后,抬头看向别处。 生怕这个性情古怪又被自己得罪狠了的家伙,嫌弃那宝贝份量不重。 好在卢素并未表现出不满,又伸出手在道人面前。 “干啥?我可是穷人!”青年道人晃了晃乾坤囊,干干瘪瘪的。 “少来!”卢素笑骂,抢过乾坤囊,在道人铁青的脸色中狠狠掏出两大把法宝。 青年道人瘫在地上,此刻真正心在滴血,比死还难受。 随手抛回,卢素浅笑:“少没出息了,拿这么点东西换我保你的命,很划算了。” 接下来渐渐浮出水面的家伙,绝不是寻常人能够对抗的,别说趟浑水,就是要在狂潮中保住性命,没有虚丹修为更本想都别想。 卢素抬头叹了一口气,与空中某位存在对视,竖起四根手指。 雷声沉闷却不见半点阴云,老人眉头微皱,一道闪电无形劈下。 卢素站在原地,抹了把脸,愤愤然道:“不肯就不肯,打人做甚?” ……… “刘金丹,你确定这里有宝贝?”黑袍少年看着矮小的洞口,扭头问一个佝偻着身子,正在攫土的少年。 脸上带着几把泥土的少年头也不回,骂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只管滚蛋,到时候别眼红就是了。” 阴世讪讪然,变出一柄样式奇特的乌金铲开始埋头苦干。 地底深处,一堆山间野鼠在乱窜。 “有了!”刘金丹忽然大叫,手里拿着一团淡金色石质物。 阴世凑近,指尖凝聚出一丝螺旋刃轻轻一捅。 “刘金丹你大爷的!”少年丢下一句话又去干活了。 刘金丹嗅着刺鼻的臭味,脸色一黑:“狗日的吞金鼠!” 这吞金鼠乃是一种极为奇异的灵兽,以各式各样的金属为食,大多品诣不高,修行界中几千年来出现实力最强的也就是一头六阶吞金鼠。 当时靠着这头灵兽,那个原本底蕴不厚的新兴宗门,在百年之内一跃成为所在州最强大的修行宗门。 只可惜五百年后,那头吞金鼠寿元耗尽,该宗也就迅速土崩瓦解。 修行界各宗或明或暗都曾派出不少人手,企图寻找那六阶吞金鼠的后代,延续传奇,只可惜都无功而返。 或许是一头六阶吞金鼠耗尽了整个族群的运数,此后吞金鼠再没有出现过三阶之上的。 接着刘金丹做了个令阴世鄙夷的动作,他先是将那吞金鼠粪便放在鼻子前仔细嗅了许久,随后竟然丧心病狂伸舌头舔了舔。 瞧见这一幕的阴世心中犯呕,若不是怕弄臭了好不容易挖出来的洞穴,只怕是要吐出来了。 刘金丹对此不以为意,放下那团粪便,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盖棺定论:“往下挖,绝对让你挣个钵满盆满。” 黑袍少年懒得理他,捡起土层中露出的一块金色石头,这回学聪明了,先拿铲子戳了几下,确认不是粪便后才心满意足收入囊中。 冲着刘金丹挑了挑眉,少年摊手,没办法,气运使然。 刘金丹脸色如同吃出苍蝇般难看,手上动作又快了许多。 两个少年宛若田间老农,勤勤恳恳,时有收获。 忽然刘金丹停下动作,语气发涩:“我好像挖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咋?又铲到屎了?”阴世正想调侃一番,脚下传来异动。 随后有碎裂声传来,二人对了个眼色,齐声高喊:“跑。” 洞穴猛地坍塌,短暂漆黑过后,两位少年感觉眼前骤然大亮,周遭闪动着各色光芒。 “乖乖,咱们这是掉到宝洞里了?”黑袍少年抖了抖袍子,对不远处的刘金丹问道。 刘金丹皱着一张脸,盯着周遭几个闪光的巢穴,“奶奶的,咱们是掉吞金鼠窝里了。” “啊?”阴世挠了挠头,问道:“这么大的窝?” 刘金丹苦笑,看这规模,这个洞穴里起码有上百只吞金鼠。 能繁衍出如此巨大规模,那吞金鼠首领的境界必定不低,起码该在四阶之上,甚至可能是那传说中的五阶。 至于六阶,刘金丹不敢想,也不希望出现。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着那种级别存在的吞金鼠群,远远不是两人能够染指的,绝对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听刘金丹讲完处境,阴世皱眉,狗日的吞金鼠首领还会钓鱼不成?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叩心 陈圣走到无人处,微微侧头,身旁兀然出现一个老人。 “接引使大人?”陈圣做讶异状。 老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少哄我,你多半猜到我要见你了吧?” 陈圣拢了拢袖子,并未开口。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老人浅笑,伸手指了指眼前,茫茫山水缓缓隐去,一块块碧玉石板浮现。 “这是?”陈圣疑惑,从那石板上看出诸多不凡,宝光游弋内敛,自有一番气象。 接引使笑了笑,又挥袖敛去石板路,道:“可曾听过叩心路?” 瞧见陈圣极力掩藏的好奇之色,老人苦笑不已,开口解释道:“算是秘境中的一件宝贝,能够帮助修士扪心自问,修行路上总有难以释怀之事,这一点你总该知道吧?原本不该给你们这些外界修士,只是如今我想给你个机会。” 陈圣挑眉,“因为我的身份?” 老人点头,笑道:“是也不是,若只一个大道开山人还没这个资格。” 说着,老人看了眼陈圣,发现他脸色平静,古井无波。 接引使笑了笑,“觉得老夫不像个好人?” 陈圣并未掩饰,点头道:“总觉得前辈有所图谋,无功受禄最为累人。” 老人沉吟片刻,越想越觉得这话有嚼头。 半晌,老人才回过神来,自嘲笑道:“这么说老夫这点心思还是害了你?” 陈圣摇头,“也不是,若前辈能在那但是二字后少提几个条件,晚辈会很受用。” 老人哈哈一笑,此刻才觉得这少年郎是真正有资格走上那条直指道心得石板路,而非靠着大人遗荫以及自己的私心。 想到这老人松了口气,原本擅动叩心路这个大器的愧疚之意收敛了许多。 悄悄掐掉几个不足轻重的款项,老人将那拟好的书卷递给陈圣。 展开一看,陈圣便是满脸苦笑,这上面条件不多,就三条。 陈圣此刻头疼的是,那位如今越来越称职的掩日峰大管事,有可能会觉得这是笔亏本买卖。 看破少年心意,老人咧嘴笑道:“在考虑那几个少年的心思,怕会有异议?” 陈圣点头,开口说出忧虑。 本来满眼含笑的老人听完哈哈大笑,拍着陈圣的肩膀打包票,那位大管事不仅不会有怨,甚至会捶胸顿足,恨条件提的不够狠。 “真的?”陈圣满脸狐疑。 老人重重点头,“童叟无欺!” 陈圣洒然笑道:“行,冲您这句话,这买卖就是亏我也做了。” 重新恢复满脸肃然的老人微抬手掌,下一瞬与陈圣出现在一座幽闭深谷之中。 某些程度说来说,这位看着普通的老人,才是这方秘境的掌控者,老天爷一般的存在。 只是碍于规则,对一些事无法直接插手,此刻与陈圣的行为,称得上是假公济私了。 管他呢,又没人看见。 老人张着嘴,泛着笑,却无声音发出。 陈圣眯眼看着前方,一块最为显眼的石板上,悬浮着一块虚幻许多的碧玉板子,一级一级,延伸到天空高处。 “这便是叩心路了。”老人对陈圣的表现极为满意,只有内心真正坚定的人才可看见底下那块基石,而后能看见多少就纯粹是以此人修心程度了。 陈圣蓦然点头,一步一步走过去,踏上那石板后眼前景色骤然生变。 一座静谧的山村之中,村头古树上,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趴在枝干上,四肢迎风晃动。 下方放着四口小碗,乘着水,将落下的血液尽数接住后化开。 “这是?”陈圣微微蹙眉,觉得这副场景有些熟悉。 那孩子手腕脚踝被划破,血液低垂而下,口中喃喃细语。 陈圣凑过去听,心神大震。 那孩子在呼唤的是,师傅! 孩子五官,逐渐与一位少年重合,最终在陈圣心中浮现一道场景。 少年持剑坐在山顶之上,身旁躺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其中雾气氤氲。 陈圣看见,少年手腕各处伤痕累累,眼神深邃,身前一处站着一个老人,腰间悬着一枚湛白葫芦。 “小羽,喝酒?”老人为老不尊,先嘬了口壶中酒水,又递到少年面前,嬉皮笑脸。 少年头都懒得抬,随手拍飞老人手掌,惜字如金:“不喝!” 老人被驳了面子,也不羞恼,只是拢了拢衣衫,没来由觉得劲风袭人,坐在少年身边。 “小落羽啊,还在怪罪师傅,嫌我去的晚了?”老人眼神黯淡,摩挲着袖子里挂着的一颗珠子。 少年陈落羽难得笑了笑,道:“师傅能来,很好了。” 老人抹了把脸,觉得心中暖暖的,伸手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便是惹得小家伙皱起脸也不在乎。 “唉~如今这藏月山还真是冷清了许多。”老人蓦然叹了口气,旋即发现弟子神色黯淡。 急忙掌了自己的嘴,老人一把搂住少年,开始灌酒。 不过几时,星夜无言,老人抱起难得熟睡的少年,顺着石阶而下。 陈圣嘴角颤抖,第一次看清那老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那位师尊别无二致。 两行热泪自脸颊落下,那老人停在陈圣面前一寸石阶上,眼神疑惑。 老人盯了许久没看出任何异常,才甩袖离去,嘴里喃喃道:“难道是退步太多?” 自嘲一笑,老人缓缓而行。 陈圣立在后头,眼神闪烁游弋,而后迈步跟上。 幽静水谷之中,接引使身子立得笔直,盯着那闭眼石阶而上却走得格外顺畅的少年,盈盈而笑。 …………… “刘金丹,可有探查到什么异常?”黑袍少年凑近,盯着刘金丹手中一块青铜古玉。 玉上有一束光针摆着,旋转四周不定,速度不急不缓。 刘金丹瞧得满头大汗,收起古玉站直,整个身子犹如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姓刘的,赶紧起来!”阴世踹过去一脚,手上悄然拔下墙上一块闪光石头。 刘金丹咧嘴而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黑袍少年愣了愣,道:“先来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咱们被困在这里了,没有个十七八天难得逃脱。” 阴世怔了怔,这算啥好消息? 见他神色,刘金丹嘿嘿笑道:“好消息就是,这座吞金鼠巢穴中没有五阶首领,只有三头四阶吞金鼠。” 黑袍少年长出了一口气,这样起码只要谨慎些,两人联手在巢穴内保命是足够了。 “所以?”阴世眼睛发光,看着刘金丹满脸坏笑。 刘金丹嘿嘿笑着,甩起脚丫子,开始收集入眼处各色宝石。 “刘金丹你大爷的!”阴世大骂,手上动作不知比起刘金丹快上多少,且完全不挑食。 凡是入眼之物尽数收入囊中,很快黑袍少年带着的几个乾坤囊被塞满,心一横脱下袍子。 刘金丹看得哈哈大笑,掏出一枚碧玉戒指抛过去,狮子大开口:“我九你一,另外少挑品质低的,看色泽。” 阴世黑着一张脸,最终想通了一点,展颜大笑,动作更快过之前。 “这小子发什么疯?”刘金丹错愕,眼中神色闪动,突然破口大骂:“狗日的阴世,将我纳物戒指还来!” “休想!”黑袍少年冷笑,甩身跑来。 落袋为安,管你是谁的! 两个少年追追打打,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处有几双小小眼珠。 接引使神色微动,以手展开一面水镜,瞧着里头两个少年,再看着不远处嗯两头巨大鼠首。 “倒是个运气好的,就是不知能不能接的住这份气运喽。” 左右无事,老人双手抱臂,开始静静观看。 至于出手救下两人或是如何这等小事,这位老人既不在乎也不能去做。 陈圣脚步轻移,眼前景象再度变化。 “十三,来,该吃饭了。”一位面容模糊的女子招着手,语态温婉。 正与同龄孩子嬉戏打闹的少年蓦然转身,露出与陈圣一模一样的面容,冲那女子柔柔喊了声:“娘!” 村子一头转来个汉子,手里提着一根竹条,冲着尤不肯散去的孩子们挥了挥。 七八个孩童,一哄而散,其中胆子大些的还冲那汉子做了个鬼脸。 陈圣轻笑,迈步跟上幼年的“自己”,这一段记忆不曾存在那死去的陈十三脑海中,是他所不知的。 汉子驱散了孩童,并未走远,而是缓缓行至陈圣身边,点头致意才飘然远去。 陈圣心神微整,记下那汉子气息以及去处,决定日后前去拜访。 汉子走入一座矮小门扉,不消片刻,炊烟袅袅。 两侧的人家见了那位农夫打扮的汉子,皆是笑了笑,有些胆大的女子更是向其抛着媚眼。 村中女子大多倾心此人,这是小村里不公开的秘密,甚至偶尔有时候,有些未出阁的女子会走到那道门扉下,将一封粉红书信塞入其中,随后红着脸离去。 每逢此时,看见了这一幕的村中男子,瞧着心仪姑娘这般羞赧姿态,偶有嫉妒。 却在面对那位汉子时,满脸恭谦,举止皆有礼数。 汉子则会微微颔首,以指头拍打那人手腕,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语。 村人行事,千百年来大多如此,早已成了旧例。 第二卷 第九十章 陈王陈圣 走入陈十三家中,陈圣径自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女子,依旧看不清面容。 看来自己这一世的娘亲,果然神秘得紧呐! 心中低叹,陈圣手掌托着下巴,静静观看这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 饭桌之上,女子低头吃食,平缓安静,相较之下陈十三就显得不安分许多,时而抓抓后背,时而挠挠脚踝。 暮色渐浓,妇人抱着入眠的陈十三入了屋内,盖好被子后回到自己房内,做些针线活计,手上挑飞如花。 陈圣看了许久,才笑了笑起身离去,走出院门之时冲那温婉妇人微微行礼。 在陈圣离开后,妇人急忙放下手中针线,大口喘着粗气,来到儿子的房间看见睡容恬静的陈十三,这才放下心,尤自睡去。 在院外看着灯火熄灭,陈圣这才准备离去,转头就对上换了一身法袍的汉子。 “你是何人?”汉子手持灵剑,一袭素白法袍,袖口胸膛都绣着一轮圆月。 陈圣认得那法袍,是藏月山嫡传弟子方才能穿的揽月袍。 见他看向身上法袍,那伪装成寻常人家的汉子眼神微凝,厉声喝道:“若是与我藏月山恩怨,不必牵连村民。” 陈圣哑然,看来这藏月山弟子是将自己当成来犯的贼人了。 这种事情,即便是有着落羽仙尊在,藏月山脚下也时有发生。 汉子就是藏月山选定的护庄之人,此刻眼神奕奕,在陈圣身上寻找破绽,负在背后的手掌放出一只纸鹤。 陈圣伸手,以藏月山秘法截下那纸鹤,正要辩解之时,灵剑破空而来。 换上一身素银衣袍变得极为俊朗的汉子欺身上前,一手执剑一手捏符。 陈圣以手抚面,是藏月山上最为难缠一脉的弟子。 陈圣不闪不避,给那一剑刺在胸前,长剑穿心而过。 藏月山汉子怔怔撤剑,捂着嘴,手里符箓不知何时飘落在地。 “你这性子还庇佑村庄?”陈圣浅笑,将灵剑还给汉子,迈步走在前头。 回过一些味来的汉子躬身行礼:“在下藏月山隐脉陈王,敢问前辈是?” 陈圣听着这令人头疼的隐脉二字,呲牙咧嘴,委实吃了太多苦头。 头疼过后,便又对这胆子不大修为不高的汉子陈王有了几分好奇,“谁收你入隐脉的?眼光未免忒差了些。” 对待自家宗门弟子,陈圣出言自然无忌,甚至帮着伸手捡起符箓,递给陈王,笑道:“姓氏极好。” 汉子昂首挺胸,满脸的自豪。 陈圣又摇头,道:“就是这个王字,取得有些太大了。” 陈王脸色立马垮了下去,而后盯着陈圣,肃然起敬:“前辈真乃高人,只是能否劳烦你告诉我,这字是好是坏?” 陈圣哑然,看着汉子道:“好也不好,就看你能不能背的住,只是如今看还背不住,因此过的肯定不太好。” 陈王点头如捣蒜,自己的确过的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混的很差。 隐脉弟子在藏月山中,本就超然物外,多是些天资出众或者在某方面有着出色天赋的家伙。 这个因为祖上余荫而得以进入隐脉的汉子,几乎每日苦不堪言,才有了主动下山,庇佑村庄的念头。 陈圣双手抱住后脑勺,极没有前辈风度的走在前头,自顾自说道:“先不说你的名字如何,就你能看见我这一点,就已经远胜过很多人咯。” 眼眸盯着那轮熟悉的圆月,陈圣嘴角挂笑,一身道袍迎风而舞。 陈王眼神闪动,追上那位神秘莫测却没有杀机的前辈,问了个最傻的问题。 “敢问前辈姓名?” 陈圣回头,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陈落羽。” 汉子陈王暴怒,伸手握剑,这一次眼神无比坚毅。 陈圣无奈,“我叫陈圣。” 反复念叨了几次这个名字,陈王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这位前辈,未免脸皮也太厚了些。 心中还不知道那个名字真假的汉子跟在后头,埋着头,忧心忡忡。 陈圣蓦然扭头,冲着那不忧国忧民只忧一座小小村落的少年,郑重其事:“我不会对村民出手。” 得了承诺的陈王松了口气,这位名字起得太大导致福缘不足的汉子修为虽然不高,却是真的与整座村子融为一体。 陈圣与汉子一前一后,趁着月色正浓,不过多时就站在矮小门扉前。 陈王阴着脸,语气不善:“你怎知我住在此处?” 陈圣笑了笑,说陈王在村中名声不小。自己是以一串糖葫芦向陈十三打听来的。 汉子陈王点了点头,对陈十三这孩子的心性颇为了解,是个能为糖葫芦出卖自己的混小子。 陈圣眼眸深处闪过一道灵光,竟然真的出现一个少年手捏糖葫芦,边走边吃的场景。 摇头摒去念头,陈圣突然转身问道:“你到底多大?” 陈王怔住,片刻后黑着脸,闷声说出一个极为年轻的数字。 陈圣听罢哈哈大笑,若非没有实体只怕眼泪都能笑出来,最终盯着脸色皱得难看的汉子,才不舍的敛去笑意。 陈王推门而入,这位面相极为着急,该说是少年的家伙,自门后取出一条长凳。 “做吧!” 经过方才那一场大笑,少年陈王对陈圣已无了畏惧之意,故此举止言谈气象有了变化。 陈圣弯下身子,穿门而过,一屁股落在那凳子上,与少年贴的极近。 “陈王,守着这么个村子,会否感到无趣?” 听得此话,少年嗤笑:“田间栽种,水里捕鱼,哪里会无趣。” 陈圣听得眯眼笑,才算是真正明白此人为何会如此受欢迎。 陈圣目光移开,恰好瞧见一片窗门,露出一条极细的缝隙。 一个红衣姑娘,趴在床榻上探头探脑,想看清那汉子与谁在夜聊,在聊些什么。 陈王扭头,那道窗门戛然闭上,红衣姑娘脸色绯红,心头砰砰跳。 陈圣抬手,指着天上那轮月。笑道:“天上月人间人,都是顶该珍惜的。” 少年扭头,装傻充愣。 陈圣无奈,手掌托着下巴,心绪万千。 为何眼前景象会突然转变,又为何村中只有此人能看见自己? 疑惑种种,陈圣喟然长叹。 少年扭头,问道:“前辈叹气,可是在想念心中人?” 陈圣哂笑,一巴掌凝实拍过去,笑骂道:“小屁孩子,少打听这事。” 陈王拍着衣袍上的灰土,突然皱眉,一下子钻进屋内,换了身最为方便的衣物,才又坐在陈圣身旁。 “怎么?想跟我动手?”陈圣浅笑,瞥见少年挽起袖子,手掌青筋暴露。 “那是自然,我藏月山弟子没有白白挨揍的道理!”陈王身子猛地一撞,抢过那条长凳,笑吟吟的。 陈圣深吸一口气,笑骂道:“你这家伙,活该是隐脉的弟子。” 陈王放下袖子,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这话说的妙,今日就不打你了。” 闻听此言,陈圣朗笑一阵,旋即飘然落在屋脊上,斜视月色。 此间月色甚美,少年郎在思心上人。 陈王见状,淡然笑了笑,收了长凳回屋,走过屋门是瞧了眼又打开的窗门。 轻叹了一口气,少年郎嘴角含笑,脚步轻快。 自然是将这盛景收入眼中,那红衣姑娘脸色越发绯红,抱着被褥久久无法入眠。 次日清晨,陈圣落在姑娘门前,盯着满脸紧张,手里握着一封情书的娇憨女子。 这位被村人打趣为红盘的姑娘快步跑过,冲挑了根鱼竿,腰挂竹子的陈王娇笑,羞兮兮塞过一物,快步跑开。 没有战事皆是收敛一身气韵,尽可能低调的少年满脸愕然,捏着那封薄薄信纸,问陈圣道:“什么情况?” 陈圣摊手,眼角余光瞥见躲在门后的红盘,一步跨出,硬逼着少年收下。 探出头的女子红盘恰好看见这一幕,她可看不见陈圣,只当是少年接下了,欣喜之余又看了陈王一眼,捂脸跑远。 陈圣瞧了瞧满脸疑惑的少年头,无奈叹气,去往陈十三家。 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一阵孩童打闹声,为首的正是陈十三,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竹竿,屁股后头跟着一群小弟。 一帮人山呼海喝,结果碰上陈圣后头的黑脸汉子,立刻做鸟兽散。 留下独独一个胆子大些的陈十三,瞪着走近的陈王,梗着脖子说道:“你要干什么?” 心中乱乎乎的少年抬手,重重敲在陈十三头上,擦身而过。 陈圣瞥着脑门上鼓起个包,眼眶里有泪光却嘴角撅起的孩童,哈哈大笑,一脚踢在前头少年屁股上。 有仇就报,大抵如是。 大小两个陈十三贴身而过,小家伙突然抖了抖身子,眼泪落下,终于嚎啕大哭。 走在最前头的陈王抿嘴憋笑,腰间鱼篓晃荡,无鱼而震。 烈日与隐月悬空,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向村外小溪之中。 陈圣双足泡在水里,惹得陈王颇为不满,最终一鱼竿甩过去。 结果一竿勾住条难得的大鱼,陈圣双手笼袖子,盈盈而立,在日月双光下虚幻身体熠熠生辉。 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异闻 “陈圣,别觉得钓得到鱼就了不起!”少年走在后头,冲后头笑吟吟的家伙吼道。 “淡定,给那些仰慕你的姑娘们瞧见了多丢人。”陈圣无奈摊手,瞧着少年手里那条大鱼。 陈王将鱼投入鱼篓,恶狠狠道:“这鱼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少年又是一瞪眼,道:“我胃口大!” 陈圣满脸无奈,刚好眼角余光瞥见鬼头鬼脑嗯陈十三。 小家伙一下子跳出来,指着陈王的鼻子,“姓王的,又瞒着哥几个偷偷钓鱼,看打!” 说罢就要扑过去,被一个满脸无奈的家伙以术法定在空中,扭头去看发现原本跟在后头的喽啰们早已偷跑。 “说了几百遍,我是姓陈,与你一个姓氏。” 陈王抖了抖鱼篓,笑道:“想吃鱼就叫我声爹!” 陈十三勃然大怒,就又要扑过去,被陈圣一把攥住,终于发现了古怪,鬼叫一声飞速跑开。 少年陈王摊开手,“完了,这小子回去肯定要说我闹鬼了。” 陈圣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不是更好,以后就没有漂亮姑娘半夜偷看你了。” 然后陈圣就在少年的追打下一路飞奔,在村口处碰见一位老熟人。 “陈先生!”三婶挽着一个木盆,里面放着些洁净衣物。 陈王轻笑,“去洗衣服?” 三婶愣了愣,才回过神点头道:“是啊,家里几个糙老爷们,脏的很,衣服必须得勤洗。” 陈圣憋笑,这说谎伎俩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陈王不动声色,淡笑点头便与妇人擦身而过。 三婶盯着少年背影,欲言又止。 “那妇人明明有求于你,为何不等她开口?”陈圣追上去,淡笑问道。 陈王置若罔闻。 陈圣无奈,只好说道:“我不吃那鱼就是了。” 少年这才松口,与陈圣讲了一桩秘闻,是藏月山收取弟子惹出来的一场祸事,那位在村里受到诸多欺负的弟子在学成下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仙家手段将所有欺负过自己家族的村人或杀或辱。 最后那个村子剩下的人,都得活在那人阴影下,直到十年后一位同门下山拜访,才发觉了古怪。 自此藏月山便有了一条不是规矩的规矩,藏月山收徒不可在山脚下。 并且某位老人,为了建立考验门中弟子心性体系,呕心沥血,远赴各州寻找天材地宝。 陈圣静静听完,心中叹息,这些事情前世的他都不曾经历,甚至闻所未闻,如今看来才晓得内里种种,耐人寻味。 陈王说完,也不理会怔住的家伙,径自走着。 修行之人,往往是从一个极小的地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大道途中,见微知著。 只要那家伙能从自己这一番话中,有一丝一缕的收获,那这条鱼他陈王就吃得心安理得,甚至还嫌不够。 接引使盯着水镜之中,只分出一点心神挂在陈圣身上,外界乱事有卢素去处理,日子倒也过的清闲。 老人瞧着两个少年抱头鼠窜,乐在其中。 “刘金丹,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说没有五阶吞金鼠?” 黑袍少年一马当先,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片黝黑的巨大吞金鼠。 刘金丹还在后头,被几只一阶吞金鼠咬在身上,有法袍护身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啃得生疼。 至于催动真元去镇杀那几只吞金鼠,打死刘金丹也不敢,因为巢穴深处一头五阶吞金鼠缓缓而行,眼中红芒闪动。 两个少年听着背后的吱吱声,皆是头皮发麻,尤其是刘金丹,又不敢真下死手。 吞金鼠一族可说是修行界中最为团结的种族,宰了一个就得面对整个种族的追杀。 给两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一座群鼠环饲的吞金鼠巢中做这种找死之事。 “血妖啊!”卢素刚砍下一头水怪大半躯体,冲着身侧血妖喊道。 一股血气逸散而出,恰好落在那水怪小半身体上,血妖满脸苦涩,“到时候接引使问责,可不关我事啊!” 卢素浅笑:“那可由不得你说。” 旋即将散落的水运聚拢,瞥了眼青年道人。 那脸色古怪的青年立刻将目光移开,一口咬定:“我什么也没看到!” 血妖仰天长叹,“还给不给人活路啊?” 听得此话,卢素笑吟吟走近,眯眼道:“我有一个法子,可让你稳稳的不用死。” 血妖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不用死,该是不会死才对,最不济不能死也行。 不用二字,来说一位金丹修士未免也太掉价了些。 嘴上自然还是得乖乖说道:“卢道兄请说。” 卢素微笑,以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嗓音说出一段话。 血妖听完,脸色古怪狐疑之余只说还要再考虑考虑。 卢素也不心急,好饭不怕晚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是顶用的。 没过多久,林中又响起了卢素的声音:“血妖啊!” 随后就有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旁观的青年道人看得背脊发凉,盯着两个被迫狼狈为奸的家伙,唉声叹气都不敢太大声。 ……… 炊烟袅袅,陈圣坐在石凳上,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年,不禁开口问道:“要开口帮忙吗?” 陈王只是摆了摆手,没好气道:“滚滚滚,你小子别添乱就是好事了。” 陈圣哑然,自己地位还真是掉的飞快,初见是还是前辈,如今就变成小子了? 不过陈圣也不恼怒,至少陈王心中防范已经松懈了许多。 叩心路,问心之途。 陈圣相信,这位看着平平无奇的少年,早晚会露出与自己息息相关势头。 山高水长,陈圣丝毫不急。 倒是屋外的一位姑娘颇为着急,看着心仪之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啼笑皆非又有些心疼。 因为看见陈王端着刚从灶上拿下来的砂锅,手指烫的鲜红。 小姑娘在心中哀怨,为何家中长辈总不让她与陈王亲近,多说几句话都不许。 偶尔有时,少女也会对陈王有些怨言,觉得他有些太过迟钝,看不懂自己的心思。 不过没多久,心思极为清澈的小姑娘就想通了,她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陈王吗? 陈圣托着下巴假寐,嘴角微微抿起。 少时心思最是纯粹,因此怀春少女的情窦一开,才更为动人心魄。 至于表面装傻的少年,陈圣懒得去戳破,大道修行各有缘法,姻缘亦是如此,更遑论陈圣还是个外人。 山水徐徐,总有来日。 少年陈王端上鱼汤,摆了两幅碗筷。 陈圣笑着打趣道:“不是不给我吃?” 陈王瞪眼:“你吃是不吃?” “吃!怎么不吃?”陈圣一把抄起筷子,出手如闪电。 少年陈王动作不慢,只比陈圣慢上一分,因此只吃到小半鱼肉,最终恶上心头,端起那依旧滚烫嗯砂锅一饮而尽。 看得远处偷窥的小丫头心疼不已,两行热泪顺着还没长开,故而有些圆润的脸颊流下,又咸又涩。 陈圣笑着放下碗筷,偷偷与陈王互换,故意抛出院墙。 少年放下砂锅就听见碗碟碎裂声,斜了陈圣一眼:“你干嘛?” 走出院门去看时恰好瞥见一抹红影蹦蹦跳跳,走入一座高门之中。 陈王叹了口气,也懒得去理陈圣,自顾自坐在矮小的院墙上,微眯着双眸,脸颊泛红,宛若微醺。 陈圣也不打扰两人,冲着那位探出头的少女红盘招了招手。 红盘手里紧紧攥着一双竹筷,似有所感,微微点头。 陈圣嘴角带笑,总算找到一丝融入这世界的机会。 自此之后,陈王家中时有物品丢失,大到桌椅板凳,小到碗碟抹布。 又一日,陈圣躺在屋脊上,突然一颗石头带过来,陈圣一把接住。 “听说你是王家的亲戚?”小家伙陈十三双手插腰,背后跟着几个岁数小上一些的鼻涕孩,手里各自捏着几颗碎石子,显然方才那一击就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看见陈圣点头后,陈十三一声令下,立刻被铺天盖地的石子砸过来。 被迫砸得头破血流,陈圣一吐舌头,径直从屋脊上摔下来。 一帮孩子做鸟兽散,陈十三壮着胆子进院,伸手去探鼻息,片刻后传来杀猪般的声音。 “不好了!出人命了!” 陈圣只得黑着脸起身,捏着小家伙耳朵笑骂道:“你咋骗人?” 陈十三吃痛,依旧倔强道:“我乐意,咋的?” 陈圣毫不客气,捡起一颗小石子,弹指嵌入墙上。 即便是陈王家的房子在村里最破,院墙最爱最薄,可几岁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般吓人的场景,此刻陈十三腿肚子发颤。 “怕了?”陈圣眯眼笑道:“像你这么小的胆子怎么给人做大哥,他们真的服你?” 小家伙立马挺直了身子,带着几分怒意道:“他们当然服我,否则为啥事事让我带头?” 陈圣嗤笑:“他们那是为了让你出来抵罪,一旦惹出了祸事以你家的情况也只能忍气吞声。仔细想想为什么出手的是他们,一闹出人命了跑得最快的也是他们。” “不可能的,他们是我的朋友!”陈十三这回是真的带上哭腔了,狠狠咬了陈圣一口跑走。 逃出一段距离,发现陈圣并没有要追出来的打算,小家伙又站住,大吼道:“王家的狗屁亲戚,你懂个屁!” 陈圣听完哈哈大笑,自顾自摇头,对着屋内砸了颗石头。 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陈王气冲冲的跑出来,对着陈圣就是一脚。 “讲个故事?”陈圣拍去胸口鞋印,笑道。 这些日子以来,给他发现少年是个说书的好手,形容姿态惟妙惟肖,宛若就是故事里的人一般。 陈王喝了碗茶,瞥了陈圣一眼,决定开始讲个真正的故事: 极北苦寒之地,万里积雪,唯有冰原特产的枭鸟飞舞。 利箭破空,头顶盘桓的枭鸟应声而落。 “将军好箭法!”即便是阳光极盛的日子里,受在身旁的护卫也被冻得发怵,哆哆嗦嗦蹦出几个字。 身形高大的将军倒不在意,随口答道:“赏给你们下酒。” 闻言,几位兵士欣喜不已,在这种鬼地方,想吃点肉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听着属下的千恩万谢,将军走入帐中,翻开书案上放着的奴册。 看了一会,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这少年又赢了?” “不错!”一个青衫文士钻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壶酒,笑道:“距离将军承诺的百胜,不远矣。” “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像个读书人?”将军话语犀利,却对那个让他一直讳莫如深的少年避而不谈。 文士掸了掸衣衫上的雪花,抚平了几处褶皱,笑道:“如此总该像了吧?” 随即带着几分醉意催促道:“快取些肉食来,讲学时间要到了。” 将军脸色微寒,从被派到这处罪奴营地以来,这个文士每隔几日便要上门打秋风,若是不给便赖着不走。 终于,他忍不住了,怒吼道:“一帮罪人,有什么资格?” 文士怔了怔,旋即笑道:“如此性子,难怪你会被贬到这十八层地狱。” 地字十八号罪奴营,这里是整个冰原最阴暗的地方,关押着无数身负重罪之人,而这位将军,便是此地守将——镇北王韩峥。 韩峥眯着眼,脸上寒意不弱于屋外。 文士叹了一口气,从书案上拿起笔,随手写下一个字,道:“圣人之言,一字千金,我虽不是圣人,这一字换你几斤粮食总是可以的吧?” “前前后后你已经在我这写下百余个字,真当本王是善人不成?”韩峥怒了,这是他到北边以来第一次如此称呼自己。 “将军莫恼,我腹中的字还有许多,来日方长嘛。”青衫文士长身而立,拂袖间一滴酒液落在那个字上。 一道金光闪过,帐中温度刹那间升高了些。 “本王就再施舍你一次。”韩峥双眸闪烁,才不舍道。 冰原物产匮乏,每三月才会有人来送一次给养,即便是他身为守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余量。 得偿所愿,文士微微屈身,笑道:“将军仁义,我替孩子们谢过将军了。” 晃着身子走出军帐,营中兵士无不停下脚步,恭声喊道:“温先生!” “温个屁!”微醺状态下的文士听闻,随口骂道,脸上噙满了笑意,倒像是在骂一个极为讨厌的人。 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鬼物 少年口中画卷悠悠展开,陈王手指叩着桌面,修行境界不高,那说书先生的本领却着实不低。 蓦然闭嘴,少年盯着怔怔失神的陈圣,嘴角有笑意。 陈圣回过神来,想去问那温姓的文士以及镇北王韩铮结果如何,因为陈王戛然而止的那一部分,恰是引人入胜处。 抬头去看,院中四下无人。 叹了口气,陈圣冲院外喊道:“不想进来坐坐?” 少女红盘迈着小步,鬼鬼祟祟跑过来一屁股落在陈王坐过的石凳上,心满意足。 陈圣抚额,这丫头看着不傻,怎么就喜欢上那么个混小子呢? 村头石碑下,少年换了揽月袍,以仙家手段将身形从凡人眼中摘出来,看着对面一人,面目狰狞。 “怎么?见到旧人连张笑脸都没有?”那人身子虚浮,明灭不定,指尖把玩着一颗幽黑珠子。 陈王与其说在看那位旧人,倒不如说是在看那颗看着就不平常的珠子,其中雷光闪烁。 “陈王,守了这么多年,不用修行?”那人随手抛动危机重重的珠子,落在石碑上。 少年不动声色踩在一个隐晦处,镇住运数,盯着那位心中有着天大怨气,面上依旧笑吟吟的家伙。 “装聋作哑有意思吗?”一道黑雾阴气破空飞出,凝成一个巴掌。 陈王身形不动,硬接了这一记不弱于筑基修士全力一掌的攻势,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脚下依旧生根,斜背着长剑,不进不退。 那人轻咦了一声,又打出两式,皆被少年接下,洁白法袍满是鲜血。 半蹲在石碑上的家伙抿嘴,就又要发动第四下。 陈王拔剑在手,冷冷喝道:“容你三掌已是极限,别得寸进尺!” 那看着比陈王像少年多的家伙眯起眼睛,嗤笑道:“论得寸进尺,我哪里比得过你陈大真人,当年将我打杀了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将我牌位从宗祠取出,移到百里外山上,以本命灵剑镇压。” 说着那人似想起好笑的事情,骤然发笑:“让得你这位家伙数十年不得寸进,而后更是一退再退,到了如今这副惨淡景象。” 陈王置若罔闻,掌中那柄凡俗剑器不为所动,冷厉目光如两道剑光。 “罢了罢了。”那人拍着屁股起身,笑吟吟道:“没想到如今死了,还能有这般好处,山高水远,看你还能活多久。” 陈王归剑入鞘,转身走入村子,身上法袍变化做一身村人衣物。 陈圣拎着浅紫色酒壶等在路上,看见气象惨淡的少年归来,笑着扬了扬酒壶,笑道:“一缕寻常鬼物分念,即便不能随手打杀,以灵符驱赶总可以做到吧?” 少年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看清陈圣手中,立刻精神抖擞,快步上前怒目圆睁:“谁让你动了!” 陈圣怔了怔,因为想起那位红衣少女的话,此刻面色有些古怪。 红盘说,“我家先生最喜饮酒,接人待物更是豪爽,一言不合就要送出一壶好酒。” 此刻想来,少女离开时那做贼心虚的背影,委实有些可疑。 陈王见他心不在焉,怒火冲上心头,就要一拳打上来,被陈圣一个闪避,笑嘻嘻将少了小半的酒壶递给他,道:“物归原主。” 少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心气一松就晕了过去。 无奈扶住少年,陈圣看着又落在自己手里的小巧酒壶,冲街角一位探头探脑的女子招手。 “你怎么知道我跟来?”少女红盘皱着眉头,显得颇多疑惑。 陈圣淡笑不语,只是将陈王塞过去,又取过红盘挂在腰间的酒壶,两个提在一起才发觉其中深意。 浅浅笑了笑,陈圣自顾自走在前头,左右两只手各拎着一个小小酒壶。 身后少女既惊又喜,惊的是如今虽然已是深夜,可万一给人瞧见了,回家那么一说,不仅自己要面对家族责骂,恐怕还得连累陈先生受人白眼。 喜的自然就是如愿以偿,将那心仪男子抱在怀中,少了几丝遗憾。 心中如是想着,少女手臂抱紧了些,又有些心疼。 这位看着不瘦的先生,怎地这般瘦小。 感知到身后少女的泫然欲泣,陈圣蓦然转身,头一回在村里显露神通,以修士手段隔绝天地。 眼前场景骤然生变,少女吓了一跳,看着那笑吟吟的白衣道人,咽了口唾沫才道:“仙人?” 陈圣摇头,说自己这点道行还不算是仙人,而后又极为巧妙的拍了个马屁,说少女怀中的陈王才是那真正的谪仙人。 听得这话,红盘大为欣喜,对这个自称是陈王亲戚,实际上经常被后者指着鼻子大骂的家伙,生出了几分好感。 能说出这么一番漂亮话的家伙,心思能有多坏? 陈圣哑然,这般年纪的少女,喜怒都写在脸上。 径自飘远而去,陈圣落在陈十三家门外,看见院子里追鸡打狗的小家伙,蓦然想起自己也是那般年纪的少年郎。 浅浅笑了一声,陈圣叩响院门,那妇人闻声来开门,见是陈圣轻轻施了一礼,便让进了院子。 陈圣喊了声,冲陈十三招手,后者如临大敌,瞧着陈圣嘴唇颤抖:“你…你…你要做什么?” 下意识就要看向那妇人,被陈圣一手揪住耳朵,提着就出去了。 “你这小子,我又不是吃人妖魔,如此害怕做甚?” 陈圣走出院外,颇有几分无奈,因为陈十三死死抓住院门,若是强行拉扯,小家伙的耳朵与那门轴多半要断上一个。 妇人站在院子里,脸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只是能看出在笑。 陈十三咬牙切齿,对妇人的袖手旁观极为不满,若非有个在他心中恐怖非常的陈圣在场,怕是就要恶语相向了。 陈圣低叹一口气,果真脑海中记忆不假,陈十三幼年与母亲关系不好。 苦笑着收手,陈圣已大致猜到自己心中魔怔所在,其一怕就是眼前这个难题。 一下没了束缚,陈十三胆子大了很多,破天荒敢瞪了陈圣一眼,躲到那妇人身后,打定了主意不出去。 且在心中安暗暗发誓,若是这妇人再敢袖手旁观,三日之内别想再听到一声娘亲。 陈圣笑了,还好,还有救。 身形闪掠上前,一把抓住小家伙的衣领子,陈圣拔高而起。 这一回那妇人雪聪明了许多,做了个阻挡的动作,陈圣极为配合,轻轻一掌落在妇人肩头,看似力沉,实则轻飘飘的。 陈十三吓得号啕大哭,哭喊中叫出许多人的名字,多是些对他们母子二人照拂颇多的村中长辈,喊到最高竟连那个心中十分厌烦的陈王都喊出口。 陈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脚下心生感应而又满脸茫然的少年。 陈王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满脸疑惑的挠头走进屋子。 陈十三心如死灰,连这个村子里看起来最有本事的家伙都发现不了,今日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怎么?觉得自己死定了?”陈圣轻笑,一口道破孩童心思。 心中觉得必死,陈十三壮起胆子,伸长手臂就要去抓陈圣,被一把按住脑袋,而后陈圣松手。 半大的孩子自空中落下,慌乱之中手脚并用,抓住一条长长物什。 抬头去看,发现陈圣手里攥着一截布条,是他半日前嫌弃麻烦,随手丢在路边的,是妇人为他准备的消暑之物。 陈圣轻笑,手腕发力,也没再与他多说,二人落在院子里。 “真要去踹门?”陈十三抹了把冷汗,他是不喜欢那陈王,可这不代表他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况且距此不远就住着一位陈十三极为喜欢的姑娘。 陈圣并未强迫他,自己一步上前踹开屋门,冲着怒火冲天的陈王笑道:“上回的故事没听够,这次带个人来,再讲讲?” 陈王嘴唇颤动,就要发怒,却在瞥见陈十三后明显愣了愣,这可是稀客。 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陈圣,陈王闷闷起床,收拾出一片干净地方,摆了几张短凳。 陈圣笑呵呵取来酒水瓜子,静候佳音。 陈王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小家伙,暗自叹了口气,开始讲那发于雪原,而后蔓延至天下的光怪陆离事。 期间陈圣发了几次问,都被说书先生用眼神压下,趁机揉了揉陈十三脑袋,递过去一把瓜子。 原本对这个整天不务正业的汉子意见不小的陈十三怔怔出神,因为今日发觉他讲故事的本领是真不小。 再一看,陈圣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偶尔伸手去抓瓜子,都会被拍下手掌,被那满脸肃容的说书先生怒目相向。 小家伙盯着手里大把瓜子,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边的茶水,心里乐开了花。 几次大着胆子发问,陈王都耐心解答,对故事中人物身平轶事更是对答如流。 陈圣看这二人相亲相爱,神色古怪之余,心念已飘飞到别处。 “夫人这是准备去哪?”陈圣盯着行色匆匆的妇人,淡笑问道。 那温婉妇人先是行了一礼,才答道:“夜已很深了,我去找十三回家。” 陈圣又问:“不问我他在哪?” 妇人脱口而出:“多半是在陈先生家门外某处趴着,或者去了红盘姑娘楼下。” 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症结 陈圣恍然,村子不大,以陈十三的性子会去往何处很好猜,至于这妇人能够脱口而出,多半是寻过许多次。 妇人轻轻告罪就要离去,被陈圣告知那小子不止在陈王家,而且两人坐在一张桌上,相处得极为融洽。 妇人默默听完,狐疑道:“道长所说不假?” 因为身着道袍,村中人便喊陈圣道长,用以区别于陈王,否则两位陈先生可就不太妙了。 陈圣浅笑,做了个高深莫测状,道:“夫人放心,这几日他会多多去往陈王处,说不得还可能留宿,这是好事。” 妇人微微欠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陈圣转过身之时,又瞧见那妇人在街角探出头,鬼鬼祟祟的,与那红盘颇为相似。 矮小院门内,陈圣对月独酌。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陈王神采奕奕,说起故事来连绵不绝,很快陈十三面前堆起一座瓜子小山。 小家伙由原本的兴致盎然,到后来的迷迷糊糊,又到现在的酣然欲睡,被一股诡异的清风吹醒,看着桌上只剩一小节的烛火。 陈十三没了困意,只是眼中水雾茵茵,憋着嘴巴。 陈王大为疑惑,“咋了,我故事讲得太动人了?那我换个轻快的?” 陈圣声音传来,“别,我就乐意听这个,你要换了我马上送小家伙回去。” 陈王果然不再多言,继续说着那位无父无母被丢弃在雪原的贵家公子,回到那座巍峨皇城后的见闻。 “能讲讲那杀人魔头身平?”讲到中途,陈圣蓦然发声。 陈王看了眼睡意袭来的陈十三,开始柔声讲述那位姓武的杀人魔的故事。 一个好杀之人,多半幼年不幸,即便陈王已经尽可能美化,可其中的血腥气与杀气腾腾,依旧让陈十三脸色发青。 时间缓缓流逝,陈圣抬头看了眼天空,尚未泛白前的黑夜最为阴森吓人。 陈圣蓦然起身,站到脸色已成酱紫色的少年面前,微微示意。 陈王没好气道:“就非要这个时候走?” 陈圣嗤笑:“不走让他留在你这?人家孤儿寡母的,不怕说闲话?” 小家伙即便心中恐惧,依旧抹了把汗,伸长脖子道:“就是,我还以为你这厮是个好人,如今看来图谋不轨,该死!” 陈王举手讨扰,开口托付陈圣将他送回去。 陈十三突然想起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心中毛骨悚然,立刻摇头。 陈圣笑着摊了摊手,乐得清闲,一脚将小家伙踹出院外,再以软绵绵的真元力道裹住,让其不至于受伤过重。 险些吃了土的孩童可察觉不到这些,咬咬牙从地上起来,顾不得拍拍尘土就飞奔离开。 那姓陈的道士,比鬼神还要可怕。 陈王黑着一张脸,语气不善道:“你如此行事,那小子还会再来听书?” 陈圣没有回头,一步跟上那缓缓而行的孩童,看着那道一步三回头,还要转上好几圈的小小背影,微抿嘴戳,无声大笑。 仔细去听,还能听见那孩子口中振振有词,“各位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保佑十三安然到家,否则我陈家独苗可就断了香火了……” 大多是些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话语,陈十三不管不顾都给用上了,于是走出一会没发觉有异动之后,胆子大了起来。 小家伙直起身子,抬头挺胸,大声喊道:“什么狗屁妖魔鬼怪,还不是怕了!” 说着,好似为了壮胆气,孩子往地上重重啐了口唾沫。 陈圣看得暗自苦笑,幸好跟上来了,否则今日这局可就白设了。 刹那间,无人街道上阴风阵阵,路上有纸片飞过,偶尔传来稀碎说话声。 “谁!”陈十三大喊,看向路边一只倒扣的箩筐,清晰听到里头有声音。 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家伙伸手翻转箩筐,一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才从手指缝里看清眼前。 一只野猫蜷缩在箩筐里,嘴里叼着一条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咸鱼。 陈十三满头大汗,伸手揉了揉野猫脑袋,才又将箩筐扣上。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都是唬人的。” 小家伙脚步轻快,却没注意到在他离开之后,那只野猫连着箩筐一同消失。 于是走出几十步后,陈十三与那野猫再度不期而遇。 这一回陈十三有经验了,贴在箩筐上听了一会,忧心忡忡道:“最近这野猫,有点多啊。” 孩童唉声叹气,陈圣悄然跟着,每隔一段路就故技重施一次。 进家门之前,陈十三已经满身冷汗,腿肚子发软,一头栽倒在院门外。 陈圣现身,抱起小小孩童,轻轻叩响院门,并未对妇人说什么,将陈十三递过去后便飘然远去。 一身道袍飞舞在月色之下,妥妥的仙家手段,妇人只是笑了笑,给儿子换了身洁净衣物便让他睡去。 陈圣回去之后,发现陈王守在家门口,穿着法袍握着长剑,脸色不善。 “怎么?这是打算对我动手?”陈圣拨开剑锋,直接走到石桌前,拎起酒壶晃了晃,问道:“咋没了?” 陈王收了长剑,揽月袍并未换去,坐在陈圣对面,冷冷说道:“你还真想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不成?” 陈圣抬头,“不行?” 陈圣负手而立,看着微白日光,缓缓说道:“那村口鬼物本体应该不俗,你镇守于此就是为了他?” 能够身穿七星揽月袍的藏月山弟子,陈圣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些人多半是明面上的山门弟子,作为底蕴一般存在的隐脉弟子,是不会配发的。 若不是那鬼物动手时牵动法袍异像,陈圣还真的没注意到这一点,故此他才确定,陈王这人绝不只是他自己说的那般简单。 “那又如何?”陈王耸肩,坦然道:“即便我曾经身份不俗,如今还不是弃了本命灵剑,在这里做那水磨功夫?” 陈圣微眯眼眸,问道:“想着凭借你一人之力去化解那鬼物怨气?” “为何不想着寻找藏月山出手,以你的地位要做到这一点不难。” 听完这话,陈王自嘲一笑,“此事本就是我亏欠那人的,何苦牵扯宗门,再说了,就是门中长辈们知道了,也会直接镇杀那鬼物。” 陈圣皱眉,“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没有!”陈王正色,脱下法袍露出身上累累伤痕,是藏月山掌律堂独有的惩戒手段,落在身上除非是金丹之上修士,否则痕迹无法消除。 “当初为了保他不死,我已将门中情谊消耗殆尽,能有间揽月袍护持着都是多得的,那还有脸面苛求。” 陈圣揉着眉心,看来又是一桩陈年烂账,起码在他接手宗门之前,从未听闻过此事。 “那鬼物生前是何境界?”陈圣蓦然问道,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却是藏月山弟子纹样。 陈王微微屈身,“见过师兄。” “回答我的问题。” 随后陈王将那鬼物身前修为、死后怨气以及近些年来对灵剑冲击的频率次数一一说出,末了不禁苦笑:“说来好笑,当年他天赋远远逊色于我,如今若不是靠着那本命灵剑的破煞之力,怕是难以压制。” 陈圣轻步上前,拍了拍这位少年肩膀,笑着打趣道:“后悔了?师兄可以帮你求情。” 这话,陈圣说的极为诚恳,因为猜出眼前所有的事物都是叩心门所化,故而事事顺心即可。 陈王摇头,这番话自他下山后的数十年内,有不下百人说过,甚至某位身份极高的长辈都曾亲自走下藏月山。 那位寿元耗尽的长辈愿意为了他陈王,放下脸面去掌门面前求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局面,都被陈王一一拒绝。 己祸己担,这个执拗的少年当时一路将老人送回藏月山脚,冲着那座巍峨高山沉沉拜下,送别这位此生再也见不到的长辈。 陈圣蓦然叹了一口气,抓着陈王一步跨到村口,两人并肩站在石碑上。 道袍法衣迎风而舞,陈圣低头看着脚下一滴黑色墨迹,沉吟道:“如此下去,不消百年那鬼物就能脱困。” 陈王神色不变,这个结果他早已知道,也有所准备。 陈圣又道:“可是想着届时拼着身死道消,也要将其拦下,最不济要一起赴死?” 陈王依旧无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陈圣一脚踩在石碑上,冷喝道:“那我今日就为你续命二十年,让你多些时间来想想得失, 看到底是村子里的活人重要,还是你与那头在百里之外的鬼物那点可怜的香火情重要。” 陈圣跳下石碑,将那鬼物潜藏其中的印记彻底打散才罢手,拢了拢袖口,长剑掉出立在地上。 瞧着那柄唯有宗主嫡传才能够佩戴的剑器,陈王脸色变幻不定。 至于那鬼物身份,他与陈圣已经心照不宣,都在之前所讲的故事中。 那位让得藏月山改动收徒规则的弟子,如今又逼得一位大道坦途的藏月山弟子,虚耗修为与岁月,只等着有一日同死在小村之外。 “最好是就在这碑前。”陈王低声喃喃,摩挲着身下石碑,眼神哀愁。 第二卷 第九十四章 心念与波涛 百余里的山谷之中,水潭之中波涛诡谲,潭底一柄古朴长剑插在一块墨黑石头上, 原本几乎要被逼出的长剑骤然下沉,整个剑身刺入其中,黑石之中传来嘶吼声,片刻之后水面恢复寂静。 陈王冷冷看着这一幕,丢下些早就准备好的吃食祭物,才缓缓离去。 少年心思沉重,每每走到此处他便会想起多年前血淋淋的那一幕,心就要被揪一下。 此刻陈王额上冒出许多细密汗珠,脸色惨白,几乎道心失守。 陈圣蓦然出现,拎起几乎站不起身子的少年,叹了口气。 次日午后,在陈十三吃过午饭后,那道讨厌的敲门声响起。 陈圣站在院门外,冲目光投注过来的妇人笑了笑,进去之后一把抓住逃走的小家伙,微微颔首,御风而去。 妇人这次依旧做足了姿态,飞奔过去要抓住陈十三,只可惜失之交臂。 这一回陈圣飞得很慢,给小家伙看着母亲脸上写满了焦急。 等陈十三脸上露出恍惚神色,陈圣才加快速度,很快落在陈王面前。 脸色惨白的少年愣了愣,明显对两人的突然出现颇为意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笑道:“吃过饭再讲。” 陈圣轻笑,自行取来瓜子以及陈王早早出门买好的糕点,看了眼身后探头探脑的少女,笑道:“吃点?” 红盘露出欣喜之色,瞥了眼在灶上忙碌的陈王,羞红着脸颊小步跑过来,坐在陈王常呆的那个小石凳上,恰好与陈十三面对面。 除了鬼怪与陈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小孩童,此刻脸上破天荒的露出怯怯神色,低着头不敢去看那笑容明媚的少女。 “你这是咋了?不舒服?”陈圣明知故问! 红盘顺着声音看过来,恰好看见陈十三手掌伸出,就要掐住陈圣可又不敢,只好悻悻然收回。 少女捂嘴轻笑过后,就又看着厨房里的背影。 不愧是我红盘喜欢的男子,连做饭都这么悠然自得,神韵内敛。 陈圣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是要惊得掉下下巴来。 不过多时,陈王端着饭食上桌,没好气的瞥了陈圣一眼,刻意不去看少女红盘,只是默默撤去陈圣面前碗碟,给自己与陈十三盛了碗饭。 “吃!” 陈圣盯着面前黑乎乎的几盘菜,又看了看满脸自豪的陈王,心情古怪得紧。 陈十三只是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冲到水缸前舀了几大瓢水漱口,才张大了嘴巴,劫后余生。 陈圣捂嘴憋笑,陈王满脸黑线,凑到小家伙身边,要问个清楚,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红盘瞥了眼陈圣,笑吟吟的,后者立刻会意,扭头看向别处。 少女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带自家做的榨菜放在桌上,拌入菜中还未尝就开口喊道:“陈先生,这菜未免也太好吃了吧?” 听得这话,陈十三立刻转身,一屁股落在陈圣身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如临大敌。 陈圣手指轻敲,小声提醒道:“那姑娘看着你呢!” 小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筷子塞进嘴里,随后努力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皱。 陈圣憋笑,开口问道:“味道不错吧?” 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的陈十三缓缓点头,强撑道:“不错。” 少女放下筷子,对陈王笑道:“陈先生手艺果然很好,就连这村里最为挑食的贪吃鬼,都被您折服。” 陈王满脸震惊,他对自己的手艺心知肚明,加之方才被两人吓了一跳,忘了有无放过盐,故而对这次的菜肴颇为心虚。 缓缓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焦黑的猪肉,将之送入口中,少年脸色立刻憋的涨紫,一拍桌子:“开始讲故事!” 陈圣乐呵呵的清场,边说着让他这回说个血腥气没那么重的,有小姑娘在。 两个小家伙在一旁点头连连,尤其是少女红盘,满脸铺满了灿烂笑容,极力伸长了手,深怕那陈先生看不见自己。 陈圣无奈抚额,心说傻丫头哎! 这回陈王换了几个道听途说的情情爱爱故事,瞧见陈十三微微皱眉后,一拍桌子,换回了最初那个杀气腾腾的血腥故事。 那位姓武的武夫,杀人百万铸造出的凛冽杀机,几句话便逸满院落,陈十三听得津津有味,就是那少女脸色越发惨白。 若不是靠着对那说书先生的一点心思,换个人在此怕是红盘早就待不住了。 陈圣无奈,伸手捅了捅身旁的陈十三,可这家伙只是扭头,满脸疑惑的看着他,而后又被故事吸引。 “活该你小子没人喜欢!”几次提醒过后,陈圣无奈翻着白眼,索性懒得去理会了。 院子不远处的一座高大宅邸之中,一位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人坐在首位上,极为枯朽沧桑的声音传出,“东西都准备好了?” “回上使,您所吩咐的一切物件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您出马了。”堂中站着的一位看着身份极高的老人跪下,身旁一人奉上木盘。 盘子中央分别放着五件东西,两枚小小的心脏,看起来像是人族心脏,另外三件分别是一团黝黑液体,以及两颗恐怖妖兽头颅。 “很好!”那黑袍人缓缓起身,收下五件物品,干笑道:“只要三日,你们家族的老祖就能脱困,记住你们答应过我的。” “上使放心,一旦老祖脱困,我族答应您的一切不成问题。” 黑袍人微微点头,“也是,在一座金丹境鬼物面前,那陈王还做不了什么。” 想着事成之后能够到手的好处,黑袍人身形一闪便消散在厅中,掠过长空。 陈圣嘴角轻轻扯了扯,与陈王换了个眼色,悄然撤身,不远不近的跟上那道黑影。 一路跟随到那山谷之外,陈圣落在山谷上。盯着下方那人将五件东西沉入水中。 “你这是那家的术法,为何从未见过?”陈圣出现在黑袍人身旁,轻轻搭在其肩上。 黑袍人如临大敌,立刻飞掠到水面上,盯着陈圣,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陈圣浅笑,“这话该我问你,你与潭底那鬼物是什么关系?” “找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黑袍人取出一杆幡旗,水面之上立刻阴气弥漫,煞气逼人。 “看来要打过才肯说了。”陈圣苦笑,学着那人模样取出炼神幡,召唤出几头阴物。 黑袍人神色大震,惊骇道:“你也是邪道中人?” 陈圣摊手,不置可否。 就是这般随意洒脱得动作,让黑袍人更是坚定了心中猜测,微微拱手道:“我幽冥司在此行事,还请这位同道给个方便。” “幽冥司?”陈圣反复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 黑袍人见他如此神色,开始悄然靠近,收了幡旗,在陈圣五丈外站定,长揖到底,算是诚意极重。 “请前辈将这头鬼物让与我幽冥司,日后必有重谢。” 陈圣神色微动,顺水推舟:“让给你们可以,但你怎么也得透点风声,幽冥司到底想拿这头鬼物做什么?” “至于什么重谢就算了,反正你们也不能再拿出一头金丹鬼物。” 黑袍人听得这话,脸色惨白,像这种能够谈笑间说出幽冥司这三个字的,不是胆子极大就是真正的邪道大能。 陈圣微微蹙眉,“怎么?不行?” 说话间,阴物肆虐,杀机凛然。 黑袍人脸色微凛,左右为难,因为此事涉及到幽冥司一桩大秘密,不可轻易透露。 陈圣可没有耐性,大手一挥:“若是不肯说就滚吧,让你幽冥司真正的大人物前来。” 这话说的极为取巧,如今的陈圣,元婴之下几乎都可以一战,至于那元婴之上的修士,进入藏月山地界都会被发现。 堂堂修行界第一宗门,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些小鱼小虾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给门下弟子试炼。 可若是谁敢犯了忌讳,那是来几个死几个。 黑袍人游疑不定,眼神在陈圣周身巡视,企图看清此人境界。 陈圣浅笑,敞开气府任其窥探,只到虚丹境的修为显露无遗。 黑袍人立刻变了脸,满脸狰狞,手里出现一柄黝黑长剑,“区区虚丹也敢装模作样,今日就让你死在此处。” 陈圣收了炼神幡,摆开拳架惹得那人哈哈大笑,语气张狂:“你这小子修魔怔了不成,想以武夫的手段对战本使?” 修士以武夫手段对战不是不可以,实际上到了元婴之后,修士的体魄会有极大的飞跃。 那个境界的修士即便从未刻意淬炼体魄,也不是金丹修士能够匹敌的,弱些的甚至极尽手段都难以破开元婴肉身。 可此刻陈圣分明是一个虚丹修士,而且气府之内真元匮乏,虚浮得很。 故此那黑袍人连看家本领的黑幡都懒得动用,要一剑一剑活剐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陈圣微笑,脚下重重一踏,身子贴着地面飞掠出,一拳打出,看起来轻飘飘的,实则落拳极重。 这一拳他没有动用任何真元修为,而是调动武道气息对敌,力道虽然重,在黑袍术法之下能落在实处的不足一成。 “原来是个走蛮劲的野修,像你这般年纪能走到如此地步的散修,也算得上是天赋不凡了。” 黑袍人冷笑,若是放在以往,这样的人他还会动些拉拢的心思,可是今天,有些秘密是看不得的。 看见了,能偷偷摸摸的走算本事,可若是站出来想要分一杯羹,本领不济让人给打死了,也得认。 这是野修与邪道修士通认的规矩,生死由命,事后都不带寻仇的。 陈圣一拳落下,极速抽身后退,大致探出眼前这人是个金丹后期的狠角色,所以没有裹带真元的拳劲用处不大。 “这样正好,就拿你来试试我的拳意够不够,能不能打动一位金丹修士。” 陈圣心中生出豪气,道袍飞舞之间又挥出数十拳。 黑袍人冷笑,或以术法接下或以剑光破去,狞声道:“若老夫是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有些可能,起码你这拳看着还是挺抢眼的。” 陈圣听得哈哈大笑,打出气象圆满的一拳,打得水面倒卷,欺身上前,又一拳打在黑袍之上。 倒不是期望这一拳能够建多大的功,委实是被那一番话给恶心到了。 以这人躲在黑袍下的矮小身形,加上喉咙发出的刺耳声音,足以想象此人即便是个女子且在妙龄,也多半好看不到哪里去。 黑袍人自然不知陈圣心思,以上品法袍挡下大半拳劲,抽身后退,原本站立之处留下几团阴森煞气,轰然爆开。 陈圣自爆炸中走出,身上道袍依旧迎风飘飘,不伤分毫。 “能挡下金丹一击,你这法袍品质不俗,老夫就笑纳了。” 黑袍人笑声猖獗,欺身上去,一手握幡一手握剑,真正开始下杀手。 陈圣浅笑,他清楚那一击的强度,散落的冲击力只能算是寻常金丹,若是能将所有爆炸力道聚拢于一点,才是真正的狠手段,可杀金丹。 一身拳意流转自如,陈圣看了眼天际,一轮弯月悄然攀上来。 掌中出现一柄长剑,陈圣深吸一口气,小声念道:“藏月。” 黑袍人突然发现,眼前这人身上气息暴涨,大有接近自己的趋势,而且手中剑光极盛,几乎无法直视。 冷冷盯着那道黑影,陈圣手掌压下,无悲无喜:“大道剑华!” 冲天剑光收敛为一道极细的丝线,极速飞过,而后在那黑袍人头顶悬停。 陈圣漠然问道:“说还是不说。” 黑袍人狞笑,那抹藏月山标志一般的月力,他还不至于看不见。 剑气丝线落下,这位金丹境界的幽冥司修士身死,两半身躯落入水潭之中,陈圣并未出手阻止。 在水面上设下一道简单禁制,防止那鬼物悄然破出,陈圣提了剑器冲空中盈盈而笑,便又离去了。 几息之后,几个白袍人出现在水潭上空,感知着还未散去的月力若有所思。 “看来陈师弟这些年并未松懈修行。”为首一人轻声喃喃,心中大慰。 当年陈王黯然下山,就属此人最为遗憾。 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往事 藏月山一脉,居于最靠近皓月的高山之上,标志性的便是这个月字。 宗内有一门秘术,可引来天上月光入体,每个正式弟子入门之后都有机会获得一次机会。 引月力入体是一种玄之又玄的造化,并非修行天赋高就一定会成功,藏月山上许多天资高者也都未能功成。 陈王就是一位成功者,且引入体内的月力不少,加之修行天赋杰出,在山上颇受重视。 “若没有那桩事,只怕陈师弟也该是金丹修为了吧。” 那藏月山弟子低叹一声,与身旁几位师弟御剑飞去,至于那水潭中的鬼物,这些年几乎成为藏月山一大禁忌。 诸位师弟虽然有些疑惑,却没人敢去问那位看着心情就不太好的师兄。 一行白衣御风而去,陈圣这才显出身形,去而复返的他此刻手里提着那柄藏月山佩剑,微蹙眉头。 那几个藏月山弟子身上,他竟然感受不到半分熟悉气息,这一点让陈圣颇为疑惑,陈十三方才七八岁,此时藏月山上的弟子,该是陈落羽相熟的才是。 微笑摇了摇头,摒弃心中杂念,陈圣瞥了眼天际将白,想着那小家伙也该回去了,便御剑离去。 挎剑落在院子里,陈圣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笑问道:“怎么?见不得我这仙家手段?” 陈圣笑了笑,将长剑收入乾坤囊中,双手环臂坐在陈十三身上。 “陈先生?” “嗯?” 陈王看着小家伙,眼神玩味。 陈十三咽了口唾沫,委实被吓得不轻,陈圣离开后不久,红盘就被族人强行带走。 少女百般不愿,最终被那位族中长辈剐了一眼,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了。 本就对她有好感的陈十三哪里见得这些,一步站到那身材不算很高大但气势骇人的老人面前,拦着不让他带走红盘。 老人使了个眼色,窜出来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挥手就要将这个混账小子推开,再顺势将自家小姐带走。 岂料到那平日里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陈王,一步跨到陈十三面前,不闪不避硬接下那一掌。 紧接着那壮汉手臂便传来骨骼碎裂声,整个右臂垂下,被陈王瞪了一眼就倒飞出去。 随后那老人只是淡淡瞥了红盘一眼,眼色凌厉,那位原本十分抗拒的少女跟了上去,留下一个战战兢兢的孩童,与脸色惨白的少年。 陈圣自顾自拎出一壶酒,也不管陈王的目光如何犀利,给二人各自满了一杯,笑道:“有点小麻烦,好在解决了。” 少年抿了口酒,淡淡道:“伤势如何?” 陈圣洒然一笑,“死不了。” “混小子,给你倒酒不喝放着做甚?”陈圣眯眼瞧着陈十三,目光玩味。 小家伙立刻毛骨悚然,磕磕巴巴道:“我…我不会喝。” 陈圣哈哈大笑,“跟喝水一样,就是味道重了些。” 一巴掌拍在陈十三头上,陈圣打趣道:“酒壮怂人胆,听说过没?” 给一巴掌拍懵了的小家伙赶紧抱起酒杯,一杯烈酒下肚,双颊绯红。 颇有些无奈的瞥了陈圣一眼,少年陈王苦笑道:“还有力气送他回去?” 陈圣点头,“有的。” 体内施展秘法造成的伤势虽然不轻,走一条村道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少了些吓唬人的把戏而已。 见状少年不再多言,自行收拾桌面,让两人赶紧离开。 陈十三看着那位不像神仙的神仙,怔怔出神。 陈圣轻笑,一个暴栗敲过去,说道:“觉得那姓陈的做了神仙,就不敢不喜欢他了?” 孩子揉着脑袋,张大嘴巴,想说些什么又突然想起眼前这家伙也是个神仙中人。 陈十三立刻低下头,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将二人得罪了,才让这个穿着一身破烂道袍的年轻神仙如此针对。 仔细回想了一会后,孩童发现,似乎对那与村里人打成一片的汉子开罪得狠了,心下戚戚。 陈圣浅笑,没有去说些开解的话语,遥遥坠在后头。 陈十三越走心里越是打鼓,原本借着几分酒意还能稳住身形,可走过一个拐角,被冷风一吹,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我后头可是跟着位神仙,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别靠近啊!” 小家伙攥紧了把手掌,目光瞥向身后那道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又念道:“看见了吧,一会仙人发怒将你们都给打杀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陈圣走在后头,看着小家伙一步三回头,嘴里念念有词。 于是下一次陈十三回头,就瞧见陈圣口角溢出一道血液。 这可把小家伙吓得不轻,急忙跑到陈圣身边,“你怎么了?” 一张小脸比陈圣都还要白上几分,生怕这张护身符就此没了。 陈圣心思一转,立刻手掌捂着胸膛,又喷出几大口血液,气息萎靡。 强提一口气道:“此处邪祟凶猛,你跟在我身边,不要走开太远。” 陈十三点头如捣蒜,双手攥紧了那破旧道袍,面色发青,目光在各处游弋不定,深怕突然钻出来个恐怖怪物。 陈圣眼含笑意,手上动作丝毫不含糊,每走出一步体内就会传来沉闷响声,数十丈便得休息一会,逼出体内瘀血。 受藏月秘法所伤的经脉正在悄然恢复,武道气息流转不息,神韵圆满。 陈十三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看见陈圣大口大口的吐血,初时这孩童还会有些揪心。 等到陈圣吐的血越多,陈十三开始忧虑两人能否安然回家,最后有些愧疚,连累了这个本该快活至极的神仙人物。 陈圣手掌按在孩童脑袋上,咧嘴而笑,只是依旧吐血连连。 好不容易坚持到家门外,陈圣拍了拍小家伙肩膀,轻声道:“去吧。” 陈十三回头看了眼面如金纸的道人,欲言又止。 陈圣笑了笑,翻身扬长而去,此时天边日头才刚刚升起,陈圣披着朝霞缓缓独行。 走过一处拐角,陈圣遇上一位老熟人。 少年陈王拎着酒菜,说道:“胆子不小啊,陈道长。” 陈圣摸了摸下巴,朗笑道:“酒壮怂人胆嘛。” 二人对视,皆哈哈大笑,就着村头一个古树墩,依旧是陈圣斟酒,少年讲着。 “村子里闹鬼不是一天两天了,何苦去做这个出头鸟?” 陈王抿了一口酒,又道:“那鬼物名叫阮红慎,与那红盘丫头的家族有几分血缘,说来可笑,当年阮师弟在村中给人欺负最惨的时候,他们没有站出来,搬到了几十里外的村子住下,深怕染了霉运,在阮红慎侥幸拜入藏月山后倒是态度大变,举家搬回来不说,还大肆宣扬自己与阮师弟如何如何亲近。” 陈王停住,看着陈圣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又继续说道:“此后五年,这个家族借着阮师弟的威势做了不少恶事,更是生出想将门人送入藏月山修行,以跻身修行世家,为此使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陈圣开口道:“可是以阮红慎至为在意之物做威胁,从而弄巧成拙,惹得阮红慎道心扭曲?” 低叹了一口气,陈王点头道:“不错,阮家用师弟父母尸骨做要挟,要让族中弟子不仅人人可修行,几个族老更是提出金丹境的可耻要求。 最终被逼走上绝路的阮红慎,一怒之下在修行功法上动了手脚,学那邪魔外道炼化神魂血脉,而走上歧路。” 陈圣问道:“这些事情是你亲眼所见?” 陈王摇头,道:“我也是下山探访才知道师弟已走入邪道,具体事由我亦是不知。” 陈王没说的是,当时他下山之时,村中半数老少都已经被炼为血尸,而那阮红慎几乎化为啖人血肉的魔头。 当时陈王并没有选择立刻传讯回宗门,而是想着凭借己身修为劝阻阮红慎,至少让他放过剩余村民。 只可惜当时阮红慎心智已经入魔,不仅没听劝,更是以半数血尸困住陈王,将阮家所有被操控的修士吞噬。 陈王无奈之下以舍弃一身金丹修为做代价,将阮红慎击杀,而后又用本命灵剑镇压其所化邪煞饿鬼。 阮家活下来的人中便包含那位亲自来抓红盘的老人,当年他亲眼看着陈王一剑刺绝父母生机,自然怨恨。 陈圣眉头紧皱,若有所获又理不清头绪。 淡然拍了拍手,陈王端着酒碗起身,望着那块记载着许多熟悉名字的石碑。 酒水洒落在地上,陈圣双眸明亮,真正的有所收获,开始与陈王一个一个问那些名字背后的关系脉络。 陈王缓缓开口,对每一个死在剑下的名字都了然于心。 忽然听得冷哼一声,那位老人站在村口,冷冷瞧着这边:“陈仙师好记性,可还记得我阮家冤死的有多少人?” 陈圣微微蹙眉,发现老人身后站着个脸色灰暗的少女后,便更皱了。 陈王神色不变,只是淡笑道:“当年你阮家死在我剑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死之人。” 红盘听完这句话,娇躯震颤,泫然欲泣。 老人转身,怒喝道:“你都听见了?就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什么值得我阮家女子属意的。” “不分是非随手杀人,真当我等凡夫俗子的性命是随你们揉圆搓扁不成?” 老人越说越激愤,步步逼近,说了一句诛心的话:“即便他们该死,那罪魁祸首的阮红慎难道就不该死吗?” “你陈仙师可别忘了,这位你的好师弟,才是一切祸端的源头,那门害人害己的邪道功法,不就是他开创的吗?” 陈王握着酒碗的手一松,身子往后退出好几步,脸色苍白眼中神色萎靡。 老人所说正是他心中最无法释怀的一点,诚然那些修了邪道功法的阮家人与村民都有取死之道,可他陈王能够对他们出手狠辣招招毙命,面对阮红慎又如何? 当年他不是不能彻底掐灭阮师弟魂魄,而是不忍,所以才选了一门最为蠢笨的办法,企图以百年封禁来平息阮红慎怨气。 即便最后也做不到,那他这个一手带师弟走入修行大道的师兄,自当用命来偿还。 陈圣喟然长叹,扶着即将稳固不住身形的少年,冷冷瞥了眼那阮家老人,毫不客气斥责道:“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陈圣一巴掌将其拍飞,冷笑道:“口口声声说是邪道功法,我看你可没少练,如今都到了筑基修为,殊为不易吧?” 又是一道气劲飞出,陈圣将少年放在石凳上,欺身上去一拳砸在老人胸口。 “老畜牲,真以为当年修行未深得以苟活,如今就可以对我藏月山弟子指手画脚,大谈善恶罪责?” 陈圣每说一句,便有一拳落在老人周身各处,直到那位红衣少女挡在面前。 拳风划过脸颊,红盘盯着变得无比恐怖的陈圣,撅着嘴唇,当年之时她不知晓,也不愿将自己喜欢的男子想成那种仙气飘飘,以凡人为蝼蚁的仙家修士。 少女只知道,她不想族中长辈如此惨死,至少不该为一桩多年前,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事死在这里。 陈圣淡笑撤拳,终于有了件舒心事,与掠过来的陈王说道:“这姑娘不错,你真不考虑考虑?” 陈王白了他一眼,看向脸色复杂的少女,柔声道:“你爷爷体内邪道修为已散,带他回去吧。” 陈圣瞠目结舌,良久才追上在树下独酌的少年,小声嘟囔道:“姓王的,你总不能如此辜负我一番美意吧?” “别以为你是藏月山弟子就可以满嘴胡言,如今我已不是藏月山中人,打你可不会手软。”陈王端起碗,一饮而尽才冷声道。 陈圣笑笑,拢了拢袖子,眯眼道:“那敢情好,就怕你陈王年老体衰打不动咯。” 陈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算我如今老朽了,打你个外强中干的也不在话下。” 陈圣斜眉瞪眼,极没有仙家风度的站起身来,挽起袖子就要与陈王打上一场。 村口处,红衣少女扶着一位虚弱老人缓缓而行,路上碰见个抱着木盆的妇人。 “红盘呐,这是咋啦,老爷子给人打了?” 三婶盯着老人衣袍上显眼的拳印,触目惊心。 红盘微微低头,算是致意,随后黯然道:“此事怪不得陈先生。” 怀中老人双眸紧闭,呼吸吐纳悠悠长长,半点不像是受了伤。 因此,两人远去后三婶在原地站了许久,木盆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一个孩童蹦蹦跳跳跑来,捡起地上的木盆狡黠一笑,将衣物倒在地上,取出腰间一根用来逞威风如今暂时没了用处的短棍。 很快妇人就被吵闹声惊醒,扭头看见一个半大孩子拿着木盆到处敲。 三婶一瞪眼,几步跑过去揪住那孩子的耳朵,笑骂道:“你这混账小子,连自家人也闹?” 陈十三蓦然像见了鬼一样,丢开木盆与短棍飞似的跑了。 给陈圣一个飞身追上,按住脑袋后才算老实了,木然转过头讪笑道:“陈道长。” “嗯。”陈圣微微点头,身形骤然拔高,轻飘飘落稳在妇人身侧。 三婶看得瞪大眼睛,笑眯眯问道:“陈道长,深藏不露啊,这是哪里的仙家手段?” 陈圣微笑,说这是武夫手法后,那妇人便立刻变了脸,转而去对着陈王笑眯眯的,只是此刻手中木盆没了衣物,显得有些滑稽。 “夫人莫要再来了,我并非你所想的仙家人物,实际上多半连这位陈道长都不如。”陈王祸水东引。 陈圣怡然不惧,反而极为热络道:“你可想清楚了,我的本事虽然不算弱,可一来没有那延年益寿的功效,与修士金丹比起来更是差的不止一点半点,再者练武极苦,是一言不合就得筋断骨折的惨淡下场。” 陈圣说完负手而立,他知道眼前这位极为心疼儿子的妇人会做出何等选择。 果不其然,三婶思虑了一会便扭头走开,嘴里叨叨着还是念书好。 两位陈仙师对视一眼,皆如释重负。 陈圣更是笑意盈盈,总算明白了为何陈皓会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极快,有这么一位劳心劳命的母亲,心性自然是要养的平和无暇得多。 陈十三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两位仙师为啥要骗三婶,皓哥很聪明的,你们要是肯好好教一定比我要强的。” 小家伙昨晚想了一夜,才想出这么一个可能性,定是陈圣两人觉得他极有那仙缘,想着收入门下才会如此对待。 陈圣大笑迈步离去,其后的陈王揉了揉小家伙脑袋,也就这么走了。 陈十三愣在原处,紧皱着眉头,“难道我猜错了不成?” 一路行至阮府之外,陈圣微微叹息,一座高门大户,其中阴气密布,丝毫不弱于同等大小的山野乱坟岗。 “能在闹市之中养出这么一片阴地,你当真看不见?” 陈圣回头,问不远处的陈王,两家几乎一路之隔,按理说发生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陈王淡笑道:“知道又如何,我若将修为浪费在此处,到时如何阻挡阮红慎。” “再者说,以阵法聚集阴气,最多算是修行剑走偏锋,我有何资格插手?” 第二卷 第九十六章 众人 陈圣洒然一笑,微微点头便跃上屋脊,接下来几日依旧是与陈十三听书,妇人依旧温婉,夜路仍然难走。 再陪着陈十三走过一遭,陈圣晚上便不再去送他,也不刻意吓唬。 接引使此刻颇为欣喜,若不是还顾忌些形象,只怕就要大笑出声。 委实是刘金丹与阴世二人境况惨淡,因为黑袍少年无意识杀死了一头吞金鼠,结果惹得所有吞金鼠族追了过来。 而那阴世不知用了什么宝贝,在地下遁行竟然比刘金丹还要快上一分,这小子还极不厚道的拉了刘金丹一把。 原本有望独自逃生的刘金丹此刻心情很差,若不是怕杀了身旁这人会成为一个四面楚歌的境遇,这位手里攥着一堆大杀器的少年几乎就要杀人了。 “刘金丹你大爷的,别拽我裤腰带!” “阴世,给老子放手,要死你一个人死!” 两个家伙一边逃生一边嘴上喊着,身后大群圆滚滚的硕鼠,最遥远处有一头五阶吞金鼠缓缓逼近。 “到头了!”两个少年猛然止住身子,面前是一堵极为坚硬的墙壁,若是放在以往,绝对是能令两人流口水的宝物,此刻却与索命符无异。 “怎么办?”阴世脸色难看,因为两侧土石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变得坚韧。 刘金丹没有搭话,他也注意到身旁异常,这是吞金鼠一族的看家本领,可以将寻常物质短暂转化为极坚硬的金石之物,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自然是那五阶吞金鼠所为。 远处轰隆声传来,那头巨大的吞金鼠在两人眼中出现,随后化为一头小许多的雪白老鼠。 刘金丹瞪大眼睛,喊道:“这是噬金鼠?” 阴世满脸疑惑,“啥是噬金鼠?” 翻了个白眼,刘金丹耐心解答,“噬金鼠乃是吞金鼠一族中的异类,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可以改变身形大小,具有更为强大的吞噬转化之能,比之寻常吞金鼠可以拔高一境看待,是真正的皇族。” 听完,刘金丹眼中冒出渴望,“若是能有一头噬金鼠,我多宝宗就有把握在三年内再出一柄仙兵。” 阴世嗤笑:“咱俩别给人家变成粪便就不错了,还在这里发白日梦。” 刘金丹苦笑,难得没有出言反驳,因为比起一头四阶噬金鼠,他更愿意面对五阶的吞金鼠。 起码拼尽全力杀了后者,那些旁观的低阶吞金鼠们还会有一丝慌乱,未必不可以借机逃走。 可一头噬金鼠,即便是一阶的,也足以让整个吞金鼠族疯狂,一旦被杀立刻就会倾巢而上。 “我命休矣。”刘金丹哀叹,靠着墙壁半蹲下。 黑袍少年冷冷瞥了他一眼,犹豫了许久,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要是打破这墙壁,你能保证不一个人跑路?” 刘金丹听完哭笑不得,“你先打破了再说。” 阴世摇头,坦然道:“我信不过你。” 刘金丹气极反笑,在这生死关头突然有了难得的豪爽之情,一巴掌拍在黑袍少年头上,手掌发麻,大笑道:“只管出招,一个人跑了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阴世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脸皮极厚的家伙多半有可能做得那等乌龟王八蛋,只是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噬金鼠。 黑袍少年无奈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一只纤细黑针,放入短笛之中,鼓动真元阴气打出。 刘金丹瞠目结舌,“你这笛子还是暗器?” 阴世浑身真元散尽,催动这件金丹境用起来都捉襟见肘的法器消耗的真元不是一般的多。 刘金丹愕然,随后一把拦住虚弱的黑袍少年,一边骂娘一边跑路。 到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驭出那柄仙剑重重劈落,洞中瞬间血肉横飞,身躯缩小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噬金鼠侧身,险之又险避过那道剑光,双瞳闪烁金光,坚硬墙壁迅速蔓延。 一手搂着阴世,一手握着仙剑的刘金丹欲哭无泪,此刻才发现这差事比想象中难得太多。 嘴里咬着一颗上品灵石,这下刘金丹真的是彻底抽不出手来,时而挥出一剑阻止噬金鼠动作,接下就一直在吸纳灵气,积蓄下一剑。 与之相比,卢素这边就轻松得多,由他与血妖、刘九成以及那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的青年道人组成的队伍,如今可谓是配合无间。 刘九成以自身气运吸引山水精怪,而后血妖出手引导精怪,最后卢素出手,一槌定音。 然后三个家伙坐地分赃,那位旁观了这一切的道人不仅没有半点好处,还得提防着那几个家伙偶尔投来的目光。 刘九成还好,血妖与卢素的眼神里是切切实实有杀意的。 前者是脾性使然,老子劳心劳力,你小子就站在一旁看着,哪有这种道理? 什么?你不分好处? 那也不行!看了老子的手段,还不是天大的好处? 邪道修士本就不讲道理,更何况像血妖这种敢偷入秘境的胆大包天之辈,打杀一个筑基期的道士还不是喝水一般简单? 卢素则是觉得,自己如今得了这么多的好处,给太多人看见了不太好,因此不知看向青年道人,即便是看着刘九成与血妖二人,他的眼中也有浓郁的杀机。 刘九成如坐针毡,看着手里几件磕碜得不行的物什,比吃了屎还难受。 往日里的他哪里看得上这些破烂玩意,可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接住,以全那位心眼其实很多的掩日峰大管事封口之心。 青年道人若是能知道刘九成心中所想,只怕是要一头撞死。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地就这般大? 卢素突然朗笑,飞掠去往一处山崖之下,没等几人便跃了下去。 陈圣若是在此定会发现,这里正是他杀死那头恶蛟,与山秀第一次相逢的地点。 “好地方!”卢素拍着手掌,对崖谷怎么看怎么喜欢。 刘九成微微点头,这里确实称得上一处宝地,其中山水气运缠绕交融,不知是何人手段,能让二者相辅相成。 卢素回头,盯着刘九成的眼神颇为不善。 “怎么?不给看?” 看卢素这副护食的模样,刘九成就知道此处机缘多半与自己无关了,撇嘴道:“我刘九成会看上你这些破烂东西?” 相处久了他也算看出这位大管事的性情,只要不涉及利益之争,对于一些稍微难听的话卢素是可以容忍的。 而这份容忍,在面对气运深厚能够带来不小机缘的刘九成时,又会比平时大上很多。 卢素咧嘴笑了笑,并不恼怒,唤来青年道人丢过去一把黑金铲,指点了几处地方,说道:“挖地三尺,将所有的土都给我塞进乾坤囊带回去。” 道人看着卢大管事几乎裂到嘴角的嘴唇,就知道这个苦力自己又是白当了,悻悻然跑过去开始动作。 刘九成眯眼看了一会,笑道:“卢管事,有人偷懒啊!” 卢素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谁?谁敢偷懒?” 青年道人四下看了看,才黑着脸道:“慢工出细活嘛。” 结果给卢素一抔土飞过来,怒骂道:“狗屁的慢工出细活,又不是让你绣花。” 刘九成看得哈哈大笑,这是他如今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青年道人满脸黑土,仰起头学着卢素的声音喊道:“血妖啊!” 一个独臂男子落在身前,满脸堆笑,“喊我?” 道人只好又悻悻然缩起脑袋,埋头挖土去咯。 山崖往北延伸到一个极远处,陈皓停在一座巍峨大山前,躬身拍了拍小山秀脑袋。 后者会意,扭动着身子落在一座石头上,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汉子。 “你小子,存心打我秋风不成?”山神大人满脸无奈,总不能对一位灵智初开的小辈动手吧? 至于那位已经是金丹剑修的少年,想起这个山神大人就牙酸,那一匣子的厚土剑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拿的出来的。 “山神大人说笑了,晚辈可没有这个胆子。” 陈皓微微拱手,实际上他说的可算是肺腑之言了,原本只是单纯想拜访这位仗义出手的前辈。 是卢素以缩音成线的神通,让他带着小山秀来此,说是会有些意外之喜。 陈皓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被汉子看在眼里,哈哈笑道:“你是没这个胆子,那个最近搞风搞雨的小子可是胆大包天,就连接引使都被他给骗了。” 听得这话,陈皓点头苦笑,那位卢大管事如今行事确实称不上厚道,所过之处都得刮层皮,颇有几分饿死鬼的味道。 “好了,不与你说笑,这个小子可以留在我这里,你们出去之前来接他就是了。” 汉子大手一挥,给陈皓指了条明路,笑道:“沿着此处往北走十五里,各有一片沼泽,左边的是群筑基虚丹妖兽聚集之地,右边是金丹妖兽居所,到了那个层次能居于一处很不容易,因此你要小心。” 陈皓微微欠身,又与山秀说了几句劝慰话,才御剑离去。 山神揉了揉小家伙肥肥的脸颊,淡笑道:“可惜了,你若早些遇到我,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成为一座山岳山神。” 小山秀抬起头,满脸茫然。 汉子又笑了笑,“如今也不算差,跟着那位注定前程似锦的少年,你的成就不一定会比我差。” “有时候小山未必就比一座山岳差,小小水泊灵气也不一定弱于江河湖海,来日悠悠大道可期啊!” 汉子山神长身而立,低头发现小家伙依旧满脸的疑惑,哑然失笑,又按了按小家伙脑袋,两人一同融入茫茫群山之中。 ………… 这一日的水潭,阴冥之气浓郁。 那位被陈圣打散了修为的老人浮在水面上,手腕脚踝皆已经被割破。 陈圣站在村头石碑上,看着那位老人离去,又瞧着红衣少女追上去,没有出手阻挡。 当日他已经救过老人一次,既然一心求死,便没有再救的必要了。 陈王站在一旁,神色古怪,“你不是说阮红慎还得许多年才能脱困吗?” 陈圣不动声色,蓦然说道:“讲个故事,如何?” 少年愣了愣,与他讲起那位故事里的杀人魔头与那位故人之子,是如何穿越雪原,而后在皇城之下一脚踩垮满城修士道心。 陈圣听着故事喝着酒,眼眸眯起,村口之外有一个孩童探头探脑。 是陈十三,几日下来他的胆子大了许多,如今敢在半夜偷偷摸摸出村,看着两位仙师在月下显露那神仙手段。 只是他没注意到,自从陈圣开始不送陈十三回家以来,他身后就始终跟着个妇人,悄无声息又心心念念。 陈圣淡笑,将酒壶高高抛起,用真元牵动酒水化为一道小小河流,映着月光宛若一条银河。 将酒水纳入腹中,陈圣福至心灵,冲陈十三笑了笑,点出一道流光。 孩童坠地,妇人现出身形一把扶住,冲陈圣微微行礼,闪身离去。 “未想到这位妇人还是个仙家子弟。”陈王蓦然出声,低叹道。 陈圣淡淡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许你是个金丹真人,不许人家有些微末修为?” 说这话是有些违心的,因为方才那妇人显露的手段,可不像是寻常修士能有的。 单说那敛息之法,能够让陈圣都只能隐隐察觉,就已经很高明了。 陈王浅笑,倒也是。 天下的好物从来都不是一人能够独占的。 说话间,那阮红慎驾着黑雾而来,手里一手提着红盘,一手拎着生己断绝的老人。 少女脸上满是哀怨与愤怒,哀老人身死,又愤怒爷爷甘愿赴死来召唤出这么一头绝情绝义的鬼物,更愤怒陈圣陈王的见死不救。 老人与她先后出村,二人皆是冷冷看着,甚至没有说半句劝阻的话。 陈王张了张嘴,无声无息。 阮红慎狞笑道:“陈师兄,一别多年,你怎么是这般惨淡景象?” 说着丢下两人,也不管其生死,陈圣飞掠接下红盘,却是以真元裹着送往村内。 “这位道友好俊俏的手法,藏月山新收的弟子?” 陈圣听得此言,笑笑摇头,“应该不算,若以时间论起来,说不定我还是你们二人的师兄。” 阮红慎微笑,毕恭毕敬行礼,问道:“师兄贵姓?” “免贵姓陈。” “姓陈?敢问名号?”一人一鬼,一问一答。 陈圣淡笑,终究是忍住心中那三个字,答道:“陈圣。” 阮红慎倒吸一口凉气,道:“外王内圣,二位师兄名字起的都极好嘛。” 陈圣拱手,“过奖过奖。” 若非知道两人底细,陈王真要一位他们是一对极为要好的师兄弟了。 阮红慎脸色一凛,收敛下笑意道:“闲话少叙,两位想怎么死?” 他能看出陈圣修为不高,且体内有伤,至于那个曾经金丹如今快要废了的陈王,更是不值一提。 如今的阮红慎,有了幽冥司那几件对阴物滋养效果极佳的祭品,可谓是实力大涨,就是巅峰时期的陈王都不放在眼中,更别说现在了。 陈圣淡笑,抢先一步走出,挠头道:“按理说我该让着你这个师弟的,只是如今陈王师弟修行落下了,我这个不顶事的师兄就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陈圣一笑,手里出现一柄古朴长剑,是正儿八经的嫡传弟子佩剑。 阮红慎看着这一幕,微眯双眸,笑道:“看来师兄的修为也落下不少啊,这等嫡传佩剑,怎么也该是金丹修士才有资格拥有吧。” “无妨,我师父性子慢,不嫌弃我的修行速度,故而还能后者脸皮蹲在藏月山嫡传中,做个鸡屁股。” 陈圣说罢,持剑飞掠而出,剑势不算凌厉,更称不上快速,只是后力留有不少。 他得慢慢试试,这头鬼物到底与那幽冥司达成了何等协议,是多大的好处,能够让其背叛藏月山。 一般而言,藏月山弟子即便是学成,通过试炼下山,也还在山上留有一席,来去自如。 在陈圣的印象中还从未有藏月山弟子会去与邪道勾结,阮红慎修行邪道是事实,但事出有因,且只是一人为恶。 说破天都是藏月山与村民之间的事,因此陈王下山杀了半数入魔村民又将其阮红慎封印,藏月山屁话没放,只是将他放逐在山上,不加理会就是了。 陈圣坚信,此刻藏月山弟子牌中,陈王二字定然还在,阮红慎也是一样。 而与邪魔外道勾结就又有不同,乃是真正背弃宗门,心思彻底沉入魔道的体现,是要被彻底除名的,一旦藏月山收到消息,必会派长老弟子前来。 到了那时,就是陈王的面子也没有半点用处,不被当做同党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阮红慎狞笑,一身幽冥鬼气散落铺满村口,被陈王以早就布好的阵法阻下。 少年脸色惨白,咬牙道:“与你有仇之人如今已经全部都死了,当真要祸及子孙后代?” 阮红慎冷笑,发出森森鬼音:“当年我所为与我父母有何关系,那些人为何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陈圣脸色微变,感受到阮红慎体内有诡异波动,极速抽身后退。 一柄清澈灵剑探出,上面附着幽幽鬼气,阮红慎握着长剑,淡笑道:“陈师兄,可觉得熟悉?” 第二卷 第九十七章 鬼影绰绰 陈王艰难抬着头,死死盯着那柄曾经熟悉无比的古朴长剑,脸色惨白。 原本他以本命灵剑镇压阮红慎,与本命剑之间一直有着联系,微弱但切实存在,可如今这抹心神勾连断了。 阮红慎手腕一抖,剑身激荡出几缕清明灵气,缓缓飞落缠绕在陈王身边。 “别说我这个师弟做的不好,你用这柄剑镇压了我几十年,我没有直接毁掉它已经很好了。” 阮红慎说完便冲着陈圣抱拳,“这位师兄,你我无仇无怨,陈师兄下山也已经多年,藏月山还要掺合这桩旧事?” 陈王目光微凛,身周浮动的是他当年炼化本命灵剑之时刻下的神魂印记,若此物毁去陈王本就四处漏风的修为可就更加摇摇欲坠了。 少年现下,心情有些复杂。 陈圣微笑,依旧持剑上前,却不急着动手,等陈王将算作半条命的剑中神魂收回,才撤了剑。 阮红慎微眯双眸,笑道:“师兄这是愿意给师弟这个面子?” 陈圣摇头,自顾自走到石碑前,挑出一个又一个名字:“阮陶,当年的家主四子,是唯一一个不曾出面与你强要什么,甚至幼年之时与你私交不错的阮家子弟。” 阮红慎脸色微沉,面上鬼气森森。 陈圣浅笑,继续介绍:“陈钥,与你阮红慎青梅竹马,订有一门娃娃亲,双方父母在时两人关系极为亲密。 后来你父母去世家道中落,陈钥也不曾嫌弃你,甚至在你受人欺辱时多有照拂……” 阮红慎落下地面,静静听完陈圣讲述,多是些熟悉名字,皆是他修行邪道功法入魔之后所害。 整整半块石碑,都是些不曾欺负过他阮红慎,有些还在力所能及处搭过把手。 陈圣念完最后一个名字,眼神猛地凌厉,冷喝道:“你父母无辜,他们就该死?” 阮红慎脸色不变,只是心湖中风波诡谲,笑声癫狂:“到底是嫡传弟子,未见过人间的心思算计,风凉话未免说得也太轻松了些。” 陈圣不去看他,对少年问道:“可有所获?” 陈王微微点头,“境界恢复了一些,应该够用了。” 少年一掠而出,陈圣将手中灵剑抛过去,抽身落于石碑之上。 “陈师兄,这是打算清理门户?”阮红慎狞笑,若说他如今最恨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带他入藏月山,又亲手诛杀了自己的陈师兄。 陈王微张嘴唇,语气干涩,“当初是我欠缺考虑,害了你父母。” 阮红慎惨白脸上青筋暴露,显得恐怖至极,凄厉嘶吼道:“那就拿命来偿!” 其实当年阮红慎被杀死之后,在陈王的坚持下灵牌依旧被摆入了村里祠堂,虽只是放在最角落,香火最为稀薄的地方,但终究未被彻底打为妖魔邪道。 再之后的事情便很好猜到了,阮红慎死后神魂精魄化为一头寻常鬼物,原本在陈王护持下怨气散去大半,未必将来没有希望依托藏月山转为鬼修。 只可惜家中死了人的村民,有许多心存芥蒂,更有些怒气难平的人将阮红慎死去父母骨骸挖出,于一个深夜在祠堂中挫骨扬灰,其中为首者就是那位以血液唤醒阮红慎的老人。 此事说不得孰对孰错,是一笔糊涂账,至于那位老人被姗姗来迟的陈王救下,而后借着阮红慎留下的功法苟活至今,越到年迈时越是想起直接死在陈王手下的父母妻儿。 阮红慎出手狠辣,脸上墨黑青筋纹路有幽光流转,是那幽冥司投下去的手段,能够最大程度激发鬼物凶性。 一路到村外,阮红慎能够忍住不对红盘出手已是花费了极大意志力,至于为何,大抵是这位红衣少女与阮红慎记忆中那女子有几分相似吧。 陈王提剑出手,辅以符箓,一时间也可以与这金丹鬼物僵持一二。 陈圣看了眼村口,红盘握着一柄短刃,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飞身掠出去,陈圣说道:“恨我对你家长辈见死不救?” 少女握紧短刀,眼神犀利,自出生就被呵护在小镇上的醇厚女子心中有杀意,却很难走出那第一步。 陈圣伸手夺过短刀,轻吸了一口气,道:“老人家好深的谋算。” 见少女不解,陈圣自顾自说道:“实际上你该不是阮家后人,而是那位陈钥转世之身,想来阮家为了找你肯定花费了不小的力气,说不得还得动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仔细想想,阮家之人是否对你大多态度不善,唯有那老人家一人对你关怀备至,再想想,老人离开家之时定是偷偷摸摸,为何会让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弱女子瞧见。” 少女顺着陈圣的话转动念头,立刻想到了一种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的可能,咬紧了嘴唇,脸色苍白。 陈圣轻笑,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你对陈王是真心,如今看来是前世纠葛,更有可能是那幕后之人在你魂魄深处动了手脚。” 红盘听得娇躯震颤,想起老人身前种种,脸色更是戚戚然,一张如玉俏脸此刻难看得紧。 蓦地神色微变,红盘目光变得凌厉,看着陈圣咬牙道:“我怎知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要影响我心思?” 陈圣淡笑,只是说了一句:“我为何要如此做?” 我陈圣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为何要以仙家手段去影响你这么一个凡间女子的心意?说得再难听些,你红盘根本不配! 少女心思极为聪慧,自然能听懂话中深意,此刻心中如海水翻转,波涛不绝。 陈圣轻轻按下女子肩头,与她一同坐在那块石碑上,摩挲着手里短刀。 是一口以邪道秘法祭炼出来的法器,对像陈王这样的正道修士威力极大,落到阮红慎手里就是一大助力,足可以让他实力涨上几分。 不过老人与阮红慎有仇,因此这短刀多半留有暗手。 阮红慎一剑递出,给陈王挡住,身后一股阴森鬼气悄然分出,借机一拳打在少年佩剑上,以金丹修为压人。 陈王被打得极速后退,站定在石碑前时口中溢出一道鲜血,体表鬼气缠绕。 陈圣微微侧首,注意到身旁少女眉宇间有些隐藏的极敢的忧心,才笑了笑。 一拳打散阮红慎的剑势,陈圣扶住少年,笑道:“打熬的差不多了,有师兄在哪能真的让你死在此处。” 抬头望向鬼物,陈圣笼袖问道:“可愿说出你与幽冥司图谋何事?” 事实上即便没有那老人献祭,阮红慎也会于近期破封而出,那位幽冥司金丹的血肉可不是白白落入潭中的。 这件事陈圣不会与任何人说,尤其是红盘,老人是一心求死,便让他死了,否则日后不知还会弄出多少麻烦事。 阮红慎目光微凛,眯眼看着陈圣,惊骇道:“那人是你杀的?” 陈圣抱臂笑道:“不错,所以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将我所要知道的如实说出来。” “哈哈哈……” “可笑,我阮红慎走到这一步,难道向你跪地求饶,就能捡回一条命?” 阮红慎满身幽幽气韵,状若疯癫,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在触及脸色苍白的红盘时柔和了些许,但也只是一刹,而后身体里冲出大片阴森鬼气,是真正的拼命手段。 三股黑气,分别飞向陈圣、陈王以及红盘,其中飞向少女的那一股最大,陈王次之,陈圣最小,只能阻滞片刻。 阮红慎闪电抽身后撤,鬼物修行靠的就是细水长流,如今打不过你陈圣,不代表百年千年之后敌不过。 一旦成为鬼修,只要不去触碰某些禁忌,寿元是远远超过寻常修士的。 陈圣一拳击溃那股鬼气,就要追上去,突然感到身后有些不对劲,扭头去看发现陈王竟将那少女身上鬼气揽了过来,此刻被侵入体内,脸色变幻不饿。 无奈停下脚步,陈圣欺身逼近,一拳打在少年胸口各处,那股极为粗壮的鬼气四散逃离,落入村中各处。 两个家伙面面相觑,良久,陈圣才愕然道:“你来?” “一起!”陈王无奈白了他一眼,晕厥了过去。 今夜能收回本命剑中神魂印记,陈王原本残破的气府被修复不小,只是尚有些脆弱。 因此陈圣让他借助与阮红慎的战斗打熬,如今境界虽然未恢复,但好歹不再处处漏风,日后可以继续修行。 至于能否有那泼天大运,再一脚踩入金丹门户,就得看陈王自己的造化了,数十年光阴里落下的心病,可不是那般容易祛除的。 那红盘微微躬身,看着陈圣将陈王带走,心有戚戚,眼蕴泪光。 她此番去而复返,就注定了两人之间会落下一道丘壑,难以逾越。 待二人离开后,那红衣少女才看见村口走来一个孩童,陈十三皱着眉头问:“陈先生呢?” 少女展颜一笑,身姿在风中摇曳,有些羡慕这个小小孩童。 抬头望去,瞧见远处一位妇人,满脸担忧,于是就更加艳羡了。 “你呀,自己去找他们吧。” 陈十三闻言大喜,乐呵呵道:“两位先生没事就好,改日我再去找他们玩。”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步伐比往日一人走夜路时,坚定了许多。 走过一段距离,那妇人悄然跟在儿子身后,冲红盘摆了摆手。 村子上空盘桓的森森鬼气被晨光逼退,陈圣与少年一左一右坐在屋脊上。 手掌摩挲着那口短刀,陈圣淡笑问道:“此事了结之后,可有想过回到山上去?” 陈王苦笑,“当年之事让师门蒙羞不浅,哪还有脸回去。” “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陈圣斜了他一眼,低叹道:“阮红慎自有人收,你不必担心,至于跟村子的欠奉,几十载风调雨顺也该还清了。” 少年淡笑,去那屋子里提了两壶酒,递给陈圣一壶,笑道:“我看你啊,可不像是山上的嫡传弟子。” 陈圣愕然,“那我像什么?” “像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前辈,或者是那山门里为数不多几个胡子都白了的师父师叔。” 陈圣听得哈哈大笑,豪饮了一大口酒,道:“那我多半不是,此刻的我比你说的这些老家伙们可要老练得多。” 少年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夸你胖你还喘上了?” 陈圣没有反驳,拎着酒壶落下街头,缓缓走去。 陈王饮尽壶中酒,随后闭上眼睛,开始修补干涸了多年的气府,灵气汇聚流转其间,许多荒废了的经脉重新焕发生机,如老树抽枝。 陈家院子里,陈十三皱着小脸,头一次正式与母亲座谈。 “娘。” 妇人微微点头,笑吟吟看着自家儿子。 陈十三咽了口唾沫,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姓王的是神仙?” “娘若是知道还能瞒着你?”妇人笑得眯起了长眸,摸了摸儿子圆滚滚的脑袋。 有些不喜的躲开,陈十三抱着下巴,此刻有些忧虑。 与妇人一起回家,他清晰的看到那一股股黑气在村子各处横飞,唯独就是陈十三与那妇人身周一丈,清明如无物。 “唉,你咋就不是那神仙中人呢。”陈十三轻叹了口气,再看妇人时难免有了些埋怨。 妇人眼神闪烁,问道:“当那修士真有这么好?” 陈十三一拍胸口,高声道:“那是自然了,当了神仙我还用得着害怕走夜路?那些个妖魔鬼怪不躲得远远的,我就一个二个捶死。” 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自远处走来,拎着酒壶的陈圣啧啧道:“想当神仙就为了个不惧鬼怪,未免也太没出息了吧?” 院门是开着的,妇人并未起身,被陈十三使了好几个眼色依旧岿然不动。 孩童突然叹了一口气,恭敬喊了声陈先生,便悻悻然坐下,如丧考妣。 陈圣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打趣道:“怎么?见了我这真仙人就没那般气势了?” 陈十三修闭口禅,纹丝不动,倒是那妇人悄悄捂嘴,只是动作不敢太大,怕给坐在身旁的儿子看了不喜。 陈圣将酒壶放在桌上,正色道:“接下来便不开玩笑,要你办几件事情,办成了有好处。” 一听这话陈十三立刻来了兴致,“啥好处?” 给陈圣一个暴栗敲在头上,仍旧追问道:“能不能给我引荐陈先生,当个小神仙?” 陈圣浅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看他表现,便让陈十三去寻来村里有名望的青壮,以及几家大户。 陈十三皱着眉头,那些瞧着就很有几把子力气的叔伯还好说,那些个白日里也锁着门的大户人家,还真不是他这么个小屁孩能进去的。 “怎么?平日里拿石头砸人家门,现在让你光明正大登门拜访反倒不敢了?” 陈圣笑着说完,见陈十三还是有些忧心,无奈道:“你报那姓王的名字,他们自会来的。” 随后扭头与妇人说道:“事出有因,借用贵家院子。” 陈十三赶忙以目光示意,生怕这个看不懂自己眼色的妇人误了他的仙缘。 好在妇人淡淡点头,还给了陈十三些铜钱让他带些糕点茶叶回来。 怀揣巨款的陈十三这才满意离去,想着今后是不是得对母亲好一些,多喊她几句娘? 陈十三走后,陈圣笑笑问道:“夫人为何不表露身份,起码十三与你就不会这般疏远。” 依旧看不清面容的妇人微微摇头,自嘲道:“有修为在身就会亲密了?陈先生该看得透那孩子心性吧?” 陈圣点头,几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陈十三的性格,接受了大半记忆的他自然知道,那个孩子心思或许不坏,却是个除了自己关心的事物,其余都漠不关心的主。 陈圣沉吟了片刻,又道:“村中事务,夫人是否打算出手?” 妇人摇头,直言不讳:“除去几家亲戚之外,其余各家我不会插手,因果太重。” 随后缓缓起身,带着歉意道:“劳烦两位先生了。” 陈圣抬手,对此早在预料之中,一位隐姓埋名的修士,大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非到生死之地不会贸然显露。 因为一旦出手之后,母子二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搬离此地,永远不再回来。 “我去准备桌椅。”妇人欠身,将自家的桌椅拿出来摆好后觉得不够,便又去往左邻右舍。 院落之中,仅余下陈圣一人,微皱着眉头,在思索村子里发生的事与叩心路问心关有何关联。 要知道前世百年,他都没有来过这个村落,下山游历之时都已经是能够御风的大修士了。 所以村子里发生的种种,只有可能与那已经死去的陈十三有关,多半是其临死之前留下的执念所致。 “陈王……” 轻轻呢喃着,陈圣开始梳理走入叩心路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脉络。 脑海中闪过那位手腕脚踝皆有许多伤痕的少年,陈圣突然觉得心底震颤,似乎有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松动。 那座皓月下的高山就是藏月山无疑了,只是那时的月色与师尊脸上几乎藏不住的愧疚与萧瑟。 这些东西是陈圣,或者说是陈落羽从未见过的,记忆中,那位除了偶尔为钱忧愁的老人,向来都是乐呵呵的。 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筹备与小灶 阮家宅邸中,一间密室里,族中的高层管事齐聚一堂。 族长是那位已死老人的侄子,此刻盯着躺着地上冷冰冰的尸体,脸色阴沉。 大管事阮圭迈步上前,看了眼地上老人血液干涸的尸身,硬着头皮说道:“族长,老太爷是偷偷离开的,我等也不知晓。” “哦?是吗?”阮蒲冷笑,“你们一个个都是练气修士,有些甚至即将筑基,老太爷修为都散了,你们还看不住?” 众人低头不语,别看阮家在只能屈居在一处小小村落,能够有资格在藏月山脚下建起家族的都不是俗人。 当年阮红慎一事,更是让藏月山对这处村子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周遭一些有点手段的家族都盯上了这块肥肉。 阮蒲能聚拢起已经四散的族人,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一,靠的就是一身武夫手段以及练气顶峰的修为。 修行路上,未到筑基之前武夫手段都是一种绝佳的增强战力之法,只是山上宗门修士看不上,多是些山野散修才走这种路数。 冷哼一声,阮蒲让人抬走老人尸身,重重落在为首座椅上,沉声道:“阮红慎出来了,各位应该都知道了吧?” 众人点头,都是修士,他们总不能对头顶的森森鬼气视而不见,况且其中一些人还参与其中。 “我也不与你们废话,幽冥司的人失踪了,所以各位赖以掣肘阮红慎的底牌没了。” 阮蒲一句话,让一些人心骤然一沉,脸上难免露出几分慌乱。 目光一扫将这些人默默记在心底,阮蒲缓缓起身,说道:“村子里的乱事很快就会有人出来牵头,到时希望需要诸位出力的时候,不要推脱才是。” 众人神色各异,口头上却是齐声答应,至少在这间密室里没人能够明着违逆阮蒲的意愿。 陈十三站在阮府门外,踟蹰不前,犹豫是否要敲响这平日在村子里最为难相处的大户门庭。 “小兄弟,你在这转了好几圈,可是有什么要事?”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 陈十三循声看去,瞧见一位身着锦袍的高大男子站在身后,一手负后一手握着枚洁白玉壁。 陈十三有些疑惑,从小到大没在村子里见过这么一号人,不过有陈圣这么个生面孔的神仙,他也不敢造次,当下低声问道:“敢问您是?” 算不上多客气,实则已经是这个小家伙最为极致的礼数了,至少陈十三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要知道那两位与他同姓的神仙,第一次见面可都没有这种待遇。 阮蒲微笑,指了指那道紧闭的大门,道:“我是这家的家主,小兄弟来找人?” 一听这话陈十三立马就垮了脸,没好气道:“既然你是家主那就简单,陈先生让我通知你去我家院子,说是有事想商。” 阮蒲哑然失笑,注意到这孩子眼中明显的疏远甚至潜藏极深的厌恶,轻轻点头。 陈十三也点了点头,大步流星,路过院子前时冲屋脊上的陈王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陈王微笑,以心声对阮蒲说道:“敢动他阮家必灭。” 阮蒲怔了怔,旋即微微点头,再看向面前孩童背影的目光已经由暗藏杀机变成了疑惑。 接下来几家看着阮大家主都得捏着鼻子跟在陈十三屁股后头,都变得极好说话,很快便都通知到了。 只是还有些在田间劳作的花了些工夫,身后队伍越来越大的陈十三难得心情大好,拍了拍阮蒲的肩膀,赞赏道:“老阮呐,你今天的表现不错,到了陈先生面前我定会为你美言几句。” 不仅阮蒲面色古怪,就连他身旁三大家族的主事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陈十三。 最终小家伙绷不住了,又是重重一掌拍落,咬牙威胁道:“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小心我说你坏话!” 阮蒲无奈,苦笑着称了几声是,给足了小家伙面子,陈十三这才放过他,冲身后众人挑了挑眉,俨然一副领头人模样。 好在村中青壮与这孩子多半相熟,也是打心底里疼惜这苦命的孤儿寡母,笑了笑没有在意。 三大家族也乐得看笑话,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往陈家院落。 陈圣站在院外,看着昂首阔步的陈十三,哈哈大笑。 “陈先生,这就是你不太厚道了。”陈十三大步跑过来,皱着小脸说道,颇为幽怨。 陈圣赏了一个暴栗,让众人先进了院子,又与妇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在儿子耳边说了些什么,这小家伙才没有跟着走进去,愤愤然坐在门槛上,嚼着买来的零嘴。 众人坐定,陈圣展开结界,淡笑道:“在坐各位都是村子的中流砥柱,陈某人微言轻,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还请见谅。” 坐于阮蒲下首的张家管事就要皱眉,想说你个外乡人,即便是修为比我等高上一些,也没资格来此指手画脚吧? 说到底,他们真正认可的还是那位镇守多年,护持着村里几十年顺风顺水的陈王,可不是什么突然出现的过江龙。 哪怕这条龙是来自藏月山也不行,数十年的闲散自在,早就让四大家族习惯了,突然给人骑在头上,哪怕是这个人和颜悦色,不做那拉屎拉尿之举,也让人心中极不舒服。 至于那些青壮们,多半是得了陈王偶尔传出来的些散手,自然更信服陈王,倒也不至于对陈圣就如何恶态。 那张家管事话刚出口,就被陈圣以长剑抵在眉心,冷笑道:“真以为我有兴趣来当你们这座村子的老天爷?” “若不是陈王苦苦哀求,那夜在村外我就直接将他带走,任由你们自生自灭又如何?” 陈圣撤剑,那位年迈管事大汗淋漓,颓然落座,再看着陈圣目光已经充满敬畏。 隐晦透露出那阮红慎已有金丹修为,陈圣淡笑落座,望着有些惊慌的众人笑道:“你们不必担心,那阮红慎已经逃走,短时间内不会再侵袭村子,眼下最为关键的是那些幽冥鬼气。” 阮蒲点头,“破晓之前越过石碑,各家应该都有受其侵扰。” 一位赤膊的青年起身,操着口粗俗的方言,大抵意思是早晨起床发现自家的几只家畜死在窝里,身上冒着黑气。 陈圣看向剩余村民,至于四个大户不用去问,因为功法剑走偏锋的阮家,其余三家都是正统的修行世家,都有驱邪法阵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大多数人都反应了异象,有些能看见那鬼气,有的只能隐约感受到。 粗略扫了一眼,问过几句,陈圣心中大致了解潜入村子里的鬼气分布。 “你们先回去,把守住村子各个出口,不要让被附身的村民逃出村子。” 陈圣扭过头对人数最少的四大家族说道:“每家出十位练气七段以上修士,别跟我说没有,你们在此安逸了这么多年不会这点实力都拿不出来。” 陈圣没有给几家拒绝的机会,又道:“除去阮家之外,每家取出一斤丹砂,五十颗灵石。” 那张家管事低声问道:“那阮家?” 陈圣咧嘴,看着阮蒲笑道:“双倍!” 看着几家主事憋笑的模样,陈圣冷冷瞥了一眼,刚要说点什么,一帮家伙就做鸟兽散。 阮蒲留在院子里,淡笑道:“陈先生,要化解那鬼气似乎没这么简单吧?” 陈圣轻笑,倒是个聪明人,遂道:“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最为关键的部分有人会帮着你们出手,所以你们几家是捡了天大的漏。” 阮蒲点头,想要化解一头金丹鬼物蕴养了多年的鬼气,怎么可能靠着一堆不到筑基的低阶修士,付出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做到? 陈圣微眯眼眸,笑道:“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就是了,阮家的双倍丹砂灵石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不论如何这桩祸事都是你阮家引起的。” 阮蒲讪讪笑着,退出院外时对那个蹲在一旁的孩子恭敬行礼。 给陈十三吓得不轻,忙问身旁妇人咋回事。 妇人只是捂着嘴,也不说话。 陈圣一步走出来,一脚落在门槛上,飘然而去。 陈十三看得双眼冒起星光,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明白自己多半与此事无缘,埋头叹了一口气,自顾自进了屋子。 妇人紧随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儿子门口,时而对那盘桓的鬼气打出一道灵气。 ………… 地底深处,刘金丹心神近乎枯竭,屁股后头穷追不舍的噬金鼠宛若索命镰刀,时时刻刻悬在头顶。 “妈的,跟你这混球待在一起就没好运过!”瞥了眼昏迷的阴世,刘金丹小声骂道。 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有想过放下阴世独自逃跑,只是这般行径有违多宝宗弟子的骄傲。 阴世能够将生命交到他手上,作为邪道修士而言已经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信任了。 刘金丹自认若是自己到了那种境地,未必没有胆量将生死交给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因此即便他手中也有着破局的手段,可想到要付出的代价便没有出手,才落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身后又是一阵金石之物飞来,刘金丹法袍一甩,宝器级别的法袍如今已经千穿百孔,许多攻击落在身上,使得这位虚丹境界的多宝宗弟子脸色愈发惨白。 一剑破开眼前土石,终于瞧见一点亮光,刘金丹提起一股真元加速向前,蓦然眼前大亮,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孔。 “接引使大人?”刘金丹愣了愣,随后被一只手敲晕了过去。 黑袍少年已经醒转,衣袍在山谷幽风下狂舞。 阴世咧嘴而笑,“暗藏杀机,其心可诛!” 老人眯眼,打趣道:“说这话你不违心吗?” 少年头也不回,手里出现一只短笛,眉头一挑,看着那个剑气破开的小洞,如临大敌。 接引使淡笑,“能够在机缘巧合下来到此处,活该你们命不该绝。” 说罢,老人大袖一挥,那个洞穴闭合,底下疯狂攒动的吞金鼠也被这一袖子打回洞穴之中。 阴世躬身道了声谢,便看向空中站着的陈圣,怔怔出神。 老人无奈摇头,轻叹道:“无缘之人,可悲可叹。” 黑袍少年瞥了他一眼,盘膝坐在老人身旁,不忘将刘金丹拖走。 老人不以为意,撤了水镜,目光落在陈圣身上,此刻已经走出百余块台阶,脚下石砖就连老人都有些看不清。 朗朗晴空之中,一袭道袍的少年身子被罡风吹得摇曳生辉。 接引使低声喃喃:“倒是个有故事的。” 目光看着这年轻人,老人蓦然想起千百年前的一位年轻人,与陈圣一般,甚至走得更远更快。 那时的秘境还未从天地分离开,尚是一片洞天福地,各宗各族修士热衷于探索其中。 叩心路作为天生灵宝,引来无数有心气去争大道的各族群修士前赴后继,有些就此道心通明,在大道路上畅行无阻,也有的天才心智崩塌,此后修为虽然依旧进境极快,却无缘大道。 没有人知道这位接引使的身份,只知道自有叩心路以来,老人便出现在福地之中,看着许多天才陨落崛起,渐渐变得不悲不喜。 作为能够探知心路上一些秘密的老人,很多年来承受的东西也是极多,有山巅大能的心魔轶事,也有草芥修士的心怀愧疚。 老人此刻偷窥陈圣心路,破天荒的看到一片迷雾,耳边更是炸起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混账!” 接引使神色微凛,急忙鞠下身子,态度恭谦到了极点。 良久,那道威压才散去,一副画卷在老人面前铺开。 茫茫雪原之上,一位身穿华服的三四岁小童踉踉跄跄的走着,双足深深埋在雪里,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身前不远处走着一位青衫文士,走几步就要停下等一会,却没有去帮那孩子的意思。 “温先生……”孩子终于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雪里。 那位文士笑了笑,说道:“是你自己选的。” 随即弯腰抱起孩子,裹在儒衫里,踏雪而行,走得极快。 不消多时就来到一座军营前,文士行礼,柔声道:“在下温焕,要叫守将韩铮。” 此后很多年,这位文士就成了这座军营里的教书先生,与那脾气火爆的韩将军亦敌亦友,遥遥相对。 直到一纸皇命递来,这位文士才第一次动身返京城,去为那个当初喊他温先生的小家伙讨个公道。 再往后他便死了,死在一场最不该死的战斗中,含笑而逝。 紧接着插进来的画面,让老人不寒而栗。 巍峨天宫之上,一位金甲神将扶剑而立,天宫之外是茫茫多的仙人,每一位都有着迫人的威势,身上带伤。 为首一位强大剑仙倒提长剑,率先发出一道剑气,而后就有千万道剑气飞出。 金甲神将满身浴血,最终被一剑穿心,露出身后那害怕的蜷缩起来的天宫神子。 剑仙将神子高高举起,露出残忍的笑意,仙剑破胸而入,随后所有仙人飞掠入天宫,个个满载而归。 画面又是一闪,一个高大男子跪在天宫之外,看着满目疮痍与神将身后幼子的尸身,疯狂嘶吼,眼睛流出血泪。 而后此人重新聚起人马,与那帮天上仙人决战于人间,最终天宫陨落,神主身死,那位强大剑仙与之同归于尽。 人间大地几近毁灭,处处浮尸,此后千年各族缓缓恢复生息。 如此轮转,在老人眼中已经见过许多遍。 画面散去之后,老人看向刘金丹与阴世二人,从谷中各抽出一股日精月魄,悄然放进两人体内。 阴世神色微震,满脸狐疑的睁开眼睛,有意无意往那老人看了看,最终扭头撇去那个荒诞的想法。 身侧刘金丹体内灵气运转,原本空虚的气府很快充盈了起来,悠悠醒转后看着阴世。 “是不是你个混账打我?”刘金丹语气不善,因为头上一根宝器级别的发簪被顺手牵羊。 黑袍少年有些心虚的摸了摸怀中,矢口否认:“你别胡说八道,若没有我你早死了。” 刘金丹将信将疑哦,瞥见接引使也在,连忙行礼,以缩音成线的功夫提问。 得了肯定答案的刘金丹跳脚,拔出仙剑就要给黑袍少年砍上几剑。 阴世极为硬气,不闪不避,吃死了这位多宝宗嫡传掩日峰首位供奉不敢出剑。 结果被两道经凌厉剑气飞来,一道擦着头顶飞过,一道尤为阴毒,自胯下掠过。 黑袍少年满脸愕然,而后与刘金丹扭打在一起,因为感觉到胯下发凉。 刘金丹怡然不惧,丢了仙剑纯粹以拳脚对敌,两个家伙打得有来有回,很快就都成了熊猫眼。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老人看得心中微暖,人族能够自上古一直绵延至今,靠的就是这份生死情谊。 黑袍少年突然使了个眼色,刘金丹顺着目光看见悬空站着的陈圣,如遭雷击。 几息之后开始声嘶力竭的喊道:“接引使大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给陈圣一个人开小灶啊!” 老人无奈,一指头敲在刘金丹头上,这小子才算老实了,蔫了吧唧的,满脸幽怨在心中小声嘀咕,编排这老头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各种谋划 接引使只是笑了笑,并未动怒,反倒是对着他神色玩味道:“机缘就在那,能不能撞到看你们自己的本事,老夫不拦着就是了。” 刘金丹心神微动,笑嘻嘻道:“大人此话当真?” 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老人说道:“陈圣如今正在紧要关头,你若非要横插一脚我也管不了,就是这小子万一杀红眼,将你给宰了可别赖老夫。” 刘金丹愣了一下,旋即打了个冷战。 不说他此刻实力大减,就是巅峰之时碰上陈圣这样的怪物也犯怵,至于阴世嘛,算是对陈圣的身份知根知底,哪敢上去凑这热闹。 老人笑眯眯问道:“不去试试,老夫可以明白告诉你们,这是一桩泼天机缘。” 黑袍少年置若罔闻。 刘金丹明显有些意动,随后想到此后要在掩日峰上立足,说不得还要与陈圣打交道,遂大义凛然道:“不必了,我等不是那会强夺他人机缘的恶人。” 阴世瞥了他一眼,心道我是,但我不敢呐。 老人缓缓起身,小声喃喃道:“算日子那口池子也该现世了。” 那口暗合天地大道的仙池,才算得上是这世外秘境中最大的造化,是在大道不显的时代都能够帮修士窥得一角天道的神物。 刘金丹耳朵极尖,此刻听得真切,皱眉道:“陈宗主还在此,岂不是要错过那桩神仙缘法?” 老人浅笑,扭头问道:“那不是更好?一个几乎板上钉钉的家伙退出,你们去争那十人之列不是机会更大?” 阴世点头,打趣道:“我倒还好说,毕竟算是邪道修士,不必与你们这些恐怖到了极点的家伙去争。” 黑袍少年挑了挑眉,继续说道:“虽说很快你就得去那座掩日峰上,给人当那勤勤恳恳炼器的大供奉,可如今说到底尚且不是一家人不是,你刘金丹怎么都该偷着乐,咋地是这幅死了爹的表情?” 刘金丹剐了他一眼,怒骂道:“你懂个卵!” 阴世哈哈大笑,正邪两道各占据十个名额,如今正道摆在明面上的,光掩日峰这一伙就有陈圣、卢素、李衡与那入了金丹的陈皓。 还得算上大罗宗的顾凉,加上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家伙,可谓是竞争激烈啊。 反观邪道就大不相同了,据阴世所知,此次以邪道身份进入秘境的修士本就不多,以阴世的修为都算得上是其中翘楚了,因此黑袍少年此刻心情极好。 尤其是看见刘金丹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脸色,心情便更好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邪道衰弱,连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如今都成了邪道翘楚,真他娘的没天理。” 刘金丹拂袖蹲在地上,怨气难平。 可怨归怨,邪道能够在如此青黄不接的年份,依旧稳稳占据十人之列,也算是本事,因此刘金丹此刻有些忧愁,即便是知道陈圣这家伙可能无法参加,少年也高兴不起来。 接引使闲来无事,索性与两人谈起如今秘境之中的局势,亲自点出正道有多少出彩的需要注意的虚丹修士,以及邪道潜入了几个老脸不要,来与后辈抢夺机缘的。 “不是吧?”刘金丹仰天长啸,良久后扭头,“接引使大人,您是在忽悠我的对吧?” 老人笑笑,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两人,一本正经道:“童叟无欺。” 一时间,两个少年心思都有些沉重了。 有那帮老家伙在,这场争夺战注定会进行的很艰难,而且接引使方才明确表示过不会禁止那些人参加,刘金丹甚至都有几分绝望了。 看着突然间泄气的两个年轻人,老人哑然失笑,“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那帮老家伙偷入秘境都是借助的化身,因此仙池造化对他们用处实际上不大。” 刘金丹神色微动,“您的意思是?” “反正老夫已经提点过了,之后如何就看你们自己做买卖的本领够不够了。”老夫卷了卷大袖,一步跨上空中,将这方幽静山谷留给他们。 刘金丹与阴世面面相觑,说起买卖二字,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人。 卢素正撅着屁股挖土,边挖边笑,好似凡间蒙童在地上捡了银两一般开心,偶尔瞥见某个消极怠工的家伙便要喊上几句:“血妖啊!” 那位动作刚慢下来的青年道人立刻就鼓足了劲,吭哧吭哧挖土,很快刨出一个大坑。 忽然,卢素打了个喷嚏,微皱眉头,让那个不情不愿的道人给算了一卦,结果被青年随口敷衍道:“定是有人在念叨你。” 卢素神色大震,扭头问道:“过去几日了?” 血妖汗颜,“快了。” 卢素瞪眼,“多快?” 血妖晃了晃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有些无奈道:“约莫还有一日?” 说到这个,那位血妖难免有些期待,冒这么大的险压境来此,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岂料卢素却是突然大喊,旋即火急火燎塞给他与那刘九成每人一把乌金铲,催促道:“搞快点,否则那口神仙池你二人就等着喝洗脚水吧。” 刘九成满脸愕然,刚要拒绝就给一块大石头砸在脑袋上,险些头破血流,又被血妖按住肩膀,摇头示意。 手握短铲的独臂邪修微微出神,想说自己其实是不介意喝洗脚水的。 只是瞥见卢素越发不善的目光,血妖只好咽下这句到嘴边的话,在青年道人身旁站定,掘土的速度可谓骇人。 道人毛骨悚然,因为卢素正看着这边,扭头小声哀求道:“血妖前辈,您能不能慢一点?” 血妖疑惑,“为何要慢?” 青年道人无奈伸出两条臂膀,苦笑道:“您一只手都比我两只手快,那位大管事该如何看我?” 血妖哈哈大笑,“我管你?” 四个人埋头苦干,接近午夜才算是将所有蕴有山水精华,以及那浸过蛟龙血液的土壤挖空,青年道人揉着腰,看了眼矮了好几丈的崖底,几尊土石坟茔显得格外突兀。 卢素收走三人的乾坤囊,心满意足,笑吟吟道:“走吧,去做笔买卖。” 刘九成满脸疑惑,挠头问道:“做啥买卖?” 这倒给卢大管事提了醒,当即一拍脑门,盘膝坐下,要与这位气运极佳的少年郎谈笔生意。 刘九成静静听完,宛若听着一番梦话,胆大包天伸出手去探卢素脑门,而后又摸了摸自己脑瓜,狐疑道:“这也没犯病啊,咋还说上胡话了。” 卢素一时无语。 结果给血妖与青年道人玩味眼神看得发毛,一脚踹在刘九成屁股上,“问那么多作甚,你就说这事成不成吧?” 刘九成被踢飞好几丈,灰溜溜的跑回来,将信将疑点头,“成,这等占了天大的便宜,哪有不占之理。” 青年道人以手覆面,这傻小子,多半要被卢大管事卖了还不自知。 卢素神色微凛,点脚飞掠到崖上,一剑劈出躲在不远处的南宫雪人,“哟,这不是南宫真人吗,稀客稀客。” 南宫雪人讪笑着走出来,屁股后头跟着肉身已经恢复圆满的顾凉。 卢素啧啧道:“堂堂金丹真人,就选了这么个磕碜的家伙?” 顾凉神色微变,目光扫了眼卢素,迅速挪开。 卢素冷笑,“得了金身残片,又觉得自己行了?” 南宫雪人上前想要说些劝阻的话,结果被卢素一巴掌拍飞,冷冷凝视着那一身血袍的少年,讥笑道:“之所以不杀你,不是因为接引老头的规矩,也不是真就怕了你大罗宗,不过是觉得你实力还算过得去,拿来给门中弟子练练手恰好。” 顾凉脸色惨白,几次折戟在陈圣手中,一直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如今给人反复挑出来。 南宫雪人苦笑不已,再给卢素这么说下去,这个大罗宗前程一片坦途的年轻少主道心可就毁了。 好在卢素还算积了点口德,将目光落在南宫雪人身上,道:“与你做笔买卖。” “前辈请说。” 南宫雪人心中惴惴不安,这是要轮到自己了? 至于卢素口中的买卖,南宫雪人打定了主意,无论吃多大亏都得答应下来,如今活着离开最重要,至于那件关系破镜的机缘,以后再徐徐图之吧。 金丹修士压制境界来此,除了少数一些疯狂的家伙,大多是以一丝魂魄操纵那具花费极大代价打造的金身。 肉身受损倒还好说,就是消耗些材料修复罢了,可若是魂魄被人灭杀,才是真正伤及根基的大事,很有可能会修为大减,即便是运气好保住了修为境界,日后想要更进一步,会难上加难。 卢素就是这么一位可以摧毁金丹修士魂魄的存在,因此南宫雪人此刻有些害怕,怕触怒这个家伙给人递出一剑,那可就是真的万事皆休了。 看他的表情,卢素便知道这家伙心中所想,也乐得没有说破,只是笑吟吟聊起了买卖二字。 身后跟上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血妖,看着顾凉的目光都有些炽热。 他与顾凉的功法虽大有不同,却都是走的血法,此刻顾凉体内凝聚的金身血气,在血妖看来无异于上佳的滋补之物。 卢素微皱眉头,瞥了眼那个不太安分的家伙,血妖立刻收敛目光,与南宫雪人抱拳,“南宫兄,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可别太过忽视了才好。” 南宫雪人口头答应着,实际心底哭笑不得,这话从你这么个坑人不眨眼的老魔头嘴里说出来,看不太有信服力。 卢素给血妖递过去一个笑脸,以示嘉奖,遂拉着南宫雪人,三个人围在一堆开始密谋。 多是卢素在说,两人点头,偶尔那血妖也会插几句话,许出些不痛不痒但实实在在的好处,因此在卢素心中的印象便更加好了。 顾凉眼神闪烁,看着旁若无人的三个家伙,脚步轻轻往后移。 刘九成见状咧嘴。 白给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他刘九成正愁占了人家太大便宜没处找补,顾凉这一退倒是给了个天大的机会,刘九成一步跨到顾凉身后,搭着顾凉肩膀,似笑非笑道:“顾少主这是打算去哪?” 两人可是有过生死之战的大敌,刘九成丝毫不客气,径直取出一颗品质低些的雷珠,趁着顾凉还在恍惚之际塞过去。 卢素身形一闪,将那雷珠抢在手中,沉声道:“不论如何,他如今都是南宫雪人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刘供奉,有些过分了啊。” 刘九成嘿嘿一笑,并未从卢素脸上看出太多怒意,反而有些赞赏。 顾凉脸色难看,双目赤红,体内血气疯狂涌动。 血妖残忍一笑,仅剩的右臂重重挥下,顾凉顿时感觉血脉凝滞,脸色涨得紫红,满脸惊骇的看着那个独臂老魔。 血妖冲卢素笑了笑,功成身退,带着掠夺而来的精纯气血站定,舔了舔嘴角,尚在回味。 卢素轻声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话是轻飘飘的,南宫雪人却是能够感受到落在脸上的锐利目光,当下对与顾凉结盟产生了不小的悔意。 一场谈罢,卢素将刘九成托付给南宫雪人,帮他去仙池底部捞那件万雪窟某一代祖师遗落的宗门宝物,作为交换,南宫雪人要为刘九成挡下最终争夺战上的老怪物们。 至于同辈的修士,以刘九成的浑厚家底以及超凡气运,足以应付了。 卢素拍了拍衣袖,眉头紧皱,因为如今手中还有好几人要去安置,除了陈圣与那头小蛟龙,掩日峰众人如今都没有对抗金丹的实力。 陈皓已经成功结丹,自是没了争夺那口神仙池的机会,如今还剩下李衡、刘金丹以及那黑袍少年。 卢大管事现下心中发愁啊,刘李二人算是真正的自家人,卢素怎么都要想着办法为他们挣得一席之地,此刻心中推敲许多遍,总觉得找不到完备之法。 “血妖啊!”卢大管事心生烦闷,扯着嗓子喊道。 那位独臂老魔很快会意,一拳敲在青年道人头上,打得那家伙皱着一张脸,满脸怨怼的取出龟甲玉钱。 青年道人一番念念有词,卢素与血妖凑近去看,齐声问道:“咋样?” 这一路走来,两人发觉这家伙虽不是那通天观道人,手里这件卜算法宝却是真的不俗,为卢素找到好几尊躲起来的老妖怪,建功不小。 道人看着卦象,嘴里小声念叨着:“祖师爷保佑,让那些个倒了血霉的金丹前辈们别来找我,都去找这两个混球,是他们逼我的。” 卢素黑着一张脸,弹出一缕剑气悬停在道人眉心,冷冷说道:“再废话我就让你先死。” 青年道人汗如雨下,却没有半分退避,这卢素是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原本只是说好用法宝换一条性命,结果道人见他找那可以躲藏的老妖怪着实费力,出手相助一次之后,便被这家伙逼着做了好几次要送命的卜算。 见道人这副模样,卢素似笑非笑,扯着嗓子喊道:“血妖啊!” 高大老魔欺身上前,笑吟吟道:“放心,像我这种邪道修士别的本领没有,就一点折磨人的手段还算过得去。” 道人立刻肃容,义正言辞指出一尊老妖怪方位。 卢素满意点头,飞掠出去。 血妖飞身而出,突然折返拉着满脸颓然的青年道人,朗笑而去。 ———— 被所有人认为不需要被护持也能占据十人一席的陈圣,此刻蹲在一个房顶,眉头紧锁。 换了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红盘跪在院子里,嘴唇咬的渗血,“求陈先生收我为徒,传我修行之法。” 陈圣脚掌跺了跺,那位原本时时在房顶修行的陈先生充耳未闻,陈圣只得无奈问道:“你是找哪位陈先生?” “自然是您!” 于是陈圣就更郁闷了,陈王家的屋子其实建的很高,站在屋顶上能够看清村子大半的动向,此时在陈圣眼中,四大家族皆在忙碌着。 其中又以阮蒲最为卖力,似乎是怕这位陈仙师瞧不见,特地饶了个路来到这个小院前。 陈圣拍了拍手,“来得正好,将你家小姐接回去,总跪在这里也不太像话。” 阮蒲神色微变,冲着那位实际上并非自家子弟的少女开口,就要呵斥。 红盘抬起头,满脸的泪痕,“阮家主,我与你们阮家并没有血缘关系,出门之前我已与夫人说过,今后我只是红盘,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 阮蒲嘴唇虚张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陈圣微笑,这女子倒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若是前世的自己见了,只怕还真会起收徒之念,只可惜如今在这村子里一切都是虚幻的,或者说是陈十三与陈落羽记忆所化。 更何况,红盘实际上想要拜师的那个人,是躲在屋子里假装修行,实则满脸愧疚的少年陈王。 一笔烂账,陈圣若是牵扯过多,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陈圣说道:“阮蒲,去忙你的吧,这位红盘姑娘留在此处不会有什么大碍。” 阮蒲敛容,不悲不喜,恭敬称了声是便快速离开了。 这位一手扶起一大家族的男子,此刻心神巨震。 第二卷 第一百章 村中算计 陈圣落在院子里,低头看着红盘,轻笑道:“再不起来我可就要答应了。”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陈圣没好气道:“你这家伙,敢不敢有点良心?” 少年陈王推开门,笑容灿烂,“不敢。” “嘁,无趣得紧。”陈圣竖起一根中指,将空间留给两人,飘然走出院子,跟上一位在路边走着的汉子。 陈圣高声打着招呼,“李二蛋,你这是去哪?” 那被喊住的汉子显然愣了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也是极为热络的回答,“这不是村子里出事了,我隔壁三哥让我去帮忙。” 陈圣微眯着眼眸,笑道:“去凑个人数?” 李二蛋挠了挠头,憨笑道:“是啊,这不是人多点看着威风嘛。” 陈圣哈哈大笑,勾上汉子的肩膀,往村子南边去了。 一路上户户紧闭门扉,连那些壮着胆子探出头来的懵懂孩童,都被自家父母或拖或骂给拽回了屋子。 陈圣一人走在前头,大步流星。 身后那汉子脚步也不慢,盯着前方那道背影,眼神闪烁,骤然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刃,与那天夜里红盘所用的极为相似。 “早知道你有古怪。” 陈圣爆喝,身子猛地一侧避过那刺向要害的一刀,右手握拳,一记拳劲打在李二蛋身上,陈圣才发觉到不对劲。 此人体内竟然没有半点修为,也无被鬼气附体的现象,乃是一个活生生的凡人。 李二蛋被打得吐血,胸前塌陷下去几寸,咳出的血沫中带有残破内脏,眼看就活不成了。 “好一个陈仙师,我好心好意请人来帮忙,你为何突然锤杀了他?”一个精壮汉子从街角钻出来,满脸的怒容,指着陈圣怀里的“李二蛋”。 陈圣哑然失笑,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座村子里的心机诡谲。 缓缓站起身,陈圣双手环臂,笑吟吟道:“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在陈十三家院子有你,此刻你不是应该忙着镇守出口,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那汉子明显早有准备,怒极反笑道:“若不是我们担心村子安危,来巡视一番,还真想不到你这位山上仙师竟会与几大家族勾结,要绝了我们这些寻常农户的活路。” 得!这下将四大家族都牵扯进去了。 陈圣揉了揉眉心,有些为难,原本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如今看来村子里只怕还藏了不少包藏祸心之人,眼前的汉子虽然口口声声控诉几大家族,实际上未必就没有可能是几家里的某些人安插。 亦或者是那幽冥司留有的暗手,用于阮红慎脱困后的谋划,如今突然出现的陈圣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汉子见陈圣如此姿态,立刻大声叫喊,很快村子里各处钻出一群村民,男女老少皆有,看见陈圣面前那位已经断了气的李二蛋,又听见汉子话中喊着的,看向这位陈仙师的目光就有些凶恶了。 这座村子就极少有外人来,陈圣突然的出现本就让有些人心存疑窦,只是见他既没有坑蒙拐骗,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又是那位陈先生的朋友,便渐渐放松了些。 汉子见来的人已经差不多了,遂厉声呵斥道:“陈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圣摊开双手,没法辩解,现在这个局面,黄泥巴沾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掰扯不清的。 最重要的是,在熟悉的乡亲与陈圣这个陌生人之间,村民自然会选择去相信前者,更何况陈圣身上可还沾着血迹呢。 那柄短刀更是被说成用来杀人的利器,陈圣此刻冷眼看着那位口若悬河的汉子,眼神淡漠。 阮蒲飘然而至,站在陈圣身旁,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亏咱们吃定了。” 即便是以阮蒲对村子的熟络,都不知道村民中还藏了这么个家伙。 陈圣微微点头,不再掩饰修士身份,拎着那汉子,径直飞往村子出口。 随手将其丢在地上,陈圣问那些镇守之人,只一句话。 “你们谁相信他说的?” 众人神色游弋不定,因为亲眼看着这位陈仙师御风而行,远比耳听来的金丹境界骇人。 阮蒲站在一旁,摩挲着袖子里那柄短刀,只等有人点头,他就会毫不客气的出手,此时此刻村中鬼气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若是不能让这位年轻仙人打消对阮家的疑虑,即便能够渡过这一场劫难,阮家在村里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其余几家境遇也是一样的。 相较而言,阮家还有着一定的优势,因为这位年轻仙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阮蒲一句。 很快,便有几个与那汉子相熟的村人站了出来,虽没有开口表态,但已经用行动说明一切了。 陈圣微微点头,说道:“将他们关押起来,每家多出五名练气修士看守。” 阮蒲躬身,小声问道:“七段之上?” 瞥了那几人一眼,陈圣道:“不必,只要在他们逃跑之时能够发出信号即可。” 阮蒲蓦然转身,去筹备了。 殊不知陈圣心中已将他视为最有嫌疑之人。 提着那发难的汉子又去往别处,重复问过几遍,点出十七八人交予四大家族,便飘然立于村头石碑,冷笑着问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栽赃?” 汉子嗤笑:“似你这等神仙中人,自然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死活不放在眼中,我今日能够恶心到你,心中已经很满足了。” 陈圣眼神凌厉,寒声道:“幽冥司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出息了,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明显对陈圣口中蹦出幽冥司三字十分意外,良久才狞笑道:“知晓我幽冥司在此处行事,还不快快退去,当真想为了些凡人送死不成。” 说话之间,汉子已经换了一副神态,由方才对村民的百般维护变为嗤之以鼻。 陈圣蓦然出手,一指头戳在汉子肩骨,血洞潺潺,“我不会再问第三遍,你叫什么名字?” “好说,幽冥司使者下辖执事,裴倦。” 汉子裴倦惨笑,露出森森牙齿,“即便你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我自小生长在村里,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 陈圣低笑,又问道:“可认得一位金丹境黑袍人,擅使用一杆黑色幡旗,身材矮小。” 裴倦神色大变,厉声呵斥道:“你对大人做了什么?” 陈圣狞笑,“我站在这,你说呢?” 裴倦立刻变得失魂落魄,喃喃道:“难怪,这几日与大人的联系中断。” 旋即这幽冥司裴倦眼中射出一道詹亮光彩,哈哈大笑道:“如此也好,能够以我们的一条命换来一尊像你这般强大的助力,甚好。” 陈圣眉头微皱,感受着此人体内突然汹涌而出的诡异真元,手掌遥遥一握,身子急速后退。 裴倦阴森森笑着,飞速追上来,一身气机狂乱无比。 陈圣抽出长剑,一道剑气凝聚成一点,飞射而出,可惜已经晚了,裴倦鼓胀的身躯在空中爆开,化为一抹黑烟逃遁出村外。 陈圣提着剑,试图以术法聚拢那人魂魄,才发觉裴倦死得很彻底,神魂尽灭。 黑烟逃遁之处,一身鬼气敛入体内的阮红慎站在一颗槐树下,将那黑烟吞入体内,感受着其中带着的强大剑气,露出残酷的笑意。 陈圣抽身回村,在村口碰上带着个小姑娘的陈王,淡笑道:“谈妥了?” 二人点头。 陈圣又问:“师徒?” 陈王没好气道:“不然?” 陈圣这才哈哈大笑,双手负在身后,体内翻江倒海,一位虚丹修士的全力自爆可不是那般轻易接下的,况且那裴倦明显用了某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自爆威力极大,就是为了毁灭神魂的同时,将那一缕明显埋藏着许多秘密的黑雾送出。 陈圣此刻对这位能够在群狼环伺下,尤能够活蹦乱跳的少年大为佩服。 陈王听完他所说,淡笑道:“是师兄时运不济,筹谋了数十年的计划,一旦发力自然是不凡的。” 陈圣挑眉,“若你处于那种境地?” “那自然又会有些不同。”陈王轻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毕竟在村里呆了几十年,与村民的熟络程度不会比任何人差,因此若是有人想用对付你的手段来对付我,效果会差很多。” 陈圣满脸无奈,“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意思还是在夸自己。” 陈王拱手,笑道:“师兄果然聪慧过人。” 陈圣斜眉瞪眼,想着是不是得趁这家伙境界还未恢复教训教训,说话太气人了。 少女红盘在一旁憋着笑,结果被师叔一个暴栗,不满嘟囔道:“师伯,您这未免也太不大气了,我师父又没说错。” 陈圣眯眼,笑容玩味道:“哟,这么快就喊上师傅了,还是陈师弟调教的好啊。” 陈王无奈,也给了徒弟一个暴栗,骂道:“别乱叫,如今我不是藏月山上人,可没资格喊这家伙师兄。” 陈圣撇嘴,“你被除名了?” 见陈王摇头,陈圣才又笑道:“叫几声师伯没关系的,实际上你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知道咯。” 红盘仰着头,觉得师伯今天说话好生晦涩难懂。 三人走在空旷的村道上,陈王目不斜视,淡然道:“如今形势我大致能够处理,你......" 陈圣一巴掌甩过去,骂道:“怎么?觉得我这个师兄被人算计,给你丢人了,还是认为我藏月山弟子这点事都扛不住?” 陈王摇头,自然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位突然出现,第一次自报姓名说了个最为吓人名号的年轻师兄,与山上各脉修行的藏月山弟子们,都不太像。 “那不就得了?”陈圣轻轻一笑,双手抱着后脑勺,一步跨到街尾。 红盘低着头,抿嘴无言。 陈王蓦然问道:“不觉得我们害死了你爷爷?” 少女微微点头,其实是有的,无论那位阮家老太爷出于何种心思,起码二人相处的十几年间,这位老人家是唯一一个,会在天冷时关心她是否穿暖,在所有人欺负她时站出来,甚至有些时候不讲道理偏袒的长辈。 低叹了一口气,陈王道破天机:“实际上我不是不想救他,毗邻多年,哪有那么硬的心肠,实在是救不了,那位老人家心头被一位至少金丹境的修士刻下怨念,是一定要去放出那阮红慎的。 能够存有一些心思,将那柄可以压制双方,甚至有望杀死一头金丹鬼修的短刀留下,已经花费了老人太多的心念,强行拦下他的下场会更惨,因此我才会选择束手旁观。” 红盘听罢默然了许久,又问道:“那陈师伯呢?” 陈王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沉声呵斥道:“这种想法不该有,今后也不许有。” 顿了顿,少年才放缓了语调道:“那位师兄,自称是藏月山修士,实际上我看未必,而且他看待事物与你我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态,或许在他眼中那位老人家是圆满而死,总比抱憾终身强。” “况且,他已经出手救过你爷爷一次,不可再多做苛求了。” 红盘听罢微微点头,心中虽有些芥蒂,但也释然了。 “红盘!” “嗯?” 陈王低头,看着这位比自己只矮了半个头的女弟子,叮嘱道:“将来上了山,一定不要觉得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要抱有谢意,同样的,付出某些东西也是一样。” 这些道理,是少年在数十年虚耗的时光里的唯一收获,如今传给这个初初入门的弟子,恰逢其时。 少女低着头,若有所思,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的师傅已经追上那个走得越来越慢的师伯。 红盘快步跟上去之后,才发现师伯此刻微闭双目,呼吸虚弱,嘴角流出血迹。 夜晚之时,乃是鬼物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候,阮蒲捧着四大家族拿出的丹砂符箓,与一个小姑娘针锋相对。 阮家主满脸无奈,“红盘,让我进去。” 与之相对的,少女红盘脸色坚毅,咬死了不给任何人走进那道矮小的门扉,靠近都不行。 几乎在场的所有修士都能感应到,屋子里的灵气暴动,以及相当不正常的诡异光芒。 阮蒲还好说,另外三大世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此刻一位垂垂老矣的年迈管事走出了,瞥了眼面前的黄毛丫头,轻飘飘道:“我们来见陈仙师,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除去阮蒲之外的两大世家齐齐上前一步,三十余个练气修士看着还是颇为渗人的,更何况红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脸色微白。 阮蒲满脸无奈,他自然知道红盘能留在此处多半是与两位仙师达成了某种协定,且极大可能性是那位陈王仙师。 陈圣此人,阮蒲看不透也不敢去猜,村口的动静不小,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够感应到。 “不行,不能进去!”少女张开双臂挡住院门,牙齿都在打颤,脚下却是站的极稳。 李家家主冷笑,一步一步逼近,练气顶峰的威压落在小姑娘身上,眼神漠然。 忽然一颗石子飞过来,擦着李家主胸口飞过去,定睛看去那陈十三手里攥着一大把碎石子,正看着这边,怒道:“狗大户,敢来欺负我家红盘姐姐,不想活了?” 陈十三身后,一位妇人盈盈立着,一手牵着儿子,以十分巧妙的手段化解周身鬼气。 阮蒲目光微凝,上前就要拉住那李家主,结果给甩袖震开。 李家主怒极反笑,“什么时候我几大家族轮到一个屁大点的孩子骑到头上?” 陈十三脸色阴沉,就又要丢出石子。 人群之中就有那参加会议的管事,此刻刚要出声提醒自家家主,就看见家主已经飞掠出去,几息之间就来到孩童身前,狞笑道:“给本家主死!” 天地之间,蓦然响起一声叹息。 换下一身道袍的陈圣站在陈十三面前,没好气的敲了这小子一个暴栗,眼神骤然凌厉,大袖一甩,那位修为即将破入筑基的李家家主倒飞出去,血气翻涌。 冷冷扫过一眼,陈圣凝声道:“叫你们来可不是来闹事的,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如此跋扈,真觉得自己在这村子里一手遮天了?” 那位李家家主抹了把冷汗,刚要躬身说不敢,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阮蒲踏步走出,淡笑道:“李家主虽然算不上一手遮天,可我看也快了,连藏月山下来的仙师都敢如此满不在乎,当真是好胆色,阮某佩服。” 有阮蒲在前面打了样,后头两家家主有样学样,在陈圣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坏话,听得那李家家主敢怒不敢言,生怕真给了这仙人落下那般跋扈的印象。 之前之所以敢那般咄咄逼人,大半是吃定了少年陈王的性情,况且站在大义的角度。 陈十三几个小跑站到红盘面前,笑嘻嘻说道:“红盘姐姐,我威风吗?” 少女失笑,捏了捏小家伙尚有些肥肥的脸颊,丝毫不吝惜赞扬:“那可不,咱们十三老厉害了,连那仙人都拿你没辙呢。” 陈十三刚要飘飘然,就给陈圣递过来一个眼神,瞬间垂头丧气,与少女一左一右守着那道窄窄的门扉。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清理门户 陈圣盯着脸色铁青的李家家主,嘴角微翘,笑道:“不论昔日如何,希望今夜各位不要做出让陈某失望的事。” 四大家族的中坚力量瞬间感觉到一股威压落下,即便是阮蒲额上也是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诸位,还不退去是等着陈某管晚饭吗?”陈圣接过丹砂符纸,突然轻声打趣道。 四位家主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自家子弟离开,却是不敢走远,四人都分别接到陈圣传音,让他们在村子中央开辟出一块隔绝鬼气的清明之地。 陈圣走过院门之时各自敲了下两个家伙的脑瓜,嘱咐继续守好大门,便推门走入屋内。 怀揣一堆灵石丹砂,陈仙师心情沉重啊。 划出几颗丢给气府空虚的少年陈王,陈圣淡笑道:“你的修行天赋不弱,即便荒废了多年也未必没有重返金丹真人的可能,不必为了我的一点伤势费神。” 陈圣在那场自爆中虽然反应极快,但之前施展秘法的伤势还未痊愈,因此伤上加伤,陈王将他带回来后以气府内好不容易聚起的几缕真元疗伤,可以说是付出不小了。 陈王只捡出一颗,惨笑道:“道心有缺,即便是到了金丹境又如何?” 说着便将剩余灵石推回,见陈圣手上蓦然出现一杆符笔,戏谑道:“未曾想师兄还是位符道高人。” 陈圣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你这小子不顶用,师兄我用得着亲自出马?” 敛下神色,陈圣将一张品质最低的符纸铺在桌面上,笔尖蘸了点丹砂,开始绘制符文。 许是在山下安逸久了,四大家族拿出来的符纸大多是些低档货,比之人间某些黑心算命先生拿来骗人的材质都略有不如,倒是阮蒲花了大本钱,给出的都是上品的仙家符纸,丹砂也是一样。 笔落行文流畅无比,只是陈圣抬手时出现了意外。 笔尖离开纸面,那页淡黄符纸瞬间开始褪色,灵气很快便枯竭化为一摊细碎的纸灰。 陈圣黑着一张脸。 少年吸收着灵气,见状大笑,“陈师兄,从未用过如此低劣的符纸吧?” 看陈圣满脸茫然,陈王笑着点破,“像这种材质平庸的符箓,绘制之时并不是下笔越重越快成符就越好的,得收着点笔力,将符文均衡平摊在整页符纸上。” 陈圣恍然,明白了。 再次提起符笔之后,手腕扭动极慢,且每挪动一笔就得沉神感悟许久,又失败了好几次后,陈圣才算是掌握了其中规律。 睁开眼睛瞧见陈王捏着一叠符纸,笑着伸出手。 “怎么?看不起我?”陈圣笑着打趣,却是又摸出一只符笔递了过去,自己只是找了杆寻常人家写字的毫笔。 二人通力合作,终于在夜色沉沉之时赶完布阵所需要的的符箓。 聚煞阵,是修行界里常见的招邪法阵,两人所画的符箓是经过藏月山改良效果更为强大的招阴符。 做完这一切,陈圣盯着桌上还剩下的半斤丹砂久久无言。 少年难得露出不厚道的笑容,问道:“这些留给我?” 半斤丹砂,对于如今没了藏月山身份的陈王来说,可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即便是折价卖了,也能换来二十余颗灵石。 陈圣笑骂:“你就这么缺钱?” 少年拢了拢衣衫,讪笑道:“以前没法修行自然是不需要,如今这不是境况不同了嘛。” 陈圣突然说道:“就这么不肯回到山上去?哪怕从头开始,也比在此蹉跎光阴要好啊。” 少年只是微微一笑,陈圣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将那丹砂推过去,没好气道:“拿去拿去,我就当这一场白忙活了。” 少年哈哈一笑,打趣道:“师兄可不是白忙活,一个聚煞阵可花不了两百灵石。” 陈圣斜眉瞪眼,瞧见陈王手指搓动,气消道:“你小子还真想让我白给你干活,一个子都不想出就算了,师兄凭本事挣来的灵石你也好意思坑?” 陈圣讪笑,“这不是刚收了个徒弟,你做师伯的不得给个见面礼?” 陈圣大手一挥,“少来这套,没有。” 飘然走出院外,陈圣对着那妇人悄悄点头,越过门前的两人,缓缓向村子中央广场走去。 少女红盘看见师傅黑着一张脸,急忙问道:“师傅,怎么了?” 陈王立刻换上一副和熙笑容,喃喃道:“没事。” “你们两个躲在屋子里,除了我与你师伯,谁来叫也不要开门。” 交代完毕,少年快步跟上站在拐角后的陈圣,乐呵呵道:“我就说,师兄你没这么积极的。” 陈圣一个暴栗敲过去,没好气骂道:“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让那几家磨磨,急什么!” 少年笑容灿烂,追上大步走着却施展了敛息之法的陈圣。 ———— 张家的年迈管事凑到阮蒲身边,小声问道:“阮家主,那陈仙师怎的还不露面?” 阮蒲冷笑,看着这个明显被人推出来挡刀的可怜虫,漠然道:“两位仙师行事,何时轮到你我过问?” 说罢便大步走开,不再理会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 吃了颗软钉子的老管事站在原处,看着身前那道雄壮背阴,眼中神色怨毒,实际上到了他这个年纪,寿数随时要走到终点,最看重的就是一点脸面。 至于被一贯与自己不合的家主拉出来凑人数,老管事知情却不恼怒,甚至还有些感谢那位年轻家主,让他这把老骨头还有发挥余热的机会,而不是于某一天就那么油尽灯枯,随后被族中某些恨极了自己的年轻人挫骨扬灰。 老人手掌攥紧了又松开,一张枯朽的老脸显得十分狰狞,这一切都在两道少年身影出现之后荡然无存。 阮蒲最先行礼,“见过陈仙师,陈先生。” 一人是仙师,一人是先生。 两个称呼,意味深长。 陈圣颔首,瞥了陈王一眼,神色玩味,“你来还是我来?” 少年摊开手,“自然是你这个仙师来。” 陈圣哑然,遂让众人聚于阵法中央,而后将广场一分为四,分别放置符箓,每张符箓上压着一颗灵石,布置完一切便拍了拍手。 “仙师,您这是去哪?”阮蒲看着就要走出阵法边缘的陈圣,硬着头皮问了句。 陈圣头也不回说道:“自然是看热闹了,几十个练气修士借助阵法都对付不了那些无主鬼气,那就是你们该死了。” 少年陈王一手搭在陈圣肩膀上,有些埋怨道:“师兄如此行事,有些不厚道啊。” 陈圣哈哈大笑,“难道要我亲自出手,帮着他们消弭了那鬼气才算厚道?” 说到这里,陈圣止住话头,目光落在远处。 目光由此往北边蔓延,一条笔直且宽阔的石板路,刚好对着村口那块石碑,陈王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对众人说道:“若是坚持不下去,我会出手。” 陈圣咧嘴而笑,双手环臂。 “哒!” 一道清脆的响指过后,陈十三与红盘脸色齐齐大变,尤其是后者,只感觉到阵阵阴风吹过,定睛看去才发现身前桌案上点点红色丹砂纹路在消散。 陈王眼神微闪,开口提醒道:“来了。” 连带阮蒲在内的几大家族皆色变,以之前与陈圣商量好的位置站好,每人照拂一处角落,防止渗入阵法的鬼气毁坏符箓。 陈圣身前出现一柄长剑,直挺挺插入地面,那些汹涌而来的鬼气被分割开,而后又汇拢成一大股,撞上聚煞阵法。 阮蒲此刻颇为庆幸,没有像其余三家一般偷工减料,只扩展出一片可供自家弟子站立的区域便罢了。 整个阵法十分古怪,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中,唯有阮家那边受到的袭击力度最小,因为身前摆放的招阴符间隔最宽,一些原本冲着此处而来的鬼气都被相邻两个给牵引分担了不少。 陈圣笑了笑,打趣道:“阮家主,你倒是清闲。” 阮蒲苦笑,实际上他也就是比起另外两家显得稍稍没有那么吃力,当即苦着脸道:“仙师说笑了,这鬼气来势汹汹,阮某哪有清闲之理?” 陈圣笑笑,懒得再去看这边,静静等候那些鬼气的异动,以及那位时时在村外盘桓的鬼修阮红慎出手,至于村口那些青壮,倒是不用过多担心,没解决陈圣之前,阮红慎是不会对他们出手的。 更何况,陈圣还不知道,那些人中是否潜藏着幽冥司的暗手。 小小村落,水深得很呐。 陈圣自嘲一笑,双眸微微闭起,眼前出现那位神色郁郁,与陈落羽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大梦一场。 梦中的藏月山格外破败,没有丝毫修行界第一宗门的气象,反倒是暮色沉沉,一路走来没遇到任何一个弟子。 眼前蓦然出现一个白袍老人,怀里抱着一坛好酒,香气扑鼻。 不过此刻陈圣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位老人正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自己,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陈圣顺着石阶登山,站定在老人面前,笑吟吟道:“老抠门,不认得我?” 岂料到老人却是一个抽身后退,随后大袖甩动就是两道巨大的剑气劈来。 陈圣眼眸微亮,前世百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尊出手,随手就能打出两道可杀元婴的剑气,这老东西深藏不露啊。 身子被那剑气劈碎搅烂,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陈圣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淡笑道:“说好了每日一壶,师傅你又偷喝。” 那位抱着酒坛,身子被压矮了几分的老人微微抬头,老泪纵横。 这一句话,是他那幼年横遭祸事,因此沉默寡言的小弟子上山之后,与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收敛好心思,老人闪身上前,对着陈圣反复打量。 良久,老人才蹦出一句:“小羽?” 陈圣还未来得及答话,就看见山顶上走下来一个少年,怀抱一柄狭长剑鞘,轻轻嗯了一声。 老人脸色忽变,看向陈圣厉声喝道:“说!你是什么人?” 破落山道之上登时剑气横飞,那位老人宛若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淡然看着穿身而过,陈圣双手抱臂,看着那位目光清冷的少年。 老人急忙抽身后退,顾不得那一坛子珍藏美酒,将徒弟护在身后,神识在四野扫过,随后愣住了,因为眼前这位有几分面熟的少年郎,竟然在神识之下扫不到。 换言之,这个年轻人要么是一个远远胜过老人的强者,要么陈圣就是一尊幻象,还得是发自内心观想出来的。 更令老人觉得可怕的是,他那位徒弟明显也能看见此人。 陈圣无奈苦笑,伸手去接那酒坛,结果那坛子老人视若珍宝的坛子轰然爆开,顿时酒香扑鼻。 “这下你没酒喝了。”少年蓦然开口,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老人。 陈圣耸肩,对上老人几欲杀人的目光,哭笑不得,“你自己松手的。” “小混蛋,给老夫死!”老人突然发难,剑气盈满两条宽袖,轰然劈出两条硕大剑光。 感受着这股庞大威压,虽然不会被那剑气伤到,陈圣依旧是龇牙咧嘴,委实没有想到。 前世那位无事就喜欢蹲在墙角偷喝酒的老人家,竟然是一位剑意如此犀利刺人的剑仙。 两剑落空,老人瞠目结舌,愣了许久才咬牙怒道:“要杀要剐给个章程,少给老夫装神弄鬼的。” 看着暴怒的老人,陈圣哑然失笑,因为多半是为了那坛美酒。 少年陈落羽放下剑鞘,站定在陈圣面前,微皱眉头问道:“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陈圣乐了,看着少年,微笑道:“熟悉就对了。” 老人一个闪身,将弟子护在身后,满脸警戒:“少套近乎,你偷偷潜入我藏月山到底有何要事?” 陈圣长身而立,看着老人,意味深长道:“我光明正大走进来,你能发现我?” 老人怔了怔,而后恼羞成怒,又是一袖甩出,这回陈圣看得真切,老人双臂空空荡荡。 陈圣脸色骤然阴沉,寒声问道:“谁干的?” 老人明显对他的转变十分惊讶,脸色古怪,下意识收了收脚步,将半个身子侧后。 少年神色黯淡了些许,又抱紧了那口剑鞘,与陈圣对了一眼,便反身拾阶而上,又坐稳在那石壁之上。 陈圣脸色依旧狰狞,几步跨到老人面前极近处,又重复了一遍。 老人看见弟子如此,勃然大怒,一掌拍落,喝道:“给老夫滚。” 陈圣岿然不动,还想再追问几句,结果身躯一阵颤动。 村口石碑下,阮红慎现出身形,盯着村子中央那道人影,趁其心神摇曳之际。 剑光划破夜幕,竟是纯粹无比的藏月山剑意。 陈圣缓缓睁开眼眸,看着穿透胸口的一剑以及狞笑的鬼修。 阮红慎笑意森然:“陈师兄,师弟这一剑如何?” 陈圣双臂微震,一拳重重锤在阮红慎胸膛,淡笑道:“也不怎么样!” 方才这一剑,被他以肉身之力强行挪移避开要害。 陈圣负手而立,笑问道:“这一拳感受如何?” 阮红慎捂着胸膛,看了随手擦去胸口血迹的陈圣,涩声道:“看来你早有防备,就是为了诱我出手。” 陈圣双手环臂,自从发现村中游荡鬼气的异常,他便是有所部署,首先是将院子打造成一个天然的招阴所在,再以符箓将屋子保护起来,这也就是他离开前为何特意交代陈十三与红盘躲进房子。 其二就是布下暗藏杀机的聚煞阵,若是阮红慎今日不出现,那么村子里这些与他修为相关联的幽冥鬼气,便会被陈圣与一旁掠阵的陈王撕裂击垮。 甚至有可能追本溯源,以术法暗伤阮红慎,事实上藏月山中的确有如此法门,陈圣也知晓如何施为,曾在藏月山修行时日不浅的阮红慎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再由陈圣装作镇守此处,在身旁悄悄布下阵法禁制,再故意闭目沉入心底深处,给阮红慎以可乘之机。 陈圣轻提长剑,点指阮红慎,笑道:“我藏月山弟子惹下的祸,自当由我藏月山弟子来收尾。” 阮红慎自嘲一笑,“我都到了如此境地,你还当我是藏月山弟子?” 陈圣疑惑道:“可有人通知你被除名了?” 已转为鬼物的阮红慎怔怔摇头,又讥笑道:“那又如何,难道今日还有藏月山的长辈能出手来清理门户不成?” 陈圣握紧长剑,眼神骤然变得冷厉,“谁说没有,我就是特意来此收服你的。” 阮红慎嘴角扯动,“别闹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若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那陈王也不会不认得你,因此你定是后入门的师弟,听了几声师兄,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陈圣洒然一笑,轻轻张嘴。 一个宛若炸雷般的声音在阮红慎耳畔响起,“在下,藏月山陈落羽!” 剑光长掠而出,恢复本名的少年紧随其后,双拳挥动间隐隐有破风之声,拳势沉重浩大。 阵法一侧的少年陈王肃然而立,双眸中星河璀璨。 第二卷 第一百零二章 幽冥司使 阮红慎被拳罡与剑气打得连连后退,很快便被陈圣一拳打落在石碑之外。 陈圣飘然落在石碑之上,盯着下方团簇在滚滚黑气之中的阮红慎,啧啧道:“鬼修就这点好,命够硬,寻常金丹修士挨了我这几下,哪怕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吧?” 阮红慎干笑一阵,缓缓悬浮起身子,与陈圣目光平齐,才止住,笑道:“你分明留有余力,为何要如此?” 陈圣反问:“为何不彻底炼化陈王的本命剑,以你的修为应该能够做到才对。” 阮红慎满脸的不以为意,随口道:“一柄不到宝器级别的灵剑,还不值得我那般大费周章,更何况若是提前惊动了那家伙,以他还未彻底落入泥泞的修为境界,对我来说又是一桩麻烦事。” 陈圣浅笑,阮红慎所说七分真三分假,要炼化一柄金丹修士的本命灵剑或许不易,但在出关之后的阮红慎做来,其实不难,大约只要费上半个时辰,且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只有剑中神魂破灭之时,才会被察觉。 至于他所说的怕被陈王发觉,更是一句废话,几十年间阮红慎有的是时间去磨,以一种水磨工夫,一点一滴将剑器灵性磨灭。 事实上阮红慎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在最后一步是停了下来,为陈王保住了一丝大道跟脚,也为他自己留下了一条活路。 所以陈圣无论出剑出拳,都留有余力,更是刻意将他带出村外。 陈圣又是一拳递出,既然这个家伙嘴硬不肯承认,那简单,我陈圣帮着你认下就是了,只要你肯承认自己还是藏月山弟子,那这事就简单了。 我陈落羽可以亲自出钱出力,帮你洗脱数十年前犯下的错,至于那些在劫难中惨死的人,山上也会有人一一盘查,枉死的赔礼道歉,且子孙后代受藏月山照拂,资质心性合适的更是有机会登山修行。 那些该死的就更简单了,我藏月山既不会追究后人之责,亦能够做到与寻常村民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就是了。 陈圣每落一拳,阮红慎就有几道森森鬼雾被打出体外,只是片刻后又被吞回就是了。 “服了没有?”陈圣体内武道气韵流转圆满,双足立于石碑之上,沉声问道。 阮红慎身子微屈,一阵低笑:“若不是遥遥见过仙尊一面,只怕我真要将你当做那不可匹敌的存在了。” 陈圣双眸微缩,感受到阮红慎体内有股异动。 一截湛白剑身探出,阮红慎抚摸曾经陪伴多年的长剑,自嘲道:“没想到我你我还有重逢的一天。” 陈圣犹豫了一下,跨步走出,打量着那柄与阮红慎宛若一体的灵剑,总算明白他为何还能够保有一丝清明。 “这柄混有一片静心木的剑器,是你的本命剑?” 闻言,阮红慎蓦然抬起头,仰视陈圣,双目泣血,嘶吼道:“没错,这柄能够帮助修士在修行路上走得无比顺畅的剑器,便是那个愚善的家伙,在我下山之时强塞给我。” 陈圣无言,目光瞥向村子中央笑吟吟站着的少年,恍然出神。 阮红慎欺身上前,狞笑刺出一剑,杀力不强,是极为中正的藏月山剑法。 “你若真是那个人,不妨看看我这落下多年的剑法,是否还有藏月山弟子的样?” 陈圣果真依言,出手又留了几分力,一人一鬼单纯以剑法对敌。 远处立着的陈王瞧见这一幕,就更是放心了许多,彻底将目光落在聚煞阵法之上,手掌拨动,悄然将那些去势衰弱的鬼气禁锢,收纳于一件法宝之中。 是那位注定无缘再见的宗门前辈,坐化之前为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陈王其实明白的,那位前辈等的就是今天,不希望两位原本在山上其乐融融的师兄弟,真到了你死我活的这一步。 遥遥感受着这一切,阮红慎脸色难看,出招之间刻意变得刁钻阴险,陈圣也一并接下,偶尔有遗漏的两剑落在身上,也对他的肉身造不成多大伤害。 事实上以陈圣如此对心境的把控,完全可以在虚实之间交替,挨到攻击之时虚化,出招时凝实就是了。 陈圣笑嘻嘻递出一剑一拳,身子在空中猛地转了一个很大的弧度,腰肢带动腿劲重重踢出,裹挟着风雷之声,去势极重。 阮红慎躲闪不及,身子急忙化为一团黑烟,本命剑器落下被陈圣抄在手中。 陈圣收拳收剑,笑道:“剑法稀松,但其中意味绵长,有些嚼头。” 阮红慎身体缓缓凝实,有些心有余悸,方才若不是动作及时,被三击打中两下,自己这片花费了幽冥司花了不少心思打造的鬼身,起码就要毁去大半。 阮红慎面色凝重,心思转动,开始找寻脱身之法。 突然看见村口青壮中有一人腰间伸出短刃,迅速将身旁一人割喉,血液洒落满地,旋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渗入地面,诡异至极。 那人趁着身旁众人未来得及反应,又是连杀数人,才被陈圣一拳打在肩上,扭头就看见原本面色苍白的阮红慎此刻浑身包裹在暗红色雾气之中,双眸尽是杀意。 “幽冥司好算计。”陈圣低喝,飞掠到阮红慎面前,试探着探出一拳。 阮红慎岿然不动,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眼眸中的神情宛若是换了一个人,两手各自汇聚出一柄纯粹由鬼气凝成的短刃,与最初出现在红盘手中的那把别无二致。 陈圣心思骤然沉重,看来这件事果然与阮家有着不小的关系,回身与少年换了个眼色。 陈圣一步跨入阵中,不再去管那些裹挟了阮红慎一部分心神的鬼雾是否气力衰竭,将那法宝葫芦大开,以藏月山秘法口诀吸纳。 身后几大家族队伍中,有几人渐渐露出凶光。 修士出手,威力远远胜过那些只是体魄强健些的青壮们,三家分别有两位外来的练气八段供奉作乱,将身侧的几名家族修士或杀死或打伤,才冲向身前盘膝坐着的少年陈王。 阮蒲冷笑一声,径直挡在少年面前,本来阵法之内就以他的修为最高,加上某些优势,一时之间也能拦住那欲要上前行凶的两人。 阮蒲冷喝:“三位,不打算给陈先生一个交代吗?” 三大家主皆是脸色微变,强撑着分出一位七段修士,其中就张家喊出的是之前那位老管事,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陈王蓦然回首,对几人笑了笑,道:“不必紧张,真正的战局依旧在那里。” 手指着的,正是与被某种存在侵蚀了心智的阮红慎,以及身前阴沉着一张脸的陈圣。 阮红慎痛苦嘶吼着,双手短刃翻飞宛若挑花,极没有章法,只求与陈圣以伤换伤。 陈圣挨过一刀,因此对那两柄短刀更加谨慎,即便是以他锤炼到如此境地的肉身,被那鬼刃划破皮肤,其中的森森鬼气侵入体内都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看着已经完全丧失神志的阮红慎,陈圣心情沉重,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拦下那黑袍人。 脚下重重一跺脚,陈圣爆射而出,以浑厚的真元包裹全身,双拳如雨点般落下,每每短刀擦身而过,陈圣便会以指尖做符笔,在其上悄然刻下一点符文。 这般伎俩实际上非常粗俗,若是阮红慎还有一点灵智就能发现,只是这位金丹鬼物如此彻底被杀意所充盈,看着陈圣的目光颇为骇人,心头也只有着一个念头。 杀! 不仅要杀死眼前这个碍事的家伙,更要杀干净这座村庄。 陈圣摇摇头,虽然拳劲能够打散一些操纵阮红慎神志的诡异物质,但也如同之前鬼气一般,这家伙立马就会将其吸纳进入体内,消耗得极少。 一来二去之间,陈圣体力与真元在流失,而阮红慎却能够越战越勇。 陈圣看着这位藏月山弟子,轻叹道:“对不起了,阮师弟!” 说罢陈圣整个气势猛地一变,身上气势开始攀升,头顶一轮圆月,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天,蓦然落下,陈圣爆喝道:“大道剑华!” 剑光飞掠而出,将阮红慎身体一分为二。 “呼~”陈圣长舒了一口气,驱动秘法攀升至金丹中期境界,对于如今伤势还未恢复的他来说终是有些太勉强了。 定睛去看那一团黑雾中央,陈圣目光闪烁,既担心阮红慎就这么死了,又怕那一剑的威力不够,因为如今的他已经使不出威力更强的了。 烟雾散尽,阮红慎被分为两半的身子落在地上,伤口处流出阵阵黑色的血污。 松了一口气,陈圣低声笑道:“也不怎么样嘛。” 随后运转术法开始收拢阮红慎魂魄,紧接着脸色猛然大变。 只见身前那两半身子缓缓冒出黑雾,而后各自凝聚成一个崭新的阮红慎,依旧杀意满满。 陈圣揉了揉眉心,此刻有些头疼啊,眼前这两个阮红慎虽然没有之前的境界,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金丹境界。 好在陈圣此刻秘法余韵还未散去,境界尚且稳固在金丹中期,两道剑气劈落,便又得到了四个阮红慎。 陈圣啧啧道:“这样下去要砍到几时?” 少年陈王飞身上来,将那宝葫芦递给陈圣,笑道:“换换?” 陈圣怔了怔,便笑道:“也好,我去收拾那几个好对付的。” 双手各掐着一名练气修士,陈圣冷喝道:“说,你们在幽冥司中担任何职位,到此有何意图?” 那两人倒也干脆,直接启动藏在体内的狂暴灵气,身形在空中爆开,化成漫天血雾就要逃遁往阮红慎那边。 结果被陈圣伸手捏住,随后捏爆,彻底消弭于无形。 剩下几个见此情形更是面色大变,猛地扑向身前的阮蒲,悍不畏死。 陈圣弹指将几人镇杀,盘膝坐在阵前,手中出现那杆符笔与阮家拿出来的上佳符纸,开始书动。 阮蒲见状蓦然转身,哪里敢去看这位仙师纸上符文流动。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佝偻的身影悄悄靠近陈圣。 “去死吧!”以心声喊道,老管事手持短刃一刀捅出,却忽然感到腹部一痛。 陈圣漠然放下老人尸身,冷冷笑道:“不知死活,你就是那真正该死的家伙。” 陈圣可以确定,此人并非幽冥司修士,但多半是被人收买,手里那柄短刃也是如此来的。 那张家家主急忙拜伏在地,磕头如捣蒜。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这位年轻仙师还抱有一丝轻视,如今就是彻彻底底的畏惧了,能够将一头金丹鬼物压着打,更如此杀伐果决,这样的人莫说是藏月山这样的正派仙师,就是那邪道,这般年纪的也没有几个。 陈圣擦了擦手,轻笑道:“做事卖力些,这件事就与你张家无关。” 那位家主如闻圣旨,立刻起身开始敦促原本划水的自家弟子,自己更是恨不得出足了十二分力气。 陈圣冷冷瞥了阮蒲一眼,笑道:“看着他们,便又飘然而去。” 此刻少年身前已经站满了阮红慎,便是陈圣都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陈王扭过头,笑吟吟道:“怎么办?” 陈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简单呐,用那破鬼的阵法符箓一并镇杀了就是的,这个我在行,大不了就是多费些丹砂。” 少年无奈摇头,苦笑道:“你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 陈圣淡笑,“那就还有一个法子,你这法宝不错,可以将他们收入其中。” 陈王神色微动,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逼那幕后之人出来?” 陈圣竖起一根大拇指,笑道:“正是此理!” 于是二人开始分工,由陈圣站在村口,任由那些杀气腾腾,如今不过筑基境界的小鬼修们爬上身,皆用肉身接下,多是些不痛不痒的攻击。 陈王盘膝坐在一旁,用体内残存不多的真元催动法宝,地上很快空出一大片。 终于,在最后一个阮红慎即将被吸入那葫芦之际,一道沧桑声音响起:“好个手段狠辣的藏月山,竟连自家弟子都下如此的狠手!” 陈圣双手抱拳,总算是将这老家伙给逼出来了。 微微低下头,陈圣淡笑道:“好久不见呐!” 最后一个“阮红慎”如今的面容正是那位被陈圣锤杀,又沉入水潭之底的黑袍老人,幽冥司使者。 老人冷哼一声,狞声道:“原本老夫只用分出一缕残魂,便可以细水长流,慢慢侵蚀阮红慎的心智,最终占据金丹鬼修分身。” 说到这里,老人盯着陈圣,语气怨毒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何必以整副神魂做赌注,去夺舍一具还未完全成型的金丹鬼身。” 老人有一点没说的是,若是能够将阮红慎的鬼身凝练到顶点,那么他多年的境界瓶颈,未必没有机会松动那么几分,一旦成功破镜,他就不再是一位低阶的使者,也不用自己苦苦寻找修行之法了。 陈圣双手环臂,冷笑道:“前辈的意思是,我若是再锤杀了你,是否就能一劳永逸,让那阮红慎彻底摆脱束缚?” 老人嗤笑,“你想得倒是挺好,如今我与他神魂相融,几乎就要勾连到一起,你若是真打杀了我,那阮红慎即便是不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落个神智残缺。” 陈圣揉着下巴,似乎在沉思,蓦然扭头问道:“陈师弟,你可知道门中有何补救之法?” 少年摇头,藏月山藏书楼几乎是完全开放的,而他在山上几十年都从未见过此等方法,便足以说明这种剥离神魂的法子几乎是不存在的。 见两人如此,老人更是咬定了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遂大笑道:“这样如何,反正你们也无法杀我,老夫卖个人情,我可以将那小子神魂放归。” 陈圣扭头,老人继续说道:“但是,二位得保证将我送出藏月山地界,且不会派人追赶,等老夫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将阮红慎魂魄放回,如何?” 陈圣冷笑,“你是拿我们当傻子,还是真不将我藏月山放在眼里?” 老人沉吟片刻,又道:“至少你要保证,不会亲自出手追杀我。” 在场诸人,只要陈圣不出手,老人有十成的把握逃生,即便是借助并不属于自己的鬼修身躯。 没料到,陈圣又是摇了摇头,“不如这样,你先将神魂剥离出来,再随我去往藏月山,将你所知的幽冥司秘事一一说出,我可以做主保你一命,甚至可以准许你在藏月山修行。” 没等老人开口,少年陈王便怒道:“不行!藏月山何等神圣之地,怎么容得这邪魔外道?” 陈圣苦笑,心说自己当时布下升仙大阵,渡天劫之时,可是有着不少的邪道修士到场,更有两位邪道化神期修士一同惨死在天雷之下。 所以陈圣面对邪道修士,其实并没有过多偏见,甚至包容远远多过任何宗门。 陈圣目光落在老人身上,轻声问道:“觉得如何?” 老人咧嘴,狞笑道:“敢问仙尊,是否上山容易下山难?” 陈圣点头,“那是自然,我藏月山弟子修行向来如此,没有例外的。” 老人沉吟片刻,苦笑着摇头,随后化为一道幽光遁走。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三章 登山! 陈圣冷笑一声,飞身追上,一手按在老人脑袋上,淡然道:“既然认出了我的身份,还有胆跑?” 被手掌攥着的老人面目逐渐狰狞,凄厉吼着:“与其一辈子困守在山上,倒不如拼着性命不要,能让仙尊心头添上一点遗憾也好。” 听得这话,陈圣才算是真正的头疼不已。 像这种能够随随便便豁出性命的人,最为难缠。 甩手将老人丢入葫芦法宝内,陈圣回头说道:“此间事了你上山一趟,让陈落羽亲自出手,以渡劫期的修为剥离大半的神魂还是有希望的。” 少年轻轻点头,对陈圣能够满不在意的说出那个藏月山奉若神明的名字不太惊讶,顺手走回阵法中央,几大家族残存的修士不自觉的让开道路,明显感觉到陈先生如今心情不太好。 陈圣双手环臂,村中事物到此也就基本完结了,抬头望向那一轮圆月。 月光之下有三人乘风御剑,飘然落在村子中央。 阵法之外,陈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首那位藏月山弟子看着满地狼藉,轻轻皱了皱眉,问道:“陈师弟,阮红慎脱困为何不传讯山门?” 陈王蓦然开怀,笑道:“裴师兄,好久不见?” 藏月山三人皆是愣住片刻,那位裴师兄最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满脸笑意。 静静等候陈王收尾,三人才一路随着少年回屋,挤在一张明显不够长的木凳上,两人看着师兄,一人看着师弟,久别重逢。 师兄裴斐端坐在中央,看着这位他亲自接上山,最终又没能拦住其下山的师弟,愧疚之余不免有些欣喜。 陈王淡笑,“师兄如此高兴,可是有机会去触碰那元婴天堑?” 裴斐哈哈大笑,“承师弟吉言,我的天资如何自己知道,能有如今的境界已经是烧了高香,委实不敢再多想。” 说到这里,裴斐话锋一转,说道:“倒是师弟你,若无阮师弟那件事,如今只怕已入元婴了。” 另外两位师弟神色微变,当人面戳心中痛处实在不该,也怕这位昔日的师兄为此神伤。 陈王只是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所谓,随后将碰上陈圣这么一位性子古怪藏月山弟子的事说出。 裴斐听罢,思索了许久,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两位师弟。 两人皆摇头,坦言从未见过甚至听闻过这么一位师兄弟。 “这就奇怪了。”陈王将葫芦放在桌上,将陈圣离开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复述给三人听。 裴斐满脸古怪,敢如此轻言让修行界第一人出手,这家伙的架子不是一般大啊。 “陈师弟,此人可还在村中?” 陈王无奈苦笑,陈圣发现藏月山弟子出现后便消失不见,明显就是不想与三人碰面,当下只好叹息道:“只是去求求山上的几位长辈,看我这逆徒还有几分颜面了。” 裴斐开口宽慰,说陈王虽然下山多年,山上的师长们却还一直记挂着他,谈及陈王之时脸上的惋惜浓郁至极。 两位师弟急忙在一旁点头,他们的境界不够,尚未有独自修行的资格,因此多数时间都由几脉长辈教授,故此听到此番话语更多。 藏月山中客,皆以少年当年黯然离山为一桩大憾事。 裴斐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封禁阮师弟的水潭之上,有月力残留,方才那村口也有不少月力余韵......” 裴斐声音蓦然止住,三人看着陈王。 少年哭笑不得,因为看见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探出一颗头,食指贴在唇前。 藏月山秘法一事,可大可小。 若是将陈圣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那又得是一桩大麻烦,因此陈王只好硬着头皮认下,说是这些年无法修行,在月魄之力上进境不小,只可惜在两场战斗中折损不小,险些就又要给打回原形了。 这话半真半假,陈王此刻体内的确藏了一大波月力,可说是盈盈满满,但那都是陈圣故意为之,村口这一战还好说,三人来得不算及时,但在那封印几乎是陈圣刚收拾了黑袍人,裴斐就御剑而至。 裴斐沉思片刻,便不再久留,嘱咐陈王来日上山定要聚上一聚,便拉着两位依依不舍的师弟乘风而去。 等三人去远,陈圣这才走了出来,啧啧道:“未想到你还是个说瞎话不眨眼的家伙。” 陈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裴师兄又不是洪水猛兽,躲着他们作甚?” 陈圣摇头晃脑,笑道:“秘密,不可说。” 少年扭头,竖了个大大的中指,便走进屋内,法宝葫芦中的动静不小,都需要他这位主人去镇压一二,否则还未去到藏月山,阮红慎与老人神魂便在撕扯中毁去大半,这位贼喜欢钻牛角尖的少年非得悔恨终身不可。 陈圣笑了笑,径直出了院子,在街上碰到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阮家主,这是去哪?” 阮蒲瞧见这位真得不能再真的大仙人,半弓着身子,讪笑道:“三位家主担心仙师虚耗过度,让我送些灵石过去。” 陈圣低头一看,灵石还不少,约莫有着近百颗的样子,算是之前陈圣索要的,四大家族可是出血不少啊。 阮蒲见陈圣盯着怀中,便明白了,大大方方将灵石以及些精心准备的疗伤灵药递过去,恭敬道:“请仙师笑纳。” 陈圣笑了笑,道:“不必了,之前一战我损耗不多,倒是那位陈先生,为你等付出良多,怎的光只见到你一个,另外三家面子这么大?” 阮蒲无奈,三大家族皆有人在阵法中出手,造成了不小的动乱,此刻正忙着清理门户,许多来自外地的供奉执事都被一竿子打死,正闹得不可分交。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三人怕了眼前这位陈仙师,怕被迁怒。 陈圣不再理会阮蒲,如闲庭信步走在大路上。 此刻陈十三正趴在院墙上,小声嘟囔道:“陈仙师怎地还不来?” 身后妇人刚要开口答话,就瞧见那位年轻仙师站在院门之外。 小家伙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招手的年轻仙师,手忙脚乱从墙头上落下来,摔了个大屁股墩。 陈十三快速爬起来,几步跑到陈圣面前,嬉皮笑脸的问陈先生怎么不来? 陈圣低头揪住陈十三的耳朵,笑骂道:“怎地,看到我还不够?” 陈十三吃痛却不敢挣扎,最终还是陈圣笑着放开说,没好气道:“那家伙如今正忙着收尾呢,哪有我这般闲情逸致。” 说罢,如同变戏法般拎出一只酒壶,“陪我喝一杯?” 陈十三怔了怔,目光偷偷瞥向身后。 陈圣心中大慰,也不管小家伙如何苦着脸,强拽着陈十三走到桌前,拳头大的茶碗,一连倒了三碗,随后将那酒水最浅的碗端起,递给那位妇人。 陈十三面色古怪,心道这位仙师莫不是也像那姓王的一样,瞧上了娘亲不成? 之所以对陈王印象那般差,便是陈十三有一次瞧见,陈王与妇人在路上相遇,寒暄了几句,而后便被某些喜欢闲来无事就喜欢嚼舌头的妇道人家,以及几个一直对妇人有意却都被拒绝的男子,极不爽利,蹲在一处墙角编排两人是非。 那时陈十三年纪还小,刚刚记事,听得村里人若有似无的调侃话语,当场就要去与那些人理论一番,结果被一个爱而不得的青壮汉子抓住,再由几个舌头极长的女子领着往家去。 在得到妇人的道歉后,那伙人还不满足,偏生堵着门口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才不舍的离去,当时这位妇人抱着满脸怒容的儿子,默默无言。 从此往后,这个孩子就渐渐长成了事事与母亲反着来,而那个一贯对母子照拂良多的陈先生也很少现身,在刻意避嫌。 陈圣低头抿了一口酒,看见小家伙脸色诡异,伸出手赏了个痛快的暴栗,看见陈十三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这才哈哈大笑。 妇人笑笑,将碗中酒水饮尽,然后施了个万福,自顾自进屋去了。 陈十三偷偷压低嗓音问道:“陈仙师?” 轻轻嗯了一声,陈圣洒然笑道:“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古灵精怪,你到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能否被那陈先生瞧在眼里,红盘姑娘如今可是正式拜师了。” 说到这个,陈十三忍不住皱起一张脸,此刻心中颇多忧愁,竟然学着村中下棋老叟输时,长叹一口气。 陈圣又是一记暴栗敲过去,调笑道:“那位姑娘心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你是不是那山上仙人没有多大关系。” 陈圣猛然语气顿住,盯着陈十三打量了许久,看得小家伙心里都有些发毛了,才大笑道:“更何况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还会喜欢上别的更好看的姑娘。” 陈十三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吼道:“不会的,我怎么会因为旁人长得好看就改变心意!” 陈圣哑然,看着宛若一头小狮子的陈十三,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是啊,喜欢一个人自然是因为她这个人好,而不该只看面相。” 某种程度上算是同一个人的两个家伙此刻一同抬头,日月并现。 陈圣洒然一笑,就此消失在院子里。 陈十三茫然扭头,看见不知何时又坐在身旁的妇人,轻声喊了一声娘亲。 妇人眉眼含笑,捻起陈圣留下的半碗酒。 与此同时,少年陈王突然在脚下发现一张歪歪扭扭的符箓,纹理混乱笔力分布不均,彻彻底底的一张废符,旁边以藏月山密文写着一行小字。 藏月山弟子陈落羽,初学符箓,绘于上山第八十三年。 少年愣了许久,才难掩满脸的震惊,到了此刻他才相信,陈圣即便不是藏月山弟子,也与那高坐于九天之上的仙尊关系匪浅。 ———— 陈圣站在藏月山脚下,准确的说是那个破败不堪的山门之外,对面站着一位老熟人。 一身伤势的裴斐立于残垣断壁之中,冷冷瞧着走来的白衣少年,觉得有些面熟。 陈圣轻轻拱手,“在下陈圣,想登山与老真人一叙。” 裴斐执剑走出,挡在那座断了一半的牌楼下,冷声喝道:“藏月山已经多年不待客,道友请回。” 以裴斐如今的金丹修为,不难从陈圣的微末小动作间看出此人修为不俗,心中便是警戒更浓,悄悄将山道拦住,裴斐又是沉声道:“不论你是哪个宗门的高徒,藏月山不待客。” 陈圣微微一笑,双袖拂面,倒提一股长气,冲着巍峨大山朗笑道:“在下陈圣,特来拜山。” 裴斐面色大变,突然飞身上前,剑与大袖狂舞,面目狰狞:“找死!” 自那位少年上山以来,藏月山横遭祸事,各脉弟子被山主驱离,如今只剩下他裴斐与几位伤势大缺的师兄弟。 那位老人几次与来犯之人对战,而后付出了极大代价,才换来藏月山与修行各界秋毫无犯。 陈圣脚下一点,立刻飞退出十余步,眼角望着那位飘然而来的老人。 “山主?”裴斐盯着面前的老人,轻声问道:“此人有古怪?” 只一个金丹左右的青年修士,还不值当这位即便跌境,也有老元婴修为的山主亲自对待。 即便是我裴斐实力不济败了,在后面守关的几位师兄也足以将这不知死活的少年拦下。 更何况,若是老山主亲自出手,便有些违反规矩的嫌疑,难免落人口实。 老人抬手,制止裴斐继续问下去,眯眼瞧着那位白衣少年,沉声问道:“你为何会我藏月山秘术?” 陈圣浅笑,老人没说的是,这门传声秘术乃是老人独创。 裴斐冷着脸上前,见此人这般无礼,便要开口呵斥。 陈圣面容一凛,微沉下身子,腰肢发力,重重打出一拳。 一拳落定,陈圣长身而立,白衣飘飘,淡笑着问道:“老先生,这一拳如何?” 一对师徒,加上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裴斐,面色各异,就这么站在残破山门下。 良久,老山主才微皱眉头,开口问道:“那一脉的弟子?” 能够学到如此纯正的藏月山拳架,显然不是那些只捡了拳谱秘籍,自学成才的凡俗弟子。 陈圣咧嘴微笑,与老山人恭敬行礼,肃容沉声道:“隐脉后人陈圣,见过老宗主。” 裴斐面色古怪,在此守了好多年,这还是第一个下山弟子来此拜山。 大多都是忌惮各大宗门的联合法旨,即便是偷偷摸摸到了藏月山脚下,也只是远远放下些修行资源,看上几眼便就此离去了。 老山主伸手抚须,满脸笑容掩不住,看着这位认祖归宗的少年弟子,老怀大慰。 一老一少拾阶而上,沿路上老人偶尔会问上些关于师长问题,陈圣都轻言应付。 隐脉之事本就极为隐蔽,即便是山主也掌控不多,陈圣便说那位传道的师长在教导了几年之后,便出海访仙。 老人笑笑,也就没继续多问了,不论如何,自家晚辈回来了,总不好问太多使人为难的问题。 顺着石阶走着,原本陈圣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那些宅邸屋殿大多残破,那座陈落羽跻身渡劫期后建的华贵宫殿,如今也是空空如也。 陈圣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身前口若悬河的老人蓦然停下脚步,看着这位归山的少年,轻声道:“人还在就行,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不重要。” 陈圣鼻尖抽抽,在他的记忆中,这位老人除了抠门之外,便只有好面子这一点了。 老山主见状笑了笑,没有再出言安慰,只是心中原本残存的疑虑又打消了许多。 一路登上山顶,陈圣看见那位靠在巨石上的少年,黑衣猎猎。 出乎陈圣预料的是,少年手里原本时时刻刻抱着的剑鞘已经消失不见,变为了一柄短短的竹剑。 于是陈圣蹲下身子,笑道:“小师叔,你竹剑好生威风,有什么讲究?” 按照自称的身份,陈圣喊这个少年的时候,得是师叔祖往上走,只是反正不知者不怪,反正老人也乐见其成。 老山主站在一旁,面色颇为古怪,觉得这位自来熟的少年多半是要吃个闭门羹。 结果少年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同龄人,轻轻摇头。 老山主热泪盈眶,破天荒了,自家徒弟这性子难道转了不成? 陈圣长身而起,随后双手拂袖,笑问道:“敢问小师叔哪里寻来的竹子?” 老山主脸色古怪,这晚辈弟子脸皮有点厚啊。 这黑衣少年的性子,旁人不了解他这个做师傅的还能不知道吗? 能赏你一次面就该感恩戴德了,还得寸进尺? 老人觉得有些荒谬,随后就瞧见那位少年缓缓抬起手臂,指着下方某处。 远望绿竹林,郁郁苍苍,重重叠叠,被微风拂动,波浪不息。 陈圣长笑,身侧老人瞠目结舌。 山间暖风习习,两位少年一站一坐,白衣黑衣。 老山主盯着两人,笑笑摇头,走上一条泥泞小道,踽踽独行。 第二卷 第一百零四章 山中练剑 陈圣以手刀劈下一截翠绿竹枝,削出柄小巧的短剑,笑笑别于腰间。 扭头看见少年站在一片竹林下,静静看着这边。 陈圣微笑:“小师叔也想换把新剑?” 少年木然摇头,越过陈圣,去往山间一处隐蔽所在。 溪涧流水潺潺,少年一人走在前头。陈圣把玩着腰间竹剑,笑吟吟跟在后头。 其间少年几度回头,每每皱眉陈圣都视若无睹,只顾着埋头跟上,少年踱步他便跟着停下,时时保持着十五步的距离。 终于,蹲在暗处的老山主憋不住了,在一次少年扭过头去后,急急现出身形,一把拎起陈圣便又消失了。 少年再度回头,不见那道白袍身影,微皱了皱眉头,便再继续走了。 老山主瞪着陈圣,语气不善,“你小子是真傻假傻?看不出小羽不喜欢你跟着?” 陈圣咧嘴,这个称呼许多年都不曾见到了。 老人见他傻笑,悻悻然缩着脑袋,只当这小子是真傻。 目光又落回弟子身上,只见那少年拎着竹剑,站在一条巨瀑之下,出剑收剑。 陈圣探头探脑,“小师叔这是?” “练剑。”老山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骂道:“没眼看?” 陈圣悻悻然,所幸那老人没再细究,只是看着自家徒儿在瀑布下,以那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武夫手笔劈开瀑布,眨眼间银河闭合,反复往返。 老山主看得津津有味,兴起时还会与那陈圣吹嘘几句,说起少年剑法如何如何高深,出剑如何如何犀利。 陈圣定眼看去,实则手段平常,多是些水磨工夫,一剑两剑稀松平常,百剑千剑也一般,就是时间久了,少年明显有些坚持不住,嘴唇发白头上冒汗。 陈圣扭头看老山主,发现他虽然攥紧了手掌,满脸紧张神色,却没有半分要出手的意图。 老山主似乎是不忍看着徒弟受苦,索性扭过头,与陈圣四目相对,淡笑道:“好奇我明明可以出手,帮助小羽度过最难的一关,为何却选择袖手旁观,任由他去走这笨的不能再笨的路子?” 陈圣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陈落羽的修行天赋,故此便更加好奇,这个少年为何放着一天通天大道不走,反而要去走这最为艰险且注定看不到希望的武夫之路。 可惜老人只是自嘲笑笑,便收声,因为瀑布下的少年手中竹剑折断,连带着少年一起落入下方深潭之中。 老山主怪叫一声,急忙下水去捞人。 瀑布上方蓦然出现一人,笑道:“三百下,小师弟如今越来越有出息了。” 陈圣哑然,确信藏月山绝对没有这么一位弟子。 果不其然,老山主喊出了一个陈圣从未听过的名字,“曹泊,你小子还敢冒头?” 曹泊嘿嘿怪笑,指着老人怀中的少年,问道:“还能坚持?” 少年虎口开裂流出诡异的淡金色血液,眼神明亮,依旧惜字如金。 “能!” 老山主既羡慕又恼怒,冷冷瞥了眼上方的曹泊,那人急忙会意思笑哈哈道:“武夫修行之事贵在坚持,走得是细水长流的水磨工夫,今日我看你的修行已经够了,便随着师傅回去歇息吧。” 少年陈落羽似乎很听此人的话,果真不在坚持,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截短剑松落水中,昏睡了过去,劈水练剑消耗不小。 老人带着少年离开后,陈圣盘膝坐在瀑布下,开始有样学样。 曹泊见状啧啧称奇,“你这小子傻不傻,瞧不出来我是骗小羽子的?” 陈圣点头,他又不瞎,更不傻,走近此处劈了几剑才发觉,这瀑布远远不同于其他瀑布,其中蕴养了些无主灵气,对滋养体魄效用极佳,对少年的身体有着不小的益处。 掺杂了灵气的流水注定会变得极重,自高空落下更是威势不小,所以陈落羽能够坚持挥出三百剑,却是已经足够了,再多就有可能伤及筋骨。 看着身旁站定的曹泊,陈圣开口道:“从未见过你。” 曹泊愕然,“我上山数十年,你个第一天登上的家伙,说这话不觉得有些不合适?” 陈圣反问道:“的确未曾见过,有何不合适的?” 明显被噎住了的曹泊愣了一会,才一巴掌拍过来,看似无心落在陈圣肩上。 一席白衣被掌风带动,身子却是岿然不动。 曹泊有些悻悻然,“你这小子,明明是个修士,哪里来的这般强健体魄,看着也不像是金丹修士啊?” 陈圣有些意外,因为曹泊这一掌并没有动用任何的修为术法,乃是实实在在的肉身力道,着实不凡呐。 过了一会,曹泊忽然说道:“咱俩换拳?” 陈圣微微点头,抽身退出去几步,随后脚下猛地发力。 两个体魄都十分强壮的家伙一拳接着一拳,最终陈圣看着曹泊有些坚持不住了,便举手告饶,言说已到了极限。 曹泊将信将疑收回拳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子拔高御风飞向瀑布上方。 陈圣揉着下巴,看来这一世因为自己境遇的不同,藏月山的处境也变了许多。 麻烦咯! 沿着原路返回,路过竹林之时陈圣心思微动,劈下不少翠竹,削成大小长短各不一的长剑插在地上,等着那位黑衣少年来日再来取用。 陈圣端详着地上的竹剑,怎么看怎么满意。 至于陈落羽会否满意,这点不需要质疑,自己瞧着喜欢,另一个自己又怎么会不喜欢? 白衣少年顺着石阶往下,隐隐感到山道两侧藏着好几人,修为皆在金丹境界,其中有两人气息掩藏的极好,陈圣只能发觉,探不出具体修为。 临近饭点,山中无半点炊烟,只有山顶上一座修缮的还算过得去的宅邸,其中有一老一少,此刻老人正以丹火煮着一锅鱼汤。 若是给旁人瞧见了,只怕是要吓一大跳去,以丹火炼药的某些大师们也要折服,因为老山主正用丹火一点一点剔除鱼肉其中杂质,嘴里边嘟囔着:“曹泊这厮懈怠了呀,捕上来的灵鱼品质越来越差,看来那天得去敲打敲打才行。” 说着,蓦然捂住嘴,做贼心虚般看了眼身旁不远处抱着剑鞘的弟子,讪讪笑道:“师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陈落羽置若罔闻,依旧神游天外。 直到锅中鲜香阵阵,少年才定定回神。 老山主拿着一只玉碗,刚舀了一勺鱼汤,扭头笑道:“小羽莫急,很快就好了。” 陈落羽笑笑,目光落在门外。 陈圣抱着三四条鱼以及一堆干柴,黑着一张脸,“小师叔,吃独食有些不太厚道吧?” 岂料刚说完就被老山主一个暴栗敲在脑门上,响得很,老人怒骂道:“谁让你偷抓潭里的灵鱼了?” 陈圣苦笑不得,“我这是从溪水里抓来的。” 说着抛过去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老山主仔细看过几遍,才嗤之以鼻,“这等凡俗食物也拿来果腹,不怕脏了修行?” 陈圣哑然,这老山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面子。 好事! 陈圣心中大慰,自顾自生火烤鱼,用的是一道火焰符箓,以竹片为纸绘就,给老山主吓得不轻。 老人围着陈圣啧啧了几圈,“我怎么不知道隐脉有擅长符箓一道的弟子,你小子不会是冒充的吧?” 陈圣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陈落羽双手捧着能够隔绝热量的玉碗,看着口头不屑,实则老老实实蹲坐在火堆旁,甚至还能偶尔指点陈圣几句烤鱼技巧的老人。 “陈圣啊,不是我说你,你这都烤焦了,哪里会好吃?” “山主,您不是不喜欢吗?” “咋!老夫好心指点,你还不乐意了?” 老人吹胡子瞪眼,陈圣只好满脸无奈道:“弟子错了,这条尚未烤焦的给您就是了。” 说着,陈圣果真递过去一条火候掌握极好的烤鱼,肥美鲜香。 老山主这才心满意足,看着这位数十年来唯一的后进弟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当然了,再怎么喜欢也比不过小羽。 想到这里,老人神情稍稍黯淡了些许,随手丢下啃了一大口的鱼,拍着手掌起身,又蹲到陈落羽身旁去了。 陈圣双手皆攥着两条大肥鱼,哑然失笑,看着远处笑容和蔼的老人,心头一暖。 当年初上山那几年,老山主也是如此,只是陈圣再大些开始修行了,进境快得吓人了,老人就渐渐来得少了。 —————————— 刘金丹与阴世养伤完毕,就被接引使丢出山谷,恰好落在卢素面前。 给卢大管事吓得急忙就要喊人,结果看清是这两个家伙后指着黑袍少年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挺能跑啊,找遍了整个秘境都不见你们。” 刘金丹急急站定,悄然躲到一旁,生怕给这位心情明显不太好的管事逮到,平白无故挨上一顿骂,这可就不太妙了。 黑袍少年被骂得发愣,反应过来后刚要发怒,就被卢大管事一剑鞘拍下,“屁话少说,给你们俩各自安排了个护道人,到时他们会帮你们去争夺那十人之列。” 刘金丹闻言大喜,然后就瞥见卢大管事喝了口茶水,便悻悻然闭上嘴。 果不其然,卢素又接着说道:“刘供奉,你如今算是半个自家人,故而价格便宜些,日后到了掩日峰上,多炼制几件仙器出来就是了。” 刘金丹心说我炼你大爷,真当仙器是路边的大萝卜? 张口就来? 心中如此想,刘大供奉可没有胆子在卢管事面前说出来,当下苦哈哈道:“卢管事好意,刘某怕是无福消受。” “咋的?”卢素瞪眼,“又不是要你立刻变出几件仙器,日后懂不懂,还是说你小子对将来能够炼制仙器没有信心,若是如此我可要好好考虑考虑你的供奉之位了。” 说着,卢素又扭头对阴世道:“至于你嘛,穷光蛋一个,又没啥本事,不如就在我掩日峰做个百年供奉,最好拉上你那个师傅一起,磕碜是磕碜了点,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 黑袍少年咧着嘴,满口答应,反正被卢管事盯上是跑不掉的,还不如早些将好处捞在手。 满意点了点头,卢素大手一挥,身后就有两个压境金丹走出,各自站定在刘金丹与阴世身旁。 刘金丹瞥了眼卢素身后还跟着的四人,有些意动,咽了口唾沫问道:“卢大管事,若我说愿意变成掩日峰完完全全的自家人,价格上能否再打个对折?” 卢素斜了他一眼,笑道:“行啊!何止对折,骨折都没问题!” 刘金丹立刻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我堂堂多宝宗弟子,挂个供奉已经是极限,哪里能够真正另投他人门下,这等不忠不孝之事我刘金丹是万万做不得的。” 卢素笑了笑,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身后跟着的除了血妖与何道人之外,乃是他威逼利诱拉来的掩日峰供奉,记名的那种,都是山间野修,一听卢素开出的条件后便都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一个姓张,是中土散修,另一个则是东海遗民,家乡早已毁在大水之中,也是个无处可去的,故而被卢素简单忽悠一番后,便应承下供奉之位。 两位金丹供奉,哪里是如今的刘金丹能比的,况且只要刘金丹肯当供奉,哪怕是只挂了个名字,卢大管事就有把握,早晚将这个年轻人骗到手,哪里用得着多付出什么代价。 能不花钱的买卖,我卢素又不是大善人,多花一个子都觉得心疼。 青年道人摩挲着手里的龟甲玉钱,颇有种雨过天晴的豁然,起码接下来不用再担心被那些个金丹前辈记恨了。 想到这个道人就恨的牙痒痒,卢素这个黑心的家伙,每次碰到一个压境金丹,都要将这位道长好好吹嘘一番,说是全赖他的玄妙道术,才让卢素能够找到这些恨不得将自己埋藏在老鼠洞里的家伙。 最最该死的是血妖,每次卢素说得口干舌燥,再想不出溢美之词,这个老魔头就闪亮登场,恨不得掏空满肚子的辞藻。 两人一唱一和的结果就是,这一路走来,青年道人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身后投射来的目光,那是真的能杀人。 因此,青年道人看着刘金丹与阴世两位,颇有些得到解脱的意思。 就要将龟甲玉钱收入囊中,忽然瞧见卢素盯着这边,道人立马警觉道:“你要的人都给你找齐了,还要如何?” 卢素笑容灿烂,与血妖一左一右,后者狞笑道:“我劝你还是从了吧,省得受皮肉之苦。” 道人立马认怂,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却没料到精明无比的卢大管事,竟然要谈一笔看着就稳亏的买卖。 “我可以让他们帮你去争。”卢素指着身后两位新供奉,对道人说道。 青年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后,生出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破天荒有了几分胆量,伸手摸了摸卢管事的额头,喃喃道:“见了鬼了。” 黑袍少年忽然开口:“你若想见鬼,我可帮你叫些游魂出来。” 刘金丹也是将目光投注过来,表示愿意帮忙,几张招邪的符箓他刘金丹还是拿得出的。 道人听完在心底跳脚大骂:“掩日峰就没一个正常人了?” 到了此刻,青年道人才发觉,一位金丹剑修,扶风李氏的弟子,邪道修士阴世,还有那明显在多宝宗地位极高的刘金丹。 这他娘什么恐怖的宗门? 这些人每一个放在寻常宗门里,那个不是捧在手心的心尖肉? 再加上卢素这么一位能够随手打杀压境金丹的大管事,最要命的是那些金丹修士大多都对卢管事十分敬畏,甚至有些还算是恐惧。 事实上有两件事青年道人没有发觉,掩日峰上最可怕的是那位时时刻刻立于首位的陈圣,以及卢素一路走来都在刻意拉拢。 包括与血妖那看似滑稽可笑,让青年道人懊悔不行的一唱一和,都是为此铺路,否则以卢素的性子,即便是找不到那些压境的老家伙们。 还不能闹出点大动静,惹得你接引使不得不亲自出面指路? 青年道人此刻通体冰凉,木然抬头看着卢素,苦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卢素愕然,旋即一巴掌摔在他后脑勺上,怒骂道:“保护了你一路,尽是做些亏本买卖,现在想死了?” 血妖在一旁附和道:“对!你小子想都不要想,欠债还钱!” “对!”卢素一拍大腿,朗声道:“你小子没还清债务之前,想死都难!” 青年道人一翻白眼。 得!这是吃死自己了。 遂无奈道:“到底要如何给个痛快话吧。” 卢素嘿嘿一笑,“我会让他们帮你,但你也得拿出点实力,不许再藏着掖着,尽全力了做不到,算你没这福分,可要是被我知道你小子偷奸耍滑,白白错过一个池底捞宝的机会,可别怪我。” 卢大管事扬了扬拳头,血妖趁机放出一身恐怖气势。 青年道人脸色有些古怪,也只好悻悻然答应下,至少目前看来对自己没有什么坏处。 第二卷 第一百零五章 山上人 做完这一切,卢大管事大袖一挥,便让人带着青年道人离开,反正那口神仙池的事他卢素是掺和不到半点,眼不见为净。 而后又看向刘金丹、阴世二人,问得那个幽静山谷,以及陈圣闭眼站在空中,宛若神游之态。 卢素大喊一声,“坏了。” 随后径直破入金丹,化虹而去。 雪白剑光在各处肆虐,卢大管事满脸的杀气腾腾,对着一个无奈现身的老人语气不善道:“老梆子,你存心与我作对不成?” 接引使气笑,“你当老夫与你一样闲?” 卢素瞥了眼下方,压低嗓音又问道:“那你为何让陈圣上叩心路,不知仙池即将降世?” 老人沉默片刻,“你对这个少年似乎格外关切,这是为何?” 按理说想卢素这种上古人族祖先留下的暗棋,是不会对后世之人有别样的心思,该如老人这般,枯守秘境数千年都不曾有过另眼相待。 即便是破例让陈圣走上叩心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走的寅吃卯粮的路数。 待得外界大道成型,这处秘境早晚是要显露于人世,皆是这条叩心路又会重新成为人人可渡的大道关隘。 渡过了便是修行坦途,若是在此心境受损则会处处碰壁。 无论问心结果如何,陈圣这个为新旧大道开门,有望贯通二者的开山人,都得记住接引使的这份人情,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卢素冷笑,以心声警告道:“我不管你如何,总之仙池现世之前,必须让他从那破路上下来。” 卢大管事忽然面目狰狞,“要知道,我没让你直接内定一个名额,已经很给你这老家伙面子了。” 老人摸了摸下巴,要论真实年纪,两人谁比谁老还真不好说,要追溯到很多年前。 瞧着大管事逐渐不善的眼神,老人淡笑道:“放心,在那之前我自有办法将他唤醒。” 卢素突然满脸笑意,看着老人。 接引使猛地抽身后撤,原本站定的地方给卢素一个飞扑,老人冷看着双手扑空有些滑稽的卢大管事,厉声道:“你想都不要想!” 言罢,老人身形骤然消散。 卢大管事缓缓起身,收拢袖子,自顾自喃喃道:“一个二个都这么精明,生意难做咯。” 卢素低头,冲着下方赶过来的独臂老魔高声喊道:“血妖啊!” “哎!” 一只袖子空空荡荡的血妖昂首挺胸,目光穿破云层,落在那个看着事事精明,实际上只是个少年模样的卢大管事,没来由有些愧疚。 因为自己,打算与他谈一笔买卖,会亏钱的那种。 血妖说完,卢素跳脚大骂:“你说啥?让我白白为你去捞那件机缘,然后你小子随手抛出个仨瓜俩枣?” 卢素不仅要骂人,他此刻更有些想打人。 血妖苦笑不得,提醒说自己不是随手抛出,而是要以门下几位资质最佳的弟子血仆,来换那件血道秘宝。 结果险些被卢管事一剑穿胸,气急败坏道:“区区几个资质马马虎虎的小家伙,就想换一件浸泡过仙池,可能偷得了几缕大道真意的上古秘宝?” 你当我卢大管事疯了不成? 血妖哭笑不得,心说你都还未见过那两人,如此轻易的盖棺定论,未免不太妙吧? 当然,明面上血妖还得继续开出条件,两人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坐地还钱,颇有几分世俗商贾的意味,只是发展到最后,两个人动起手来,不过多半是血妖在挨打就是了。 血妖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吹嘘自己那两个弟子是如何聪慧,以及‘陪嫁’的法宝品轶数量,卢素则是嗤之以鼻,满口将那些法宝灵物贬的一文不值。 每每卢素要动手打人,血妖才捏着鼻子又抛出一些条件,但就是咬死了一点,非要让卢素收下那两位弟子,否则万事皆休。 最终两人达成协议,血妖狠狠出了一大笔血之外,还得答应帮那两个弟子,备齐一路至金丹期的修行资源。 卢素满意起身,长舒一口气,谈买卖是很累的。 —————— 藏月山上,陈圣与曹泊趴在瀑布两边,看着下方那个今日多出了几十剑的少年。 陈圣揉揉眉心,苦笑道:“这下完了,老山主又该不给饭吃了。” 曹泊闻言大笑,“你小子何时要人赏饭吃,那条清溪里的鱼,你哪天少吃了?” 陈圣笑笑,挠了挠头,说道:“修为低下,比不得你们这些餐霞饮露的仙人,再者说了,供养一个武夫体魄靠几条鱼哪里够?” 言下之意,山中可有栽种灵谷,或者养有奇珍异兽。 曹泊满脸坏笑,指了指下方潭中游曳的几位肥鱼,努嘴道:“那不都是,我亲自养的,条条肉质白嫩清香,口感柔润嫩滑,鲜得很呐。” 陈圣啧啧,“难怪老山主最近总说鱼瘦小了许多,曹师兄,没少偷吃吧?” 曹泊此人古怪得很,明明陈圣此刻的身份喊他一声师叔祖都不过分,却偏偏肯听那师兄二次。 这位师兄笑嘻嘻站起身,抹了抹嘴角,“那是自然,我每日在此以灵气喂食,还得放下修行帮小师弟滋养体魄,吃几条鱼怎么了?” 曹泊微低下头,想起那灵鱼鲜美味道,叹道:“只可惜这几日消耗的有些大了,再吃就供应不上小师弟,否则抓上两三条,以山泉做酒你我痛饮一番岂不是极好?” 陈圣没有点头,脸色有些僵硬。 两人身旁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老人,满脸的黑线,伸手拍在兴致勃勃的曹泊身上,沉声问道:“那灵鱼真有这么好吃?” 曹泊木然扭过头,结果被老山主一拳打在眼眶上,而后身子在空中划过一个极为圆满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潭水之中。 陈圣捧腹大笑,“山主,我这一招如何?” 老人扭过头,竖起一个大拇指,毫不吝啬赞扬道:“大善!” 水潭中央的曹泊冒出一个头,咬牙切齿,“好啊,亏我还把你当兄弟,这般出卖我!” 陈圣哑然失笑,身旁老人已经率先发难,一股加足了料的水柱轰然落下,砸在曹泊头上,将其砸晕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下方那位出剑越来越艰难的少年,被断剑带着冲刷落下水潭。 陈圣脚底抹油,已经开溜了。 老人环目四顾,苦笑几声才重重坠下,伸手抄起小弟子之余,还不忘带走两条看着就让人眼馋的灵鱼。 陈圣蹲在水面,看着被水流冲到岸边的曹泊,啧啧道:“再装睡,一会吃鱼就不带你喽。” 原本躺的直挺挺的汉子立刻弹起身子,一巴掌摔过去,瞪眼道:“你小子敢!” 陈圣嘿嘿笑着,袖子里漏出一条颇为肥硕的大鱼,亮银色的鳞片在日光下闪闪发光,鱼嘴开合之间有灵韵流转。 两人勾肩搭背,走到瀑布后的一个僻静所在,开始生火烤鱼。 “陈圣呐,不是我说你,不能终日忙着摸鱼捉虾,得紧着点修行啊。”曹泊说着突然顿住,确认四下再无他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嗓音道:“不怕告诉你,如今咱们藏月山不太平,找麻烦的人不少。” 陈圣眼神微亮,上山之后每日与此人厮混在一起,自然不是为了口腹之欲那么简单了,开口追问道:“求师兄告知是何人找我藏月山麻烦,也好让师弟我有个修行的目标。” 说到这个,曹泊刚提起的一点心气便又散了不少,随口敷衍道:“师弟只要记住努力修行就是了,那些事物有师兄呢。” 陈圣目光微黯淡,却没太遗憾,能让整个藏月山变成今天这个地步的存在,无疑是一座大山,无形无相,堵在所有人心头。 那守门的裴斐,以及山上不曾现身的几个师兄们,甚至那位有着元婴境界的老山主,都是这般,因此没有人与陈圣提过。 曹泊起身,用一个葫芦装了些汩汩渗水,随即将其分为两半,递到陈圣面前,笑道:“藏月山中无酒,就以这个替代了。” 陈圣望着手中物,怔怔出神。 这是那位在山下守了很多年,一身修为几乎尽数散失的少年,独独心爱之物。 曹泊见陈圣如此姿态,只当他是嫌弃了,微皱眉头,仍是捏着鼻子开慰道:“别小看这杯中物,山水灵韵之所在,甘甜得紧呢!” 说着,曹泊率先一口饮尽,满脸的快慰,又跑过去接了一瓢。 陈圣笑笑,打消要问陈王下落的心思,满饮杯中酒。 曹泊刚好跑回来,见此情形才大笑道:“这才对嘛,我藏月山弟子,饮酒是酒,饮水也是饮酒。” 陈圣起身接水,转身对着曹泊举起,“师兄此言,当浮一大白!” “哈哈.......” 师兄师弟,新酒旧愁,皆在一笑之中。 喝过了酒,曹泊眯眼微醺,陈圣起身下山,一路走到破落山门前。 裴斐抱剑显出身形,皱眉道:“山下凶险,没事少下山。” 陈圣洒然一笑,“裴师兄这话说的,师弟我不就是从山下上来的,有何凶险所在。” 裴斐微微摇头,说了句古里古怪的话,“上了山就是山上人,就得要面对一些原本不会露头的杀机。” 说完,裴斐看着陈圣,轻轻摇头,如今的藏月山已经没了那般,可以让各个性情弟子自由生长的土壤,像陈圣这样肆意洒脱的,裴斐很看好,但真的不适合。 陈圣有些无奈,看着这位执意不肯让路的师兄,就绝了下山一探的念头,索性一屁股坐在裴斐身旁,微眯着眼眸,抬头望月。 裴斐忽然说道:“师傅没问,我也不好细究你的身世来历,我只说一句,别对藏月山不利。” 陈圣轻笑,如今摆在明面上的四人,除去少年陈落羽依旧保有些戒心之外,曹泊与自己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不久前还合谋偷吃灵鱼。 至于老山主嘛,多半是怡然不惧。 倒是这个看门的裴师兄,警觉得很嘛。 裴斐继续说道:“别以为学过几门藏月山玄功术法,就真的有资格成为山上弟子,当年离山弟子众多,唯有隐脉弟子从未回来看过,因此我对你的印象很差。” 陈圣愕然,咧嘴问道:“所以?” 声音未落,裴斐手中已经凝聚起一道剑光,疾疾飞出,撞在陈圣胸膛之上。 “嚯,金丹一击当真不凡,若不是我有些武夫底子,岂不是要被你给一剑杀了?”陈圣低头看了眼身前破了一个大洞的衣衫,大为肉疼,“这可是我仅有的一件衣服了,你得赔我!” 陈圣揪着裴斐的衣领子,两人处境颇为滑稽。 裴斐振臂脱开,冷冷道:“能接下我一剑,总算你们隐脉没有落下修行,再者就是你这武夫体魄有些强的过分,更像是曹泊的路数。” 陈圣哂笑,伸出一根小拇指,满脸鄙夷道:“曹泊那货跟我比,就是个这!” 裴斐笑了,笑得很古怪,而后拍了拍陈圣的肩膀,摇头道:“希望有朝一日你与他对敌之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留下的几个师兄弟中,就属这个武夫出身,却能够在修行路上走得极快极稳的汉子,最让裴斐忌惮。 裴斐曾开口问过,为何要突然招收一个武夫上山,当时老山主只是眯眼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么个武夫,说不定日后你的金丹境都扛不住人家一拳。” 对山主此话,裴斐记得极深,因此往后几十年在面对这位古怪的师弟之时,裴斐大多会选择敬而远之。 陈圣有些恍然,这一世的裴斐性子变化好大。 裴斐这个人,在三座藏月山中都是切实存在的,这一点陈圣清晰记得,只不过自己那一世见得不多,自己的这位师兄一贯在山下游历,鲜少回山。 裴斐倚靠着一个半倒下的石柱,头顶皎皎月光。 陈圣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探查,结果又被裴师兄一剑劈在身上,只是这一剑含怒出手,更像是本能的反击,因此力道剑意都极重。 到飞出十丈之外,陈圣目光呆滞,身前刻着一条浅浅的剑痕,血流汩汩。 裴斐回过神来,急忙闪身去搀扶陈圣,他不喜欢隐脉弟子是真,可毕竟是同门,若陈圣死了他裴斐于心难安。 冷冷喊了声,裴斐飘然上山。 山门外又出现一人,独臂瘸腿,怀中抱着一柄断了大半的残剑,看着两人背影,笑着喃喃道:“这可是你自己让出来,往后可不许怪师兄。” 说罢,这人就坐在方才裴斐靠着的位置上,嘴角时时挂着笑,乐不可支,仿佛这枯寂的守门差事,是何等无上的荣耀。 裴斐带着陈圣上山,恰好碰上给少年煲鱼汤的老山主,老人大呼小叫,“小斐啊,你即便是不喜欢这个家伙,也犯不着下这么重的手吧?” 裴斐难得露出异色,怯怯说出来龙去脉,老山主听完哈哈大笑,大手拍在裴斐肩上,朗声赞道:“砍得好,省得这家伙总乱逛,当我藏月山是自家后花园?” 陈圣脸色无奈抬起手,表示自己还没死,并说道:“山主,您这话可不像是一个长辈会说出来的,忒不厚道了。” 老人嗤之以鼻,满不在乎道:“咋的,还要老夫为你再将裴斐责罚一遍,然后传书给你那隐脉师长,让他上山来找回场子?” 陈圣哭笑不得道:“弟子不敢。” “不敢就对了!”老人眉头一挑,笑呵呵道:“如今我这山上犯忌讳的很,别说一个不肖弟子被人砍了,就是死了都没人敢来收尸。” 沉吟了片刻,陈圣拱手道:“弟子记住了。” 老山主哈哈一笑,丢给裴斐些治外伤的药膏便走了。 裴斐盯着手里几瓶粗制烂造的药膏,陷入了沉思,陈圣大呼一声不好,就要逃遁,结果给裴师兄一把攥住,然后又递出一剑。 墙角喝汤的少年看着那璀璨剑光,神色有些异常。 老山主笑着宽慰:“武夫一途若是能够登堂入室,其实不弱的,远的不说,光咱们山上就有两位绝顶武夫。” 少年扭头,露出狐疑之色。 老山主心神激荡,险些就要将手里鱼汤给洒了出来,而后对着徒弟询问的目光笑道:“曹泊自然算一个,当年为师碰到他时,他就已经是一位站在凡人顶点的武夫,往后上山之后更是辅以天地灵气淬炼肉身,如今比起金丹境修士都不差的。” “至于第二位嘛......” 说到此处,老人突然想买个关子,低头笑吟吟看着弟子。 少年神色未变,却给了老山主一个意外之喜,他抬起手,指着已经被裴师兄劈了好几剑,正苦着脸讨饶的陈圣。 “他?” 老人如闻天籁,双眼热泪盈眶,连连点头道:“就是这家伙。” “也不知隐脉是用了什么手段,这小子的武夫底子打得极稳,之前与你曹师兄对拳竟隐隐占据上风。” 老山主啧啧称奇,世间淬炼体魄的术法不是没有,相反是多如牛毛,不过都需要与修行之法相辅相成。 老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陈圣这样还未结出金丹,便能够将体魄打造到如此强度的。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章 山中事 陈圣黑着一张脸,身上的衣物已经千疮百孔,剑光落在身上划出的道道血痕也尽数恢复,闷声道:“刺够了没有?” 裴斐果真抽身后撤,不再出剑,冷冷转身就要御剑离去。 老山主开口喊住裴斐,笑眯眯道:“反正也肯定没戏了,你觉得董漫会把位置再让给你?” 裴斐听完神色大变,长剑飞掠,然后被老人一把揪住,从空中硬生生拽回来,落稳在大地上,裴斐看着陈圣,怒火中烧。 陈圣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把守山门的重任呗,裴斐这家伙打了好几架才抢来的,如今因为你,就这么没了。”曹泊从宅邸外走进来,摇头叹息道:“陈师弟,不是我说你,你小子未免心也太黑了。” 陈圣突然有些想揍人,面前这张贱兮兮的脸委实太欠揍了。 曹泊抛下嘴里叼着的干草,眯眼道:“想打架?” 陈圣缓缓摇头,然后咬牙道:“想揍你。” 一拳携带着猎猎劲风,呼啸而至。 曹泊冲裴斐笑道:“帮你收拾这小子一顿,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裴斐双手抱剑,默然无言。 老山主为老不尊,抱起气力尚未恢复的徒儿跃上房顶,半蹲在瓦背上乐呵呵道:“小羽啊,两个武夫打架,今儿有好戏看咯。” 曹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岿然不动,回头苦笑,“师傅,您是存心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老人瞪眼,“咋的,我这把老骨头与你师弟想看场猴戏,如今又不能下山,你二人来扮那猢狲不行?” 即便是裴斐的清冷性子,此刻也是忍不住莞尔,因为曹泊正半弓着身子,颇有几分像猴子。 陈圣摆开拳架,一身气意流转铺满全身。 曹泊见猎心喜,放下原本只打算随意出几拳的念头,目光骤然变得凌厉。 曹泊猛地飞扑出去,陈圣朗笑一阵也挥拳对上去。 两位武夫,纯以肉身力道撞在一起,尽皆后退几步,而后一拳又一拳,两人都刻意压制真元流动,不消多时就各自溢血,惨淡得紧。 老人低头看着少年陈落羽,笑问道:“怕了?” 少年摇头,看着战拳,眼放异彩。 老山主唉声叹气,以手覆面,对这个年幼弟子不肯放弃习武颇为无奈,而后看着两个伤势渐重,却越战越勇的家伙,心生厌烦。 老人以心声吼道:“你们是自己打得惨烈些,还是让老夫亲自动手?” 陈圣脸皮抖了抖,与曹泊对视一眼。 “来吧,老头子下手可重了。”曹泊颇有些无奈,与陈圣小声说道。 两人贴得极近,说话声音又是极小,因此除了知道内情的老山主外,裴斐与少年皆是满头雾水,这两个家伙怎么打着打着生死搏杀起来了? 得了圣旨,陈圣反正出手无忌,至于迎面而来的拳头,全然不挡也不避。 两位强大武夫互换伤势,很快就体魄大伤,递出的拳头都松软了许多,终于,陈圣率先吐出一大口污血,直直躺倒在地。 曹泊见状,暗骂小子不讲义气之余,而后身子一软,重重磕倒在一块细碎石头之上,撞了个头破血流。 老山主大呼小叫,快步走过去探两人鼻息,确信二人无大碍后才落回屋顶,心有余悸,“武夫对战好生凶险,可怕得紧呐。” 躺在地上假装晕厥的两人听见这话,皆是翻了个白眼。 这老山主,忒不厚道了。 裴斐立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好在如今情绪波动极小。 老人递过去一个眼色,这位裴师兄便会意,弯腰抱起两人时悄悄递出两道剑气,一时之间,两个武夫体内惨淡的紧。 老人笼在袖子里的手掌悄然竖起一根大拇指,裹挟着少年陈落羽飘然而去。 曹泊抢先抬起头,瞪了裴斐一眼,小声问道:“走了?” 瞧见裴斐点头后,曹泊立刻生龙活虎,闪身一脚踹在陈圣屁股上,笑骂:“你这混账小子,让你不厚道。” 陈圣缓缓起身,是真的受了不轻伤势,没好气道:“武夫打架不兴动修为的,你这也太赖皮了。” 方才曹泊最后这一脚,可是实实在在的用上了金丹修为。 曹泊咧嘴笑道:“谁他娘说我是武夫了?我如今可是金丹修士,放在凡人眼中,那可是真正的山上仙人。” 陈圣转身走出去,右手高高竖起一根中指。 裴斐紧随其后,虽未明确表示什么,但那微微晃动的脑袋,已经能够代表一些东西了。 曹泊也不恼怒,抬眼瞥见墙角放着的一口砂锅,立刻大喜过望,尤其是见到里头还有剩余,笑容便更加灿烂了。 要知道老山主为了这一锅鱼汤,可是下足了工夫,味道鲜美至极。 陈圣与裴斐缓缓走在山阶石道上,后者手掌时刻摩挲着剑柄,陈圣走在前方浑身不自在,蓦然扭头苦笑道:“裴师兄,你若是还觉得不解气,就在刺上几剑,但求你别再做这种恶心人的事了行吗?” 裴斐愣了愣,疑惑道:“我这样,很恶心吗?” 陈圣强忍住心中恶寒说道:“恶心倒是不恶心,就是有些瘆得慌。” 岂料裴斐闻言大喜,坦言我裴斐要练的就是此剑,要让天下所有敌人闻之色变,时时刻刻心存恐惧。 陈圣满脸古怪,瞥见下方飞掠来一人,独臂御剑落在身旁,笑眯眯道:“小师弟别管他,这家伙修行修傻了。” 裴斐脸色阴沉,长剑已经出鞘,死死盯着那人,冷声呵斥道:“董漫,身为守门人,你怎敢擅离职守?” 董漫明显愣了愣,挠头说道:“守门人不是你吗?” 裴斐闻言大喜,顾不得追究董漫,便御剑飞离。 陈圣面白心黑,开口提醒道:“董师兄,再不去可就晚了。” “哎呀!”董漫一拍脑门,也顾不上与陈圣道谢,急忙御剑追上那裴斐,一边喊着失策一边打出几道不痛不痒的剑气。 董漫在后头声嘶力竭的吼着,“姓裴的,要点脸!这守门人的位置是你自己让出来的,如今就该是我董某。” 裴斐御剑更快了,头也不回斥道:“放屁!” 陈圣笑了笑,缓缓沿着石阶,以双腿走着倒也不慢。 到达山脚之时发现情况颇为古怪啊。 裴斐与董漫皆站在山门之内,外头只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口长刀。 独臂董漫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道:“那位下山了?” 陈圣好奇,走近问道:“那位是谁?” 老山主与他说山上事不多,陈圣所知的大多是从曹泊那里东一句西一句骗来的,故而不认得这病长刀。 事实上,修行界中以长刀为武器的修士不多,大多是用剑,还有些是旁门的法宝,在陈圣的记忆中,前世藏月山中弟子,九成都是练剑的。 裴斐走近,沉声喊道:“庞谪师兄,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庞谪?”陈圣皱眉,又是一个未曾听过的名字。 定睛看去,刀身背后,一个高大汉子缓缓走出,对裴斐点头之外,目光略过那惴惴不安的董漫,落在陈圣身上。 “虚丹境,为何迟迟不肯结丹?”庞谪一步跨到陈圣面前,眼神微凝,片刻后释然道:“原来如此,你的锻体功法可挖掘潜力,也好。” 话音落下,那庞谪又一步跨了回去,缓缓落座,在陈圣的感知中宛若一尊山岳沉沉落下。 “元婴境界?”陈圣小声问道。 瘸腿又断臂的董漫笑容悻悻,“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这家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境界蹿升的吓人。” 陈圣笑笑,世上即便有这等灵丹妙药,也绝堆不出像庞谪这般迫人的元婴气势。 庞谪在此,两人争夺守门人之位无望,裴斐径直转身上山,他在山腰一处腹地开辟了个洞府,专做练剑之用。 董漫也笑了笑,正要开口邀请陈圣,耳边就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 “我留他有些话要问。” 董漫神色大变,慌乱中告罪便急忙离开了。 陈圣摇头苦笑,索性一屁股落在庞谪身旁,赞叹道:“一位元婴修士守山门,好大的派头!” 庞谪扭头,颇具深意的看了陈圣一眼,淡然道:“派头不大,吓不住那些想要钻空子的鼠辈。” 陈圣顿时感觉到一股磅礴气势压下,吐纳都有些凝滞。 淡淡瞥了他一眼,庞谪点头道:“还不错,比董漫第一次见我强多了。” 陈圣面色古怪,连忙打听董师兄当时是何模样。 庞谪难得有了些笑意,“如今还在山上的师兄弟,就属他最没出息,摔了个狗吃屎,其他大多弓下身子,都很狼狈。” 陈圣福至心灵,开口问道:“裴斐?” 庞谪脸上笑意更盛,“与你相差不多,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些就是了。” 陈圣浅笑,“我是坐着的,占了不少便宜,真论起来未必比得过裴师兄。” 庞谪蓦然收敛笑容,肃容道:“我不管你是哪个宗门派来的暗手,既然山主默许你的存在,我便不会插手,只是你要管住自己的手,别伸得太长了。” 庞谪抬头望天,陈圣也就跟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然后就瞧见天上一团阴云破开,刺眼日光直直落下,被庞谪捻在手里,最终化作一颗火红珠子。 空中一个老叟显露身形,气急败坏看着下方二人,呵斥道:“藏月山贱修,也敢对老夫出手?” 庞谪嘴角扯了扯,珠子化为一道火光飞出,而后庞谪一刀劈出。 高空之上,一股巨大的气浪蔓延开来,将所有阴云驱散,露出那抹真正的日光,柔和暖熙,润泽万物。 老叟神色大惊,顾不得再说些狠话,急忙双手拢起阴云,事情做完之后才冷冷剐了两人一眼,钻入云层之中。 庞谪继续开口:“你最好收敛些,别被我发现搞小动作。” 陈圣苦笑,刚想张嘴喊庞师兄,便被庞谪眼神遏制,索性起身拍了拍衣衫落灰,笑道:“拭目以待。” 白衣少年拾阶而上,山顶上一个老人此刻蹲在巨石之上,低着头,皱眉道:“这帮家伙,如今越来越嚣张了。” 抬手击溃席卷而来的气浪,老山主换了一个姿势,半躺在石头上,一根指尖淌着血,似梦呓般喃喃道:“快些成长起来啊,留给老夫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 汉子曹泊蹲在水潭边,手里拎着那口砂锅,此刻有些犯难。 “一、二......怎么只剩二十条了?”曹泊浑身冒冷汗,要知道上次他点数的时候都还有三十多条,原本还想着再抓两只打打牙祭,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曹泊唉声叹气,“还是先想想怎么交差吧。” 一下子少了这么多,老山主不得活剥了自己? 正想着,一道白影从远处缓缓而来,陈圣看着曹泊手里的砂锅,赶忙招手喊道:“曹师兄,不厚道啊,偷偷开荤不叫我?” 曹泊身形一闪而逝,捂着陈圣的嘴巴,满头大汉道:“你小子不想活了别害我,给山主听见了咋办?” 陈圣皱眉,“出什么事了?” 随后曹泊便苦着脸,与那陈圣说了灵鱼被盗一事,陈圣点头连连,帮着一同抽丝剥茧,看看能否想到灵鱼到底会去往何处。 曹泊声音戛然而至,脸色难看的望向陈圣,咬牙切齿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偷吃的?” 陈圣也不否认,笑吟吟道:“你有什么证据?我吃鱼的时候山主可是都看见了,他老人家也没少吃。” 曹泊一下子就蔫了,满脸颓唐的丢砂锅入水,径直坐在地上,唯一硬气的一句话便是,“你去找山主来,就说曹泊监守自盗,虽死无憾。” 老人身形浮现,一巴掌摔在曹泊后脑勺上,骂道:“没出息的玩意,不就是几条灵鱼?犯得着要死要活的?” 陈圣双手环臂,静静看戏。 老山主袖间银光闪闪,灵韵非常啊。 果不其然,老山主很快就给陈圣盯得绷不住了,挥袖甩过来,看似一巴掌将陈圣拍落水潭,实则悄悄将袖子里日渐消瘦的灵鱼递出。 陈圣在水下将鱼放出,故作惊讶喊道:“原来这灵鱼躲在水底,难怪曹师兄瞧不见。” 曹泊生怕自己听错了,一个纵身跳下水,在水下仔细点过数这才放心。 老人站在岸边,抚须而笑,这个少年很上道嘛。 曹泊久久才从水下冒头,实在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丢人,上岸之后见了满脸玩味的陈圣,难得有些赦颜。 陈圣拍手大笑,“不得了不得了,这幅场景难得一见呐,可得好好喝上几杯。” 一旁的老人笑笑,跟着附和了几句,破天荒允许两人抓来一尾肥美的灵鱼,三人坐在瀑布下的石洞内。 曹泊说是宴请师傅这般简陋不太像话,于是自告奋勇去山间抓些野物。 陈圣与老山主一同站在洞外,老人忽然问道:“见过庞谪感觉如何?” 陈圣长舒一口气,“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元婴修士。” 老山主笑了,斜眼打趣道:“你见过几个元婴修士?” 陈圣微眯双眸,展望前生,而后笑道:“茫茫多。” “吹牛吧你就!”老人嗤笑,继续说道:“其实庞谪的境界并非全靠自己修行,有许多外部成因。” 陈圣乐了,调侃道:“怎么?这藏月山还真有灵丹妙药不成?” 岂料到老人却是郑重点头,斩钉截铁道:“有的,而且还不少!” 这下陈圣愣着了,如遭雷击。 良久之后陈圣才回过神来,毫不客气的伸手。 “干啥?”老人愕然。 陈圣露出灿烂笑容,“自然是拿灵丹妙药了,如今藏月山就我这么一个传人,你不给我给谁?” 老山主面色古怪,开始后悔吐露这个秘密。 不过很快老人就更无奈了,因为那个家伙,竟然贼胆包天,企图对老山主腰间挂着的乾坤袋下手,结果又被一拳打落水潭。 陈圣浮出水面之时满脸幽怨,忿忿举着两条鱼,高喊道:“没有灵丹妙药,吃你两条鱼总行吧?” 老山主定神看去,发现其中只有一条是那灵鱼,且极为瘦弱,可称作是瘦骨嶙峋呐。 “行!怎么不行?”算是被抓住软肋的老人无奈摊手。 曹泊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几只野物,长在藏月山中多少蕴含些许灵气,见到陈圣又抓来两条鱼,曹泊连忙挤眉弄眼。 陈圣笑了,故意大声说这是山主恩赐,曹泊这才放心,乐呵呵去筹备了。 老人复又走到陈圣面前,正色道:“不与你开玩笑,日后山门可以多去,能得不少好处,否则你以为那两人为何要争?只要老实些,庞谪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另外,可以隔三差五带些吃食下去,虽说元婴修士可以辟谷,但这点口腹之欲还是该有的,太不像人了也不太好。” 陈圣听完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然后就瞧见曹泊抱着那口砂锅回来,抱怨着怎地越发沉重。 眼角余光瞥见身旁老人嘴边的笑意,陈圣打了个冷颤。 大道修行,过于无情不善,可过于有情似乎也不太秒啊。 陈圣此刻,觉得那位鞍前马后为老山主张罗饭菜的汉子,有些可怜呐。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七章 仙池降世 不过很快,陈圣就没了这等想法,被那位曹师兄勾着脖子拉去帮忙。 老山主看着两人拌嘴逗趣,突然抬起头。 万丈高空之上,一个老叟身形轰然爆开,只艰难逃出一缕残魂。 老山主声音宛若天雷,“我藏月山也是你配侮辱的?回去让几家换个人来,若再是你这般没眼力劲的,我不会留手。” 那狼狈老叟神色戚戚,屈神拱手,确认老山主不会再出下一手后,才郁郁离去。 现如今镇守藏月山顶上天幕,以法宝攫取这位老山主的修行造化,在幕后几家中可是一大美差,多少人打破了头都抢不到。 老叟费了许久工夫,不知花了多少人脉,才换得坐收此地十年收成,如今方才三年就如此黯然退场,所亏甚大。 离去之前,这位老叟瞥了眼下方那闭目沉神的庞谪,露出狞笑,“中土庞家,好深的计谋。” 老山主摇头,就这么坐在地上,闭眼而眠。 —————— 陈圣茫然睁开眼,“这是?” 接引使淡笑,“仙池快要现世了,抓紧恢复伤势吧。” 听得这话,陈圣才发觉体内一团乱麻,气府经脉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少年脸色古怪,开口问道:“前辈,你出手打我了?” 老人蓦然大笑,“你在叩心之时所受的伤,会有一部分转嫁到身上,所以,是你自己打伤的自己。” 陈圣哑然,不再废话。 短暂压制些伤势之后,老人拎着陈圣,一步便跨到了一座高山之上。 “哟,我还以为你不出现了。”汉子山神微微拱手,笑着打趣道:“接引老头给你开小灶了?” 一旁的青年水神附和了几句。 接引使如同见了鬼一般,盯着青年转了几圈,啧啧道:“你小子如今胆肥了,敢跑到这家伙地盘上,不怕他揍你?” 青年水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山神笑眯眯走近,一副与水神统一阵线的模样,“接引老头狗嘴吐不出象牙,就算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个山君心胸狭隘,也该知道水神老弟是何等的胆识过人吧?” 陈圣脸色古怪,这话的意思是,你这位山神还真存了乘人之危的心思喽? 好在很快几人的目光就被天上景象吸引,一口巨大仙池缓缓沉下,云遮雾绕的,非但不影响众人视线,反倒更将其中氤氲池水以及池底沉着的诸多宝贝显露无疑,在云团紧簇之中透射着光芒,晦暗不定。 陈圣收敛心神,身侧卢素与陈皓已经到来。 前者拍了拍陈圣的肩膀,笑道:“这回你的任务可繁重得很呐,我掩日峰能否在此发迹,就看你这个未来山主的了。” 陈皓则是向有过不轻香火情的两位山水神祗点头致意,才看向陈圣,笑道:“卢管事可指着你多捞几件宝贝,补贴家用呢。” 陈圣哑然失笑,听着卢素以心声传来的几句话,怔怔出神。 这才几日工夫,你卢素就拉来这么多供奉? 李衡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个低眉顺目的蛟龙灵韵,这家伙如今看见了陈圣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越过李衡就要快步跑过来。 这个时时刻刻阴着一张脸的家伙,太难相处了,动不动就抬手打人,最要命的是,自己还打不过他。 陈圣轻笑,小蛟龙自然是打不过李衡,但要被这般克制得死死的,多半还得是那镇龙符的功劳。 李衡开口道:“正道十人,你有不小的希望,帮我拿件东西。” 陈圣挑眉,这可是稀罕事,李衡竟然会主动开口。 接引使伸出手指,点了点池底一处晦暗的幽光,“你是想要那只李家先辈遗留下的画龙笔?” 李衡微微点头,这只符笔乃是李家数代之前一位弟子带入秘境,放在池底蕴养,曾有明言,李家后代能带回此笔,便可为新一任家主。 陈圣轻笑,手里出现那杆被取名做点睛的符笔。 画龙点睛,没有画龙,哪来的点睛? 应下此事,陈圣又想要开口询问,池底还有哪些各宗先辈放下的法宝需要取回的。 卢素嘿嘿一笑,关于此事他早有计划,当即凑到陈圣耳边,无比详细的讲述了那些宗门法宝已经成熟,以及一些简单的拘宝法子。 陈圣听得连连苦笑,若真是按卢管事说的做了,除非永世不使用这些法宝,否则一旦泄漏消息,那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宗门了,怕是得以州计算。 几人谈话之间,仙池已经落地,接连山根水脉,池中水位吸纳秘境山水气运而上涨。 陈圣明显注意到,身旁这两位山水神祗脸色都不太好看。 卢素憋笑,“这口神仙池内里蕴藏的大道之水极少,且过于狂暴,需借助天地精魄来稀释,否则别说你们,就是元婴修士进去了也得脱层皮,还得不到半分好处。” 陈圣恍然,眼中看见山体之上有汩汩气运流往那池中。 良久,山神率先收敛神色,拍了拍身旁青年水神的肩头,眼神玩味道:“怎么样?不太好受吧?” 青年苦笑,“早知我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心中却是对汉子山神的从容洒脱无比佩服,这口神仙池落地一次就要消耗如此海量的山水气运,数千年间从来都是他一人支撑。 想到这里,青年水神心情便立刻好了起来,毕竟敌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 更何况自己的这位敌人,是如此的痛苦。 山神像是看破他的心思,骂了一句娘,然后一脚踹过去,只可惜被躲开了。 接引使笑道:“你们这一次的二十人有福了,以往仙池之中只有山根气运,人族吸纳效果很差,因此真正得到大好处的人不多,有了水运会好很多。” 老人停下语调,瞥了眼憋不住笑的青年水神,没好气道:“别忙着笑,往后这些年份,即便你不来此处,那口仙池也能够自行汲取水运了。” “啥?”青年水神瞪大了眼珠,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下轮到山神大人开心了,毕竟从此以后便有人与他一同分担,那气运抽身而过的滋味可不太好受,能少受一点就是一点吧。 陈圣抬头,看着不远处缓缓从云团中显出身形的神仙池,满怀期待,要以一片天地山水供养,方才能够进入其中寻找大道造化的池水,能带来多大的裨益呢? “要来了。”接引使抬起头,看向那口仙池上方,氤氲水汽缠绕凝聚出一道人形。 卢素大呼见鬼,“这他娘的神仙池还成精了不成?” 老人扭头瞥了他一眼,让卢素慎言,因为这位仙池生出的有灵之人脾气不太好。 陈圣乐了,脾气再差能有卢管事差? 不过很快他就见识到那位脾气有多差了,水汽之后,蓦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冒犯天威之人,滚!” 陈圣定睛去看,结果发现那位青年水神身子被高高抛起,从山崖上跌落,就是这落地的速度有些快得不像话。 扭头瞧见汉子山神嘴角挂着笑意,感觉到陈圣的目光,山神将食指抵在嘴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陈圣突然生出一种荒唐之感,合着那位仙子出声,你这位山神来动手啊。 方才那道声音明显出自女子之口,且此刻仙池之上朦朦胧胧的身影,正是一位体态丰腴的仙子。 脚下忽然传来轰隆声,陈圣知道是那可怜的水神落地了。 仙子伸出一指,面前突兀的出现两座巨大的石台,一黑一白,恰好对应正邪两道。 山神咳了几声,出现在两座擂台中央,朗声说道:“参与争夺之人进入擂台。”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爆射而出,陈圣认得此人身上的服饰,出自一个二流宗门,门中有着好几位金丹长辈,其中一位有望突破元婴境,是实力极强的正道宗门。 有此人开头,便又有许多宗门弟子飞掠而出,其中穿插着一些花了大本钱来此的散修。 突然有一道血色残影飞出,冲着那最前头的弟子一拳挥去,明显是超出虚丹境界的手段。 卢素伸手捅了捅接引使,“你瞎了?” 老人无奈,心说我没瞎,可我也不想管,正当我不知道那位悍然出手之人,是你卢管事预先留有的手段。 秘境中除去少数几个地方,接引使几乎能够做到全知,自然知道卢素这家伙的心思,之前让他压制这帮偷渡客,是留了余力的。 几乎所有压境之人,都还留有一两次使用金丹手段的方法,不过老人也不傻,那仙池仙子都没插手,他为什么要管? 那位压境修士轻易将为首之人击杀,拎着尸身站在众人面前,沉声喝道“ 想过去可以,每人留下一缕命魂,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啧啧......”卢素摇头晃脑,“这家伙打得一手好算盘,之前怎地未发现此人有这等头脑。” 卢管事此刻有些揪心,倒不是被那一个家伙就难住了,只是觉得痛失此等人才,实乃掩日峰的一大损失啊。 一时之间,所有正道修士都止住了身形,而后又有几道人影冲出,落在那人身旁,显然他们都是压境修士,入仙池得不了多大造化,是冲着法宝而来的。 能够在这口大道之水中浸泡多年,即便没有吸收多少大道,品诣也必定提升不小,对这些大多被拦在境界门槛之外的家伙而言,能涨一分实力便是一分。 年轻修士之中,不乏有人心思活络,提议集结众人之力强突进去,只可惜在那几位老前辈的狠辣手段以及言语挑拨之下,便不攻自破了。 更何况有些人清楚的很,对面站着的说不定就有自己门中祖师。 即便上了擂台,能否争到那十人之位还两说,若是再得罪了祖师,回去之后可就真不用混了。 看似人数众多,实则一盘散沙。 陈圣微皱眉头,就要迈步出去,结果被卢管事拉住,后者往远处使了个眼色。 早已等候多时的刘金丹、刘九成等人闪亮登场,身后都各自跟着一个独臂身影,显而易见都是压境之人。 四人走到擂台之外,对面皆皱眉,为首的一人走出几步,沉声道:“你二人可以不必留下命魂,但需答应为我等寻宝。” 两人满口答应,让那原本都做好战上一场打算的压境修士有些意外,与身后几人换了眼色之后,才让开一条道路。 刘金丹咧嘴大笑,冲着被拦在外头的众多修士招手,嚣张至极,那刘九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步三回头,故意挠头问道:“诸位,就这么将机缘拱手让人了?” 而后这个家伙一拍脑门,毫不掩饰的大笑道:“也对,你等凡夫俗子,哪里比得过我这种天选之人的滔天气运。” “烦呐,不知道这趟又得捡多少好宝贝,我这袋子都有些装不下了。” 外面众人皆怒火中烧,就连陈圣都有些咬牙切齿,“这小子太欠揍了。” 卢素微微点头,道:“是挺欠揍的,不过一想到这小子是为我掩日峰做嫁衣,也还能忍。” 陈圣哑然,突然觉得这位卢管事似乎更欠揍。 很快便有各宗修士被人心声传音,那些拦路前辈纷纷许下承诺,表示命魂只是形式,事了之后会安然奉还。 渐渐有人走上前去,乖乖留下命魂,而后得以上台,不过多时擂台上便布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卢素拍了拍陈圣,说该上路了。 陈圣回敬一个白眼,这话听着可怪怪的。 脚下轻点,陈圣飘然落到五位拦路修士面前,拱手笑道:“晚辈既不想留下命魂,也不想答应几位的条件,如何是好?” 五人中走出一位身形最为高大的,冷冷看向陈圣,他自然认得此人,毕竟登船之时陈圣这一波人出了不小的风头。 “陈圣,你以为长月有望元婴,就能护住你?” 那人语气淡漠,缓缓伸出一手,在蓄势,只等这个年轻人走近,就发出那必杀的一击。 唯有干净利落镇杀此人,才能与尚在犹豫之中的各宗门弟子讨价还价。 陈圣浅笑,脚下一步步往前。 身前那人,眼中杀机越发浓烈。 卢素看得直摇头,这个托大的家伙,会死得很惨。 果不其然,陈圣脸上神色一凛,身体微微下沉,而后闪电前冲,竟然直直撞向那人。 压境金丹冷笑,身后四人纹丝不动,都不认为这个狂妄到了极点的少年能够活下来,走出去的那人,可说是五人中,最为凶残之人。 陈圣面色如常,拳出如山,身子飞掠极快,只一瞬就来到那人身前,沉沉递出一拳。 “咻~” 身后忽然传来诡异响动,原是一位宗门弟子趁机下黑手,却是奔着陈圣的对手而去。 一袭青衣落地,文士打扮的男子微拱手,腰间别着一只翠绿短剑。 “陈道友,这老怪物交给我如何?” 陈圣拳劲已出,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更何况那位压境金丹在避过一支飞针后,已经开始出剑了。 剑芒与拳力撞上,陈圣朗笑一阵,抽身后撤,而后一脚点地,身子宛若游鱼般灵动,摇曳在老怪身周。 压境金丹脸色难看,尤其是瞧见那位青衣文士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思微动,竟舍弃与陈圣的战局,直奔文士而去。 男子嘴角扯动,抬手抽取腰间竹剑,轻轻刺出。 老怪物如见鬼魅,急急止住身形。 陈圣拳劲呼啸而至,一拳打在老怪背脊之上,随后又补上一脚,将其高高抛起。 青衣文士挑眉,嘴唇轻启:“去!” 手中竹剑自行飞掠上天空,自那老怪物头顶刺下,彻底捣烂了上半身才被文士收回手中。 满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陈圣倒是不惊讶,早已看出文士手中竹剑不俗,当下微笑道:“道友好手段,能死在你手中,这老家伙不冤枉。” 青衣文士还礼,轻声道:“修行之人,没有那个死了是冤枉的。” 陈圣怔了怔,而后失笑。 翻身走到四人面前,陈圣说道:“四位,还要做那拦路狗?” 四人脸色各异,谁也没料到那人竟会死得如此随意,甚至有些荒谬。 一尊花费极大价钱打造的金身,不该如此孱弱,事实上仙器以下的法宝,都很难伤到根本。 青衣文士见状只是笑了笑,抬手召回地上的飞针,这才动身,越过陈圣,就这么直直走向四人。 陈圣神色玩味,看你们四个老家伙怎么办,若是出手阻拦,我陈圣不介意趁机再递出几拳,若是就此放行正好,可以多留些气力来恢复伤势。 文士突然扭头,笑道:“陈道友,同行如何?” 陈圣毫不客气的点头,“那陈某今日就借借道友的东风了。” “未必。”文士眯眼看着四人,嗤笑道:“这四条老狗,说不得还能壮起胆子,届时别说是我害你被狗咬了就是。” 陈圣大笑,连说不会。 远处的卢素面色极为古怪,颇有种陈圣要被人拐跑的错觉。 最终四人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对二人出手。 正道十人,不差这么两个。 况且此时出手,未必就没有新的刺头跳出来。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八章 战端开启 陈圣与那青衣文士走上擂台,卢素才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卢大管事语气不善道:“你跑哪去了?” 南宫雪人颇为无奈,“之前碰上一个与那头老畜生有不小仇怨的家伙,故而费了些工夫阻拦,这老东西也真是拉得下脸。” 说到这里。 南宫雪人往远处打了个眼色,卢素顺着目光看过去,对上一个有些狼狈的压境修士,此人曾与刘九成的师傅,那头元婴妖修在早年争夺过一桩破镜机缘。 结果嘛,自然是那妖修赢了,这位原本有望元婴的年轻修士,从此修为一退再退,直到这一次的秘境开启,才有了些活络心思。 卢素微微点头,让南宫雪人领着顾凉走上前去,走的却是邪道擂台。 顾凉所修的乃是血法,是纯得不能更纯的邪道修士,而那座擂台之前,也有着几位邪道修士拦路,只是相较于另一边人数要少一些,只有三位。 倒不是说邪道不如正道,而是邪道修士大多性子古怪,且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他们穷! 无论是出入秘境所需要的玉牒,还是缘溪流淌出的信物,都把正道各大宗门把持的死死的,即便是流通在市面上的,也多是由有间商铺出售,可没几人有胆子去抢夺。 正因如此,站在门前的三人抵死不肯退让,与南宫雪人僵持不下。 顾凉沉吟片刻,迈步上前开口道:“三位前辈,我可以答应为你们寻宝,以我大罗宗的名义作保。” “狗屁的大罗宗,我们不认这个,你要想过去也行,要么学那两个小子,将我们宰掉一个,要么就老老实实的交出命魂。”居中一位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对大罗宗的鄙夷。 另外一人不忘补充道:“别觉得你身旁这个一身白的家伙,就能帮着你闯进去,他还不至于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顾凉脸色难看,因为这话虽然说得很难听,却是无比的正确。 南宫雪人再如何需要那件法宝,也不会将一具金身搭进去,何况在另一座擂台之上,还有那位卢管事为他安排的后手。 之前南宫雪人拉着他一起,拦截那位明显要针对刘九成的老人,顾凉就已经知晓,他在南宫雪人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比不过那位气运之子。 或者说,是比不过刘九成身后的卢素。 南宫雪人轻轻拍了拍顾凉肩膀,淡笑道:“早与你说过,我这人没什么太大的长处,就是讲信用这一点,从来不骗人的。” 若不是感受到南宫雪人体内涌动的真元,以及宗门记载上那一笔,顾凉都要笑出声来,修行路上哪有什么真正诚信之人。 为大道之利,一切皆可抛。 不得不说,一身雪白衣袍且身姿修长的南宫雪人,看着卖相极佳,很像凡人话本故事里的谪仙人,此刻这位谪仙人正一步步走近那座擂台。 南宫雪人站定,冲着三人微微拱手,笑问道:“三位前辈,可否卖我万雪窟一个薄面?” “万雪窟?”一人皱眉,刚要说些讥讽的话,忽然瞧见对面那人身形消失,再一闪就来到身前、 南宫雪人一剑探出,冷声喝道:“忍你们许久了,一帮腌臜玩意。” “抛弃脸面与小辈争夺机缘也就罢了,毕竟我自认比你们强不到哪里去,但做这旁人大道拦路虎,似乎让你们颇为志得意满?” 此刻这个谪仙人状若疯癫,或出拳或出剑,落在身上的伤势浑然不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逼得对面三人让路。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卢素,满脸漠然,南宫雪人此举,便是打定了他会出手,至少不会让这个家伙真就死在秘境之内。 嗤笑一声,卢素双手环臂,对身后两人道:“不必管他,那三个家伙舍不得这么拼下去的。” 对邪道修士所想,卢管事熟悉得很,这种稳亏不赚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做的。 果不其然,在南宫雪人一身白袍化作红衣之后,三人悠然收手,其中一个身材矮小些的老人还笑着调侃道:“未想到万雪窟那个最怕死的老混账,还能教出你这么个不要命的家伙。” 南宫雪人惨笑,抽身后退之间将顾凉推入擂台。 功德圆满的南宫雪人站定在卢素身旁,只觉通体冰凉。 卢素似笑非笑,“没看出来啊,你的胆子不小嘛。” 南宫雪人悻悻然,未敢搭话,好在卢素没有继续追究,只是依旧看着场中。 与邪道这边的雷声大雨点小不同,另一旁的战场可谓是热闹到了极点,陈圣与那青衣文士抛砖引玉,后头又冒出几个隐藏极深的家伙,联袂与四人战了一场,最终飘然撞进擂台。 倒不是说正道四人实力不济,委实犯不着过多浪费力气,况且几人入阵之前,也各自口头答应下会留心取宝。 此后李衡、阴世二人,都各自靠着自己的本领与卢素安排之人的护持进了擂台。 唯一不同的就是阴世这边空空荡荡,只有顾凉坐在地上,两人冷冷对视,黑袍少年多少知道些此人与陈圣恩怨,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遇上了便狠狠咬上几口。 至于杀死顾凉,阴世没想过,能从陈圣手下几度逃生的家伙,能有那么好杀? 黑袍少年此刻蹲在地上,百无聊赖。 这他娘的争夺战怎地还不开始? 正想着,头顶突然出现一个沙壶,底下伸出一条长颈,正对着一个广口玉瓶。 “沙子漏完之前,还未进入擂台之人视为弃权。”说着,那山神瞥了邪道擂台一眼,补充道:“若是那方人数不足,名额自动分均到另一方。” 话音刚落,两方拦路之人就知道坏了。 邪道那边还好,修士本就不多,正道四人可就苦不堪言了,大几十号人一拥而上,而且是非常团结的那种。 法宝符箓满天飞,很快四人就坚持不住了,慌乱之中只好随手抓人,逼着立下誓言。 很不凑巧,何道人就是这么一个倒霉的人。 被一位满脸虬髯的老人捏着脖子,厉声威胁一番后,扯着脖子喊着:“道爷不玩了,让我出去......” 很可惜,身后去一帮削尖了脑袋往里挤的年轻修士,还有卢素安排的两位护道人在推波助澜,这位哭丧着一张脸的青年道人便被挤了进去。 沙壶漏完之前,大多数的修士都已进去,剩下的小半,要么在拥挤之中被人暗下黑手杀死,要么运气不济,被几个最后不得不进入擂台的老东西抛了出来。 卢素身旁此刻空空如也,看着两处对比明显的擂台,哑然失笑。 正道的擂台上黑压压的一片,起码有百十来号人,反观邪道那边就可怜兮兮的,只有零零落落的二十几人,各自站在一处,互相提防着。 “这一战传出去,不知多少正道弟子要偷偷修行邪道功法喽。”接引使摇头低叹,他已将那位被山神偷袭打伤的青年水神送回去,此刻正眯着眼睛看戏。 卢素扭过头,似笑非笑道:“接引老头,若我记得没错,你可是答应过要在这最后一战上帮忙的。” 老人立马做惊讶状,“我有答应过吗?不可能吧?” 若这次仙池出世,没有那位年轻仙子,他这个接引使还能帮着使些手段,但那位仙池生灵的女子,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故此,这位接引使大人不得不耍一会赖。 卢素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就知道你这厮靠不住,好在我早已安排妥当。” 这下可就轮到老人不解了,笑眯眯凑过来,“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安排,这般胜券在握?” 卢素环目四顾,而后满脸疑惑道:“谁在说话?” 老人哑然失笑,你这小子还挺记仇。 好在很快卢素就面色如常,与老人对视一笑,一老一少就此站在山神刻意空出的绝佳位置,俯视下方战场。 “这小道士有点惨呐!”卢素一会儿皱眉,没过多久看着那青年道人艰难获胜后,便会舒展开,啧啧道:“藏的够深的呀。” 一会儿又想到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家伙,将来要被自己拉到山上,说不得还会成为中流砥柱,卢大管事心里就美滋滋的。 老人颇为奇怪,因为那几位明显与卢素熟络的少年,却从未被关注过,几次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陈圣的战斗你不看我能理解,只要不接连遇到老怪物都无妨.....” 卢素抬手制止老人继续说下去,没好气道:“难道非得要我时时去关注他们?都是将来要把持山门一脉权柄之人,我一个小小管事,还指望我替他们操心不成?” 说着就满不耐烦的走开,省得再被这老梆子烦。 接引使愣在原地,卢管事的这番话颇有些嚼头啊,将来这些人要是都能够独当一面,那掩日峰可就大发喽。 不过很快老人就回过味了,你他娘的一个护道人,将自己说得这般可怜,跑老夫这里卖惨来了? 卢大管事此刻半蹲半坐在一块石头上,盯着下方一位小宗门修士与另一人的战斗。 “啧啧,出剑慢了。” “剑气短了点,其他还好。” ........... 诸如此类的话语,在卢管事口中层不出穷。 过了许久,老人才察觉到,卢素关注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小宗门的,无甚法宝符箓在身的弟子。 卢大管事依旧浑然不觉,遥遥‘指点’着下方修士剑法。 老人淡然一笑,索性将目光落在那几人身上,卢素不敢不会去看,他倒是没这么多顾虑。 陈圣此刻身前是一个境界根基不太稳的虚丹修士,不值得多看,他与那青衣文士可算是场上最为悠哉之人了。 一人战场位于擂台最左边,一人在最右边,看架势要碰上很难了。 这边是那位仙子的手段,将实力相差极近之人分隔开来,以优战劣,慢慢将那些修为资质不足的修士淘汰出去。 至于那些个犯忌讳压境的老家伙,此刻被仙子安排到一起,两两划分一座战局,且明言指出,唯有全力对战,其中的胜者才会得到参与抢夺的资格,否则一并丢出去。 老人眯眼而笑,“得了秘境机缘还不满足,这仙池大道也是你们这些无缘之辈能够觊觎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被卡在境界瓶颈多年,不得不放下身份,犯险来秘境之中与后辈抢夺机缘的老修士们,都是无缘之人。 既然无缘,强行取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有人金身被彻底打破,连带着那一缕神魂都受了不轻的伤势,那位得胜的老怪物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很快便对上一个狞笑着的后辈修士。 那位敌对宗门的后辈,出手招招狠辣,只要能伤及此人神魂根基,即便不能进入那口仙池之中,回到宗门之内,也能得到不轻的赏赐。 更大的可能性是,会被某位与此人有不小仇怨的宗门前辈,破格收入亲传弟子,此后大道顺遂,因此所有被选中的后辈修士,非但没有露出怯意,反倒个个战意高昂、 老人摇头,不再去看那几位老怪物的惨状,而是将目光投注向更为年轻之人。 刘金丹手握一大把多宝金钱,遇到敌人都是靠法宝砸的,没什么看头。 另一个李衡也差不了多少,符箓阵法层出不穷,过于欺负人。 至于那个身负气运的刘九成,更是让接引使提不起半点兴趣,遇到的人大多是些极弱的,要么便是看见他那一身华丽到不像话的法宝,便生了退意。 相较之下,反倒是那位黑袍少年最有看头,如今正与一位同境的鬼修捉对厮杀。 阴世手握短笛,身侧环绕着森森阴气。 那人也不差,手里各自握着一柄白骨剑,身后鬼雾气象不比阴世差。 一支材质不明的短笛,竟然能够与那两柄短剑交击而不毁坏,甚至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老人看得真切,啧啧道:“如今的邪道修士都这般富裕?一个金丹都没到的小辈,竟然手持一对半仙兵,那黑袍少年也不差,上品鬼竹多少年未见了。” 鬼竹,是即便许多邪道修士都不愿意沾染的一种恐怖物事,本体是极为寻常的山野竹子,以上古秘法种入符印,拘禁死去修士血气魂魄,以此为食,每十年才能蕴养出一节,且要底部十节无法使用。 换言之,阴世手中那只短笛,起码要消耗百余年光阴,以及不知多少修士的性命,才能打造出来。 接引使微皱眉头,看向卢素,他不该不认识这鬼竹才对。 却看见卢素只是轻轻摆手,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小修士对战,直到看到两个剑法稀烂的家伙,才愤愤然扭头。 看见老人疑惑目光,卢大管事奇怪的挠了挠头,问道:“怎么?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老人只是摇头,伸出一个手指。 卢素顺着指头看过去,惊咦了一声,“这小鬼修怎么还活着?” “你认识那鬼修?” “那是自然。”卢素咧嘴而笑,像是想起一些极为开心之事,嘴巴都咧快咧到耳朵根了,喃喃道:“以前还打过几场架呢,只是可惜,后来慢慢就没得打了。” 接引使满脸疑惑,“为什么?” 卢素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爽朗笑道:“自然是因为他打不过我,便不再打了呗。” 说罢,卢管事懒得去看两个家伙,反正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邪道就二十几人,只要拖着很快就也不用打了。 想到这点,卢管事破天荒有些担心几人,扭头去看场中局势之后,脸色略微有些古怪,干笑道:“接引老头,你觉得那小道士能赢吗?” 接引使思虑了一会,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好说。” 随后老人解释道:“方才仔细观察过,这位年轻道人的手段,看着像是胡搅蛮缠的无理手,实际上暗暗符合一种大道。” “啥?”卢大管事险些跳起来,好不容易收敛下情绪,又半蹲着问道:“你确定?” 老人脸色有些古怪,“你是护道人,能感知不到?” 在卢素反复否认之后,这位镇守一方秘境的接引使大人,难掩话中的震惊,“那这位年轻道人,藏得就不是一般的深了。” 卢素乐不可支,管他藏得深不深,总之这回是捡到宝了。 没想到自己一个无意滋生的念头,都能砸出个天然契合大道的家伙来,卢大管事此刻环目四顾,看着下方众人的眼睛发光、 接引使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的心思,既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 只好仔细看看,那年轻道人究竟有何古怪,亲近的是那一条天地大道,能够在这方秘境中显露的大道,那可是颇为不俗啊。 与此同时,陈圣微眯双眸,遇上了第一个可称作对手的人,还是个女子。 “仙宗吕如意,见过陈道友。” 简单还礼,陈圣凝神看着那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吕家之人他所见过的不多,也就是那吕灵槐,以及那位险些毁掉修行根脚的吕如松。 想起这个名字,陈圣恍然大悟,“敢问是吕如松的.......” 未等陈圣说完,那女子便淡笑道:“姐姐。” 第二卷 第一百零九章 多出的席位 陈圣轻轻点头,“明白了,你是来为他报仇的?” 吕如意缓缓摇头,“不是,只做大道之争,你为他留下了近七成修行根基,我可以让你先出三招。” “七成?”陈圣恍然,以仙宗吕家的手段,足以为吕如松补完剩下的三成了。 陈圣淡笑道:“不必刻意想让,你我正常交手即可。” 吕如意明显愣了片刻,随后对陈圣的重视又加深了几分,凝神提醒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女子手中长剑,是仙宗一件重器,此番若不是为了仙池之底一件至宝,即便有吕家的面子,吕如意也不够格拿着这柄仙宗主脉压箱底的仙器长剑。 手持仙器的吕如意,很想试试这位被圣女青睐,以及族中长老反复叮嘱要小心的少年郎,到底有几斤几两。 虽说弟弟吕如松是靠着此人留手,才不至于修行断路,可吕如意与陈圣终究立场不同,最多得胜之后不下死手便是了。 接引使望着这边,有了些兴趣,那个所向无敌的小子,总算碰上了个极出挑的同龄人。 还是个身段姿色皆是上上之选的女子,老人有些好奇,陈圣会如何应付。 让老人大失所望的是,陈圣出手之间并未有丝毫留情,不过那女子也出手狠辣,不谈其他手段,光仙器长剑以及稳稳卡在金丹与虚丹之间的修为,就让陈圣有些束手束脚。 身上宝器级别的道袍有些风雨飘摇,陈圣只好以灵剑应对,尽可能避免正面碰撞。 陈圣时而挡下一剑,然后就是拳势落出。 吕如意起先并没有特别防范,一则不认为陈圣的拳头能攻破法袍,二则是陈圣出拳之际亦会刻意卖个破绽。 仙器递出一剑,与身上挨一拳,这点小小的得失吕如意还是会考虑的。 只不过很快,这位仙宗女子就发现了不对劲,那家伙的拳劲虽说看着轻飘飘的,落在身上也不重,可为何体内突然出现一股诡异劲力。 陈圣咧嘴,“发现了?” 旋即手掌一翻,冷喝道:“爆!” 体内瞬间传来几声闷响,吕如意吐出一口血污,冷笑道:“道友好手段。” 陈圣耸肩,“你的仙器也不差。” 随后脚下发力,二人再度碰撞在一起,有着仙器的掣肘,陈圣出手多了许多顾忌,好在手上灵剑曾吸收过玄晶,起码不用担心损毁。 “啧啧......咱们这山主年纪轻轻的,怜香惜玉这么个毛病也不知跟谁学来的。”卢大管事摇头晃脑,瞧着下方处处受压制的陈圣,感慨道。 接引使翻了个白眼,瞥了眼下方的拳拳到肉,剑剑飙血,你管这个叫怜香惜玉? 老人此刻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经过之前的教训,吕如意可不敢让陈圣的拳劲直接落在身上,而是采取一种对轰的姿态,两人皆是一手出剑,一手出拳。 陈圣倒是有些惊讶,这仙宗女子的体魄虽然及不上自己,可也绝对远超过寻常同境界修士,甚至于就连一些金丹都比不上吕如意。 惊讶归惊讶,陈圣手上拳力可是没有减轻几分,相反加重了许多,因为如今这场中的人数已经不多了,仅剩下二十余人。 也就意味着,与吕如意的这一战,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战了。 至于邪道擂台那边,早已经风平浪静,出去几个倒霉的家伙被压境老怪击败,顾凉、阴世以及那位鬼修,都在十人之列。 陈圣低叹一声,“这就是命呐。” 随后继续出拳,陈圣体内尤有伤势,因此出手留了些余力护住关键经络气府,一时之间与吕如意打得有来有回。 青衣文士战场就在不远处,此刻笑着打趣道:“陈兄,小小年纪色胆包天呐,这可是一位随时可以跻身金丹的恐怖存在,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圣苦笑,突然感到胯下一凉。 吕如意冷冷抽剑,寒声道:“我当你为何不出全力,原来是存了这等心思。” 陈圣的实力,几大宗门不是没有猜测,况且在仙门大会上此人的手段,吕如意多少有些耳闻,远的不谈,就那能够攀升境界的秘法,就让吕如意时刻警惕着。 陈圣哑然,几次三番表示自己绝无此意,结果都被吕如意无视,仙器剑式极为凌厉,远胜过之前。 青衣文士哈哈大笑,添油加醋道:“爱之深责之切,陈兄好福气啊,看来这一趟我便是捞到再好的宝贝,也比不上你财色双收的好。” 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圣有些欲哭无泪,因为感觉到那位吕仙子,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那好色之辈,不仅出手狠辣了许多,就连空出来的左手,都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薄纱。 “你就缺德吧你!”陈圣怒骂一声,他不是不想用那秘法,如今场上尚站着的十八人,哪一个都不是好啃的骨头。 一旦秘法效用过去了,伤上加伤,那他可就真与那仙池无缘了。 岂料到,那池上悬浮着的仙子,突然伸出两根纤长手指,随后缓缓闭合。 两座擂台轰然撞在一起,所有被独自分隔开来的战场融合到一起,那仙子空灵的声音传来,“两道混战,最后留下的二十人可进入仙池之内。” 邪道诸人脸色大变,尤其是一些费了千辛万苦,付出重伤代价才遗留下来的人。 有人开口喊道:“正邪两道各十人,仙子这是想要打破规矩?” 此言一出,接引使立刻捂住了眼睛。 没眼看。 下一刻那位出头之人就横空倒飞了出去,身体各处溢出诡异的墨黑色血液,倒不是那仙子刻意所为,而是此人修行功法所致。 挑起一根手指,将这人召回,那袅娜仙人继续开口道:“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邪道的十人都不会改变,而胜出之人中,多出几位正道修士,都可以进入仙池中寻找造化。” 言下之意,即便那二十人全部是正道修士,这一次进入仙池的将有三十人。 接引使低笑,“小丫头片子,出手倒是大方的很嘛。” 汉子山神不知何时摸到了这边,悻悻然道:“可怜了那帮邪道的家伙,注定下场不太好了。” 老人点头,因为那仙子话语中,并没有禁止杀人。 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开始拉拢一些交好宗门之人。 既然没有交代规则,那么规则就已经很简单了。 不少人都已经露出凶光,看着遥遥相对的十人,杀气凛然。 青衣文士第一个开口:“陈兄,联手如何?” 陈圣置若罔闻,瞥了眼尤握紧剑柄的吕如意,无奈道:“以你的实力去争二十人之列并不难,何必咬死我不放?” 吕如意神色微动,似乎在犹豫。 青衣文士急忙附和道:“就是,难道吕仙子真瞧上了陈兄,非要委身于他不可?” 陈圣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是一拳,一拳过后,吕如意又给续上一剑。 好险都躲了过去,那文士才笑道:“你我三人结盟,如何?” 陈圣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谁知道这家伙的嘴里还会说出些什么欠揍的话来,况且他可是有着一大班家底。 果不其然,李衡、刘金丹、刘九成,以及那个蔫了吧唧的青年道人,一一走了过来,站定在陈圣身旁。 少年阴世正要有所动作,被陈圣以心念传音止住。 饶是青衣文士都有些意外,陈圣俨然已经成了在场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伙。 吕如意眸中神色闪烁了几下,便埋头走向旁处,这一此秘境之行十分古怪,几个一流宗门派出弟子都极少,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 与之相反,那些稍有实力财力的宗门,都恨不得砸锅卖铁将门下弟子全塞进来,故此像吕如意这样的大宗门弟子,反倒是各自为战。 场上很快便划分了几个鲜明的群体,陈圣一行,及两个泾渭分明的各宗联盟,除此之外还有青衣文士,与那吕如意都孑然一身。 陈圣皱着眉头,这位青衣文士看不出来历,且在场似乎无人与他相熟,有几个壮着胆子想拉他入伙的,也都被笑着婉拒。 至于那仙宗的吕如意嘛,由于仙宗常年居于海外,寻常宗门认出她来的极少,即便能认出身份的,也都被她身前那把杀气腾腾的仙器长剑所逼退。 这两人是打定了主意独善其身啊。 想到这里,陈圣笑了笑,对身旁人说道:“要不咱们也蹲着?” 刘金丹白了他一眼,“你觉得那帮家伙会让我们如此轻松?” 手指着两群摩拳擦掌的家伙,刘金丹无奈道:“早知道我就不冒头了,兴许还能蒙混过去。” 刘九成嗤笑道:“就凭你,那帮家伙不把你这位财神爷吃得连渣都不剩,我跟你姓!” 刘金丹愣了愣,旋即大怒道:“姓刘的,你他娘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听不懂?”刘九成皱着一张脸,然后对陈圣说道:“这小子是不是没读过什么书?” 陈圣哑然,这是财神爷与财神爷闹起来了,属于神仙打架。 我等凡人还是不要掺和两位冤家的拌嘴为妙。 事实上,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彼此之间都是冤家,属于见了面都必须要冷嘲热讽几句,否则便会浑身不自在。 刘金丹之于刘九成,李衡之于刘金丹,以及青年道人之于三人。 这么算下来,那位可怜兮兮的道人,似乎真的有些惨呐。 想到这里,陈圣蓦然想起烈阳宗内的一个嘴碎之人——田铢,若是有他在这,只怕这些人的乐趣会多得多。 好在两人的吵闹很快就被两位不速之客打断。 陈圣静静听完二人话语,冷笑道:“两位请回吧,我们并不会先行出手。” 居左的那位联盟弟子脸色立刻就变了,厉声呵斥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让你们打头阵是看得起你,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限你们一刻钟内出手,否则别怪我们不顾正道情义。” 刘九成咧嘴而笑,这两个家伙惨了。 陈圣只是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淡淡问道:“你的意思?” 那人默然无声,面上神色如常,显然对同伴所说之话并不否认。 陈圣又问道:“你二人能够代表所有人?” 先前开口呵斥那人狞笑,“我等乃是大宗弟子,受各位道友委托来与你商谈此事,自然能够全权代表。” 陈圣扭头,对身后几人点了点头。 刘金丹立刻眉飞色舞,手里掏出一柄仙剑,身旁的刘九成不甘落后,也取出那黑剑,步步逼近。 “你......你们要干什么?”两人齐声喊道,在他们看来这些小宗门弟子,就该对他们低眉顺目,不能有丝毫违背。 远处两个联盟领头人皆是神色微变,未想到这伙人行事半点不讲规矩,当下就要上去救人。 两个姓刘的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残忍的笑容。 刘金丹出手极快,又手持仙剑,一剑穿身而过,旋即抬腿将那只剩下半条命的家伙踹飞,冲刘九成挤眉弄眼,“咋的,九成兄弟,你看着好像有些虚弱啊,要不要为兄帮帮你?” 事实上刘九成动作并不比他慢上多少,只是手中毕竟只是一件宝器,因此那人还能抵挡几分,听得这话刘九成便怒了,咬牙掏出一颗墨黑珠子。 陈圣有些说不出话来,又不是什么身死大敌,犯不上吧? 气急了的刘九成可没管这么多,手中雷珠闪电抛出,身子猛地后撤,高喊道:“风紧,扯呼!” 话音还未落地,陈圣拎着青年道人,刘金丹拉着李衡,早已经退到十丈之外。 两位上来救人的联盟牵头人,恰好撞上那雷珠爆炸。 轰隆一声,烟雾散尽过后,三道人影缓缓浮现,其中两人艰难站着,另外一位则是被搀扶着,气若游丝。 吃了个暴亏的两人冷冷瞧着始作俑者刘九成,又看向陈圣,咬牙切齿道:“很好,我记住了。” 那人声嘶力竭的控诉道:“我等正道修士,讲的就是一个正字,你等一声不吭就出手伤人,更仗着仙兵利器便随意杀人,与邪魔外道何意?” 陈圣置若罔闻,放下青年道人,竟真就冷冷走向邪道那边。 擂台的另一头,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邪道修士,竟然开始雀跃招手,还有个心黑的高声喊道:“狗屁的正道,几位兄弟跟着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简直是侮辱了你等这样的豪杰,倒不如我辈一起,杀他狗日的。” 最后,这位邪道的年轻修士不忘爆出师承,却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号。 “猗璧岗颜盏。” 正是那位之前与阴世交手的鬼修。 陈圣依旧默默无言,埋头领着几人前行。 终于,在一行要跨过那道正邪分界之时,之前口出恶言的联盟牵头人发声了,他放缓了语调说道:“诸位且慢,我等可以放弃让你们打前锋,而是共同进退,最终杀几人便能占据几座席位,如何?” 青衣文士听得直摇头,此人心中傲气太重。 高处将这话语尽数听在耳里的卢大管事,更是怒火中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心中已将此人以及背后宗门记下。 陈圣蓦然停住脚步,与身旁几人似说笑道:“有人想出手吗?” 刘九成悄悄递了个眼色,那位走在最后头的青年道人,立刻胸膛拍得震天响,吼道:“没有!” 做刘金丹嘿嘿笑,冲做完这一切的道人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的赞叹道:“说得好。” 于是陈圣便大手一挥,五人索性在边界上坐下,笑吟吟看着双方。 那位自然已经放下身份的牵头人,脸色铁青,指节掐得发白。 陈圣冷笑,“有本事大可攻过来,我们都接着。” 一边的邪道修士高声附和,就连顾凉都破天荒开了口,倒不是为陈圣这位死敌,而是觉得那些宗门不是很大,却又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年轻弟子们,未免有些太眼高于顶了。 半桶水的玩意,也好意思在我大罗宗面前晃荡? 仙宗的吕如意,大抵也是同样的心情,眼下正皱着眉头,问道:“他们怎么会如此自大?” 不远处的青衣文士笑了笑,答道:“就好比人间的山村野狗,平日里总被村人们棒打着,就不敢冒出凶性,一旦有日头没被人敲打,便容易飘飘然。” 吕如意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山村野狗?有些嚼头。 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别的念头,反正那帮家伙要是敢攻回来,大不了二人联手就是了,陈圣那小子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这是青衣文士的想法,吕如意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两个联盟共十一人,此刻感觉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可偏偏又只能忍着,对面那帮邪道的家伙们,可就等着他们与陈圣交起手来。 因此场中维持了一个极微妙的局面,陈圣、邪道、正道三足鼎立。 正邪两道彼此眼神交锋之间火光四溅,唯有陈圣五人稳坐钓鱼台,除了两个嘴碎的家伙偶尔挑衅几句,场中静得可怕。 位于高处的接引使抚须大笑,“等着吧,那妮子很快就要没耐心了。” 卢大管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不至于吧?”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章 蕲宗 结果卢大管事话音都还未落下,两座擂台便有了异动。 空中那位仙子双手一拢,所有在擂台之上的人便都感到一股诡异波动,下一瞬间陈圣几人便被强行挪移开,两座擂台逐渐消融接近。 “在场之人,每击败一人便能够累积一点积分,而这积分,可以在进入仙池之后,换算为一点亲和度。” 仙子清冷的声音响起过后,满场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几息之后,所有人都眼神炽热,能留存到现在的,都不是什么蠢人,自然能听出这话中的意思。 在这等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两位牵头人的口头承诺不堪一击,几乎同时,两个联盟中便有人飞掠而出。 此事在擂台之上,人尽皆敌。 饶是卢大管事的散漫性子,也被仙子的这一手惊掉了下巴,木然扭过头,看见憋笑的接引使,没好气道:“这仙子未免也太孩童心性了吧?” 先前随口承诺可能增加十人之位,已不算小事,须知当初正邪两道打得不可开交,最终也不过是各自挣得十个位置。 如今又轻飘飘许下诺言,那积分可大可小,卢素不用想也知道是仙池精华所在,是真正的好东西,就这么随意给出八份? 卢大管事感觉脑袋嗡嗡的,觉得这仙子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老人倒是满脸淡然,数千年来那妮子只露过几次面,但每次露面必有出乎意料的行为。 对此,老人认为是那位仙子打发时间,玩乐的一种方式。 擂台突然变得极小,正邪两道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二十八人,此刻目光四盼,生怕被某位躲藏极好的家伙给宰了。 陈圣一行倒还好,阴世已经悄悄摸了过来,就站在一脸调笑的刘金丹身旁,剩下几人也是满脸肃容,不敢有其他想法。 未必敌得过陈圣是一个缘故,再者就是三人都不是那种愿意用他人性命,来换取大道多走上那么几步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位李衡,已经悄然与陈圣站在同一阵线上。 青衣文士与那吕如意达成了口头上的协定,约定共同抗敌,但若是有谁出手,那另一人便可自行离去。 与旁人不同,他们知道其中更多内情,不会被那点大道吸引。 刘金丹指着一个指间缠着银丝的家伙,若非这件法宝出自多宝宗,只怕他也未必能够认出这人,“鸣玉宗的弟子,手上的是缠龙丝,可以破开灵气真元防御。” 而后又指着接下来几人,一一说出法宝及出身。 几人点头,明白刘金丹的意思,在瞥见陈圣点头后,各自踏出一步,朗笑道:“八份机缘,诸位就不眼热?” 率先出手的是邪道之人,正是那位鬼修颜盏,双手白骨短剑划空而出,寻上了一位小宗门杰出弟子,鬼影紧随其后。 二人交手数计,那位正道弟子有些不敌,忽然瞥了眼身后,露出狞笑。 道道残影一闪而逝,那人很快便来到了青衣文士面前。 吕如意浅笑,“看来是要找你挡灾啊。” 文士抬手摸了摸下巴,狐疑道:“我看上去很强?” 女子摇头,端详他许久,才道:“看着比较好说话。” 青衣抬袖,恍然大悟,而后放手出剑,翠竹剑器闪电飞出,逼得逃来之人不得不抽身后退,结果给颜盏一剑穿胸而过。 白骨短剑顷刻间吞噬那人全部血气,颜盏这才收剑拱手,笑道:“多谢兄台出手。” 称兄台而非道友,其中大有讲究。 青衣文士淡笑摆手,示意不必谢,随后拄剑而立,沉声道:“诸位道友,上了这擂台便生死自负,再有下次,裴某会直接杀人。” “姓裴?”陈圣心神微动,没来由想起那位藏月山守门人,抱剑的裴斐。 只不过一刹那,这个念头就被陈圣挥去,面前此人无论面相气息,都与裴斐相差甚远。 青衣文士显然是注意到陈圣的异样,于是冲着他笑了笑,传音道:“陈道友,能否庇佑小弟一二?” 陈圣哑然,以心声回道:“只怕我这颗小树,没有那么大的阴凉。” 文士摇头苦笑,倒也没再继续强求,倒是看见身旁吕如意有了动作。 吕如意提着仙器长剑,就这么走到一人面前,剑尖点指那人,冷声道:“自己站出来受死。” 剑的那一头,顾凉黑着一张脸走出来,从察觉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在刻意隐藏,只可惜邪道人少,早早就分出了十人,那么偌大一个擂台,能躲到哪里去? “我仙宗圣子就是被你给算计了?”吕如意皱着眉头,她早有耳闻大罗宗少主是个修邪道的,未那一身藏不住的黏稠血腥气,委实让人不喜。 顾凉摇头,满脸无辜道:“你仙宗圣子明明是死在他手中,与我有何干系?” 手指的尽头,恰好是无奈摊手的陈圣,不管怎样,吕遗风是他亲手锤杀的,这是个绕不过的坎,没人戳破他与吕如意还能装装傻,可现在嘛......呵呵。 到了此时,之前那些颐指气使的联盟之人才回过味了,陈圣连仙宗圣子都敢杀,那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吕如意目不斜视,剑意时刻盯紧着顾凉。 良久,这位容颜称得上十分俏丽的女子,杏眼微眯,一剑刺出。 顾凉身前一点暗红血精被击碎,急速抽身后退,沿路之上不乏有意无意绕行,以他人做挡箭牌,这位正道第一宗门的少主行事,比邪道还要邪上几分。 “啧啧,好个美人舞剑,只可惜无酒相衬,否则便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不知何时,那位青衣文士已经悄然走近,正站在陈圣面前一丈之处,以竹剑轻拍手掌,言语之中不无感慨。 青年道人灵机一动,从乾坤囊中取出险些害得自己送命的仙家醇酒,“道友请,一颗灵石一杯。” 面对这个抬手便能杀人的青衣文士,道人不敢宰得太狠,又贪心作祟,于是只好定下这么个价格,反正酒水是刘九成出的。 文士低头,笑吟吟取出一袋灵石,随后拿出酒具倒了两杯。 “陈道友,陪我喝一杯如何?” 陈圣笑着伸手接下酒杯,是一只品相极佳的翡翠琉璃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其中显得颇为诱人,满饮一杯,陈圣开口问道:“裴道兄似乎心情不错?” “那是自然!”裴姓文士浅笑,“得见如此美景,难道陈兄不开怀?” 陈圣瞥了眼吕如意的仙气飘飘,与顾凉身旁的泥泞地狱,心情极好,于是又自己倒了一杯,送入口中。 半空中吕如意杀气腾腾,且出手狠辣至极,面对顾凉的血毒手段,腰间悬着一块湛白古玉,能够将之隔绝驱散,因此顾大少主颇为憋屈。 阴世深谙两人的仇怨,当下偷偷凑近问道:“要不要落井下石,帮着那位姐姐痛揍顾凉?” 陈圣扭头,惊咦了一声,打趣道:“头一次见面就喊上姐姐了?你与姜芷云也是如此?” 而后故作沉吟状,“那我可得提醒提醒这位姜姑娘,省得被你这登徒子骗了。” 阴世满脸愕然,怔怔看着笑意盈盈的陈圣,腿肚子发软。 原来这就是仙尊手段,杀人都不用亲自出手,只靠两瓣嘴就足够了。 要真是让那心仪女子知晓了,好不容易成了一半的好事,可就极有可能黄了呀。 刘金丹见他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立刻凑上前问道:“啥情况,我怎么好像听到一位姑娘的名字,是这小子相好的?” 剩余几人也是满脸笑容,竖起耳朵偷听。 陈圣抬手,做嘘声状,压低嗓音说道:“这位姜姑娘呀,是咱们阴道友心仪之人,日后各位见着了,可要记得说上几句好话才是。” 众人点头连连,大咧咧的拍着阴世的肩膀,豪爽道:“放心,这个忙兄弟帮定了。” 看着一下子变得无比热络的家伙们,阴世这个唯一的邪道修士,没来由心中有些发凉。 陈圣哈哈大笑,扭头对上裴姓文士的目光,然后就听着那文士开口,温声道:“道友好福气。” 黑袍少年这才翻了个白眼,心说去他娘的好福气,一帮子憋着坏要坑人的玩意。 陈圣抬头看天,吕如意与顾凉的追逐一时半刻多半难以结束,因此接下来真正的战场仍是六人之外的众人。 “还要死掉七个才算结束。”文士轻叹。 事实上那位仙子抛出的积分这一点,便注定最终留下的只有二十人,能进仙池的也就是二十人了,一个都不会多。 在场所有人自然也都清楚这一点,因此实力弱的、没有可靠同门的,此刻都在远远避开人群。 可偏偏就是这些生出退意的修士们,最容易被人盯上,不过几息之间,就有一位小宗门的孤家寡人,被几个联袂而来的大宗修士围住。 最终若不是因为几人“分赃”不均,对谁来击杀此人出现了分歧,才让那人有了逃命的机会。 可惜的是,那人逃出去没有多久,又被一个残存至今的压境老怪残忍重伤,拎在手中。 这位注定无法在此得道,却也不肯离开的老怪物,已经击退几波围剿,身旁跟着个身材矮小的怯懦少年,缩着脖子不敢去瞧身前的血腥厮杀。 老怪物将那人冷冷抛在他面前,厉声喝道:“杀了他!” “老祖?”少年怯怯抬起头,手掌微微颤抖,不敢下手。 老人冷笑,笑容残酷,“即便你不杀他,以他如今的伤势也活不下去,更何况若是由我来出手,此人必定会死得很惨。” 接下来老人开始沉思,时而喃喃道:“是剥皮拆骨呢,还是开膛破肚?” 想了一会,老人蓦然低下头,笑道:“小牙儿,不如由你来选中死法,多残忍都行,老祖就这点本事拿得出手。” 躺在地上那人双眼含泪,连连摇头。 最终少年咬牙,用一口弯刀划破其脖颈,死得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的少年瘫坐在地上,刚要发声哭出来,就有一柄飞剑急射而来。 三位年轻修士落在面前,冷哼道:“老不死的,不惜自降身份,就为了给你这宗门独苗争一份道缘?” 老人双手从袖中探出,捏着那柄飞剑,弹指折断,漠然道:“老夫如何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叛宗之人来多嘴?” 三人哂笑,他们原本与老人以及少年同属于一宗一脉,甚至还得喊那少年一声师叔,只是如今山水流转,三人离开那座小宗门之后另有造化,拜入一个名声不小的山头,且颇受门中赏识。 位置变了,一些曾经掩埋在心底,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如今也有着一些胆子去试一试了。 三人将老人围住,手中各自握着一柄短刀,是相辅相成的法宝,各自是一件即将晋升半仙兵的宝器,也是三人修行明显不算突出,却能够一直留存到现在的倚仗。 老人怒极反笑,浑身震颤,这一回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一双眼眸深邃幽暗,旋即闪电出手,皆是虚丹至极的力道。 那矮小少年双手抱紧了一只竹鞭,脸色惨白,既怕老人给三人打死,又害怕这三位不久前还笑吟吟对自己喊师叔的年轻人,生不如死。 卢素看着这一边,极有兴趣,倒不是因为那同门阋墙的戏码有多好看,而是他在少年身上瞧见一片极好的水土,可以承载好几枚道种。 心中盘算了一会,卢大管事挠头问道:“如何能够联络台上之人?” 接引使笑了笑,指着天上那位撑着下巴假寐的仙子。 卢素翻了个白眼,只好作罢了,无奈哀叹道:“小家伙呀小家伙,希望你能活到见到我的那一天吧。” 老人摇头,对这位护道人天马行空的心思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人配合的极为默契,手中那柄短刀似乎对老人功法有着不小的克制,竟然能够隐隐占据上风。 怯懦少年则是蹲在一旁,默默掉眼泪。 老人一掌击退三人,扭头呵斥道:“我蕲宗的传承之人,不该也不允许如此懦弱,你如果再哭,别怪老夫心狠,送你下去见你那惨死的父母。” 少年身子颤了颤,竟真的止住了哭泣,依旧攥着那根竹鞭,眼神坚毅望着三人。 “哟,小师叔这是准备亲自收拾我们?” “一会挨揍了可别哭才是。” “哈哈哈.......” 三人笑声张狂,在曾经的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们被这个看似懦弱的少年,欺负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心中积怨正好今日清算。 少年一手捏着竹鞭,一手放于身前,做了个宗门之内独有的礼数,才道:“昔年我曾仗着祖上遗荫欺辱过你们,今日我在此向三位致歉。” 三人中为首者嗤笑,“十余年的欺辱,你一句道歉就罢了?” 老人双手负于背后,冷冷望着这一幕,小人嘴脸大抵就是如此了,不谈小牙儿对三人的欺负,以他所知的,这三人在那十几年间,也没少仗着少宗主的名号下山为恶。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有什么好抱歉的。 心中如是想着,老人却是没有开口阻止,因为那个少年身为宗门最后一人,该学着自己处理事务了,至于那三人要得寸进尺,老人自会出手教训。 想到这里,老人心中哀叹道:“小牙儿,快快长大吧,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少年将竹鞭捧在手上,沉声道:“宗门戒律,借于三位出气。” “这可是你说的。”一人率先走出,接过那支曾经仰望而不可及的竹鞭,神色猛然变得狰狞,随后重重一鞭落在少年背上。 “少宗主,你不是很威风吗?你的死鬼老爹呢?” 一人打累了就再换一人,直到三人都精疲力尽,那少年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老人淡笑着将少年扶起,并未去理会其惨白的脸色,而是伸手讨要那支竹鞭。 三人对视一眼,讥笑道:“老梆子,我看你是疯了吧?进了我们三兄弟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老人倒也不恼,只是低头看向少年,笑道:“看见了吧?狗就是狗,永远也改不了吃屎的坏毛病。” 少年神色郁郁,无论三人如何,终究是自小一同长大的,这一点对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亲人的少年老说,尤为重要。 只是可惜啊。 被唤做小牙儿的少年摇了摇头,那支竹鞭化作一柄长剑,刺破其中一人胸膛,刹那便吸食干净体内血液,而后飞向下一人。 那最后一人给吓破了胆,转身就要逃跑,结果被老人一把按住脑袋,片刻之后,竹鞭飞剑悠然而至。 复又将那竹鞭握在手中,小牙儿依旧神色怯怯,只是此刻已经没有几人还敢来轻视他了。 自此,这对祖孙成了场上又一个无人敢惹的存在,与陈圣、裴姓文士等人,一同独立在战圈之外。 卢素收回目光,小声呢喃道:“蕲宗,倒是个许久不曾听到的名字。” 身旁的接引使忽然接话,“是一个上古赫赫有名的宗门,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未灭绝,真是福缘深厚。” 闻言,卢大管事更坚定了心中念头,咧嘴笑道:“的确是福缘深厚,深厚得紧嘛!”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闯祸了 陈圣微微摇头,显然注意到了这一老一少,实际上如今擂台之内,就属两人所拥有的道缘积分是最多的。 开始那位小宗门弟子,加上后来的三人,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再有四人被杀,入仙池的人选就已经敲定了。 裴姓文士啧啧,“诸位,若再不出手,只怕就轮不到你们咯。” 众人皆惊,果真不再互相防范,彼此有些交情的都联合起来,开始围杀那些独身的修士,最终邪道十人中有三人被杀,正道复又死去一人。 空中微阖双眸的仙子轻轻点头,仙池底下出现一座矮小门户。 “拥有积分最多者先行进入其中,未获得几分者最后。”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陈圣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某处注视着自己。 最先入场的自然就是那名为小牙儿的少年,其次是一位宗门排序仅次于几个一流宗门的弟子,令人感到颇为讶异的是,顾凉竟也能先行入场。 裴姓文士笑着解释道:“方才你们看那对祖孙之时,顾少主忙里偷闲,以诡异手段暗杀了一个邪道修士。” 众人恍然,而后看见迎面走来的吕如意,似乎脸色颇为难看。 几乎站定在陈圣等人面前,吕如意开口问道:“你与那家伙有仇?”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陈圣摸了摸鼻翼,讪笑点头,“不知吕仙子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与你们做笔买卖。” 说着,吕如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漠然道:“这是我仙宗密地出品的悟道丹,可帮助你们参悟池中大道,除去陈圣之外每人一颗。” 陈圣愕然,脱口而出,“为啥?” 裴文士笑吟吟说道:“无论如何,终究是你打杀了仙宗的圣子,吕姑娘没一剑刺死你都是好的,还想要这等宝物。” 吕如意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就你聪明!” 剩余众人皆哈哈大笑,各自去了一枚丹丸,捏在手中却不急着服用。 陈圣接过李衡手中那颗丹药,仔细嗅过之后满脸的古怪意味。 李衡见状脸色微凝,按住性子开口问道:“有问题?” 缓缓摇头,陈圣心说不止有问题,问题还不小呢,只是这丹药能确定无害就是了。 其实大家出身都不凡,分辨一枚丹药有无害处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都习惯了许多事陈圣点头才能做。 几人接连将丹丸服下,而后陈圣开口问道:“不知吕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 无功不受禄,陈圣可不觉得这位仙宗的仙子会那般好心,将这种可以贴合大道的宝贝随手送人,自然是有所求的。 不过你既然没先说出来,那就可就怪不得我了,丹药反正吃过就没了,至于吕如意可能提出的条件,陈圣心中已有了个大概。 答不答应两说,反正好处已经落袋为安了。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这位未来的掩日峰山主,实在是与那卢大管事默契到了极点。 吕如意刚要开口,身旁那裴姓文士便抢先说道:“自然是想让几位,在仙池之中尽可能的阻滞顾凉,别让他得到太多的造化机缘。” 说完,文士负在背后的手掌轻轻比划,吕如意神色微变,片刻后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有可能我还想得到各位的帮助,欲求一件法宝。” 陈圣笑了笑,“我没吃那丹药,是否便不用出手?” “不。”裴姓文士缓缓摇头,淡然道:“相反,陈兄你要出的力还不是小头。” “啥意思?”陈圣满脸疑惑,不满道:“没拿你们的好处还要出力,哪有这样的道理?” 吕如意嘴角扯动,头一次见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耍无赖,颇有几分趣味。 至于头疼的事嘛,既然身前这个家伙主动暴露身份,那么就让他去操心就是了。 果不其然,那青衣文士瞥了眼陈圣,哭笑不得道:“陈兄,陈道友,没你这样耍无赖的。” 陈圣梗着脖子,“反正我就是没吃,而且也不打算吃,什么狗屁丹药嘛。” 身后几人听得满脸黑线,不带骂自己人的。 裴姓文士无奈,只好以心声传递出一个名字,“裴斐。” 陈圣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沉声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能够知道裴斐这个名字,且会特意在自己面前讲出来的,必定知道一些内情,此刻陈圣是真的动了杀心。 刘金丹与刘九成两个站得最近,当即双手握紧法宝灵剑。 瞧着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众人,裴姓文士苦笑道:“在下姓裴,这一点还不够吗?” 陈圣眼眸微微眯起,心中天人交战,面前这笑吟吟的文士显然知道裴斐,甚至可能关系匪浅,但此处又不是能够详细追问之地。 陈圣敛去杀机,双手抱胸,淡然道:“要我出手不是不可以,只是出了秘境之后,我要与裴兄开诚布公的谈一场。” 青衫文士满脸笑意,“求之不得。” 陈圣点头,身后几人才放下了武器,而后陈圣对着修为最弱的道人说道:“道长,你的境界比较低,最好跟在他们几人身旁,稍稍出些力就是了。” 几个家伙脸色古怪,尤其是刘金丹与刘九成二位,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称作是幽怨了。 事实上陈圣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会对青年道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恍然摇了摇头,陈圣大手一挥,几人浩浩荡荡开进仙池之中。 高处瞧着这一幕的仙子,美眸微垂,而后手腕翻动。 接引使蹲到卢管事身侧,笑吟吟道:“惨咯,这帮小家伙惨咯。” 卢素满脸疑惑的扭过头,皱眉道:“怎么?” 最为凶险的名额之争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承接道果的时候,有啥惨不惨的? 老人神秘一笑,开始透露天机,“你当那位出现是吃干饭的?作为仙池最后一次降世,这场福缘不是那么好接下的,与之相配的,能够承受到最后的那一人,注定会得到最为雄厚的机缘。” “啥最后一次降世?”卢管事挠着头,心里可还盘算着将这口池子搬回山门呢,往后不出现了可怎么搬? 接引使却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解释。 不久之后,这座秘境与天地真正勾连,那口神仙池便会遁入虚空之中,去往一个极为玄妙的所在,此后再出世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喽。 想到这些,老人家长身而立,只觉得心中有一股郁气凝结,久久不散。 蹲在地上的卢素皱着脸,咬牙切齿道:“你们可得给我多带些法宝回来,否则.......” 看着卢大管事摩肩擦掌,老人便知道那些掩日峰的家伙们惨了,因为无论多少法宝,很大概率都无法使这位钻进钱眼里的大管事满意。 ———————— “崔公子,你话可要说清楚,什么叫做他们可能有危险?” 烈阳宗老祖,长月真人与崔方白一同御风飞行,赶往一处所在,此刻又问道:“他们又是谁?” 崔方白一声不吭,领着他来到一座村庄之外。 村口一个老家伙,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将身子往外拔,瞧见了一身剑意凌厉的崔方白。 “奶奶个腿的,今儿怎的这般倒霉?” 阴山老人如今只好祈祷,那两个看着杀气腾腾的家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惜天不随人愿,长月真人走到他面前蹲下,皮笑肉不笑,怪叫道:“这不是阴山道友吗?这是打算提前给自己入土为安,还是子孙后代不孝,要活埋了你这老不死的。” 阴山老人心中暗骂,你我年龄相差不多,我是老不死你是啥? 嘴上还得堆笑道:“两位大仙,今日怎的有心情来此玩耍,宗门事务不用管了?” 长月真人挥挥手,漫不经心道:“如今宗门后辈还算过得去,修行天赋是差了点,不过在接人待物上已经很纯熟了,我这老家伙出来放放风。” 拿手拍打着阴山老人露着的头颅,长月真人啧啧道:“几十年不见,你的修为好像没怎么动嘛,怎么搞的?” 阴山老人翻了个白眼,倒也听说了这老家伙如今鸟枪换炮,摇身一变成了半步元婴的大修士,说不得还能迈出那最后半步跻身元婴,到时自己可就真的躲着走喽。 “好了,不与你说笑。”长月老人忽然站起,神识扫过村子各处,随后冷笑,“这帮老家伙,真是好厚的脸皮。” “你也知道了?”阴山老人张大嘴巴,这几日来他见到的老熟人可多了,各宗各脉的老牌金丹一窝蜂涌入缘溪村。 若非这个坑里有着皇甫诚的剑气余韵,阴山老人似乎不怀疑那帮家伙会乘人之危,一起围殴宰了自己。 这也是老人虽然唉声叹气,却不敢离开这个小土坑太远的原因。 “好几天了,老夫身子都要麻了!” 老人仰天长叹,而后辈崔方白拿剑敲在头上,这才乖乖闭上嘴。 崔方白望着长月真人,沉声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此地除了各宗接送弟子的金丹修士之外,尚有十余位金丹潜藏,都是中后期的高手,前辈小心。” 长月真人微微点头,问道:“可有元婴修士在此?” “不会。”崔方白先是摇头,而后好像想起什么,道:“至少在我的情报中还未有出现,况且鲲船出秘境之后,顾门主会在村中停留一个时辰,既便有元婴修士也不敢太过造次。” 话说完,崔方白身形缓缓消散,在长月真人手上留下两道剑光。 “我尚有要事无法脱身,留下两道剑气襄助真人。”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散,长月真人才蹲下身子,在阴山老人腰间摸索。 “老王八蛋,你干什么?” 阴山老人赤红着双眼,此刻也顾不上打不打得过,径直从土里跃起,伸手去抢夺被长月真人掏出来的法宝灵药。 长月真人皱了皱眉,一手按住其脑袋,狞声威胁道:“再敢吵闹,小心我让皇甫老头找你问剑。” 说罢也不管老人神情如何,半蹲着身子,在那里挑挑拣拣的,好半晌才满脸欣喜拿起一物。 “就是这个了。”长月真人淡笑,将那薄如蝉翼的面皮往脸上一按,便化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正要显摆几句,忽然低下头,与阴山老人四目相对。 少年哈哈大笑,“需不需要我帮你加上几抔土?” 阴山老人眼睛冒着火光,奈何实力不如人,撇着嘴不耐烦道:“你在旁边再挖个坑,咱俩一人一个,咋样?” 少年狠狠剐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大步离去。 随手撤去禁制,化为少年郎的长月真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村子。 结果在桥上,又碰见了个不怕死的。 只听那汉子极为熟练的讲了一番拦路话术,随后抓着翩翩少年郎又是说了一通好话。 许久没被人恭维的老祖,在汉子几句张口就来的“丰神如玉”、“剑眉星目”后,很快就飘飘然了,破天荒大方了一回,丢下大袋灵石走进村去了。 这位闷头数钱,而后狂笑不断的守桥人,此刻看待所有来来往往的每一位少年,都像是看着财神爷,就连平日村子里嬉戏打闹的孩童,在这家伙看来都顺眼了许多。 已经走进村子老远的长月真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根据崔方白所说来到一座宅邸前,少年皱了皱眉,好重的丹砂味。 修行中人绘符箓所用的丹砂,大多是以地底开采出来的特殊矿物为主,因其能够引导灵气的特性,而后根据需求掺入各种物质。 最为普遍的是,往丹砂中掺入妖兽血液,可以发挥出更为强大的效力。 此刻这座宅邸里就有很浓的丹砂气息传来,少年轻轻叩响房门,过了许久,脸色苍白几乎都要瘦脱相的顾寻南才出来开门。 看清是一位少年后,顾寻南笑笑,道:“今日无符箓售卖,明日再来吧。” 长月真人明显怔住片刻,而后沉声道:“我不是来买符箓的。” 顾寻南微笑,“这倒是少见,如今还有人来探望我这被弃之人?” 在少年说明来意后,顾寻南才恍然,将这位烈阳宗弟子让进院内,取来一些茶水糕点。 二人就这么坐在院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良久之后,长月真人才开口道:“你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既便顾寻南大道残缺,留存下个练气修士还是可以的,体魄不该衰弱到如此地步,几乎比凡间的八旬都不如了。 顾寻南只是笑笑,挥手道:“不足为外人道,你还是莫打听了,至多再过三日,陈兄他们就该出来了。” 长月真人点头,三日后便是上演一场龙虎斗的时候了,按照崔方白所说,到那个时候,所有从秘境出来的人,都会成为那些不要脸皮了的金丹老怪抢夺的对象。 算上陈圣、李衡,烈阳宗共有四人在其中,原本长月真人不必来此,因为有卢素在,但崔方白似乎知道一些内情,执意让老祖马不停蹄的赶来。 顾寻南剧烈咳嗽一阵,而后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口小瓷瓶。 一个丹丸刚下肚,院门外就听见有人在叫嚣。 少年揉了揉眉头,“看来这三天也不太平啊。” 下一刻院门轰然爆裂,那位方才还在口说污言秽语的年轻修士,倒在血泊之中。 长月真人缓缓走出院落,目光扫过四野,嘴角扯了扯,对付一个废了的人,倒是真舍得下本钱。 “自己出来,别让我动手请!” 顾寻南心绪激愤,又咳了几声,坐在石凳上缓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老祖扭头,淡笑道:“放心,只要不是金丹老怪,我保你无虞。” “哦?”一道鬼魅身形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少年面前,狞笑道:“那我若是金丹,又待如何?” 少年老祖无奈摇头,小声喃喃道:“那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那人好似觉得自己听错了,低头凑近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冷笑,猛地出拳。 “金丹境界也可杀!” 那个托大的家伙被打得倒飞出去好远,而后才止住身形,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么小,金丹境?” 少年挑了挑眉,打趣道:“滋味如何?” “你找死!” 暗处又窜出来几人,个个都是金丹境界的修士,不过看气息似乎是村中本地人,并无外界各宗功法气息。 为首之人走出,沉声说道:“我们并无害人之意,只是想买些符箓。” “呵呵......” 少年老祖一阵冷笑,“一个练气修士,既便符道造诣再高,一天能出几道符?也够你们这么多位金丹修士揪着不放?” 几人狞笑,“本想给你留条活路,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们兄弟了。” 少年一手负后,一手伸出,云淡风轻道:“想死的先来。” 果真就有一个不怕死的悍然冲了出来,长剑直直探出,随后老祖眼神一沉,手上发力。 噗的一声之后,那位金丹修士被拳头打破身子,只见少年一步一步走出,边丢下尸身,边冷声喝道:“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何种心思,在我的地盘动手就是不行。” 院中的顾寻南怔怔失神,而后抬手拍额。 闯祸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道沁血 见另外几位金丹已经生出退意,少年老祖冷哼一声,就这么径直走进院子,沉声喝道:“记得找人来修好院门。” 而后也不管几人是否离去,就这么拉着顾寻南走进屋内。 两人落座,老祖开口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寻南苦笑,遂将陈圣等人离开后发生的事说出。 原来当日吃了亏的村中家族记恨不已,于是便派人悄悄潜入此地,本来是想着布下些鬼蜮伎俩,用来坑杀将来从秘境之中满载而归的陈圣等人。 事实上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几大家族几乎都是靠着这一点起家的,只是这一次潜入进来的人,刚好碰上熬夜研究符箓的顾寻南。 好死不死的这家伙身边还有几个近卫,顾寻南因此活了下来,那几个近卫隐晦的透露出顾寻南的身份,几个家主回去仔细查探了一番,才知道个中缘由。 不过即便是一位弃人,他们也不敢采取太过惹眼的法子,直到后来得知那几个近卫不知为何被召回去了,才动了心思。 每日遣人来此胁迫顾寻南,耗费心力与修为绘制一批符箓,直到筋疲力竭才停止,于是才有了顾寻南开门时的那一番话。 老祖默默听完,神色颇为复杂。 沉吟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你可愿入我烈阳宗?” 顾寻南失笑摇头,“我如今的情况,还是莫要连累前辈为好。” 少年老祖开口调笑:“谈不上连累不连累的,总要活下去不是?” 随后才发觉话中的不对劲,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顾寻南哑然,你都这么高调了,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呐。 老祖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索性大大方方人了,并且许下承诺,只要顾寻南愿意,即便是大罗宗顾秋柏亲自去烈阳宗拜山,都可为之挡下。 “前辈好大一个恩情,晚辈怕消受不起啊。”顾寻南笑笑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直言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大罗宗不敢让他顾寻南死。 会有麻烦。 老祖倒也没再强求,只说日后若遇难处,可往烈阳宗传书。 二人对坐,相谈甚欢。 —————— 陈圣一行先后走入池中,竟然没有一滴水汽,反倒是周遭浓雾弥漫,层层堆叠在一起,几乎难以视物。 好在众人修为都不低,将灵力真元逼到眼眸处,勉强能够看清周遭情形,与之相比陈圣看得更加清楚。 云雾之中有二十座石台悬浮,且高低各不相同。 吕如意开口问道:“诸位都有所感应?” 众人纷纷点头,的确能够感受到冥冥中有股力量牵引着。 裴姓文士笑道:“随着感应物而去就是,那便是最为适合你们的大道。” 几人中,李衡第一个迈步离开,紧随其后的便是阴世、刘金丹与刘九成,最后才是那个面色古怪的道人,极为随意的跳上一座石台,结果好像不太满意,又换了一座。 三人看着他一连换了好几座石台,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最终,一男一女看向陈圣,问道:“陈兄不去挑选?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陈圣挥手震袖,表示自己还需要再看看瞧瞧,不着急做决定。 吕如意先行离去,那裴姓文士硬生生熬到早早选中的石台被人盯上,才不情愿的飞掠出去,一脚将那修士击落,文士坐在那石台之上,伸手虚请。 那位被击落之人倒也不恼,反正一个萝卜一个坑,犯不着为此斗上一场,更何况他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这个青衣文士。 陈圣目光四顾,其实他最看中的是一个少年屁股下的那座石台。 “可惜来晚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陈圣迈步去往别处,十分“凑巧”的与顾少主做了邻居。 顾凉如临大敌,死死盯着陈圣,“你要做什么?” 陈圣轻挑眉头,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在此杀了你有什么好处?” 其实两人都不知道,在仙池之中杀人,好处会有,且越到后头越大,远远超过两人的想像,只是在这一开始杀人,除了心中痛快,便再没有半点好处了。 陈圣浅笑着闭上眼睛,心神彻底沉入其中,似乎真的不怕被人偷袭。 顾凉眼中神色游弋了许久,才学着陈圣的模样,开始静心体悟池中大道。 不过多时,正邪两道二十人都已经落座。 接引使抚须笑道:“等着吧,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身兼四份道缘果然不俗,小牙儿少年鼻息之间已有湛白的大道气息流淌,若隐若现的。 坐在陈圣不远处的顾凉亦是如此,只不过那大道气息是血红色的就是了。 陈圣自然能够感知到这一切,事实上在他的心眼视下,整个仙池之中是淌满了大道气韵的,而且二十座石台对陈圣的吸引也是极为强烈,在他落座后仍能感受到其余石台的牵引。 天空之中的仙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破天荒离开池顶,移步到接引使身旁,手指着陈圣问道:“此人是谁,为何与我池中所有大道都贴合?” 像这样亲近大道的人有,但绝不该出现在一个连金丹境都没有达到的少年身上,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仙子在虚心请教,向一位前辈。 老人抚摸着胡须,笑吟吟道:“数千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 一旁的卢素悻悻然,小声嘟囔道:“原来你这老头竟然好这一口。” 两位都算是这方天地最高存在的生灵,耳力自然也是极为出众的,接引使倒是笑笑,不恼不怒的,倒是那位仙子,目光转到卢素这边。 仙子微蹙眉头道:“你是何人?” 卢大管事哈哈大笑,学着接引老头的姿态,虚抚胡须道:“数千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 老人满脸愕然,因为这家伙虽然是有样学样,但其实算不得说假话。 他与这位仙子,的确数千年未见了。 瞧着仙子又将目光落在老头身上,卢大管事憋笑,对自己这一招祸水东引颇为满意。 给一道冷冷目光盯上的接引使颇为无奈,开口解释道:“那位便是选定的开道人,自然要受古今大道亲近,这一点你我都拦不住。” 而后又手指着卢素,没好气道:“这个看着就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便是上古遗落下的护道人,所以你即便是不喜,晚点出手也别真把他给打死了,会很麻烦的。” 卢大管事往后退了几步,惊骇道:“老棒子,你什么意思?” “亏咱俩还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你就这么对自家兄弟的?” 最后,这家伙又附赠了一句,“亏我还想着让你当个大护法的,看来免了。” 老人有些赦颜,因为那位仙子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变得古怪了起来,正要开口去解释,就听仙子说道:“我该如何就会如何,既不会因为你二人的关系有所善待,也不会故意保留。” 一话说罢,仙子身形飘然而去。 接引使愤然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卢素,狞笑道:“她不会下黑手,我可不会留情。” 卢大管事心觉不妙,刚想脚底抹油,就被老人伸手按住,在这方秘境之内,还没有人能够挣脱他的束缚。 “老兄弟,你给我透露透露,一会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卢素贼心不死,犹自出言试探。 结果下一刻就感觉嘴巴张不开了,最终垂下双手,满脸的颓唐。 老人倒是有些春风得意,望向池中之人,各自有着一番造化。 陈圣忽然睁大双眼,身下石台传来诡异波动,看着下方氤氲的宝光,陈圣已经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了。 不远处的顾凉也有所感应,不仅是因为石台,更是一件与他大道极为亲近的法宝,在遥相呼应。 陆陆续续,二十人皆已经醒了过来。 石台下方开始涨水,一件件沉积在池底的法宝随着水面升高,选了高处石台的人此刻心中在骂娘,那些由于时运不济被迫待在低处的家伙却是心中狂喜。 至于陈圣嘛,倒是不悲不喜,眼中能够看见每件法宝上是否缠绕有大道气息,以及其中气韵如何,更甚者有些法宝延伸出了大道丝线。 陈圣的位置恰好便在那最低处,比顾凉矮了不知一丈。 水面很快便到了脚下,陈圣笑吟吟探出手,捞取的都是些有大道气息的法宝,很快腰间就挂了十余件。 直到一柄大道化为丝线纹路的短刀来到身前,上方的顾凉才出言呵斥道:“陈圣,敢夺我大道机缘别怪我与你拼命!” 陈圣面无表情,直接探出手去取那件法宝。 刀身上射出一抹红光,将陈圣震了回去,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体内气血,陈圣哑然失笑,并不觉得遗憾,又试了几件同样又大道纹路的法宝,无一成功。 上方顾凉冷笑,盯着那柄缓缓上浮的短刀,仿佛胜券在握。 陈圣摇摇头,出手开始只针对寻常法宝,等到水面停止上涌,陈圣抬头去看,除了那少年小牙儿收获不错之外,其余人似乎都不太满意。 那裴姓文士冲陈圣笑了笑,心声传音道:“陈兄好手段,只是这下你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宗门喽。” 陈圣顺着他的指引,这才看见腰间所挂的法宝都刻有宗门徽记,属于尚未认主的有主之物。 苦笑着摇头,陈圣倒不会去做那将法宝丢回去的蠢人,既然将法宝放在这口仙池之中,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 文士见此情形,更是拱手,直道佩服。 没过多久水面便开始下落,陈圣想了想,取出那尊从卢素手中拿回的琉璃盏,试着收取一些池水。 几乎同时,所有人便都能够感受到仙池震颤。 陈圣耳边更是响起了一道炸雷,“再不收手我就击碎你的法宝,将你驱逐出去,别觉得一个开道人很了不起。” 陈圣恍然,明显开口警告之人就是那位仙子,立马翻手将琉璃盏放入乾坤囊中,正襟危坐。 震颤顷刻间停止,所有人的心神巨震,仙池承载着大道之水,这些刚刚与之接触的修士又怎能不受其影响。 池水飞快下落,仙池之中又充盈满大道气息,包括陈圣在内的所有人都明显发觉,这一次感知大道气息似乎变得格外容易。 陈圣微闭着双眸,尽可能将身前漂浮的大道气息吞入体内,只是很快就盈满了,需要静静吸收。 于是,百无聊赖的陈圣便拿出收获,放在身前开始一件一件端详感知。 “一口半仙兵的酒壶?这是谁家老祖的法宝?” 陈圣脸色古怪的很,像这种壶状的法宝本就不多见,而且他初步炼化之后发现,这真的就是一个酒壶,并没有其他神奇的功效,充其量就是坚固些,存储的酒水多些罢了。 好在之后的法宝都还算正常,也都是品轶在半仙兵上下的,几个宝器级别的都各有长处,只是有些需要特别的开山法诀,才能够发挥出完全实力。 长舒一口气,陈圣浅笑,总算是挣了个盆满钵满,这下卢大管事该满意了吧? 事实上,卢大管事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去看他,正忙着与接引使讨价还价。 “老棒子,好兄弟!一会到底如何你得给我个明话吧,总不能让你的拜把子兄弟我死不瞑目啊!” 老人一抬手,少年便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老人像是觉得耳边没什么声音,有些不适应,便又给卢素解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连串问题。 卢大管事就差喊这老头爷爷了,只可惜这家伙就是不肯松口。 众人再度被唤醒,水面再次上升,陈圣笑眯眯趴在石台边,脸上守财奴一般的笑容宛若是复刻某人的一般。 既便瞧不见他的表情,上方对卢管事脾性极为熟悉的几人,脸上神色古怪各异。 尤其是刘金丹,此刻更是心情郁郁,摊上这么有两个守财奴的山头,这位未来的大供奉感觉前途堪忧。 陈圣可不管上方几人心思,正伸长了手臂在捞一柄短刀,恰好是顾凉盯上而又没有到手的那一把,只可惜这次依旧差了分毫,未能得手。 略有些遗憾的抬头,陈圣对上方笑道:“最后一次机会了,下回我可就拿走了。” 顾凉面色阴沉,的确感觉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他方才死死注视着陈圣,若非顾凉可以牵引,那柄短刀几乎就给陈圣到手了。 复又趴在石台边,陈圣依旧趴下,做那勤勤恳恳的捞宝人。 卢管事这回瞧见了,在上方大声赞叹山主做的好,是个能为山门挣钱的好山主,日后定能做出一番丰功伟绩云云。 老人难得没有抬手封禁,而是与他一同坐在石崖边,静静看着下方。 老人募然感叹道:“下一轮的潮起,就是真正要死人的时候了。” 卢素微微点头,众人吸纳入体的大道气息已经圆满到了一定地步,接下来就该是彼此争夺道果的时候了。 届时就不是简单的法宝之争了,而是真正的大道之战。 说不得这一次潮起,就会有人忍耐不住,随后悄然发动偷袭。 携带着法宝的水面逐渐上升,陈圣站在石台之上,贪婪的吞食着周遭的水汽,与体内大道气息融合,这一次那道女子声音没有出现,那就代表这是被允许的。 陈圣向上方递了一个眼神,几人会意,纷纷有样学样。 瞧见这一幕的剩余人,也有不少开始尝试,随后开始疯狂吞食水汽。 陈圣笑笑,反正这水汽多着呢,并不存在争抢二字,倒是那人如此鲸吞海吸,只怕难以平衡内外大道气韵。 果不其然,在陈圣这个念头冒出来没多久,那个最为疯狂者脸色忽然涨红,随后身体宛若被某种东西撑起,最终轰然爆碎微一片血雾。 离他最近的那人还未来得及收势,便将血雾吸入体内,刚露出恐慌神色便转为大喜,开始更加疯狂的吸纳血雾。 在此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那血雾中有古怪,当即开始抢夺,于是便都体会到了这种掠夺他人道果的好处。 陈圣面色阴沉,如此下去,很快这片仙气盈盈的空间就要被血腥杀戮所侵蚀。 高空中的仙子似乎极满意这一场景,微眯着眼眸,悄然拨动手指,使得那血雾四散逃窜。 老人手掌重重拍打脑门,苦笑道:“你这妮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卢素嬉皮笑脸,讥笑道:“你这老无赖,敢如此称呼一位仙子姐姐。” 老人面无表情,漠然道:“你就是说再多的好听话,她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忽地换上一副笑脸,老人继续说道:“若是你能夸上老夫几句,说不得我可以帮你求求情。” 卢大管事瞥了眼远方搅动风云的仙子,又望了望满脸堆笑的接引使,鄙夷道:“你这老棒子,有啥可夸的?夸你长得丑?夸你年纪大?” 老人脸色一冷,手掌重重挥落,卢素立刻就“主动”闭上了嘴。 做完这一切,老人才看向空中那女子,破天荒的发现,她脸上竟然真的有了几分笑意。 老人立马低下头,深怕自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给看见。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藏杀机 空中仙子笑意盈盈,陈圣此刻却不太开心,有人发现能够用体内大道气息推送石台,于是便以心声勾结了几个相熟之人,开始围猎实力低微者。 何道人,看着就是这么一位走了狗屎运,才能进入仙池的家伙,如今成了许多人的目标。 陈圣驱动大道气息上升,奈何石台之重远远超乎想象,等他到了怕是道人就死定了。 与距青年道人最近的刘九成打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开始缓缓移动。 几乎与此同时,顾凉驾着石台下沉,落在陈圣身侧,狞笑道:“看来我与那件宝贝,还是有不浅缘分的嘛。” 只要陈圣愿意死磕,那位看着很弱的道人,就有可能在厮杀中死去,顾凉很乐意见到这一幕。 陈圣笑了笑,对顾少主的挑衅并不十分在意,缓缓驭着石台上升,将这个捞宝的绝佳位置就这么让给顾凉。 位于最顶端的小牙儿岿然不动,身侧那位老人已经靠近,在以凶厉目光威慑众人。 少年下方约三丈处,便是何道人的所在,三位旁宗修士正围杀过来,而其余刘金丹几人也大都是同样的局面。 事实上不止他们,即便是仙宗的吕如意,那裴姓文士,都被剩余修士极默契的分隔开。 陈圣一路穿行,对上之前在擂台上联盟的两人,恰好是两位实力最为强劲的牵头之人,其中一人狞笑着挡在陈圣面前,冷笑道:“以为自己实力强,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日我就让你看着那个家伙死!” 陈圣面无表情,继续催动石台上前,对二人视若无睹。 心中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两人一左一右悍然出手,他们在池水涨落之间感悟吸纳大道气息不少,只觉得实力有了不小的进展,况且两人联手,自然胆子大了许多。 陈圣轻叹,看似两人出手狠辣,实则三座石台相隔还有些距离,因此只是些远程的飞剑符箓手段,而这些东西,在收获最为丰厚的陈圣面前,可完全不够看。 挑出两柄粗浅炼化的半仙兵,化为两道流萤飞射出去,随手捣烂了两人的攻击手段,陈圣继续往前,“再拦路,死!” 陈圣不是不知道两人偷偷勾结所有正道修士,想要除去自己这几人。 但此刻上方众人的处境有些危险了,尤其是那刘金丹,一人被两位修士围攻,虽说有仙器在手,不至于就这么落败,但不远处明显还有几个包藏祸心的家伙正在敢来。 一行众人,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更为要命的,是那何道人连推动石台逃遁都做不到,就这么待在原地,引颈待戮。 陈圣全力驾驭石台上升,还得分心驱动法宝对付前来拦截之人,不过很快就有喜讯传来,李衡与阴世二人突围而出,一边与人临空比拼术法,一边遁往刘九成与青年道人所在处。 鬼修颜盏蓦然出现在陈圣面前,手里跳动着一张品质颇为不俗的符箓,淡笑道:“陈兄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需要帮忙?” 陈圣眼眸微眯,“颜兄的处境也没好上多少,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颜盏怔住片刻,随后感觉到身后两个杀气腾腾的邪道修士,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陈圣哑然,你一个鬼修有何资格说这句话,世上最为阴魂不散的,不就是你们这些修鬼道之人吗? 只见那颜盏猛然调转方位,手中符箓发出璀璨的黄色光芒,两个更为细小的符文破空飞了出去,对面二人明显早有防备,在身前结出一个护罩。 符文撞上护罩,一闪而逝,下一刻打在两人胸前。 颜盏低喝一声,手中符箓光芒大盛,二人体内传来沉闷的响声,喷了两口血液才愤愤离去。 做完这一切,这位鬼道修士收起那枚初露锋芒的符箓,扭头刚要去找陈圣,结果发现这家伙已经飞出一丈远,距离那道人所在战圈也不过两丈。 颜盏笑了笑,开口喊道:“陈兄,等等我。” 陈圣头也不回,前方的战局颇为不妙啊。 青年道人与刘九成两座石台几乎连接在一起,后者仗着手中黑剑,以及层出不穷的法宝尚还能坚持,那位道人可就有些狼狈了,正骂骂咧咧道:“狗日的卢素,非让贫道进来,现在好了,弄不好就要送命在此处。” 骂了一会,又鬼鬼祟祟看了眼天上,发现依旧笼罩在云雾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破口大骂,是怎么舒心怎么来。 刘九成听得心中大快,却又不得不为这个仗义执言的道人捏了一把汗,那位卢大管事可是个记仇的人。 不过如此,也不妨碍他出手襄助这个处境不妙的道人。 反正我啊别的不多,就是这法宝符箓,茫茫多。 青年道人压力骤减,不禁扭头对刘九成道了声谢,在犹豫是不是要骂得更狠些。 很快,就听见刘金丹的啧啧声传来,“道长,如今长本事了嘛,不怕卢大管事给你记账?” 原来刘金丹一路且战且退,此刻正在二人不远处,与两个修士以法宝符箓对轰,眯着眼珠瞧着青年道人,刘金丹坏笑道:“你或许不知道,咱们这位大管事,最喜欢记账了。” 道人吓得魂飞天外,颤颤巍巍道:“那贫道不是死定了?” 刘九成微笑道:“那也未必,只要你能拿出一些宝贝,兴许就能换回一条命。” 闻言,青年道人如丧考妣,失神之际,就连一道急射过来的飞剑符都未发觉。 陈圣弹指击落,皱着眉头道:“道兄,你不想活了?” “来得正好。”刘九成大笑,让开一个口子。 陈圣摇了摇头,就这么跳下石台,身子高高跃起,径直冲向一位出手不辍的弟子。 此举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人短暂失神,陈圣已经飘然而至,一拳沉沉落下,随后抬腿将之踢往战圈之内,刘九成狞笑,冲着那位尚稳固不住身形的修士,发出一道巨大剑气。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他在妖修师傅那里时常能听到的话,对此刘九成一直奉行得很好。 剑气刺入那人丹田气府,剩下的几人见此情形,皆露出残忍的笑意,索性各自有意无意的打出几道符箓,顷刻间,满场血腥。 陈圣微微蹙眉,这三人都是正道弟子,竟然行事如此狠辣。 “呵呵.....”颜盏的笑声响起,毫不掩饰对所谓正道的不屑一顾,“这便是正道弟子,当真是光明磊落,远胜过我辈邪修啊。” 几人默默无言,之前围攻的那些人,早已裹着同伴修士的气血遁走。 黑袍少年阴世本就是邪道中人,故此对颜盏所说不置可否,而刘九成则属于妖修一脉,刘金丹与李衡,一个是符箓道执牛耳家族的传人,一个是多宝宗嫡传。 除去陈圣之外,没人认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 众人退走,陈圣落回石台之上,一言不发,开始等候下一次的池水涨起。 颜盏笑了笑,并未刻意靠近,而是选择在稍远处停下。 此时池中活着的就只剩下十五人,除去陈圣一行之外,正邪两道各有四人。 接引使自顾自说着,“这下外面那帮家伙要乱套喽。” 事实上,各宗对进入秘境弟子都留有判断生死之法,此刻好几人看着手中破碎的魂牌,眼神冰冷。 顾寻南与老祖所居住的院落,左邻右舍已经悄然换了好几拨人。 起先是村中有些手腕的家族,想要摸清那位少年金丹的底细,而后被外来的过江龙给赶来出来,此刻少年老祖正坐在屋顶上,冷冷瞧着对面的一个老人。 灵獒子,一位二流宗门金丹祖师,曾在藏月山与老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实力在金丹后期。 “道友好悠闲呐,门中弟子收获不错?”灵獒子微眯双眼,几乎不用他刻意打听,吃过一次亏的几大家族主动送上消息,添油加醋的说出这少年何等不俗。 故这位门中死了几个弟子的灵獒子才有此一问。 老祖洒然而笑,说道:“还好,有那么几个争气的。” 听得这话,灵獒子实则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一跃落上房顶,在老祖身旁坐下,拱手道:“灵獒子,水镜阁长老。” 老祖满脸肃容,急忙起身恭维:“久仰久仰,在下烈阳宗主唐青枫。” 对于这位几乎不在人前路过面的弟子,老祖借用名字没半分客气,当下与这灵獒子相谈甚欢,几乎就要引为知己。 许久之后,站在月色下目送那灵獒子离去,少年脸上才难得露出一分戾气,“区区一个水镜阁,也敢欺压到我烈阳宗头上,还想以千颗下品灵石换一件机缘,真是可笑。” 只一瞬间,这位少年便收敛了戾气,因为又一位老人跃上屋头,随口寒暄了几句之后,开门见山道:“我便直说了,我听涛城许氏愿意与道友做笔交易。” 轻轻哦了一声,老祖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只是这位少年,此刻半躺在房顶上,说不得很严肃就对了。 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位老人开口道:“贵宗弟子出秘境之后,所得机缘由老夫挑选,每取一物便有八百灵石相赠......” 老人还未说完,就被老祖抬手打断,斜眼笑道:“八百灵石,道友是在打发叫花子?还是真当我烈阳宗式微,好欺负不成?” “道友此言差矣。”老人强忍下怒意说道:“如今村中的情势你应该知晓,那些弟子若无人保护,想要离开这缘溪村绝非易事,我许家愿意派出两位金丹长老护送。” 老祖微微点头,明面上来看,这个条件已经算是比较厚道了,比那灵獒子开出的价码好太多了,只是那所谓的护送之人,真正意图到底为何,有些耐人寻味啊。 这位许氏的供奉见他点头,心下一喜,结果就挨了一脚,原来是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此刻正收回右腿,拍了拍鞋底。 老祖嗤笑道:“收起你的腌臜心思,我唐青枫还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你......”老人没想到此人出手既然如此果断,咬牙喝道:“日后别后悔!” “放心,后悔也不找你们许家,一个三流都算不上的家族,也好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少年袖子一甩,飘身落下院子,径直走入屋内。 顾寻南如今脸色好了不少,捻住一张黄色底符,苦笑道:“前辈,不答应就是,为何要出言辱他?” 老祖冷笑,“那是他瞧不起我烈阳宗在先,若不是抽不开身,我非要去听涛城走上一趟不可。” 顾寻南哑然失笑,早有听闻这位烈阳宗老祖脾气火爆,却没想到这般火爆。 老祖突然笑嘻嘻问道:“莫不是你怕了受老夫连累?想着去投那看着挺厚道的许家?” “前辈说笑了。”顾寻南摇摇头,又道:“前辈你如今这副面孔,可不合适再称老夫了。” 少年怔了怔,旋即怒容训斥道:“那你小子还一口一个前辈?是在提醒老夫年纪已经很大,实在不适合再与你们这些晚辈待在一起?还是觉得与我烈阳宗终究门户不同,难以生出亲近之意?” 顾寻南只好举手讨饶,这位长月真人还真是位妙人。 少年这才作罢,只是随后又蓦然叹了口气,“若是陈圣那小子也像你这般识趣就好了,除了陈皓还算懂些事,如今山上那帮小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陈圣、李衡,两个可算是年轻一辈翘楚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倔脾气,当初在太景城离开之时,都是亲眼瞧着名字从宗谱上被抹去,才肯放心离去的家伙。 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如此果决的行事,终究让这位老人有些伤心呐。 顾寻南心神微动,开口想要打听一些陈圣的山下事。 收敛好心绪的老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左右,这才神神秘秘道:“与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宣扬出去。” 顾寻南立刻正襟危坐,再三保证不会泄露,然后就瞧见少年露出狡黠的笑意,小声道:“陈圣实际上来自一座山。” 说完,老祖端坐,就这么闭上眼眸,酣然入睡。 满头雾水的顾寻南挠了挠头,喃喃道:“山?什么山?” 最终苦思许久不得答案,索性继续埋头绘制底符,这等只是粗描纹路的活计消耗灵力极少,却是符箓一道入门基础中的基础,李衡留下的符册尚有很厚。 一夜无话,天空微微泛白之时,院门之外传来响动。 睡姿极为难看的少年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瞥了眼屋外,顾寻南就这么站在那里,陪着笑:“诸位,仙师已经离开,还请离去吧。” 只可惜面前站着的都是金丹修士,十二三人,对这位异瞳少年除了第一眼有些诧异之外,便懒得理会这修为低下,且大道断绝的顾寻南。 老祖打着哈欠走出屋子,脸色古怪道:“我说顾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还学会骗人了,这可不太招人喜欢。” 顾寻南哑然,让开身子。 老祖走出院门,扫了一眼,嚯,都是老熟人嘛。 这位少年突然冲某处招手,言语抱怨道:“灵獒子老兄,你不厚道啊,大清早带这么多人来堵我的门。” 躲在人群后的灵獒子缓缓走出,讪笑道:“没办法,众多道兄听说烈阳宗的宗主在此,便硬拉着要让我引见引见。” 顾寻南心中憋笑,那位不知远在何处的唐宗主,若是知道自己暴得大名,会是何等心情? 老祖摇头晃脑,指责灵獒子不厚道,既便要引见也不该如此大早等在此处,少年有些埋怨,“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个人睡性大,万一没醒过来,将诸位道兄在此地晾上个一上午,灵獒子老兄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灵獒子连连点头,背后的手掌却悄然打了个手势。 一人会意,从人群中走出,恭声道:“唐宗主,我等来此,是想与你商谈秘境宝物一事。” “什么秘境宝物?”少年“唐青枫”抠了抠耳朵,满脸狐疑道:“此事与我有何干系?” 观他脸色,这事似乎从未听闻过一般。 灵獒子笑笑,极为熟络的勾上“唐青枫”肩膀,苦笑道:“昨夜你亲口说的,咋个就不承认了,烈阳宗两位入秘境的弟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是活着,这也不代表他们有机缘进入那口神仙池吧?”少年皱着脸,唉声叹气道:“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弟子其实实力不强,一个刚刚跻身虚丹境,另一个更差,是不太稳固的筑基后期,多半是躲藏了起来,才苟活到如今的。” 灵獒子笑容凝滞,旋即目光有些冰冷,“不对吧,我可是听说,那位在仙门大会出了不小风头的陈圣,似乎也入了秘境。” 说到这个,少年就更是苦着脸了,闷声道:“那小子早就叛逃出宗了,我这次来此,不仅是要接回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还有就是要抓这个逆徒回去。”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半截短刀 众人闻言,有不少微微点头,历届仙门大会之前,悄悄潜入一些小门派,最终取得名声之后离开的散修笔笔皆是。 想到这里,不少人对这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唐宗主,投来怜悯的眼神,小宗门就是如此,被人做为跳板,人财两失不说,还有可能因为那一点点虚名,迎来灭顶之灾。 远的不说,就说烈阳宗,那个陈圣在仙门大会上,得罪的人可不少,其中某些多半会迁怒于烈阳宗。 即便这位年轻宗主,与那险些跻身元婴境界的长月真人,能够扛住这份压力,未来百年都得变得谨小慎微,十之八九不敢再参与仙门大会了。 灵獒子脸色阴沉了下去,狞声喝道:“唐宗主,你是在戏弄老夫不成?” 唐青枫笑吟吟答道:“道友此话就言重了,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子,即便是未能进入那仙池,秘境之中处处是宝贝,俯拾皆是,到时拿出几件与你交易就是了。” 说罢,满是玩味的看着这个脸色难看的老人。 灵獒子怒极反笑,手背青筋暴起,就这么当街悍然出手,指尖藏着一根黝黑细针,显然淬有极厉害的毒素。 少年退出几步,手中出现一柄小巧短剑,做戏做全套,这柄短剑与唐青枫的仙剑别无二致,事实上烈阳宗内懂得炼器的不多,因此大多上好灵剑都是他这个祖师亲自打造。 细针飞出,灵獒子暴退数丈,少年执剑逼近,所有金丹修士早已退远,在坐壁上观,他们都出身各宗各族,也乐得隔岸观火,恰好也可看看这位从未在人前显露的烈阳宗宗主,手腕如何。 若是实力孱弱,众人不介意推波助澜,让那灵獒子击杀此人。 远处高阁之上,顾雍注视着这边,收到长月真人的传讯脸色颇为古怪。 一位元婴修士行事,犯得着如此繁琐? 直接将这些包藏祸心的家伙打杀了就是,反正我顾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然你显露修为,让他们知难而退也行啊。 唐青枫与灵獒子斗得你来我往,前者乐在其中,甚至几度敛下杀招。 灵獒子越打越心惊胆颤,这位年轻的金丹真元有些雄厚的不像话,绝不是传闻中的初入金丹该有的。 此时老祖以心声传音道:“灵獒子道友,你我互换一招,就此收场如何?” 灵獒子求之不得,一位老牌金丹与后辈打到这种境地,已经有些丢颜面了,如今唐青枫给了台阶,自然是要就坡下驴。 当即以心声应下,二人各自爆喝一声,各自蓄积真元重重打出一拳。 少年飞射入院内,口吐鲜血,砸在石柱之上。 灵獒子则是猛地后退好几步,强忍下一口淤血,面色难掩心中的惊骇,也不再理会旁观之人,飞掠入一旁的院子里,展开禁制,显然是不想见客了。 围观的金丹修士见状,皆深深看了院中那位缓缓起身,脸色不算很难看的少年,便扭身离去。 再要强行出手,真当此处没人管不成? 众人心知肚明,在各宗弟子尚未离开缘溪村之前,这座不大的村子里,都有着一位元婴修士坐镇。 顾雍悄然来到院内,看了眼假装受伤的长月真人,余光瞥见脸色微黯的顾寻南,温声道:“不必挂心,或许你的机缘自在别处。” 少年蹦起身子,乐呵呵拍胸脯道:“我已准备让他随我回山。” 顾寻南急忙躬身,“老真人抬爱了。”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顾雍好笑道:“你们看着倒真有些师徒缘分。” 而后三人落座,顾雍才道:“这回事情不小,各宗各族偷偷潜入此地的金丹境很多,大多是些小宗门来接门下弟子的,不过也有好几位散修。” 少年摊了摊手,“不奇怪,这回入秘境基本就都是小门小户,像你们这样的狗大户哪里看得上,至于那些散修,大概率是来截取机缘的,或拦路截杀或以物易物都有,但前者居多,再就是那些死了很多弟子的宗门,也有可能厚着脸皮,做那偷鸡摸狗之事。” 顾寻南犹豫了一会,小声提醒道:“陈兄他们也进去了的。” “那又怎......”话说到一半,少年回过味来,合着方才说的话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讪讪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雍哑然失笑,这位可算是如今修行界年纪最大的一拨人,竟也有脸说童言无忌? 少年拍着顾寻南的肩膀,赞道:“不愧是我亲眼看中的弟子,果然聪慧过人。” 顾寻南笑笑,识趣的进屋倒茶。 顾雍这才缩小禁制范围,小声问道:“大张旗鼓来此,只为接人?” 没办法,谁让这老家伙如今实力只差半步就入了元婴,更有甚者,长月真人可能一直在藏拙,其实早早就跻身元婴境界,即便顾雍身为元婴修士,也不得不心存顾忌。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你啊,就这么信不过我这个老朋友?一些出手打杀小辈的事,那帮不要脸皮的做得出来,我烈阳宗可还没有这种习气。” “那便好。”顾雍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离去,却被一把拉住,少年昂着头,撇嘴道:“老朋友见面,连口酒都不赏?” 顾雍气笑,“此处似乎是你的地盘,我不找你讨酒喝就该偷着乐了,还有脸说。” 少年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遂点出一道灵光,破开禁制而去,没过一会,顾寻南神色郁郁走了过来,摇头苦笑:“屋内并没有酒水,想来是李衡没准备。” “李衡?”少年怔怔,旋即重重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道:“那小子会喝个屁的酒。” 顾寻南面色如常,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雍大笑着掏出几坛美酒,说道:“先说好,我还有事不宜多喝。” 少年伸出拳头,缓缓张开,“五斤?” 见顾雍笑而不语,又悻悻然缩回两根,“三斤总要了吧,再少你就是瞧不起老夫的酒量。” 顾雍伸出一根手指,“一碗!” 顾寻南本以为老祖要发飙了,因为看见其正掏着乾坤袋,不时丢出几件宝器长剑,最终翻找了好一会,少年才欣喜的举着一口大碗,放在桌上开始倒酒。 “一坛、两坛、三坛.......他娘的怎么就装不下了?” 少年看着与碗面平齐的酒水,有些闷闷不乐,早些年能多装好几坛子的。 顾雍失笑不已,最终还是举起那口白碗,可谓是真正的豪饮了,一碗酒下肚,饶是元婴修士也有些顶不住,脑子嗡嗡的。 少年老祖这才大笑,又摸出一口白碗,这回只倒了小半坛就满了。 顾寻南悄悄擦了擦汗,这位烈阳宗前辈,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啊。 喝过了酒,顾雍是没有胆子再待下去了,非得找个地方散散酒气不可,否则鲲船落地之后,容易误事。 身形一闪而逝,留下少年与少年在院里,一站一坐。 顾寻南心觉不妙,就要脚底抹油,结果给老祖一把揪住,结结实实的往嘴里灌了好几大碗酒,才放其离去。 当然,是那种寻常的白碗。 这点数老祖还是有的,况且那口大白碗,就是特意为顾雍这人准备的。 借酒微醺,少年半趴在桌面上,沉沉睡去。 —————— 陈圣等人自然不知外界的风起云涌,实际上根本无暇分心,因为仙池之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死去之人的石台依旧能够被大道牵引,甚至陈圣发觉,可以遥遥借助其剥离大道气息。 自然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新一轮的争夺开始了,目标便是那几座空落的石台,陈圣这方出手抢下最近的一座,便冷眼旁观。 那吕如意与裴姓文士也得了一座,剩余众人则在疯狂厮杀,争夺剩下的两座石台。 卢素与接引使皆是皱眉不已,后者更是暗自喃喃:“这妮子搞什么,真想厮杀到只剩一位才好?” 卢大管事则是在懊恼,低声骂道:“这帮败家子。” 老人哑然失笑,打趣道:“晚些时候你自己去取就是了,只要有本事,将所有石台带走都没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卢素眯着眼,满脸的狐疑,“天底下能有这种好事?” 老人连连点头,斩钉截铁道:“自然是有的。” 卢素微微点头,喃喃道:“那就信你一次。” 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能够在承载大道的石台,可不是沉在池底那些寻常法宝能够比拟的。 陈圣将石台抛给李衡,众人都没有异议,毕竟如今远近亲疏还很明晰的。 李衡并没有坦然收下,而是选择将石台放于几人中央,一同享受那石台带来的大道气息润泽。 刘金丹与刘九成欣然接受,只是那黑袍少年有些扭着性子,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见刘九成满脸疑惑,陈圣微微摇头,制止刘金丹泄漏天机,至少在此处不合适,以心声递过去几句话,阴世才捏着鼻子,不再费力抵制那石台大道气韵。 底下再度传来响动,原来是那池水时隔许久再度上涌。 顾凉趴在石台边上,眼神炽热的看着那柄短刃,一件大道亲和的法宝,能够使他在日后的修行中,少走不知多少弯路。 更何况这柄短刀,本就是一个家族长辈,曾经顶替了一个大罗宗弟子名额,来此悄悄放下的,算是承继祖上余荫了。 吕如意与陈圣等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会意。 随着那水面的上升,顾凉脸色越发欣喜,直到那柄短刀几乎触手可及,才露出笑意。 岂料此时异变突起,陈圣与吕如意各居于左右,以大道强行牵引那柄短刀。 顾凉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怒视二人一眼,一咬牙割破手腕,暗红血液散入池水之中,随后被那短刀吸收。 那位打造短刀的家族前辈,曾经也是一个血道修者,因此顾凉与这柄短刀可谓是同宗同源,先天占有极大的优势。 两人显然意识到这一点,裴姓文士将手掌遥遥伸出,体内茵茵大道气息传入吕如意体内。 感觉到拉力暴增,顾凉眼神冰冷。 陈圣、吕如意,皆已是他必杀之人,前者本就有着不小的仇怨,后者则是要为仙宗圣子之仇,都是无解的死仇。 据某个传闻,这位仙宗的女子,其实与圣子吕遗风有着不小的关联,同宗同族不说,二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大道羁绊,因此吕遗风的死,对吕如意影响不小。 三人大道争夺,陈圣身后的几位也没闲着,除去那青年道人暂时实力孱弱,两位刘姓财神爷都攥着大把的符箓,至于李衡就更不用说了,李家子孙从来就没缺过这个。 唯有那黑袍少年,奏动鬼竹短笛,结果愕然的发现,仙池之中竟然没有丝毫阴气,才讪讪作罢,被刘金丹好一阵取笑,原本性子跳脱,与刘金丹几乎不相上下的刘九成,反倒是一言不发,颇为的沉默。 漫天落雨一般的符箓砸在身上,顾凉的日子不太好受,很快便被打得遍体鳞伤。 陈圣嘴角扯动,“放弃吧,这件法宝我已经替他选好了主人。” 进来之前卢素便交代过,若有合适的,可以试着为血妖取一件上好的法宝,毕竟这个家伙很可能,成为掩日峰一尊实力极强大的供奉。 看着短刀逐渐远离,顾凉咬牙,送去体外防护,任由那些符箓攻击落在身上,随后化为一团浓浓的血气,冲着那短刀席卷而去。 “不好!”两人齐喝一声,陈圣递了个眼色。 吕如意手中仙器出鞘,一道潜藏其中的剑气急速飞出,径直刺入那团血雾之中,恰好将短刀裹挟了出来。 陈圣则是笑吟吟招手,牵引着那柄短刀越来越近。 受伤不轻的顾凉咬牙,索性舍弃半数精血,将其剥离出来飞射向那短刀。 陈圣脸色骤凝聚,以心神触动气府中一处封禁之地,剑光探出,既打在刀身之上,也将顾凉那半数精血彻底蒸发。 付出不轻代价才将半柄短刀,顾凉落回石台之上,脸色阴沉的可怕,饶是手中刀身已是半仙兵级别,也难掩心中愤怒。 陈圣冲着顾凉挑眉,捏着刀柄淡笑,“可惜了,若是一件完整的法宝,说不定会是仙兵也未可知。” 吕如意驱使石台而来,一剑遥遥刺出,要趁机诛杀了顾凉。 陈圣有些愕然,这位仙子痛打落水狗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裴姓文士接近,笑着解释道:“具体涉及一桩大道机缘,远远胜过仙池,可惜只适合这位吕姑娘一人,那顾凉害死了吕遗风,让她与那机缘险些失之交臂,自然心中怨恨。” 陈圣听完怔住,远胜过仙池的大道机缘,那可就真称得上是无上造化了,心下有些戚戚然,因为自己才是那个亲手诛杀了吕遗风的人。 “别多想了,这位姑娘是仙宗之内,难得的明辨是非之人,即便对你有些怨言,也不会过多苛责的。”裴姓文士笑着安慰道,说话之间将陈圣面前法宝捞起。 看了几眼后又随手丢入水中,反复几次之后,陈圣有些疑惑,“半仙兵都看不上?” 文士摇了摇头,道:“不是与我大道贴合之物,仙兵都看不上。” 刘金丹闻言,奸笑上前,小声说道:“看不上给我呗。” 还未等他回答,刘金丹身后冒出一个人影,刘九成黑着脸说道:“放屁,明明该给我才是。” 陈圣哈哈大笑,多少能猜出两人的心思。 那位此刻不知在何处观望的卢管事,最喜欢做这种无本的买卖。 裴姓文士哑然失笑,只好承诺会先给刘金丹一件,再给刘九成一件,尽量保证公平,二人尚有些不满,还要讨价还价。 结果陈圣猛地一跺脚,呵斥道:“再多嘴我就自己收了啊!” 两个上赶着拍卢管事马屁的家伙,这才悻悻然作罢。 文士看着陈圣,低声问道:“方才一剑,消耗不小吧?” “还行,大概还有五六七八剑的样子。”陈圣挥挥手,满不在乎道。实则气府之中剑气已经少了一道,那是崔方白留给他救命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圣揉了揉额头,神色郁郁。 裴姓文士笑笑,只当他是打肿了脸充胖子,目光移至别处,开始寻找需要的法宝之余,也开始注意一些品轶不错、但大道不合的法宝。 吕如意那边,顾凉已经舍弃了石台遁逃,速度之快让人鞭长莫及。 想着反正这次也折了顾凉半数修为,吕如意便先作罢,盘膝坐在石台之上,静静吸收炼化大道气息。 池中已经仅剩下十三人,除去颜盏、吕如意、文士与陈圣一行,所有人都驾着石台分布在各个角落,宁愿少得些法宝,也要保住性命。 其中有几人都已经取到了宗门所求的宝贝,自然是不敢死,其中尤以那个少年小牙儿收获最为丰厚,有着老人的相助,身前放满了各类的无主法宝。 只是这位少年此刻笑不出来就是了,因为那老人不仅将自己的石台让了出来,更把储藏在体内的大道气息以秘法封印在小牙儿体内。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 老人满眼噙着笑意,面容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是大道气息带着生机流逝的象征。 “祖师!” 少年小牙儿红着眼眶,低声呜咽。 老人笑了笑,难得露出慈祥神色,遥遥伸出手去抚摸这位宗族的独苗,“别哭,蕲宗的未来就靠你了。” 身后几道人影,正在悄悄接近这一对祖孙。 老人朗声大笑,微曲的背脊一下子直了起来,冲少年说道:“再帮你最最后一次,以后就得自己拿出本事活命了。” 说罢老人身形一闪而逝,直接出现在两人身后,以金丹秘法禁锢住须臾,一柄长剑飞掠,接连刺破两个胸膛,而后裹挟着这份通天机缘去往小牙儿处。 “死喽。”老人轻轻喃喃了一声,盍然而逝。 心中被愧疚盈满的少年,微瘪着嘴唇,不敢落泪。 默默吸纳了两人气血所蕴含的大道气息,小牙儿一人驾着两座石台去往最高处,打定了主意要远离纷争。 实际上到了此时已经没几人有杀戮的念头,一来体内着实承接不下大道馈赠了,再者就是宗门需要之物都已到手,除此之外还有些添头,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真正拿到手的。 宗门重担在身,又大道可期,如今金贵的命,可没几人舍得死在此处。 瞧着所有人都在悄悄远离,刘金丹有些吃味,“这帮人什么意思?我们要出手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陈圣淡笑,并未出言解释。 大道之争,总是在道果成熟之后再进行采摘,才是最为有效的方法,这些人会有此考量,虽然让人寒心,却是最为真实的念头,不足以动怒。 空中仙子明显察觉到众人的琴瑟和谐,极微小的皱了下眉头,身影一闪而逝。 众人面前,蓦然出现一个朦胧的女子,淡淡道:“收敛心神,能够带走多少机缘,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随后仙池震颤,下方只余了一个底的水面出现一个漩涡,其中大道气息氤氤氲氲,仙气蔚然。 陈圣脸色微变,看来这便是仙池的最终考验了,与几人点了点头,陈圣率先冲入其中。 裴姓文士、李衡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刘金丹等人。 进入漩涡之中,陈圣只感觉周身有无数巨大的牵引力,而那力量的尽头,似乎不止是体内尚未吸收炼化的大道气息,更有不少是悬挂在腰间身前的法宝。 “不好!” 陈圣低喝一声,想以心声提醒众人,只可惜宛若泥牛入海,最终不得不沉稳心神,开始镇压体内体外异动。 心中不禁哀叹,卢素啊,能留存下多少就看命了,你可别赖我啊! 此刻众人的处境其实都差不多,若不是那仙子提醒了一句,恐怕还会更狼狈,那位获得大道气息最多的小牙儿,正面临着极艰难的抉择。 身前法宝与大道气息,少年只能选择一眼,而且还未必能够完全留住,多半会流失不少。 少年脸色紫红,最终选择了真正能够稳固提升实力的大道气息,于是便出现了一副极为绚烂的景色,无数道宝光飞掠而出,最终悬浮在那个漩涡顶上,而后再度沉入水中。 在场最轻松之人,应该就是那位出身不详,明显与仙宗有着不轻关系的裴姓文士,源于其只取了一剑法宝,是一枚内有乾坤的珠子。 除此之外,文士吸纳的大道气息也不多,陈圣曾特意问过缘由,这位青衣文士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大道不合,要来无用。 几乎所有只得了极少法宝的修士,除了体内大道气息流逝些许,都没有太大的困扰。 至于掩日峰这一伙人,就有些水深火热了,碍于卢大管事的威严,刘金丹与刘九成两位恨不得刮地三尺,入眼的法宝不论品轶归属,一概收入囊中。 还是陈圣好心提醒之下,才将那印着仙宗吕家徽记的法宝放下,两个家伙颇多遗憾,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人缓缓敛去杀意。 法宝一多,未免就有些应接不暇,尤其是刘九成,受累于气运加身的缘故,是几人中最为富裕的一个,此刻正焦头烂额。 像小牙儿一样放弃法宝,刘九成是万万不敢的,鬼知道那个掉进钱眼里的大管事,是不是正盯着这边,再者说了,即便卢素看不见,身旁刘金丹这么个憋了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到时候一告状,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刘九成不由抹了把汗,这一趟秘境之行还真是背到了极点。 陈圣到还好,有着先天的大道亲和,体内很快就趋于平静,至于身前那些被疯狂牵扯的法宝,陈圣是一件都不想放过的,至少其中三样是万万不能。 分别是那半截刀柄、一柄血色的如意以及一方印章,是受漩涡牵引最为强烈者,几乎耗费了陈圣大半的心神才将其留住。 不远处,一身血污的顾凉死死攥着刀身,此前修为大损的他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宝贝飞走。 “陈圣、吕如意!” 这位顾少主嘴角挂着狞笑,由于舍弃了一身大道气息,最先从那漩涡脱身而出,稳稳落在地面上,外头站着的南宫雪人上前。 “什么?”顾凉明知故问。 南宫雪人微皱眉头,“我要的东西!” 将半截刀身收入体内,顾凉冷笑道:“雪大人说笑了,您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说着抽身退了几步,才继续道:“我可从未答应过,要帮你取那件法宝。” 南宫雪人目光冰冷,刚要出手,就听见一道炸雷般的咳嗽声在耳畔响起,接引使以心声传音道:“如今顾凉受仙池庇护,你伤不了他。” 南宫雪人脸色微凛,果然瞧见顾凉并未走远,一副怡然不惧的模样,显然对这般秘辛早有所知。 “小子,你等着!”南宫雪人低声喝道,出了秘境他要让这个大罗宗的晚辈知道,如此得罪一位金丹修士的后果。 放过狠话,南宫雪人便不再去看顾凉,而是将目光落在仙池出口,好在还有希望。 卢素飘然而至,瞪着身旁跟着的接引使,怒骂道:“怎么?你还成块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了是不是?” 老人笑而不语,只是眼神微眯,其中意味深长。 卢大管事立马感觉一阵阴风吹过,打了个冷颤,才悻悻然道:“行吧行吧,愿意跟就跟,别耽误我挣钱就行。” 紧接着出来的是裴姓文士,迈步站在一旁,手掌摩挲着那颗珠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卢素悄悄凑近,小声问道:“何等品轶的宝贝?与你做个买卖如何?” 青衣文士脸色古怪,摆手笑道:“不卖,道友请回吧。” 事实上,一听到不卖二字,卢素已经在往回走了,大步迈到南宫雪人身边,啧啧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会做买卖,我还想着大出血,拿个几十万灵石出来,可惜了。” 接引使低头,揶揄道:“你这铁公鸡也舍得?” 身后几位压境老怪忍不住笑,给卢管事结结实实的瞪了一眼,这才收敛了些。 卢素蹲下身子,双手托着下巴,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那几个混小子弄到多少宝贝。” 青衣文士有些讶异,悄悄走近问道:“道友为何不亲自池中?” “这个你问他!”卢管事指着老人,没好气道:“定是这老贼抠门,怕我进去将池底的宝贝洗劫一空。” 老人低头,黑着脸,良久才憋出一句:“去你大爷的!” 卢素翻了个白眼,忽然扭头说道:“你那珠子看着不错,开个价,就......十万下品灵石如何?” 裴姓文士哑然失笑,看着卢管事满脸肉疼的模样,实在不好告诉他,自己家里拿来铺路的,都得是上品灵石。 十万下品灵石,委实没有什么吸引力。 见他如此表情,知道八成没戏的卢素挥了挥手,示意他有多远滚多远,而后自己眼巴巴看着那出口处。 他娘的,几个混小子怎么还不出来? 紧接着一连三个,都不是熟悉的面孔,卢管事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凑上去,开出个自认为的天价,然后碰了一鼻子灰跑回来,乐此不疲。 老人有几分疑惑,悄悄用心声询问,结果被赏了个大大的白眼。 卢大管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一个熟悉的身影给盼了出来,李衡缓缓走出,手里攥着七八件法宝,一身大道气息也留住了六成。 “咋样?”卢素迈着步子跑过去,搓着手掌,颇有些期待,因为之前出来的人收获虽然谈不上丰厚,却每一件都是极为惹眼的宝贝。 李衡微微点头,将一块玉简之外的法宝递出。 卢素喜滋滋的接过,最低都是宝器级别的,最难得的是内蕴大道,随后看着李衡手中,那明显品轶更高的玉简,垂涎欲滴。 接引使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连自家人都要剥削?” 李衡低头,将玉简递出,“李家的家传之物,只有家族血脉才能使用,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卢素伸出一半的手顿住,旋即一脸吃了苍蝇的难看表情,骂骂咧咧的蹲下。 青衣文士看得好笑不已,记下了这个能让卢大管事吃瘪的少年。 紧接着,阴世、刘金丹与刘九成联袂走了出来,被卢素扒了个底朝天才肯作罢,几人与李衡站到一起,看着后者腰间别着的那支狭长玉简,颇有些艳羡。 “我说卢管事啊,你不能厚此薄彼吧,手心是肉,手背就不是肉了?”说这话的是刘金丹,因为险些连自己的那柄仙剑都被拿走,很是幽怨。 刘九成在一旁点着头,“是啊,是啊!” 卢素猛地一扭头,眼眸眯成一条长线,拍了拍腰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宝,“有种的自己来拿!” 由于蕴含大道气息的法宝无法藏入乾坤袋,因此卢大管事现在可说是惹眼得很,一声珠光宝气,暴发户到了极点。 两个家伙咽了口唾沫,终究是没有胆大包天到不要命的地步,刘九成将目光瞥向别处,故作熟络的打着招呼,“裴兄弟,许久不见。” 刘金丹见状,也缩着脖子跑了过来,两个家伙一左一右,就差将手搭在文士肩头了,看着大煞风景。 青衣文士满脸无奈,又不好真驳了两人的面子,只好就这么呆着。 此时只剩下陈圣与蕲宗少年还未出,接引使低笑喃喃道:“看来这两个家伙收获不少啊。” 听得此言,众人急忙将目光锁定在出口处,星光点点,其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位小牙儿攥着一堆法宝,怀里抱着蕲宗祖师肉身,周身阴冷气息使人望而却步。 卢素破天荒没有上前,而是让开一条道路,由着这少年走远,在一座山腰处寻了个幽静所在,将祖师葬下。 “咋的陈圣还不出来?”刘金丹微微皱眉,之前也没发觉这位山主,竟然是个喜欢闷声发大财的主。 带的法宝蕴含大道气息越多,在漩涡中受到的牵引就越强,自然也走得慢,可是这位福缘最为深厚的蕲宗少年都走了出来,陈圣竟然还在里头。 事实上陈圣此刻就在出口处,静静看着少年走远后,才走出漩涡。 一巴掌摔在刘金丹后脑勺上,陈圣笑骂道:“怎么?想让我死在里面?” 刘金丹立马举起双手,讪讪道:“哪敢,这不是担心你嘛。” 卢素冷着脸凑近,一脚踹飞这嬉皮笑脸的家伙,皱着眉头问道:“如何?” 陈圣微微点头,“还行。” 卢管事这才放下心来,招呼几人去往一个僻静处,将答应几位压境金丹的法宝取出,其中一人未能够得到合适的,便告了声辞离开了。 为此卢素幽怨不已,没少冲几人翻白眼。 何道人怯怯走出来,拱了拱手道:“几位大仙,贫道法宝都交了,能否放我离去?” “你还好意思说?”卢大管事想起这个就来火,这个家伙竟然就拿到了三件法宝,虽说品轶还过得去,却是几人之中数量最少的。 看见立马就泄了气的道人,陈圣没有开口,毕竟自己没能如愿让掩日峰多上一位供奉,这一点是实情。 接引使迈步走到众人中央,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秘境中所有人,半日后在鲲船下方集合。” 话音落地,一艘巨大的怪船刺破云层而出,悬停在山脚下一处平地之上,老人身形一闪而逝,已经先行到了船头。 卢素满脸神秘的走近,将那法宝塞给陈圣,才苦着脸说道:“我多半不能护送你们了。” 说罢,卢管事解下那柄仙剑,不容陈圣拒绝,“外头肯定豺狼虎豹环伺,你即便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陈圣默然接下这柄仙剑,沉吟道:“大概多久?” 这话是在问,卢素多久能够从秘境之中出来,陈圣还要远游东海,总不能带着这么多扎眼的法宝招摇过市吧? 卢大管事难得沉默了,良久才道:“不好说,你可将这些宝贝先寄存在长月真人那,如今成了元婴修士,怎么都该守得住。” 陈圣笑笑,揶揄道:“不怕他监守自盗?” 卢素下意识喝道:“他敢!” 片刻之后又挠了挠头,“盗就盗吧,反正以后咱们麻烦烈阳宗的事不少,算是付个报酬,省得老小子整天找我麻烦。” 在烈阳宗待的这几天,那位老人家几乎天天来,一天好几趟,每次都带来几个欠揍的面孔,卢素可说是被弄得苦不堪言。 若不是陈皓帮着劝了几句,卢素都要拔剑砍人了。 当然,能不能砍得赢就不知道了,毕竟元婴境也不是吃干饭的。 陈圣笑着收好几件稍小些的法宝,又将大件挂在腰间,摇身一变成了定有钱的仙家贵子。 卢素往后蹦了好几步,仔细端详一会,才啧啧道:“这一身珠光宝气,连我都忍不住想杀你夺宝了。” 陈圣哑然,勾了勾手指,意思是你来试试? 卢素嗤笑一声,随手晋入金丹境,如今没了佩剑,只好御风而去,陈圣此时才看见,这位还只是少年模样的管事,竟已是双鬓斑白。 刘九成学着卢素的模样,扯着嗓子喊了声:“血妖啊!” 独臂血妖缓缓走来,笑眯眯道:“刘公子叫我何事?” 刘金丹转过头,皱眉道:“喊我?” 陈圣失笑之余,不禁有些头疼,算上血妖、南宫雪人以及尚未离去的两位供奉,实际上这一伙人可称得上是浩浩荡荡,人多势众得紧呐。 只是出了秘境可就不好说了,来了这么多小宗门弟子,摆明了几个大宗有所企图。 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行人开往山下。 陈皓与山神大人见礼之后,御剑而去。 接引使立于船头,看着身侧的卢素,淡笑道:“放心,那群少年身上都被你个刮干净了,况且身份背景都不俗,没几个人会主动去惹他们。” 听得这话,卢素皱着的脸舒展了不少,伸着手拍打老人肩头,笑呵呵道:“看不出来啊,你在这方囚笼之内,还能对外界局势如此明晰。” 老人立刻察觉到不对,低下头对上卢素一脸坏笑,“老头,你不老实啊!” 接引使以手覆面,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鲲船之上 陈圣与李衡、阴世等人挤在一个房间内,门口站着收获颇丰的山秀与水魄,两位山水精怪此刻都是笑意盈盈,因为面前站着一个杀气腾腾,却又无可奈何的家伙。 蛟龙灵韵咬牙切齿,“你们俩,让我进去!” 他要去讨个公道,为何这次秘境之行,所有人都有斩获,就小蛟龙一人空空荡荡的,除了提前化蛟之外,便再无所获。 面对凶神恶煞的灵韵,山秀有些畏惧,毕竟化蛟之后,这家伙身上的威压是一天比一天重了,而且小蛟龙似乎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水魄挪步拦在门前,微微欠身道:“先生与各位仙师在议事。” 一双明眸定定的望着灵韵,其中意味很明显了。 “这么说我来得不是时候了?”青衣文士出现在廊道之上,瞥了眼有那么几分针锋相对意思的三人,啧啧道:“原来是有恶客登门,怪不得陈兄要让二位把守了。” 说罢,这位文士就要扭身回去,手指轻轻叩击那颗宝珠。 山秀注意到,面前的蛟龙少年几乎瞬间就给重物压完了腰,满脸震惊的瞧着那个背影,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青衣文士笑笑拐过廊道角落,才停了手,身形一扭进了吕如意的房间。 正擦拭长剑的女子猛地起身,仙剑就这么直直刺出,刚好停在面前一寸处。 “裴公子来此,是有什么要事?”吕如意撤剑,皱眉问道。 青衣文士嘴角扯了扯,说了个极为荒唐的答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躲一个人,准确来说,是在躲一条龙。” 吕如意面无表情,“只怕是你在跟我讲笑话,为何要去招惹那个陈圣?” 陈圣与圣子吕遗风的死,终究有着不小的关联,甚至宗门之中不少人,都认为该将那凶手定为陈圣,而非刚刚被确立为大罗宗少主的顾凉。 这位文士模样的青年,实际上与仙宗各脉都有着不小的羁绊,在宗内地位超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此人才算是真正的圣子。 文士笑笑招手,察觉到那灵韵离开后,才出了屋门,去往甲板听风。 刘金丹几人面色都极为古怪,因为陈圣身侧坐着一个卢素,准确来说是以术法幻化出来的卢大管事。 “陈......山主,卢管事去哪了?”刘九成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剩余众人也是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尤其是几位没与陈圣有过接触的压境金丹,他们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山主并不熟悉,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陈圣摸了摸鼻翼,有些心虚,卢素去了哪里他还真是不知道。 当即对四人拱手道:“四位,若觉得信不过陈某,可以先行离去,卢素归来之后再来我掩日峰就是了。” 刘金丹愣了愣,心说老子不是这个意思,赶忙冲着陈圣打眼色。 陈圣置若罔闻,继续说道:“陈某可以答应诸位,之前谈好的条件绝不会有丝毫更改。” 四人中南宫雪人笑道:“陈山主,你这样子做买卖,给卢前辈瞧见了,只怕又要捶胸顿足了。” 陈圣哑然,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以卢素如今的性子,是做的出来这种事的,甚至陈圣脑海中都有画面了。 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两鬓斑白,然后手指着陈圣,一手捂着胸口,愤懑道:“你个败家玩意儿!” 想到这里,陈圣不禁笑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陈圣收敛神色看着四人,除去血妖、南宫雪人神色坚毅之外,两位压境金丹都有所迟疑。 陈圣洒然一笑,承诺两件送出去的法宝不会收回,两人才释然,各自留下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便离开了。 想让两位金丹修士屈居在一群少年之下,没了卢素可不容易,几人丝毫没有感到奇怪。 陈圣思索了一会,开始问道:“如今掩日峰上是什么光景?” 既然卢素口口声声说弄了个山头,陈圣这个山主总不好全然不理,怎么都得过问一二。 唯一知晓内情的陈皓脸色有些奇怪,良久才压低嗓音问道:“你可记得翠竹峰不远处有个小山,独立于宗门各峰之外。” 陈圣下意识点头,他不止记得,帮月师姐看管灵禽的时候还没少去呢。 这位山主猛然回过味来,满脸不敢置信,“你是说?” 陈皓黑着脸点了点头,自己如今也算是那座山头的一份子,突然觉得有些膈应。 刘金丹见他俩这副表情,好奇道:“难不成那座山上有骇人的妖魔鬼怪?” 青年道人立马就要往后缩,觉得妖魔鬼怪四字,最终极有可能又得要自己出马。 在烈阳宗待过许久光阴的李衡走上前,皱眉说道:“你们说的可是牤牛岗?” 二人齐齐点头,“正是那牤牛岗。” 于是,面色古怪的变成了三个人。 最终,在刘金丹的不断追问下,陈圣只好说出那桩怪事,牤牛岗之所以被取了这么个名字,还得源于一声牛吼,几乎贯穿了所有烈阳宗弟子修行生涯。 山下有一条溪谷,结构独特,每每狂风吹过就会传出牤牛的嘶吼声,响彻到了极点,为此宗门还特意在山下布了隔绝声音的阵法,耗资不小。 几人听完,除去阴世面无表情之外,两位刘姓财神爷可算是瞠目结舌了。 一个修行宗门,要是立在这么一座山头上,时不时耳边传来一声牛吼,还谈个屁的静修。 李衡迟疑了片刻,淡淡补充道:“也有传闻称,那牛吼乃是山下镇压着一头牛类大妖,时时悲鸣。” 陈圣哑然,倒也听过这个说法,还曾亲口问过长月真人,结果被一句“有个屁的大妖。”就给打发了。 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陈圣将这个问题暂时搁下,以后让卢素去烦恼就是了,又对几人问道:“卢管事与你们都怎么说的。” 刘金丹眼珠子一转,开始胡说八道,说那卢素开出如何如何高的条件,让他这位未来的炼器大师镇守宗门,每年炼制出的武器法宝分成如何。 陈圣翻了个白眼,看向刘九成,笑眯眯道:“咱们是老朋友了,实话实说。” 刘九成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将与卢素交易如实说出,末尾处还不忘拆刘金丹的台。 阴世主动站出来,咬牙道:“让我入掩日峰可以,但以后我不希望再被自己人算计。” 言下之意,指的正是满脸淡然的李衡。 陈圣将目光投注过去,李衡才伸出数指,在黑袍少年各处点了一遍,而后握掌一抓,几道各色符箓残纹飞出,破天荒多说了一句:“若你没有异心,此术法并没有坏处。” 黑袍少年置若罔闻。 听完几人讲述,陈圣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迈步走出屋门,恰好遇上去而复返的灵韵。 “来得正好,陪我走走。”陈圣淡笑,知道这条蛟龙心中有许多疑问。 一人一龙走上甲板,陈圣冲着赏云的文士招手。 青衣文士笑着回应,看了眼陈圣身后的灵韵,没有主动上前。 甲板上其实还有不少宗门弟子,有的知道与仙池无缘,便自行留在秘境之中探索,收获也不算小,此刻一些相熟的都各自聚在一团。 与来时的心绪紧张不同,如今称得上是满载而归,自然心情愉悦,于是各处便有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青年道人正抱着酒坛,高喊着“一颗灵石一杯美酒”。 看得陈圣侧目不已,这家伙半点不像个道人,反倒一身的商贾气息。 带着灵韵来到一个僻静处,陈圣坐在栏杆上,笑问道:“觉得秘境之行无甚收获,还是认为我与卢素厚此薄彼?” 借助符箓才得以彻底化形为人的小蛟龙,微微摇头,低声道:“实际上两者都有,但最令我不满的并不在这。” 陈圣疑惑了,“那是何处?” 灵韵忽然暴起,手指点着陈圣,喋喋不休道:“你可还记得,之前采集灵药与我的承诺,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丹药呢?我的丹药呢?” 发泄一通后,这头发怒的幼蛟颓然坐下,小声喃喃道:“我知道,你是给了水魄姑娘救命了,可为何......” 陈圣想了想,调笑道:“你这小子,该不会是瞧上水魄了吧?” 此话一出,陈圣自己都愣住了,随即就瞧见那化形之后的白俊脸庞,慢慢攀上一抹红霞,蛟龙灵韵低着头,目不斜视。 陈圣先是轻笑,而后大笑,最终实在忍不住了,使劲拍打着灵韵的肩头,问道:“要不要我帮你牵线搭桥,这种事我擅长。” 陈圣的确很擅长,是学自罗魁的绝技,当初在烈阳宗内,没有二人或明或暗的推波助澜,陈皓与月师姐发展的不会那么快。 灵韵突然抬起头,皱着脸问道:“你不会出卖我吧?” 旋即好似发现出卖二字有些不妥,小蛟龙又低下头,他化蛟不久,只是粗通人言,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法了。 陈圣摇头,取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是一件无甚大用,但能装许多酒液的法宝,陈圣招手喊道:“何道长!” “谁叫我?”人群中探出一颗头,看清是陈圣在招手后笑容更盛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笑道:“陈山主,怎么说?您是要凡俗人间的酒水,还是仙家纯酿?” 陈圣问道:“二者有何不同?” 青年道人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道:“凡间酒水劲大,讲究的是个烈字,咱们山上纯酿则是由上好灵植谷物酿造,对修行有益,但滋味不够。” “这可是大秘密,我从未透露过,山主你可得替我保密,否则那帮家伙该不买账了。”青年道士苦着脸,扯开一角乾坤袋,其中赫然放着两种酒。 陈圣打量着这位看上去有几分仙气,实则铜臭味满满的青年道人,失笑道:“放心,我不将你以次充好的事捅出去就是了。” 凡间酒水再好,也及不上仙家酿造,毕竟对修行有裨益的物事。 听他这话,道人不乐意了,闷声道:“山主你这就不厚道了,哪里是以次充好,分明就是贱卖了。” 陈圣愣了片刻,才一拍大腿,恍然道:“对,道长说得有理。” 青年道人这才罢休,接过陈圣手中酒壶轻轻晃了晃,豪气道:“也就三斤的量,今儿贫道大方一把,收山主一颗灵石足矣。” 旁边的灵韵忽然说道:“不是应该不收吗?” 道人挠了挠头,又看了看陈圣。 陈圣目光瞥向别处,佯装不知。 最终道人终究是扛不住了,一咬牙喊道:“好,今儿贫道豁出去了,这壶酒白送。” “这还差不多。”灵韵低下头,看见陈圣放在身前的左手竖了个大拇指,才露出了笑意。 陈圣则是满脸堆笑,冲着道人可谓是千恩万谢,使得青年道人生出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仿佛自己送的真是那天上的琼浆玉液。 随着第三坛酒倒入壶中,道人额上冒出许多细密汗珠,总算是明白陈圣为何这般客气,伸手摇了摇酒壶,道人双手一摊,颓然道:“山主,我撤回那句话行不行?” 陈圣故作疑惑,“哪句?” 灵韵挠了挠头,装傻充楞,“不记得了。” 青年道人双手颤抖,按照一杯酒一颗灵石的价格,这会他至少亏了数百枚灵石了,要命的是,还得继续亏下去,不知要到何时。 陈圣笑笑,捡起酒壶递回去,淡然道:“与你开个玩笑,继续倒就是,我会付钱的。” 那道人如蒙大赦,将陈圣之前的千恩万谢算是彻底还了回去,甚至尤有过之,若不是顾忌有许多酒客在场,让他给陈圣下跪磕头都不是问题。 酒水缓缓落入壶中,陈圣看着远方云团聚散,问道:“打算就这么瞒着?不告诉她?” 灵韵点头,“至少在我能够彻底化为人形之前,帮我保守秘密。” 陈圣抢过尚未倒满的酒壶,先是自己灌了一大口,才递过去,笑道:“人间有个说法很有嚼头,借酒浇愁。” 小蛟龙将信将疑的抿了一小口,而后被那烈酒刺喉,就要喷吐出来,陈圣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直到酒液彻底吞咽下去才作罢。 青年道人还未离去,幸灾乐祸的补了句:“愁更愁。” 陈圣哈哈大笑,又将酒壶递过去,笑道:“满上。” “得嘞!”道人欢天喜地,他等的就是这个,与其买些散酒,倒还真不如卖给这位山主来的划算,一支酒壶就够赚的了。 陈圣继续说话,只是这回是用心声传音,“你与水魄如何,将来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刻意去点破,反正日后山门开辟,你们都是水属,见面的机会多,总会处得熟的。” 蛟龙抬头,心头有些雀跃,随即好似有想起什么,眼中神光黯淡了许多。 陈圣一巴掌甩过去,骂道:“想什么呢,山秀还小,收起你的腌臜念头。” 被拍得脑瓜子嗡嗡的,灵韵许久才回过味来,这次是真的欢心雀跃了,大步离去,没过一会又去而复返,抓起道人手上的酒坛,一饮而尽。 青年道人愣愣站着,哭丧着脸问道:“山主,这怎么算?” “无妨,那位小兄弟喝的我来付钱。”青衣文士走近,递出一个亮晶晶的物体,却不是修士通用的灵石,而是一颗产自深海的明珠。 没等陈圣开口,青年道人已经抱着珠子开溜了。 青衣文士满脸淡然,倒是陈圣有些赦颜,毕竟手里这一壶满满当当的酒水,可都是没花钱的,换句话说,是沾了此人的光。 “裴兄好生大方,一颗深海明珠,可抵上万灵石了。” 陈圣不禁开始好奇,这位裴兄到底是何身份,动辄将上万灵石随手抛出,可没几家势力有这种魄力,更何况还是只产自深海的宝珠,有价无市。 文士摆了摆手,“他与我还算有些渊源,说不得几千年前还是一家,请喝点酒算得了什么。” 言罢,这位文士又问道:“陈兄似乎心中有愁绪,在借酒浇愁啊。” 陈圣头也没回道:“借酒浇愁愁更愁,道理我懂。” 说着便又灌了一大口酒,显然懂归懂,听不听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文士在陈圣身旁坐下,低声道:“就不好奇我为何知道裴斐?” 陈圣眼眸微眯,“以后我自会找你问个清楚,此地人多眼杂,你一个仙宗弟子,与我过分亲近不怕?” “怕什么?门中非议?”文士冷冷一笑,不屑道:“那帮老家伙就是站到我面前,也放不出那种屁来,倒是你,以后去东海日子会很难过。” 对于这一点陈圣早有预料,既与海外仙宗有仇,身旁又带着一条血脉浓郁纯正的蛟龙,能安生得了才是怪事。 文士怔了片刻,恍然道:“想必你早有考量,我就不多说了,出去之后会有些麻烦,我只能保证帮你拦住仙宗长老,其他人还是你们自己应对。” 陈圣有些不解,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种可能,小声问道:“郗儿?” 点了点头,文士才扭过头,没好气的看了陈圣一眼,带着几分怨气道:“郗儿对你倒是不错,特意动用特权,遣了个与吕家不怎么对付的长老前来。”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旖旎 陈圣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郗儿在宗内?” “放心,吕遗风算得上死有余辜,虽然某些老家伙有怨言,还不足以撼动郗儿圣女的位置。” 青衣文士淡笑,又道:“只是因为吕遗风的死,往后的仙宗圣子圣女,未到金丹之前是再难有自由身了。” 陈圣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被自己连累了。 见陈圣如此神色,那文士笑了笑,“不说这些,出去之后说不得那位吕仙子会找你战上一场,算是表明立场,手下轻些。” 陈圣哑然,感觉到身后不远处,吕如意正缓缓走来,脸色蓦然阴沉,显然是听见了这一番话。 吕如意拄剑站在一旁,冷笑道:“裴公子好生有闲,竟然关心起我一个仙宗旁系弟子。” 陈圣讪笑,就要悄悄挪动屁股,两人之间明显有故事,而有些故事是不能听的。 不仅不能听,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省得惹火烧身。 青衣文士一手抵住眉心,发觉陈圣的小动作后苦笑不已,以心声说道:“陈兄,你这就不太厚道了。” 陈圣置若罔闻,尤自逃跑。 吕如意忽然一把按在肩头,漠然道:“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是聊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吗。” 陈圣木然抬起头,讪笑道:“哪能呢,我掩日峰修士乃是出了名的厚道。” 青衣文士笑了笑,“厚不厚道且两说,掩日峰如今似乎还没多大名声吧?” 吕如意微微点头,按在陈圣肩头的手掌发力。 陈圣有些破天荒的神色尴尬,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并起一些,露出小小的缝隙,“这么点名声都没有?” 两人默然无言。 陈圣这才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祸从口出,日后给卢管事找麻烦别赖我。” 文士哑然失笑,那位卢素在秘境诸人中倒是有些名气,不过都是恶名,这一路走来没少听喝了酒的修士在骂。 似乎是个雁过拔毛,又手段奇高的家伙啊! 想到这里,一袭青衣莫名有些心底发慌。 陈圣忽然坐定在船板边上,抿了一口酒,微眯双眸。 一身白衣胜雪,吕如意飘然有过,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穿入陈圣耳中。 扭头去看,那位青衣文士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玉壶,自饮自斟。 鲲船在云端之上飞行极快,失踪多时的接引使突兀的出现在船头。 老人第一次展露手段,两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而后天际被撕裂一道口子。 “鲲船落地之后自行离去,半个时辰后鲲船返回之时还逗留者,便要永远留下。” 丢下一句话的接引使,身形一闪,再度消失。 陈圣看着那道天幕,微微出神,其中闪动的雷霆有几分熟悉意味。 化了弟子名的老祖正蹲在屋顶上,伸长了脖子,忽然感受到天地异动,与顾寻南交代了句,身形飞掠落到一座高楼之上。 “这是要出来了?”唐青枫开口问道,身旁脸色凝重的顾雍手中握着一枚玉牒,沉声道:“应该是,接下来会有麻烦了。” 嗤笑一声,唐青枫双手环臂,眯眼看着那云层破开处。 村子内外各处皆有异动,蜂拥去往村中广场,鲲船会悬停在哪里。 陈圣站在船头,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无奈的揉着眉梢。 “这帮家伙是真不怕死啊!”刘金丹皱眉,下方修士多是筑基境界,偶尔有那么几个本地金丹掺杂其中,也都刻意掩藏气息。 刘九成凑到刘金丹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后者立马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刘金丹小声问道:“你确定?不怕被记恨?” 刘九成嬉笑着说道:“你以为咱们没被盯上?能活着出来,哪个不被人惦记?” 说罢,刘九成大步走开,分别向李衡、阴世几人说了计划,甚至对南宫雪人与血妖也没有藏私。 血妖听罢哈哈大笑,伸手重重拍在刘金丹肩上,赞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很合老夫的胃口。” 肩膀有些吃痛的刘金丹呲牙咧嘴,很快几人就各自站定,互相对视一笑。 七道银河自高空坠下,伴随着一阵猖狂的笑声。 陈圣与陈皓站在不远处,心中恶寒,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下方修士的铁青面容了。 鲲船猛地止住,而后开始缓缓下坠。 依旧是绳索,除去陈皓能够御剑飞下之外,若有人都得捏着鼻子,老老实实往下爬。 陈圣率先落地,看着围了一圈的各界修士,淡笑道:“好大的阵仗,诸位这是做甚?” 那位灵獒子抢先走出,眯眼瞧着这个要当出头鸟的少年,似笑非笑,“不做什么,只是相与各位做笔交易。” 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唐青枫,伸出手指捅了捅顾雍,“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顾雍摆了摆手,没好气道:“我没瞎也没聋,有话直说。” 唐青枫皱眉,“如此不要脸的行为,你不管管?” 顾雍嗤笑:“要脸做什么?咱们有些修士不就是修的厚脸皮?某些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扮嫩,恨不得化成那垂髫孩童。” 身旁的少年瞠目结舌,过了一会才破口大骂:“狗日的顾雍,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来啊!”顾雍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弯曲,“只要你个老匹夫不怕暴露身份,我顾雍反正是不怵的。” 这下彻底傻了眼,少年老祖低着头,闷声道:“打起来喊我。” 顾雍笑眯眯看着人群,基本上诸多宗门长辈都已到了,弟子尚存活的都飞速撤走,远离这口食人的泥潭。 陈圣斜了眼身前的灵獒子,笑道:“前辈是说,用一千灵石与我换一件法宝?” 伸手晃了晃身前挂着的,陈圣又道:“是这些吗?” 灵獒子连连点头,看着陈圣的眼神异常炽热,这位少年郎说成是一座宝山也不为过。 陈圣冷笑一声,扭头看着身后众人,那是个顶个的两袖清风,陈圣这才发现,他似乎成了那众矢之的。 还在随着一个少年的落地,陈圣身上的目光被吸引去不少。 蕲宗的小牙儿刚刚站定,便皱了皱眉,寻了个方位就自顾自走着。 灵獒子冷笑,佯装无心伸手探出,抄往少年腰间一件气韵不凡的法宝。 陈圣扶住仙剑,就要出手,结果被老祖以心声制止,扭头看去,一个身材瘦弱却看着格外俊秀的少年,正遥遥往这边招手。 刘金丹神色复杂,小心翼翼道:“山主,那位前辈?” 陈圣点头,而后又对血妖、南宫雪人说道:“两位可以先行离去,只要帮忙护住他们就行了。” 南宫雪人露出一丝犹豫,血妖则是大步走出,在人潮中开辟一条道路,路的尽头站着个少年。 众人一一告罪离开,站到唐青枫身后。 陈圣低头,向那蕲宗少年问道:“可有人来接你?” 小牙儿满脸茫然。 陈圣苦笑,“看在你我难兄难弟的份上,我会尽量多吸引些人,能否逃生就看你自己了。” 言罢,陈圣脚下重重一踏,瞬息就来到了十丈之外。 小牙儿看着散去了大半的人群,又看了眼那个远去的背影,竟然没有选择独自逃生,跨步追了上去。 “那少年还不错嘛,什么来历?”唐青枫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众人摇头,唯有陈皓挪步。 唐青枫看着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金丹剑修,笑道:“你知道?” 沉默了片刻,陈皓说道:“弟子只是想帮着出手阻截一二。” 陈皓看着老祖,在征求同意,毕竟自己明面上还是烈阳宗弟子。 唐青枫点头,提醒了句万事小心,那一抹剑光便飘然而去。 刘金丹是个自来熟,皱着眉头问道:“金丹御剑如此潇洒?” 不对啊,多宝宗内不是没有金丹修士,可没几个这么潇洒恣意的。 老祖随手拍落刘金丹的手掌,没好气道:“自己到金丹境不就知道了?” 闻言,这位名字起得极好的多宝宗少年,忍不住摇头叹息:“您当我不想?” 刘九成赶忙接上,“咱们刘大供奉这不是资质所限吗?” 刘金丹扭头瞪眼,“放你的狗屁,我刘金丹会资质差?” “难不成你是为情所困?”刘九成肃然起敬,围着刘金丹转了好几圈,啧啧道:“哪家仙子看上了你,瞎眼了不成?” 刘金丹哑口无言,蓦然瞧见阴世,嘿嘿笑道:“这个问题,你得问问咱们的阴供奉。” “你们在说啥?什么供奉?”老祖皱着眉头问道。 两个家伙刚要回答,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李衡缓缓抽出两道符箓,目光冷厉。 “没!没什么!”刘金丹与刘九成矢口否认。 ………………… 陈圣一路奔跑出村,在村口遇见一位胡须发白的老叟。 吕如意扶剑站在不远处,眼中战意沛然。 陈圣拱手,“敢问可是仙宗的前辈?” 老叟慢慢睁开眼睛,呵了口气,淡笑道:“还算聪明,难怪能让姚丫头为你出面求情。” 陈圣有些赦颜,苦笑道:“前辈多半是误会了。” “呵呵,误会不误会老夫管不着,吕丫头要与你战上一场,这件事你是避无可避。”老叟双手插袖,乐呵呵道。 吕如意执剑走出,冷冷说道:“全力一战,你若能活,吕遗风的死就算了。” 陈圣浅笑,“这话代表仙子个人,还是仙宗的意愿。” 陈圣目光悄悄瞥向一旁,老叟眼眸低垂,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吕如意蹙眉,语气微沉道:“能够代表宗门的只有圣子圣女。” 陈圣哑然,懂了。 合着这一架打了也是白打,最多就是以后与仙宗的恩怨,吕如意不参与。 苦笑着抽出灵剑,陈圣脸色骤然肃穆,低喝道:“请。” 吕如意看了眼,有些不悦道:“放屁仙剑不用,未免太托大了吧?” 陈圣不语,身后追兵已至,被那老叟堵在桥头。 灵獒子面目狰狞,看着突然出现的老叟,眼神微凝。 敢挡住一群金丹修士去路的,要么真正的高人,要么就是一心求死的家伙。 眼前这个形如枯槁,瞧着随时有可能要咽气的老家伙,两者都有些沾边,因此灵獒子有些吃不准。 老叟缓缓伸出一指,淡笑道:“能苟活到金丹后期的老怪物,果然个个心机深沉。” 陈圣听得面色颇为古怪,一个看着就要油尽灯枯的老人,指着个龙精虎猛的金丹骂老怪物,有些不太像回事啊。 灵獒子不敢大意,看清桥那边与陈圣对立的女子,这才拱手道:“原来是仙宗的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请前辈恕罪。” 老叟挥了挥手,道:“无妨,小辈的事我这种老人家就不掺和了。” 言下之意,等吕如意与陈圣打过一场,只要陈圣还能活着,你灵獒子要如何都行。 陈圣苦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当即招手,高喊道:“阴山前辈!” 正想偷跑的阴山老人如遭雷击,木然扭过头,脸色比哭还难看,“您就不能当看不见我吗?” 陈圣摇头,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您是修行界的前辈,晚辈岂可视而不见?” 阴山老人心中都在骂娘了,心说你好意思喊我前辈,堂堂仙尊这么点脸面都不要了? 陈圣又道:“我与仙宗的吕姑娘切磋一二,劳烦前辈帮忙掠阵。” 说罢,也不管老人答不答应,径直冲向吕如意,所用的是极为纯粹的武道手段,只是在外头裹了层真元,看着气象不凡。 阴山老人苦着一张脸,站定在那位仙宗老叟面前,唉声叹气。 老叟左右无趣,逗笑道:“你这年轻人,怎的比我这老人家还没精神,垂头丧气的,像什么话。” 若不是知道两人身份,这番话听着很像一位长辈,在斥责自家晚辈。 事实上,阴山老人听见这话之后,更是将头给埋了起来,至于掠阵什么的,远没有眼前这老叟恐怖。 旁人不知老叟根脚,阴山老人却算得上知根知底,还未出名前,曾在一处上古洞府有过一面之缘。 正因为如此,阴山老人才知道这仙宗老妖怪的恐怖,更是惴惴不安。 老叟淡然笑了笑,也不理会这位晚辈的“拘谨”,目光看着轰然碰撞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眼中难得放出异彩。 “倒是个机灵的小子。”老叟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吕如意一剑逼退陈圣,以心声呵斥道:“再留手就死!” 陈圣嘿嘿一笑,才肯真正出手,两人皆是一手握剑一手出拳,打得颇为气势骇人,草木横飞。 尤其是两人体内都炼化了不少大道气息,打起来悄然渗散而出,给人几分捉摸不透的感觉。 是故,在一众金丹修士眼中,陈圣几乎招招都是杀招,吕如意出手也是毫不留情。 事实上,陈圣几乎每出一拳都有留力,除去剑上不敢大意之外,剑器品轶很吃亏。 吕如意目光骤凝,沉声喝道:“一招决胜负!” 陈圣暴退,“好!” 随后两人各自站定,开始蓄积最后一招。 吕如意身前凝聚出一尊古印,陈圣则是剑身越发明亮。 仙宗老叟沉吟道:“好个吕家的丫头,当真这么不讲情面?” 那个取名极好,为人却又蠢又笨的圣子,似乎不值得你吕如意做到这一步吧? 陈圣眼眸微抬,与吕如意眼神对上,旋即剑光与古印撞在一起。 “大道剑华!” “焚仙印!” 巨大的火热气浪席卷开来,陈圣笑着抽身后退,而后瞥见对面那女子双眸禁闭,似乎已经晕厥了过去。 “罢了,救你一次。”一身衣衫被热浪焚干净,陈圣飞掠上去,手掌刚接触到吕如意,便察觉到不对。 入手之处女子衣裙寸寸碎裂,陈圣一手抓实,才发现握着一团软肉。 低头一看,陈圣恨不得自瞎双眼,原来那吕如意身上已经只剩下贴身的亵衣,手里抓着的恰好是一团丰盈。 鬼使神差的微微发力,明显体内充盈着炽热气息的吕如意嘤咛了一声,发出极为诱人的娇声。 陈圣急忙抽回手,取出那件宝器级别的道袍给吕如意裹上,才算是遮住了满眼的春光。 环目四顾,陈圣才发觉热浪已经退去,那位仙宗老叟站在面前,笑呵呵道:“你如此行事,不怕姚丫头看见了伤心?” 陈圣满脸黑线,看着满脸调侃意味的老人,以及不远处的神色古怪,竖着一根大拇指的阴山老人。 “仙尊,强啊!” 听见阴山老人发自肺腑的心声,陈圣好气又好笑,难怪阴世是那么个性子,合着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苦笑着摇头,陈圣将吕如意松开,老叟一个闪身接住,淡笑道:“这一战是如意丫头输了,不过别觉得就这么完了,仙宗不会放过你。” 顿了片刻,老叟又继续说道:“如今招惹了两个仙宗的女子,劝你将来最好别去东海,否则……” 呵呵一笑,老叟带着吕如意飘然远去。 陈圣站在原地,无语之外又有些无奈。 阴山老人悻悻然走近,轻声问道:“长月老头呢?他不是来了?” 好似想到一种可能,老人几乎就要喊出来,“别说就我们俩啊!”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八 元婴出手 瞧见陈圣微微摇头,这位老人心中总算升起一股希望,然后就看着陈圣手指着桥下。 “出来吧!” 一个躲躲藏藏的少年探出头,正是那蕲宗少年小牙儿。 少年缓缓走到陈圣身旁,灵獒子等金丹修士倒也不急,等着两人汇合。 陈圣轻轻敲了敲小牙儿脑瓜,笑骂道:“怎么?信不过我?” 少年抬起头,并未开口,只是凭着一种直觉,觉得跟着陈圣便一定能活,相反就很有可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陈圣洒然一笑,多带一个少年倒也无妨,至少在场还没出现元婴级别的恐怖存在,一个金丹顶峰的阴山老人,关键时刻要救走一个少年并不算难。 陈皓御剑落下,笑道:“瞧不起我这个金丹剑修?” 陈圣失笑,连道不敢。 阴山老人在一旁听得真切,看着身旁一身剑气沛然的陈皓,难掩心中惊骇。 要知道,剑修二字分量可不轻,同等级修士之中,有本命剑,且凝聚出剑意的才能称得上剑修。 剑阁为何能够拥有超然地位,甚至在藏月山崩塌之后,隐隐成为修行界第一宗门。 究其根本不仅是因为阁主皇甫诚是一位元婴修士,而是源于剑修二字。 同境争锋,剑修单以杀力来说是最强的,剑阁与剑庐两地,便盛产剑修,之后后者固守四方城,鲜少在人前露面,这才名声不显。 陈皓淡笑,冲着阴山老人微微拱手,“有劳前辈。” 老人赶忙回礼,可不敢托大,万一这个金丹剑修是个笑里藏刀的,我老人家岂不是要在此折戟沉沙? 陈圣失笑,一手将少年小牙儿拨到身后,漫步走出,“诸位,若再不出手,晚辈可就告辞了。” 说着,就真的转身缓缓走出,陈皓手掌按在幽魄剑上,跟了上去。 阴山老人愕然不已,就这么把后背交给一大帮包藏祸心的金丹修士? 你们年轻人不怵,我老人家可是心里发毛得很呐。 看着三个少年坚定的背影,阴山老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难道我真的老了? 陈皓以心声与两人交流,其中对那少年好奇更甚,因为其只在筑基后期修为,虽然也算得上天才,但能活着进入仙池,再活着出来,这点修为似乎不太够看。 事实上最后活着走出仙池的十几人中,境界在虚丹之下的,除了这个少年就是那何道人了。 青年道人是有陈圣照拂,那这个出身蕲宗的少年又是为何呢? 带着这些疑虑,陈皓手指轻轻叩击剑上悬坠。 陈圣脚步顿住,双手各攀上一个剑柄,身子屈下,直直往后挪移而去。 潜藏身形跟上来的一位虚丹修士瞳孔微缩,祭出收纳在寻常衣物下的法袍,结果被陈圣仙剑穿身。 手腕一抖,剑气将此人体内生机震断,陈圣蓦然站定,笑吟吟说道:“诸位不太厚道啊,为何不光明正大出手?” 阴山老人脸色古怪,心说仙尊您这语气可是有些狂妄了呀,明面上的十五位宗门金丹修士,以及一些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偷袭的山野散修,可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皓将小牙儿手腕拉起,他比陈圣大上好几岁,自然比这个年纪更小的少年身材高出不少。 陈皓拉着少年,手指弹剑出鞘,能让青年水神送出手的宝器长剑,如今看来竟然是一柄交织出道纹的半仙兵。 微微愣神之后,陈皓苦笑不已,解下剑鞘递给小牙儿,笑道:“若遇不可抵挡的攻击,便将此物祭出。” 说罢,这位金丹剑仙长掠而出,对上一位同样闪身出来的金丹修士。 “金丹初期?”阴山老人稍微宽心,起码这位剑修还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老人再看那冲来的金丹中期,双眸深邃,满是嘲弄。 敢在一位金丹剑修面前如此托大,简直死路一条。 果不其然,陈皓冲到那人身前一丈处,轻飘飘递出一剑,然后那位心生欢喜,只当捡了个大便宜的金丹修士,被陈皓一道去势凌厉的剑气断绝生机。 “啧啧,这位前辈,难道你们的金丹是纸糊的不成?” 说这话的自然是陈圣,如今正把玩着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饰物。 老人看得嘴角抽搐,因为那饰物竟然是一件半仙兵,而且有晋升仙兵的潜力。 沉神看去,阴山老人才发觉,陈圣腰间所挂的大多如此。 眼珠打了几个转,这位老人立马屁颠屁颠走了出去,站到最前头,慷慨激昂说道:“尔等鼠辈,哪个上来受死?” 陈圣哑然,这老家伙发了什么疯? 之所以点破阴山老人行踪,陈圣不过是希望他能在救下小牙儿之外,稍微牵制敌人一二。 至于让这位臭名昭著的老人,如此光明正大的出手对敌,陈圣还真是想都没想过。 小牙儿上前,扯了扯陈圣衣角,小声道:“我觉得这位老先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小心。” 耳朵极为尖锐的老人听见了,立马扭过头,原本满脸怒容,瞥见陈圣嘴角的笑意后,才捏着鼻子说道:“小家伙怎地以貌取人,难道不允许像我这般心地善良的丑菩萨存在?” 少年往后退了几步,显然吓得不轻,他胆子本就不大,再对上阴山老人枯槁面容,自然畏惧。 陈圣哈哈大笑,“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敢生出害我的心思,放心吧。” 小牙儿微微点头,目光却依旧锁定在老人身上,时时刻刻防备。 阴山老人黑着一张脸,怒喝道:“来几个不要命的,爷爷这次破例,赏你们个全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是瞎子,没见过也该听过这人的名号。 别看阴山老人在陈圣面前低眉顺目的,比孙子还孙子,实际上在修行界中海真算得上是凶名赫赫。 一尊金丹后期的邪修,可不是在场任何一人可以抗衡的。 灵獒子与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迈步而出。 “哟哟哟,这是打算脸都不要了?”阴山老人斜眉瞪眼,阴阳怪气道:“对付我这么一个小小邪道修士,也够资格让三位金丹出手。” 老人皱眉,轻声问道:“莫非真给说中了,你们这些正道的金丹境,其实都是纸糊的?” 老人说着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短笛,与徒弟阴世的如出一辙,唉声叹气道:“可惜了,纸糊的金丹境可炼不出上等尸傀。” 陈圣伸手抵着眉心,还是第一次发觉,这位老人家如此的口若悬河。 灵獒子脸色青红交加,身形一闪而逝,手中拿着杆极为古怪的兵器,重重敲落,另外两人则是一左一右,各自刺出一剑。 阴山老人大呼小叫,“我当是哪位真人,原来是那头野狗成精的畜牲,好个威猛的狗头。” 灵獒子手中的武器,仔细看去,尖端处正是一颗狗头,正呲牙咧嘴,邪异非常。 陈圣浅笑,与阴山老人做对手,还真是一件不幸的事。 用短笛挡下狗头杖,阴山老人身形暴退,恰好擦着两剑而过。 老人落定,神色骤然一凝,而后双瞳攀上一抹暗红色。 “不好!” 灵獒子心生不妙之感,极速抽身后退。 阴山老人嗤笑:“狗就是狗,鼻子果然好使。” 身影一闪来到陷入幻境的两人面前,老人双手成爪探出,身子后撤之时手里已经抓着两颗金丹。 冷哼一声,阴山老人将手中金丹碾碎,冷哼道:“区区金丹初期,也敢出来送死!” 短笛将金丹碎片吸纳而入,老人将其插回腰间,几步跑回陈圣身边,嬉皮笑脸道:“仙尊以为如何?能否赏我一件宝贝?” 陈圣头也没抬,“两个小金丹就想换一件半仙兵,你傻还是我傻?” 阴山老人立刻肃容,不敢再做要求,扭头冷冷看着神色复杂的灵獒子一行。 算上之前陈皓击杀的一位,已经死了三个金丹修士了,其中两位都是来自灵獒子的麾下。 陈圣一步跺出,语气淡漠道:“再追下去生死自负。” …………… “接引老头,你们到底要干啥?” 卢素坐在一座石台上,冷冷盯着池外的老人。 仙池下方,同样苦着一张脸的山水神明蹲在那里,尤其是青年山神,身子几乎透明。 山水气运化为几道肉眼可见的光柱,融汇落入那口神仙池中。 接引使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安慰道:“放心,封印完成之后,自会有人补偿你们两位。” 对于卢大管事的谩骂,老人已经习惯了,直接将之无视就行了。 仙池上方,那位仙子正操纵着山水气运,与池内一座石山融合。 若是陈圣等人在此,定能认出那座小山就是由石台拼凑而成的。 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卢素体内迅速被大道气息充盈满,而后石山自行借体,流散着璀璨的五色光华,落在卢素表面。 许久之后,卢大管事体外出现一层黑衫,沉入池水之中。 接引使难得的接近那位仙子,低声问道:“能压住多久?” 仙子摇头,“不好说,得看那位开道人,他修行速度越快,咱们这位护道人大道增长就更快,这上古道台只能够延缓,并不能制止。” 老人微皱眉头,“真没别的办法?” “有!将他投入叩心路,不过那些真正的上古秘辛就藏不住了,你自己选。” 那位仙子说完,身躯消散落入仙池之中,要镇压卢素体内大道气韵,还需最后一步。 老人哑然,与其将那些秘密露于人前,他宁愿这位护道人长成气候。 想到这里,老人眼眸抬起,仿佛看破了这层天幕,落在那位身负大道重责的少年身上。 陈圣盯着突然出现的一人,抱拳笑道:“顾门主。” 顾雍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倒没好去怪罪这生疏的称呼,而是略有些责备道:“连杀三人,真当我死了?” 陈圣面色古怪,“门主方才为何不出现?” 顾雍以心声默念道:“这么几个杂鱼你都解决不了,就死了算了。” 旋即又道:“接下来现身的才是真正麻烦,你与阴山护不住那少年。” 陈圣错愕不已,“合着您是奔着这少年来的?” 顾雍微笑道:“不然呢?以你小子的本事,还需要我来救?” 两人对话都是以心声传音,因此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位元婴修士,与陈圣针锋相对。 顾雍低下头,对小牙儿柔声道:“我与蕲宗曾有一份香火情,未来十年会护你修行无虞。” 少年皱着眉头,岿然不动。 直到陈圣伸手,轻松拍了拍少年,低声说道:“大罗宗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顾门主却是个例外。” 顾雍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什么趣事,“这话给顾宗主听见,怕是又要给你记上一笔。” 小牙儿这才迈步走出,乖乖站定在顾雍身旁。 陈圣笑着打了个招呼,目送两人离去。 转过身子,与陈皓换了个眼色,陈圣开始极速奔跑,速度不弱于一位剑修御剑。 阴山老人看得瞠目结舌,回过神来后在后头追赶,再后面的众人,除了灵獒子御剑追上,剩余人在权衡利弊之后四散离去。 诚如顾雍所说,真正的杀机已经出现,远处矗立着一袭红衣。 “金丹圆满?”一行人止住脚步,阴山老人不敢置信道。 修行界中,这个境界的老怪还真不常见,因为他们只差一线之隔就能破镜,大多在坐死关,以期勘破那层天堑,一跃成为元婴修士。 届时才是天下何处都去得,即便是最为排外的海外仙宗,对一位元婴修士,也会极为热络的接纳,且待遇不低。 那红袍人转过身,是个身材修长,脸色苍白的青年,指着陈圣腰间一物,“你动了我的东西。” 陈圣低头,看见那犹如受到某种召唤的法宝,苦笑不已,讪讪然将其解下,以真元裹着送还过去。 陈圣抱拳道:“晚辈有眼无珠,还望前辈恕罪。” 那人将法宝捏在手中,淡笑道:“好说,不过我这宝贝还未蕴养好,被你平白无故带了出来,该如何是好?” 陈圣脸色微凛,以心声提醒两人小心。 事实上不用他提醒,自这位红袍青年出现,阴山老人的心弦就一直紧绷着。 陈皓则是剑心通明,能看出这人来者不善,没出言阻止陈圣交还法宝,是因为有着某种直觉。 打不赢! “怎么不回答?”红袍人影动了,缓缓走下石阶,一步一步宛若敲击在三人心头。 最终在陈圣双手握剑,陈皓剑心已动,那位阴山老人心中天人交战之际。 圆满境界的红袍人停下了脚步,眯眼笑道:“烈阳宗弃徒,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化为少年的长月老祖突然出现,瞥了眼陈圣,怒骂道:“觉得老夫护不住你还是如何?” 身形凝实,老祖对着那红袍人遥遥一抓,那道红影瞬间破碎,下一刻在十丈外凝聚。 “你竟然是元婴?”红袍青年不敢置信,一个小宗门的祖师,这么一位老人家,竟然悄无声息的就跻身元婴境了。 最为可怕的是,长月真人与他的宗门,竟然能够捂得严严实实,没有泄露出半点消息。 老祖冷笑,“看你有几张保命的符箓!” 说着又是一掌拍了出去,一位金丹圆满,就这么爆裂开,神魂不存。 将那件法宝取回,老祖沉声交代道:“靠本事拿到的宝贝,凭什么就这么轻易还回去,起码也要扒下几层皮吧,你就不怕卢素戳你脊梁骨?” 陈圣讪讪,他觉得卢大管事八成做得出这种事。 老祖突然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些烦心事。 “有个不要脸的元婴追过来了,我帮你抵挡一阵,记住,这是你拿法宝换的,以后卢素问起可别说漏了。” 陈圣哑然失笑,这借口还能找的再蹩脚些吗? 很快,身后就传来两位元婴修士战斗,绕是陈圣的性子,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赶忙撒丫子跑路。 结果又在前方不远处碰上一个熟人,双臂齐全的血妖,显然是金丹真身了。 陈圣与陈皓展颜一笑,大步走上前去,各自拍了下这位金丹后期血修的胸膛,然后跃了过去。 等到阴山老人脸色紧张的走过,血妖才招着手喊道:“山主,别忘了在卢管事面前美言几句。” 阴山老人满脸狐疑,问道:“什么山主管事?” 两人相视一笑,陈圣道:“日后见着了阴世,你就知道了,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老人听罢,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只可惜身旁一个仙尊,一个剑气沛然的金丹剑修,他还真没胆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万一是惹恼了这两位,天知道会不会给自己递上一剑,或者干脆让那不声不响跻身元婴的长月祖师出马。 老人可不觉得自己会比那红袍青年抗揍,遭不住的。 唉,认命吧! 阴山老人面色戚戚,垂头丧气的跟在两人身后。 陈圣看在眼里,笑在心上,埋头奔向远处,得找个地方将这些法宝掩藏气息才行。 在心底默默呼唤许久,陈圣才又听到那熟悉声音。 “你小子发大财了?” 天机子喜不自胜,若不是顾忌外人在场,就要飞出体外,近距离感受那几件大道法宝。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焚海上人 天机子站在一座心湖上挤眉弄眼,“看来你在仙池收获不错,想要一门封禁之法?” 陈圣哑然,这家伙还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这个简单。”天机子双手环臂,淡淡说道:“不过嘛……” 陈圣充耳不闻,继续埋头赶路。 天机子老神在在了一会,发现陈圣根本没有在听,沉默了许久,才幽怨道:“你这个人可真没劲。” 陈圣浅笑,以心声传音道:“老老实实说,少打歪主意。” 心湖之中寂静了一会,才传出一道封禁之术,天机子彻底闭上眼睛,索性懒得搭理这个精明得有心不像话的年轻人。 这封禁之法并不算复杂,筑基修士就能够修行,陈圣迅速记下之后,身前不远出现一个谪仙人。 南宫雪人白衣胜雪,站在一颗枯树下,笑吟吟说道:“陈山主,不会怪罪我来迟了吧?” 陈圣笑道:“南宫先生说笑了,您能来我很意外。” 南宫雪人摇头苦笑,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因为是发自内心的话,所以更为伤人。 明白自己在这位山主眼中印象已经落了下成,南宫雪人眼帘低垂,轻轻按住剑柄。 感受到身后的响动,陈圣洒然一笑,抱拳道:“有劳南宫先生了。” 南宫雪人微微点头,身形一闪而逝,与那位追上来的金丹大圆满修士撞在一起。 “走吧,南宫雪人抵挡不了多久。”阴山老人躬身上前,小声提醒道。 陈圣颔首,对陈皓说道:“皓哥,若是遇上无法抵抗的敌人你就先走。” 陈皓笑而不答,伸手拍了拍剑鞘。 阴山老人小心翼翼道:“陈…山主,我呢?” “您也可以自行离去,不必拼命,晚辈自认保命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陈圣轻轻拍了拍丹田处,屏气凝神,一步便跨出数丈,而后高喊道:“前辈不想死就跑快些吧。” 阴山老人这才错愕不已,扭头去看,陈皓已经御剑飞出老远,正笑眯眯回头招手。 三人披着月色,悠然掠过一座矮石桥,陈圣身形猛地顿住,右手握住仙器长剑。 剑光胜雪,劈落在身前一颗树干上,陈圣抽身后撤,那颗古树轰然爆开。 “顾少主,还嫌修为丢的不够?”陈圣横剑在身,冷笑道。 顾凉身形凝实,半蹲在地上,死死盯着三人中央的陈圣,狞笑道:“要么留刀要么留命,陈兄自己选一个吧。” 陈圣摇头苦笑,“带了多少人都出来吧,凭你一个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阴山老人悄悄挪步,站在陈圣左侧,陈皓扶剑立于右边。 顾凉语气森森,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七八人,黑衣蒙面,从气息来看都是金丹修士。 陈圣想了想,调侃道:“到底是大罗宗的少主,如今底子不薄嘛。” “动手!” 顾凉狞声下令,自己抽身后退,毕竟修为丢了大半,冲上去动手只怕真扛不住几招。 陈圣轻笑,抢先飞掠而出,以三人的实力,对上七八个金丹修士倒还不成问题。 阴山老人勇猛非常,一人对上四位金丹,陈皓则是剑斩两人。 顾凉阴恻恻道:“不必击杀他们,只要拖住就行,后头追上来的几个老家伙,就足够让他们永远留下了。” 陈圣目光微凝,诚如顾凉所说,血妖与南宫雪人挡不住多久,更何况还有一位元婴修士。 陈圣轻拍腰间剑鞘,那柄品轶要低上许多,如今方才卡在宝器之外,却与陈圣已生出灵犀感应的长剑飞出。 双手各握一剑,陈圣冲身前那位金丹中期笑了笑,“大道剑华!” 两道极纤细的银丝飘扬而出,一道落在金丹修士身上,在法袍之上破开一个缺口,下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金丹中期修士重伤,陈圣持剑站定,看向那位藏头露尾的顾凉。 阴山老人一掌拍退身前敌人,退回陈圣身边,悄悄抹了把汗。 要知道陈圣可还只是一个虚丹修士,而那位被重伤的是个实实在在的金丹境,而且是金丹中期。 陈圣以心声说道:“不必恋战,否则那几个老怪追上来,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阴山老人心中不禁蒙上一层阴霾,两个圆满金丹还好说,他都有把握能够脱身,可要是元婴修士追来,三人只怕连逃命都是一种奢望。 陈皓持剑创伤两人,传音道:“真有把握逃走?不用祖师再送你一程?” 陈圣摇头,“此处往北八十里便有城池,只要能有半个时辰,我就能够封禁法宝气息,届时换副面孔就是了。” 陈皓哑然失笑,想起烈阳宗内,那一双兄妹描述的师傅,微微佝偻着身子,手中握着一杆旗帜,上书代天批命四个大字。 顾凉目光冰冷,腰间传讯玉符疯狂闪烁,是大罗宗那位正火速赶来的元婴前辈在传讯。 “无论如何,将陈圣给我留下!”顾凉冷喝,如今已经不仅是为了那柄刀把,更要按住那位前辈的怒火。 看似大罗宗明面上只有两位元婴,宗主顾秋柏与外门门主顾雍,实际上还藏着一位老元婴,实力在化神门槛上,是大罗宗最高战力。 而这么一位存在,如今寿元即将耗尽,因此陈圣手中那一批蕴含大道气息的法宝,就成了老家伙破镜续命的唯一选择。 陈圣冷笑,看着那几位冲上来的金丹,冲两人说道:“有劳了。” 阴山老人恭敬答道:“大人只管离去,若是让他们逃脱一人,就算老儿我白修行这么多年。” 陈皓眸中神色微动,有些好奇阴山老人为何如此恭敬,甚至言语之中诸多敬畏。 两人一个剑修一个金丹顶峰修士,要缠住五个最高不过中期的金丹不难,陈圣飞身掠过,冲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顾凉笑了笑。 “有种就追上来,这次绝对让你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顾凉想要追逐的念头打消,陈圣彻底远去。 单靠肉身的计量奔跑,陈圣已经不慢于一些初入金丹的修士。 片刻之后,陈圣来到一条几近干涸的河道,河床各处暴露出黝黑发臭的泥沙,陈圣微皱,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唤出躲藏在琉璃盏内的蛟龙,之前为了不惹人注意,陈圣将他与山秀水魄都收入其中,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灵韵现形,身材修长,面容白皙,若不是头顶两根蛟龙角,瞧着便是为俊美到了极致的人族美少年。 陈圣伸手指了指,问道:“可能看出有什么不同?” 灵韵木然扭过头,目光一扫而过,看着干涸殆尽的水泽气运,他这位依水而生的蛟龙有些不喜,瞥见陈圣明显皱眉,神色有些不满之后,灵韵这才开口道:“水运中有些杀气,河道断流或许并非天灾。” 沉吟片刻,陈圣脑海中想起一人,“焚海上人?” 这位焚海上人,是东海之滨一位实力极强的金丹野修,因其修行功法属火,故而对某些水中妖族颇为不喜,所见到的水族,若是不为恶也就罢了,可但凡做了一点恶事,被此人发觉了,就是死路一条。 陈圣前世曾特意与此人见过一面,问道:“上人为何对水族偏见如此之重?” 当时化作一个渔翁模样,端坐在一条大江之侧垂钓的焚海上人,不仅对陈圣没表现出畏惧,反而笑着嗤笑:“仙尊也来为那些水族求情?” 两人寂静片刻后,焚海上人才说道:“滨海之城,海中水族时常伤人,我曾亲眼见过水淹村庄城池,另外,由于功法的缘故,我本就对水属不喜,若是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最多挨顿揍,至于那些兴风作浪的嘛,呵呵......” 说罢,那位渔翁就再也没有看过仙尊一眼,一杆拍晕水中一条金鲤。 陈圣此刻头上冒汗,因为自己如今不只带着一头蛟龙,琉璃盏内还藏着一个掌管水运的精怪。 迈步上前,陈圣微微屈身,沉声喝道:“请焚海前辈出来一叙。” 一道人影出现,身材算不得多高,气势也收敛的极好,唯一称得上惹眼的,便是这个一身蓑衣斗笠的家伙,腰间挂着口葫芦,上镂火焰图腾。 老渔翁皱眉,盯着陈圣思索了许久,问道:“你认得我?” 陈圣拱手,恭敬答道:“曾听长辈提起过。” 老渔翁轻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家祖上何人,若是与我有那么几分香火情,我可以考虑出身轻些。” 说罢,这位老人家看向蛟龙灵韵,又是惊咦了一声,“没想到陆上还有你这等血脉的龙种,远比那些只敢藏在深海中的家伙强多了。” 灵韵明显感受到老人身上的气势,准确来说,是一种大道压制,是焚海上人诛杀水族多年积累下的一种特殊杀气,甚至有可能是斩龙留下的余韵威压。 看着小蛟龙如此乖巧的模样,陈圣失笑之余又不禁凛然,如此一来,若是这位焚海上人要出手,自己这边又少了一分战力了。 见陈圣久久无言,老渔翁笑了笑,“说不出师承也无妨的,我来此地,不是特地为你们而来,只是风闻这黑河中有一条即将化蛟的大蟒,作威作福多年,惹得下游连年涨水,所以来杀他罢了。” 说这话时,老渔翁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灵韵,或者可以说,从现身至今,他的神念就一直注视着这条蛟龙。 思索片刻,陈圣迈步上前,语言委婉道:“前辈,灵韵从未做过恶事,更没害过任何一人,可否放我等过去?” 老渔翁蓦然笑了起来,眼眸眯成一条缝,像极了一条狡黠狐狸,“话都是由着人说的,老夫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圣神色凛然,沉声说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一路尾随我们,确认灵韵没有恶行才肯离去?” 老人耸肩,不置可否。 小蛟龙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伸手扯了扯陈圣衣袖。 将这一个小动作看在眼中,老渔翁眼帘低垂,指着灵韵,淡笑道:“倒也不必,我这个老渔夫虽然不算很忙,可也没有那份闲心,帮你小子护道一路,可远不如直接打杀了他来得划算。” 陈圣苦笑不已,“老前辈莫要说笑了,您要是真有杀心,灵韵早就死了,既然没有杀意,还请给个章程,否则晚辈可就真让你给害死了。” 老渔翁洒然一笑,并未被触怒,相反依言解下葫芦,倒出一颗火红色的丹药,“一点小玩意,吃过这颗火丹,我就放你们离去,或者你将这头蛟龙留下。” 灵韵看着那颗火热气息浓郁的丹药,下意识就要往后退,而后看向陈圣,才发现后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圣朗笑接过丹药,放在灵韵面前,笑眯眯道:“你不是总嚷着丹药?诺!” 老渔翁眼眸弯成两道月牙,其中透出的森森杀机令小蛟龙毛骨悚然。 老渔翁忽然皱眉,目光移向远处,而后展颜道:“小子,追兵已到,你可愿意将这头蛟龙留下,作为交换,我会帮你拦住一刻钟。” 灵韵脸上立刻露出警觉神色,脚步不自觉就要远离,在接触到陈圣有几分严厉的目光才停住身形,咬牙上前,伸手接过那颗丹药,扭头看向老渔翁,狞声问道:“吃下会怎样?” 老人笑了,这个问题才是至为关键的一环,由谁来问很重要,想到这里,老渔翁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圣,瞧着不像是个心思狠辣的才对啊。 陈圣咧嘴道:“不过是一颗寻常丹丸,能够让这位老前辈时时锁定你的位置,还在你小子为恶之时,第一时间得知。” 关于这颗火红丹药,即便前世的仙尊知道的也不多,一来是因为焚海上人鲜少涉足修行界事物,二来则是这丹药吞噬之后,便会隐藏在肺腑之中,即便是杀了那个水族,也无法提取到半点药力,因此陈圣所说,实际上是猜的。 老人笑了笑,而后顺着陈圣的话说道:“的确如此,有着这颗丹药的存在,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我,否则你就有幸可以见识见识,我这个老渔夫的斩龙术。” 灵韵听得肝胆俱碎,此刻才确定,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是真的杀过蛟龙的存在,而且听这意思,还杀过不少。 微颤着双手服下丹药,陈圣对老人说道:“前辈,能否放我等离去?” 老渔翁点头,“去吧,希望以后别再见了。” 听得此话,那蛟龙立刻缩小,盘在陈圣剑柄之上。 点了点头,算是见礼,陈圣不再逗留,脚步一踏遍越过这条河道,身后远处,一些人影缓缓而至。 陈圣蓦然往回抛了一件法宝,高声道:“前辈,真的是最后一件了。” 给一件品质寻常得不能更寻常的法宝落在身前,老渔翁哑然失笑,倒也不恼怒,毕竟他将那少年拦住许久,也该偿还一二。 看着风尘仆仆的圆满境金丹,老渔翁揉了揉额头,“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能惹祸的。” 那位金丹明显愣了一下,缓缓落下身子,沉声道:“道友也是为法宝而来,还是帮那陈圣阻截在下。” 至于陈圣的喊话,他倒是并没有相信,只是前头接连遇到两只拦路虎,心中有些发憷,两人修为都不算很高,但就是那杀伐手段,茫茫多啊。 光是那邪道血修,借助一手黏稠到了极点的血雾真元,就将这圆满金丹给拖住许久,最后要不是一位元婴修士出手帮了一记,重伤血妖,只怕还要缠斗许久。 第二个的南宫雪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借助那枚冰晶,可谓是真元涛涛不绝,这位修为高出一线的圆满金丹,最后还是靠着一枚威力强大的符箓才得以脱身。 老渔翁摇了摇头,笑道:“我并不是那个叫做陈圣少年的帮手,不过却不得不将你拦上一拦。” 说罢,老人缓缓脱下蓑衣斗笠,施了个保护禁制,这才长身而立。 火红衣袍站在河道边上,衣襟迎风招展,化为一个威严老者的焚海上人,伸出一手,淡笑道:“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让你一手。” 还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圆满金丹脸色铁青,森然说道:“如此就多谢前辈了。” 片刻之后,两股庞大真元长贯而出,被那火红人影随手击散,焚海上人言而有信,说是拦住就只抵挡,明明实力强于那人,却从不主动还手。 终于有了喘息之机,陈圣一头扎进茂密丛林之中,用一门炼化之法,将每一件法宝粗浅炼化之后,以真元包裹住,尽可能将大道气息收敛下。 找了一处溪涧,在一块巨石之下开辟出洞府,圣在门口布下敛息阵法,又让蛟龙灵韵领着在青年山神那里,得了极大好处的山秀,一左一右把守着洞口。 做完这一切,陈圣将那些法宝取出,摊开放在身前,开始在心底呼唤天机子。 片刻之后,天机子飘荡而出,盯着身前十余剑蕴含着大道气息的法宝,怔怔出神。 陈圣伸手捂住耳朵,果不其然,洞里立刻响起了极为刺耳的声音。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蟒 许久之后,陈圣才放下双手,没好气道:“你可知如今我的时间有多紧张,何必去做些无用之事?” 天机子勃然大怒,“谁说无用?你小子收获如此丰厚,就当真没想着让老夫得些添头?” 看见陈圣面无表情,老人又换了一副哀怨神情,幽幽道:“哪怕是一件最低阶的法宝也行。” 陈圣笑了,取出一件在仙池中泡废了,其中半点灵气都无的断剑。 “别别别,老夫说笑罢了。”天机子较忙摆手,他想讨要一件法宝,不过是想着以器灵的形式,栖身于那法宝之内,日后未必没有希望化形成人。 这些在仙池中经过大道淬炼,即便是未能交织出道纹,也都是上等好物,而那废掉的断剑,了不起就是比寻常法宝坚硬些,不堪大用。 陈圣收敛笑意,语气凝重道:“我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些法宝封禁。” 天机子眼珠打转,提出一个建议:“不妨让我暂时栖身于一件法宝之中,借助其中大道气息,两人一同施法封禁,效果会好上许多。” 陈圣偏着头,拍了拍腰间长剑,似笑非笑道:“用灵气施法行不行?” 天机子一张老脸瞬间垮了下去,悻悻然道:“行倒是行,就是会麻烦许多,而且那柄仙剑因果太重,我栖身其中恐怕会有不小的隐患。” 陈圣皱眉,低头注视着那柄古朴长剑,此剑乃是卢素得自白家人手,陈圣本就心有芥蒂,如今听天机子这么一说,便更加心生防备。 沉吟片刻,陈圣递出另一柄剑,“你暂时寄居此剑中,若是需要灵石辅助只管说。” 如今陈山主,可谓是富庶极了。 天机子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因为此剑明显是陈圣佩剑,炼化程度不俗,栖身剑中,实际上还不如待在陈圣心湖之中,至少与人交战之时,不会被殃及池鱼。 陈圣微眯双眸,盯着这位面露思索之色的老人,大手一挥:“既然前辈不愿意,那就罢了,我多费些工夫就是了。” 说着就真的收剑归鞘,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真元施展那封禁之法。 天机子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之后满身大汗,自己如今寄人篱下,若是这个少年一个狠心,自此封闭老人神识感念,那他可真就成了瞎子了,而且会比之前惨上无数倍。 在黑暗中行走久了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束微光,努力追逐许久之后,眼看光芒越来越近,结果突然冒出个混蛋,将那光芒彻底湮灭,没人能接受的了。 在天机子看来,现在的陈圣就有可能是这么一个混蛋,踟蹰了许久之后,老人才咬牙道:“行!” 他娘的能强一点是一点,反正老子有的是耐心。 陈圣洒然一笑,复又推剑出鞘,天机子身形一闪飞入其中,而后开始凝聚周天灵气,长剑悬浮在空中,十分神异。 一个个古朴的文字凭空浮现,而后钻入法宝体内,山洞中溢散出的大道气息被收拢起来,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幽深的古印。 长舒一口气,陈圣将所有法宝收入乾坤袋中,看着偷偷从剑内溜出来的老人,淡笑道:“怎么?瞧不上我这佩剑?” 天机子立刻讪讪笑着,忽然神秘道:“剑中有一头小狼,养的不错啊。” 陈圣笑着摆了摆手,小声警告道:“少打它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天机子嘿嘿一笑,一溜烟钻入剑身之中。 陈圣归剑入鞘,捡起地上的古印,入手才感知到其中浓郁的大道气息。 “倒算是个意外之喜。” 随手将其塞入袖子里,陈圣换了一身道袍,将那仙人面皮覆上。 撤去禁制之后,陈圣才发觉外界的异动,不远处的水上漂浮着一个红色物什,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个人。 蛟龙灵韵站在水面,手掌按住要去救人的小山精。 陈圣一闪而过,落在两人身旁,皱眉道:“为何不救人?” 灵韵目光死死盯着那人,听见陈圣的话语明显动摇了,瘪着嘴巴倔强道:“是那个焚海上人。” 陈圣瞳孔骤然缩紧,取出那琉璃盏将两人收入其中,踏水而行,一把拎起焚海上人,飞掠回洞穴之中。 重新布下禁制,陈圣才低头看去,发现这位金丹野修伤势极重,胸前被锐物贯穿,创口极小,不像是灵剑造成的。 “看来是那位元婴修士出手了。”陈圣心中蒙上一层阴霾,寻常金丹修士,即便是那臻至圆满境界,他也能够借助崔方白留下的剑气脱身,说不得还能杀死一两个。 将焚海上人平放在地上,陈圣发现青木诀灵气无法快速恢复伤势,只好老老实实取出灵药,好在当初采摘的灵药品种繁多,配制些疗伤的药液不难。 将灵药喂下,又替焚海上人梳理好经脉,陈圣盘膝坐下,开始清算仙池收获。 除去肉身受池水润泽,体内浓郁的大道气息也是一件麻烦事,不遇到强敌还好,若是遇上非得全力以赴的对手,不由自主逸散出的大道气息,就足以让陈圣暴露,无所遁形。 “不如试试封禁?”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在陈圣心中疯长,最终决定以左手手掌做个尝试。 运转心神将一些大道气息逼入手掌,陈圣悄然使出封禁之术,体内气府之中无端现出许多古朴文字,顺着经脉落在手掌各处。 明显感受到左掌变得极为强劲,陈圣瞥了眼不远处的焚海上人,飞掠出山洞,落在一块巨石之上。 手掌沉沉向下,脚下巨石爆裂四溅落入水潭中,惊诧于强化后手掌的变化,出掌之际似乎有巨力掩藏其中。 陈圣洒然一笑,飞回洞穴之中,打算将大道气息封禁在四肢百骸各处。 火红衣袍碎了大半的焚海上人依靠着墙壁,看见陈圣之后愣住片刻,旋即惨笑道:“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又落到你手上了。” 陈圣摇头,苦笑不已,“前辈莫要说笑了,想来是晚辈那件法宝害了您吧?” 焚海上人哈哈一笑,丢过来一物,骂道:“你这小子是真不客气,一座老元婴,险些丢了命啊。” 陈圣欲言又止。 焚海上人笑道:“不怪你,是我非逞强,想着借那位元婴前辈的手,看看能否打破金丹壁垒。” 随后耸了耸鼻子,焚海上人疑惑道:“你哪里弄来的药?” 陈圣犹豫了片刻,只说是从商铺中随手买来备着的。 焚海上人一拍腰间,取出几颗暗红色丹丸吞入腹中,才笑道:“你多半是给人坑了,这等效力差的草药,只有那些半吊子的家伙才配的出来。” 陈圣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焚海上人皱眉,旋即失笑道:“该不会就是你小子吧?” 陈圣讪讪点头,掏出剩余灵药,广口的瓷瓶中几株草药简单的捣烂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半吊子。 “管他几吊子?能治伤就是好药!”焚海上人笑笑,咳了几声,问道:“之前未来得及问,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能惹得一位元婴放下身份,亲自追杀一个小虚丹。” 陈圣脸色变得非常古怪,许久之后,才小声说道:“前辈可知道缘溪村?” 焚海上人脱口而出,“那个不晓得,缘溪村可是个好地方,许多寻常人家的孩子,不是最喜欢去此处撞仙缘?” 缘溪村,因为那条勾连世外秘境的小溪流过,在各州极负盛名,且真真切切出过几个撞得仙缘,随后闯出不小名声的凡间弟子,此后便成了各州凡人向往的第二修行圣地。 不过如今已是更名到了第一了,因为原本排在第一的藏月山已经崩塌,周遭凡人修士死伤无数。 藏月山遗址方圆百里,如今极少有村落了。 说到这里,焚海上人才反应过来,眯眼笑道:“小子胆气不小,就不怕我杀人夺宝?” 冷冷瞥了一眼,焚海上人又道:“是觉得我受了重伤,奈何不了你与那蛟龙?” 陈圣哭笑不得,并没有说出灵韵曾动过杀机,而是说道:“前辈说笑了,以你的修为出手对付一个小小虚丹,即便是受再重的伤势也不成问题。” 顿了顿,思虑了片刻,陈圣继续道:“前辈可知道那位元婴身份?” 焚海上人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还想着复仇?修行路上这种事情不少,若桩桩件件都要计较,岂不是要累死,哪里还有时间修行?” 目光上下打量了陈圣一番,焚海上人又说道:“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竟能让所有人都追着你。” 陈圣默然无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倒不如闭着嘴。 焚海上人眼中升起几分欣赏之色,而后扯下衣袍,换上蓑衣,才说道:“实际上老夫如今很不济,给那位老元婴一拳几乎打烂了金丹,实力十不存一,你真可以试试,若能杀了我这么一个资历久远的金丹,能得到的好处也不差。” 陈圣眼角一阵抖动,苦笑道:“前辈莫要再开玩笑。” 焚海上人果真玩笑一声,微闭上双眼,他所说的的确不假,而且还有所保留,是故意说给这个少年,也让那个隐隐透露着杀机嗯蛟龙听听。 两人相对无话,陈圣索性闭上眼眸,一手握住颗灵石,开始补充体内真元灵气。 已经从仙池中出来,首要的事情自然就是提升实力,碍于焚海上人在,那大道气息的封禁是不能施为了,索性试着凝结金丹。 两颗金丹之中,陈圣选择先凝聚初始的那颗,至于古怪漩涡之后的那颗,之前借其出手之时,虽然威力强大,但陈圣隐隐感受到一股天地威压。 摒去所有杂念,陈圣将心神彻底沉入其中。 身前长剑之内,天机子看着眼前的狼灵,随手将其拍飞,嗤笑道:“一头畜牲,也敢吠天?” 被打飞出去的狼灵猛地站起,以一种更为迅猛的姿态扑过来。 老人笑了笑,又是一掌拍出。 一人一狼,两个虚幻的身影,在这剑中空间之内嬉戏打闹,天机子是乐此不疲,而那头狼灵是野性使然。 过了许久,老人蓦然站起身子,抬头喃喃道:“金丹天堑可不是那么好越过的。” 天机子话音还未落下,陈圣体内就传来一连串的闷声,随后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跻身金丹,如此难吗?” 前世一生顺遂无比,仙尊陈落羽可说是修行路上一路高歌猛进,直到渡劫期后才遇到了瓶颈,而如今看来,这个瓶颈似乎不在人,而是在于天地之间。 焚海上人微闭着的双眸这才缓缓睁开,淡笑道:“一个金丹境界都入不了,你到底凭什么得到仙池机缘的?” 陈圣苦笑着直起身子,自嘲道:“晚辈天资愚钝,让前辈见笑了。” 如今,陈圣才算是明白,为何那些卡在元婴瓶颈的老家伙们,看着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仙尊时,是何种的复杂心情。 长舒一口气,陈圣起身走出洞外,焚海上人跟着走了出来,问道:“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缘溪村南三十里外,具体地名晚辈也不知。” 陈圣笑笑,一路逃窜哪里还记得身处何地。 焚海上人皱了皱眉头,问道:“距离你我碰面的那条河道,又有多远?” 陈圣思索了片刻,给出一个大概的答案。 “五里?”焚海上人沉吟片刻,笑道:“不知该骂你不怕死,还是该夸你运气好。” 陈圣疑惑,“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焚海上人指了指面前深潭,无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口深潭之中,有一头即将化蛟的大蟒。” 陈圣忽然背上一凉,木然扭过头,带着几分颤音道:“前辈没说笑?” 焚海上人满脸严肃,死死盯着潭底,一头蛟龙正缓缓游动。 “所以你那头小蛟龙其实运气很好,能在这边上安然无恙的站那么久,若非知道他根脚,我都要怀疑两头畜牲有奸情了。” 听着焚海上人半似玩笑的话语,陈圣紧锁着眉头,其一是因为灵韵多半打不过那头大蟒。 更令陈圣毛骨悚然的是,听这话的意思,焚海上人一直都是醒着的? 想到这里,陈圣扭头看向他,焚海上人何等老辣,当即笑道:“放心,你将我救上来之后我便安心晕了过去。” 陈圣背脊发凉,咬牙努拍乾坤袋,将蛟龙灵韵从琉璃盏中丢出。 “可能察觉到大蟒存在?”陈圣指着水面问道。 尚在懵圈状态的灵韵下意识摇头,而后凝神去看那口深潭,越看越心惊胆颤,一头血脉浓郁的蛟龙,竟然全身都在发抖。 陈圣暗自喃喃道:“莫非那大蟒,血脉纯粹到了极点?” 要知道,灵韵体内可是有些火夔精血,以及一滴祖龙血脉,这样的存在陈圣想不到有谁能将他压制到如此地步。 焚海上人默默看着,眉头紧皱。 灵韵后退一步,那头大蟒自水中冲起,巨大身子盘在水面上,一双兽眸盯着几乎大半躲在陈圣背后的蛟龙。 陈圣揉着额头,倒不是怕了这头大蟒,而是担心那位元婴老修还未离去。 若是双方交战,惹来那个老煞星,才是真的不妙了。 悄悄拉开一点乾坤袋,陈圣以心声问道:“能否镇压此地水运,尽量减小战斗声势?” 水魄听见先生说话,心中一喜,下意识就要点头,而后有些赦颜,怯生生答道:“回先生话,可以做到,但保持不了多久。” 得了回复,陈圣将水魄召出,又让眼神古怪的焚海上人退走,与灵韵说道:“想要活下去,就得在百息之内解决这大蟒,且不能使用威力过强的术法。” 这话看似两相矛盾,却实属无奈之举,惹来了元婴老怪,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一手握着仙剑,天机子驾着另一柄,加上一头蛟龙,三方围攻那头巨蟒。 陈圣目光微凝,身子轻轻一拜,口中念道:“拜月。” 月色洒落在巨蟒鳞片之上,黑气升腾而起,随后一柄长剑飞掠而出,顺着薄了些许的鳞片刺入。 巨蟒吃痛之下身子疯狂扭动,随后陈圣握着仙剑飞至,一剑随着创口递出,剑气在巨蟒体内肆虐。 焚海上人身形一闪而逝,来到蛟龙灵韵面前,冷声喝道:“即便你不想活,也别拖着那个小子死,若不是看在他的面上,初初见面老夫就要打得你血脉崩碎,一头纯血龙族,竟敢光明正大站在老夫面前。” 世间龙族除去蛇蟒之类进化而来,大多是海底上古龙族遗种,如今灵智残缺,多数沦为了凶煞妖兽。 因此世间也出现了一群特殊之人,负责镇守海府,既防止失去神智的龙族逃上陆地,又负责斩杀某些在海上袭击商船渔夫的水族妖兽。 焚海上人,就是这么一个人,是其中最为狠辣之人,对水族特别是龙种,出手最为无情,曾亲手斩杀数十头蛟龙,剥皮拆骨,在海滨以丹火烹食,分给周遭渔民。 感受着焚海上人身上的强大威压,灵韵低垂着眼眸,身躯发颤,宛若被烈火炙烤。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2) 长刀 焚海上人微眯着双眸,随后双手笼袖,静静等候小蛟龙的回答。 灵韵脸色晦明不定,眼眸盯着束手束脚的陈圣,与那柄明显收敛着杀力的长剑。 一头不过金丹中期的大蟒,虽说会比寻常修士难杀些,可也不至于有如此掣肘,让陈圣二人有力气使不出来。 所以现在的关键,便是这头蛟龙灵韵,看他能否舍得豁出命,去与那头不过年岁长些实力才强的大蟒拼死一搏,再由陈圣在一旁出手。 焚海上人冷笑,“觉得一头寿元将近,体内又无多少龙种血脉的巨蟒,不值得你这注定的海中真龙耗费精血修为?” 灵韵默然无言,心中的确是有些这种考量。只是没想到在这人面前竟然无所遁形。 焚海上人又道:“你那点小心思,那小子会看不出来?只是不知为何,他对你这头畜牲十分的宽容,即便战局落了下乘,也没主动开口,至于你………” 焚海上人呵呵一笑,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陈圣这边的确有些吃力,那巨蟒以水潭为根基,即便是受了伤,也能借助水运压制疗伤。在这一点上,水魄所能够造成的影响也不大。 长剑之中的天机子神色微凛,叹了一口气,随后一掌拍在狼灵身上。 水潭之上凭空出现一头巨狼,短暂失神之后便寻上那头巨蟒,两者撕咬在一起。 陈圣低头,冲盘膝坐在剑上的老人微微皱眉。 天机子苦笑,指了指身下,以心声说道:“这狗崽子,竟然与剑身融合到了此等地步,坐在里头是如坐针毡呐,老夫出来避避风头。” 老人看着陈圣,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这点事都不答应,可就太不厚道了。 陈圣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妨,随后目光看向两头撕咬在一起的妖物。 天机子看了眼立于焚海上人身前的小蛟龙,以心声递出一句话:“后悔了吧?” 陈圣明白,他是在问对当初拒绝龙魂种符,如今后不后悔? 浅笑着摇了摇头,陈圣说道:“顺其自然吧,一头巨蟒罢了。” 天机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索性侧卧在剑上。 远处狼蟒追逐,起先是那狼灵占据上风,而后巨蟒吸纳水运之后局势便倒转了,好在陈圣及时出手,与狼灵配合,才能稳稳压制住。 只可惜要击杀巨蟒依旧遥遥无期,而若是让它逃脱,说不得异象就会惹来那位元婴修士。 天机子看了眼下方苦苦操持水运的女子,淡淡笑了笑,总算养了个有良心的,不都是白眼狼。 看着水魄脸色越来越难看,天机子悄然传音道:“小姑娘,老夫与你做笔买卖如何?” 耳边突然响起话语,水魄茫然四顾,旋即瞧见那个笑吟吟的虚幻老人,刚要张嘴。 天机子说道:“不必开口,只要点头或是摇头即可。” 水魄立刻点了点头。 天机子笑道:“想不想帮你家先生一把?” 陈圣在秘境之中的诸多见闻,实际上对天机子来说都不是秘密,只是那口神仙池大道气息过于浓郁,天机子看在眼里吃味,主动截断感知就是了。 故此对这个女子的心思,天机子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果不其然,水魄神色顷刻变得欣喜,察觉到失态之后才羞赦点头。 天机子继续说道:“老夫有上下两策可供选择,其一是你愿意牺牲大半身躯,我传你一门秘法化为水幕障壁,足够陈圣全力施为一招;再就是劝服那头蛟龙出手,愿以血脉相抵,让那头巨蟒提前寿终正寝。” 天机子说完便定定看着水魄,两个方法看似代价都很大,其实有着天壤之别。 水魄以大半水运真身换取陈圣一次出招,是最为稳妥的方法,却也是后患最重,有可能让将来的掩日峰水神就此换人。 而蛟龙之属的血脉消耗,只要不到伤及本源的程度,是可以通过修行纯化修补回来的。 天机子默默看着水魄,静静等候她的回答,而对另一边踟蹰不前的灵韵,则是嗤之以鼻。 今日你这头蛟龙自己站出来,此事就作罢,可要是还畏缩不前,让一个小姑娘挡在前头,就别怪老夫无情了。 这一点上,天机子与厌恶龙族的焚海上人不谋而合,两人都在等。 焚海上人在等着出剑,而天机子则是等着水魄的回答。 一剑斩落巨蟒,陈圣看着身形越发虚幻的狼灵,对天机子递过一个眼色。 老人蓦然叹了一口气,随后长掠而出,来到那头巨狼上方,一掌将其拍回剑身之上,“有个靠山就是好。” 在此之前,天机子已将秘法传讯于少女水魄。 焚海上人看着小蛟龙,眼神越发阴冷,又看了眼时刻挂着一丝心神在这边的少年,最终放下握紧的手掌,拍了拍灵韵的肩头,反身走回洞内。 陈圣一剑劈落巨蟒,与天机子说道:“可否隔绝水运?” 天机子略带几分笑意道:“打算搏一搏,不怕那元婴突然冒出来?” 陈圣面色微沉,“如此耗下去,先倒下的肯定是我们,再者说,只要逃的够快,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天机子哑然,冲那少女递了个眼色,在得到后者回应后,才对陈圣道:“可以,不过只有三息。” “足够了。”体内真元流往手中仙剑,陈圣眼色骤然变得凛然,自行退后,将战场留给天机子拖延一二。 少女蓦然提了一口气,此地水运顷刻间以江河倒卷之姿被吸纳入体,而察觉到这一异象的巨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天机子以术法束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幕成型。 陈圣低头看了一眼,瞳孔紧缩,三息时间已到,在巨蟒挣脱刚要开始抢夺气运之际,剑光已经落下。 明黄色剑气丝线一晃而过,自大蟒头顶劈落,整个蟒身被斩为两半。 几乎于此同时,那位辛苦维持水幕的少女身形晃了晃,随后沉沉落下。 蛟龙灵韵一闪而过,就要奔向水魄,被天机子挡住,剑气凛然斩落。 剑锋贴着体表划过,灵韵半身被撕裂扶住水魄,看向陈圣的目光尤有怒意。 在洞口目睹了这一幕的焚海上人冷笑,“好在还不算太蠢。” 天机子的那一剑,其实并没有很强大的威力,可若是灵韵敢躲敢避,或者以龙族肉身硬抗,那就真正的找死了。 好在这个小子还算聪明,自行放开了肉身防御,受了这一记重创。 陈圣落地,冷冷剐了天机子一眼,将两柄剑推入剑鞘,才缓缓走近灵韵,默然接过水魄,走入洞内。 “前辈,可有办法?” 焚海上人怔了片刻,大笑道:“你是在问我?” 陈圣点头。 见他的确没有开玩笑,焚海上人才肃容道:“有是有,不过老夫凭什么救你,至于救命恩人四字就不用提了,我即便是在那水上漂上十天半月,那头畜牲也不敢造次。” 说这话时,焚海上人看了眼灵韵,意味深长。 陈圣只得摇摇头,将水魄放在身前,取出一个乾坤袋,犹豫了片刻又放下,扭头说道:“我以每株灵药三千灵石的价格向你采买,可好?” 灵韵身躯颤抖,颤声道:“不必。” 陈圣不再费话,取出一堆水行灵药,用真元击散化为纯粹水属灵气,导引进入水魄体内,直到少女身形不再虚幻,吐纳也变得悠长,陈圣才松了口气。 走到灵韵面前,陈圣放下灵石,旋即闭目沉神。 山洞之中一片寂静,焚海上人看了看小蛟龙,冷冷一笑,盘膝坐在陈圣身旁。 ………… 小城池之内,陈圣与戴着帷帽的水魄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灵韵。 陈圣轻轻拱手,“前辈,晚辈要去有间商铺一趟,就不奉陪了。” 焚海上人摆了摆手,目光瞥向灵韵,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真不用我出手?日后他成长起来,你再想对付会很麻烦。” 陈圣苦笑不得,这一路上焚海上人已经提起许多次了,又是拒绝了一遍后,焚海上人才满是遗憾的离开。 走过灵韵身侧之时,这位老人蓦然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老夫还未杀过如此血脉纯粹的龙种。” 小蛟龙身躯微颤,对焚海上人的话没有半分质疑。 陈圣也不管身后如何,找了个人问了有间商铺的位置,便大步离去。 走入小铺之内,陈圣轻轻叩响桌案,说道:“请问掌柜可在?” 柜前忙碌的伙计抬头,立刻眼放精光,看出陈圣举止不凡,尤其是身旁紧紧跟着的那位女子,头上戴着的帷帽竟然能够彻底收敛气息。 能在有间商铺当值的伙计,多少都有些眼力,何况那个为首的少年压根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此时柜台之上,光明正大的摆着几颗灵石,陈圣淡笑道:“麻烦小哥帮忙,请掌柜出来一叙。” 伙计笑着点头,不露声色的将那灵石收下,这才反身走入门内。 不过片刻,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眼中神光奕奕,显然是一位极精明的老掌柜。 陈圣揉着额头,看那掌柜眼睛放光的样子就头疼,委实是被黄掌柜给留下阴影了。 老掌柜笑眯眯走近,眼神一扫而过,旋即落在陈圣脸上,笑着问道:“贵客是想买些法宝,还是其他?” 修行界中,法宝最为难得,能够以法宝二字称呼的,都得是生出了灵性,或者材质突出可以承载修士灵力的器物。 前者多是修士炼化蕴养出灵性,若是原先主人去世,灵性便会逐渐衰弱,因此许多修士死后,门中会将他们的法宝传给弟子炼化,或者挂售卖换取修行资源。 后者则泛指的是符箓以及一些消耗法宝,是有间商铺最为常见的售卖法宝。 陈圣缓缓摇头,掌中摊开一块令牌,笑道:“可否寻个隐秘处详谈?” 老掌柜一眼便看出令牌真伪,当即肃容,恭敬说道:“贵客请。” 以目光喝止伙计要询问的意图,老掌柜掀开门帘,将陈圣两人请了进去。 之所以说是两人,是因为蛟龙灵韵止步在店铺之外,看着陈圣的背影,紧咬嘴唇。 三人进到屋内,陈圣扶着水魄坐下,才淡笑道:“劳烦掌柜,此处可有传讯法阵?” 老掌柜神色微凛,低声问道:“敢问贵客是?” 能够手持一个崔字令的人本就不多,才十几个,且都记录在商铺册上,老人身为掌柜自然认得,其中并没有这人。 陈圣神色镇定,笑道:“莫非掌柜觉得我这令牌是假的?” 老掌柜较忙摆手,苦笑道:“贵客说笑了,老朽虽然年迈,但自家商行的牌子还是认得的,只是有些好奇,您如此年轻就能得到族中令牌。” 陈圣微微颔首,指尖叩响桌案,心神警觉,倒不是觉得这掌柜是假的,而是有些惊诧老掌柜的大胆。 原本看老掌柜第一面,陈圣便有些头疼之感,以为碰上了第二个黄掌柜,如今看来,这位年迈的掌柜,火候心性差远了。 打听一位族中配发令牌的贵客身份,若是碰上个脾性差些的,直接捅到商行高层,这位掌柜后半辈子就算完了。 老掌柜明显从陈圣的沉默中想明白了这一点,背上衣襟几乎就要被汗打湿,立刻长揖而下,满头大汗道:“老朽唐突,还望贵客海涵。” 陈圣笑了笑,淡淡说道:“无妨的,只希望掌柜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这般好说话。” 老掌柜连声称是,心中暗暗记下这一个不小的人情,当即正色道:“传讯法阵铺子里有一座,贵客可将要传的讯息交给老朽,由我代为通传。” 陈圣抽出纸笔,写下寥寥几字,说道:“传给崔方白。” 他与崔方白可能相隔甚远,而且借助玉符传讯容易被人截留,如今的他不能冒着个风险。 老掌柜听见崔方白三字,心中有些释然了,能够如此轻飘飘说出此话,看来是少主的朋友了。 不过须臾,老掌柜便回来了,望着陈圣,心一横说道:“贵客留步!” 陈圣扭头,微蹙眉头,能当有间商铺的掌柜,该不是愚笨之人才对,为何还敢拦下自己。 听完老掌柜的话,陈圣面色有些古怪,绕是一旁没什么精气神的水魄姑娘,也忍不住咯咯笑。 陈圣疑惑道:“掌柜的没开玩笑?” 眼前这个有间商铺的掌柜,竟然说愿意为方才的无礼,补偿陈圣一件重宝。 老掌柜虽然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可只一刹那就被收敛下了,随后重重点头。 “贵客先莫忙着拒绝,这件宝贝虽是重宝,老夫一族却无人可以让其认主,与其留在仓库里落灰,倒不如让贵客碰碰运气,若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老朽自有其他补偿,不教贵客失望就是了。” 陈圣哑然失笑,倒没好再拒绝,只说无论最终拿走多少东西,都请掌柜收下灵石,最多折扣打得狠些就是了。 老掌柜笑容可掬,对陈圣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领着两人来到一座矮门前,老掌柜停下身子,扭头看向陈圣二人,欲言又止。 陈圣眯眼而笑,存心逗弄这位掌柜,身旁女子则是丝毫不懂,目光透过薄纱看着老人,眉头紧皱。 难道这老家伙是后悔了,不想将那法宝给我家先生了不成? 想到这里,水魄心情沉了下去,连带着看老掌柜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 自然能够感知女子目光的变化,老掌柜苦笑道:“商铺秘库开门之法乃是绝密,劳烦两位贵客回避一二。” 老人存了个调笑心思,看向水魄,笑吟吟说道:“谢谢姑娘了。” 瞬间憋红了脸,水魄手掌下意识攥紧,陈圣轻轻拍击少女手背,拉着她一起扭过头。 回过神来的水魄低头,看着陈圣尚未挪开的手掌,温润至极,心头对那老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老掌柜开了门,乐呵呵喊了声才率先走入密库。 陈圣赶忙撤了瞳术,否则都要给这突然闪现的刺眼宝光灼瞎。 外面看着门户不大,实则里头的空间极大,一排一排摆满了青玉架子,每个格子内都放着一件法宝,各种分类皆有。 老掌柜颇有几分自豪扫视了一圈,才领着令人沿着中央道路走到尽头,站在一柄长刀面前。 陈圣心中惊涛骇浪,沉声问道:“这便是您所说的那件重宝?” 水魄注意到,自家先生用了敬称,且看向长刀目光十分古怪,看不出贪婪,相反有些怀念。 少女第一次开口:“老先生,可否说说这刀的来历?” 老掌柜点头,说道:“具体老朽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我家族搬迁到此地三百年后,于一座古墓中挖掘出来的,当时尚未入有间商行,故而一直遗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老掌柜看着陈圣,欲言又止,有些憋的难受。 陈圣失笑,“老先生想问就问吧,只是莫要出去乱说就是了。” 老掌柜这才松了口气,说出了心中疑惑:“观贵客神情,似乎认得这柄长刀?” 陈圣微微点头,说道:“算我一个故人之物,只是如今再难见到他了。”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去客栈 闻言,水魄不禁鼻头一酸,看向自家先生的目光有些愁绪,微皱着眉头。 陈圣哑然,伸手帮其抚平,而后笑道:“老先生,可否让我试试?” 老掌柜点头,小声提醒道:“贵客小心些,这柄刀邪异非常,曾有几位修为不俗的高层都被其重伤。” 想到那几个趾高气昂的家伙,在面对自己这个飘远地域掌柜之时的桀骜,与铩羽而归时的脸色铁青,这位老人不禁笑了出来。 只笑了一声,老掌柜就被那少女以目光遏制,小声说道:“别影响了我家先生。” 老掌柜有些赦颜,冲陈圣拱了拱手,才走到一旁。 他没对陈圣说的是,其实每次有看得顺眼,修为又足够的修士来此,老掌柜都会带着来此走上一遭。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是走的密库入口,而是借助阵法直接进入此地,且只能看见这柄长刀。 陈圣站定在长刀面前,脑海中浮现那道身形,以极低的声音喃喃道:“庞谪” 右手缓缓伸出,穿透用来隔断刀身杀气的法阵,直接握在刀柄上。 密库之中瞬间杀气沛然,若不是所有有灵法宝都被阵法禁锢住,只怕就要自行飞出与长刀对抗了。 老掌柜惊呼一声不好,因为看见陈圣脸上有血色光芒闪烁,显然正在与那刀灵硬碰硬。 水魄皱眉,开口问道:“我家先生会有危险?” 老掌柜木然摇头,喃喃道:“未必,若能压制住那刀灵,或许就能收服这柄狂傲之刀。” “若是不能呢?”水魄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深意,语气不善道。 老人苦笑,他哪里知道,数百年来,这刀灵就只出现过一次,当时握刀的是一位初入元婴的年轻修士,才一百余岁,信心满满的找上门来,以强硬手段要夺取长刀。 可惜在收服刀灵之时出了岔子,被刀灵重伤导致跌落境界,随后被家族几位金丹联手诛杀。 自那之后,老掌柜的家族才坚定了要进入有间商行的决心。 老掌柜始料未及,这位看着境界不高的贵客,竟然能引出数百年未现身的刀灵,此刻心中懊恼不已。 水魄冷哼一声,“若先生出事,你偿命都不够。” 老掌柜苦笑不已,陈圣若是因为自己出了事,即便是新姑娘不动手,那位出了名脾气不好,如今又悄悄跻身元婴的少主,也不会放过自己。 陈圣体内,一柄小巧长刀飞窜,所过之处无论是武道气息,还是真元堵截都被破开,难以阻挡片刻。 刀灵并没有伤及经络,而是直直奔着气府而去,陈圣心神摇曳之余不禁苦笑,早知如此就不该莽撞。 若是给这刀灵捣烂了气府,陈圣可就真的亏到姥姥家了,事后拿走再多法宝都没用。 突然心思微动,陈圣开始松开一处经络封禁,大道气息氤氲而出,直直盘桓缠上那柄长刀。 “呼~有效。” 松了一口气,陈圣截取了长刀前后经络,在两端解开封禁,旋即将大道气息逼入其中,而后打下封印。 悠悠醒转,陈圣看着满脸紧张的两人,收敛下涌动的气血,笑道:“看来这刀与我有缘。” 老掌柜擦了把汗,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开口问道:“可否告知老朽,你是如何做到的?” 话一脱口,老人就感觉到不对,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才讪讪道:“贵客不必理会。” 陈圣笑笑,伸手取下长刀悬于腰间,如今腰带有些沉重,两柄长剑,加上这把远比寻常刀具要长不少的长刀。 陈圣紧了紧衣襟,这才看着掌柜,开玩笑道:“如果老先生不想再送我几件宝贝,可否带我二人离开?” 老掌柜大梦初醒,较忙取出一块玉珏,随手捏破,三人脚下出现一个阵法。 出了密库,陈圣又在店内采买了些丹砂符纸,购置了个宽大剑匣。 出了店铺的陈圣装扮颇为古怪,一身道袍,背后背着个匣子,腰间还悬着一柄长剑,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小城不大,仅有三家客栈,其中又以城北的归去客栈最为幽静,据说老板早年是个大宗门弟子,修为不俗。 陈圣二人正是要去这归去客栈,一来要找个无人打扰之处解决被封禁在经络中的刀灵,再者就是要在此等候崔方白的到来。 走入客栈之内,陈圣哑然失笑,当真是幽静得很,若不是门口的四个大字,陈圣险些都认不出这是一家客栈。 伙计正打着盹,迷迷糊糊瞧见两道人影,立刻有了精神,仰头喊了声老板,就屁颠屁颠跑上去迎接贵客。 “二位贵人,是打尖还是住店?”说这话时,年轻伙计不忘抬头去看那蒙住面容的女子。 楼上突然掉下一个人,重重砸在地上,起身之后没好气的嘟囔道:“大早上扰人清梦,哪家的缺德鬼?不怕你曹爷爷发飙,随手就打杀了你这………” 声音戛然而止,衣着算不上华丽的汉子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极为热情的跑了上来,抬腿踹了伙计一脚,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将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 无缘无故挨了一脚的伙计愤愤起身,低声骂了几句,才跑上楼去。 陈圣迈步走出,将水魄挡在身后,笑道:“我们不急住店,可否先弄些吃的?” 汉子闻言脸色当时就垮了,看了眼笑意盈盈的陈圣,和一言不发乖巧得跟个小媳妇的女子,才不甘不愿喊道:“裴斐!” 陈圣心神一动,抬头去看那位探出头来的少年。 汉子没好气道:“让老厨子弄些吃的,告诉他再缺油少盐,往后就不用到我这来了。” 陈圣苦笑摇头,总算明白这家客栈为何生意不好,与这位曹老板关系莫大。 老板姓曹,伙计名唤裴斐,陈圣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那位老厨子,该不会是个姓董的瘸子吧? 突然心情大好,陈圣破天荒取下酒壶,倒了一大碗饮下,看见身旁少女有些意动,笑了笑递过去一碗。 水魄乖乖低下头,将酒碗扔在手中,小口啜着。 曹姓老板不请自来,伸手抢过陈圣手中酒壶,给自己满了一大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朗笑道:“好酒,这等仙家酒酿随手拿出来,不怕给人打劫?” 陈圣摇头,“不过是些寻常酒水,远不及仙山甘泉喝着爽口,又于大道有益。” 老板明显怔了怔,旋即笑道:“那倒是,只可惜如今想喝一口不容易喽。” 陈圣伸出手,终究没能阻止那位老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好在此人没有厚着脸皮喝第三碗,摇着头走出了客栈,在街道某处截住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 “我说老算盘,你小子不厚道啊,介绍这么个富户来客栈都不与我打个招呼,是不是不将我这个老板放在眼里?”曹老板虎目圆睁,手指点在老人胸前,语气中怒意昂然。 被叫做老算盘的老人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落汉子的手,没好气道:“少阴阳怪气,与你说个正经的,这位贵客可不俗,千万千万别得罪了。” 曹老板砸吧砸吧嘴,回味美酒滋味,不自觉咧嘴道:“是不能得罪,瞧着就是个有钱的主,还带着个漂亮丫头,啧啧……如今修行界的兔崽子们是真富裕。” 老人头皮发麻,几次三番警告,直到汉子举手讨饶,这才罢休,将手中准备好的酒菜塞过去,才又急急忙忙离去。 城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有间商铺的老掌柜,竟然是与那归去客栈的老板相熟。 曹老板掂着手里灵气流散的肉与美酒,嘴角一咧:“管他呢,有酒有肉,吃了再说。” 一个高大汉子,就这么摇摇晃晃走在街上,缓缓去往归去客栈。 “先生。”水魄皱着眉头,不是因为盘中酒菜滋味不够,而是两个趴在柜上的脑袋,一个少年一个老头,正看着这边,目光炽热。 那个少年还好,目光躲躲闪闪的,对某些部位则是一扫而过,不敢细看。 而另一个老色胚,竟然专挑某些位置看,目光毫不掩饰,恨不得将衣衫都给看透。 陈圣洒然一笑,抬手夹了一块焦黑的肉放到水魄碗里,淡淡道:“若真是觉得烦了,不妨骂上几句。” 水魄偏过头,疑惑道:“先生不生气?” 陈圣摇了摇头,笑道:“他们欠骂。” 听得这话,少女立刻起身,撩起帽帏,破口大骂:“闭上你们的狗眼,否则…………” 水魄有些赦颜,回头看向自家先生,陈圣哑然一笑,弹指打出两道剑气,一道刺中老厨子袖口,一道削掉少年头顶发髻。 陈圣笑骂道:“再看就挖了你们的狗眼。” 少女有些心情沉重,自家先生骂起人来,好像没什么气势啊。 对面两个险些脑袋搬家的家伙,竟然没有半点害怕,甚至目光更是直勾勾看过来。 还未意识到精致面容暴露无遗的水魄皱眉,揪了揪陈圣衣袖。 陈圣无奈哈哈一笑,身形消逝在原地,落在两人中央,小声道:“能否打个商量?” 少年裴斐大惊失色,连呼仙人,快步跑走,留下个老厨子,依旧眯眼看着水魄,一双眼眸却是格外澄澈。 老厨子抬头道:“这位仙师有何事可以直说,把姓裴的小王八蛋吓坏了,店里可没人干活。” 陈圣拱手致歉,而后说道:“可否将目光收敛一二,我这位…侍女没见过这等场面。” 老厨子与陈圣对视许久,才遗憾道:“好吧,谁让咱就是个凡夫俗子呢。” 老厨子边说边往厨房走,自顾自说道:“可惜喽,老夫这一双慧眼当年迷倒了多少年轻女子,其中就是仙家贵女都有一些的。” 陈圣落回水魄身边,以心声说道:“那少年多半是真心觉得你好看,至于老人嘛,也不是什么坏人,别挂在心上。” 少女微微颔首,扭头瞧见自家先生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怅然若失。 似乎先生也不是那么在意自己呢。 两人怀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态,一直饮酒到傍晚时分,裴斐悄摸摸凑过来,看了眼不再遮掩面容的水魄,怯生生问道:“二位可要住店?” 陈圣笑问:“收拾好房间了?” 少年点头。 陈圣又问:“收拾了几间?” 裴斐如实回答:“两间。” “那就住下。”陈圣抬手拍下几锭银子,让裴斐在前头带路,心中却是忍俊不禁,这个傻小子偷偷收拾了三间房。 上楼走过一个拐角,裴斐停在第一间房门外,陈圣笑吟吟推门走了进去,与二人交代不要来打扰便关上了屋门。 独处的少年少女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水魄才皱着眉头问道:“我的房间在哪?” 裴斐宛若大梦初醒,好在没有忘记目的,大步跨过一间,来到末尾处,“姑娘,这就是你的房间。” 水魄大为光火,指着与陈圣毗邻的房间问道:“这间房有客人?” 少年立刻涨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去看水魄,用细若蚊蝇的声音答道:“这个房间床榻坏了。” 话刚出口,裴斐就觉得坏了,因为无论老厨子还是老板在,都能听出自己在说谎,委实是借口过于蹩脚了。 水魄只是皱了皱眉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重复了一番先生不要来打扰的话,便一屁股坐在床边,贴着墙壁仔细聆听。 趴了许久都听不到任何声音后,少女才泄了气,反身躺倒在床榻之上,嗅着被褥中花香味,沉沉睡去。 斩杀巨蟒那一战中,几乎可说是承受了大半余波的少女水运真身几近破碎,就连回到琉璃盏中疗伤都做不到,承受不起里面的水运浑厚。 陈圣布好了禁制结界,才让天机子出来,商议解决刀灵之法。 天机子身形刚一浮现,就扯着嗓子吼道:“焚海呢?让他出来,老夫要教教他什么叫做老当益壮。” 陈圣哑然失笑,天机子与焚海上人的恩怨,源于后者的一句好心之语。 焚海上人特意找到陈圣,语重心长的说:“一剑双灵自然好,可我瞧着那狼灵神骏非常,而那老人就不同了,虽然有些手段,但成长性不强,与其花费心力供养两个,倒不如将那老者让狼灵吞食,也能进益不小。” 当时瞥见陈圣古怪脸色,焚海上人还耐下性子皱眉道:“若是觉得此举残忍,可将那老者换于一件闲置法宝,将来可以赐予门下弟子。” 结果天机子忍不住了,驭使着长剑就要去砍焚海上人,最终还是陈圣好说歹说,才让两人暂时休战。 陈圣将体内情形说出,天机子听完皱眉不已,啧啧道:“你小子还真能找事,像这种能够无视真元的器灵,极有可能是元婴修士的本命物,也就是刚从仙池出来,否则你就要转世重修了。” 陈圣讪讪点头,自己的确是存了些侥幸心理,未想到这长刀竟然全然不记得陈圣,只差一线就要了陈圣的命。 即便是捡回一条命,陈圣如今实力也受损不小,因为那柄长刀与大道气息交锋,对体内经络伤害不小。 天机子嘿嘿笑道:“别急,我记得有一门点化之法,十分神奇,对这类的灵物有奇效。” 陈圣默然不语,再等那个但是。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天机子便小声骂了句娘,没好气道:“但是得有金丹修为才可以施展。” 天机子看着陈圣,笑容戏谑。 陈圣苦笑,恰好那条封禁的经脉,正是出入气府的几条主脉之一,要避过它跻身金丹,可能性还真不大。 手掌抚摸着那口长刀,陈圣是既无奈又欣喜。 忽然瞥见天机子老神在在,操控着剑尖点指着自己。 陈圣拱手抱拳,浅笑道:“还请前辈指条明路。” 天机子洒然一笑,故作高深道:“既然你诚心所求,老夫也不好藏私…………” 陈圣听了一长串费话之后,在即将愤然出手之前,老人终于闭上了嘴。 陈圣敲了敲桌板,“快说。” 天机子正襟危坐,笑道:“你不是有两颗金丹?” 陈圣恍然大悟,立马盘膝坐下,那颗依托漩涡的金丹可以不必从外界吸纳灵气,只要将它凝实了,哪怕不能将刀灵收服,起码也能让其移动吧? 届时只需要做些调整,再凝实另外一颗,就可以施展那点化法,不仅能够解决隐患,法宝长刀也就到手了。 瞧着瞬间进入修行状态的陈圣,天机子叹了口气,颇有种高手寂寥的感觉,屋内又有禁制存在,索性钻回剑内。 天机子蓦然出现在剑身空间内,瞥了眼远处瑟瑟发抖的狼灵,嗤笑道:“没胆子了?之前不是凶煞的要吞噬老夫?” 狼灵匍匐在地,一双兽眸死死盯着天机子。 老人左右看了看,觉得无趣便闭上眼睛,开始神游。 许久之后,觉得逮到了一线机会的狼灵扑了过去,不出意料的被打飞,这一次,天机子没有追加狠手,而是自言自语道:“要不真试试焚海那王八蛋说的方法?与这狼灵融为一体,陈小子或许就不能再约束老夫了。” 将这番话听在耳朵里,狼灵浑身毛发竖起,飞奔去往远处。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丹 天机子微眯着双眸,心中有些期待陈圣的结丹,一颗融合上古大道的金丹,究竟会在如今这座全新的天地生出何等异象。 陈圣体内如今风云际会,被封禁龟缩于一角的灵气漩涡大开,全力运转着那颗古朴金丹。 灵气盘旋在金丹之上,化为层层氤氲金色雾气,缓缓被中央金丹吸收,而后凝实。 丹田之中气象万千,时而有丹气弥漫,时而有灵气凝成的异兽奔跑飞掠。 且因为不需从外界吸纳灵气的缘故,陈圣周遭天地并无任何异变,甚至在禁制的压制下古井无波。 随着丹气收敛聚拢,陈圣脸色逐渐如常,长吐出一口浊气,骤然睁开眼眸,双瞳放出灼人目光。 “怎么样?生成几种金丹异象?”天机子急忙跑出来,笑眯眯问道。 陈圣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家伙竟比自己还急。 只是还有一点出乎陈圣意料,便是这次凝聚金丹似乎过于顺利,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完成了。 天机子见他笑着不说话,便生出五根手指,试探问道:“五种异象?” 陈圣摇头。 缩回两根手指,天机子皱眉道:“三种异象总该有吧,你可是被选中之人。” 陈圣浅笑,凝神内视气府,一座心湖之上,巍巍气府之中,一颗淡紫色的金丹悬浮其中。 金丹之外,除了有几朵真元凝聚而成的祥云,便没有任何异常,仔细看去才发现,倒是金丹表面有着丝丝纹路,蜿蜒盘旋。 陈圣蹙眉,天机子所说的金丹异象他倒是知道一些,前世的确蕴养出了两种,使得在金丹境界逗留极为短暂,且战力远超旁人。 凝神运转修为,身后投射出一颗金丹影像,陈圣扭头问道:“为何会如此?” 天机子瞠目结舌,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看向陈圣的目光说不出的幽怨与古怪。 陈圣疑惑道:“怎么?有问题?” 天机子蓦然一甩手,怒骂道:“是有问题,不仅有,还很大,大到老夫都要忍不住掐死你这个小子,忒气人了。” 说罢,老人一溜烟就钻进剑身之中,头一回主动跑回剑鞘之内。 陈圣手掌悬在空中,对天机子的举动诧异不已,这家伙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仔细检查过体内,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陈圣这才松了一口气,收了身后金丹投影,开始着手对付刀灵之法。 躲回剑身之内的天机子,瞥了眼角落里撒欢的小狼,也没了逗弄的心思。 “一颗小小金丹,怎地能够承下如此多的道纹,跟这小子相比,那些上古的所谓天才们,他娘的连个屁都不是!” 天机子越说越气,毕竟上古时代,修士凝聚金丹,多少还得看些他这位老天爷的意思。 如今呢?你大爷的! 一个少年,光明正大窃取大道机缘也就罢了,还在自己眼前炫耀。 天机子觉得自己能忍住不打死陈圣,已经算是一种极限的自制力了。 陈圣盘膝坐在床上,悄悄破开一道小口子,想着以新生金丹之力将那刀灵挪移到别处。 努力了许久之后,陈圣不仅有些哭笑不得,金丹修为倒是可以撼动刀灵,可惜效果极差,想要在迅速在经脉之中移动,从而彻底跻身金丹境界,只怕要费上半月光阴。 所幸如今封禁的力量强大了许多,倒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捣烂气府,陈圣将刀灵移动到一条分脉后,睁开眼才发现,外头天光已经大亮。 伙计裴斐站在门前,手掌伸出缩回,如此反复几次,依旧是没有勇气叩响房门。 楼梯拐角处趴着两颗脑袋,老一些的啧啧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这混小子有色心没色胆,白瞎了一副好身板。” 曹老板唉声叹气,因为之前与老厨子打了个赌,赌的就是裴斐敢不敢去敲那姑娘房门,如今眼看就要输了。 陈圣房间离二人极近,将两人赌约听在耳中,此刻憋笑不已。 与自家先生隔了一个房间的水魄也已经醒了,清晰的感知到屋门外的少年。 咯吱一声,房门从里头打开,水魄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年,皱眉道:“你有事?” 裴斐耳根子都红透了,埋着头一声不吭。 老厨子哈哈大笑,“姓曹的,你输了,后厨的好酒归我了。” 汉子脸色铁青,忽然看了眼少年,灵机一动,身子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掠出,一把抓住裴斐手腕,回头狞笑。 然后,少年手指轻轻叩在房门上,楼上顷刻变得十分寂静,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整个客栈内响起了凄厉的嘶吼声,老厨子手举着一把菜刀,在追杀一个汉子。 曹老板跑在前头,不时回头笑道:“你又没说不能帮忙?” 老厨子怒极,菜刀直接飞掠出去,凌空追杀那位老板。 陈圣笑笑开门,与水魄说道:“早便醒了,怎么不出来走走?” 水魄浅笑道:“先生不也醒了,还不是默默看戏?” 陈圣有些发愣,笑笑之后,伸出一根手指扣在少女额头,调侃道:“这不是想看看,你会如何应对少年的爱慕?” 少女眼神微亮,迈步走过问道:“爱慕?” 陈圣指了指裴斐,“难道不是?” 本来已经要逃跑的少年蓦然止住脚步,转身挠头憨笑不已。 陈圣哑然,身形一闪而逝,站在打厅之中,随手接下那把飞刀,笑道:“两位可否稍后再打?” 逃过一劫的曹老板站定,抱拳笑道:“多谢贵客救命之恩。” 说罢,这汉子伸手拍着胸膛,豪迈道:“今儿午饭算我的,就当是报恩了。” 老厨子弓着身子走过,冷冷嗤笑一声,从陈圣手上接过菜刀,直接走回厨房。 片刻之后,老人咆哮声传来,“狗日的裴斐,进来帮忙!” 少年猛然惊醒,红着脸从水魄身旁跑了下去,急忙钻入厨房。 走之前还不忘瞥了眼老板,要不是这家伙抠门,舍不得多招几个伙计,也不至于他才看了姑娘几眼,就要离开。 虽说裴斐有些羞赦,可能多看上漂亮女子一眼,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 陈圣冲迎面走来的少女笑笑,与曹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听到陈圣随口胡诌的出身之后,汉子急忙起身,语气恭敬道:“久仰久仰,原来是仙家弟子,怪不得昨日第一眼见到,曹某就觉得两位谈吐不凡。” 陈圣笑意盈盈,又随口说了自己是受家族重托,要往东海寻龙。 自暴姓名为曹岩的汉子闻言皱眉,欲言又止。 陈圣笑道:“曹兄但说无妨,一些难听话沿路听了不少,不碍事的。” 曹岩这才放心,忧心忡忡道:“不是我打击兄弟,只是如今的东海龙族,已经是江河日下,只怕要让你失望。” 陈圣闻言来了兴致,问道:“听曹兄语气,似乎知晓其中许多内情,可否与小弟说说。” 曹岩叹了口气,拍了块璃龙玉佩在桌上,低声说道:“当年我也是个喜欢出海访仙的,与兄弟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是个凡夫俗子,那时我带着一帮兄弟,发誓要去海上仙山,即便不能求到一门长生法,也要求着仙师们赐下些灵丹妙药。” 陈圣听到末尾四字,蓦然笑了,而后发现两人看着自己,摸了摸鼻翼,有些心虚,急忙问道:“我观这玉佩不是俗物,莫非是海上仙人赐下?” 曹岩点了点头,伸手把玩着那块璃龙佩,露出悲戚之色,沉痛道:“当时我们一行六人访仙,最终活着回来的就我一个,你可知是为何?” 陈圣故作沉思,许久之后才问道:“莫非是受龙族所累?” “是啊!”舒出一口郁气,曹岩继续说道:“我们六人乘船返回,结果在海上遇到风浪,本以为是寻常的小风浪,当时我家中还算殷实,乘坐的船只是临海顶尖的大船,寻常风浪是不怕的。” 说到这里,曹岩顿了顿,掬了几把伤心泪,才总算收拾好心情,接着说道:“说来也古怪,当日海上风浪大极了,入眼之处所有的海面都被乌云笼罩,不过半刻钟,狂风席卷而来,巨浪打翻了船只,我们六个连带船上的百余人都被打落到了水里,更为古怪的是,我在水中迷迷糊糊间看到一头蛟龙。” 陈圣心神一紧,追问道:“那后来曹兄又是如何获救的呢?”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感谢那位仙人了。”曹岩露出怀念之色,肃容道:“我本以为就要如此丢了性命,结果那位仙人突然出现,帮着打退了蛟龙,只可惜我的那些兄弟们都葬身龙腹了。” 少女水魄听到这里,又看着汉子脸上不似作伪的落寞,破天荒有些心疼,开口说道:“先生不要过多伤心了,相信你的朋友们知道你能活下来一定也会开心的。” 陈圣以手抚面,傻丫头中计了。 曹岩藏在背后的手掌缓缓伸出一个指头,躲在柜台下探出一颗头的少年裴斐伸出大拇指,满眼满心的神往。 可惜水魄说完这一句,就好似用完了腹中的辞藻,微闭着眼眸,轻轻叩击桌面。 “让让。”老厨子端着菜盘快步跑来,随手压在曹岩头上。 陈圣看了一眼,打趣道:“今儿伙食不错嘛。” 曹岩有些赦颜,讪笑道:“那是,请自家兄弟吃饭怎能小气。” 说着便给老厨子递了个眼色,可惜这家伙摆明了拆台,坏笑道:“是啊,咱们的曹老板可大方了,除了偶尔克扣薪金,饭菜少油寡盐,其他倒也还好。” 陈圣憋笑不已,眼神玩味的看着这位曹兄弟。 曹岩终于蹦不出了,拔地而起,一巴掌甩在老厨子后脑勺上,怒骂道:“放你娘的屁,我曹岩是这种人?” 老厨子嘿嘿一笑,冲裴斐招手,“来,你来说句公道话。” 少年举手投降,苦笑道:“别,您二位神仙打架别带上我。” 片刻之后,少年又小声补充道:“偶尔克扣些薪金倒是不假。” 曹岩对这一句置若罔闻,老厨子则是露出自得的笑容,而后又给一巴掌拍落,身子直直倒下。 陈圣一个抬腿,将这个想趁机占便宜的老家伙踹飞,笑道:“劳烦取些酒水过来。” 老厨子悻悻然爬起身,瞪了这个没眼力见的后生一眼,才不甘不愿走了,至于取酒,关老子屁事? 曹岩笑笑,几步跑到柜上取下些凡俗酒水,极为自然的在陈圣对面落座。 陈圣以心声说道:“回过味了?” 水魄微微点头,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汉子明显不是个凡人,那个老厨子也是,虽然刻意压制,但依旧能够感受到微弱灵气流动。 那位少年裴斐有一句话说的不假,这两个家伙的确是神仙打架。 看着水魄眼中的疑惑,陈圣洒然一笑,做了个拍手的动作,少女便选择了默然不语。 陈圣与曹岩依旧聊着,其间偶尔能感受到少年偷偷摸摸的目光投来,两个家伙心照不宣,每逢此时都会刻意挪动身子,让裴斐看得更仔细些。 客栈之外,蛟龙灵韵站在枯树下,望着其乐融融的三人,神色复杂。 当日陈圣放下灵石与药草之后,一路走来便再没看过他一眼,而那位少女更是果决,偶尔投来的目光尤为阴沉。 显然注意到他的存在,水魄皱了皱眉,若不是被陈圣按住,只怕就要出手赶人了。 陈圣轻笑道:“不必如此。” 旋即以心声传音,片刻之后蛟龙走入客栈,径直落座在陈圣身旁,与水魄面对面。 曹岩疑惑道:“这位是?” 陈圣洒然一笑:“我为你拉开的客人,是不是该多请壶酒?” 轻轻晃了晃酒壶,陈圣摊手,曹岩大笑,又取来好几壶酒水,笑吟吟看着灵韵。 陈圣伸手敲敲桌子,笑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少年裴斐面色古怪,若是陈圣脸上笑意再收敛几分,便与他的语气姿态别无二致了。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老厨子哈哈一笑,随手拍打少年后脑勺,低骂道:“没点眼力,再不上去说不定啥都让人抢走了。” 裴斐皱眉,“那么一位贵客,还能来抢我一个跑堂的位置?” 老厨子又是一巴掌拍过去,结果给少年躲了过去,摇头笑道:“真是个傻小子。” 有些不明白其中意味,裴斐挠了挠头,倒真的屁颠屁颠跑了上去。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裴斐脸上挂着招牌笑容,轻声问道。 灵韵低下头,皱眉说道:“住店,带我去客房。” 少年点头,躬身走在前头带路,两人上了二楼,灵韵开口问道:“那位姑娘住那一间?” 裴斐心中一惊,下意识指着第一间,回过神来忍不住抹了把汗。 灵韵微微点头,指着陈圣对面的房间,“就这一间吧。” 说罢,丢下几颗灵石便走下楼梯,这回没有与陈圣坐在一桌,挑了个角落里的座位落下。 看着曹岩略带几分询问意味的眼神,陈圣笑笑摆手,随口问道:“城中可有什么好玩所在?” “这个你倒是问对人了,咱们这位曹老板平日里最喜欢到处闲逛。”老厨子神出鬼没,此刻又站在曹岩身后。 曹岩一拳往后,笑骂道:“还不是因为你做菜难吃,让得我这位老板不得不到处去招揽客人,顺便瞧瞧能不能拐个新的厨子。” 老厨子阴恻恻笑道:“就怕你找来了,他也待不了多久。” 陈圣哑然失笑,伸手扣击桌案。 两人这才正色,曹岩说道:“兄弟若是喜欢捡漏,倒是可以去浮云街,那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法宝灵药都有。” 陈圣疑惑道:“他们如此行事,有间商铺不管?” 修行界中大半法宝买卖,都被几个大小商行垄断,其中又以有间商铺势力最大,对这等可能触及利益的事,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曹岩与老厨子对视一笑,后者说道:“这个你就多虑了,像这等买卖,背后又岂会没有几大商铺的影子?” 陈圣恍然,旋即苦笑不已:“看来如今的修行界,已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二人皆是敏锐的注意到,陈圣话中如今二字,颇为耐人寻味啊。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陈圣起身告辞,笑道:“在下打算去那浮云街碰碰运气,不知曹兄?” 曹岩苦笑摆手,无奈道:“不了不了,不久前才给一个王八蛋坑了,如今囊中羞涩得紧,就不陪兄弟了。” 陈圣笑笑,伸手拉起水魄,笑道:“走,陪你家先生发财去。” 老厨子面色古怪,喃喃道:“莫非是个有些本事的大家子弟?才练气修为,不像啊!” 陈圣一身气息掩藏的极好,仅仅表现出练气顶峰的修为,而水魄由于本源受损的缘故,显得更是不济。 相较之下,那头并没隐匿修为的蛟龙就有些扎眼了。 曹岩皱眉,他的故事或许不尽真实,但对龙族的这份厌恶,却是真真切切的,若不是城中动手可能引起麻烦,他就要砍下龙头佐酒了。 至于老厨子,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因此灵韵如今有些水深火热了。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碰撞 水魄眼帘低垂,轻声问道:“先生打算原谅他?” 陈圣自然明白话中指的是谁,微笑道:“从未怪过,谈何原谅?” 见水魄神色疑惑,陈圣又道:“严格说起来,我与他关系并无非要生死相救的交情,只是我答应过一位前辈要帮忙照顾,他是怎么想的其实与我无关的。” 少女缓缓抬起头,难得露出几分俏皮,笑眯眯问道:“那我又如何?” 陈圣轻笑,伸手叩击水魄秀眉,低骂道:“傻丫头,往后再遇到类似情形不必硬撑,先生自有方法解决的。” 水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轻轻点头,陈圣哑然,这般模样明显是没记住嘛。 很快便来到一块街道牌坊下,身前有三人把守,瞧见两人走来,其中一个面容俊逸的青年微微抿嘴,看向那个温婉女子。 “姑娘可是要进浮云街?”青年起身,望着水魄微笑道,眼眸落在陈圣的臂弯处,笑意明显阴冷了一些。 陈圣咳了几声,水魄才不舍得放开先生手臂,上前冷声答道:“正是,不知有什么规矩?” 青年对水魄的冰冷语气丝毫不恼,相反还生出一些兴致,越是性子清冷的女子,征服起来越有成就感。 陈圣浅笑,伸手拍了拍水魄手腕,示意其忍住怒火。 少女这才耐着性子,皱眉道:“这位公子,看够了吗?” “呵呵……似姑娘这般倾世容颜,本少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呢。”青年迈步上前,目光毫不掩饰,笑道:“不知本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姑娘同游浮云街。” 陈圣揉着额头,既有些怀念“本少”这个称呼,又有些哀叹,不长眼的家伙怎么这么多。 顾忌到先生在,水魄已经十分克制了,此刻也是忍不住怒道:“公子很闲?” 那青年明显愣了愣,而后笑道:“美人相邀,本少即便再忙,也是能够抽身一二的。” 此话说罢,少年大手一挥,“放行!” 陈圣一步跨出,路过青年面前时不忘说上一句:“多谢!” 手掌拉着少女,一步便出现在数丈之外,陈圣笑吟吟回头招手。 脸上笑意凝固住,青年盯着远处的陈圣,脸色逐渐沉了下去,“韩叔,此人修为如何?” 被称作韩叔的男子显出身形,沉声道:“应该是个练气顶峰,身旁那位女子则只有练气中期修为。” 修行境界,练气期相差其实并不是很大,若不是有着感应之法,唯有虚丹之上的修士才能一眼看穿修为。 “区区练气修士,也敢在本少面前如此猖狂。”青年狞笑,冷声下令:“派两个人跟上去,给他些教训。” 韩叔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制止,就被青年一个眼神扼制住,低叹了一口气,挥手派出两个筑基下属。 在这座小城中,还真没几人有资格在这位青年面前如此猖狂,就当是给那不知死活的小子一个教训吧。 在韩叔看来,没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个有几分姿色的侍女,来得罪本城最大家族。 走在街上的陈圣忽然止住脚步,察觉到身后跟着的几人。 陈圣扭头打趣道:“看来你的魅力不小嘛。” 水魄脸颊微红,目光瞥向那处巷口,皱眉说道:“要不要我去处理了他们?” 陈圣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在此地出手。” 突然蹲在一个摊位面前,随手拿起一块古铜,陈圣问那位摊主汉子,“价格几何?” 汉子怔了怔,露出憨厚笑容,“只需五十两白银即可。” 陈圣笑了笑,伸手将铜片放回,双手插袖,轻声道:“老兄不厚道啊,瞧着就是一块普通的铜片,哪里值得五十两。” 老老实实待在剑鞘里的天机子蓦然发声:“说这种话不觉得违心吗?” 陈圣失笑,手指敲了敲剑柄,心声传音道:“出门在外,每一个铜板都得花在刀刃上,否则我怕卢管事找麻烦?” 听到陈圣提起那个卢素,天机子难得闭上了嘴。 又随手捡起几件器物,多半是些残破了许多的铜铁器具,陈圣笑道:“能否劳烦老哥介绍一二。” 摊主脸色一沉,没好气道:“你小子该不是来消遣老子吧?” 水魄开口说道:“反正你又没几个客人。” 陈圣浅笑,带着几分歉意道:“我这朋友说话直,还望老兄莫怪。” 汉子冷声道:“怪罪不至于,你多买几件宝贝就是了。” 随即开始介绍摊上物品来历,其中被陈圣拿起又放下的那铜片来历最大,乃是出自古蜀国遗迹,据说是一位元婴修士洞府。 陈圣哑然失笑,这铜片的确有些岁月,其中也内有乾坤,不过说是一位元婴修士珍藏之物就有些过了。 “老兄你不厚道啊,这物什看着最多是个筑基藏物,且破损不小,买回去说不得就是件废物,白花了银子不说,还可能给门中长辈笑话。” 陈圣哭丧着一张脸,捏起大把杂乱物什,笑道:“不如麻烦老兄再给讲讲,尽量编的完善些,也好让我能瞒过家中长辈。” 汉子脸色铁青,气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来消遣老子,还是他娘那个看我王某不顺眼的对家请来恶心人的。” 水魄一步上前,就要与这个野蛮的家伙讲讲道理。 “哟,小姑娘这是打算动手?”汉子冷笑,周身爆开气势,竟然是一位金丹修士。 陈圣啧啧道:“看不出来,王老哥深藏不露嘛,既然如此,这些我都买下了,合共五十两银子如何?” 王姓汉子啐了口唾沫,“瞧不起我?” 陈圣哈哈大笑,告罪道:“是小弟贪心了,一位金丹修士的面子,怎么也不止五十两,老哥你来开价,小弟保证不再废话。” “当真?”汉子皱眉,伸出三根手指,试探道:“三百两?”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犯怵,这些铜器虽说不是出自筑基修士之手,却也只是一个初入金丹家伙的藏物,且汉子仔细查验过,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陈圣笑意盈盈,手掌伸入怀中,丢出几颗灵石,笑道:“抱歉,出门走的急忘带银两,可否用灵石交换?” 汉子一把抄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许多铜片塞到陈圣手中。 交易完成,陈圣去了个空的乾坤囊纳入,便要起身去往别处。 或许是觉得占了太大便宜,汉子叫住陈圣,提点了几个喜欢坑外乡人的摊位。 结果陈圣蓦然说道:“王老哥,你忘了把自己名字加上去了吧?” 听明白这话意思的汉子骂了句娘,挥手赶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家伙,给人坑死活该。 不过等陈圣走远之后,这位汉子又叹了口气,恍然道:“早知道便多摆些东西出来了,哪怕多得一颗灵石也好啊。” 被当成冤大头尤不自知的陈圣走在街上,许多人投来目光,能在这条街上找活路的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陈圣身旁女子气质不凡,而这样的美人身旁跟着的,多半不会是什么穷人。 哪怕真不是那么富裕,只要佳人属意,你个傻小子还不得咬牙掏钱? 水魄越走眉头皱得越深,陈圣笑道:“似乎咱俩被当成冤大头了。” 很快,便有一只出头鸟拉住陈圣,手里握着一柄样式华丽的珠钗,笑眯眯说道:“观公子气象不凡,定是那神仙中人,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天上仙子了,不妨为仙子买上些相衬的首饰如何?” 陈圣苦笑摆手,以心声问道:“可有挑中的?” 小贩是个正经八百的凡人,腰上挂着的木箱里摆着的多是些平常玉石饰物,但胜在手艺精细,陈圣有些意动。 看见少女轻轻摇头,陈圣洒然一笑,低头说道:“不妨事的,我正想买上一些,好讨门中几位长辈师姐欢心。” 水魄原本以为先生这是安慰之语,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索性陪着一起屈身,开始静心挑选。 不远处的许多商贩见状,皆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让着冤大头多出些血,毕竟自己摊位上怎么也能拿得出几件女修合用的嘛。 陈圣捏起一串铜铃手串,问道:“你觉得此物如何?” 小贩刚要张嘴,就被少女一个眼神止住,旋即看见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将手串戴在手上,巧笑嫣然。 陈圣微微点头,便算是买下了,而后又挑了几件入眼的好看物什,合共十余件,小贩得了两颗灵石,便千恩万谢离开了。 陈圣瞥了眼身后,与水魄打了个眼色,身形一闪而逝。 来到一个僻静所在,陈圣凝声道:“二位跟的不累,在下可逛累了,再不现身我可就走了。” 两位筑基修士这才现身,狞笑道:“小子感知不错,可惜就是太蠢了,你若是不点破,我二人最多将你打晕,再将这位姑娘带回府上,几日之后也就能离开了。” 陈圣眼帘低垂,手掌摩挲着剑柄,笑道:“点破了又如何?” 两人哈哈大笑:“既然撕破了脸皮,就只好麻烦公子去死,省得给我家少爷惹下麻烦。” 两方碰面与不碰面差距极大,若是两人悄然将水魄掳走,事后想归还便种下禁制就是了,至于灭口则更简单了。 可要是碰面了,万一陈圣是个家族势力不小的家伙,杀人灭口反而来得更为方便些,即便对方家族找来也是死无对证,反正每日因为露财而被杀的大有人在。 陈圣点头,“懂了,多谢二位教了我这么个道理,在下无以为报,唯有让两位死得痛快些。” 两人还未来得及发笑,巷子里一道剑光闪过,陈圣领着水魄飘然而出,身后两具尸体挺立。 水魄笑吟吟说道:“公子的剑法又凌厉了不少。” 陈圣笑着问道:“比之那位剑修如何?” 少女笑而不语,陈圣便懂了,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叹道:“看来还需努力啊。” 为了避免凑上来的商贩,陈圣施了个幻术,使得在寻常凡人眼中,两人是一对毫不出彩的青年男女。 停步在一座阁楼之前,陈圣哑然失笑,这有间商铺还真是一手遮天呐。 老掌柜正在楼下大厅忙碌,忽然瞧见两道熟悉身影,急忙跑了出来,略带几分担忧道:“没给人坑了吧?” 看见陈圣苦笑,老掌柜一拍脑门,呼了一声不好,又抱怨道:“曹岩那家伙真是的,也不亲自带着两位贵客。” 陈圣说出曹岩不愿涉足此地的原因后,老掌柜脸色古怪,“你多半是被他骗了,那姓曹的混蛋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眼力好,从来就没亏过,而且这小子还蔫坏,碰见好东西不动声色,喜欢换了好几副面孔压价,坑害了不少摊贩。” 陈圣错愕不已,倒也不觉得那位曹老板做不出来。 老掌柜将两人引入楼中,笑道:“以后可得长点记性,这条街上混饭吃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白白花钱不说,还买不到好东西。” 陈圣眼神古怪。 老掌柜这才有些绷不住了,心知是自己言多必失了,苦笑道:“最近一位高层返乡,行里给修了这么一座阁楼,虽然挂的是有间名号,实际上算私人产业。” 陈圣点头,略带几分疑惑道:“这样似乎不合规矩吧?” 老掌柜苦笑点头,“谁让那位高层资历极老,算是如今的元老级人物,据说是因为旧伤复发大限将至,行里才肯放他回家落叶归根。” 实际上老掌柜也并不欢迎此人,这么一位大人物突然落到自己头上,无形之中就得顶着诸多压力,所以陈圣的出现会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只要能够搭上陈圣这条线,哪怕只是让那位少主对自己留下些许印象,日后那位元老就能心存忌惮,至少许多事不会做得太过分。 老掌柜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说起来那人家族如今在城中势力不小,不知贵客可有遇到?” 陈圣反问道:“不知是哪个家族?” 老掌柜答道:“便是这浮云街守门人,算算日子,今天该是家族大公子当值,你应该碰过面了吧?” 陈圣蓦然笑了,坦然说出恩怨后,老掌柜眉头紧皱,旋即问道:“尸体可收拾好了?是否留下痕迹?” 在看见陈圣摇头后,老人心中哭笑不得,尤其是那位女子夹枪带棒说出一番硬气话语后,老掌柜急忙安顿了两人,便风尘仆仆跑向那条巷子,“只希望还来得及吧。” 老掌柜唉声叹气的,跑到巷子口发现没有两具尸体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这回麻烦大了。 陈圣缓缓而至,笑道:“两个不长眼的家伙罢了,即便是给那位元老发现了,在下自然能够摆平。” 老掌柜扭头苦笑:“您确定?那可是一位元婴修士。” 陈圣皱眉,心中暗自盘算,最终选定一人,低声问道:“可是姓韩?” “正是,这位韩元老再过七日便要到了,不如二位出城躲躲,少主到此老朽第一时间传讯。”老掌柜掏出一个传讯玉符,就要递给陈圣,神色复杂。 陈圣摇了摇头,“我师门与这位韩元老有些香火情,这点小事无碍的。” 老人面带疑色,这位元老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落到要来这么个偏远小城养老的下场。 见陈圣坚持,老掌柜也无奈,将玉符送出,只说若有事可以传讯,便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水魄淡笑道:“这位老先生人不错。” 陈圣点头,“是啊,正因为他人不错,咱们就更不能害了人家,将那玉符收好,当个纪念就是了。” 手掌攀上仙剑,陈圣仰头笑道:“一个小小元婴,要杀他不易,可要胜过他却是不难的。” 水魄眼神微亮,“先生突破金丹了。” 陈圣抬手轻轻敲了敲,笑骂道:“少打听,与你没有好处的。” 少女吐了吐舌头,狡黠道:“先生还会害我不成?” 陈圣恍然想起一个脾气很差的少年,第一次相见时说过一句话,“你就是那个修行很快的家伙?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如今什么境界?” 当时少年心气的陈落羽如是答道:“别问,我怕你接受不了。” 突然哈哈大笑,陈圣快步跑上街道,终于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躲在剑鞘之中的天机子小声喃喃道:“这才对嘛,整天跟个老妖怪似的,修个狗屁大道。” 只是说这话时,老人下意识没有去想,自己才是那个年纪最老的老怪物。 看着脚步轻快的先生,少女小碎步跟了上去,极自然的挽住手臂,就真的如寻常少年少女一般,在街上闲庭信步。 陈圣偶尔会驻足,采买些罕见的丹砂草药,此外便是些口味独特的吃食。 浮云街的另一头,那位青年大公子盯着眼前两具尸体,皱眉道:“韩叔,你不是说那小子是练气修士?” 韩叔亦是不知其解,道:“想要一剑杀死两人,且将剑势控制的这般好,城中还真没几人。” 青年问道:“也就是说,是外人所为?”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青年冷声道:“会不会是那少年,背后有着高手保护?”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五 登门 韩叔轻轻点头,“若是如此,那么那对男女背后家族势力想来也绝对不弱。” 能够如此轻易诛杀两位筑基修士,那个出手之人的实力绝对不弱,极有可能是筑基顶峰甚至虚丹境。 至于金丹境,韩叔倒没往上头想,毕竟在任何宗门家族中,一位金丹都是身份极高的,怎么可能给两个练气晚辈做护卫。 青年哂笑:“势力再强,等老祖回归还不是一句话就可灭?” 韩叔难得露出笑意,赞同道:“老祖宗回归家族,无疑对我韩家是一记神仙手,有他老人家的威压,家族许多谋算便可以落到实处了。” 谈到那位许多年未归家的老祖,青年亦是露出神往之色,对于这位以一人之力兴盛家族,即便近百年不曾插手宗门事物,仅仅靠着一个名字就能让韩家在虎狼环伺中势力疯涨,一跃成为城中第一家族。 家族大少韩崧,如今更是在那位老祖的授意下,开始涉足有间商行事物,某位传话人隐约透露出,老祖宗有意让族中子弟进入有间商行。 因此,才有了大少韩崧顶着烈日来浮云街守门,便是为此事做筹备。 韩崧狞笑道:“老祖还有七日回归,在此之前就先与那不知好歹的小子玩玩。” 韩叔微微皱眉,劝道:“还是打探清楚些,要真是大家族子弟,能和解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斩草除根,否则怕是会在老祖心中留下个纨绔的印象。” 身后站着几位下人抹了把冷汗,这话也就您敢在韩崧面前说,如果换了旁人,只怕已经死的渣都不剩了。 韩崧蓦然拍了拍韩叔肩膀,淡笑道:“韩叔说的有理,本少会记在心上。” 韩叔苦笑不已,用眼神赶走剩余人,这才低声问道:“少爷是觉得老奴僭越了?” 青年眯着眼眸,满脸的笑意,片刻之后笑吟吟说道:“韩叔想多了,您是我母亲的旧人,你我之间不该如此猜忌。” 韩崧说罢,朗笑着离开,复又坐在街口。 正午烈日之下,这位韩府老仆通体发凉,看着那位笑意盈盈的青年,心情复杂。 日头西沉,一男一女身形才出现在客栈门前。 似乎等候多时的曹岩坐在门槛上,大步跑过去一拳锤在陈圣胸口,嘿嘿笑道:“怎么样?亏了还是赚了。” 陈圣揉了揉眉心,看这家伙满脸坏笑,就知道曹岩是等着看自己笑话,于是苦着脸说道:“买了一大堆用不上的小玩意,钱袋子空了大半,算是亏到姥姥家了。” 闻言,曹岩下意识就要咧嘴笑,瞧见陈圣幽怨的目光后才悻悻然收敛住,勾着陈圣肩膀唉声叹气道:“不打紧不打紧,兄弟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那些物什交给老兄,我帮你去卖。” 陈圣微笑问道:“小弟是不是该对曹兄感激涕零?” 曹岩摩挲着手掌,笑眯眯道:“咱们兄弟俩谈谢可就生分了,只要赏老哥几个跑腿钱就行了。” 陈圣摇了摇头,走入门内,冲那偷瞄的少年挑了挑眉,又与老厨子说道:“老人家,麻烦帮着准备些酒菜?” 老厨子啐了一口:“亏钱还有心情吃饭喝酒?” 曹岩飞快跑过去,一巴掌甩在其后脑勺上,怒骂道:“咋的,我家兄弟肚子饿了不成?” 老厨子被打得一个踉跄,站定之后嗤笑道:“莫非这顿又是你曹老板付账?” 陈圣转身,眼神揶揄看着曹岩,趴在柜上的伙计裴斐在辛苦憋笑。 曹岩错愕不已,而后恼羞成怒道:“算老子账上,你个老不死的,赶紧滚去炒菜,哪来那么多废话。” 同时与裴斐打了个暗号,后者看了眼满脸真诚的掌柜,又看了眼不似有疑的陈圣,颇为无奈。 陈圣开口问道:“曹兄可知道韩家?” “怎么?哪个不长眼的韩家子弟得罪了兄弟你?”曹岩皱眉,心说你小子看着是个可靠人,不应该啊。 刚到此地就得罪了城中第一家族,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吧? 陈圣笑笑,将与韩崧的恩怨说出,那两位筑基修士只说是一位暗中保护的长辈所杀。 曹岩皱着眉头问道:“兄弟的家族势力很大?” 陈圣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如今应该不算,略有些底蕴罢了。” 尚未正式立宗的掩日峰,自然是除了底蕴一无所有,山主陈圣飘浮在外,那位一身牵系着几乎所有弟子的大管事,则不知道要被留在秘境之中多久。 因此掩日峰现在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个金丹剑修的陈皓。 曹岩挠头抓耳,颇有些头疼问道:“那位大少爷可不是个好惹得角色,陈兄你这会可惹上大麻烦了。” 陈圣蹙眉,“怎么说?莫非这位大少爷还是个金丹大修士不成?” 少女捂嘴憋笑,无形之中透露出的妩媚姿态惹人眼球,蜷缩在角落里的蛟龙也投来目光,对这位韩家大少颇为感兴趣。 若这韩崧不是一位金丹修士,那么这头小蛟龙不介意将他剥皮拆骨。 陈圣眯眼看着曹岩,又问道:“听闻这归去客栈颇为不凡,老哥你总不至于畏惧韩家权势,要把我这好兄弟出卖了吧?” 曹岩瞪眼,“你怎么骂人?” 陈圣哑然,旋即二人相视一笑,曹岩嗤笑道:“韩家算个屁!” 陈圣哈哈大笑,爽快的取下酒壶,给曹岩倒了一大碗仙酿,也并未介意老厨子端上来的少油少盐菜肴。 曹岩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鬼祟身影,沉着脸放下酒碗,冲陈圣微微抱拳。 陈圣笑笑摆手,冲那位前来报信的少年招了招手。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拉着走出来的曹岩,走到一处僻静所在,小声说道:“我说姓曹的,你是真不怕死,还是那小子憋着坏坑你?” 曹岩双手环臂,笑眯眯问道:“韩兄这话何意?是替你本家来打探消息来了?” 韩启翻了个白眼,轻轻锤出一拳,低骂道:“你小子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冒着杀头的风险来报信,再这样我可走了啊。” “别别别。”曹岩赶忙拉住韩启,赔笑道:“开个玩笑,韩兄莫生气,改天我请你喝酒就是了。” 韩启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不枉老子大老远跑过来,不怕告诉你,韩崧那畜牲已经领着人过来了,若是你还要留着那小子,很快你这归去客栈就能感受下门庭若市的感觉了。” 曹岩哈哈笑道:“那敢情好,我岂不是得多谢这位陈公子,替我招揽了韩大少这位贵客。” 看见韩启又要动怒,才嬉皮笑脸说道:“好了不开玩笑,我看那位陈公子也不是凡人,背后似乎有着金丹长辈庇护,那位韩大公子未必能够讨到好处。” 韩启皱眉,思索了片刻后低声道:“近日有几个商队,要不你跟着出去采买,我与那有间商铺掌柜关系还算不错,可以为你联系联系。” 曹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以我跟那老杂毛的关系,用得着你小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等韩启再多说,曹老板开始摆手赶人,“赶紧滚蛋,否则给那韩崧记恨上,即便是你小子的身份也得脱上几层皮。” 韩启依言滚蛋之后,曹岩扭头看见陈圣笑吟吟看着自己,愕然道:“你都听见了?” 陈圣点头,“幸亏我这个兄弟做得还算厚道,否则只怕要被曹兄赶出去了吧?” 曹岩没好气道:“陈兄就这么信不过我这个兄弟,可有点令人伤心呐,该罚酒。” 悻悻然掏出酒壶,看着曹岩灌了一大口,陈圣才浅笑道:“这位韩启对你不错嘛,身为韩家之人敢冒风险前来报信。” 随手抛回酒壶,曹岩朗笑道:“狗屁的不错,这些年没少白吃白喝,八成是觉得心虚了,想着抵些债务罢了。” 大步走回客栈拐过一角,曹岩扭头笑道:“陈兄放心,只要你的钱兜子还没空,我曹岩就不会放你这个客人离开的。” 少年裴斐点头连连,小声嘟囔道:“我可不想再天天吃咸菜,连点荤腥都见不着。” 陈圣笑着揉了揉少年脑袋,伸出一只手,“咸菜呢,端上来。” 裴斐眼神古怪的看了陈圣一眼,这位看起来顶有钱的贵客,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老厨子眼疾手快,飞速掏出一罐咸菜,而后重重赏了裴斐一巴掌,怒骂:“不长眼的玩意,你怎么做的生意?” 给这一掌拍了个狗吃屎的少年缓缓起身,一板一眼的拍去身上尘土,愤愤道:“三年,第七百九十八次,老瘸子你给小爷记着。” 老厨子不恼不怒,笑着伸手指向少年背后,水魄身形走过,来到陈圣身旁极自然的挽住手臂,面上带着几分歉意。 陈圣轻声安慰道:“不碍事的,一个韩家而已。” “就是,难不成长得好看的姑娘,就都该是他大门大户的媳妇?”老厨子大笑,开口附和道:“总得给我们寻常人家的小伙子,留下那么几个心仪的女子,你说对吧?” 听出话中意思的少年连连点头,小声说道:“抵掉一百次了。” 老厨子闻言大喜,乐呵呵的跑到一旁,将两个长桌拼在一起躺在上头。 他娘的,这买卖血赚啊! 陈圣感觉身旁少女目光挪动,落在蛟龙身上,欲言又止。 好在灵韵木然开口:“对付那韩家算我一份。” “你想清楚,说不定会死。”少女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笑与讽刺。 陈圣洒然一笑,倒不打算强行逼迫两人和解,一来是没必要,二来嘛,只要这头蛟龙心思挂在水魄身上,真到了关键时刻,还能让他带着少女远遁,陈圣才好全力施为。 至于向崔方白求助,这个念头陈圣有过,不过一刹那就被摒弃了,要让崔方白以势强压一位行中元老,对其日后的前程会造成极大的影响,陈圣不想也不愿如此。 前世仙尊与崔方白之间的情分,还值不上后者做到如此地步。 陈圣缓缓落座,双手放于桌上,笑眯眯看着门外,风雨将至。 “韩启?这小子为何在这?”韩崧领着人一路大摇大摆而来,收到手下回报之后忍不住皱眉。 整个韩家之中,就属这个韩启最让人难以捉摸,早几年是个出了名的废物,修行天赋极差,又不喜欢操持家族事物,因此几乎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结果三年前收到一封老祖密信,韩启便开始插手家族事物,展现出极强的手腕与魄力,一举成为族长候选人,且因为那一封密信的存在,韩家议论纷纷,不少人觉得这个韩启与老祖关系匪浅。 韩叔沉吟片刻答道:“听闻早年韩启少爷经常到归去客栈饮酒,与老板伙计关系都不错,想来是去给他们提个醒的。” 韩崧这才微微点头,嗤笑道:“区区几个凡人,也就韩启那小子放在心上,本少偏要碾死他们。” 韩叔皱眉,小声劝慰道:“大少爷,我觉得不必与韩启少爷闹得如此之僵,倒不如放过那三人。” 对自家这位性子越来越乖张的大少爷,也就韩叔能说上几句话,只是如今好像也没之前那般效力了,韩崧阴沉着脸,沉思了许久,才咬牙道:“那便听韩叔一次。” 韩叔松了一口气,他可是十分清楚的知道,那个韩启就是与老祖有些关系,而且似乎是同脉血缘,只是因为韩启没有修行天赋,才选了韩崧入有间商行,承接自己的位置。 韩崧自然知道这些,平常不愿细想,加上那韩启很少在家族留宿,因此碰面很少,但谁都知道,在韩家大少面前,韩启这两个字就宛如禁忌一般,是绝对不能提起的。 一路行至客栈门外,老板曹岩早已等候在此多时,此刻与老厨子蹲在门槛上。 “我说老厨子,咱们接待这等贵客,你能不能拿些压箱底的手艺出来?省得人家回去一宣扬,咱们客栈可就真没生意了。” 汉子曹岩忧心忡忡,却不是担心韩崧发难,反倒是怕老厨子手艺拉胯,坏了往后的生意。 老厨子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老子就这水平,他个姓韩的爱吃就吃,不吃就滚,老子还不想伺候呢。” 陈圣在不远处听得哑口无言,这俩货是真不把韩家放在眼里啊。 不过转念一想,陈圣心中也就释然了,两个精明到了极点的家伙,又都有着不俗修为境界,真遇到事要跑还是很简单的。 韩崧阴沉着脸,“你二人谁是老板?” 曹岩拍拍裤腿缓缓起身,笑眯眯道:“不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陈圣以手抚面,总算知道裴斐那难看的笑容是学的谁了,合着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韩叔一步迈出,笑着开口:“住店,可否准备几个雅间,我家公子要宴请些朋友。” 目光在堂中扫过,老人盯着角落里的一道身影,眼眸深处有些炽热。 灵韵蓦然起身,一步跨了出来,皱眉道:“你就是那韩家大少?” 看他手指的方向却是那韩叔,这家伙还不忘喃喃道:“怎么年纪这么大?” 老厨子悄悄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啊,你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原来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真正的韩家大少脸色铁青,伸手拉回韩叔,语气凛然道:“我便是那韩家大少,不知阁下是?” 灵韵皱了皱眉,上下扫了一眼后,小声嘟囔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这下即便是那被大阵仗惊骇住的少年都笑出了声,韩崧眼眸微凝,就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如此猖狂。 曹岩翻身挡住,笑眯眯道:“韩大少爷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是打尖还是住店?” 韩崧笑道:“打尖如何?住店又如何?” 老厨子端了个算盘,手指拨动极快,“打尖一百,住店三百。” “白银?”韩崧眯眼问道。 曹岩缓缓摇头,“灵石,另外我这客栈之内不允许动手,否则打烂了东西都是要赔的,把价目表拿上来!” 老厨子岿然不动,曹老板脸色有些绷不住了,陈圣快步走过,递出一份墨香阵阵的册子,“昨日向小二哥借来的,恰好还未归还。” 将册子塞到韩崧手上,陈圣转身冲两人竖起大拇指。 老厨子一张老脸笑开了花,瞥了眼不上道的裴斐,哀叹道:“难怪人家瞧不上你,换了我是姑娘家家的,也很难喜欢你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 裴斐只觉得有些赦颜,微低着头,才没瞧见一种韩家人精彩多变的脸色,即便是那位沉稳的韩叔也是脸色难看。 为首的韩崧更是随手撕碎书册,狞笑道:“本少好心好意照顾客栈生意,老板就是如此报答我的好心?” “我可没求着韩大少好心,另外要在我这客栈呆着,总要守规矩吧?”曹岩皱着眉头,询问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陈圣洒然一笑,“恶客临门,主人家自然用不着客气。” “对!”曹岩重重拍了拍大腿,笑道:“韩大少您呐,瞧着就像那恶客,我很不喜欢。”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恶客 韩崧冷笑:“本少用得着管你喜欢还是欢迎与否,既然定下要住你的店,便都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陈圣闻言摊了摊手,上前笑道:“曹兄,看来这位韩少爷是非常不给面子,不知是否需要小弟帮忙?” 曹岩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小子原来还想着袖手旁观不成,忒不厚道了呀,做人不能如此不讲义气。 可惜恶客当前,这点该演的戏还是要演,曹岩只好顺着说道:“为兄势单力薄,还请贤弟多多相助才是。” 陈圣双手重重拍打桌面,走近去看,才惊喜万分道:“原来是你啊,韩兄。” 曹岩皱眉问道:“陈兄弟你认识韩少,若是如此可就不好办了,以你我兄弟的情分,本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该热情款待才是,可你看这闹得。” 老厨子在一旁连连撇嘴,看不出来陈圣这么个正经的家伙,糊弄人的本领倒是一套一套的。 少女水魄更是眼冒星光,这样的自家先生,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此刻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收敛不住了。 韩崧终于忍不住了,手掌一招,身后窜出一队护卫,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陈圣眼神微凝,能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拥有这么一队护卫,看来这位商行元老这些年还真没少扶持家族。 韩叔站在最前头,沉声喝道:“几位,我家少爷只想在此宴请宾客,该给的银两自然不会少,只是你们也别拿我等当成冤大头,我韩家还算有些势力。” 陈圣一步跨出,毫不掩饰练气顶峰修为,手中握着那柄掩藏至宝器级别的仙剑,眼中燃烧着战意。 韩崧自然瞧见陈圣手中宝贝,一柄气韵圆满的法宝,是有望跻身半仙兵的,到了这等级别,即便是无法打动那位老祖宗,可也足以表明自己的诚意了。 于是这位韩家少爷使了个眼色,韩叔不露痕迹点头,随后凑近到陈圣身旁,小声说道:“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放下手中兵刃,即便是拿着仙器,你也无法胜过一位金丹修士吧?” 陈圣神色大震,立刻左右看了看,满脸狐疑道:“难不成此处有金丹修士?” 随即扯着嗓子大喊:“师叔!快出来救命,否则我要是给那金丹修士宰了,你回去祖师饶不了你。” 一众韩家护卫立马聚拢在韩崧身旁,神色极为紧张,按照韩叔之前的猜测,本就极有可能存在一位金丹,否则他们今日就不是来此住店了。 喊了许久不见有人答应,陈圣皱眉不已,喃喃道:“莫非又躲到哪里喝酒去了?不应该啊!” 一个老人在月下奔跑,风尘仆仆赶来,瞧见这番诡异的场景,疑惑道:“陈小友,你这是在做甚?” 此刻陈圣正以剑拄地,在破口大骂:“狗日的小师叔,几口马尿能有你师侄的命重要?” 韩家大少要涉足有间商铺,自然认得这位身材略有些佝偻的老人,小声问道:“齐掌柜,您认识这位陈公子?” 老掌柜愣了愣,点头说道:“那是自然,陈公子是咱们商行的贵客,韩执事这是打算做甚?” 由于同是有间商行之人,齐掌柜直接喊的是韩崧的职务,亦是有几分提点的意味。 韩崧笑容讪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退后几步,冲着陈圣笑道:“看来陈公子出身不俗,可否告知,让韩某知难而退?” 言下之意,别觉得一个年迈的老掌柜就能保住你,若是没有能够压得住场子的出身,对不起,钱和那女人本少依旧是要的。 陈圣在浮云街可谓一掷千金,这点小事自然瞒不过身为商行执事的韩崧。 陈圣双手环臂,淡笑摇头:“恐怕要让韩少失望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强大出身,只是凑巧门中有几个修为过得去的长辈,仅此而已。” 韩崧微微皱眉,仅仅如此,只怕换不到齐掌柜口中的贵客二字吧? 意味深长的瞥过老掌柜一眼,韩崧只当是这位老人家为了保住陈圣胡诌的,于是笑着说道:“今日家中还有事,就不多陪齐掌柜了,只是还请您莫忘了这几日有大人物要来就是了。” 脸上闪过一抹怒色,齐掌柜冷冷瞧着韩家一行离去,才看向陈圣没好气道:“你就不会先扯几张虎皮,先将这段时日混过去再说,这下好了,给那韩家的毒蛇盯上,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圣哑然失笑,倒没与这位一种保护自己的老人辩驳,至于那条毒蛇,谁脱层皮还真不一定。 跻身金丹境界之后,陈圣迫切的需要一场战事来稳固境界锤炼肉身,而那位韩家的元婴老祖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若是有旁人知道陈圣心念,只怕要把这家伙当成疯子,一个初入金丹的家伙,也敢去招惹一位元婴修士。 老掌柜来得快去的也快,劝了陈圣几句无果后便又火急火燎的离开,如韩崧所说,那位元老的到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准备,半点马虎不得。 陈圣洒然一笑,伸手敲了敲少女的额头,才算将她脸上调笑打落几分,陈圣又看向曹岩与老厨子,笑道:“这回敌人可是真不好惹,两位考虑一下回避几日?” 两人一个吹胡子一个瞪眼,齐声道:“骂人?” 三人哄堂大笑。 烈阳宗山门之外,长月真人瞥了眼身前众人,不敢置信道:“你们说什么?” 陈皓硬着头皮走出,轻声答道:“弟子想去牤牛山。” 老祖随手将他拨开,没好气道:“老夫知道你是跟陈圣那小子穿一条裤子的,我问的是他们。” “若我没看错,你好像是多宝宗弟子吧?还有你,一身阴气森森的,还想进我烈阳宗?” 长月祖师越说越气,一巴掌重重拍落,身前不远处地面被打沉近一丈。 众多少年神色讪讪,然后李衡被一致推举出来,站定在老祖面前,沉声道:“我随你回烈阳宗。” “放你的屁!”老祖吹胡子瞪眼,“你乃是我烈阳宗弃徒,老夫不直接清理门户你就偷着乐吧,还想回山。” 最后老祖看了眼个个资质拔尖的少年,强行忍住心中眼热,开口问道:“你们那劳什子掩日峰谁说了算?” 众人有些犯难,如今还真不好说,山主与大管事看着都不是凡人,另外还有个金丹剑修。 陈皓主动开口说道:“主事之人应该是卢素,十三他有许多事物要忙。” 老祖勃然大怒:“就他狗日的忙!”片刻之后才泄气道:“要老夫答应你们也行,派一位金丹修士帮忙驻守烈阳宗,另外我烈阳宗弟子所有需要,可去往掩日峰修行。” 沉吟片刻,刘金丹觉得该负担起大供奉的责任,于是开口道:“老真人见谅,这等大事我们无权决定,最多只能答应前者,至于烈阳宗弟子修行一事,还需山主与管事敲定。” 长月真人扫过一眼,看清其余人也都是这个意思,小声骂了句娘。 才过了多久,那个姓陈的小子就一跃成了一宗之主,这令老祖心中有些吃味。 最终长月真人捏着鼻子认下,留下陈皓镇守宗门之后,才又放心的御风远游。 一帮少年站在山上,看着火急火燎的老人背影,突然觉得第二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拾阶而上,石道之上蓦然出现一袭白衣,看向山下众人。 那位白衣女子缓缓开口,声音清冷:“陈师兄,可是带回了陈师弟的消息?” 突然所有目光看向陈皓,其中询问意味极多,因为上方那位女子,竟然是一位与他年纪相差不大,但修为境界隐隐高出一分的金丹修士。 孙怀微缓缓走到陈皓面前,像个小女孩一般伸出手,“陈圣可有东西带给我?” 一瞬间,所有少年都明白了眼前女子身份,一个二个上前拱手,齐声喊道:“山主夫人好!” 有些愣神,孙怀微将目光看向陈皓,瞧见其眼中玩味之后,淡笑道:“你们口中的山主,是陈师弟?” 刘金丹点头,笑容极尽谄媚,“回山主夫人话,正是。” 刘九成不甘落于人后,伸手在腰间掏了一阵,取出一件极为适合女子修士的法宝,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少主夫人笑纳。” 一帮人争先恐后,掏空了家底放在孙怀微面前,只有阴世躲在远处,仔细打量着这位女子宗主。 到底是何等出挑的女子,才能让得一位仙尊倾心? 最终孙怀微与众人交代了些琐事,便又御剑上山,地上摆着的宝物则是一件未取。 青年道人眼疾手快,大步跑过去抓了一大把塞进兜里,然后梗着脖子说道:“大家如今都是一家人,我看首要任务就是该建个宝库,将这些无主之宝收藏起来。” 陈皓哑然失笑,让李衡带着几人去牤牛山,便御剑离去。 山道上场面立刻变得乱糟糟的,一个道人被按在地上,几个少年一起出手围殴,边打边骂:“睁大你的狗眼,老子们不是人?那些宝贝怎么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打你个贪心作祟的假道士!” ………… 如是种种,这一日烈阳宗山道上的惨叫声响彻云霄,直到天色渐暮,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若不是李衡“好心”,只怕这位道人要在地上过夜了。 一行人来到牤牛山,李衡刚打开阵法,就有一声极为刺耳的牛吼迎面而来。 “嚯,每天晚上听着这个,还修行个屁?”刘金丹啧啧称奇,又看了眼光秃秃的山头。 刘九成闷声道:“不要告诉我如今掩日峰上什么都没有。” 李衡转身,郑重其事的点头,难得调笑说道:“不仅掩日峰上什么都没有,就连掩日峰这么一块牌子,咱们都没有。” “不是吧?”一众少年苦笑不已,合着自己这是来干苦力的啊。 好在几个家伙都是身家底子极厚,阴世更是驱动方圆数十里的阴气鬼煞,很快就在山腰上开出一块平底。 刘金丹大手一挥,一座宅邸沉沉落在平地上,看着几人古怪的目光,刘金丹有些赦颜道:“出门在外,师父怕我过得太苦,就给了这么个随身宅邸。” 众人高高竖起一根中指,却半点没客气,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各自选了房间,口头上说着:“还行,先凑合一晚再说。” 刘金丹猛翻白眼,小声嘟囔道:“我凑合你大爷!” 揽月城中,崔方白收到传讯,看着最后几字,脸色阴沉得可怕。 “通知下去,我要离开几日,另外,遣人去请姜姑娘。” 身形一闪而逝,崔方白站在商铺后院中央,手中那柄洛璃仙剑微微颤动。 不过多时,姜芷云便在一个掌柜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崔方白微微点头,以袖子把姜芷云收住,化为一道白虹而去。 在店中忙碌的李婉似乎有所感应,遥遥看向白虹去处,神色复杂。 “不必忧心,白儿只是去谈一桩买卖。”李婉循声看过去,瞧见那个自称是崔方白父亲的醇厚男子。 崔方白剑光直直去往那座小城,元婴修士御剑极快,若不是照顾到袖中姜芷云,他只会飞得更快。 陈圣那封简洁得不像话的传讯中,有着太多耐人寻味的东西,崔方白必须火速赶到。 陈圣在客栈中悠悠醒转,推开窗发现外头就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主街道,早市之上热闹得很。 蓦然瞧见一个摊位旁蹲着的少年,陈圣笑着招手,开口问道:“裴斐,今日不用在店里?” 原本哭丧着一张脸的少年猛地蹦起来,给身旁一个老头拍了一巴掌,骂道:“你小子想吓死老子?” 裴斐连忙告罪,旋即满脸疑惑的挠了挠头,寻找那个声音来源。 陈圣哑然失笑,这少年是个纯正的凡人,多半是将陈圣裹着真元传递出去的声音认错,只在附近寻找,加上摊位离得不算很近,故此没有发现。 少年转了好几圈,又给那老头拍了一巴掌,轻声骂道:“要不是姓曹的说你小子不拿工钱,老子才不想收你这么个笨伙计呢,赶紧的,去屋内将货物搬出来,他娘的早上正是赚钱的大好时机,你小子别给我耽误了。” 陈圣这才恍然,合着是那曹老板给裴斐找个藏身处,起码不用跟着自己这帮人遭罪。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是自古便有了的,能躲还是躲得远些好。 笑着关上窗门,陈圣走出屋,正好碰上同样推门而出的蛟龙灵韵,后者明显怔了片刻,回过神来轻咬嘴唇,好个看着憨厚老实的伙计,心思坏得很嘛。 咯吱一声,水魄走了出来,瞧见陈圣后目光明显闪过一丝愉悦,而后看见灵韵,微微蹙眉,碍于陈圣在才忍住没有说什么难听话。 心思转动的蛟龙蓦然想到一种可能,阴沉着脸走过去,一脚踹开陈圣与水魄中间那间房门。 果不其然,里头打扫得十分干净,却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痕迹,灵韵又是踢开水魄对面的房门,内里水盆毛巾换洗衣物一应俱全,看着就是那伙计裴斐的住处了。 曹岩出现在楼道口,语气不善道:“你小子,踹我家的房门做什么?踢烂了你赔?” 灵韵脸上闪过一抹戾气,被一个小伙计给耍了本就让他极为不爽,如今又给一个凡人指点着胸口,这位流淌着祖龙血脉的高贵龙族心中不禁生出杀意。 水魄脸色微变,就要上前阻止,不论怎么说此事都是由她而起的,不能袖手旁观。 陈圣浅笑,伸手拉住少女,以心声笑道:“静静看着就是,有好戏。” 曹老板看着灵韵一张臭脸,突然大怒道:“怎么?老子说你几句你还不高兴了?想动手?” 蛟龙拳掌摩挲,心中蠢蠢欲动。 下一刻,这头蛟龙就被一脚踹在胸口,被一股巨力横推而出,撞烂了一根围栏跌倒在大堂之上。 老厨子不知何时出现,拎着菜刀说道:“终于忍不住了,能不能剐几斤肉下来,这内陆之地龙肉可是不多见。” 曹岩探出一颗头,问道:“给你龙肉能做得好吃?” 老厨子破天荒露出羞赦表情,身形一扭消逝。 “狗日的老厨子!”曹老板愤愤骂了声,一屁股坐在灵韵身上,气冲冲道:“栏杆五百灵石,两扇门一千五,赔钱!” 看着伸手要账的曹岩,这头算得上是初涉人世的蛟龙有些欲哭无泪,怎么这么随便就碰见个高人。 陈圣丢过去一袋灵石,笑道:“灵石我替他付了,二位也别光想着吃龙肉了,还是想想怎么应对眼下的难题吧。” “难题?”老厨子皱着眉头,许久之后才拍了拍脑门,“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姓曹的,给拿个主意,不过先说好,打架别叫我,吃肉可以。” 曹岩翻了个白眼,“有这好事轮得到你,赶紧去磨刀,回头自尽的时候能痛快点。” 老厨子大呼晦气,却真的走进院子里,打了盆水,掏出一块黝黑的石头,开始磨刀,边磨边说:“怎么没有,方才老子就差点捡了一头活蛟龙,那血肉可是大补。”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酒壶 蛟龙灵韵闻言身躯发颤,眼神古怪的看向这边,微微皱眉,他能感受到老厨子其实深藏不露,可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没少吃龙肉? 陈圣洒然一笑,抬头向门外一人说道:“韩大少,今天怎么孤身来此?” 老厨子扭过头,手中菜刀翻转插在背后,双手负在身前,在韩崧面前过了一圈才走入后厨房。 曹岩黑着一张脸,冷冷问道:“韩大少爷今儿不带护卫,出门不怕出事?” 韩崧一手持扇,脸上的和熙笑意让人无法将他与昨夜那位咄咄逼人的韩家大少联系到一起,韩崧开口道:“曹老板打开门做生意,还不是要将本少拒之门外吧。” “那得看韩公子是贵客还是恶客了。”陈圣双手笼袖,眯着眼盯着这位没了半点戾气的韩大少爷。 韩崧摊开折扇轻轻挥动几下,说道:“今日没有携家奴来此,应该足够表明在下诚意了吧?” 曹大老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探出头瞧了几眼,才啧啧称奇道:“真是怪事,什么时候韩家大少出门都不带护卫了,不怕给那些恨得牙痒痒的家伙们偷偷摸摸宰了?” 要知道,以韩崧在城中的一惯行事,想让这位韩家大少惨死街头的人还真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实力不俗的,即便韩崧自身有着筑基修为,也是不太安全的。 陈圣小步走近,拍了拍曹岩的肩膀,故作埋怨道:“我说曹老兄,像你这样做生意,难怪客栈如此冷清。” 急忙将道路让开,陈圣充当了裴斐的角色,将韩崧引到桌前,笑吟吟问道:“韩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韩崧心中早已想好了定计,淡笑答道:“我想包下客栈,为我韩家老祖接风洗尘。” “哦?韩家老祖近百年没回来过了,这趟是有何要事?”曹岩故作疑惑问道。 片刻之后,曹岩下定决心,伸手比出几根手指,“每天这个数?” 韩崧浅笑摇头,“曹老板说笑了,我韩家只是看中此处僻静,所使用的物件产生的费用,都由韩家与我个人来出,因此您这个价格可有些高了。” 言下之意,我韩家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傻子。 曹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是不是还得让我们出去躲躲,省得惊扰了你韩家的贵客?” 韩崧想了想,伸手递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笑道:“我韩家会对客栈内外进行修缮,除去其中的费用,剩下的就都在这了。” 老厨子闻讯赶来,一把抢过钱袋,神情由欣喜变为阴沉,最后扭头瞪着韩崧,“你小子打发要饭的?” “来,告诉他咱们客栈啥价!”老厨子伸手揪过角落的灵韵。 身子蓦然移了位置的蛟龙心神微震,下意识要反抗,被陈圣抬手压住,才悻悻然说道:“一扇破门就要五百灵石,你韩家住的起?” 韩崧满脸愕然,随后目光阴翳,算是记住了这个杀气腾腾的少年。 韩崧的实力虽然在同辈中不算弱,但面对一头化为人形的蛟龙,即便这头蛟龙并没有刻意掩藏气息,韩崧也无法看破其身份。 至于那位韩叔为何不点破,其中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收敛好心绪,韩崧又取出一个乾坤袋,笑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韩某再叫一口价,五千灵石,包下你这客栈半月,如何?” 老厨子不露声色伸手,捅了下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的曹岩,后者才回过神来,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不好吧,如今客栈里头有客人,我总不好为了你们将陈兄弟赶走吧。” 曹岩手指悄悄放在身前,慢慢搓动,陈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苦笑之余又有些无奈。 韩崧看向陈圣,直到这个看不出深浅的少年郎将目光扭向别处,韩大少才开口说道:“家族将这场盛事交由我来操办,要多邀请几位宾客还是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曹岩满脸狐疑,试探问道,在看见韩崧点头之后,这位汉子老板高高跃起,一巴掌摔在老厨子脑袋上,大骂道:“早就吃厌了你这看东西做的饭菜,难吃的要命。” 险些被打翻在地的老厨子堪堪站定,转身剐了眼志得意满的曹岩,狞笑道:“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吃,下回再喊老子做饭,非给你加点料不可。” 不论如何,曹岩已经将两个钱袋都收入怀中,笑呵呵道:“韩家不愧是第一家族,出手阔绰得紧,想必那位老祖定会满意。” 老厨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索性一屁股落在柜台之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小盒子。 陈圣瞥了眼,里头放满了瓶瓶罐罐,听着老厨子嘴里恶毒的诅咒话语,陈圣不禁背脊有些发凉。 两方谈妥之后,韩崧扭头望向陈圣与水魄,对后者笑道:“姑娘,昨夜可有被吓到?” 蛟龙灵韵身形一闪挡在面前,越看那个笑意盈盈的家伙越觉得欠揍,干脆利落一拳打了出去。 陈圣咧嘴微笑,双手低垂,显然不打算出手。 曹岩叹了一口气,伸手拍落灵韵拳头,没好气骂道:“爪子收好,打跑了我的贵客,没你好果子吃。” 灵韵有些吃惊,以他的体魄修为,即便是随手发出的一拳,没有金丹修为根本无法接的这般轻松。 陈圣则是看得真切,在拳劲交汇之际,这位曹老板以一股巧劲将其转移到体内,再以真元修为抵消,因此曹岩看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实际上体内绝没那么轻松。 韩崧双手抱拳:“韩某回去点齐人手,晚些时候再来叨扰。” 曹岩笑着挥手:“不叨扰不叨扰,若是这城里的大家族都来叨扰才好呢。” 看着汉子谄媚至极的姿态,老厨子重重啐了口唾沫,托着那个盒子走远了。 灵韵也没了兴致,依旧坐在那个角落里闭目养神。 陈圣拍了拍水魄,小声吩咐了几句,转身走上楼梯,如今到了金丹境界,许多之前碍于修为无法做的事该摆上日程了。 第一件便是炼化法宝,天机子寄身的那柄即将晋入宝器级别的长剑,以及那只炼神幡。 至于得自仙池底的大道法宝,陈圣倒是不打算炼化,除去看不出有何用处的酒壶,都会被送回掩日峰,成为宗门底蕴。 攻伐之宝,有卢素暂借的仙器也够用了,而陈圣淬炼出的强悍肉身,本身就不弱于寻常护身宝衣。 将炼神幡、长剑与那酒壶放在身前,陈圣有些犯难,前者碍于材质的缘故品轶不高,即便以真元蕴养,只怕提升也不大。 天机子飘荡出来,啧啧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陈圣苦笑点头,旋即开口询问,若是炼化那长剑,会否对老人有影响。 天机子明显怔住,片刻后笑道:“影响是会有一点,不大,也就是会让老夫成为真正剑灵一般的存在,与你那头狼灵争夺地盘。” 陈圣听罢,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一个包藏祸心的剑灵,哪怕实力要强上许多,也还是比不上一头忠心耿耿的狼灵。 如今陈圣也就只能选择那个酒壶了,以真元将其悬浮在身前,陈圣体内逼出一滴精血在空中凝结成独特的印记。 天机子微眯着眼眸,低声喃喃道:“王级血气,看来你们人族体修功法果真不容小觑。” 老人突然想起,数万年前人族就是靠着肉身之力,在凶兽遍地的时代存活崛起,直到一位被上天选中之人,开启了一条修行的道路,人族才迅速占据了天下,一跃成为百灵之长。 此后体修武道一途落魄消逝于天地之间,天机子怎么也没想到,人族先祖竟然会将其当做翻盘的手段,遗留至今。 酒壶落在手中,陈圣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若非看着手中焕然一新的酒壶,陈圣都不敢相信。 “这可是能在仙池底下留存下的宝贝,炼化起来怎会这么容易?”陈圣摩挲着酒壶,疑惑道。 天机子笑道:“一件除了材质尚佳,其他没有半点用处的法宝,你指望炼化起来有多难,快看看里头都藏了什么?” 陈圣伸手拔下壶塞,酒香立刻扑鼻而来,猛然嗅到其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陈圣脑海中思索了片刻,冒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大道气息?” “是了,也不知是那个心眼坏到了极点的家伙,能想出这么一个损招,用不惧大道的物什,加上缓缓吞噬大道气息的法诀,竟然能瞒过那个丫头。”天机子语气酸溜溜的,瞥了眼得宝而不自知的陈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陈圣喝了一大口酒液,砸吧砸吧嘴说道:“也没什么不同嘛。” 老人嘿嘿一笑,手指点了点陈圣丹田处,下一刻陈圣脸色突变,体内原本平静无比的大道气息开始暴动。 宛若一颗巨石落在光洁如镜的水面上,水波涟漪缓缓荡漾开来,陈圣好不容易压制住,体内各处经脉被氤氲的大道气息充斥,就连最基本的吸纳灵气都做不到了。 天机子幸灾乐祸道:“傻眼了吧?这下没彻底炼化之前,你小子修为别想有寸进了。” 陈圣凝神感受了一下,确实如天机子所说,即便是吸纳漩涡之内的灵气,都比以往艰难了许多。 “我这算不算自己害了自己?”自嘲一笑,陈圣取出符笔丹砂,目光落在炼神幡上。 天机子疑惑问道:“你这是打算将它变为阵旗?何必多此一举?” 炼神幡本身就具备些阵旗的效力,虽说若是能够承受的符纹有限,可像陈圣这般将原本的符纹抹去,再刻入新的符箓神纹,对阵旗本身材质伤害不小,且提升的效力也不是很多。 陈圣笑笑,说出即将对上一位元婴老怪的事情说出,天机子啧啧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惹祸精,那焚海老王八蛋也就算了,一个大限将至的老元婴,又是商行元老,跟这种人拼命,可不是轻松的事。” “即便是初破境的元婴修士,在面对这样一个不要命的家伙时,该想的也是避其锋芒,你小子倒好,老夫没看出的话那是攻伐符文吧,打算硬碰硬?” 听完天机子的喋喋不休,陈圣苦笑道:“未必会对上,而且那个姓韩的我曾交过手,说起来他命如此之短,还与我有着不小的关系。” 前世藏月山曾与有间商行起过一次冲突,仙尊陈落羽孤身一人,打死打伤七八个商行高层,这位韩姓元老就是其中一个。 闻言,天机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怪不得你小子有此一劫,最好是祈祷那老小子如今脾气好些,否则观那韩家小辈的样子,可不是个好惹的。” 陈圣眼眸深处闪动笑意,那韩崧的确保藏祸心,将客栈包下去准备那所谓的接风宴,只是个由头罢了。 韩崧真正的意图,还是要借助老祖宗的威压,去探探陈圣的虚实,一来可以知道陈圣到底是不是当得起齐掌柜口中贵客二字,再者就是,这位可能被选定为接班人的韩家大少,要看看老祖宗的心意。 关于韩家的消息在城中并非机密,加上齐掌柜担心陈圣不知道其中厉害,特意传讯来说明了一些情况。 陈圣再次拒绝离开之后,这位老人叹息不已,也正是这一点,才让陈圣坚定了要留下对付那位韩家老祖。 那柄长刀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即便是陈圣如今的修为都奈何不得,可见一般,总不能白拿好处不办事吧。 若那齐掌柜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陈圣自可以多抛下些灵石,等崔方白到来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去,反之陈圣可就有的忙了,毕竟这位老人昨夜已经算是得罪了韩崧。 而城中的那些风言风语,注定会让这位掌柜,在老祖回归之后日子变得极为难过。 很快便将符纹刻画完毕,陈圣将阵旗收入囊中,拍拍袖子,笑道:“走吧,买东西去。” 天机子嘿嘿一笑:“这个好这个好,给老夫多买些玩物,最近那头小狗崽子越来越怂了。” 陈圣哑然失笑,碰上这么一个邻居,那头狼灵也算是倒霉透了。 推门走出来,陈圣看见屋外已经有人在忙碌了,而那位曹老板正蹲在枯树下,神色郁郁。 “怎么?曹老兄是舍不得?”陈圣走近,随口打趣,知道这汉子多半是后悔了,后悔要钱太少。 果不其然,曹岩猛地扭过头,唉声叹气道:“早知那韩大少如此大方,我就该多喊些银子的。” 庭院里,几个工人正挖着坑,往里头栽种一株极为神异的灵木,周身透着盈盈点点的星光,微风拂过还会有清脆响声。 曹岩指着院子各处,垂足顿胸道:“你看看你看看,都是千金难买的好宝贝,我怎么就不知道向那韩崧多要几百灵石呢。” 陈圣哈哈大笑,开口劝慰道:“曹兄仔细想想,只要过了这次接风宴,这些东西不都是你的了吗?” 曹岩愣了愣,随后猛然拍了拍大腿,“对呀!” 汉子立刻眉飞色舞,在院子里各处奔跑,时而提醒横幅挂歪了,或者是灵木距离近了,乐此不疲。 陈圣跨步走出院子,在门外碰见一个熟悉身影。 韩启语气酸溜溜的说道:“姓曹的财迷呢?给那买命钱迷了心智?” 陈圣见他脚下泥泞不堪神色疲倦,联想到后半夜暴雨,想来是刚从城外归来,笑问道:“韩兄帮曹老板安排好退路了?” 韩启点头,满脸狐疑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蠢人,为何要在这种时刻招惹韩崧,哪怕你昨夜稍稍服个软,今日也就没了这桩祸事了。” 韩崧是个纨绔不假,但绝不会是个心性执拗之人,之所以对陈圣发难,那少女只是个引子,最为关键的是陈圣杀人之后的态度。 在这老祖回归前后的关键时期,韩崧所有的事物都得做得尽善尽美,若是在老祖心中落下了坏印象,家族中可是有不少人等着接替他的位置呢。 陈圣随意摆手,像是玩笑道:“我是小户人家,可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出门之前家里就说了一点,别给人欺负了,否则在下回家可不好交代。” 闻言,韩启微微肃容,开口问道:“敢问陈兄师承何宗,或者出身哪个家族,韩某愿意从中调停,起码能做到通知你门中长辈。” 陈圣浅笑,“不必了,我若身死门中自然知晓,届时会有人来收尸复仇,只请韩兄躲得远些,不要被误伤了才是。” 韩启望着陈圣远去的背影,紧皱着眉头,姓陈的大家族有几个,但其中但凡有点身份的人物韩启都记得,而那些足以无视韩家的宗门,或许有,但能够将一位元婴修士都寻常看待的,韩启还真没听说过。 最为奇怪的是,按照陈圣所说,这个宗门似乎并不是很将门下弟子的生死当回事。 突然瞧见陈圣腰间挎剑,韩启脑中灵光一闪,旋即哭笑不得,小声喃喃道:“希望不要是那位的弟子吧,否则我一个韩家,还真未必承受的住。”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韩家谋算 一路缓缓走在街上,陈圣晃晃荡荡来到有间商铺前,笑着问道:“齐掌柜可在?” 话刚脱口,就发觉店内伙计换了人,心中蒙上一层阴霾,陈圣又敲了敲柜案,沉声问道:“能否来个人回答一二。” 几个伙计依旧目光冷冷,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伙计更是开口呵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这儿也是你能够撒野的地方?” 陈圣哑然,低头看了眼身上打着不少补丁的道袍,还真有那么几分穷酸味道。 那个伙计呵斥完,见陈圣默不作声,气焰更加嚣张,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推搡陈圣,边推边喊道:“哪里来的野乞丐,我们齐掌柜何等身份,也是你配见的?” 陈圣脸色阴沉,突然开口问道:“你可是姓韩?” 伙计眼神明显变了,只一刹那便被收敛了下去,而后色厉内荏:“胡说八道,我等乃是有间商铺的伙计,你不赶紧离去,等齐掌柜回来了可就没人护得了你了。” 陈圣默然不语,旋即身形一闪消逝在店铺之中,片刻之后,在浮云街内忙碌的老掌柜身前出现一人。 齐掌柜皱眉道:“你怎么还敢来?真要与那韩崧撕破了脸皮?” 见陈圣笑吟吟的,老人有些急切,瞥了眼左右,才拉住陈圣,压低嗓音说道:“等那位元老到此,接风宴上服个软,到时老朽会帮你说上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陈圣缓缓摇头,“只怕没这么简单,那韩崧想要的可不只是面子那么简单。” 随即,陈圣将店内发生的事情说出,老人眼中神采立刻黯淡了几分,拉着陈圣到了个僻静所在,叹息道:“既然你都察觉到了,老朽也不瞒你,那位韩家老祖有些让家族晚辈进入商行高层的意思,且似乎得到了默许。” “若我猜的不错,那位韩家大少就是被选中之人,要以城中商铺做跳板,再由韩家老祖牵头促成几桩大生意,借此铺路。”陈圣思虑了一会,开口说道。 齐掌柜点头,语气沉重道:“也正因如此,老朽才如此急切的将那家传宝刀送出,省得给那韩家贼子做了嫁衣。” 齐家在这座城中商铺经营了数代,许多家传之物都融入了商铺宝库,这些东西齐掌柜离开之后是带不走的。 陈圣漠然说道:“齐掌柜可有想过自己会是何下场?” “多半是被调往其余城池,而后枯守在一座商铺几年之后,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落个安享晚年,若是那韩家做得绝一点,只怕就要殉职了。”齐掌柜神色郁郁,对这个结果他早已知晓。 陈圣轻轻叩击着剑柄,沉吟片刻后说道:“以我对韩霖的了解,您只怕无法活着离开慈城。” 韩霖,便是那位有间商行元老,韩家老祖,是一个性情十分阴翳之人,陈圣与之打过交道,深谙此人心思之沉重阴暗。 齐掌柜苦笑不已,“那又如何,我一家老小都已撤走,若我这个老朽能落个好名声,后代还能受行中照顾。” 陈圣听完松开手掌,与老人拱手致歉,处于如此境地的齐掌柜,还愿意冒险帮着自己平息风波,便再没有理由让他受那韩家迫害。 身形走出那阁楼,陈圣站定在街道青石板之上,看着角落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裴斐,你跟着我做什么?”陈圣突然出现在背后,伸手去拍少年肩头。 险些吓得跳了起来,裴斐急忙转过身,看着笑意盈盈的陈圣,松了一口气道:“客官,你这样是会吓死人的。” 陈圣蓦然笑了,伸手敲打裴斐脑袋,而后愣住,竟然是个根骨极好的少年,随后陈圣开口问道:“你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个裴斐就心肝疼,狗日的守门人竟然漫天要价,拿了他十吊钱才放行。 陈圣目光瞥向远处,嘴角轻轻扯了扯,他可不打算帮这少年垫付入门费。 裴斐脖子有些发酸,伸手敲了敲,不明白这位明明十分大方的贵客突然变了一副抠门嘴脸,几乎就要比上曹老板了。 想到自己攒了大半年才攒下的二十吊钱,本来是想着以后娶媳妇的,这一下就少了一半,少年心里发涩。 陈圣瞥见少年身上有好几个大大的脚印,憋笑问道:“给人踹进来的?” 这座浮云街实际上可看做是一件法宝,其中灵气浓郁,即便是寻常的物件在里头待久了,也能染上一丝仙气,而出入口则是重重之重,把守之人皆是修行中人,一个不曾修行且性子怯懦的凡人少年,受欺负是在所难免的。 裴斐低着头,耳根子都羞红了,这等丢人的事情被人当面点破,委实有些难堪。 陈圣大手一挥,悄无声息贴了张符箓在裴斐背后,随后朗声说道:“走,带你找回场子去。” 少年下意识就要摇头,结果给陈圣提着衣领,飞掠去往入口处。 正互相调笑的三个守卫看见裴斐走来,对视一笑,其中身材高大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狞笑道:“怎么?嫌老子那一脚踹得太轻,又回来讨打?” 陈圣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本来还想问清原委,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想来你们三个都有份了。” 三人哈哈大笑,一个凡人少年,即便认识几个修行中人,又能有多高深的境界。 “不错,看见胸口那脚印没?就是大爷我干的!” 三人各自认领了少年衣上印记,陈圣苦笑摇头,而后脚步轻移,握着裴斐手掌,一巴掌拍落在那高大汉子脸上。 感受着手掌上的酥麻,裴斐有些愣神,就看见陈圣站定在身前,那个汉子倒在地上,一边脸颊高高肿起。 陈圣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勾动,“出手,或者像他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抽出兵器,虽说陈圣方才是突袭,但能够打晕一个筑基后期修士,足见其不凡了。 陈圣扫了眼两人手上,冷冷一笑,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竟然能够手握灵器,看来那韩家还真是手眼通天得很呐。 两剑左右刺来,陈圣身形岿然不动,随后在剑尖及身之身猛地震臂,两截剑身握在手中。 陈圣冷冷说道:“行了,我的气也出了,你们若是不服,可以回去请背后之人。” 二人肝胆俱裂,看着陈圣的目光充满了畏惧,连忙摇头道不敢。 “你二人不是已经悄悄传讯?”陈圣微微咧嘴,手掌轻推少年,小声提点道:“往后可别乱闯了,花钱是小,丢脸可就不划算了。” 手掌脱离之时,那张符箓悄然落在地上,化灰散落。 陈圣倒也不急着离开,盘膝坐下开始等候韩家来人。 两位守门人面容戚戚守在一旁,至于那家不幸被打晕的家伙,则是被藏在了长桌之下。 浮云街乃是重中之重,韩家人来得很快,为首的便是那个韩叔。 “陈公子,为何要出手打伤我韩家之人?”韩叔拱手抱拳,心中却是千思万绪,要知道浮云街守门三人可都是筑基修士,一位后期两位中期,怎么会栽在陈圣手上? 莫非是藏在陈圣背后之人出手了? 想到这里,韩叔语气严厉问道:“你们三人,到底做了何事惹得陈公子不高兴,竟然亲自出手教训。” 陈圣浅笑,此人倒是个妙人,故意在“亲自”二字上加重语气,等同于点醒这二人,既训斥了族人,又能得到答案。 那高大汉子已经醒来,此刻闷声道:“回管事话,我等是因为无意欺辱了一个凡人少年,这位陈公子看不下去才出手的。” “哦?”韩叔皱眉,随即问道:“那少年何在?” 陈圣开口答道:“少年已经解气离去,韩管事打算追究?” 韩叔摇头,“是我韩家人过错,自当该向那位少年当年致歉,可否劳烦陈公子告知少年身份。” 陈圣摊手,随口说道:“不过是在路边碰上,问了一句,我也不知少年身份。” 三个守门人脸色好像吃了屎一般难看,就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你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 还惹来家族中最为严厉,又与大少爷关系走的最近的管事,你是想玩死我们三个? 三人此刻疯狂在脑海中回溯,莫非自己曾经在某处得罪过这位陈公子? 陈圣笑着起身,拍了拍手道:“此间事了,我还有些俗物要购置,就不奉陪几位了,希望来日不要再给陈某瞧见同样的光景。” 三人立刻摇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韩叔跨步上前,眼眸落在陈圣有些红肿的手掌上,怔怔出神。 直到陈圣消失在街尾,这位管事才脸色阴沉,各自赏了三人一巴掌,冷声道:“随我回家族,大少爷过于会有兴趣见你们。” 陈圣在路边野摊采购了些炼制阵旗的材料,要与一位元婴修士抗衡,仅靠正面的手段是不够的,陈圣不是卢素那种变态,亦不是纯粹剑修,即便有着仙剑,正面对敌也会很吃亏。 “唉,还是剑修好啊。”长叹了一口气,陈圣身形消逝在街道上,不过须臾便回到客栈房间之内。 憋了一路的天机子飘荡出身形,破口大骂:“剑修好个屁,纯粹到了极致,狗屁造化机缘都用不着接不住!” 陈圣哑然,问他受了什么刺激,结果老人立刻满脸警觉,以眼眸盯着陈圣,恍然道:“你小子套我话?” 陈圣倒也不否认,实际上他早就有所疑问,为何卢素在练气境界就能对抗元婴,而陈皓的金丹剑元为何会那般强大的过分。 天机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卢素那小子纯粹是个怪物,不能以境界定战力,你别看他如今好似随时金丹境界,丢了剑道之后战力退的可怕,日后会显现的,如今又要在秘境中呆上些时日,出来以后肯定更加不济。” “至于你那位堂兄,算是继承了卢素的剑道,只不过接不住那么多就是了,另外剑修由于纯粹二字,修行路上能够借助的外力极少,但杀力会远远超过寻常修士。” 陈圣皱眉问道:“可会有什么隐患?” “有!怎么没有?”天机子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咬牙切齿说道:“最大的隐患就是这帮修行随心的家伙,不生出心魔还好,一旦长出心魔,个定个难缠。” 听到此话,陈圣不禁心神一沉,因为以叩心路上的见闻来看,陈皓心中可能真的有一个芥蒂。 便是那位陈先生不愿收徒,甚至不止一次拒绝三婶,却在不久之后收了红盘为徒,而且多半会送上藏月山。 尽管那似乎是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但从后来陈圣与三婶碰面,得知陈皓修行天赋极高后,三婶偶尔嘟囔的几句话,不得不让陈圣心生警觉。 天机子见他如此情形,终于收敛住,沉声问道:“莫非陈皓真的剑心不明?不应该啊,若是如此他很难渡过金丹天劫,剑修渡劫最为艰难,对心神拷问最甚。” 怀着种种疑惑,陈圣将材料摆在身前,借助那门瞳术,陈圣采买的都是上等材料,足以承受丹火的祭炼,加上早先的炼神幡,一共九支阵旗。 初步祭炼完成已经深夜,陈圣被一阵古怪拨动惊醒,下得口去发现水魄与灵韵各坐在桌子一角。 空气中弥漫着氤氲水雾,少女语气清冷:“一个懦弱的畜牲,也有脸与我说这种话?” 蛟龙灵韵一言不发,只是以修为小心操纵水汽,润泽水魄身躯。 老厨子蹲在一头,啧啧道:“幸亏裴斐那小子不在,否则瞧见自己心中女神如此,怕是梦要破碎了。” 曹岩则是摇头,笑道:“那小子才不会,就是个好色的玩意,瞧见那个姑娘长得好看便喜欢了,纯粹得紧,不会受其他因素影响。” “咋的?你小子是不服?”老厨子吹胡子瞪眼,当即就要开赌,就赌那少年会不会被水魄如此行径吓跑。 曹岩如今财大气粗,掏出一大把灵石拍在桌上,洋洋自得:“跟老子赌,你个老穷酸赔得起?” 陈圣哑然失笑,凑过去放下一袋灵石,押注裴斐不会。 曹岩立刻大呼小叫:“陈兄你不厚道啊,咱俩兄弟你不跟我站在一块?” 老厨子嘿嘿一笑,手掌拍在曹岩手背上,怒目圆睁:“买定离手,你小子懂不懂规矩?” 曹老板悻悻然缩回手,有些犹豫道:“我可听见那畜牲说了不少难听话,兄弟好心提醒你,别给人挖了墙角。” 陈圣置若罔闻,让水魄去接受灵韵水运润泽本就是他的意思,甚至答应了为灵韵炼制一颗能够彻底化为人形的丹药。 眼眸落向屋外,如今已经是大变样了,与初到此处的荒凉不同,庭院里栽满了各式各样的灵木,无一例外都是极好的观赏品种,地上则是打出了一条小小的沟渠,渠水清澈见底,其中几尾小鱼游动。 老厨子黑心到了极点,撺掇陈圣去抓几条来,并保证这次做得色香味俱全。 曹岩语气不善:“我警告你,自己心里憋坏可以,别带坏了我陈兄弟。” 陈圣浅笑,目光盯住一条肥鱼,身形一闪,再出现在两人身前是怀里抱着一条扑棱的大鱼,吐纳之间灵气流转。 老厨子眼疾手快,以刀背敲击鱼头,随后与陈圣相视一笑,飞似的跑回厨房。 曹岩脸色古怪,“陈兄弟,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厚道人,怎的还偷我的鱼呢?” 陈圣笑着摇头,“这可不是你的鱼,至少现在,它们还是韩家的,另外我看过了,每条灵鱼颜色不同,应该是特意为之,少了这一尾韩崧自会补上。” 曹老板满脸狐疑,“你确定?” 在得到陈圣的再三确认后,曹岩终于不再揪着不放,突然一拍大腿,“不好,老厨子肯定在偷吃了。” 两人火急火燎赶到厨房,恰好瞧见老厨子在剔牙,曹岩勃然大怒:“才过了这么一会工夫,你个老混蛋就已经吃干抹净了?” 目光扫过桌上,曹岩挥动老拳,边打边骂:“你个老王八蛋,吃肉连口汤都不给老子们留,你还是个人吗?” 陈圣揉了揉眉心,久违的觉得刘金丹与刘九成就在自己面前。 被打翻在地的老厨子有些懵,高喊:“他娘的鱼还在灶上呢,你小子吃屎也得容人先上个厕所吧?” “啥?”曹岩收手,将信将疑跑到灶台边,瞧见锅中热气才讪讪笑道:“老厨子,我是开个玩笑,别当真,陈兄救我!” 陈圣摇头,身子拔高挂在房梁上,良久之后,两个家伙鼻青脸肿。 曹岩边吃边抱怨:“陈兄弟,你不厚道啊,也不晓得拉着点老厨子,看他把我给打的。” 坐在对面的老厨子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肿了半边的眼睛没好气道:“你个心黑手辣的家伙,也好意思说别人不厚道?” 陈圣一言不发,由着两人争吵,不得不说,这回老厨子的手艺是极好。 没过一会,屋内一片寂静,陈圣抬头看见黑了一只眼眶的老厨子,再扭头对上脸颊红肿的曹岩。 两人齐声感慨:“陈兄弟,你是真的不厚道啊!” 陈圣看了眼桌上堆起的鱼骨,破天荒有些赦颜。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另一个老妖怪 老厨子抹了把油,小声问道:“陈兄弟,你给我们交个实底,究竟有没把握应付韩家那个老妖怪?” 曹岩嘬着手指,附和道:“或者哪个长辈,能够在有间商行说上话的,只要有,那老妖怪就不能拿你怎么着。” 陈圣摇头,反问道:“若我说这些都没有,二位打算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古怪,随后老厨子率先发难,语气不善道:“姓曹的,你小子该不会是怕了,打算出卖陈兄弟?” 曹岩脸色一黑,“放你娘的屁,老子是那种人?” 老厨子撇嘴,嗤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你个王八蛋是怎么想的,保不齐哪一天就悄悄摸摸跑到韩家,给人当孙子去了。” 陈圣哑然,两人像市井小民一般,扯着嗓子互相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 砰然一声巨响,陈圣神色一变,指着不远处的院墙,“曹兄,这也是那韩家的手段?” 二人唇枪舌剑被迫终止,曹岩定睛一看,而后大叫一声,飞似的跑了出去。 曹岩站在墙壁面前,盯着那个大大的窟窿,“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给我滚出来!” 一颗头颅探了出来,韩启黑着脸说道:“姓曹的,你小子发什么疯?” 老厨子蹲在门边嘿嘿坏笑,显然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韩启招呼匠人们继续,随后小跑进了院子,啧啧道:“没看出来啊,你个姓曹的小王八蛋,如今竟然攀上了韩大公子的高枝。” 曹岩好一阵挤眉弄眼,看见老友不为所动后,这个汉子才满是戏谑道:“老厨子,方才的鱼你是不是醋放多了,怎么酸溜溜的?” 翻了个白眼,韩启正色道:“算你小子走运,有我这么一位好兄弟,如今家族让我与那韩崧一起负责接风宴。” “啥意思?”曹岩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快步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们俩谁主谁次?” “人家是大少爷,我韩启就是个打杂的,所以你那点小心思趁早给我收起来,能保住你跟老厨子就不错了。” 韩启拍落曹岩手掌,瞥了眼不远处老神在在嗯陈圣,压低嗓音说道:“至于那位陈公子,我看韩崧是打定了主意要拿他做文章,以我的身份,最多能保住他不死,至于其他就看命了。” 说完,韩启不忘以眼神告诫,让曹岩不要透露风声。 陈圣洒然一笑,莫说韩启不过是个凡人,即便是筑基练气修士以心声传音,只要不用秘法掩藏,都难以躲过他的感知。 曹岩好气又好笑,伸手锤在韩启胸口,低声骂道:“区区凡夫俗子,谁让你来插手我们这些山上仙人的事,万一给哪个不长眼的神仙放屁给崩死了算谁的?” 韩启目光不着痕迹扫过陈圣,看着老友一脸的轻松写意,骂了句你大爷的,随后大步离去。 望着韩启的背影,老子咋舌不已:“啧啧,韩小子对你是真不错,若我是你说不得都想与他私奔了,管这小破客栈死活做什么?” 曹岩随手一巴掌甩过去,“放你的狗屁,两个大老爷们私奔个鬼?” 被打翻在地的老厨子骂骂咧咧起身,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眼神玩味的看着曹岩。 陈圣突然说道:“观这韩公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换上女子装束说不定也是位可人儿,再说了……” 陈圣语气忽然顿住,打量了曹岩几遍,欲言又止。 曹老板黑着一张脸脸,语气不善道:“说下去。” 陈圣心中打好腹稿,才小声说道:“曹兄你这般粗犷模样,寻常女子见了怕是会被吓跑。” 老厨子听得真切,此刻拍了拍曹岩的肩膀。哈哈大笑而去。 曹岩脸色古怪得很,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一点还真给陈圣说着了,这位曹老板与韩启初次相识,就是因为一个姑娘。 那时韩启在韩家还是个落魄的旁系公子,无法修行又无心商贾之事,索性整日游荡在各大青楼酒肆,韩启在家族地位不高,因此手上闲钱极少。 至于曹岩嘛,本就是个喜欢闲逛的家伙,且有着一双慧眼,在浮云街捞了不少好处,故此每每去到青楼酒家都是一掷千金,大方得很。 一次韩启喝醉了酒又没钱结账,给楼中的伙计从楼上丢下来,好死不死的砸在曹岩面前,趴在一个姑娘身上,双手还不太老实。 于是曹老板就路见不平,飞出去一脚,给韩启踹的够呛,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后,那位吓得不轻的姑娘,才回过神来劝住两人,难得有些赦颜的曹岩便请韩启喝酒,结果就是,老厨子风尘仆仆赶来,将两个撒酒疯的家伙一手一个,丢在客栈大堂,隆冬腊月的泼了几大盆的冰水。 陈圣浅笑:“不论怎么说,这位韩公子也是一番好意,曹兄大可照着他说的做,不必理会我。” 曹岩双手搭在后脑勺上,轻笑道:“我跟老厨子在城里开了这么多年客栈,怎么都能找到活路的,倒是陈兄你,犯不上为了一头畜牲,与韩家老妖怪对上。” 灵韵丝毫没有收敛身上龙族气息,只要稍稍有些见识的修士都能看出来他并非人族,何况韩家那位护卫首领,看着灵韵的眼神诡异,哪里瞒得过曹岩这等心思玲珑之人。 陈圣洒然一笑,“不错,我如今是可以将那蛟龙留下,还能够收获韩家的友谊,这么算起来倒像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蛟龙之属的血脉中,流淌着少量真龙精血,经过某些特殊的手段炼制,是可以成为延续寿元的宝物,且与寿丹并不会产生冲突。 只要那韩家老祖得到了蛟龙,将其一身血脉炼化,未必没有可能多上几年的寿命,一个元婴老怪数年光阴,对韩家来说的重要性,可远不是韩崧能够比拟的。 这也是为何,韩崧要稳住陈圣,且处处忍让的缘故了,否则在浮云街外,那位出了名脾气不好的韩叔,绝不会那般客气。 陈圣忽然话锋一转,神色冷厉道:“不过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我陈圣可做不来,再者说了,就凭韩霖那个老匹夫,还不足以让我如此畏惧。” 曹岩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叹道:“这么云淡风轻提及一个元婴修士的姓名,老兄佩服佩服。” 陈圣洒然一笑,看了眼到处忙碌的匠人,苦笑道:“看来接下来几天没好觉睡了。” “你还想着睡觉?”曹岩翻了个白眼。 院墙四处已经给打破了,加之周遭没有多少人家,真真可说是招风得很。 跨步走回前厅,陈圣瞧见水魄仍在与灵韵对峙,堂中被水运充盈满,若不是所有人都在客栈外,只怕体质弱些的都可能被水运入体汇聚成煞,最终大病一场。 伸手破开水运,陈圣坐在灵韵身旁,沉声说道:“水魄神魂受损严重,需要缓缓滋补修复,像你这样操之过急,很有可能起反效果。” 灵韵闻言立刻撤去水运,嘴唇轻启,欲言又止。 陈圣抬手阻止他开口,说道:“接下来两日,我需要你每日为水魄疗伤三个时辰,作为交换,我会保你安然到达东海。” 少女眉头微皱,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先生的负累,扭头看向陈圣,缓缓摇头。 陈圣置若罔闻,目光定定看着灵韵,继续说道:“别觉得我在吓唬你,此处距离东海尚有千里之远,你一头蛟龙招摇过市,真当人族那些宗门修士眼瞎,还是觉得自己的修为境界足够?” 蛟龙灵韵脸色微变,看着陈圣坚定的面容,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眼角余光瞧见少女脸上的嘲弄,化为一个少年的蛟龙神色微黯,至少从这一刻起,他与这女子之间就仅有了一层交易关系。 条件敲定了,陈圣长身而立,抬腿走出门外,在一株炫丽的灵木下打下一支阵旗,随后以术法掩藏,如此反复将八支阵旗插下,陈圣以真元调动主阵旗,确认阵法无碍之后,才跨步离去。 老厨子与曹岩蹲在房顶上,后者开口问道:“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老厨子眉头紧锁,何止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就连那几支阵旗都瞧不见了,若不是明明白白看着陈圣打入地下,老家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珠。 曹岩满脸惊骇道:“你可听过这等古怪的阵法?” 仅靠着几杆阵旗,就能连结成为阵法,且似乎没有阵眼的存在,也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灵气流动。 两个境界眼力都不算浅的家伙,看着陈圣逐渐走远的背影,咽了口唾沫。 曹岩又问道:“老厨子你见多识广,能否看出陈兄根脚,咱好给他师门报个信,这阵法再厉害,还能胜过一个元婴修士?” 老厨子木然摇头,说道:“老夫修行百年算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看不出阵法纹理不稀奇,要命的是咱们这个陈兄弟功法手段,我是一概不知。” 曹岩瞪眼:“你个老梆子说什么?那韩霖老儿届时要发难,陈兄如何脱身?” 老厨子嘿嘿一笑,“这个简单,只要你舍得将肚子里那颗金丹拿出来,我就有办法保住陈兄弟,不过我劝你啊最好少管闲事,以陈兄弟的性子,又拖家带口的,可不是个莽撞人。” 曹岩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少女,这才微微点头,身形一闪而逝,落在裴斐身旁。 “老板?”少年眼睛发光,笑眯眯问道:“是不是我能回去了?” 曹岩一言不发,眉头往上挑了挑,一个老人突然出现,一巴掌拍在裴斐脑袋上,破口大骂:“咋的,你小子是瞧不起我这小店,还是觉得老子亏待你了?那也比跟着这姓曹的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强吧?” 看着暴怒不已的老人,曹岩破天荒露出几分怯意,伸手拍了拍裴斐,少年才不情不愿的答道:“不是。” 老人这才作罢,抬手点指着曹岩,没好气问道:“说吧,又他娘给老子惹什么事了?”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跟着你们几个混蛋到这来………” 城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在内街有一座小店铺子,毗邻有间商铺的老人,实际上与那家生意惨淡得不像话的归去客栈有一层关系。 曹岩满脸堆笑,正要开口,老人如临大敌,伸出右手手指掐算,随后连连摇头:“做梦,照顾你们三个已经够麻烦的了,那个无亲无故的小子,你想都别想。” 少年挠头,疑惑不解道:“我与你不也是无亲无故吗?” 老人闻言怔住,随后一个手刀砍在裴斐脖子上,以术法将其弄晕,嘴里嘟囔道:“狗日的,一个二个能不能有点良心,要不是老子不惜耗费修为将你救回来,你小子不知还在哪里吃屎呢。” 提到这个,曹岩不禁神色郁郁,看着面前脸红耳赤的老人,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打住!”老人较忙抬手,没好气道:“老夫再不济,也轮不到你小子来可怜,说说吧,那家伙有什么古怪的,能让你发这么大的善心。” 曹岩思虑了片刻,开口道:“我怀疑他与我们一位故人有关。” “故人?”老人神色微凛,沉声问道:“能够确定?” 曹岩摇头,苦笑道:“只是猜测,不过我与老厨子都看不透陈兄弟的根脚,故此想请师叔走上一趟。” 老人皱眉:“连那个老王八都看不透,他也算见多识广了,那少年如此神奇?” 曹岩微微点头,随即身前老人已经消逝,只留下一句:“帮我看着点。” 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裴斐,曹岩是又无奈又好笑,这一老一少且有的磨了。 老人身形出现在客栈厨房,一巴掌拍在老厨子后脑勺上,骂道:“一大把年纪还贪这点口腹之欲,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老厨子缓缓放下手中碟子,翻了个白眼,像是认命道:“给个痛快,少他娘阴阳怪气的。” 老人一手按住老厨子脖颈,狞笑道:“老夫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所以并不着急,我是来见那个陈……陈什么?” “陈圣!” 陈圣出现在门外,客栈外阵法一旦布下,所有出入此地的修士都无所遁形,一位修为如此高深的老人出现,他又怎能不来见上一见呢? “你就是那个陈圣?”老人扭头,神识扫过之后果真察觉不到陈圣根脚,当即探出一只手。 陈圣振臂出拳,直直撞向那只手。 老厨子以手抚面,完了!惹上这么个脾气不好修为又贼高的老妖怪,可比得罪那个韩家老祖要麻烦。 拳掌碰撞在一起,老厨子被殃及池鱼了,空中无形劲气激荡开来,加上那位老人的古怪性格,使得他明明有着一身修为,却不得不挨下一记又一记重击。 陈圣往外退了十余步,抬头看向那稳固如山的老人,“老先生好深的修为。” 老人拍了拍手掌,笑道:“你也不差,明明是个金丹修士,却有这么重的拳劲,当得起曹岩那小子为你求情。” 陈圣眯眼问道:“敢问前辈名号?” 老人随意摆了摆手,“这些东西早就给忘了,倒是你小子,陈圣这个名号为何从未听过,照理说像你这么年轻的金丹修士,不说是独一份,也不该如此名声不显。” 实则老人心中是惊涛骇浪,方才交手探得陈圣骨龄竟然不过十五,就已经是一位境界稳固的金丹修士。 老人扭头看向老厨子,不禁开始沉思,如今的年轻人都这般妖孽了?要知道老厨子可是接近五十岁才结丹,就这都还称得上是一位少年天才了。 听得此言,陈圣悄悄松开握剑的手,若是这么一位强者是敌人,那他可就真该跑路了,否则接连对上两位元婴修士,风险太大。 老人身形一闪,上前搭在陈圣肩头。笑眯眯问道:“小友可有师承,若是有是否介意改换门庭?” 老厨子脸色一垮,因为当年这话他也听过,而且十分果断的点了头,结果就是如今被落在客栈之中,做一个手艺极差的厨子。 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圣,老厨子颇为期待这个少年的回答,又有些忧心忡忡,这个老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 陈圣笑着摇头,拍落老人手掌,说道:“承蒙前辈错爱,晚辈已有师承,且并不打算背离。” 老人双瞳微缩,好似不死心,又说道:“你若是愿意拜入老夫门下,哪怕只是做个记名弟子,老夫便帮你挡下那韩霖,如何?” 老人颇为期待的看着陈圣,委实是对这等良才美玉眼馋的很,瞧瞧如今师门破落成什么样子了? 缩在一座小城池,一个成了不着边际的客栈老板,一个还未开始修行,最为年长的这一个,则是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商贾,老人都怕再过几年,自己都该忘了如何与人交手。 可惜令他失望的是,陈圣依旧缓缓摇头,脸上神色坚毅非常。 碰了一鼻子灰的老人脸色立刻黑了下去,手掌在空中举着,真元涌动。 陈圣手掌攀上仙剑,心神悄悄连结阵旗。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藏月山余荫 老厨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刻已经生出跑路的想法。 实际上不过一街之隔的曹岩大呼不好,较忙扯着裴斐的衣领,极速飞来。 落地之后,曹岩盯着老人,皱眉道:“师叔,我让您来帮忙,您这是做甚?” 老人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踏上前,冷声道:“老夫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圣衣襟飘飘,剑锋已经出鞘,院中剑光大盛,“若前辈要强逼,晚辈不介意试试剑。” 三人目光落在那柄剑上,老厨子最先发出惊叹:“仙器?” 曹岩亦是神色微变,修行界中拥有仙器的宗门本就不多,可以说是每一件仙器都是举足轻重的镇宗之物。 可陈兄弟手上那是什么?若是寻常仙器也就罢了,他娘的怎么还是杀力最强最难以铸造的仙剑? 老人笑声森然:“难怪,一个金丹修士就有如此胆量,希望你见识过老夫的实力之后,还能如此淡定从容。” 听得这话,曹岩与老厨子皆是神色大变,前者将裴斐放下,飞身掠出。 怒急攻心的老人反身一掌,陈圣亦是打出一道真元光柱,各自将曹岩推远,至于老厨子嘛,早就拉着裴斐躲得老远。 接下来这一场可就真的是神仙打架了,一个控制不好,整座城池都得遭殃。 陈圣横剑在手,轻声问道:“出城一战?” “可以!”老人微微点头,身形化为流萤急飞出去,遥遥悬停在一处密林之上。 陈圣低头,扯下脸上面皮露出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面容,冲两人说道:“劳烦二位替在下保密。” 两人下意识点头,陈圣御剑而去,一柄连鞘剑自空中坠落,直直插入地面三寸。 剑身之中,已经将那狼灵驯服为坐骑的天机子满脸无奈:“这小子,就这么藏着掖着?” 二人落在密林之中,陈圣手指拂过剑身,轻声问道:“前辈与曹兄关系匪浅?” 老人冷哼一声,“我那师兄不长眼,收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 “倒也未必。”陈圣笑意盈盈,挽了朵剑花,道:“若我看得不错,曹兄体内似乎存在某种禁制。” 老人瞳孔骤然缩紧,冷声呵斥道:“这是老夫的事,我劝你最好少管,否则即便有仙剑在手,也难以活命。” 陈圣蓦然笑了,目光凛然,就这么直直的递出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的剑招,而是纯粹用金丹真元驱动。 初初破镜,陈圣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原本以为要等到那韩霖,如今突然冒出来的老人,倒成了意外之喜。 老人长吸一口气,脚掌跺得大地为之一颤,手中出现一柄真元凝聚的长剑。 面对杀力最强的仙剑,寻常兵刃根本难以抗衡,况且一位元婴级别的老怪,面对不过初入金丹的少年,若还要依仗兵器之力,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陈圣朗声大笑,胸中郁气骤然贯通,一手出拳一手出剑,竟然能够与老人真面硬碰,而没有处于绝对的劣势。 老人啧啧道:“老夫真是难以想象如你这样的弟子,究竟是何等蠢笨之人才会放出宗门,若是在我门内,不到元婴你小子连门都别想出。” 陈圣哑然,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这么一个天才修士,被那老山主逼着,非到了能够横行修行界的境界,才肯放下山去。 心念及此,陈圣手上的劲力无形弱了几分,给老人钻了空子,一拳打出落在胸膛之上。 砰然一声巨响,陈圣在空中极速飞落,胸口出塌陷下去半寸。 落地吐出一口血沫,陈圣擦了擦嘴角,仰头笑道:“前辈这一拳为何收力?” 老人拳头及身之时撤去了半数力道,否则陈圣此刻体内景象只会愈发惨淡,即便是如此,陈圣气血也有些凝滞。 老人冷冷一笑:“这一拳是打醒你,与人交手还敢分心,若是今日在此的人是韩霖,你只怕已经死了。” 陈圣微微点头,随后目之所及没了老人身形,不禁苦笑,元婴修士到底是元婴修士,在空中作战有着绝对的优势。 即便陈圣有着瞳术相助,也难以捕捉到老人身形残影,唯有执剑在身前,以神识扫过身上一丈之地,静静等候老人现身。 “陈圣,你的天赋不错,可以锋芒太盛,不论那头蛟龙与你什么关系,你都不该带着他招摇过市。” 老人声音在空中各处飘忽不定,“若非老夫寿数还很长,我也未必忍得住这等诱惑。” 陈圣朗声回道:“所以前辈是特意来此教训晚辈?” “那倒不是,只不过曹岩那小子毕竟是我师侄,十多年了难得求我一件事总要办到。”老人身影浮现,低声说道:“因此,老夫打算将你打伤藏起来,至于那头蛟龙嘛,就看你是否配合了。” 陈圣苦笑不已,无奈道:“那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晚辈并不想被前辈藏起来,另外也没打算让灵韵落入韩霖手中。” 闻言,老人皱着眉头说道:“莫非你背后真如韩家猜测的那样,有高人跟着,否则即便是我不出手,你要对付一个韩霖也绝不是一件易事,看着那座粗陋的阵法,更是白日做梦。” 陈圣无奈,自己所布下的那座阵法能够瞒得过金丹修士,但在有些眼力的元婴眼中,无异于暗室明灯,好在那位韩家老祖的性子,是不会在意这个的,陈圣此举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思索了一会,老人摇头,有些不耐道:“管这么许多做甚,老夫先生擒了你,再去找那头蛟龙就是了,今夜你若是有本事逃脱,老夫也认,可若是跑不掉,就老老实实拜我为师。” 说罢,老人这回是真的下了狠手,一身衣袍猎猎,元婴修士出手惊天动地,只可惜被老人以术法隔绝在方圆五里之内。 陈圣被击退到山崖之下,瞥了眼顶上距离圆月最近的山巅,仙剑脱手而出,被陈圣以全身修为推出,锋芒一时无两,即便是老人脚步也被阻滞片刻。 陈圣化虹飞上山巅,抬头望月,张口吸纳月光余力,轻声唤道:“藏月。” 老人神色微变,顾不得与那仙剑对峙飞上山巅,看着陈圣气息攀升,神情诡异古怪皆有。 气息落稳在金丹后期,陈圣握住自动飞回的仙剑,扭头笑容灿烂:“前辈可想再试一剑。” 老人摇了摇头,大骂道道:“你这混账小子,境界都还没稳固就敢施展这等秘法,真当那韩霖是纸糊的。还是打定了主意老夫会出手相助?” 看着突然暴怒的老人,陈圣有些怔怔出神,恍惚道:“晚辈并无此念头,韩霖那边我自有安排。” 老人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藏月山弟子?” 陈圣手掌骤然握紧,脸上手背青筋爆起,若不是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就要直接出手了,沉声问道:“前辈识得我这秘法?” 老人翻了个白眼,摊手捻起一丝月华,无奈道:“收起你的杀心,老夫虽然算不上正统的藏月山弟子,可也受过不小恩惠,雪中送炭做不到,却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陈圣这才歇了一口气,依旧没有撤下秘法,而是开口问道:“前辈现在如何打算?” “老夫如今实力不济,无法帮你做到太多,若你需要我也只能帮你打伤那韩霖,连重伤都做不到。” 瞥了陈圣一眼,老人继续说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正面与那韩霖生死厮杀一场,与稳固境界有极大益处。” 陈圣微微点头,这才撤去秘法,体内月力如潮水般退去,一股空虚之感席卷而来,好在陈圣如今境界高了,肉身强度已经能够承载月力,受损伤并不大。 老人提着陈圣飞回客栈,复又贴上那面皮的陈圣站定在院中,看着满脸错愕的两人。 曹岩将信将疑问道:“陈兄弟,你们这是?” 结果给师叔一巴掌拍翻在地,没好气骂道:“给他找些疗伤灵药,另外你们去帮忙布下一座杀阵。” 说罢,老人深深看了陈圣一眼,携着还未醒转的裴斐扬长而去。 老厨子这会才有勇气凑上来,小心翼翼问道:“陈兄弟,你这是输了还是赢了?” 陈圣哑然,摇头苦笑,伸手敲击地上长剑,轻声说道:“杀阵阵图晚些时候我会拿给二位,就以这柄灵剑为阵眼。” 天机子飘荡而出,破口大骂道:“啥意思,你小子想让老夫来帮你挡刀?那可是元婴修士,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陈圣低头,冷笑道:“前辈说笑了,区区一个元婴修士,很弱的。” 曹岩与老厨子二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先是那柄仙剑,而后是陈圣出乎意料的年轻,如今更是出现一个拥有如此灵智的剑灵,以及那位老人的古怪表现。 天机子神色郁郁,无奈此刻身不由己,只好扭头对两人说道:“布阵给我用最好的材料,反正那小子有的是钱,不用给他抠着。” 看着化为一缕青烟钻入剑中的老人,心中苦笑与无奈皆有,事关陈圣的生死他们可不敢马虎,再者就是,这么一位能与元婴修士战斗,只是脸色稍稍难看了一些的少年,两人可没有胆色去要钱。 陈圣洒然一笑,随手抛出两万灵石,反正那有间商铺如此似乎不欢迎自己,倒不妨让两人去买。 回到房间之内,陈圣解下仙剑盘膝坐在榻上,深呼出一口气,虽说老人有留手,但带给他的好处依旧不小,金丹越发凝实了不说,肉身也有些不小的裨益。 沉神内视,陈圣发现胸前凹陷处原本郁结的大道气息竟然散去了一些,尽管只是极少的一点。 这就代表着,陈圣体内的大道气息,是可以依靠战斗来打散吸收的,神念游离到气府之中,两颗金丹高悬,其中一个表面雾气弥漫,隐隐看去上有许多盘根错节的纹路,另一颗则是古井无波,连最基本的转动吸纳灵气都做不到。 气府最为角落里,灵气漩涡背后藏着两道纯白剑气,是崔方白留给陈圣的保命之法,之前已经用掉一些。 试着转动金丹突破大道封锁,每次刚刚突入一些便被海量大道气息席卷而来,数次无果之后,陈圣只好彻底放弃,令他庆幸是,有这些大道气息在,至少他不用再去分心刀灵之事。 将乾坤袋放在桌上,陈圣取出许多灵药,脑海中一遍一遍过着前世最常用的丹方,心中颇有些无奈。 前世的仙尊陈落羽其实并不擅长炼器炼丹一事,这一世倒是有个深谙此道的刘金丹,与那位应该身在大罗宗外门的便宜师傅长生。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自嘲一笑,陈圣开始以丹火提炼药力,一些基本的回元丹,只需几位药材。 吱的一声。 一株品质上佳的灵药在陈圣手中化为烟雾升腾而起,两辈子都可说是顺风顺水的陈大仙尊,碰上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连续毁坏了好几株灵药之后,陈圣终于放弃了,揉着眉心起身,喃喃道:“先去买些低等灵药,再脉口上好丹鼎回来再说。” 老厨子早已等候在门外,瞧见陈圣出来立刻换上一脸笑容,问清陈圣所需之后飞速跑走了。 曹岩大喊道:“老厨子,你走了谁来做饭?” 老厨子头也没回的说了句:“吃屎去吧你!” 有些悻悻然挠了挠头,曹岩扭头看向陈圣,欲言又止。 陈圣洒然一笑道:“一样的喊我陈兄弟就好,按年龄来算我比你小很多。”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曹岩脸色就垮了,原因无他,今天曹岩特意起了个大早,堵在师叔门前软磨硬泡,总算是将陈圣实力问了个大概。 这位几十年才晋升金丹,且许久没有松动瓶颈的汉子郁闷了,看着陈圣的目光满是幽怨。 陈圣笑了笑,下楼出门了,若是崔方白收到传讯,想必齐掌柜那边该有回应了。 一路来到楼阁前,齐掌柜身旁站着个熟悉身影。 韩启皱着眉头道:“陈兄,你是真不怕死还是傻?” 齐掌柜伸手拍打,没好气道:“你小子嘴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就你这样日后还想掌管店里生意?” 韩启立刻缩了缩脑袋,冲着陈圣拱手:“是在下失言了,请陈兄恕罪。” 陈圣摆摆手,笑道:“无妨,我来此是找齐掌柜,可否劳烦韩兄回避一二?” “好说。”韩启哈哈一笑,立刻抱拳离开。 齐掌柜带着陈圣到了僻静处,从袖子里取出一物,轻笑道:“如今铺子被那韩崧把持,没少吃闭门羹吧?” 陈圣哑然,对这位老人的乐观洒脱有了新的认识,旋即接过玉简,仔细一看眼神立刻沉了下去。 崔方白竟然被一个魔道修士纠缠住不得脱身,只怕会比那韩霖到的晚。 随手捏碎玉简,陈圣道了声谢,便又走出了那座为韩家老祖修建的楼阁。 “看来你们还得再等些时分了。”轻轻拍打腰间,乾坤囊中放着秘境之中带出的诸多法宝,是陈圣要送回烈阳宗与掩日峰的,更有几件精心挑选的小玩物,要送给孙师姐与两个小家伙。 …………… 如今还叫做牤牛山的掩日峰下,一个女童拉着个少年,正哼哧哼哧登山。 “哥,听师伯说,师傅带回不少人。”小丫头陈语柔娇声喊道,身后的少年陈武尽管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走。 一路上少年几次想拉住妹妹,少年说:“我可听说这回来的都是些跟师傅年纪差不多的,妹妹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小丫头仰起头,秀眉微皱:“那岂不是一座山的老爷爷老奶奶?咱们更得去照顾他们呀。” 少年抬手抚额,无奈道:“他们跟师傅一样,都是修行中人,听师伯说个个都是大修士,起码也得是筑基虚丹境界了吧。” 兄妹二人已经开始正式修行了,陈武跟着罗魁,小丫头陈语柔则是由宗主孙怀微带着,如今一个是练气九段,一个是练气七段,对修行的境界也有了充分的认识,不再一口一个山上仙人喊了。 为此,田铢郁闷了许久,非逼着两人喊仙人,少年是半点不愿了,只有陈语柔依旧喊着。 站在山下的田铢满脸黑线,借助陈圣留下的功法,他如今是筑基中期,实在扛不住小丫头的撒娇,便带着两人来这座掩日峰下。 “烈阳宗弟子不许上山,也不知祖师定的什么狗屁规矩。”看着小丫头额上冒出的细密汗珠,田铢忍不住小声骂道。 陈皓蓦然出现,同样受累于那条破规矩,他也只能看着两个小家伙拾阶而上,微皱眉道:“要不你我偷偷送他们上去?” 田铢连连摇头,接连有了孙怀微与陈皓两位金丹,如今祖师可是闲的不得了,鬼晓得会不会趴在哪个地方偷看。 目光触及山顶一群忙碌的少年,田铢忍不住腹诽:“一帮臭鱼烂虾,看不见我家语柔走累了吗?” 陈皓洒然一笑,以飞剑递了一条信息去往山顶,果不其然空中蓦然出现一个老人身形,长月真人冲着那雪白剑光重重拍落。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见面礼 “说没见过我!” 陈皓扭头,一个小胖子在山道上狂奔,极速消失在眼中。 长月祖师身形落稳,冷冷瞪着陈皓,“还嫌那小子墙角挖的不够?这么小的娃娃也不放过?” 陈皓目光扭向一旁,有几分心虚道:“两个小家伙本就是十三的徒弟,这样也算不上挖墙脚吧?” “你小子说什么?”祖师怒目圆睁,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头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怒道:“瞧瞧这是什么?陈武那小子也就罢了,语柔这丫头可是老夫选定的,将来要接微儿班的。” 说到这个,即陈皓也忍不住露出几分鄙夷之色,长月真人身为一宗祖师,乔装打扮成一个教书匠,借着教两个小家伙读书识字的工夫,瞧着兄妹二人在宗谱上写下名字。 急忙将宗谱收起来,祖师换上一副和蔼笑容,看着两道瘦小的背影,破天荒生出几分心疼之意,手掌一松。 纯白剑光飞掠向山顶,险些给砸了脚的刘金丹刚要开口骂娘,就看见李衡出现,身前白色长剑溃散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刘金丹瞠目结舌,以询问的目光看着李衡,不动声色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李衡面上浮现一丝不喜,随即微微点头,让山主亲传弟子如此登山,的确有些不像话。 “得嘞!”刘金丹喜上眉梢,身子极速飞掠下去,借着神行符箓的效用,几息之间便来到了兄妹两人身前。 陈武脸色微沉,向前一步将妹妹挡在身后,打量了刘金丹几遍皱眉问道:“你是师傅带回来的新徒弟?” 没办法,谁让陈师伯语焉不详,兄妹两人都以为山上尽是些佝偻老头。 刘金丹脸色明显黑了几分,有些不悦道:“你这小子怎么骂人?我刘金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多宝宗嫡传,即便如今在掩日峰上担任供奉,也与你师傅算是同辈,不带这么占便宜的啊。” 说罢,刘金丹又看了眼少年身后的小丫头,笑容灿烂,伸手进怀里摸索着。 陈武目光骤然冷厉,几步欺身上前,狞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嗯?”刘金丹满脸狐疑,掏出一只全身流动着微光的小巧傀儡鸟,“喏,算是见面礼,喊我声师伯不吃亏吧?” 小丫头满眼冒着星光,怎么看那小玩物怎么欢喜,瞥了眼满脸期待的刘金丹,欲言又止。 “姓刘的,占山主便宜,就不怕他回来之后剥了你的皮?”刘九成带着几分无奈走来,目光扫过兄妹俩,眼神微亮:“不愧是山主的亲传弟子,天生灵秀,根骨蕴神,当真是修行的良才美玉。” 刘金丹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小子没这个胆就少说屁话,将来两个小家伙不喊你可别赖我。” 刘九成仔细一想,觉得是这么回事,如今看来自己这一拨人,注定是为掩日峰开宗元老,连个名分都捞不着可就太惨了。 心中踟蹰了许久,刘九成正色道:“你们俩就喊我一声刘师叔就行,至于见面礼……” 刘九成瞥了眼沾沾自喜的刘金丹,嘿嘿笑道:“保证不比这小子差就是了。” 刘金丹胸膛拍得震天响,又从乾坤囊中各自取出一件宝器,给陈语柔的是一支玉簪,危急关头可以化为护身法衣,可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 抱着一柄长剑的陈武眼神不善,目光落在刘金丹腰间,开口说道:“我看这个就不错,你给我我就喊你一声师伯。” 刘金丹满脸错愕,低头看了眼,笑骂道:“你小子倒是胃口不小,这可是你刘师伯的护身重器。” “嘁!”刘九成冷笑一声,给小丫头陈语柔拿了柄娟秀刻刀,道:“半仙兵,比你那只玉簪好些,拿着防身,等你结丹之后炼化。” 随后,刘九成扫了眼满脸期待的少年,抬手丢出件法衣,说道:“宝器级别,寻常金丹难以攻破,不过你也别仗着有这宝贝就掉以轻心。” 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尤其是看着师叔师伯满脸的期待。 小丫头脚步动了动,站定在刘金丹面前,昂着头问道:“你看着比师傅年轻很多,为什么要当师伯?” 刘金丹吓出一身冷汗,低头问道:“你们的师傅多大年纪?” 得到答案之后,两个家伙都神情古怪,那道飞剑传信是出自陈皓之手不错,那到底是谁弄错了? 二人沉思之际,山上吵吵闹闹又跑下来几个人,李衡走在最前头,阴世、何道人以及屁颠屁颠的小精怪山秀。 “不管了,这个便宜小爷今天是占定了。”刘金丹一咬牙,冲着小丫头重重点头。 陈语柔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刘师伯?” 少年陈武有样学样,喊得更是干脆利落,随后两人又冲着刘九成喊了师叔。 刘九成看着洋洋得意,宛若占了天大便宜的刘金丹,忍不住心中发寒,心说你是不知道那位山主的性子。 李衡等人悠悠而至,除去一穷二白的小山秀,每人都送了几件宝贝,其中何道人听得那句小姑娘又甜又糯的师叔,脸上肉疼才消退了几分。 一行人浩浩汤汤开上山去,陈语柔时不时昂起头问着师傅的近况,几人各自应答,将自己与陈圣相处间的情形说出。 陈武一路上唉声叹气的,看着一个二个争先抢后围着妹妹的师叔师伯们,眼神谈不上幽怨,心中却有些落寞。 青年道人悄悄摸近,小声问道:“小兄弟,可是觉得这群王八蛋冷落了你?” 少年翻了个白眼,并没怎么拿这道人当回事,只是山路漫漫,索性与藏着小心思的道士聊上一聊。 陈武问道:“说说,我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道人粲然一笑,摇头道:“那可不行,你得先与贫道说说,你与陈山主是如何相识,另外你妹妹体内阴冥印记是从何而来?” 少年脸色蓦然大变,目光变得尤其凶狠,若不是看不出这道人深浅,只怕陈武就要出手了。 青年道人伸手,抖了抖身上衣袍,笑容神秘道:“贫道怎么也算是个道门中人,这点天机还是能够测算到的。” 看着那比自家师傅衣着光鲜不少的道人,少年心中戒备才算是松懈了大半,开始简明扼要的叙述师徒相逢之事。 听到陈圣化为一个瞎眼老道,青年道人脸色不禁一黑,尤其是闻得布幡上口气极大的四个字,这位道人气笑道:“看来你这师傅,还真是对天地大道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陈武微微蹙眉,冷声问道:“那印记可有驱散之法?” 道人摇头,随口说道:“贫道骗你的,小丫头身子一切如常,根本就没那所谓的阴冥印记。” 听得这话,少年陈武气极反笑,手中出现那柄宝器长剑,做势就要刺出。 道人一声惨叫,化为缕缕青烟飘扬而去。 前方众人停下脚步,刘金丹率先啐了口唾沫,怒骂道:“老道士真不要脸。” 刘九成在一旁点头,借助术法遮掩陈武目光,实际上这位道人就站在少年身旁,手里摇晃着玉龟铜钱,嘴唇开阖。 剩余众人哑然,其中那个初步与山头连为一体的山秀,跑到陈语柔面前,蹲下不高的身子,笑道:“小师姐上来。” 又是惹得众人一阵笑,对这个心思清澈的精怪,他们皆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小家伙蹲了许久不觉背上有分量增加,才又扭头说道:“小师姐?” 陈语柔笑了笑,伸出还未长开的手掌,轻轻抚摸这个异族的小师弟,“有师叔们在,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家伙来卖力?” 一众人哑口无言,最终还是李衡掏出张御空符箓,一手环抱小姑娘,径直往山上而去。 远处阵法之外,长月祖师伸手捅咕身旁人,啧啧道:“老夫是不是看花眼了,那李家的木头在笑?” 陈皓哭笑不得,这话怎么回都是得罪人,索性闭上了嘴。 讨了个没趣的老祖瞥了他一眼,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怨气,一道真元匹链甩过去。 陈皓立刻化为剑光飞掠出去,悬停在掩日峰上,看着山顶上满脸新奇的小丫头。 “唉,也不知以后要便宜了哪家的小兔崽子。” 长月祖师追了过来,语气幽怨道:“你们陈家是不是与我烈阳宗有仇,一个二个出挑的女子都给你们拐跑了。” 陈皓笑容讪讪,有月师姐与孙怀微这两个在,他与陈圣还真是没得抵赖。 冷哼一声,老祖身形一闪而逝,继续坐镇宗门。 掩日峰顶上,如今已被开辟出了不小的一块平地,搭建了几座简易的木屋。 “刘…” “陈…” 少年陈武越看脸色越黑,最后皱眉不已:“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新宗门?即便我师父不在,也不用如此偷工减料吧?” 小丫头陈语柔抬头问道:“各位师叔师伯可是缺钱,我这里还攒了一些的,若是不够我可以去找师娘借。” 师娘二字,乃是田铢那小子撺掇陈语柔说的,孙怀微初时还会提醒一二,结果被少年陈武跟着起哄,索性也就随他们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还真不好接,总不能说是我们这些家伙图省事,想着反正管事与山主都没归来,加上最近忙着消化体内大道气息,也就懒得打理了。 如今在烈阳宗内,有着一位元婴修士保驾护航,此等绝佳的闭关所在岂能错过。 李衡皱眉,沉声解释道:“山上动土大事,需要等主事之人回来。” 小丫头这才作罢,瞧见角落里有几根细碎木头,急忙跑了过去,给自己搭了个小小的房子,写上一个大大的柔字,满意的拍了拍手。 少年陈武黑着一张脸,大步跨过去,随手抓起一根木桩,重重插在地上,有样学样写上个武字,突然看见远处还有两处空地。 “这是?” 陈武盯着两处精心修缮,却没人敢去搭建屋子的空地,皱眉问道。 刘金丹嘿嘿笑道:“让师伯来告诉你,那个高一点的是你师傅的,另一个是卢管事。” 想起那位卢管事,少年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当初在山上之时,可没少遭罪。 仙池之底,浑身被黑石覆盖的卢大管事双眸禁闭。 池外接引使瞥了眼脸色不算好看的女子,眉头微皱:“这小子如此难以镇压?” 那女子摇头,面容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沉声说道:“镇压不难,但他的神魂中多了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我以大道竟然冲刷不掉。” 闻言,老人脸色大变,蓦然想起一种可能,低声问道:“你是说,上古遗留下的孽障,对卢素动了手脚。” 女子先是摇头,而后又轻轻点头,沉吟道:“动了手脚是肯定的,不过是不是那帮家伙的手笔,我也看不准,如今只能以大道压制,希望那位开山之人能够渡过此关吧。” 接引使叹了一口气,突然微笑道:“管他洪水滔天,你我守望近万年,也算对得起大人的恩德,往后如何就看他们人族自己的造化了。” 女子眼帘微抬,反问道:“将来若真有一天,人族因此陷入生死危机,你个老家伙能忍住置身事外?” 老人笑容凝滞,诚然如女子所说,像他们这种天地造化所生,而后受人族点化逐渐形成如今的灵智,算得上是与人族大道相连了。 “看着吧,希望这位护道人能够保持住本心,不要给迷昏了心智,否则我不介意提前出手,哪怕结果是让这方新天地大道残缺,也好过便宜了那些贼狗的好。” 女子说完,身形消融在池水之中,其中大道气韵汇聚向卢素。 望着卢素眉心印着的淡蓝色印记,接引使眼神微黯,身形落在地面上。 卢素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脸色沉重的老人,神色不悦道:“接引老儿,你小子死了媳妇?脸色这么难看!” 老人咧嘴,手掌闪电抓出,拎着刚出仙池的卢大管事鱼贯而去,将其丢入叩心路所在的幽谷之中。 接引使双手笼袖,眼眸望着远处缓缓消散的仙池,池下山神微微躬身。 “五年之后,秘境落地,到时老夫不会再约束你等去寻找造化。” 随着老人声音的落下,整座秘境之中传来震动山海的欢呼。 老人冷冷看着这一幕,双眸微闭。 ……………… 陈圣趴在大变样的客栈二层围栏上,左右趴着老厨子与名义上的老板曹岩。 之所以说名义上,是因为此刻大堂里坐着个商贾气息极重的老头。 曹岩伸手捅咕老厨子,小声问道:“老厨子,你见多识广,可知道那人是谁?” 老厨子翻了个白眼,随口答道:“还能有谁,肯定是韩家那老妖怪的亲信,想必是来帮那韩崧的。” 陈圣浅笑,“齐鸣,算是韩霖亲信中的亲信,此人心思深沉,做事滴水不漏,曾受过韩霖大恩。” “如此可就麻烦了。”曹岩低着头,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此人姓齐,会不会跟齐掌柜那个老王八蛋有关?” 微微摇头,陈圣淡笑道:“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去找齐掌柜问个明白,不过依我预料,即便有关系,也绝不是什么好的关系。” 曹岩脸泊变幻不定,最终依旧是没忍住,御剑直直撞入浮云街,找到那个焦头烂额的齐掌柜。 “齐鸣?” 齐掌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随后摇头道:“老夫不认识此人,我齐家主脉旁系都无这个名字,你当真没看错?” 曹岩将陈圣的言语复述了一变,格外点出了后半句,齐掌柜这才想起一个可能,冷笑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曹岩心神一紧,还从未见过这位老友如此阴沉得脸色。 齐掌柜脸色阴沉,缓缓摆手说道:“无妨,那韩霖想让老夫死还没那么容易。” 随后,不愿意多透露半句的老掌柜将曹岩礼送出去,反复叮嘱不许插手齐家之事,才转身走了回去。 齐掌柜盘膝坐在阁楼角落里,脸上写满了狰狞,“齐凌,这么多年了,老夫还以为你死了,也好,能在离去之前为家族铲除你这个祸患,老夫也算死得其所了。” 陈圣看着心事重重的曹岩,就明白多半是被自己猜中了,身子落在厅中,陈圣随口问道:“韩霖到底什么时候到,若再不来我可等不起了。” 那齐鸣短暂失神片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面上笑吟吟说道:“陈公子莫急,韩元老这次既是返乡,又是访友,路上走得慢些也是应该的,我已经传过讯息了,再过两日他老人家应该就到了。” 陈圣微微点头,一步跨出大厅,身形出现在院中一颗巨树之上。 齐鸣眼眸阴冷,盯着那位气焰嚣张的少年,若不是韩霖反复强调不可轻举妄动,齐鸣早就带着一众护卫动手了。 韩霖这一回告老还乡,有间商行给的面子极大,不仅承诺他可以带一位家族晚辈进入商行,并保证其晋升一路通畅无阻,会在极短时间到一个极高的位置,更是给予了一队精锐护卫,其中有着好几位金丹修士。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剑中少女 为首的金丹顶峰修士,更是有望跻身元婴的天才,是韩霖多年来一只带在身边的关门弟子。 身为行内元老,韩霖这一脉可谓是盘根错节,商行大小各个阶层都有涉及,百余年间,韩霖收了十余位弟子,除去这个天赋最强的关门弟子,个个都担任要职。 想到这里,齐鸣心中升起一个恐怖的念头。 齐鸣走到树下,笑吟吟说道:“陈公子,在下听闻之前浮云街护卫对您多有得罪,韩家之人并未对此做出补偿,我想……” 陈圣冷冷斜了他一眼,嗤笑道:“寻常的法宝我瞧不上,贵重些的你又做不了主,想为韩家平事,也不该是这么一条疯狗,等韩霖到了,让他自己与我来说。” 说罢,陈圣依靠着树枝,微闭上双眸。 底下的齐鸣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好在收敛得及时,依旧脸带笑意说道:“齐某人微言轻,可这一次先行抵达的人中,有一位元老嫡传,想必那位大人应该有一个代表韩家与元老了。” “哦?”陈圣来了兴致,此人既然不在此处,那么便只有两个可能,而齐鸣如此说话,这位韩霖亲传弟子,想必就是在浮云街,那座华丽楼阁之中了。 陈圣缓缓起身,淡笑道:“那便随你走一遭。” 齐鸣大喜,微微屈身在前面引路,为了表示诚意将所有护卫全部留下。 看着两人背影,曹老板忧心忡忡的说道:“老厨子,你们咱们这位陈兄弟,会不会一时手痒忍不住,将那姓齐鸣给宰了。” 老厨子剐了他一眼,狞笑道:“那不是更好,齐鸣一死底下几个金丹修士肯定会发疯,到时候咱俩说不定能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你小子抓紧破境,老子可在这破客栈待的烦了。” 曹岩挠头,无奈道:“那可不关我事,谁让你个老小子当年要发疯去招惹我师叔。” 说到这里,曹老板脸色微微黯淡,叹息道:“只怕到时候我还来不及破境,就给那几个一身宝贝的金丹护卫捅死了。” 老厨子瞥了眼下方几人腰间挂着的短刃,是有间商行的制式武器,对真元灵气有极强的穿透效果。 蓦然打了个冷颤,老厨子抖了抖手,心虚道:“不打好,省得见了血往后对生意不好。” 曹老板扭头,好似第一次认识老厨子一般,啧啧道:“老兄,你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痛饮一杯如何?” 说罢,曹岩眼巴巴看着老厨子怀里,鼓鼓囊囊的还散大着酒香。 老厨子恼羞成怒,骂道:“你他娘属狗的吗,就藏了这么一点都被你闻到了。” 悻悻然取出藏酒,老厨子与曹岩你一口我一口,心中都有些担忧,陈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陈圣与齐鸣并肩走在街头,身旁诸多商贩都认得这么个冤大头,纷纷凑了上来。 陈圣笑着摊手,“各位老板,今日在下可没带姑娘,少拿我当土大款。” 说着,陈圣抖了抖瘪瘪的钱袋,示意自己如今真的很穷,却与几个相熟的商贩使了个眼色。 几人会意,赶忙围住齐鸣这个新的冤大头,开始吹嘘自己手中的商品如何如何珍惜。 有陈圣在,齐鸣又不好动怒,加上商贩之中不乏一些修行之人,一时间竟然将齐鸣围的水泄不通。 陈圣在外头高声喊道:“诸位,这可是有间商铺的贵人,你们的宝贝要是被他瞧上一眼,价值搞不好要翻番的。” 此话一出,场中的气氛更是攀升到了顶点,说句难听话,能在这条街上摆摊的,哪个对有间商铺没有几句怨言,每个月交的灵石银两可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如今能有机会捉弄一二,自然是乐得为之。 最终,齐鸣不得不掏钱买下不少东西,才得以突破包围。 陈圣双手环臂,神色揶揄道:“齐兄,感受到浮云街的热情了吗?” 齐鸣苦笑,双手抱着一大堆东西,无奈道:“如此齐某还要多谢陈兄了。” “谢倒不必,带我去见韩霖那位弟子就是。” 陈圣手掌滞留在空中,身前不远处出现一个紫袍男子。 齐鸣拱手抱拳,恭敬道:“胡大人。” 胡评盯着陈圣,蓦然开口问道:“你就是师尊看重之人?” 陈圣粲然一笑:“看重谈不上,韩霖不过是觊觎某些东西,而恰好,我手上就有这么一件东西。” “你很好。”胡评眼眸眯起,对陈圣话语中的嘲弄意味并不在意,扭头问道:“客栈里留了几个金丹护卫?” 齐鸣答道:“回大人话,除了去往韩家的两位,剩下的七个就都在客栈里了。” 胡评沉吟片刻,冷笑道:“传讯回去,让他们动手擒下那头畜牲,另外韩崧看上的那个女子也留下,送到韩家。” 陈圣脚掌重重一踏,轻笑道:“你大可以试试,赌我能不能先杀你,再赶回去。” 齐鸣冷冷一笑,身形悄然退出两人的战圈。 陈圣一步踏出,悬在那座楼阁上,道:“即便我不能杀你,在脱身之前斩落这么一座楼阁还是不成问题的。” 胡评一言不发,方才陈圣移动的一瞬间,他的神识竟然失去了这个对手的身影,这也就意味着陈圣完完全全有实力做到这一点。 齐鸣迈步走出,阴恻恻说道:“陈公子此举可就犯了忌讳了,这座楼阁之中大半是凡人,况且还有齐掌柜坐镇其中,你可知杀害一个有间商铺掌柜,是何等严重的罪责。” 陈圣身形一闪而逝,剑尖悬停在齐鸣眉心一寸处,嗤笑道:“什么时候我说话行事,轮到你一条韩霖的走狗来多嘴。” 胡评微微蹙眉,即便他心中也瞧不上这个齐鸣,可终究是师傅的心腹,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折辱。 腰间短刃出手,胡评一步欺身上前,与陈圣手中那仙剑碰在一起。 陈圣挽了朵剑花,收剑入鞘,淡笑着说道:“要知道,韩霖那老狗都还守着规矩,你这个做弟子的若是不守,是很容易死的。” 声音消散,陈圣身子出现在齐掌柜面前,老人叹了一口气,问道:“与他们起了冲突?” 瞧见陈圣点头之后,老掌柜颇为无奈道:“你啊,就不能安安心心等到少主来,届时都能囫囵的离开,何必招惹这么一条疯狗?” 陈圣轻挑眉,笑问道:“看来那齐鸣与掌柜果然渊源不浅?” 齐掌柜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算起来那是百年前的事了,此人真名叫做齐凌,真要论起来老夫还得喊他一声叔父,当年他偷学家族一门禁忌功法,导致不少族人身死,老朽受命追捕,结果不仅捕杀失败,我更是落下了一身的隐伤。” 陈圣微微点头,从第一次见到齐掌柜之时,他便知道这位年岁不算很大的老掌柜,体内有着数不清的暗伤,有些因为潜藏了太多年,已经无法治愈了。 齐掌柜接着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个齐凌竟然投到了韩家门下,如今更是成了韩霖的一条狗。” 数百年来,其实韩齐两家实力一直相差不多,直到韩霖这么一个变数出现,齐家才安于一个商铺掌柜之位,对韩家的嚣张气焰也是诸多忍让。 陈圣听罢,缓缓起身,拍了拍老掌柜的肩膀,笑道:“这些日子老先生可以多去归去客栈,曹岩与老厨子两个家伙性子太偏执,劳您去照料一二。” 齐掌柜摇头苦笑,“如今我这身份,不去给曹老弟招祸就不错了,能帮得到什么忙?你也不必担心,我齐家还有些底蕴,至少韩家不会在慈城对老夫动手。” 陈圣洒然一笑,也没再继续坚持,而后迈步离去。 直到陈圣归来,两个家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老厨子在楼上高声喊道:“陈兄弟,你没把那姓齐的给宰了吧?” 曹岩投来质询的目光,生怕这位陈兄弟点了点头。 好在陈圣面色颇为古怪,伸手指了指背后,齐鸣脸色发青,只是冲着三人拱了拱手,便坐在大堂之中。 曹岩疑惑道:“陈兄,咱们这位齐兄弟咋的了,脸色跟吃了屎似的。” 老厨子急忙发难:“放你小子的狗屁,你瞧瞧齐兄弟的嘴角,再嗅嗅味道,能发现臭味?” 陈圣洒然一笑,顺着老厨子的话说下去,“兴许人家吃得干净,不行吗?” 三个家伙哈哈大笑,陈圣突然看见楼道里探头探脑的少女,曹岩伸手捅了捅陈圣,小声说道:“咋回事?” 如今的水魄已经摘了帷帽,露出清丽的容颜,一身非人族的气息格外显眼,辅以身旁的蛟龙灵韵,走到哪儿都格外惹人目光。 在场的金丹修士自然都发现了这一点。才有了如此疑问,陈圣神秘一笑,喃喃道:“不可说……” 楼下金丹修士有几个交换眼色,手掌攀上刀柄,悄悄逼近。 陈圣轻咳了一声,后院透气的天机子骤然叹息,一股巨力凭空压下,几个金丹护卫立刻如坠泥潭,周身各处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诸位,无论你们是哪家的门人护卫,要在我这客栈里立足,就得守规矩,再有下次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听着天机子故作高深,陈圣满脸无奈,曹岩与老厨子则是满脸欣喜,因为陈圣承诺,此间事了之后,这座阵法会留在此地。 …………… 崔方白单手执剑,一身白衣染满了血色,身前站着两个黑袍人。 “崔少主,偷偷摸摸跻身元婴境界,怎地也不与老夫二人来个信?”一道黑袍之中传来枯槁腐朽的味道,嗓音之中尽是沧桑味道。 崔方白冷冷劈出一剑,击退其中一人,冷声喝道:“区区两个元婴初期魔头,也敢来拦本少。” “呵呵……若你是一个纯粹剑修,老夫二人就此退走,可惜了,崔方白,今日或许你想离开只怕要留下一些东西了。” 两个老魔头配合无间,手中各自挥舞着一支幡旗,招徕的阴冥鬼煞汇聚成一头又一头的鬼物。 空中游荡的鬼物,每一头都有着金丹的杀伐力道,且被一剑击碎之后,只是化为阴煞气息,消耗少数煞气就能重新凝结。 一头老魔狞笑:“放弃吧,留下半数精血,老夫二人便放你离去。” 崔方白咬牙:“做梦。”若是真的留下半数精血,才是取死之道。 将胸中剑意凝聚成一点,剑尖冒出一点星光,刺入一头鬼物体内,立刻爆碎成点点阴煞,与周遭阴气碰撞之后继续爆裂开来,即便威力弱上一些,也让两个老魔头心惊胆颤。 “怎么可能,你的剑气明明尚未凝实,剑意也不足。” 他们两人走得是一种特意的修行道路,艰难跻身元婴之后便难有寸进,且在寿元逐渐耗尽之后修为开始倒退。 两个心魔入体的家伙便想出了如此疯狂的法子,借着吞噬同境界修士的精血稳固境界,此外还可以使用一些珍惜异兽的血脉,使得修为继续进步。 崔方白又是一记星光剑意点出,心神相连的鬼物被彻底湮灭,两个魔头此刻心中也不好受。 一个身材矮小些的开口呵斥道:“好,好个崔方白,不愧是有间商行的少主,今日我二人暂且放过你,咱们来日自有重逢之时。” 说罢,两位元婴魔头携着鬼物阴煞而去。 片刻之后,崔方白以剑拄地,看着手中的洛璃仙剑,若不是靠着这柄剑,以及艰难凝炼出的几缕纯粹剑意,今日想要脱身还真有些难度。 “到底不是纯粹剑修,吃亏甚大。”崔方白看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不敢多留,急忙御剑离去。 过了许久,两个老魔头去而复返,皱眉道:“古怪,那小子分明不是纯粹剑修,而且剑意也不够纯净,为何能够如此干脆利落斩杀鬼灵?” 一个老魔低头,突然盯着一物,说道:“你看这个。” “这是?仙剑残片?” 两人心中惊骇不已,需知仙剑乃是真正的有灵之物,寻常是不会残破的,唯有与剑主心意相通,且前者愿意付出,才可以残伤剑身来换取强大的杀伤力。 而仙剑珍贵,残破一点想要修补需要花费的代价巨大,不亚于重新打造一件半仙兵。 “好个崔方白,果真财大气粗,你我输的不冤。”两个老魔头这才真正离去。 不远处的溪流之中,洛璃仙剑微微放着红光,剑身刺入崔方白体内半寸,在汲取剑意。 “嘎嘎嘎………崔小子,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这次回去之后,弄十件半仙兵。”仙剑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崔方白脸色微沉,冷声喝道:“最多五件,你若是不答应大可以吸干我体内剑意,大不了我自此放弃剑道。” “你!”剑中之人明显愤怒到了极点,剑身立刻红芒大盛,崔方白脸色随之变得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剑意顺着剑尖流淌进入仙剑之中,直到崔方白露出冷笑,手中出现一枚古印,做势就要往身上盖,红芒才退去。 剑中之人说道:“最多再给你三天时间,我要吃到第一件半仙兵,否则咱俩鱼死网破。” 闻言,崔方白松了一口气简单包扎了伤口,吞下一把回元丹药,向着远处飞速而去。 即便是他如今受了重伤,可只要遇上的不是同境界高手,算得上半个纯粹元婴剑修的崔方白,都有一剑斩之的本领。 崔方白心中估算着距离,“至多再有两日。”松了一口气,崔方白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剑中悠悠传来一声叹息:“你这个小废物,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 仙剑自行飞驰在高空之中,与此同时崔方白体内剑气剑意重新变得充盈了起来。 化出虚幻人形的剑灵看了眼熟睡的崔方白,冷哼了一声,重重跌落在地。 体内伤势剑气恢复了大半的崔方白被砸在一个水潭里,睁开眼时一个少女立在身前。 少女肃容问道:“我就问你一句,真能确定陈圣就是他?” 提及这个他时,少女眼眸深处明显闪过一抹哀伤。 崔方白重重点头,“我几乎可以肯定,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这么多你我之事,这柄洛璃剑也不会对他那般熟悉。” 少女眯眼:“既然如此,你就更该为我多找些半仙兵,希望下次碰面之时,我已经有了实体身躯,而不是像这样靠着剑意显化。” 说罢,少女身躯化为点点星光,散落在水面之上,崔方白将剑探入水中,依旧只是抢回了半数剑意,剩下的彻底融入潭水之中。 深呼一口气,崔方白长身而起,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剑光破空去往慈城方位。 陈圣正立在客栈顶上,如今已是第六日了,那位韩家大少还未现身,有些古怪啊。 至于应对韩霖的方法,与如何安顿水魄灵韵,陈圣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倒是手中玉简里的信息,令陈圣颇为忧虑,元婴境界的魔头不多,且崔方白有着仙剑在手,同境争锋占尽优势,能够让他特意传讯告知的魔头,可不会是等闲之人。 蓦然间,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陈圣咧嘴微笑,“总算出现来,韩崧!”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韩霖 陈圣喟然长叹,动身落在焕然一新的归去客栈外,眼神淡漠看着远处。 韩崧脚步不疾不徐,看见等在门口的陈圣亦是愣了愣,旋即朗笑道:“陈兄,这几日不见,我当你是离去了,也好,既然打定主意留下,老祖宗那边我会引荐一二。” 陈圣轻轻挑眉,问道:“韩大少是嫌陈某死得不够快?” “陈兄说的哪里话,只要你肯留下那位姑娘,韩某又岂敢不尽全力?”韩崧一手托扇,笑眯眯说看着陈圣,只是这笑容中究竟藏着多少杀机诡谲,就不得而知了。 伸手虚引,陈圣语气平静道:“反正韩霖明日就到了,韩大少又何必如此耗费心力,还是说只要我将水魄交出来,就能带着那头蛟龙离开?” 陈圣在前头带路,眼神玩味看着从楼中走出来的灵韵。 韩崧看着满脸冷厉的少年,眼神难以掩饰的炽热,在老祖宗最新的传讯中,曾许诺可在吞噬这头蛟龙精血之后,破格微韩崧提升修为境界,这对天赋只算中上的韩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陈圣眼眸微眯,一支极为纤细的小竹签悬停在韩崧咽喉,几乎贴近肌体。 韩崧喉咙耸动,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不敢妄动。 “陈兄是想提前开战?” 韩崧眼神复杂,以他的天赋这辈子想跻身金丹会很难,且多半要靠着海量的资源灵物,砸出一个虚浮得不像话的金丹躯壳。 有间商行的高层不用打打杀杀,因此,他韩崧可能从此以后,就再难体会到修士之间那种刀剑相向的感受。 陈圣不同,如此年轻得金丹修士,只要能渡过这一关,未来的悠长岁月注定波澜壮阔,无论何等的大势力,都不会舍得让这么一位少年天才在其他事物上分心。 “就如那位崔少主一样。”心中自嘲一笑,韩崧脑海中划过老祖传讯中尤为刺眼的一行字:若有可能,将那陈圣收服入麾下。 陈圣双手负后,淡笑道:“看韩少的意思,先动手早动手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韩崧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摊开双手,道:“既然如此,陈兄何不直接打杀了我,再看看诸位能否逃出我韩家的天罗地网。” 老厨子手里攥着一把竹条,大呼小叫:“陈兄弟,见鬼了,客栈里有鬼。” 看着老厨子手里削切大小一致的竹签,陈圣哑然失笑,抬手将那支悬在韩崧脖颈上的打回。 老厨子嘿嘿一笑,变戏法般掏出一把腌肉,弹指串在竹签之上,扭头喊道:“姓曹的,借个火!” 片刻之后,一团淡金火光飞掠而至,无木而燃。 老厨子喜笑颜开,招呼曹岩就着丹火烤肉,边说道:“不是我吓唬你韩大少,就你们这几个人,动起手来还真未必能够讨到好处。” 额上冒出许多细密汗珠,韩崧惊骇的发现,这两个在慈城中龟缩了许多年的家伙,竟然都是金丹修士。 向一个护卫打了个眼色,看见其眼中的忌惮意味后,韩崧这才收敛下杀意,轻摇纸扇,淡笑道:“无妨,想必陈兄肯等到现在,也不想在这最后一日功亏一篑吧?” 陈圣洒然一笑,“韩大少说的有道理,那陈某就再等上一小会。” 说罢,陈圣便蹲下去了一串熟肉,酥香扑鼻。 少女看了眼院中的韩崧,秀眉微蹙,不过片刻就在自家先生的招呼下欢欣雀跃,主动上前接下了烤肉的职责。 老厨子颇有几分不满道:“陈兄弟,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小老儿攒了好久才舍得开这么一点荤腥。” 曹岩白眼一翻,拆台道:“你真当老子傻,还是觉得陈兄愿意当这冤大头?” 如今三人手上的一串串烤肉,不就是之前齐掌柜送来,然后被老厨子私自扣下的吗? 真当我这个客栈老板不管事? 陈圣失笑,打着圆场道:“不妨事的,劳烦老厨子去再买些来?” 老厨子接了银两,抬手掂了掂,这才欢天喜地的跑远。 曹岩脸色微沉,瞧着老家伙那奸笑,不用想就知道那一袋银两起码要被贪墨大半。 陈圣笑容微敛,拍了拍少女肩头,轻声道:“走吧,不要耽搁韩大少待客。” 两人依言而起,抬手盖灭金色火焰,冷冷扫了韩崧一眼,大步走入后院。 “劳烦韩大少收拾。”指着地下散落的竹签,陈圣携着少女转入后院。 如今整个客栈与陈圣初来时截然不同,唯一不变的便是插着一柄长剑的后院。 陈圣伸手叩击剑柄,天机子身形悠悠浮现,语气不善道:“小子蔫坏,想让老夫来瞧着你们吃香喝辣?” “陈兄,这位是……”曹岩眉头微皱,灵智开化到了这种程度的剑灵,简直闻所未闻,即便是仙剑也难有。 天机子眼神凌厉,瞪着曹岩喝道:“哪里来的有眼无珠之辈,连老夫这么一尊……无上剑灵…都不认得?” 陈圣默默放下手掌,腰间仙剑摇晃,满了一身冷汗的曹岩与老厨子,眼神古怪的看着陈圣。 虽说剑灵与剑主之间是从属关系不假,可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剑灵,对陈圣怕得有些过分了吧? 这话当然没人会傻乎乎的说出来,事实上天机子也不明白,如今为何会对这少年生出如此浓重的忌惮。 百年渡劫的天才,在悠长的岁月中,天机子不仅见过,而且或亲手或暗中使计抹杀过不少。 陈圣双手抱胸,目光遥遥看向远方,月色之下,老厨子抱着半扇肉,飞掠而来。 曹岩啧啧称奇:“难得,你个老混蛋竟然如此大方,看着好像是入了品的灵兽肉吧?” “去!”老厨子拍落汉子大手,没好气道:“老子一向大方,只是你小子没那个福气,怕你消受不起。” 老厨子说完之后,丝毫不理会曹岩的骂娘,大步跨进厨房,开始收拾那半扇兽肉。 陈圣抬手压下,天机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悄然那头蛟龙,鼻间传出粗壮的闷哼声。 “与诸位说些厉害事。”陈圣正襟危坐,满脸肃然。 少女水魄坐的笔直,眼底有厉色流淌过。 陈圣取出几块玉令,各自递给水魄、灵韵以及曹岩,道:“此令牌可让你们不受杀阵侵扰,明日若是与那韩霖打起来,你们可以借此脱身。” 看着几人滴血炼化,陈圣这才继续说第二件事,“那韩崧性情阴翳,绝不会只将宝压在韩霖一人身上,到时我想请曹兄与老厨子护住水魄。” 蛟龙灵韵神色微变,除去给了那枚令牌之外,陈圣竟然将他给无视了。 “老夫劝你不要多嘴,静静听令就是了。”天机子眼眸微眯,只有剑上一块悬佩叮铃作响。 陈圣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此事凶险,若是两位兄弟觉得为难,我也不会强求,只是战斗之时就得躲远些,这一战不会轻松。” 曹岩轻轻吞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那韩霖,比起师叔如何?” 思虑了片刻,陈圣笑道:“韩霖不如,麻烦的是此人背后站着有间商行,真到了生死关头,那一队护卫绝对会出手,这些人你们不好杀。” 曹岩微微点头,这一队护卫代表着有间商行的脸面,即便自己这方占理,与他们扯上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事。 “所以……”陈圣大手一挥,眼中神采奕奕:“两位只需要阻拦一二,斩杀的事由我来。” 少年说话之间,整个后院,满院杀机。 陈圣笑吟吟看着曹岩,问道:“曹兄,以咱俩的交情,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曹岩撕咬下大口熟肉,哈哈大笑道:“也不是不行,就看陈兄弟你是否上道了。” 陈圣抛过去一个酒壶,曹岩随手接住,痛饮一大口,朗声道:“小丫头交给我了,老厨子要是怂了害怕了,老哥一个人拼了命也帮你护下。” “姓曹的,你小子骂人?”老厨子探出头,手里捧着个巨大的餐盘,腌好的肉切得细碎摆满了。 愤愤然将餐盘放下,老厨子斜眼骂道:“你小子还有没有点良心?亏的老子陪着你在这破客栈蹲了数十年,背地里戳我脊梁骨?” 曹岩笑容讪讪,小步跑到老厨子身后,双手按在肩上,手腕轻轻发力,不一会老厨子脸上怒容已经消退了大半。 “这也行?” 天机子宛若勘破天机,给灵韵使了眼色,示意后者有样学样,无论如何先让陈圣消了气再说。 灵韵脸色变幻不定,看了眼陈圣,又看了眼身旁的少女水魄,最终咬牙就要起身。 陈圣哭笑不得,以心声说道:“别听这老混蛋的,我既未生气,也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只是要算计那韩霖,还得你出一把力。” 随后,陈圣便闭上了嘴,众人就着烤肉美酒,时间悠然流逝。 天光渐白,陈圣长身而起,与灵韵对视,粲然一笑,取出琉璃盏。 灵韵本能的露出防备神色,毕竟如今与陈圣关系微妙,若是进了这琉璃盏中,可就是任人宰割。 陈圣心神一动,琉璃盏中水面消退,露出一具蜿蜒盘旋的蛟龙骨身。 “你这是?”灵韵满脸疑惑,不解陈圣取出这恶蛟尸身做甚。 陈圣淡笑,开口讨要少许龙血泼洒在龙骨之上,而后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之后,恶蛟尸身开始扭动,随后渐渐生出血肉,自尾部直到龙头,俨然一头崭新的恶蛟。 灵韵眼神复杂,“你打算用这个骗过那个韩霖,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的确涉世不深,可也能够感受到这具龙身之上血脉稀薄,且骨子里透出的森森气死根本掩藏不住。 陈圣淡笑,自怀中抽出一张紫色鎏金符箓,低喝一声打入恶蛟体内。 “现在又如何?”陈圣伸手指着威势凛凛的的龙身。 灵韵嘴巴微张,若不是知道这是一头死蛟,只怕他都要扑上去,上演一出蛟龙血脉之争了。 陈圣松了一口气,以龙血画出一副身躯不算,可这点睛之笔的符箓,绕是陈圣,都花了三日工夫才完完整整绘出一张。 以心念让那恶蛟盘在庭院之中,陈圣跃上屋顶,目光落在城外一处,城中稍稍有些能量的人都汇聚在那里,等一个喜欢倚老卖老的老家伙。 蛟龙灵韵早早施展了敛息之法,与水魄一同躲在恶蛟身躯中央,昂起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少年,怔怔出神。 忽然,浮云街内阁楼响起一道钟声,城外不远处蓦然出现一个素白衣袍的男子。 “韩霖元老返乡,韩家后代何在?” 庄严肃穆的声音落下,韩家家主迈步而出,恭声喝道:“韩家第二十四代家主韩正,在此恭候老祖回归。” 韩正身后跟着两列人马,各自以韩启、韩崧马首是瞻,此刻除了韩启之外的所有韩家人都拜倒在地。 “韩正这个家主当的可真是憋屈。”看着满脸无所谓的韩启,与那脸上写满了惶恐,却又不敢对韩启如何的家主,陈圣蓦然发笑。 只见那素白人影一闪来到韩启面前,皱眉问道:“你不是韩家子弟?” 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韩启怡然不惧,伸手掏了掏耳朵,笑道:“算是,若不是韩正老头非拉着来,其实我是不愿来此罚站的,凡夫俗子,站久了腿麻得很。” 韩崧目光冰冷,嘴角轻轻掀起一丝弧度,你韩启越桀骜,在老祖心中留下印象越差,对我韩崧越有利。 韩正脸色大变,抬头看向那白袍使者,刚要出口劝和几句。 那人打量了韩启几遍,才点头道:“你就是元老所说的那位后辈,果真胆色不俗。” 听得此言,韩启倒是脸色如常,身后跪着的家族长老执事们则是满脸的欣喜,看来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韩启与老祖关系匪浅。 “韩元老尚在二十里外休憩,你等再等上一时片刻。” 他冷冷说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个册子,依据上面写的一一点名。 许多被点到的家族不禁窃喜,早听闻那韩家老祖记仇,若今日不出现在此,只怕以后在城中的日子就难熬了。 陈圣摇头苦笑不已,这么多年过去了,韩霖还是喜欢做这等腌臜事。 “也罢,当年的仇怨就在今日彻底了解吧。”低叹一声,陈圣身形一闪而逝出现在人群最前头。 陈圣以眼神扫了眼那所谓白袍使者,而后露出冷笑,“原来是你啊。” 那人愣了片刻,皱眉道:“道友认得我。” 陈圣能瞒过所有人无声无息的出现,起码有着金丹境界的修为,即便以有间商行的势力,也不敢慢待。 陈圣微微点头,随口说道:“你也算是韩霖最为忠心的老狗了,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狠心,进坟墓都要拖着你。” 此话一出,所有的家主与势力首领皆是神色大变,有些知晓内情则是悄悄后退几步,省得惹火烧身。 白袍人咧嘴狞笑道:“没想到这等偏远地方,还能有人认得我韩宵。” 陈圣置若罔闻,抬手射出一道剑气,化为流萤飞掠去往远处。 韩宵神色微变,伸手去抓那道剑光,陈圣嘴角微翘,轻呼一声:“爆!” 剑光化为无数细碎残片,将韩宵手掌炸的爆裂,其中几道细小的残片飞射去往远方。 随手将韩宵拘禁,陈圣冷冷说道:“凭你也敢碰我的剑气,不知死活。” 如死狗般被丢在一旁,韩宵双眼死死盯着面容冷峻的陈圣,怎么也想不起这么一号人物。 二十里外,一个凉亭之中,满头花白的老人与胡评对弈。 看不出半分老态的韩霖笑问道:“那陈圣当真如此不俗?” 胡评艰难点头,声音干涩:“若他与弟子同境争锋,弟子必败无疑。” 轻轻哦了一声,韩霖又问道:“可是因为那柄仙剑?” 胡评面色微黯,与那仙剑的确有关,但关系并不大,而是一种纯粹的直觉,让他在面对这个少年时格外忌惮。 韩霖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若那少年今日还不知进退,师傅帮着你打杀了这大敌,仙剑得手以后,你的实力未必不能攀升一个境界。” 忽然,两道碎片破风而来,一道钉在棋盘上,另一道则是直直冲着胡评而去。 韩霖双手笼袖,显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胡评脸上青筋骤然爆起,体外出现一层真元罩堪堪将那剑气碎片挡下。 “看来咱们这位陈小友等不及了,评儿,随为师走一遭?” 韩霖长身而起,脚下飘荡出两团淡金色云团,化虹而去。 胡评站在原地,心中天人交战,良久之后才御剑跟上,不敢踏上那团等着的云团。 在空中极速飞行的韩霖蓦然滞住身形,扭头看着后方,双眸微微眯起,目光不可谓不阴冷。 只一刹那,老人便换上和熙笑容,遥遥冲关门弟子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 越接近算是自己中兴之地的慈城,这位韩家老祖心中越是兴奋不已。 “韩家,陈小友,老夫来了!” 陈圣忽然抬头,咧嘴微笑,与韩霖四目相对,心中杀机昂然。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尽是同道中人 称得上鹤发童颜的韩霖落地,看着最前方扶剑而立的少年,轻笑道:“可是陈圣小友。” 陈圣岿然不动,只是冷冷答道:“小友谈不上,陈圣倒是不假。” 韩霖哈哈一笑,自顾自说道:“听闻这届仙门大会之上,一个与小友同名的筑基修士大放异彩,不知此人与小友是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天下十州何其大,在下姓名寻常,同名应该不稀奇吧?”陈圣神色漠然,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至少将大道法宝送回掩日峰之前不能。 韩霖指了指角落里的韩宵,皱眉问道:“不知我这侍从如何得罪了小友,要下这等狠手。” 陈圣哂笑:“你不妨自己问他,为何要去阻拦我的传讯飞剑。” 说完,陈圣身形一闪而逝,几息之后就出现在归去客栈顶上。 如今的客栈可谓是富丽堂皇到了极点,在高处看去处处仙气弥漫,池水之中有韩崧不惜花费大量灵石蕴养的珍惜鱼种。 韩霖抬手破去禁制,微怒道:“不知死活的废物!” 面色惨白的韩宵挺直了身子,肃容道:“大人骂的是!” 无奈摇头,韩霖跨步追入客栈之中,冲高处的陈圣抱拳道:“小小误会,还望陈小友不要因此迁怒韩某。” 陈圣心中冷笑,看来当年那一剑给了这家伙一个不小的教训,否则按照韩霖以往的性子,多半就是上门强买,若是不肯便暗下黑手。 有间商行高层之中,韩霖算是手段最为不光彩的,也正因如此,这个老家伙才会落得这般晚景。 落叶归根? 可笑,一入有间商行便身不由己,尤其是那些到了一定地位的,生死都得在行内,如韩霖这样的还真是第一例。 陈圣漠然说道:“无妨,毕竟你韩家是客,只要安分守己,我总不好出手赶人。” 韩霖伸手虚引,淡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下去吧,省得吓坏了外头那帮凡夫俗子。” “未想到韩元老还晓得神仙打架凡人遭罪的道理,看来是陈某低估你了。”陈圣微微抱拳,身子直直坠下,压塌了一块上好的青玉石板。 韩启匆匆赶来,见状大为不喜,小声抱怨道:“陈兄,不是我说你,再有钱也经不起这般浪费吧,何况如今这怎么也算是曹岩那混账的产业。” 说完,韩启冲着门内探出头的曹岩打了个眼色,结果曹老板大步走出,拍了拍陈圣的肩膀,朗笑道:“什么你的我的,以我与陈兄弟的关系,莫说是一块青玉石板,就是都给踩烂了了都无妨,曹某看都不看一眼。” 闻言,韩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唉声叹气取出一块崭新的石板,小心翼翼将碎片捡起,铺上之后才神色郁郁的走入店内。 “咋的,老子花了钱的!”韩启大呼小叫,瞪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厨子,扭头问道:“陈兄,我没走错地方吧?” 陈圣哑然,老厨子如今换上了一身大红袍,一头杂乱的长发以丝带束起,络腮胡子打理得井然有序,竟然卖相还不错。 曹岩歪着头,围着老厨子转了好几圈,没好气道:“他娘的,原本以为有你个老王八蛋给老子垫底,合着你一直在藏拙。” 老厨子咧嘴,露出一口洁净的大白牙,瞥了眼陈圣身旁的老人,问道:“你就是韩霖,韩家的老祖宗,有间商行元老?” 韩霖微怔,旋即点头笑道:“正是老夫,不知道友名号?” “不能说,听了的人就要死。”老厨子双手抱胸,眼神清冷。 韩启则是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喊道:“人呢,狗日的韩崧准备的人呢?难道就打算让这么几个不靠谱的过接待大爷?” 不过一会,早已等候在何处的侍者鱼贯而出,很快便将各处桌案上摆满了美酒珍馐。 “请吧,韩家老祖!”韩启走近,站定在韩霖身前,漫不经心道。 韩霖嘴唇微颤,看着面带讥笑的韩启,仿佛有千言万语藏在胸中,瞥了眼一旁笑意盈盈的陈圣,韩霖淡然笑道:“劳烦启儿带路。” 韩启脸色一黑,因为不远处的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在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 “启儿……乞儿?” 曹岩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第一次见到韩启这小子他如此落魄,合着老子那会是揍了个乞丐。” 随后,曹老板重重啐了口唾沫,大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韩启脸色阴沉得可怕,登楼每一步都踩的极重,恨不得一脚跺垮了这楼。 陈圣抬手阻止两人脚步,迈步跟上,脚步同样不轻。 曹岩心一颤一颤的,韩启还好说,是个纯粹的凡人,再大的力道都上不了这座阁楼,陈圣不同,一个能够抗衡元婴的金丹修士,强大可见一斑。 好在直到三人身形消失之后,客栈都没有出现问题,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老厨子,这就是元婴修士的威压?感觉也就一般呐。” 闻言,老厨子气笑,问道:“有没有挨过你师叔揍?” 曹岩老老实实点头,他虽喊那老人师叔,实际上自幼年至今根本没见过师傅几面,一身修为多是靠着师叔打熬出来的。 老厨子又说道:“想想挨过最狠的一次打,然后这老家伙随手一招都能让你在体会一次,你觉得他不够强大?” 曹岩脑海中回溯一副场景,旋即身躯震颤,看向那处楼道口满是敬畏。 “真难想象,有一天老夫竟然会发疯要对付这样的老妖怪的。”老厨子愁眉不展,忍不住颤声道。 楼上,特意打造出的广阔厅堂之上,韩霖伸手指了指,问道:“我不是传讯说过,最高处放两个座位吗?” 韩启目光看着窗外,珍惜灵木发散出的幽幽荧光,即便是在白日里也微弱可见。 见他如此情形,韩霖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而后冲陈圣苦笑道:“既然如此,陈小友请上座。” 陈圣摇头拒绝,“接风宴是为韩元老举办,陈某终究是个外人,能得个末席就算烧高香了,再说了,做的高了身旁无人,有些寂寥。” 韩霖哑然,当仁不让走上前去,扫了眼左右侍应之人,沉声开口道:“请各大家族入场。” 此番他刻意举办这个接风宴,便有些几分敲打城中势力的意味,韩家统一慈城是早晚的事,今日算是下个最后通牒。 陈圣径直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而后双眼微闭,看起来不打算理会任何事物。 城中各个势力首领落座,所有人皆不约而同选择了离陈圣远些的座位。 不过须臾,厅中满了大半,韩霖目光一扫而过,开口说道:“诸位!” 所有人一同扭头,望向这位百年不曾回归的韩家老祖,一尊元婴修士,有间商行真正的高层元老,不明白这么一个大人物为何要突然回归到这座偏远狭小到连郡城都算不上的小城池。 韩霖突然喝道:“韩崧!” 韩崧快步走出,屈身答道:“弟子在!” “城中还有哪家势力不在,为何空了这么多位置?” “回老祖宗话,负责修建登天阁的齐掌柜与齐执事还未至,除此之外便是为老祖随行贵客所备的座位。”韩崧恭敬答完话,目光瞥向角落中闭目养神的陈圣,嘴角微翘。 几乎与此同时,齐掌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满脸冷笑的齐鸣。 韩霖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齐鸣,齐掌柜犯了何事,你要将他绑来此处?” 齐鸣哐当一声跪倒,泪流满脸,带着几分呜咽道:“回元老大人,这个老东西,在给你修筑的登天阁上动手脚,贪墨了不少珍惜材料,弟子带人刻下符文时发现,几根柱子脆弱不堪,若不是发现及时只怕会铸成大错。” 陈圣冷笑,这齐凌的手段还真是恶毒,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戳破此事,不管有没有,齐掌柜都让韩霖落了面子,事后责罚肯定是跑不了的。 果不其然,韩霖脸上浮现几分戾气,寒声问道:“齐掌柜,当真有此事?” 傲然而立的老掌柜冷哼一声,长啸道:“元老怕是在说笑话,给您修筑阁楼的命令,我可从未在行中接到过,亦没有插手,何来贪墨?” “你!”齐鸣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此事商铺中人人皆知,且有人能证明你几乎每一日都待在登天楼中,如今想着撇清关系?” 韩霖看向齐掌柜,“若他说的有假你可以指出,老夫会派人去查,可若属实,你可得给我个交代。” 老掌柜伸手正了正衣衫,淡笑道:“老朽的确终日在登天楼内不假,可诸位大可以去问,问问那些匠人们,我是否插手过只言片语,亦或是拿走过什么。” 齐掌柜突然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如果没有,老朽也想让韩元老给我个交代,浮云街算得上是我有间商铺的买卖,老夫在其中巡视应该不为过吧?” 齐鸣被一句话噎住,深深地看了齐掌柜一眼,冷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陈圣突然睁开眼睛,朗声说道:“齐凌,我劝你不要想着找人冒充,登天楼我去过几次,匠人们也大都认识。” 说罢,陈圣再度闭上双眸,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剑柄,寂静厅堂之中格外刺耳。 每一击都宛若敲在齐鸣心口,不过片刻,被陈圣点破姓名的齐凌满身大汗。 韩霖大手一挥,打圆场道:“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此事就罢了,你二人先落座。” 齐鸣如闻天籁,当即就要迈步,眼角余光瞧见齐掌柜岿然不动,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详之感。 齐掌柜缓缓摇头,凝声说道:“恐怕此事不能善了。” “齐庭,你要做什么?”齐鸣声嘶力竭吼着,几乎已经可以预见韩霖震怒之后的场景。 齐鸣能够在韩霖身边跟这么多年,凭借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领,深知韩霖的脾性,无论何时何地,让他丢了颜面的人,即便是再亲近的亲信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韩霖脸色微沉,点指着齐掌柜问道:“你待如何?” “老朽要请元老走一趟,为我正名,亦是为有间商铺找回颜面,否则此事我不介意上报行内。” 听得这话的各方势力首脑,五不对齐掌柜佩服不已,没想到平日里见了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老人,竟然有勇气在一位元婴修士,且曾经的有间商行高层面前,如此的铁骨铮铮。 韩霖手掌握紧,这齐掌柜最后一句话无疑戳中他的痛处了,最无奈的是,他这位曾经的元老,还真的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去阻止此事。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看向一处角落,哪里坐着一个曾替老人仗义执言嗯少年。 “都看着我做甚?”陈圣缓缓睁开眼睛,笑道:“依我看,倒不如由韩元老派个靠得住的人前去,这样既不打扰你的宴席,也能还齐掌柜一个公道。” 齐鸣灰白的眼眸中射出一丝神采,只可惜下一刻,韩霖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韩启,你去!” 与齐鸣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韩崧,位置破格放在韩家家主上首的韩家大少,此刻脸上乌云密布,低垂着头不敢给人看见。 韩启则是不情不愿的起身,嘴里衔着条鸡腿,一双满是油的手在齐掌柜衣袍上擦,没好气道:“老齐,你小子早不来晚不来,没见老子吃的正香吗?我不管!回头你得请我吃饭。” 齐掌柜讪讪点头,被韩启一把勾住脖子,两个人走出厅外。 齐鸣此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大半了,至于能活下来多少,还得看韩霖此行能否如愿。 一场闹剧算是暂时收场了,韩霖举杯,微笑道:“诸位,不要被这等小事坏了兴致,来,我们共饮此杯。” 陈圣蓦然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说道:“韩元老,能否快些进入主题,在下有些乏了。” 韩霖举着酒杯的手顿在空中,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杀意,闪电放下手臂,皱眉道:“陈小友,今日是诸位家主给韩某接风,亦是许多有间商行的旧友与韩某送别,你我之间的事,能否晚些再议?” 陈圣挑了挑眉,“自然是可以,陈某只是怕自己睡着了,给诸位看着心头生厌。” 韩霖目光一扫场中,各位家主首领连忙起身,皆道不会怪罪。 陈圣咧嘴笑笑,竟然真的倚着柱子睡下。 在陈圣闭眼的一刻,韩霖心中杀意大盛,有种冲动,想要趁此机会悍然出手,先打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再说。 胡评突然出现,站在韩霖身后,以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楼中有高人。” 韩霖这才松了杀心,神识一扫而过,果真发现一处神识无法侵蚀之地,以及后院里盘着的一头纯血蛟龙。 强忍住心中的炽热,韩霖对胡评使了个眼色,后者身形缓缓消散。 洞悉一切的陈圣嘴角轻扯,对于韩霖这一手他早有防备。 一个老人带着少年裴斐,指着厅内的大人物们,“那个头顶个球的就是韩家家主……旁边那个是王家大少……” 少年忧心忡忡:“老头,你说这么多厉害人物,老板他们那几个能挡得住吗?” 老人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出,破口大骂道:“什么老头,与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喊我什么?” 老人伸手,做势又要打。 有些吃痛的少年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苦着脸说道:“师傅!” 轻轻哎了一声,老人指着后院里躲躲藏藏的两个家伙,道:“那个姓曹的你得喊他一声师兄,另外一个嘛,接着叫老厨子就行了。” 少年则是目光转的飞快,在寻找那一抹熟悉的倩影,许久无果之后,裴斐耷拉着脑袋,“那陈先生呢?” 老人闻言明显愣了愣,片刻后抓耳挠腮,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称呼来,按理说他这一脉该隶属于藏月山旁系,与陈圣是有这不浅关联的,可如今水还弄得清陈圣到底是几代弟子。 见老人哑口无言,少年揪着耳朵,心中有些郁郁,看来自己的师傅也不怎么样嘛。 胡评一路潜行到后院,看见那头巨大蛟龙盘着,双瞳紧闭,身侧有水汽弥漫,似乎在进行某种蜕变。 心中一喜,胡评小心翼翼上前,取出韩霖赐下的困龙钉。 “道友,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天机子缓缓浮现,身旁跟着一头大狗,若是陈圣在此,定要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以手抚面,叹气不已。 “小白,上!” 天机子一声令下,被迫化为一条狗的狼灵横冲而出,向着胡评或撕咬或扑杀。 躲在暗处的曹岩与老厨子面色古怪,后者更是赞叹不已:“这位道友深得我心,又是一位同道中人。” 曹岩扭头疑惑道:“又?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老厨子羞赦一笑,伸手指了指曹岩,又以手指指向二楼厅堂之中。 曹岩这才罢休,满脸的与有荣焉,而后又看了眼老厨子,想想那位陈老弟的本来面目。 这位爽朗汉子,心情突然跌落到了谷底。 老厨子满脸疑惑不解,追问道:“你小子又犯什么毛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韩霖 日头正盛,得益于韩崧重新修缮的客栈高楼,这座偏僻的侧院难得有几分阴凉,天机子看着被胡评打得血迹斑斑的狼灵,肉疼不已。 “没用的废物!” 天机子冷哼一声,手掌遥遥一握,那头大狗离开爆碎开,化为一束束的乳白灵光。 将所有灵光收拢回剑身之中,天机子落在胡评身前,悲痛道:“不管怎么说,老夫也算是你们修行上的老祖宗,屈尊来做这等以大欺小之事实在不该,可没办法,谁让你小子没点眼力见,打狗都不知看主人。” 胡评眼神冰冷,这个看不出深浅的魂灵,口气倒是够大,就是不知道,一会动起手来有几分斤两。 在一座距此处极远的城池之中,这位商行元老的闭门弟子,曾是一个彻彻底底呢杀人魔头,尤其最喜好虐杀修行路上所谓的前辈们。 腰间制式短刃在手,胡评狞笑道:“老东西,希望一会你还能有这般自信。” 天机子闻言,倒也不算恼怒,眉眼皆是嘲弄之意,身体几乎贴着地面飞掠出去,手中以灵气凝聚出一柄三尺剑。 “来得好!” 胡评双手往下重重一压,短刃脱手,嘴巴微微张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口中传出。 “老厨子,这是什么路数?”曹岩伸手捅咕身旁红袍老人。 老厨子皱眉,狭长眼眸死死盯着两个家伙交手,摇头道:“胡评还好说,看着像是极西之地的一门邪道术法,至于那位老前辈,我看不透。” “有间商行为何会收纳邪道之人?”曹岩疑惑不解,虽说商行一向独立于正邪两道,可终究与之打交道的近九成都是正道宗门,如此堂而皇之的接纳一个邪道修士不怕造成影响? “为何?”老厨子嗤笑一声,不屑道:“那韩霖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干净货色,更何况有间商行里的水可深得很,黑的白的有什么装不下的?” 闻言,曹岩定睛看向下方,随着胡评术法的运转,巨大蛟龙身上有血雾升腾而起。 天机子蓦然止住身形,双眼微眯,冷笑道:“如此嚣张行事,真觉得你那便宜师尊脱不开身?” 端坐在厅堂之上的韩霖脸上笑意猛地一顿,目光悄然瞥向某处。 陈圣嘴角挂着讥笑,以心声嘲弄道:“韩元老,看来你这位关门弟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听话嘛。” 韩霖难掩面上怒容,底下原本相谈甚欢的各方势力马上收声,抬头看着这位白发老人,噤若寒蝉。 抬手轻轻露在桌案上,陈圣双眸缓缓睁开,目光如一道利剑扫过全场,随口说道:“韩元老,你的人似乎不太守规矩。” 话音落下,后院之中传来一阵巨响,嘴巴张大的胡评跌倒在地上,那头恶蛟抬起头,瞳中丝毫不掩饰杀意,龙爪缓缓抓向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家伙。 韩霖眼眸深处异彩连连,能够在金丹境界便拥有这等灵智的龙种,体内血脉纯度绝对不凡,说不得能让行将就木的自己多活好几年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韩霖缓缓开口道:“老夫有些事情急需处理,韩崧。” “弟子在!”韩崧急忙走出,满脸的欣喜。 “招待好诸位贵客。”韩霖递了个二人都懂的眼色,身形消散在厅堂之中。 陈圣眉头微挑,看都懒得看那志得意满的韩崧一眼,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韩崧看着少年瘦削背影,眼神格外的复杂,须臾之后神色重新变得坚毅,一屁股落座在首座之上。 “诸位家主,不若咱们来聊聊城中事务?” 韩崧开诚布公,比起韩霖的绵里藏刀不同,如他这样的晚辈恰好更加合适来捅破那层窗户纸。 几乎一瞬间,所有势力首脑都有种吃了苍蝇般的感觉,原因无他,那个坐在高处的青年,竟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指点江山之人。 几句轻飘飘的话,便企图染指城中几乎所有生意,要将整座城池打造成韩家一族的浮云街。 即便是韩家家主韩正,脸色都有几分难看,目光冷冷看着态度强硬的韩崧,指节掐的发白。 到了后院的韩霖,瞧见那满身金色鳞片,仰头吐纳水运的恶蛟。 陈圣身子一闪挡在韩霖身前,皱眉道:“韩元老如此手段,似乎也不太光彩吧?” 韩霖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从怀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丢在地上,漠然道:“这里头有五十万灵石,买一头杂血蛟龙足够了。” 说罢,韩霖脚步轻移,就要越过陈圣。 底下的天机子伸手将乾坤袋拿在手中,大口一张吞入腹中。 陈圣连鞘伸出长剑,淡笑道:“韩元老在耍弄陈某不成?拿一个空了的乾坤囊来诓骗于我。” 韩霖脚步微顿,低头深深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天机子,又看了眼嘴角挂着微弱讥笑的陈圣,对龙血的渴望终于被怒意压制下,冷声喝道:“陈小友,是存心戏弄韩霖不成?” 陈圣摇头,语气宛若九幽寒潭:“韩元老说笑了,我只是恪守有间商行的规矩,交易公平且自愿,这两条不知韩元老还记得与否。” 韩霖双掌缓缓收拢,面上杀机亦是被收敛了下去,而后笑吟吟说道:“韩某有些见猎心喜,竟险些坏了规矩,还望陈小友不要记挂在心才是。” 看着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陈圣握剑的微微松了些许,似乎放松了心弦。 见陈圣如此,韩霖脸上笑意更甚,又取出一只乾坤袋,笑道:“方才是我失礼了,老夫愿意再加码五十万,只求陈小友将这蛟龙换于老夫。” 百万下品灵石,几乎已经算是一个天价,在有间商行有迹可考的记载中,曾经只有一头化龙失败的残蛟售出过如此天价。 陈圣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皱眉看着那匍匐在地,被韩霖威压震慑得瑟瑟发抖的龙躯。 韩霖一步跨出,乘胜追击道:“若小友愿意,韩崧信中提及的那位女子,老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会帮忙封锁消息。” “好吧,韩元老果然大气。”陈圣扶剑侧身,让出一条道路来,只是脸上明显还有着几分挣扎与痛楚。 天机子在心底小声嘟囔:“好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子!” 将这句话听在耳朵里的陈圣洒然一笑,眯眼看向韩霖缓缓接近恶蛟的背影。 蛟龙身躯中央,灵韵一手握起水魄纤纤玉手,身前凝聚出一支龙形小剑。 “好宝贝,有了你老夫就能再活上十年,到时我要看着那帮日日夜夜盼着老夫早死的家伙,如何一个精彩表情。” 眼神炽热的摸上锐利龙鳞,韩霖整个躯体几乎为之一颤,确定龙躯血气之后就要盘膝坐下。 在韩霖闭眼的一刻,陈圣以心声喝道:“动手!” 手中仙剑闪电出鞘,蛟龙灵韵以龙气裹着水魄,自那血气凝结的蛟身刺出,两剑一前一后掠向韩霖要害。 金色剑光一闪而过,灵韵与水魄落在老厨子面前,几乎同时,客栈各处升腾起一道道强大气息。 韩霖被背部一剑贯穿心肺,强提起一股气拍掌而出,轻咳几声,才狞笑道:“陈小友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胆色。” 陈圣被打退数步,手腕一抖震散剑身血迹,漠然说道:“可惜还是让韩元老逃了性命,白费在下布的一盘大棋。” 韩霖抬腿踢了踢躺尸的弟子,随着方才那蛟龙身躯消散,在其体内乱窜的龙血也减退了几分,如今不该尚处于昏迷之中。 胡评猛地起身,面对韩霖的冷冽目光,抬手扯掉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墨色黑线,语气淡漠道:“请师傅为弟子解除禁制。” “你在威胁我?”韩霖眼眸眯起,他早知这个弟子是白眼狼,从第一次碰面,胡评企图击杀他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有间高层,韩霖以绝强实力将其镇压之后,便种下了最为恶毒的禁制,用以掌控。 陈圣双手抱剑,对这师徒二人随时要爆发的冲突早有准备,剑鞘轻轻敲击地面三下。 天机子一扭头钻入剑中,随后一副巨大的阵图在整个客栈中铺满,就连在厅堂之中议事的各大家主,都感受到了这股威压。 韩霖抬头,看着空中缓缓转动的阵法图纹,终于下定了决心,取出一颗丹药捏为两半,将其中一半丢给胡评,漠然道:“过了今日,再将剩下的一半给你。” 胡评微微点头,右手屈指连点周身几大经脉交汇处,修为开始攀升。 陈圣哑然,亲眼看着这个胡评气息稳稳落在半步元婴,指缝中的那半颗丹药被慎之又慎的放入怀中。 韩霖脸色平静,手指着陈圣说道:“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将那畜牲交出来,再吞下这噬心丹,侍奉我韩家百年,便可饶你不死。” 陈圣提起剑身,眼神玩味道:“韩元老莫不是在说笑,你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空壳子一般的元婴修为,你耗得起吗?” 此言一出,韩霖脸色立刻大变,诚如陈圣所说,原本几乎在五年前他就该寿元耗尽了,强行靠着元老的身份,扣下一具蛟龙尸身炼化血气延寿,也正是因为这一桩秘事,商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让诸位高层一致决定,将韩霖驱逐出有间商行。 “胡评,还不上?”韩霖以手背抹去胸口的血,冷声喝道。 师徒二人身形在空中飞掠,留下道道残影,宛如鬼魅之躯。 阵法中央剑身微颤,一道金色落雷劈下,直取如今到了半步元婴的胡评。 天机子端坐于天际阵图中央,以手指拨动流转符纹,施展手段帮助老厨子与曹岩。 至于一处角落里躲着的一老一少,则看得津津有味。 老人时不时喃喃道:“看不出来,这韩霖修为倒退不少,一手狠辣术法倒是越发熟稔。” 少年裴斐忧心忡忡,看着被韩霖与胡评围攻的陈圣。 背上凝聚出一头金甲巨人,陈圣手中剑刃高高举起,而后重重斩落,目光不是韩霖,而是一旁处处受掣肘的胡评,与天上落雷配合。 一件将胡评自空中斩落,天机子急忙抬手,以整个杀阵之力将其束缚住片刻。 韩霖微微蹙眉,心中杀意凛然,没想到这个关门弟子竟然恶毒到了如此地步。 胡评此举,摆明了就是要与袖手旁观,若是韩霖能占据上风,他不介意通达落水狗,可一旦韩霖落入下风,胡评这个徒弟,便只要出手救下,最好是在韩霖奄奄一息之际,既得了救命丹药,又不至于受制于人。 陈圣心中了然,倒也乐得让胡评置身事外,毕竟一个半步元婴的战力,可不是那么好忽视的。 一道凌厉剑光自腹部刺出,胡评口中喷出大团血液,强撑着站起身子,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心底怒骂一声,韩霖出手越发狠辣,之前那一剑由于反应及时,他受伤并不重,如今只有迅速收拾了陈圣,才能有机会重新掌握局势。 “陈小友,老夫要让你知道,如此算计一位元婴修士,绝不是一件聪明的事。” 韩霖双手聚拢,口中呼出一团浊气,在空中迅速凝聚出数道人影,每一具都有着金丹境界。 陈圣哂笑:“韩元老还真是拼命,你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元婴,还能承受的起一缕分神幻灭?” “这个就不劳小友操心了,无论今夜付出各种代价,老夫都得将那头蛟龙给吞了。”韩霖狞笑,以元婴神魂点入几具分身之中,身侧立刻多出了几座金丹巅峰战力。 “韩元老还真是舍得……”陈圣微微摇头,随后眼神微凛,朗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能藏拙了。” 话音初落,陈圣体内气息涌动,手中剑光逐渐璀璨刺眼。 “大道剑华!” 剑气丝线一晃而过,陈圣身下踩着一道金丹分身,抬头笑吟吟说道:“韩元老,承让了。” 目光死死盯着陈圣脚下缓缓消散的分身,韩霖脸色变得狰狞,须知如今的他本就是风中残烛,陈圣这一手可谓是釜底抽薪。 忽然客栈远处传来一声惊呼,陈圣循声看过去,才发现老子给一柄短刃插在胸膛,一个有间商行护卫冷冷笑着。 发出这一声惊呼的,正是躲在角落里的少年,身旁的老人满脸无奈:“那老家伙没那么容易死,你嚷什么?” 裴斐扭头,指了指老人,又指了指下方的老厨子,问道:“到底你们俩谁是老家伙?” 老人低头,这才看清下方那个老厨子换了一身干净衣物,胡须打理了之后看着竟然十分神采奕奕。 少年嘿嘿一笑,看着面容滞住的老人,眼中神色揶揄。 老人左右看了一眼,悄无声息打出一道指力,将中了一刀还生龙活虎的老厨子打翻在地,结果背部又中了一记,一身大红衣袍被撕裂而开,露出里头破破烂烂的衣物。 看见这一幕的陈圣忍俊不禁,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看见韩霖动作,立刻收敛心神。 顶上忽然雷声大作,原来是那天机子从失笑中回过神来,除去分了大半精力照料曹岩二人之外,正要凝聚一记杀招。 堂堂一座杀阵,尽是做些蝇头小事,让这位自诩天机的老人颇为不满。 客栈二楼厅堂之中的各家家主,此刻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有半点动作,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一股杀机,时时注意着这边。 韩霖可管不着这些人,一边以心神搜索那头蛟龙,一边凝聚术法杀招。 “你将那畜牲弄到哪里去了?”几番搜寻无果之后,韩霖狞声问道。 陈圣耸了耸肩,剑尖轻抬起,笑道:“只要你能杀了我,那头蛟龙自会现身。” 韩霖冷笑:“堂堂一个人族修士,竟然为一头贱种畜牲冒险,当真值得?” “多说无益,你我之间的恩怨,可不只是一头蛟龙。” 自顾自喃喃了一句,陈圣手中剑光破空,每一击或落空或与韩霖撞上,皆在地上留下几缕残破丝线。 近乎局外人的胡评盯着脚下剑丝,嘴角微微上扬,体内真元悄然流转,腹部中剑处血气停止溢出。 以金丹后期修为与韩霖硬碰,陈圣颇为吃亏,不过好在这位元婴修士体魄并不强健,数十次碰撞之后,陈圣才落稳在地上,脸上口角各处都流出黑色血液。 韩霖狞笑着说道:“能与老夫打到这种程度,你的天资的确很强,但若是只有这样,那本座不得不宣布,你的命,今日就要没了。” 陈圣抬手抹去脸上血液,粲然笑道:“当然不仅如此了。” 随即,陈圣手中剑刃点地,轻声唤道:“剑起!” 无数散落剑丝自地上升起,随后连接成为一条条淡银色丝网,竟然布满了整个后院。 “这便是你的最后手段?”韩霖目光阴冷,切切实实感受到剑气丝线上的森森杀机。 陈圣拄剑而立,双眸明亮耀眼,咧嘴笑道:“掩日峰陈圣,请韩家韩霖赴死!” “找死!”将所有分身收回,韩霖气势攀升到了顶点,以仅存不多的寿元为代价,恢复了全盛的实力。 手掌遥遥伸出,韩霖身形在空中消散凝实,避过一道道剑气丝线。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麻烦 陈圣摇头狞笑,冷冷扫了眼一旁的胡评,身子亦是缓缓消散。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消散凝实,而后交击碰撞在一起,每一次对轰之后,陈圣脸色就要苍白一分。 少年裴斐有些不忍道:“老头,要不然你下去帮帮陈公子?” 老人眉头轻挑,笑眯眯问道:“怎地,怕这小子死了,你喜欢的女子会心伤?” 裴斐低着头,缓缓点头,随后又是急忙摇头,眉头紧皱道:“是也不是,总之我不想让陈公子死。” 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老人伸手揉了揉少年脑袋,笑道:“你我打个赌如何?” “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赌?”少年翻了个白眼,对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的不靠谱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眼看着徒弟悄悄将身形挪远,老人蓦然说道:“离开我身形一丈之外,死了可别怪师傅不救你。” 少年闻言,赶忙溜了回来,陪笑道:“师傅说说赌什么。” 总算是听到一声师傅,老人眉开眼笑道:“就赌那小子能否活下来。” “这不太好吧?”少年探头探脑,深怕这话给某个姑娘给听了去,那可就真是万事皆休了。 老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徒弟怎地如此没有出息。 无奈之下,老人第一次在徒弟面前显露神通,以心声说道:“师傅赌那小子死不了,你若是也赞同就点点头,若是要与师傅对赌也行,放下银钱就是。” 少年思索了片刻,刚要掏钱,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倩影,赶忙缩回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看着徒弟这没出息的模样,老人既无奈又庆幸,庆幸那女子是藏月山之人,有着陈圣在,这傻小子没有半分希望。 少年挺直了身板,目光定定看着陈公子,若是知道师傅心中所想,只怕要学着老厨子的模样骂上一句娘。 韩霖一击打退陈圣,朗声喝道:“将那畜牲交出来,老夫可以放你一马。” 抬手抹了一把血迹,陈圣双眸之中战意更盛,果真如他所料,在与韩霖的轰击中,体内尚不算格外稳固的金丹正极速凝实,外表的纹路也越发清晰,隐隐可见是一道道云纹。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意外之喜,便是肉身体魄在对碰之中,终于又有了一丝突破瓶颈的趋势。 天机子在上方看得心急如焚,如此下去只怕陈圣还未彻底稳固境界,就要与韩霖换命而死。 “金丹异象留着不用,真想死在此处不成?” 天机子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陈圣这才神色一凛,心神悄悄勾连金丹。 几息之后,一颗巨大的金丹在背后显化,笼罩在云雾缭绕之中,隐隐有飞鸟兽吼传出。 天机子面色古怪,怎么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这小子体内金丹异象蕴养到了如此地步? 韩霖微怔住片刻,脸上露出狂喜,要知道金丹元婴可算是修士的性命所在,几乎没有人会将其显化出来,因为一旦被人击破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背后极速出现一头巨大法相,韩霖冷喝一声,身后元婴伸出手掌,探出云层去抓那颗金丹。 陈圣冷冷一笑,手掌一挥,金丹径直撞向那道虚幻法相,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金丹异象具体有什么效力,可凭借那只大手探入云层之后极速消融,陈圣便明白,那韩霖法相不如自己,或者说这颗金丹对法相有着克制之力。 果不其然,韩霖操纵着法相逼近之后,刚刚接触便察觉到了异样,与自己心意相连的元婴法相,竟然在本能的畏惧。 趁着韩霖恍惚之际,陈圣一咬牙,以心神推动金丹飞掠而出,径直穿过那法相。 口中喷出大团鲜血,韩霖身形极速后退,冲着冷眼旁观的胡评喝道:“老夫若是死了,你那禁制之毒这辈子都别想解除。” 胡评抬头看了眼陈圣,双眸中闪过一丝犹豫,而后看着手臂上墨黑色几乎窜到心脏的长线,脚下重重一跺,以肉身修为撞向那颗巨大金丹。 “收!”天机子急忙提醒,生怕陈圣吃了这个暴亏。 而陈圣似乎早有预料,手掌一挥,金丹法相消散于无形,随后以肉身迎上胡评这一撞。 一大一小两具肉身碰撞在一起,陈圣后退十余步,堪堪站稳之后,盯着对面脸色难看的胡评说道:“你要救人,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份实力。” 似乎是要与之配合,陈圣话语刚刚落地,天机子蓄势许久的杀招轰然落下,径直劈向重伤的韩霖。 陈圣咧嘴微笑,生与死就看你胡评如何选择了。 胡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感受着头顶天威一般的雷霆,身形一闪,极为干脆利落的选择遁向远处。 至于能否活命,就看怀中那半颗丹药了。 看着胡评远去背影,韩霖目光变得冰冷,看着逐步逼近的陈圣,嘴角掀起一丝残忍的弧度,狞笑道:“我劝你最好放过老夫,否则……” 陈圣开口打断:“否则如何?你要自爆元婴,与整个城池同归于尽?” 毫不掩饰脸上的嘲弄之意,陈圣嗤笑道:“身处我的阵法之中,你当真觉得自己能够自爆,或者说,你自爆的威力真能伤及外界的一草一木。” 一只阵旗在手,陈圣手指轻轻叩击,一座包裹了整座客栈的阵法缓缓浮现在眼前,陈圣看向韩霖的目光由之前的阴冷变为怜悯。 看着包裹在身边的阵法,身为韩家老祖,有间商行元老的韩霖,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神色,惊呼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懂这个法阵……” 陈圣神色悲戚,冷冷说道:“我身为藏月山弟子,为何不懂此阵?” 韩霖慌张神色骤然凝滞,而后看着陈圣的目光变得格外恐惧:“不!怎么会?藏月山弟子明明已经死光了。” 一剑斩落韩霖首级,陈圣将之提在手中,抬头望着客栈二楼。 天机子悠然现身,目光看向远处,嘴唇微动:“那胡评逃跑当真无事?” 笑着摇了摇头,陈圣身形一闪出现在厅堂之中,将韩霖头颅丢在地上,冲着上首的韩崧粲然一笑。 “韩大少,你的依仗似乎也不怎么样。” 满堂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满身浴血的少年,良久之后,几个有间商行护卫赶来。 八个护卫身上各自带着伤势,身后跟着曹岩与老厨子等人。 老厨子大呼小叫:“我的乖乖,这不是韩家老祖,那位元婴修士吗?” 曹岩喃喃自语:“奶奶的,老子这是攀了天高的一根高枝啊。” 陈圣洒然一笑,找了个空着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开始疗伤。 几乎同时,所有势力首脑看向韩家的目光变得凶煞非常,没有了定海神针一般的韩霖,即便是以韩家如今的实力,也无法阻挡所有势力的反扑。 水魄碎步小跑到陈圣身边,一双秋水长眸看着自家先生,脸上难以掩饰的笑意盈盈。 齐掌柜与韩启归来,看清堂中的形式之后,后者神色微黯,一言不发落座。 齐掌柜凑到曹岩身边,面上写满了震惊,自己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工夫,一位元婴修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可地上放着的那颗头颅,以及客栈空中弥漫的血雾气,以及陈圣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势,无不在宣告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老人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慈城要变天了。” 事实上,在慈城外十余里外游玩的有间商行诸人,都感受到了韩霖的死亡,其中一位地位仅在元老之下的老人,更是手里捏着一把碎裂的魂牌。 “这是,元老大人死了?” “怎么可能?” 他们都是商行派来为韩霖送行的,其中不乏与韩霖极为亲近之人,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为首的老人沉声下令:“所有人极速赶往慈城,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杀我商行之人。” 身旁一位青年喟然长叹,想要提醒这位年老管事,韩霖已经算不得有间商行之人了。 一行人风尘仆仆,径直赶往归去客栈,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几乎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领头的老人走入厅堂,映入眼帘的就是韩霖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是谁?敢杀我商行元老!” 韩崧嘴角挂着狞笑,看着陈圣心中不禁嘲弄道:“你当本少的靠山真是那韩霖?” 事实上,韩崧一直想的就是借助这一次的随行人员为跳板,直接进入商行内部。 “回老前辈话,正是此人谋害了我家老祖!” 顺着韩崧所指的方向,老人看见那位衣袍带血的少年,以及他身旁几个伤势不轻之人。 老人目光一扫而过,仰头看着韩崧,皱眉道:“你是韩家之人?” 韩崧心中欣喜,面上却是表现不出分毫,悲戚道:“韩家韩崧,见过有间商行的诸位前辈。” 老人微微点头,算是记下了这个韩崧,随后盯着陈圣,冷声喝道:“小友可知杀我商行之人,是何种下场?” 陈圣睁开眼睛,嘴角轻轻扯动,又是一位老熟人。 见陈圣如此作派,老人又是开口呵斥道:“老夫与你说话,你却如此无礼,是看不起我有间商行不成?” “你错了。”陈圣长身而立,手掌拖着剑鞘,狞笑道:“我是看不起你,吴铸!” 老人瞳孔骤缩,凝声道:“既然认得老夫,想必也定然知道韩霖乃是商行元老,你是想自己随我回行内受死,还是想来日在行中灭你全族?” 陈圣手掌一压,剑鞘透入地板半寸,而后哂笑道:“我若两个都不选,吴元老待如何?”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有间商行之人皆是神色大变,吴铸接手韩霖的元老之位,即便是在行内都是极为隐蔽的消息,在场的一些人若不是此次随行,恐怕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得知。 “看来你背后的势力与行中关系匪浅,难怪有如此胆色。”吴铸一手伸出,握着一把玉尺,冷声道:“按照商行规矩,你需要接下百尺,百尺之后还能活着,此事就算了了。” 陈圣看着那柄翡翠玉尺,微笑道:“韩霖一个元婴修士都死了,就凭你一个半步元婴,还想让陈某服软不成?” 说罢,陈圣缓缓提起剑柄,并未刻意握剑,由着仙剑剑意自行逸散而出,几乎须臾就充盈了整个厅堂。 “仙剑?”饶是吴铸也不禁脸色微变,仙器有间商行内有,而且还不少,但有迹可考的仙剑,除去崔方白手上那柄来历不详的,就只有一位巅峰元老拥有。 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吴铸轻咳了几声,压低嗓音说道:“我商行之中高手如云,本座劝你不要负隅顽抗,只要随我回去说明原委,付出一些代价之后,未必不可以逃脱一死。” 陈圣露出讥笑:“最好的结果便是将仙剑交出,随后被镇压在有间商行冥狱之中,亦或是自愿成为行内人,为你们去那些极为险峻之地开采资源?” 吴铸置若罔闻,这些事关商行名誉,陈圣可以说,但他不能承认,甚至连表情变化都不该有。 陈圣又道:“我只说一句,那韩霖已经卸任,如今不算是有间商行之人,此事只算我与他的意气之争,你若非要插手,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个吴铸。” 听得这话,几乎所有人都掐了一把冷汗,这位少年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这般姿态简直就是摆明了要得罪这位新元老。 吴铸脸上杀机漫漫,手掌一挥,身后诸人鱼贯而出,将陈圣团团围住。 裴斐看着包围中的少女,伸手扯了扯师傅衣袖,可惜老人依旧笑吟吟的,双手插在袖子里,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 蓦然叹了一口气,少年在心底盘算,等到了真正的危急时刻,大不了自己直接跳下去,这个老头总不会对自己的弟子见死不救吧? 似是看破裴斐心思,老人低头狞笑道:“别想着做蠢事,老夫说了不会出手,再者说,你师兄不是就在下头?你看为师可有一丝急切?” 少年抬头,努力想要从老人脸上寻找到一丝慌乱,无果之后耷拉着脑袋。 老人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少年头。 陈圣握着剑,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若是有间商行先下杀手,反抗之人似乎不必承担罪责。” 吴铸冷笑,的确有这么一条规矩不假,可近些年来,随着商行势力越来越强大,几乎没人将它当了一回事。 即便真是有间商行的过错,寻常宗门也不敢追究,即便是你陈圣厉害,将在场之人都杀了,又有谁能证明争端由何而起,换句话说,谁敢? 有间商行如今盘踞整个修行界的庞大势力,便是韩霖吴铸之流敢如此行事的底气所在。 灵韵微垂着头,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由他而起的,若不是被韩家之人看破了身份,也不会引来如今的祸端。 陈圣看着神色复杂的灵韵,朗笑道:“不必如此,那韩霖贪心作祟,是他该死,与你并无多大关系。” 忽然扭过头,陈圣抬剑点指吴铸,狞笑道:“我本就想寻个机会,清理了你们这些商会的渣滓,既然送上门来,多杀一个又何妨?” “狂妄!”吴铸冷哼,刚要下令动手,就感应到一团暴乱的气息袭来。 一道剑光重重撞入客栈之内,崔方白双眸冷厉,扫过满场,看见陈圣之后才止住杀意,皱眉问道:“发生何事?你为何身上有伤?” 陈圣笑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头颅。 “韩霖?”崔方白复又看向陈圣,问道:“你杀的?” 陈圣点头,打趣道:“崔少主不打算为韩元老报仇?” 吴铸一步上前,正打算添油加醋一番,就瞧见崔方白脚步微动,身子一晃之间,所有护卫尽皆后退三步。 崔方白扶剑而立,冷冷喝道:“什么时候商行的护卫,沦为了他人鹰犬?” 几乎所有护卫都低下了头,在这位如今被寄予厚望,甚至有可能成为新一任商行掌权人的少主面前,没有人能承受的起鹰犬二字。 吴铸面露不喜,不管你崔方白将来前程如何,都还没有资格如此呵斥一位商行元老,当即一步跨出,定声道:“少主,此人杀了我商行韩元老,还请你主持公道,莫要寒了我等的心才是。” 陈圣面色如常,手掌推剑入鞘,有崔方白在此,可以说接下来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 崔方白转身,手掌并未离开剑柄,难得神色起了几分波澜,微怒道:“吴元老是欺负本少不理事务,便不知韩霖已经被逐出商行了吗?” 吴铸脸色微变,没想到崔方白此人竟然连最后一丝颜面,都不肯留给韩霖,皱眉说道:“无论如何,韩元老为商行贡献百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行内理应为其讨回公道。” 韩崧神色复杂,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好似有了定计一般,咬牙起身,沉声说道:“吴前辈,我家老祖与那陈圣不仅无冤无仇,甚至还礼遇有加,这一点诸位家主都可以作证。” 轻轻哦了一声,吴铸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淡漠道:“诸位,实情可是如此?”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退敌 一时之间满堂寂静,所有人如坐针毡,就连那本该站在韩崧这一边的家主韩正,看着儿子韩崧的目光都格外的阴冷。 崔方白目光扫过在场诸人,皱眉说道:“再装聋作哑,本少不介意让你们都变成哑巴。” 陈圣满脸愕然,如此行事可不太像崔方白的作风啊。 此话一出,除去少数几人之外尽皆神色大变,几位知悉内情的势力首脑身躯微动,就要起身。 忽然,韩启缓缓起身,淡笑道:“崔少主果真霸道,不过此事说到底还是那韩霖咎由自取,贪心作祟想要谋夺陈兄身上一件重宝。” 吴铸冷哼一声,嗤笑道:“一个金丹晚辈,身上能有什么值得韩霖元老觊觎的?” 眼眸微微眯起,吴铸狞声道:“你是何人?可知道污蔑一位商行元老,要承担何种后果。” 崔方白看了陈圣一眼,瞧见后者点头之后,才漠然说道:“吴元老,本少再提醒你最后一遍,韩霖如今已不是我有间商行元老。” 气势猛然凝滞,吴铸目光转向韩启,厉声喝道:“回答本座的问题。” 韩启粲然一笑,伸出手指着地上的头颅,语气平静道:“真要论起来,我还得喊他一声二爷爷,你说我是谁?” 吴铸神色微变,颤声道:“你便是韩兄心心念念的晚辈韩启?” 韩崧眼神冰冷的可怕,看向地上那颗已经不再渗血的头颅,心底自嘲一笑,原来由始至终,这位老祖宗心中一直想的都是这个吃里扒外的韩启。 崔方白一手负后,看着脸色难看的新晋元老,难得挤出几分笑意道:“吴元老,韩家自己人说的话,你可还信得过?” 吴铸脸色变幻不定,目光在堂中扫过,最后落定在韩崧身上,尤不甘心道:“你与本座说句实在话,韩启所说究竟是否属实?” 刹那之间,所有目光都看向那垂首的青年,今日形势到底如何发展,就系于韩崧一身了。 陈圣手掌悄然覆上剑柄,以韩崧的性子,被逼到了如此境地,绝对会矢口否认,哪怕是拉着吴铸下水也在所不惜,若是在此低了头,等待韩崧的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至于那吴铸,依陈圣猜测,多半是初初上位,仍然需要韩霖积攒下的人脉势力,方才能够在行中立得更稳。 有间商行之内,各个元老职权极大,即便面对那位至高无上的掌权人,也是能够出言反驳一二的存在,因此,吴铸心中对崔方白的忌惮,更多是源于其元婴的境界修为。 在众人的注视下,韩崧终究是摇了摇头,满脸的狰狞神色指着陈圣,声厉内荏道:“韩启在说谎,他与陈圣私交十分密切,定然是想包庇陈圣。” 空旷的厅堂之中,蓦然响起一声叹息,陈圣拖剑走出,站定到吴铸身前,咧嘴笑道:“是非好坏由着诸位说,要打要杀也依吴元老。” “动手!”吴铸冷冷下令,随后又盯着崔方白说道:“日后即便行内要治我个滥用职权之罪,今日也还轮不到少主阻我。” 崔方白表情淡漠,只是一步跨出,满堂剑意凛然,无声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陈圣淡笑着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半似玩笑道:“信不过我?” 说罢,一缕寒光在手,陈圣抖了抖衣衫,身子周围弥漫起一团血雾。 掠过崔方白身旁时,陈圣轻声说道:“帮我护好他们。” 声音极细,微弱到崔方白都还未听清,陈圣已经掠出一丈之外,剑芒直刺那位半步元婴。 吴铸冷笑一声,区区金丹修士,哪怕是凭借些鬼蜮伎俩,以及手上那把世所罕见的仙剑杀了韩霖,在正值壮年的自己面前,依旧不够看。 韩霖固然是一位切切实实的元婴修士,可终究寿元将尽,气血衰败的不像话,否则也不会想出吞噬蛟龙精血的荒唐法子。 吴铸虽面相老态,实则年龄不过百岁,只是踏入修行门槛晚,跻身金丹只是已经是甲子年岁,而后又有几场造化,称得上是一路高歌猛进,如今恰好卡在元婴门户之外,这才能被破格提升为新晋元老。 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痕,陈圣一击出手后闪电暴退,身形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而后客栈之内阵法威压凝聚于一身。 背负着金色雷池,陈圣双瞳几近被肆虐雷霆充盈,眼神淡漠看着下方。 “哼,装腔作势,随本座上!”吴铸厉啸一声,身后跟着的十余位商行护卫执事飞掠而上。 陈圣随手伸出探指,金色雷霆落下,径直撞上一个只在金丹中期的商行执事,他本就不擅武力,挨上这么一击立刻身躯震颤,急速坠落而笑。 “吴铸,你要想清楚,若是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他们死了也是白死,有间商行未必能讨回公道。” 说这句话,陈圣用的是能,而不是会,其中深意大有嚼头。 早已退散到一旁的各大家主此刻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异彩,若真如这少年所说,那他背后的大势力,起码拥有与有间商行正面对话的实力,或者说这位天资恐怖的少年,身后站着个实力同样恐怖,到了能够无视一位商行元老的地步。 想到这里,几乎所有家主心思都活络了起来,慈城地处偏僻,又无甚特殊出产,尽管嘴上不愿意,可事实上若不是靠着韩家的颜面,只怕那有间商铺都已然搬离,又岂会有一条繁荣到了极点的浮云街。 可若是像陈圣这么一位‘大人物’肯纡尊降贵,哪怕只稍稍发挥些影响力,那么慈城中的家族,便能够摆脱如今这等尴尬的地位。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陈圣今日能够活下来的前提上,否则这个少年的惊艳只是惊鸿一瞥,在场各大家族就得另谋出路了。 深知其中利害的吴铸冷哼一声,一头撞向那座金色雷池,他要以浑厚修为,去捣烂这阵法显化所在,否则有间商行之人多死伤一个,他这个元老的位置坐的就多一分危险,以短短数十年资历升任元老,行内本就怨言颇多。 陈圣洒然一笑,手腕翻转,将那雷池凝结成为一个金色小印,当头砸下,随即双手负在背后,以剑意杀机隐隐压制住商行护卫诸人。 “只要吴元老能够破除此阵,今日在场有间商行之人,你都可以带走。”陈圣语气猛然止住,脸上凭空出现几分戾气,“可若是你破不了,就别再异想天开,再到背后使些鬼蜮伎俩,否则再见之时,陈某是真的会杀人。” 随着陈圣的声音徐徐消散,那方金印落下,与使尽了浑身解数的吴铸撞在一起。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客栈二楼被气浪掀翻,浓浓尘烟之中,飞射出一道人影。 吴铸艰难起身,一手捂着胸膛,自左肩至腹腔,一道巨大的剑痕赫然其上,剧烈咳嗽几声,吴铸盯着远处缓缓收剑的少年,朗声问道:“敢问道友,此阵可有名字?” 方才在阵法爆裂之际,吴铸体内真元不知为何被凝固住一刹那,若不是舍弃了一件重宝,吴铸未必能够活得下来。 将剑鞘搭在肩上,陈圣淡然笑道:“今日就算是你接下了此阵,日后要如何对付我就全凭吴元老一人了。” 吴铸一言不发,身上那道极为恐怖的剑痕,几乎将他最后一丝颜面击溃,且他能够感受到,陈圣在出这一剑时,明显留有余力,只在点醒他这位新晋商行元老,我陈圣杀你如弹指。 崔方白漫步走出,望着心生退意的商行众人,眉头微蹙道:“赶紧从本少面前消失,另外,吴元老,我很不喜欢你!” 吴铸如遭雷击,失魂落魄的惨然一笑,抱拳说道:“吴某告辞。” 陈圣微微点头,抬指撤去剑意压制,一身气力宣泄一空,手掌拄着剑立在崔方白身旁,以极为虚弱的声音说道:“一池之水,何必如此?” 崔方白满脸的淡然,扭头看向这个不知何时,已经长得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伸出一根指头。 看着缓缓逼近的手指,陈圣心里骂了句娘,顺着那轻飘飘的指力倒下。 水魄长掠而出,一把抱住陈圣落回座位上,老厨子与曹岩两人眉头紧皱,抓着陈圣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松了一口气。 也对,连续经历两场大战,以陈圣如今的修为,自然会要一阵虚浮期。 躲在一处角落的老人拍着少年肩膀,笑眯眯说道:“如何?” 裴斐懒得与这个没有半点师傅威严的老人多说,口不对心道:“师傅天机妙算,弟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人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蓦然神色大变,定睛看去,那位崔少主正冷冷的看向这边。 “叫你得意忘形……”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老人才垂头丧气,拎着少年裴斐落在厅堂之中。 不偏不倚,刚好在崔方白面前。 一个虚幻灵体悬浮面前,皱着眉头问道:“方才你说谁天机妙算?” 少年裴斐心底宛若一道炸雷响起,看向天机子的目光满是畏惧。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造化 老人挡在徒弟面前,没好气道:“你个老梆子,少在这里吓唬人。” 天机子哑口无言,真论起来他还真当得起这个老梆子,身形微微摇晃,他欺身上前就要动手。 “够了!”崔方白冷喝一声,看向首座上的韩崧,沉声说道:“韩家之事我不会插手,但似你这般的人,最好不要在行内被我碰见。” 说完,崔方白不顾韩崧的难看脸色,让人寻了个僻静处,如今的陈圣需要一个极静的地方,来消化两场战役的收获。 更令韩崧心底发毛的是,这位商行少主领走之前,将那韩启也给带了去。 家主韩正迈步走出,看着韩崧的目光颇为复杂,良久之后才叹息道:“认命吧。” “老夫在此宣布,今日之后,韩启为我韩家唯一继承人!” 韩正身后一位老者说完,大步走出这座厅堂,地上那颗曾经被奉为神明老祖宗头颅,这位老者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而后依次是家主韩正,各大家族之主、各势力首脑,最后才是失魂落魄的韩崧。 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韩家大少,如今在慈城之中,几乎被所有上位者看做一个死人,一只随时可以伸手碾死的蝼蚁。 只是这个蝼蚁,还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杀死的,而那位决定韩崧命运的少年,某种程度上也关联着满城前景。 将陈圣安顿下,崔方白握剑坐在房门之外,对天机子皱眉道:“有如此危机,信中为何只字未提?” 天机子端坐在剑柄之上,对这句话充耳未闻,只是微眯着眼眸看着躲在老人背后的少年。 裴斐偷偷摸摸探出头,心思都挂在那个少女身上。 水魄一双秋水长眸写满了忧虑,死死盯着那扇禁闭的木门,一旁站着的曹岩与老厨子神色古怪。 “说话!” 崔方白眼神突兀变得凌厉,看着那位好似剑灵,却又与剑灵格外不同的老人。 天机子冷哼一声,陈圣身份特殊敢如此也就罢了,你一个区区元婴修士,还没有对老夫大呼小叫的资格。 下一刻,崔方白身旁出现一个女子,白裳如雪,眼眸好似蕴含满天星辰,嘴角微抿,笑吟吟看着天机子。 “老前辈,你身上的气息,似乎很滋补。” 这个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毫不掩饰对天机子的炽热,手掌之间延伸出道道丝线,飞速窜往他身上。 天机子如临大敌,身形一掠而出,惊呼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女子恋恋不舍的收回双手,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崔方白一步跨出,似乎对女子的突然出现颇为不喜,沉声喝道:“你答应过我的。” 不知为何,这位冷峻少年在面对这女子之时,眼眸深处藏着一股暖流。 女子终于收敛下调笑的心思,脸色变得严肃,冷冷说道:“记住你答应我的。” 崔方白微微点头,这才将这位姑奶奶送回来洛璃剑中。 飞掠到已是残垣断壁的楼顶之上,崔方白站定在一根断柱之上,将看护陈圣的任务交给少女水魄,独独领着灵韵至此。 “你日后如何打算?” 灵韵有些惊讶,这位看着就无可匹敌的人族大修士,竟然跟自己一头兽类如此和颜悦色,而且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崔方白说这话并不纯粹是砍在陈圣的面子上。 见他一言不发,崔方白又道:“龙族上岸本就很犯忌讳,这也是为何所有蛇蟒之属,在成功化蛟之后要走水道如海的根本缘故,你若逗留在陆地上,这样的事不会少。” 灵韵脑袋低垂,双目盯着下方那颗焦黑头颅,一切事由都是因他而起,仅仅一个韩霖就让陈圣落到了如此凄惨境地,灵韵实在难以想象下一次会如何。 实际上,崔方白已经大致猜出他心中所想,没有开口点破韩霖这等元婴老怪的凤毛麟角,因为比之藏在暗处的风波诡谲,这种明面上的手段要好对付的多。 “崔少主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灵韵蓦然开口,选择将性命交给这位初次见面的冷峻少年。 崔方白嘴角微翘,说道:“此次陈圣会托我带些东西去往掩日峰,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同前往,以长月前辈的实力,护持到你们成长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烈阳宗山巅,一位老人突然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皱眉不已,对身旁人问道:“你小子在心底念叨我?” 陈皓哑然失笑,微微摇头,抬手打出一道剑气,将宗门一座极为隐蔽的阵法上裂隙缝合。 长月真人满脸狐疑,尤不死心问道:“当真不是你?老夫拉着你来做这苦力,心头就没有半句怨言?” 这座阵法涉及宗门根基,近些日子以来长月真人数次发现其出现裂缝,这才抓了陈皓的壮丁。 陈皓缓缓摇头,含笑道:“为宗门效力本就是分内事,弟子岂会有怨言。” 叹了一口气,老人复又蜷缩起身子,在和熙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慵懒,似乎在低声呓语。 陈皓侧耳去听,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时间……不多…… 眼神好似破开云层去往远方,陈皓在心底叹息道:“十三,早些回来吧。” …… …… 安静躺在一块灵石造就的床榻之上,陈圣体内正悄无声息的发生一些变化。 两场战斗的落幕,使得陈圣体内真元变得十分空乏,就连表面附着的丹气都溃散了许多。 长刀在腰间震颤,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与刀灵沟通,陈圣体内的大道气息似乎突然丢失了支撑一般,竟然在刀灵的力量下寸寸崩裂,最终化为一道道的古拙纹路,烙印在陈圣身体各处。 随着大道气息的崩碎,那刀灵在体内缓缓移动,尽管速度谈不上很快,但切实发生。 陈圣猛地坐起身子,气府中金丹疯狂转动,自发吸纳漩涡之中的灵气,金丹外表的纹路更加凝实,云雾之中原本模糊的影像,正缓缓成为鲜活之物。 云团锦簇之间,有飞鸟异禽,金丹之上更是有着一个孩童身形悄然浮现,还未看清面貌,陈圣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陈十三?” 自顾自喃喃道,陈圣眼眸深处明显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安,但眼下最为关键的是,那肆虐的刀灵该如何解决。 陈圣调动真元心神,企图以之与大道气息配合,哪怕暂时困住刀灵也好。 只可惜,三者凝聚成的屏障只在一瞬之间,便被刀灵突破,陈圣为此伤上加伤。 强逼出一口精血,陈圣以封禁之法镇住刀灵可能破体而出的几个大穴,以精血结印将其逼得只能在经脉之间转圈,与此同时关闭气府。 今日就来上一场困兽斗。 心底发狠,陈圣强行拉扯起散落的大道气息,与真元凝在一起形成一柄短剑。 刀剑交错,陈圣一处经脉受伤不轻,而那刀灵逃窜的速度也满了些许。 发现这方法有效,陈圣驭使着那短剑,好似不要命一般撞向刀灵。 屋外众人,听着里头砰砰砰的动静,皆是神色微变。 曹岩忧心忡忡道:“陈兄弟不会有什么事吧?” “呸呸呸………我说姓曹的,你狗嘴里能不能说句人话?” 老厨子斜眉瞪眼,对曹岩的垂头丧气颇为不满,一个元婴修士都给我们宰了,区区一点小伤又能如何? 老人伸出手,一巴掌拍在老厨子后脑勺上,怒骂道:“穿上身人皮真拿自己当人物了,老夫的师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 少年裴斐趁机远离,第一次胆大包天,一屁股坐在水魄身旁,只隔了一拳之距。 少女眼帘低垂,对少年的僭越之举并不动怒,只是看着那座门扉,脸上写满了忧愁。 见她如此,裴斐没来由觉得老厨子真是凡人,给师傅递了个眼色,后者咧嘴而笑,心底赞扬傻徒弟总算有出息了,于是手上力道更大了些。 本就受伤不轻的老厨子被一巴掌拍飞,连续咳嗽好几声后喷出大口黑血,触目惊心。 曹岩有些心生不忍,想着上前帮着劝说一二。 天机子突然出手,聚拢起破碎阵法残片,化为丝线牵扯住曹岩,笑道:“放心,那老家伙不仅死不了,说不得还能借此良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曹岩微怔片刻,旋即震惊道:“你是说?” 天机子微微点头,不无感慨道:“你小子有福气,即将拥有一个元婴境界的厨子。” 说到这里,天机子突然想到,以陈圣的伤势,只怕还要在城中住上几日,有望等到这位老厨子境界稳固。 而天机子自己,则是那个最为悲惨之人,尚是灵体的他虽然可以借助术法凝实躯体,却无法做到像常人般有六觉,也得不到其中的好处。 “唉,还是不要破镜的好。”天机子看着两人,不无怨毒的诅咒道。 曹岩置若罔闻,心中已经开始期待,老厨子晋升元婴之后会是何种气象。 瞥了眼满眼只有少女的师弟裴斐,曹岩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没出息的玩意,看看人家!” 百忙之中的老人抽出一拳,将曹岩拍飞到一根石柱之上。 “你也有脸说这话?”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龙府 崔方白眉头微蹙,不解这头蛟龙为何如此犹豫不决,“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去掩日峰,或者冒险走江入海,若是选择后者,本少也可以为你安排一二。” 这下可就轮到灵韵疑惑了,抬头看着崔方白神态不似作伪,这才坦言道:“入海之后,是不是就再无上岸可能?” 委实是那位焚海上人留下的阴影太重了,到了海中能够被自己那些所谓同族接纳倒还好说,可一旦与海中水族不合,陆上又有许多位斩龙之人,那可就亏大了。 崔方白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未必,只要能够经过龙府验证,是可以沿特地路线登岸的。” 龙府,乃是海上一座神秘的势力,专门监管水族,像焚海上人,就在龙府之中挂着个客卿的名头,否则茫茫海上从何处探知水族异动。 讲明其中利害关系,崔方白复又凝神看着灵韵,淡笑道:“是否觉得我等人族太过苛刻,如此刁难你等?” 灵韵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似乎对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崔方白冷笑道:“若你选择走江,不妨沿路走得慢些,届时你自会知晓其中缘由。” 话刚说完,一缕留在陈圣身边的神念便有些异动,崔方白身形急急消逝。 崔方白盯着脸色青红交加的陈圣,眉头紧锁,为何情形突然变得这般糟糕? 陈圣体内,那柄以心神维系的短剑与刀灵碰撞,加上几个大穴的封闭,让崔方白也难以探知其中内情,只知道陈圣出了大乱子。 推门而出,崔方白将水魄叫进屋内,吩咐他以水泽气运温养陈圣身躯,随后盘膝坐在一旁。 一个纯白小人从崔方白头顶钻出,被一团云雾笼罩,初步看去不过三寸大小,想来该是那崔方白的元婴了。 元婴悬停在陈圣面前,伸出肥肥的手掌探查,最终寻找到一处最为薄弱的突破口一贯而入。 艰难维系着水运流转的少女双眸圆睁,对这副诡异光景惊讶之余,又有几分担忧。 能让那位崔公子动用这等神异手段,看来先生体内情形不妙啊。 至于崔方白是否会伤害陈圣,这一点少女几乎连想都没有想过,能让自家先生那般交心的人物,岂会是坏人。 元婴破入陈圣体内,崔方白望着经脉各处的诡异纹路,心神巨震,一个人的肉身怎么会容纳的下如此多的大道气息。 不过此刻他没工夫想这么多,循着经脉传来的异动,崔方白来到战场之外。 隔着一层薄薄的大道壁垒,崔方白看见刀剑相击的场景,在他眼中,是能够瞧见陈圣手握着短剑,与那口被一个面容模糊的汉子持着的长刀的。 “莫非是仙器之灵?”崔方白低喃,旋即扭头否定:“观那长刀的品轶,似乎只是一件宝器。” 苦思不得其解,崔方白索性不再去想,反正如今症结已经找到,便要去打破那大道壁垒,强行插手两者交锋。 陈圣握剑之手微微松了些,皱眉看向后方,瞧见一尊元婴在轰击壁垒之后,不禁苦笑,以心念阻止崔方白:“你若插手,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崔方白面容冷峻,漠然传音道:“以肉身经脉为战场,即便是能够制服这刀灵,你又能够得到多少好处?” 以他的判断,这场刀剑之争,起码还要打上许久,即便陈圣的真元与心神能够坚持,只怕这处经脉已经会被彻底废去。 陈圣洒然一笑,对于这一点他自然早有准备,只见那短剑飞掠上前,将刀灵逼退之后又在空中借力,短剑推着长刀缓缓前行。 望着大道壁垒迁移,崔方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心说我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恰逢此时,陈圣传音说道:“出去吧,即便是元婴修士,肉身无主也是十分危险的。” 最后,陈圣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外头那帮家伙可都是豺狼虎豹,小心给你烤了吃了。” 得!这是嫌我碍事了。 崔方白哑然一笑,元婴一扭出了陈圣身躯,看了眼额上渗满了汗珠的少女,微笑点头。 水魄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动作未停,冲着崔方白点头还礼。 元婴入体,崔方白长身而起,手掌刚覆上门拴就察觉到不对,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砰的一声,木门被巨力推开,紧随其后的便是崔方白淡漠的声音:“诸位,听得可还满意。” 少年裴斐由于趴的位置最低,故此门开之后离崔方白最近,此刻直面崔方白的冰冷目光,瑟瑟发抖。 忙着殴打老厨子与曹岩的老人匆匆赶来,满脸堆笑道:“小屁娃娃不懂事,崔兄恕罪。” 冷哼一声,崔方白飞掠落到灵韵身边,淡然道:“陈圣醒了,你若执意要留在陆上我不拦着,但别在跟着他,今日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这话时,崔方白眼眸深处有股阴冷的杀意,若是这头蛟龙依旧不识好歹,他不介意将他诛杀。 灵韵缓缓抬头,才发现那位少年已经站在仅存的一片屋脊之上,迎风而立。 夜风拂过,蓦然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这头初入人间的蛟龙,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人间险恶。 轰的一声,不远处一根圆木坠下,重重砸在一人身上,巨物加身的老厨子一声不吭,双目微微闭起,鼻息之间有乳白色光华流转。 打完收工的老人眼睛眯起,百思不得其解。 曹岩蹲在一旁,唉声叹气。 同样是瓶颈,为啥老子就没这造化? 想到这里,曹岩扭头看向老人,心中疑惑道:“难道师叔留手了?不应该啊,我可是他亲师侄。” 老人一眼看破曹岩心中所想,骂了句娘,抬手甩过去一巴掌。 被打了一个踉跄,曹岩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灰头土脸道:“老家伙真成元婴,我可咋办?” 老人低下头,第一次正眼看自己这个师侄,柔声道:“怕什么,他就是成了化神境师叔也能镇的住。” 曹岩抬起头,刚露出几分期待,就被老人一巴掌拍飞,只听到一句:“奶奶个腿的,还是动手舒服。” 在空中就已经昏厥过去的曹岩,落在裴斐身边,少年吓了一大跳,伸手去探他鼻息。 韩启眉眼含笑,一把拍落少年手掌,小声耳语几句。 “什么?”裴斐惊呼,随后好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压低嗓音问道:“你是说老板在装晕?” 韩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么大声,曹先生没得装了。” 果不其然,只见曹岩高高跃起,一巴掌就要拍下来,忽然听得师叔咳嗽一声,猛地滞住,随即好似一块石头直直坠下。 “光知道欺负你师弟,有种冲老子来!” 曹岩只剩两颗眼珠打转,心底暗暗骂道:“你也就欺负欺负我,有本事冲着我师傅去啊。” “哼!” 一只大脚踩在曹岩胸口,老人冷笑道:“你要是能让你那个狗屁师傅冒头,师叔就是让你揍上三天三夜,我也认了。” 一听这话曹岩立马就蔫了,恨不得将头埋在土里,至于那位便宜师弟,他是看都懒得去看了。 “啧啧啧……我说老先生,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换了身素白衣衫的陈圣推门而出,在水魄的搀扶下站定,淡笑道。 韩启双臂环胸,轻轻哟了一声,笑着打趣道:“陈兄有美人做伴,韩某还以为你舍不得出来了。” 陈圣浅笑:“看来韩兄对在下怨言颇多,是觉得陈某断了你韩家的前程,又让你在吴铸面前落下了坏印象?” 韩启冷笑。 裴斐悄悄捅咕陈圣后背,他曾亲耳听到韩启与韩霖的关系,即便看着有些疏离,但终究是血脉相系。 陈圣宛若丝毫未觉,自顾自说道:“那韩霖执意如此,我总不能引颈待戮,归根结底他也没几年活头了,如今这个结果对你韩家而言也不算差。” 深深看了韩启一眼,陈圣冷笑道:“由你来接掌韩霖在商行之中的根基,总好过都落入吴铸一个外人手中。” “仔细想想吧。”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陈圣悠然来到灵韵面前,淡笑道:“我会传你一门敛息之法,只要行事低调隐匿些,被发现的可能极小。” 上方的崔方白眉头紧皱,如此善待一头龙族,在如今的修行界算是一种无声的禁忌,陈圣此举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要引起不少非议与祸端。 几乎同时,在场所有之人都感受到一股杀意,微弱但切实存在。 脚踩着曹岩的老人撇了撇嘴,抬起腿落回裴斐身边,伸手轻拍少年后脑勺,笑骂道:“吓尿了没有?” 裴斐撅着嘴,顶着满头汗珠翻着白眼。 抬手击散那缕杀意,陈圣微笑道:“若是想要入海做那真龙,我也会一路护持着你去往东海,反正顺路。” 听得这话,崔方白飞掠而至,皱眉说道:“你可知道仙宗对你的态度,你若有事,掩日峰怎么办?” 陈圣哑然,看来掩日峰这个名头如今是越来越响了,连这位堂堂的有间商行少主都有所耳闻。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章 洛璃 崔方白跨不上去,语气凝重道:“我不与你开玩笑,如今的东海很危险,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把握全身而退。” 陈圣肃容,问道:“可是水族出了什么变故?” 微微点头,崔方白嘴唇开阖,吐出一个极为古老的名字:“金麟台!” 陈圣眼神骤然一凝,这个传说中的名字在他心中引起的震动不小。 回过神来,陈圣思虑了一会,语气坚定道:“如此我便更要去了。” “你是想?”崔方白目光落在灵韵身上,那金麟台作为上古龙族留下的圣物,的确对这等纯血蛟龙益处极大,说不定能就此化龙。 陈圣微微点头,在崔方白要开口劝慰之前转身,蹲下看着老厨子,良久之后才叹息道:“你一个厨子,好意思让我们这么多人饿着?” 曹岩起身,没好气道:“陈兄弟,说这话可就黑了心了,我跟老厨子守了大半天,可是滴水未进,你老弟不想着补偿补偿,还埋怨我们。” “我可没说你们俩,我指的是老厨子。”陈圣侧身,双眸弯起,戏谑道。 一枚酒壶在腰间轻轻摇晃,美酒醇香逸散而出。 喉咙耸动,曹岩吞咽了口唾沫,苦着脸说道:“陈兄弟,你就别馋老哥我了。” 陈圣哈哈大笑,弹落壶塞,一股晶莹酒液奔涌而出,曹岩立刻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老人冷哼一声,对师侄这般嗜酒如命的模样颇为不喜。 水魄心思玲珑,接了一杯酒液送到老人面前,笑吟吟道:“前辈请用。” 老人瞥了眼身旁满脸渴求的裴斐,心中轻叹,伸手将酒杯拿在手里。 少女盈盈一笑,转身去往别处,最终除去少年裴斐之外,人手一杯。 崔方白拉起陈圣,飞掠到屋脊之上,轻声问道:“身体形势如何?” 陈圣抬手,一柄晶莹刀光在指尖跳动,刀气锋锐凌厉。 像是松了一口气,崔方白语气稍稍缓和了些,道:“此次叫我前来,是有事让我办?” 点了点头,陈圣淡笑道:“这话说的,我一个无名之辈,哪有资格求你崔大少主办事。” 崔方白皱眉,对这个带着几分玩味的“求”字极为不满:“以你我的关系,该说这个字。” 见他如此严肃,陈圣收敛下笑意,手中出现一个乾坤袋,沉声说道:“都是秘境所获,帮我送回烈阳宗,若卢素还未归就交给陈皓。” 乾坤囊敞开一个口子,崔方白匆匆瞥了一眼,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宝贝都送回去,你拿什么傍身?” 陈圣失笑,后院插着的长剑飞掠而至,加上腰间骤然出现的一刀一剑,他拍了拍刀鞘,喃喃道:“如今我这杀人的手段,茫茫多。” 眉头被抚平,崔方白眼神飘忽,突然说道:“有个人想见见你。” “谁啊?”陈圣脱口而出,随即眼中写满了惊骇,目光下移,喉咙耸动,涩声道:“是她?” …… …… 难得换了身锦袍的曹岩蹲在老厨子身旁,嘴里喋喋不休:“你说你,早知道给师叔打上一顿就有破境的希望,何苦要陪着我,在这城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唉……也怪我曹岩,命不好啊,碰上那么个不靠谱的师尊,又惹了个不该惹的姑奶奶,弄得道心蒙尘,连累了你。” 曹岩唉声叹气,看着身旁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上威压却越发沉重的老厨子。 灵韵,水魄,韩启以及崔方白,几乎整齐划一的站在屋外,盯着那道门。 屋内,陈圣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女子,破天荒有种想要逃跑的念头。 “你真是陈落羽?”女子眨着大眼珠,以剑意凝聚成的身体发着微光,若不是担心会伤到陈圣,她都想上去仔细摸摸,看与当年变化了多少。 陈圣额上冒出细密汗珠,试探问道:“洛璃?” “嗯哼?”女子微笑,道:“能叫出我的名字,看来你即便不是落羽,也定然在藏月山中地位不低。” 没等陈圣回答,名唤洛璃的女子素手一挥,豪气道:“说吧,你与落羽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崔方白为何会将你错认成他?” 陈圣面色微沉,看来身前这个女子对藏月山之事当真分毫不知,心中犹豫了一会,陈圣才抬起手。 一缕银光突兀的出现,而后在空中交错纠缠,编织出一个极为复杂的印结。 “这是?”女子神色大变,探手抓住那印结,双目顺着光华流转,随即颤声道:“不可能,这是落羽独有的结印手法,你没理由会。” 陈圣心底喟然长叹,这印结乃是他这一脉的秘传,每个人的手法都不尽相同,是调用月力之根本,即便是师徒之间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手法轻易展示。 良久之后,洛璃双眸赤红,一身剑意变得无比狂乱,也顾不得会否伤及陈圣肉身,双手死死攥着陈圣手臂,低声嘶吼道:“告诉我,你不是陈落羽,陈落羽不可能会死,更不可能死而复生,变成你这么一个根骨孱弱的家伙。” 之前与刀灵的碰撞,使得陈圣各处经脉呈破碎状,且由于气府封闭未彻底全开,故而在洛璃眼中,陈圣就是个根骨极差的少年。 “我很想否认,但当日天劫过后,陈落羽的确重生到了这具身体,如今我的名字叫做陈圣。” 陈圣看着状若疯癫的女子,心底揪得生疼,却仍然硬起心肠说道,起码让这位旧人,心中还能留存一分念想,即便是仇恨也无妨。 洛璃听完陈圣的话,沉默了许久,冷声问道:“为何要承认,就不怕我出手杀了你?” 陈圣摇头,道:“你若要杀我,当年在有间商行,就不会站在我这边。” 提起这个,洛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手掌的力量骤增几分。 手臂渗出道道血迹,陈圣继续说道:“既然选择来见我,心底就该有了这种打算,何必要透支崔方白的修为剑意,你若要杀我不必如此麻烦。” 洛璃眼中杀意涌动,反复几次后才稳住身形,双手微松,神情落寞看着陈圣,自嘲道:“我有什么资格找你报仇,当年那把杀人的剑,还是我亲手打造的。” 陈圣嘴唇微动,还想劝慰什么,可惜面前女子身形已经消散。 屋外的崔方白猛地半跪在地,大口呼气,平复了一些之后才抬起头,看着推门而出的陈圣。 “她对你动手了?”顾不得体内虚浮,崔方白跃到陈圣身旁,仔细检查其伤势,这才发现他体内的惨状。 陈圣摇了摇头,笑道:“一点小伤,过几日就恢复了,倒是你,怎地修成了个纸糊的元婴,这般不经事?” 崔方白苦笑不已,以手拄剑,与陈圣两个难兄难弟盘膝而坐,齐齐闭上眼眸。 远处看戏的老人大呼一声不好,动用元婴手段归拢灵气。 看着师叔满头大汗,曹岩咧着嘴傻笑,颇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老人越是动用手段,越能够察觉到两人的不俗,小声嘟囔道:“崔方白能压制住老夫也就算了,毕竟是元婴修士,可你小子凭什么?” 心头骂了句娘,老人终于放弃与这两个变态争夺灵气,开始砸钱。 众人看着一座座大山在老人手中破碎,化为纯净的灵气,最终被三个家伙瓜分。 老人低头看了眼老厨子,怒骂道:“你个狗东西,若是这次还不能破境,休怪老夫将你剁碎了喂狗。” 曹岩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妙,自己如今似乎也算是个有钱人,于是猫着身子,打算偷偷溜走。 少年裴斐挺身而出,伸手指着师兄曹岩鼻息,义正言辞:“我说师兄,你怎么能在这等紧急关头退缩呢?” 曹岩翻了个白眼,心说紧急关头个屁,三个家伙都在破境,没我曹某的份就算了,还想让我掏钱? 蛟龙灵韵与水魄一左一右,围了过来,饶是那肉体凡胎的韩启,眉宇之间似乎也有些跃跃欲试。 曹岩愣了,咋回事,一夜之间你们几个咋穿上一条裤子了? 想到这一点,曹岩瞥了眼身姿摇曳的少女,又看了看不远处佝偻身子的师叔,心底一阵恶寒。 在几人的威压之下,曹老板不得不破财消灾,不仅将陈圣与韩崧所给的灵石尽数交出,还贴了不少在里头。 对此,裴斐最为不满,这个平日发工钱口口声声说没钱的老板,小钱袋里竟然装着那么大一座灵石山。 水魄轻轻伸手,拍了拍少年肩头之后,这个满脸怒容的少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倒空最后一个乾坤袋之后,曹岩伸长了脖子,冲灵韵吼道:“这回真没了,你要不信一口咬死我好了!” 灵韵将化形符箓贴近,重新恢复成一个少年模样,冷哼一声,撇嘴道:“穷鬼!” 惹得水魄与裴斐一阵轻笑,前者看向灵韵的眼神难得有了几分柔和。 嘴角挂着一缕笑意,灵韵张嘴吐出一团精血,淡红色灵雾飘扬其上。 正要抬手捏破这颗灵气沛然的灵精,耳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若不想害了他们,最好不要使用此物。” ……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劫 灵韵循声看去,发现天机子真笑吟吟看着自己,不禁眉头微皱,若他猜得不错,这老家伙如今应该是剑灵一般的存在才对。 观他神态,疑惑二字已经刻在脑门上,天机子自然看得出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方才召回佩剑之时,那小子压根就没想着带上老夫,看得出来,打心底里还是防范着呢。” “你身为剑灵,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曹岩冷哼,阴阳怪气道:“真不是陈兄弟看中你什么,竟然选了一个老不死的来做剑灵。” 话音一落,天机子便眉眼含笑,走近几步勾着曹岩肩膀,道:“就冲你这句老不死,老夫今日就放过你。” 曹岩心生警觉,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一物。 老人双臂抱胸,冷笑道:“行啊,你小子如今是出息大了,敢骂师叔老不死了。” 如同遭受天雷盖顶的曹岩脸色铁青,木然的转过身子,双眸眼神涣散,颤颤巍巍道:“师叔......” 天机子不合时宜的‘哟’了一声,手中凝聚出一口法螺,灵气一荡,传出一道声音:“师叔这个老不死的,为人抠门也就算了,还总想着剥削我这个晚辈。” 另一道稍稍苍老些的声音答道:“是啊,当年若不是老子身怀重宝,也不至于给那老东西盯上,落得如此这个凄惨的下场。” “哼,真逼急了,老子不介意做一做那欺师灭祖之事。” “嘿嘿......曹兄弟说笑了,像老家伙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师长。” 两道声音极容易分辨,一个是曹岩,一个则是老厨子。 听完这些的曹岩肝胆俱裂,老厨子有无说过这种话他不知道,但他能够确认的是,自己从没说过,甚至连念头都没有过。 可是他娘的,这两人对话的语气,简直与曹岩一模一样。 抬头去看,果然瞧见师叔已经满脸带着狞笑,若不是还要往外掏灵石,只怕已经要动手清理门户了。 天机子驱散法螺,冲着曹岩露出微笑,旋即对灵韵说道:“你那龙族血精之中固然灵气充裕,但沾染了龙韵的灵气未经过炼化是不能直接吸收的,你看他们三个像有空去炼化吗?” 手指扫过三人,最终指着陈圣,天机子淡笑道:“更何况,你当真愿意那小子伤势迅速恢复?到时候说不得就要与某位佳人分隔两地,生死不见了。” 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灵韵张嘴将血精吞入腹中,面色平静如初,就好似这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天机子眯眼看着那位不断‘慷慨解囊’的老人,心中对他与陈圣的那一战颇为好奇,这么一个老妖怪的存在,陈圣即便可以抗衡,却也不可能那般轻松写意,事后竟然还有几分把臂言欢的意思,其中意味不得不令人怀疑。 眼见着三方疯了似的争夺灵气,饶是天机子的脸色都有些变了,短短几十息的工夫,那位老人已经取出近百万灵石,而且看着架势,三人都没有停止的趋势。 韩启咬咬牙,托着一枚玉牌上前,凝声问道:“姓曹的,你与那陈圣熟的很,他是不是个会赖账的人?” 曹岩微怔,旋即惊骇道:“你是想?” 翻了个白眼,韩启无奈道:“如今我韩家大山都垮了,还不许我再找条大腿抱抱?” “行!怎么不行?”曹岩朗笑,手掌掀起衣衫下摆,露出裤腿下壮硕的腿杆,狠狠拍了两下,戏谑道:“慈城头一号了,够不够粗。” 韩启脸色阴沉,冷冷剐了他一眼,便将手中玉牌丢出,无数灵石如下雨般落在地上,由老人出手打破。 在那玉牌光华彻底黯淡了之后,老人才停了手,长舒一口气道:“再不够可就没天理了。” 曹岩鬼鬼祟祟跑到韩启身边,皱眉问道:“你那里来这么多灵石?” 韩启不过是一个韩家少爷,即便这几年接管一些韩家商队势力,也不可能如此快积累下这么多的财富。 韩启眼眸中神光微黯,语气淡漠道:“这玉牌是家父传下的遗物。” 倒吸一口凉气,曹岩肃容道:“看来陈兄这个人情欠的不小啊。” 随即曹岩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城中呆了这么多年,似乎从未听过韩启父亲的消息,就连韩启,都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似是看破他心中所想,韩启淡笑开口道:“家父自幼便被送去韩霖处,被当成接班之人培养,只可惜他志不在此,被那韩霖逼得郁郁而终,若我不是没有修行根骨,只怕你我也无缘相见了。” 曹岩喟然长叹,嘴唇虚张了几下,终究没有去说些劝慰的话,他深知韩启心性,这种时候说些什么都不如默然。 倒是韩启展颜,轻声说道:“不必如此,父母离世时我尚不记事,故此谈不上有多伤心。” 旋即二人相视,眉眼中都带着笑意,齐齐将目光落回陈圣三人身上,曹岩笑道:“能够亲眼目睹一个元婴修士破境,也算是一桩不小的福缘了。” “那也未必。”天机子双手负后,微佝着身子,向老人挑衅道:“不知这位元婴大能,可知晓其中的缘由?” 老人眉头微皱,缓缓摇头,冷声道:“有屁就快放,否则老夫让你永远闭嘴。” 天机子毫不示弱,嗤笑道:“就凭你如今摇摇欲坠的境界,还是靠着一副行将就木的参躯?” 像是被触动心底痛处,老人周身气息变得十分狂暴,冰冷的杀意如利剑扎在天机子脸上,狞声说道:“即便我杀不了你,让你闭嘴三年还是不难的。” 天机子神色微凛,这话倒是不假,如今他寄身与这柄剑中,这位元婴修士若是舍得费力不讨好,以浑厚修为种下封印,至少在陈圣到金丹后境之前,破解的希望渺茫。 况且,如今那小子有仙剑在手,损失一柄宝器级别的佩剑根本无足轻重。 冷冷剐了老人一眼,天机子徐徐开口:“过早接触到大修士破境,对似你这等心境不稳之人,于道心无益,再者就是容易沾染因果,日后破境极有可能惹来天劫。” “天劫?”韩启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许久之后,才狐疑道:“修行路上,有天劫这个说法?” 曹岩与老人亦是满脸质疑,后者开口道:“天劫之说,近万年来只有听闻那藏月山仙尊,借助上古阵法方才引下天雷。” 闻言,天机子冷笑一声,“那是以往,从今往后的天地之间,你们会听见越来越多的天怒,也会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破茧化龙。” 说完这一句,天机子的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陈圣,心底叹道:“一切的源头,就都在这少年身上了。” 无端生出几分颓唐感,天机子索性飞上屋脊,走时与蛟龙灵韵打了个眼色。 “老……前辈,你找我来是有什么要事?”灵韵站在一丈之外,双眸满是警戒。 天机子猛然挥手,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开,少年灵韵突然被压弯了腰。 “当日老夫给你活路你不走,如今还有脸厚着脸皮待在陈圣身边,是觉得我没有手段压制你,还是欺负那小子念老家伙的情?” “不怕告诉你,老夫有的是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宰了你,即便陈圣那小子事后算账,总不会让老夫抵命吧?” 灵韵一言不发,对于天机子所说的话,他是深信不疑,对这个眼眸深邃如一弯九幽寒潭的老人,这头蛟龙仿佛有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见他如此,天机子恨铁不成钢的踹过去一脚,骂道:“少给老夫装可怜,眼下我只给你两条路,要么回掩日峰安安分分做个护山兽,虽然难有大出息,但能保住性命;要么跟陈圣去闯金麟台,争取一次化龙机缘。” 灵韵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天机子冷笑:“我劝你最好别做蠢事,之前老夫曾与陈圣说过,要在你龙魂深处种一道印记,当时他并不愿意,如今你却是拒绝不了了。” 听得此言,灵韵便知道化龙成功,再脱身而出,自此龙游四海的念头无望了,看这老家伙的架势,自己今日要是不答应,只怕是很难走出慈城了。 天机子脸色平静,淡然道:“不是只怕,而是绝对走不出。” 灵韵满脸惊骇,一身气血几乎就要压制不住,化出庞大身躯。 手掌沉沉一握,天机子狞笑不已:“没点压胜手段,你觉得老夫会让你安然无恙待这么久?” 胸腔巨震,灵韵只感觉体内有着一缕狂乱的能量乱窜,将凝聚起的血脉灵力击溃,往复几次之后,这头蛟龙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气力。 天机子这才收掌,将双手负于背后,低头看着院中。 老厨子悠悠醒转,瞳中射出两道金光,皱眉望着天上,层层云雾之中隐隐有金光闪烁。 曹岩与韩启对视一眼,眸子深处有些掩不住的震惊,齐声问道:“天劫?” 一旁的老人缓缓摇头,虽说确有雷霆成型不错,但他总有种感觉,这雷云与传说中的天劫截然不同。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渡劫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空,淡金色越来越耀眼。 身为始作俑者的老厨子满脸疑惑,冥冥中能够感觉到与雷云的联系却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咔嚓~ 一道刺眼雷霆划破天空,毫无防备的老厨子被天雷压顶。 “你大爷的!” 骂了句娘,老厨子翻了个白眼,整个人被劈得焦黑,直直倒了下去。 这让期待他这位元婴修士大发神威的几人大失所望,尤其是曹岩,冷笑不已。 “元婴修士,就这?” 闻言,老人蓦然伸出一手,狠狠拍落,笑吟吟说道:“这一记如何?配不配得上你心目中元婴修士的实力?” 曹岩头也不用回,便如鼠见猫,缩了缩头,愁眉苦脸。 少年裴斐嘿嘿笑着,对这位便宜师兄,昔日刻薄老板的凄凉处境幸灾乐祸。 说话间,又是一道雷光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师叔,老厨子这样下去,不会有事吧?”曹岩难得善心发作,怕老厨子给雷劈死了,开始撺掇师叔上去帮忙。 结果给老人一巴掌拍翻,怒骂道:“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他是你爹?” 韩启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看着院中几人,觉得个个都是顶了天的妙人。 不知为何,两道天雷过后,那天上的雷云竟然开始聚拢云气,不断扩大。 韩启笑声戛然而止,看着地上那具“尸身”缓缓立起,双瞳之中射出金色雷光。 “老家伙这是?” “被雷霆乱了心智,想不到才第二道雷,竟然就有这祸心雷,莫非这老东西还是个不世出的妖孽天才不成?” 天机子淡然解释完,复又提出了个新的疑问,是问与老厨子相处最多的曹岩。 凝神思索了一阵,曹岩刚要摇头,就听身旁师叔冷笑一声,赶忙憋回嘴边的话,静候佳音。 老人双臂环胸,不屑道:“天才谈不上,倒是个彻彻底底的妖孽,走的是极偏门的妖修路子,近二百年才借着一点机缘跻身金丹后境。” “然后又靠着今日的一番狗屎运,让你小子活生生锤进了元婴门槛?”天机子脸上难掩揶揄之色,尤其是看到老人脸色铁青之后,这调侃神色越发浓重。 天地之间突然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居中正首处站着一个少年,崔方白单手扶剑,显然也是注意到天上的异动。 眉头微蹙,崔方白抬手打碎漩涡,看了眼双眸紧闭,似乎大有收获的陈圣,又看了眼雷劫中心的老厨子。 崔方白抬起一腿,这位新晋的元婴修士身体在空中倒飞,直至来到一处天幕之上,崔方白冷声喝道:“再装死,就让你真的死!” 感受到仙剑杀意的老厨子,悠悠醒转之后,讪讪笑道:“崔公子说笑了,老朽哪有这个胆子。” 崔方白神情淡漠,冷冷道:“在此渡劫,不要再有异心。” 老厨子连声称是,看见崔大公子落到陈圣身旁,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放两句狠话壮壮胆,结果看见那个如梦魇的老人,正双眼神光熠熠的看着自己。 长叹了一口气,老厨子抬头望着天,探出一指,点破一道初初成型的雷霆。 “愚蠢!” 天机子冷笑,当真是近万年无人渡劫,如今的修士连最基础的雷劫常识都已经抛诸脑后。 雷云成型途中,若渡劫之人出手干预,打出的真元只会让天劫的威力壮大。 果不其然,就在老厨子又出手打破几道雷霆之后,一道粗若手臂的天雷落下,仿佛一条金蛇灌顶,在他头顶轰然爆碎开了。 猝不及防的老厨子险些被炸成重伤,飞掠出一段距离后,才算收敛下心神,明白是自己方才的出手惹恼了雷劫。 于是老厨子盘膝,凌虚坐在空中,打算以自身修为硬抗天劫。 然而此时,异变骤起。 陈圣背后出现两颗金丹,一实一虚,皆笼罩在茫茫云雾之中。 在场诸人,除去韩启与少年裴斐,都可算作金丹境界的修士,自然能够大概知晓陈圣是在凝聚金丹。 天机子脸上噙满了惊骇,看着陈圣背后两个环绕而行的金丹,心中惊涛骇浪。 有那么一瞬间,这位感受到强烈威胁的老人,眼中升腾起了浓烈的杀意。 崔方白一声不吭,扶着剑站在陈圣不远处,冷冷望着众人,无论是谁,只要敢在此时有异动,他便要出剑了。 眼前浮现一个虚幻女子身形,天机子眼中杀意极速消退,若不是灵幻之身,此刻怕是要大汗淋漓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天机子眼神柔和下去的同时,崔方白手指轻轻叩击剑柄,像是在对某人表达感谢。 陈圣背后金丹之内飞出异象,忽有仙子在云团中打闹嬉戏,又突然变为几头叫不出名字的威压灵兽出现,最令人震惊的是,云雾最深处,一个小人悄然成型。 鼻息之间充盈着灵气,陈圣背后虚丹极速凝实,成为一颗彻彻底底的金丹。 “这么简单?”曹岩错愕不已,要知道他当初结丹之时那叫个一波三折,闭关月余才彻底凝实金丹。 而且没看错的话,陈圣那小子是有两颗金丹吧? 曹岩扭头看向师叔,那表情仿佛在问:“这什么情况?” 老人无动于衷,抬头看着陈圣头顶紫色雷云,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天机子幸灾乐祸:“让你小子嘚瑟,这下遭报应了吧?” 尽管嘴上如此说着,天机子心中却十分清楚,仅紫色雷云,还不足以伤到有着两颗神异金丹的陈圣,甚至连淬炼一些肉身都未必能够做到。 下一瞬间紫色雷霆落下,声音尖锐刺耳,裹挟着天地之威轰在陈圣头顶。 陈圣蓦然抬头,胸中郁气随着指力发出,他竟然也选择了与老厨子相同的方式。 唯一不同的是,一指过后,整片雷云散去,轰隆隆逃窜向远处。 天机子睁大了眼睛,如今的天劫,都已经如此没有节操了吗? 方才艰难撑过第七道雷劫的老厨子,扭头看见一大片归拢而来的雷云,险些晕了过去,两团雷云竟然无声融汇在一起,这也就意味着,他要面对的天劫威力极有可能大增。 老厨子看着远处不疾不徐的陈圣,忍不住抱怨道:“我说陈兄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怎么能让老哥给你扛雷呢?” 陈圣哑然失笑,旋即手中出现一股吸力,硬生生将那雷云拉过来,强行拘禁在自己头顶。 这下老厨子不淡定了,方才几道雷霆虽然难熬,但对修为境界的裨益,他又不是瞎子,自然舍不得放过。 老厨子垮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你老弟吃肉,也不能连口汤都不给我剩下吧?” 陈圣置若罔闻,扯着那片雷云去往别处,很快整座城池之上的云气都被聚拢在一起。 一边以术法拘禁雷霆,陈圣一边在抽出仙剑,以剑气为笔剑意为墨,在院中画着某些玄妙符文。 “陈兄弟这还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曹岩喟然长叹,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能有金丹境界还好说,可在这同时还能够精通阵法符箓,这可就不是寻常天才可以定义的了。 用天机子的话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妖孽天才。 陈圣突然停住身形,想了一会,抬头以仙剑切割出一小片劫云。 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老厨子大喜,鼓足了修为小心翼翼牵引那劫云,飞似的去往城外,打定了主意要远离陈圣。 看着他几乎可称作落荒而逃的背影,陈圣失笑之余又有几分窃喜,如此,接下来的事就可以放手施为了。 依旧以剑尖点地,陈圣脚步缓缓而行,在地面上画着凡人瞧不见,仙人看不透的诡秘阵法。 头顶紫色之中透着一抹淡金,云团簇拥搅动之后,在陈圣术法的压制下,有微弱红芒露出。 瞧见这一幕的天机子,终于彻底的开怀大笑,红色雷霆所代表的毁灭力道,足以让陈圣这个狂妄的家伙吃不少苦头了。 阵法完成之后,头顶已是漫天的血红色,位于雷劫中央的小院中已经只剩下老人,崔方白与天机子尚在硬撑。 在韩启与曹岩的警告劝说下,满城百姓都已撤离到了城外二十里处。 呼出一口浊气,陈圣仰头,双瞳被暴虐的红芒充盈,随后手掌一松。 几乎比陈圣身子还要粗壮几分的雷霆落下,好似有灵智一般长出两个眼眸,死死盯着陈圣,呼啸而至。 陈圣垂手敲了敲长刀,口中喃喃道:“庞谪师兄,看你的了。” 刀光冲天而起,陈圣嘴角噙着笑意,持刀与那红雷悍然碰撞在一起。 一道人影自空中坠下,重重砸在地上,溅起飞石无数。 遭了无妄之灾的老人苦着脸,抱怨道:“没本事逞强早说啊,连累了我老人家不说,还把我这最后一身好衣裳都给毁了。” 崔方白眉头微皱,随手抛出一件法衣,问道:“二位觉得陈圣能否靠自己抗过这天劫?” “怎么?想出手相助?”天机子身形自虚转实,讥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此时出手天劫可能会直接判定渡劫者为两人,皆是引来更高级的劫云,你可就真把陈圣害死了。” 看着天机子嘴角的嘲讽意味,崔方白沉吟了片刻,方才顿住脚步,语气坚定道:“若他真的抗不过,我会出手!”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心魔 换上一袭华丽法衣,不动声色溜到二人身后的老人突然开口,打圆场道:“我说两位,你们该对陈圣有信心,元婴修士都能宰了,区区一个天劫算得了什么?” “那可未必,这雷劫强度本就是根据修行资质而定的,陈圣那小子如此的‘惊才绝艳’,老天爷是会妒忌的”。天机子半真半假的说道,那位高居天上的存在会不会嫉妒不知道,反正自己如今是有些嫉妒了。 陈圣发现,两颗金丹在周身盘桓,竟然无法收回体内,甚至除了调用些真元之外,他连操控它们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金丹自发运转。 一金一紫两颗丹丸交错之间,陈圣气府中骤然出现一股诡异的气息,无数乳白色光柱从四肢百骸汇聚,将那团明黄包裹其中,光芒逐渐暗淡之后,陈圣只觉通体发凉。 “上古人族的算计,果真不凡。”天机子冷笑一声,望着陈圣的目光充盈着怜悯。 几息之后,头顶雷云便再度蓄势完毕,几声闷响之后,两道血龙直直冲下,各自撞向一颗金丹。 陈圣面容微凛,对修士而言金丹元婴几乎就是立身之本了,尽管自己的两个金丹非比寻常,他也不敢去冒这个险,轻喝一声,陈圣身形爆射而出,以长刀为引将雷电聚于一身。 在场三人除去天机子外,皆心神巨震,尤其是那位老人,看着在雷霆中嘶吼凄厉的陈圣,打了个冷颤,眼中的敬畏意思浓重。 这哪可能是藏月山的晚辈? 换句话说,我这么个老不死的家伙,没资格拥有这样的后辈。 浑身包裹在血色雷霆之中,陈圣只觉得被泡在火焰地狱之中,狂乱的雷霆在体内流窜肆虐,若不是有着大道气息的护持,即便以陈圣如今的肉身强度也未必坚持得住。 很快,陈圣便发现一个意外之喜,雷霆流淌过的地方,原本散落无法吸收的大道气息竟然开始凝聚,自发与雷劫抗衡,将其消融之后便化为一道道细小的丝线,落在经脉纹理之上。 再抬头望天之时,陈圣眼中燃起了熊熊战意。 心中生出一丝不妙,天机子刚要开口阻止,可惜陈圣已经飞入滚滚红云之中。 天机子垂手苦笑:“麻烦了。” “怎么?”崔方白眉头微蹙,问道:“可是那劫云之中有古怪?” 天机子较忙摇头,哭笑不得道:“那不只是古怪二字,天威之中有大恐怖。” “大恐怖?”老人悄悄走近,闻言不禁小声喃喃:“能让你这老不死如此在意的,究竟是何种诡异?” 崔方白叹了一口气,道:“一会若是陈圣遇险,烦请两人出手。” 天机子粲然一笑:“看来你与咱们这位陈山主,关系比老夫想象的还要亲近。” 老人神色古怪,看了看崔方白,又看了看空中的陈圣,无端端打了个冷颤,语气干涩道:“难怪崔公子如此惊才绝艳,竟未与任何一个女修有传闻……” 话音还未落下,崔方白剑气已至,擦着脸颊飞过去。 “崔公子这是……恼羞成怒了?”看着一剑之后,再无下文的崔方白,老人凑到天机子身边,小心翼翼道。 天机子哂笑:“不必如此,即便是你说出再难听的话来,咱们这位崔少主,也不会下杀手,甚至为了防止折损你小子的实力,连一成力都不敢出。” 说完,天机子冲崔方白挑了挑眉,笑问道:“老夫说得可对?” 老人听得胆颤心惊,早先崔方白那一剑,可不像是开玩笑。 崔方白只是冷哼一声,满脸漠然望着满天血色。 劫云中央,陈圣此刻心中后悔不迭,他初一入云中,就感觉到周遭的大小雷霆蜂拥而至,自四肢百骸灌入,体内肆虐的狂雷与大道气息想争,使得陈圣心神摇曳,只能堪堪守住一丝清明。 红色的雷蛇在体内乱窜,随后被各处盘踞的大道气息攀上牵扯住,就要往经脉深处扎根。 一时之间,除去气府心湖外,陈圣身躯俨然成了两股力量的战场,令陈圣惊喜的是,二者无论谁落败,被击溃为纯粹的能量存在,都会沉寂在肉身之中。 天劫与大道气息死斗,却对本该因此破败不堪的肉身秋毫无犯。 陈圣脸上血红色逐渐黯淡下去,他蓦然睁开眼睛,两道血光长贯而出,将夜幕撕裂开来。 天机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子如此快就有了破局之法? 饶是他无数年的见识,也无法找出极好的解决之法,之所以相信陈圣无事,多是源于对上古人族的信任,那帮有能力弑天道的家伙,做到何等神奇的事,他都不会怀疑。 闪电从云团中脱离出来,陈圣重重落在地上,望着三人苦笑道:“鲁莽了。” 崔方白几步跨到劫云边上,问道:“很严重?” 笑着摆了摆手,陈圣抬头望天,叹道:“可惜了,吸收不下了。” 在云团中短暂停留一会,虽让他体内各处经脉皆陷入僵持之中,但也使肉身受了极大的裨益,强度升了好几个档次。 陈圣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抬手探出一指,身前立刻出现一道波纹凹陷。 “这是……空间裂隙?”天机子惊呼,看向陈圣的目光格外复杂,喜忧参半。 陈圣倒不是很惊讶,缓缓收掌,静候下一道雷劫,按照天上蓄积的雷霆,应该还能落下七道劫雷。 作为曾经渡过一次天劫的存在,陈圣深知这劫雷越往后威力越大的道理,且会伴随着一些摇曳心智,使人衍生出心魔的诡异物质。 如今肉身得了极大的强化,辅以身下阵法之力,陈圣要扛过前面几道劫雷并不难,此刻静气凝神,准备应对心魔之劫。 几道狂雷过后,陈圣骤然睁开双眸,嘴角微翘,双手负于身后。 一条银蛇急急坠下,陈圣不闪不避,只等着它钻入脑海之中。 “十三,果然是你。”陈圣望着心魔显化的的少年陈十三,语气干涩。 陈十三冷笑,道:“我如今方才知晓,原来陈先生就是那侵占了我身体的鬼物。” “鬼物?”陈圣微怔,随后洒然笑道:“你母亲后来如何?” 他问的是阮红慎被收服,自己离开之后,陈十三与那位妇人之间的关系。 陈十三嗤笑,一张稚嫩孩童的脸上写满了怨毒,狞声道:“这一切都该是我的,你都抢走了,还来问什么?” 陈圣微微点头,心中大慰,眼前这少年虽是心魔显化,但起码在这件事上不会说假话,至少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陈十三的一部分,两人心念勾连。 就好似此时,陈圣能够感受到陈十三心中汹涌的怒意,是真正的刺骨恨意,恨不得将陈圣撕裂嚼烂。 想通了这一点,陈圣神魂长掠而出,以心湖为战场,不存一丝顾忌的打杀陈十三。 孩童脸色蓦然变得苍白,面对陈圣极速挥来的一掌,陈十三瞪大了双眸,不闪不避。 掌风贴面而过,陈圣单臂垂落,赞叹道:“好心机,你是咬定了我不会下杀手,还是觉得这一掌伤不了你。” 陈十三缓缓摇头,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道:“我的出现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陈圣话刚脱口而出,就察觉到不妙,低头看去,脚下心湖水面翻滚涌动,似乎有种某种恐怖的东西要从中冒出头来。 “还记得陈王与红盘吗?” 陈十三手掌一招,一座大山自水中升起,山脚下站着一男一女。 陈王被一剑贯胸而出,剑刃伸出半截,剑身淌着殷红血液,顺着剑身看过去,少女红盘满脸冰寒,握剑的手腕转动。 大片大片的血液滴在地上,陈王身后缓缓浮现一道鬼魅身影,正残忍的笑着。 陈圣认得那道身影,是阮红慎。 陈十三出声解释道:“这便是你与那陈王心慈手软的下场。” 话音落地,陈十三手指微颤,陈圣面前场景变换,原本熟悉无比的村庄道路上躺满了尸体,四大家族的家主族人,村中不曾涉及修行的村名。 画面再一转动,是阮红慎站在一片废墟之中,那是藏月山的主殿,无数弟子陷入疯魔,原本仙气缭绕的藏月山变得乌烟瘴气。 “仔细看着,这便是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一念之仁让那个魔头脱困,不仅杀光了村子里的人,就连你那出身的师门,也没能幸免。”陈十三声嘶力竭的吼着。 陈圣神色淡然,如走马观花般看过几副场景,随后洒然而笑:“我与你看些更残忍的吧。” 随后,陈圣指间逸散出道道流光,在湖面上拼凑出更为凄惨的场景,藏月山天雷之下,周遭三十里内近乎人畜死绝,所有弟子或被雷劫牵连,或被那些包藏祸心的人杀死带走。 重生的陈圣站在山体废墟之中,周身是万籁俱寂,生机断绝的恐怖景象。 做完这一切,陈圣身形一闪而至,伸出一根点在陈十三眉心,柔声说道:“我陈落羽亏欠你们良多,唯有来世再报答了。” 陈十三溃散,心魔雷劫散去,陈圣长身而起。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劫后 “渡劫出了问题?”崔方白飘然而至,见陈圣眼神黯淡,不禁皱眉问道。 天机子岿然不动,看着垂首的少年,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能够如此快渡过心魔关隘,这个少年大道可期啊,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认可了陈圣此人,而非因为他的身份。 陈圣淡笑着摆了摆手,旋即高高跃起,径直冲向那还未彻底散去的雷云,以大法力拘禁牵引,最终尽数封在一处经脉之中。 “真当老天爷没长眼?”天机子翻着白眼,陈圣此举也未免过于胆大包天了,若是放在万年以前,即便是渡过飞升天劫的修士做出如此行为,也会惹来上天震怒,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陈圣缓缓落地,总算有了几分笑意,抱拳道:“掩日峰山主,金丹初境陈圣,见过三位。” 崔方白与天机子置若罔闻,三人本就可算是一家人,犯不上如此客气。 心生警觉的老人想要脚底抹油,结果碰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裴斐,曹岩几人。 曹岩疑惑问道:“师叔,您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 老人抬起一手,刚要拍落,就听到徒弟裴斐以充满揶揄的语气说道:“曹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依我看师傅他肯定是见到陈……公子如此威风,心中羞愧,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省得丢了高人风范。” 曹岩点头,深以为然。 师兄弟俩相视一笑,看着老人停滞在空中,放也不是打也不是的手,心中大慰。 陈圣上前解围,极自然的拿下老人的手掌,笑道:“不是还有一个人在渡劫吗?诸位不打算去看看?” 众人这才想起被逼到城外的老厨子,曹岩带着裴斐,崔方白带着韩启,刚飞出城门。 “去他娘的天劫,雷声大雨点小的玩意,是看不起老子还是咋的,好歹也意思几下,挠挠痒也好啊。” 老厨子蹲在一块石头下,叹气不已,他裹着那团雷云出城,正美滋滋等着劫雷落下,结果轰隆几声之后,那团紫云竟然缓缓散去了。 他又没有陈圣那等神奇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机缘四散溃去,想到这里老厨子就一阵揪心,狠狠往地上拍了两掌,打得大地为之一颤,这才出了一口气。 从碎石头上起身,扭头看见几张笑吟吟的面孔,老厨子翻了个白眼,晕厥之前骂了句: “你大爷的!” 曹岩与裴斐哈哈大笑,这可是难得的调侃谈资,一位元婴修士的大秘密,怎么都是值些钱的吧? 哑然失笑,陈圣让两人扶起老厨子,众人步行回城。 韩启则是孤身前往城外,去将城中,居民请回。 “我说陈兄弟,这回咱们慈城可是出了大名了,近万年不曾现世的金丹元婴天劫,啧啧………”曹岩咋舌,心底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以此为噱头,狠狠发一笔横财。 毕竟这一日之内,为了供应两人渡劫与崔方白伤势恢复,他们几人付出的灵石可谓是海量了。 曹岩一个眼神递过去,老人福至心灵,归根结底也是做了数十年生意的人,这点头脑还是有的,眯眼笑道:“回去之后,将客栈周围几条街都盘下来,以陈兄弟与韩启的面子,要做到这点不难。” 连老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见识过陈圣的神奇之处后,这个兄弟二字,他喊得是越来越顺嘴了。 “师叔是说,将客栈以阵法保护起来,留下渡劫之地,向来此游历之人收取灵石?”曹岩眼睛放光,仿佛已经看见成堆成堆的灵石摆在面前。 崔方白眉头紧锁,他虽身为商行之人,但对这些商贾之事终究不喜,尤其是因此耽误大道,致使无法成为纯粹剑修之后,崔方白对这些铜臭味道更加厌恶。 陈圣看在眼里,突然凑近两人笑道:“其实不必如此,只需要将客栈周围几家店铺买下,如今客栈凭空遭了这么大的劫难,那帮店主们肯定是避之不及,出手价格肯定极低,到时候曹兄再将客栈封存,每月挑那么几天开放,这样仅靠着几家商铺就够你挣的了。” 曹岩疑惑不解,问道:“二者之间有何不同?” 老人猛地一巴掌拍落,没好气道:“肉都让你吃了,不给人家喝口汤?再说了,那韩家小子的人情,陈兄弟不用还?” 陈圣颔首,他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并非两条街道都给韩家,而是要留下些交予那位老掌柜。 曹岩恍然大悟,一把丢下老厨子与裴斐,飞奔着出城去了。 事关将来发财大计,十万火急。 而那位老人也是行色匆匆,显然是去布封存阵法去了,晚到一分,客栈之中天劫余威就得散去许多,那可都是晶莹剔透的灵石。 陈圣哑然失笑,搭手扶住佯装晕厥的老厨子,也不点破,一行人缓缓来到有间商铺。 崔方白看着空荡荡的店铺,以及柜上杂乱无章摆着的商品,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店里的陈设散落了一地,柜上摆着的也都是些沉重无法带走的东西,除此之外,几乎所有易于携带的诸如法宝之类的珍贵之物都被洗劫一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自然是在铺里做事之人。 陈圣一言不发,心中叹了一口气,大抵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 没过多久,曹岩与韩启联袂而至,前者春风满面,后者脸上却是阴云密布,看向陈圣与崔方白的眼神有些闪烁。 犹豫了许久,韩启艰难开口:“韩崧不见了。” 崔方白冷笑:“吴铸等人可在城中?” 陈圣几人渡劫之时吴铸一行应该还未走远,以商行的规矩,碰上这等玄妙之事,哪怕诸事缠身,也得留下几人记载一二,有间商行庞大的信息脉络就是由此而来。 听见韩启否定的答案后,以崔方白元婴境的修为都是忍不住心神摇曳,狞笑道:“吴铸老狗,好大的狗胆!” 陈圣愕然,他与崔方白相识至今,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大的怒气。 伸手拉住崔方白,陈圣无奈道:“老狗以后再打,先帮我办完事再说。” “拿来。”崔方白淡漠开口,冷漠语气中既有对吴铸的乖张行为不忿,也有对陈圣一意孤行的不满。 陈圣摸了摸鼻翼,有些心虚道:“没那么简单,还有些谋算要与你说,那吴铸老狗如今家大业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急什么?” 崔方白冷哼一声,转身走入商铺之中,素白衣衫无风而动。 韩启,曹岩,乃至灵韵与水魄,皆是齐齐打了个冷颤,飞快退出屋外,水魄最为贴心的关上门。 “说吧,究竟有什么话让我带回去?”崔方白语气缓和了一些,看着陈圣说道。 陈圣瞥了眼屋外,悄然展开禁制,道:“带回去的没有,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崔方白手掌微抬,一指弹破禁制,冷声道:“若是劝我插手商行事务,最好烂在肚子里。” “那可不行。”陈圣坐在一边,复又布下禁制,笑吟吟说道:“如今我可没有藏月山的家业,未来许多事都得与你们商行打交道,我可不希望在某些事上被人刁难。” “就这么简单?”崔方白脸色平静,就要出手。 陈圣咋舌道:“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以为此事很简单,是你随意提点两句就能够搞定的?” 崔方白第一次起了重视,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那吴铸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元老,你真觉得你这么个飘忽在外的少主,在行内说话份量能重得过他?” “是!我知道,这次的事会对他接任造成不小的影响,但绝难以动摇其根基位置,这么一位大人物,将来哪怕随便表露出一丝不喜,我掩日峰的买卖都会很难做。” 最后,陈圣眼神幽怨的看着崔方白,没好气道:“你总不希望我掩日峰弟子,炼个丹药都得自己去种草药,要炼器还得自己挖矿吧?” 看着陈圣惨兮兮的模样,崔方白神色微动,随即伸手敲了敲桌案,“说人话。” 陈圣嘿嘿一笑,道:“不愧是少年天才,竟然能听出我话中深意。” 陈圣肃容,沉声说道:“那日我见到洛璃,便知道你体内情形不佳,以她的神魂状态,远远不是你普及女的修为能够支撑得起的,我观她形体乃是剑气所化,便知道你是牺牲了大道进境,才让洛璃能够重现人间。” 最后,陈圣骤然拔高语调,厉声喝道:“你可知这样下去是何后果?” 崔方白自嘲一笑:“不就是一死?崔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苟活这么多年本就是欠她的。” 陈圣身躯震颤,眼中密布血丝,看着不似作伪的崔方白,叹了一口气:“好好活着,会有办法让她复生的。” “前世修行顶点的仙尊都做不到,谈何容易。”崔方白神色落寞,当年陈圣急于渡劫飞升,并不是没有想着去往仙界寻求复生之法的缘故。 只可惜最终不仅失败了,还落得个满山尽死的下场。 陈圣缓缓摇头,一字一顿道:“渡劫之后,我似乎抓到一丝可行性。”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安顿 崔方白心神巨颤:“你是说……天劫之中有复活之法?” 陈圣面容肃静,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道:“我劝你不要做蠢事,插手他人天劫因果极重,以你的修为也未必能够活下来。” 当初藏月山渡劫之时,陈圣便感觉到天雷与许多帮忙布阵修士的联系,只是被他以大法力揽于一身罢了。 崔方白如今的元婴修为,再要渡劫就唯有等到破境化神,他的性子以及对洛璃的愧疚,多半是等不及的,因此陈圣不得不开口提点一二。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在陈圣凌厉目光的威慑下,崔方白才算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语气恳切道:“那便交给你了。” 轻轻嗯了一声,陈圣取出一块锦帕,里头小心包裹着几件小玩物。 崔方白看了眼陈圣,神色古怪道:“这是?” 陈圣一一挑出几件,各自说出要赠予之人,随后单独拿出一条剑穗,放在崔方白面前,道:“与你相识多年,如今想来竟不曾赠礼。” 说的是自己前世,虽与崔方白相交莫逆,却碍于身份位置种种,行事远不如现今快意洒脱。 崔方白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取过剑穗别在洛璃剑上,手掌轻拍剑鞘。 剑身微微颤动,似乎对这份礼物颇为满意。 陈圣淡笑起身,道:“今后我掩日峰的财路,就多多仰仗崔大少了。” 崔方白皱了皱眉,说到底他对这种事情仍是不喜,不过陈圣的一番话多少起到了点效果,他轻颔首,道:“我会扶持那个韩启,至于韩霖的家底他能够接住多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放心,以韩元老的心机手段,能被另外几人撬动的班底,实权定不会大。” 陈圣开门而出,看着伸长了耳朵的众人,扭头问道:“偷听商行机密,该如何处置?” 崔方白十分配合,一闪而至,按住曹岩与蛟龙灵韵的肩头,寒声道:“抹除神魂记忆,或者入我商行鬼牢之中,永世不出。” 一人一蛟俱是头皮发麻,身后那若有若无的刺骨剑意可不似作伪,曹岩苦兮兮的看着陈圣,颤声道:“陈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陈圣摊了摊手,大步越过三人,领着韩启与水魄而去。 韩家之中,韩启引着两人到了个僻静的屋内,神色泰然自若,道:“陈兄有话不妨直说。” 水魄眼中闪过异彩,侧着头看向自家先生,陈圣摇头之后她才起身关上房门,却是没有走出去。 弹指展开一道水幕将整个韩府笼罩住,水魄变戏法一般取出茶壶茶碗,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才安然落座。 陈圣轻笑:“本源水运,即便是对凡人也有大裨益,难得这丫头大方。” 闻言,少女嘴唇微瘪,对陈圣这话的意思颇为不满。 先生这是……说水魄小气? 似是察觉到她的低落情绪,韩启看了眼面前灵雾蒸腾的茶杯,喉结耸动,最终却是将其推到水魄面前,柔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自饮吧。” 水魄看了眼陈圣,陈圣捧杯而笑,眼眸眯起,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这下轮到水魄犯难了,这本源水运固然难得,但对她这样的水生精魅并不算难得。 望着满脸淡然的韩启,水魄一咬牙,整副身躯震散,化为一团纯净水运。 “这……”韩启大为惊骇,他不过是一凡夫俗子,眼看着位娇俏可人的姑娘化为一团水雾,任谁也难以接受。 几息之后,水魄身体凝实,望向韩启,躬身道:“韩先生,这水运于我而言不算什么,还请不要客气。” 韩启胸膛剧烈起伏,苦笑道:“修行路上果真风景瑰丽,韩某今日算是狠狠长了一把见识。” 陈圣弹回茶杯,与韩启遥遥相碰后一饮而尽,才收敛神容,道:“实不相瞒,今日找韩兄到此,是想聊聊你叔祖韩霖之事。” 韩启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上立刻布满冰霜,噙在嘴边的恶语最终化为一句沉闷的话语:“陈兄请说。” “不急”陈圣解下酒壶,给两人各自满上,笑道:“边喝边聊。” 水魄狐疑的看向陈圣,心道自家先生何时成了酒鬼? 直到天际微白,陈圣才推开门,与水魄一同走出,身后是韩启神色复杂的脸庞。 “先生?” 陈圣轻轻嗯了一声,回头看向满脸疑惑的少女,笑道:“觉得我的条件太苛刻?” 水魄顿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陈圣洒然而笑,伸出一指叩击少女额头,笑骂道:“你啊你,才与那韩启见过几面,胳膊肘就已经往外拐了,不怕另外几人伤心?” 少女皱着眉头,看着先生宛若晨曦一般的笑容,心底的那点疑虑终于化去了。 还好,先生没有变。 陈圣双手负在脑后,也不理会水魄的心绪,身形已经飞驰远去。 落到崔方白身边,陈圣轻轻点头,而后扭头看着急急赶来的少女,不禁揉了揉眉心。 此次东海之行,诚如崔方白所说,因那金麟台的现世,将会变得极为凶险,这么一位水运本源化身的精魅,不知要被多少水族觊觎。 崔方白见状,难得笑着打趣道:“不打算与她说清楚?” 陈圣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此事交给你,接下来几天我要养伤。” “有这么一个镇压水运的存在,加上这些大道法宝,你那掩日峰,底蕴已经胜过许多大宗了。”崔方白低头看着腰间乾坤囊,半似开玩笑道。 陈圣开怀而笑,宽慰道:“放心,等卢素出关后,那些所谓大宗的觊觎不算什么,更何况烈阳宗内不是还有个元婴老怪?” 提到长月真人,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对这位老人家的元婴境界,陈圣算是知根知底,崔方白亦在接触中看出一些苗头。 崔方白难得语气柔和了许多,道:“早些归去吧,唐宗主消失之后,孙姑娘一人支撑宗门,日子并不好过。” 陈圣默然,片刻之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先不说这些,你与我说说灵韵的选择?” 崔方白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区区一头妖兽,你何必处处纵容于他,我已经决定让他孤身走江入海,那金麟台上亦会有人出手相助,你不用插手。” 陈圣瞥了眼不远处神色郁郁的灵韵,明白崔方白多半已与他达成某种协定,只是其中是否自愿就不得而知了。 见陈圣就要迈步,崔方白嘴巴虚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头蛟龙身躯震颤,下意识就要往后退,显然对崔方白畏惧到了极点。 陈圣摇头苦笑,也不知崔方白使了什么手段,能让一头血脉纯净且极具傲骨的龙族害怕到如此地步。 大步走近,陈圣低头说道:“不必考虑其他,你只要遵循本心告诉我,想去东海,或是回掩日峰,两者之间凶险程度差距你是知晓的。” 灵韵一言不发,瞳孔骤缩,一柄小剑呼啸而至。 “我说了,不必理会其他因素。”陈圣语气淡漠,抬手击落那柄小剑,将其捻在手中,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令陈圣讶异的是,灵韵在冥思许久之后,依旧选择了前者。 “你的意思是,要去闯金麟台?”陈圣皱眉,因为他深知海中龙族势力不小,元婴境界的老蛟远远超过陆上,以灵韵不过金丹,又有着如此纯粹的血脉,在同族眼中宛若暗室明灯。 灵韵点了点头,第一次敢于直视陈圣,语气坚定:“我要去闯,借此化为真龙。” 化龙,几乎是所有蛟龙血裔的大道走向,修行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即便刻意压制血脉,也会被日渐高涨的修为推动着,成为那具有恐怖伟力的真龙。 对于灵韵的坚持,陈圣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放心,我会护住你,直至登上金麟台。” 岂料灵韵又是摇了摇头,郑重道:“不必,我想自己去游历东海,见识见识如今的种族。” 陈圣明白,灵韵不无担心连累自己的意味,倒也没有强求,身形贯入一间屋子,盘膝坐下,天劫之后他的收获极大,正好可以趁这几日消化一二。 崔方白越过灵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耳语几句后留下一块腰牌,背面刻着龙府二字。 蛟龙灵韵捧着腰牌,感受着里头溢出的威压,明白这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东海的庞大势力对水族的压胜手段了。 客栈那边,老人已经布阵完成,又将老厨子塞进其中,让他将天劫余韵剥离留在客栈内,便又火急火燎的来找陈圣了。 看见宛若门神一般守着的崔方白后,老人在心底骂了句娘,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一日之后,客栈周围两三条街道,几乎都被韩启与曹岩以极低的价格购入,水魄抱着好玩的心思,也买下了两家零嘴铺子。 对此陈圣与崔方白皆是充耳不闻,其间有许多势力首脑遣人来拜谒,都被韩启以各种理由一一挡下。 没过半日,韩家接连有了两大变动,一是悬赏通缉前韩家大少韩崧,再就是现任家主引咎卸任,由韩启接任家主。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离城 翌日清晨,如今身家骤然阔绰的曹岩,斜眼看着身旁衣着华丽的韩启,皱眉不已。 你小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低调? 曹岩抖了抖身上的麻衣,心中志得意满,这才叫富而不露。 两人目之所及,几乎尽是他们的产业,韩启看着远处忙碌的匠人们,天劫所祸,客栈周遭的店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 街道远处,突然出现一道倩影。 “水魄姑娘,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此游玩?”曹岩笑嘻嘻迎了上去,他深知这位少女在陈圣心中的地位。 少女皱了皱眉头,目光越过曹岩,看向其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灵韵,道:“你不在齐掌柜身边,来此做甚?” 崔方白曾答应过要助他走江入海,便让商铺的齐掌柜将灵韵带在身边,细心提点沿路需要注意之事,因此水魄对他的突然出现十分诧异。 灵韵神色平静,看都没看曹岩一眼,淡然说道:“齐掌柜让我来办件事。” 韩启姗姗来迟,他已大概知晓齐掌柜所求,他说道:“齐老先生所求我已知晓,那家店铺已经修缮妥当,我领你去。” 灵韵神色微怔,昨晚深夜齐掌柜才将此事告诉他,为何韩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跟着韩启来到街尾的商铺,灵韵推门而入,才发现这不过是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铺面。 事实上说它是铺面都有些抬举,二人同时站在门口,便已经将铺子挡了大半。 韩启见灵韵满脸疑惑,笑着解释道:“此处是齐老先生家的祖业,早年间因为一些事情流落到旁人手中,别看铺子不大,风水却是极好,那接手之人数年间赚了不少。” 灵韵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老掌柜为何提起此事时,神色之中尽是愧疚。 取出一页地契与门环钥匙,韩启迈步走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人知道,这家店铺落入旁人手中,与他韩启有着不小的关联。 当年他还只是幼年之时,被孤身送回慈城,终日里受人欺辱,即便是家族之中的几个长辈,在得知韩启没有修行天赋之后,态度亦是变得极为冷漠。 在一次韩启被族中同辈骗着去往城中最大的赌场,以韩家少爷的名义下了大赌注,赌输之后便四散离去,将韩启独自留在赌场之中。 最为可笑的是,当时的韩家长辈们为了保全家族名誉与后辈子孙,宣传韩家无韩启这么一位少爷。 韩启被赌场拘禁七日之后,从城外归来的齐掌柜匆匆赶来,以自家祖上店铺为抵押将他赎回。 过了许多年后,韩启才得知,这位老掌柜竟然一直未能将铺面赎回,几乎成为一个心病。 灵韵拿着地契与钥匙,身形极速消散而去,如今城中经过天劫洗礼,有着一层天然迷雾,潜藏其中凡人肉眼很难看见。 目送着灵韵离去,韩启砸吧着嘴:“早知便多喝几杯,这本源水运当真不俗,只可惜……” 陈圣突然出现,戏谑道:“只可惜什么?” 韩启脱口而出:“只可惜没个稳定的开路,否则定能在世俗之间掀起极大的波澜。” 陈圣思索片刻,觉得韩启所说颇有道理,于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陈兄此话当真?”韩启眼睛放光,如果按照陈圣所说,那么他跨入有间商行的第一步,将会踏得极稳,绝不会有人在背后腹诽,说他韩启是沾了死鬼韩霖的光。 “只是一个建议,具体如何实行,韩兄得找我掩日峰管事商议,别怪我没提醒,那可是个吸血虫,你最好有心理准备。”陈圣朗笑点头,毫不见外的将卢大管事老底揭出。 韩启面色古怪,咋舌道:“哪有你这样的,作为山主不是该为自家山头多争取利益?再说了,这笔买卖是商行与掩日峰做,我只是个牵线搭桥的。” 陈圣哑然,对韩启的坦率直白刮目相看。 “怎么?许你陈山主待人以诚,不许我韩某老实待友?” 韩启心中大慰,摊开双手,道:“挑一间。” 陈圣怔住,而后释然了,韩启这是让自己在这条街上选一个铺面。 “韩兄,如果我想要,我相信曹兄定不会吝啬的,一间店铺未免太小气了些吧?”陈圣讨价还价。 韩启头也不回走远,自顾自说道:“那正好,你去找那姓曹的,反正水魄姑娘旁边的几家商铺都被我给包圆了。” 陈圣哑然失笑,最终敲定水魄左右两间店铺,与韩启两人把手言欢直到深夜。 站定在门户紧闭的店铺面前,陈圣看着三家连在一起的门面,好气又好笑。 那韩启竟然早就料定,陈圣会选择与水魄相邻的商铺。 一阵苦笑之后,陈圣迈步离去,蛟龙灵韵站在城头,身旁有一道修长倩影。 “不是我说的。”灵韵眼神闪躲,月色如瀑垂落在城头,少年少女神情各异。 陈圣喟然长叹,抬在空中的手指迟迟不舍得敲落。 水魄眼眶中水雾氤氲,带着几分哭腔道:“先生……” 灵韵鼻尖耸动,偏过头似乎不忍也不愿去看这副离别场景。 陈圣并未放下手掌,而是探出去,轻轻揉乱少女发髻,淡笑道:“至多两年半也就回来了,你帮先生守住山头,盯着那帮家伙,若有不安分的就记下来。” 少女眼中焕发神采,抹了把泪珠,抬头看着陈圣,重重点头:“嗯!” 陈圣微微颔首,就要转身。 身后少女眼眶之中又悄然覆上水雾,一旁的灵韵看得大为光火,瞥了眼陈圣坚定的背影,心底盘算着要不要出手惩戒一番。 一个恍惚之间,陈圣出现在水魄身前,手里出现一支青玉簪子,笑吟吟道:“小丫头,先生送你件离别礼物,要不要?” 水魄满眼星光,笑意盈盈看着陈圣,缓缓将簪子插在发髻中,正欢喜之际,陈圣已经飘然远去。 啪嗒啪嗒……… 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地上,惹得崔方白心烦意乱,漠然说道:“水运就这么滴在地上,陈圣不会心疼?” 水魄立刻咬紧了嘴唇,努力抬着头,不让这价值不菲的水运平白浪费。 匆匆赶来的曹岩几人皱眉不已,这崔少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尤其是老厨子,若不是手上拎着大小食盒,他就要与崔方白动手了,如今都是元婴境界,哪怕打不过,我还不能恶心恶心你? “唉,到了还是没让陈兄弟吃上饭。”老厨子唉声叹气,手里拎着的可谓是平生巅峰之作,口味倒是其次,其中蕴含的真意对任何一位金丹修士都有极大裨益。 老人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摔在老厨子脸上,骂道:“怎地,还怕你这饭菜浪费了不成?” 老厨子立刻怂了,将食盒一一打开,又撺掇曹岩将陈圣赠的酒拿出来,几人就这么坐在城头之上,趁着月色,把酒当歌。 最后水魄喝得酩酊大醉,被崔方白拦腰抱起,刚要御风而去,就被两人抱住了腿。 少年裴斐仰着头,愁眉不展:“你不会对水魄姑娘有歹意吧?” 尚未全醉的老厨子哈哈大笑,在一旁拱火:“什么歹意,人家这叫郎才女貌,你看看人家崔公子,年纪轻轻便有这么高修为,长得也是丰神如玉,轮得到你这癞蛤蟆来多嘴。” 老人有些不喜,你想激励裴斐斗志我能理解,但癞蛤蟆是什么意思? 骂老子是癞蛤蟆的师傅? 想到这里,老人重重一巴掌飞出,初初晋入元婴的老厨子飞出老远,伴随一声闷响后彻底没了动静。 崔方白低着头,看着醉得不成人形的曹岩,冷声道:“答应你的事本少记得,放手!” 醉鬼曹岩听见这话,涨红的脖子处耸动,崔方白心生警觉,一脚踹出。 城头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曹岩口中一条银河垂下,凌空落在昏迷不醒的老厨子身上。 崔方白一闪来到城中某处,冲正忙碌的韩启问道:“当真不随我离去?” 韩启头也不回答道:“我可不想没沾了自家祖宗的光,结果却要欠你的人情,非我所愿。” “可以……” 崔方白声音缓缓消散,化为一道长虹飞掠在夜空之中。 灵韵抬头看着那道剑光,扭头问道:“为何不亲自护送?” 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崔方白是外人,即便是元婴,也不如陈圣自己护送回宗来的可靠。 陈圣失笑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双手垂下,袖中凭空生出道道流光,结为一柄小剑。 灵韵身形缩小盘在陈圣腰际剑柄之上,二人乘剑御风而去。 与他们背道而驰的崔方白猛然止住身形,盯着远处一道冲天荧光,陷入了沉思。 “崔先生?”怀中少女张开眼眸,只一眼就被那道光柱抓住了眼神,再难偏移丝毫。 崔方白低下头,语气稍缓:“可愿在此等待片刻?” 水魄下意识摇了摇头,颤声道:“最少元婴水族,先生孤身一人,我不放心。” 闷闷嗯了一声,崔方白按下心头不耐,沉声道:“以我的剑意修为,杀他不易,斩下一些东西却是不难。” “同去吧……”水魄悠悠起身,双眸望向远处,手中弹出一滴水珠。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遇敌 一条大江之中,陈圣与灵韵乘着一叶小舟。 灵韵缓缓睁开,望着周遭无声无息聚拢的雾气,皱眉道:“还是这么多?” 陈圣抿了口酒,淡笑道:“不急,等你能够彻底掩藏气息,这份天生的亲近自然就没了。” 半月以来,二人撑着在一个小渔村买来的渔船,陈圣执意要让灵韵修成敛息之法才肯离去。 这门天机子精挑细选的敛息之法,不仅能够彻底收敛气息,就连同族血脉之间的牵引,都可以压制到一个极低的程度,只可惜修行起来难度不低,半个多月进境不大。 见陈圣如此云淡风轻,灵韵的眉头又皱紧了些,如今他已经靠着陈圣的秘法彻底化形为人,乃是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少年,不知为何眉宇之间与陈圣本相有几分相似。 倒是陈圣,覆上了仙人面皮,成为个大髯汉子,与少年的俊美及江上云蒸霞蔚的仙家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很快,江面的平静便被打破,陈圣趴在船边,半个身子探入水中,双手一抄,将一条鲜活的肥鱼抓在手中,那条鱼儿拼命的扭动着身子,企图脱出陈圣指间的束缚。 “你小子赶紧帮忙!”陈圣瞪眼,厉声喝道。 灵韵翻了个白眼,对陈圣如此粗浅的的捕鱼手段颇为不解,有着浑厚修为不用,修行做甚? 陈圣哎呀一声,满脸遗憾看着那条鱼儿落入水中,悠然而去,扭头捡起钓鱼的竹竿,愤愤然敲在灵韵头上,没好气道:“让你帮忙愣着做什么?这下好了,今晚都得饿肚子。” 一个金丹修士饿肚子个屁。 心中腹诽,这话他可不敢在陈圣面前说,只好装聋作哑。 陈圣也没再穷追不舍,双手复又拿起竹竿,唉声叹气道:“鱼儿鱼儿,洒家的肚皮可就都看你的了。” 听着这个古怪的称谓,少年灵韵终于闭上了眼睛,沉心修行那敛息之法,省得又要吃那泥土味极重的鱼肉。 几乎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陈圣指尖微颤,震散了方圆凝聚的雾气。 远处江面上,一个黑点徐徐而来。 “小姐,上头危险,您还是先下来吧。”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仰着头,有些哭笑不得道。 端坐在船身边缘栏杆上的小姑娘扭过头,一对清丽的柳叶眉,长眸清澈透亮,宛若一眼潺潺清泉,她嘴唇微张,一开口就是极为酥人的话语:“苗爷爷,沛儿第一次离家远游,您就让我再看会嘛……” 眼中严厉神色立马卸去了大半的老人无奈摇头,苦笑道:“你啊,等害的苗爷爷给家主责罚,关起来你就高兴了。” 嘴上如此说着,老人并未继续劝阻少女,接过裘绒披在她身上,陪着一起坐在船边。 少女时而为江面跃起的大鱼所吸引,老人也是一一指出那鱼品类,只是说道做法口感之时,少女明显有些不开心,每逢此时,老人皆是狡黠一笑。 忽然,老人眼神骤然被一个黑点吸引,小声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了?”拢了拢裘绒的少女扭头,有些婴儿肥的脸庞上写满了疑惑。 不解这位从来都是满脸淡然从容的长辈,此刻为何如此神色凝重。 老人极尽目力,确认那是一艘小船之后,脸上凝重化为了诧异。 不过好在,没有出现坏的情形。 心绪闪动之间,巨大商船与那叶小舟的距离越来越近,少女兴奋的站起身,冲着陈圣二人招手。 灵韵陡然醒转,眼中两道凌厉目光就要刺破江上薄雾,陈圣眼疾手快,手掌挡在前面,无奈道:“一个小丫头,你也舍得下如此狠手。” 拍了拍衣袖,陈圣站起身子,使劲挥着手,大声喊道:“救命啊……” 大船很快行至,老人落在陈圣船上,确认两人不是修行中人后,才让他们登了商船。 “你们在江里做什么?”小姑娘难得见到外人,心情格外激动,围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灵韵问东问西。 原本打好腹稿的陈圣哑然,下意识摸了摸胡须,啧啧道:“当真是面相好的吃香,洒家着实艳羡不来啊。” 老人眼神一直在两人脸上盘桓,与灵韵的局促不同,陈圣神情被浓密的虬髯挡住,他只能从陈圣的话判断此人是否包藏祸心。 陈圣伸了个懒腰,不去看被问的哑口无言的灵韵,眯着眼睛躺在船头一处,江上湿润暖风拂过,加之如今已是接近傍晚时分,恰好适合睡觉。 那位如小喜鹊一般叽叽喳喳的少女,在灵韵第一百次摇头后终于没了耐性,蹲在陈圣旁边,伸出手指数着他脸上的胡须。 老人身后出现两个护卫,目光在陈圣与灵韵二人面上扫过,眉头微皱。 “老夫查验过,应该不是修行者,难得小姐有兴致,无妨。” 老人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迈步走到灵韵身旁,沉声问道:“老朽观公子气象威仪不凡,不知出身哪个家族?” 灵韵神色微怔,在慈城老掌柜与她说了许多,陈圣亦是教了他不少与人相处的常识,可这老人上来就问家族,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放在平日里,一个筑基中期的小修士,灵韵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如今陈圣在侧,又有过韩霖的教训,一朝被蛇咬,他实在难以轻松面对这个问题,此刻汗流满面。 陈圣心底喟叹一声,无奈以心声提点道:“陈灵韵,镇海城人士。” 灵韵完美复刻了陈圣的语气,老人听罢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海城贵客,不知二位贵人怎地流落到此处。” “老先生说笑了,我二人只是凡夫俗子,当不得贵字,今日若不是你们路过,只怕是要化为江中腐骨了。”陈圣蓦然睁开眼睛,没办法,看这位老人的模样,像是还有一堆问题等着自己,靠灵韵那块木头是绝对无法糊弄过去的。 “呵呵……”老人洒然而笑,看向陈圣道:“小友玩笑了,海城之人能够深入内陆至此,定是有大修士带路,是我老家伙多管闲事了才对。” 灵韵与少女如听天书,瞪大了眼珠看着两人互相客套,许久之后,陈圣腹中响起咕咕声。 陈圣挠了挠头,大髯下露出洁白牙齿,讪笑道:“能否劳烦老先生赏些食物,我与我这侄儿已经三天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了。” 少女仰着头,看了看面容凶神恶煞的汉子,觉得汉子说的可能是假话,又看了眼面无血色的俊美少年,终于相信了几分。 于是,在少女悄悄扯了扯老人衣袖之后,陈圣与灵韵被带到一个宽阔的厅堂。 望着面前丰盛的菜肴,陈圣瞥了眼灵韵,以心声打趣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蹭上你小子的软饭。” 灵韵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饭本就是软的,莫非陈圣喜欢吃硬饭不成? 陈圣突然大笑,如今有个筑基中期的老人在,他不好将沉浸了大道气息的仙酿拿出来,于是毫不客气的开口索取。 小姑娘听见陈圣的要求后,下意识揉了揉耳朵,老人在一旁笑道:“小姐你没听错,这位小友就是想喝酒。” “哪有这样的。”小姑娘瘪着嘴,看着陈圣的眼神颇为不悦。 陈圣倒是并不在意,只是看见厅中诸人没有动作后,叹了口气,以心声向灵韵递了句话。 灵韵神色如常,平静开口道:“这位漂亮的小仙子,能否为我叔侄二人取些酒水?” 相处半月以来,对于叔侄这个身份,他心底已经接受了大半,况且除此之外,他能够感受到陈圣是真的对自己好。 老人与少女四目相对,前者神色玩味,似乎在问:“现在怎么办?” 小丫头冷哼一声,只当是这位少年心疼自家叔叔,才磨下面子开口,坚定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对陈圣的观感更差了几分。 陈圣倒是毫不在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过多时就醉倒在地上,酣然而睡。 灵韵低头皱着眉,旁人不知他还能不晓得陈圣的酒量吗?这点酒打底都不够。 老人让手下将陈圣送入客房休息,这座商船极大,船上空余的房间极多,至于小丫头悄悄传讯,将陈圣送到最底端的客房,他佯装不知。 灵韵继续坐在饭桌之上,面对老人与少女一左一右的发问,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最终突然灵光一闪,牛饮一大口,轰然趴在桌上,声音之重去势之快,骇人听闻。 “好看哥哥这是怎么了?”小姑娘皱着秀眉,不明白如此好看的少年为何喝起酒来这般狂野,又为何酒量这般的……差。 “这可不行啊,爹说将来找夫君一定要找酒量好的……”想到这里,她一对秀眉皱的更深了。 老人眉眼含笑,望着愁眉不展的少女,与那个装作醉酒的少年,心底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若这少年真是海城人士,家主或许能答应这桩亲事。” 几息之后,老人便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了,商船猛然停住,面前不远出现一排小筏。 “此江是我开………” 一个高大汉子跃上船头,看着走出来的老人狞笑不止。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妖蛇 “吴宵,老夫怎么不知,这伏龙江成了你断江寨的私物。”老人神色平静得几近淡漠,面前这汉子是江上水匪,修为不过初入筑基,他有把握对付。 汉子突然仰头大笑,好似没将筑基中期的老人看在眼里,手腕一翻长刀在手,笑道:“老苗头,早听闻陈家富甲一州,以往老子修为不济,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如今可是不同了,今日你陈家不出点血,怕是很难过江了。” 老苗头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是找到靠山了,让他出来吧,老夫趁趁斤两,看够不够资格收我陈家的买路钱。” 商道世家行商,交钱过路可以,但也有着规矩,唯有拿出一定的实力,让人忌惮,才能把这笔钱拿的又快又稳,算是破财消灾,可要是实力不够贪心作祟,被船上坐镇之人打杀了,也得认。 以吴宵筑基初期的修为,远远不足以得罪陈家这座庞然大物,他今日敢出这个头,就说明断江寨背后,出现了一位中期强者。 在老苗头声音落下不久,吴宵脚下水中钻出一颗头颅,是一条大蟒,正吐着信子。 “我当你找了多大的靠山,原来是收服了一条四阶水蟒。”老苗头脚步一跨而出,指尖出现一张火焰符箓,越过吴宵落入水中。 火焰结成一道网,将那水蟒沉沉压下,做完这一切,老人冷笑道:“愚不可及,我陈家行走水路多年,即便是海上都去得,莫说是一条四阶水蟒,就是蛟来了,都得在我这火符之下俯首。” 没有人注意到,老人这一句话过后,伏在桌上的灵韵双眸中闪过一抹寒意,刺骨冰凉。 陈圣身形一闪而至,重重打了下蛟龙头,啧啧道:“少摆弄你那点杀意,想想焚海上人。” 想起那位天然压制龙族的老人,灵韵身躯微颤,眼中寒意如潮水般退去。 陈圣望向船外,轻声呢喃道:“看来咱们的运气不太好。” 那头水蟒下坠之地,突然一股股水喷涌而起,而后出现一个漩涡。 老人凝神看向那漩涡,低呼一声不好,手掌极速结印。 “老苗头,今天这个买路钱,你陈家出定了。”吴宵冷笑,抢在船上护身阵法彻底完善之前飞出,落在那巨兽头颅之上。 船舱内的陈圣无奈,不知自己二人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连这等诡异事情都能碰见。 一股源自血脉的悸动袭来,灵韵抬起头,不敢置信道:“化蛇?” 陈圣摇头,道:“不算,应该是与你一样返祖的异种。” 灵韵眼中毫不掩饰的闪过杀机,这等凶兽的血脉之力,对如今的它好处不小。 “想都不要想!”陈圣敲了敲灵韵脑袋,没好气道:“好不容易收敛得血气,我可不想让你功亏一篑,至少在彻底修成之前,你别想吞噬任何妖兽。” 闻言,灵韵低垂着脑袋,神色郁郁。 陈圣淡笑,说道:“放心,若是那妖蛇真的想伤人,我不介意出手击杀,届时为你凝聚一颗血珠就是了。” 说话之间,那头巨蛇已经探出头来,戾声宛若孩童啼哭,巨首之上好似有一张人脸若隐若现。 老苗头面色凝重,以他的见识都不知面前这异种的名字,只能猜到其虽然只在四阶,但实力却远远超过这个境界。 试探着祭出几张压胜符箓,皆被那妖蛇随口击落,连及身都做不到,老苗头心情越发沉重。 眼角余光瞥见陈圣走近后,老人低声喝道:“此处不是你能够插手的,回去!” 海城之人或许有些克制水族的手段,可陈圣不过一个凡人,绝不可能强过自己,至于陈圣会否是一位金丹修士,老人想都没想过,要知道,海城之中金丹境界极为珍贵,每一位出入都有专人记载通报,至少在陈家的消息中,没有这么一位真人。 陈圣摸了摸胡须,笑道:“老先生想岔了,我只是来送一道符箓,是长辈所赐,或许会有用。” 心神微动,老苗头没有出言拒绝,抬手接过那道符箓之后,不禁苦笑:“小友,还是回去吧。” 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一位热心的后辈,老苗头收下符箓,心中郁郁,这符材质还不如他之前祭出的,且落笔也是仓促,就好似是匆忙之间完成的,若真如陈圣所说,是他族中长辈所赐,看来那位长辈的境界也高不了多少。 “老苗头,想好了没有?”吴宵立在妖蛇头顶,语态猖獗:“旁人我断江寨都是一个人头十颗灵石,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你陈家就打个七折如何?” “另外……”吴宵拖长了音调,眼中射出一道淫亵光芒,狞笑道:“早听闻陈家侍女身姿形态都是极佳,你看我这些弟兄们都还是光棍,再留下十八个妙龄侍女,我便放你陈家商船过境。” 陈圣冷笑,整个船上都没有十八位侍女,这个吴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打定了主意要击沉这艘商船了。 事实上吴宵心中的确是如此想,他几乎掏空了水寨的家底,借着一丝机缘才与这妖蛇建立神魂联系,沉寂了好几个月,等的就是这一桩大买卖,要借此扬名。 老人脸色铁青,最后怒急反笑道:“你这小子,以为有了这么条畜牲,就能奈何我陈家商船?” “实话告诉你,老夫已经传讯家族,你若有本事,就与这孽畜联手击破大阵再说,否则……”老人冷哼一声,双手负后径直走入船舱之中。 陈圣看着脚步坚定沉稳的老人,哑然失笑,他可是看得真切,这座法阵固然不俗,对水族也有着克制效果,可却挡不了那头妖蛇太久。 “难道这伏龙江附近,真有陈家前辈在此?”怀揣着这点疑惑,陈圣索性一屁股坐在船头。 吴宵眼神淡漠:“你是何人?” 他有确切的消息,此次陈家商船出行人员中并没有这么个人,而后想到一种可能,压低嗓音问道:“你是陈家的公子?” 那传递消息之人曾说过,这一次老苗头船上带了一位在陈家极受重视的后辈,吴宵也是因此才选定这艘商船,放过了早过的几家商船,要的便是这石破天惊的效果。 与老苗头相同,吴宵也不认为陈家船上能有金丹修士,似这等人物的出行,怎么会选择这等慢如蚁爬一般的船只,况且陈家硕果仅存的金丹境,那是家族柱石一般的存在,不可能轻易出山。 陈圣可不知他心中已经闪过这般多念头,让人取来许多酒水,端坐在船头独饮。 身前是狰狞妖蛇,身后则是和风细雨。 老苗头叫来船上守卫,将陈沛儿团团围住,悄悄塞了一页符箓在其手上,柔声道:“不要怕,一条小虫儿罢了,苗爷爷摆的平。” 小姑娘懵懵懂懂,从未见过如此光景,下意识点头之后心中却是生出了别样的念头。 灵韵依旧趴着装死,神识在暗处注意着这个鬼灵精的小姑娘,听着脑海里陈圣传过来的话,无奈至极。 老人复又走上船头,手中捧着食盒酒坛,淡笑道:“不愧是海城之人,想必这样的场面没少见吧?” 陈圣想了想,笑着点头:“尚可,不过那些水族可比这家伙好看多了。” 老人怔了怔,而后终于扫去心上阴霾,附和道:“难看是难看,就是不知小友还能否吃得下?” 摊开食盒,立刻阵阵香气扑鼻,陈圣嘿嘿一笑:“陈某是个粗人,有吃有喝就行,至于那些腌臜物,只当看不见。” “好一个只当看不见,敬你!”老人举起酒杯,与陈圣遥遥相碰,到了现在他才觉得眼前这个姓氏极好的汉子,是个能真正交心的朋友。 陈圣将酒饮尽,又各自倒了一杯,听着阵法与妖蛇碰撞的巨响,啧啧道:“这曲儿难听是难听了些,先凑合吧,到了镇海城再找家好的。” “那是,海城中的天音坊可是东海一绝,老夫每次出海之前都得呆上一夜。”老苗头砸吧着嘴,不知是在回味美酒,还是那坊中天籁。 陈圣大手一挥,豪爽道:“这个好说,此事过后你我若是还能碰面,在下请你呆上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 看着汉子脸庞露出的微红部分,老人洒然一笑,并未将他所说的话当真,能拿出那么一张粗浅糊弄晚辈的家族,底蕴定不会很厚,那天音坊消费可不低,陈圣可能都没去过。 酒意正浓,老人心头想着,只要能够活过这次,也不劳这位小友打肿脸充胖子,掏些棺材本请这位海城的豪爽汉子去洒脱一把,无论怎么说,还是我这个陈家商船主事脸皮要肿一些的嘛。 陈圣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多半是要笑掉大牙,那天音坊是什么地方?我陈圣是什么人? 赏光登门,还需要花钱? 不存在的! 阵外的吴宵盯着两个酒鬼,眼中杀意鼎盛到了极点,一个陈圣也就罢了,可你老苗头身为一船主事,如此姿态未免有些太过瞧不起人了。 眼中闪过杀机,吴宵厉喝一眼,指尖弹出一滴血珠,落在妖蛇口中。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藏拙 陈圣嘴角微微上扬,以极低的声音喃喃道:“化蛇遗血,难怪能够让这畜牲如此听话。” 老苗头见他嘴唇开阖,打趣道:“小友偷摸说什么呢?莫不是怕老夫拦不下那头孽畜,在留遗言?” 陈圣哑然失笑,还未来得及开口答话,吴宵脚下那颗头颅上人面越发清晰,口中腥臭味道更盛。 “不好!”老苗头急呼一声,伸手将陈圣向后抛去,瞬间就有一位守候在落处的护卫接住他,飞奔去与陈沛儿汇合。 陈圣伏在护卫背上,好气又好笑,老苗头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只好留下一缕神念附在老人身上,双眸微垂,酣然睡去。 “阿福,外头情形如何?”不过十二三岁的陈沛儿皱着秀眉,手中已经出现柄一看就不是俗物的宝剑,脸色如大人一般沉重。 名唤阿福的护卫摇了摇头,接住陈圣的一瞬间,他看到护持着船身的阵法已经布满裂纹。 片刻之后,一股震动袭来,随后所有人都听见吴宵猖獗的笑声:“陈家护卫听着,每人交出二十颗灵石,我可以放你们泅水过江。” “吴宵,你不要太猖狂了,我陈家之人很快便到。”这是老苗头的声音,此刻他正挡在妖蛇面前,双眸盯着气息狂乱的妖蛇。 以老苗头的见识,竟都看不出吴宵滴入妖蛇口中的是什么东西,只知是一滴妖兽血,可究竟是何等存在的血液才能让一头四阶妖兽,跃升到接近五阶的地步。 吴宵咧嘴,手腕扭动之间淌出一滴液体,那是一团稀释了无数倍的化蛇遗血,是他操纵脚下妖蛇的依仗所在。 “撕了他!”吴宵冷喝一声,自蛇首上落下,并未跳下商船,而是站在一根桅杆上,只要宰了这个老家伙,陈家商船就真的任他施为了。 若放在以往,吴宵绝不敢有如此念头,甚至碰到了大家族的商船还得躲得远着,怕某些喜好铲奸除恶的大家子弟,将他断江寨这伙水匪给铲除了。 可如今不同,一头接近五阶的妖蛇在手,他吴宵在这伏龙江可就算是真正的如鱼得水,即便是金丹修士亲至,大不了躲入江水之中就是了。 吴宵令下,妖蛇双瞳骤缩紧,盯着老苗头张大嘴巴。 “哼,老夫便是拼了命也要让你死在此处。”老苗头抢上一步,手中凝聚着一团灵力,重重轰落在妖蛇头顶,而后竟然越过它,直取吴宵。 不只是错觉还是如何,在船舱中响起一声叹息。 几乎叹声刚刚响起,吴宵身形被老人手掌一握而过,化为道道残影,意识到被骗的老苗头极速抽身后撤,可惜已经来不及。 一条大尾狂甩而来,打在老苗头后背之上,将他拍入水中。 吴宵突然出现在妖蛇头顶,望着水中生死不知的老苗头,讥笑道:“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如此粗浅的手段都看不破,合该你今日死在此地。” 他大手一挥,一众手下潜入水中,高举着刀剑,要去为这高高在上的修行者,陈家商船主事,送上最后一击。 看着那具身体被手下刺穿撕裂,吴宵弯腰拍了拍妖兽头颅,才落在甲板上,看着舱门口满脸戒备的护卫,朗声笑道:“各位兄弟,我吴宵并无意取你们性命,亦不想真与陈家结成死仇,只要将我所要的交出来,咱们依旧相安无事。” 陈圣轻呵了一口气,以神识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随后微微颔首,不得不说,能够富甲一州,陈家的家教果真不俗,这帮护卫不仅没有一人退缩,更是个个面对死志。 灵韵此时悠悠醒转,看了眼外头的光景,剑眉微蹙,在桌下的脚掌轻轻踢了踢陈圣,眼神带着几分征询意味。 陈圣伏在桌上岿然不动,心声传讯让他不得轻举妄动,哪怕船破也不可出手。 灵韵心中满是疑惑,之前与老苗头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不是你? “我只数三个数,若是让我强攻进去,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吴宵神色冷厉,这帮陈家人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二十颗灵石的确不少,但以陈家的实力完全可以负担,似这等商船最多不过百余人,两千多颗灵石罢了。 “难道……那汉子身份果真特殊?”吴宵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结合老苗头之前对陈圣的态度,他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于是,吴宵话锋一转:“不愿出灵石也成,将之前在船头上喝酒那个家伙交出来。” 听得这话,舱内众人面面相觑,便是陈沛儿都忍不住问道:“那断江寨,是冲着你们二人来的?” 灵韵摇头,他与陈圣漂泊到此方才几日,其间的确有几只小喽啰经过,可否被陈圣以敛息之法骗了过去,绝不可能有人记住或盯上他们。 “这就古怪,既然素不相识,那吴宵为何咬着你家叔叔不放?”陈沛儿低头沉吟,全然没有注意到灵韵脸色微沉。 片刻之后,舱内有几人悄然挪动脚步,隐隐围向陈圣。 灵韵双手抱胸,冷冷挡在陈圣面前,道:“各位,是想将我二人交出去避祸?” 陈沛儿神色微变,这才发现身旁大半护卫眼神闪烁,无声表达着一种态度。 她刚要开口,就被两位贴身护卫拉住,低声提醒道:“这两人本就不是我陈家子弟,连累苗主事身死,只让其中一人偿命已是仁慈了,还请小姐以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对从小养尊处优的陈沛儿来说,这一番话几乎可算是有生以来听过唯一的重话,她看了眼身形瘦弱却坚定挡在陈圣面前的少年,又看了眼身旁目光淡漠的护卫们,脸色微白,头一次尝到家族之外的苦涩。 陈圣自是对护卫们的动向清晰无比,心中也没有什么责怪之意,眼皮颤动几下,缓缓醒来。 “诸位……这是做什么?”伸了个懒腰,陈圣看了眼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小姑娘,粲然笑道:“长得粉雕玉砌的,总皱着眉头可不好。” 他瞥了眼灵韵,又道:“给人看了,心里会不欢喜的。” 语罢,陈圣推开护卫,来到舱门之前,戏谑道:“弄条小爬虫算什么本事,有能耐靠自己打破这阵法禁制,到时你想要什么,我都让族中满足。” 吴宵眼神微亮,看来这个面容粗犷的汉子,果真是陈家大人物,否则说出此等话语,陈家众护卫不可能如此平静。 事实上,这句话是陈圣以秘法传出,舱内之人根本没看见他说话,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陈圣随意靠在舱门上,笑吟吟看着外头诸人,道:“要是不敢动手就赶紧离去,老苗头虽然实力不济,但有一点还真没说谎,你动作若是不快些,那位前辈到了那条爬虫也保不住你。” 吴宵神色微凛,心想难道陈家真的派了高人?旋即想到陈圣这么一位大人物,心底这个念头更是坚定了许多,一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 陈圣见状,径直解下酒壶,全然无视外头的吴宵与五阶妖蛇,独饮了起来。 灵韵皱了皱眉头,这仙家酒酿一出,二人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陈圣鬼使神差扭头,冲他问道:“好侄儿,陪叔叔喝一杯?” 陈沛儿心神微震,刚要开口阻止,就看见灵韵已经大步迈了过去,轻咬银牙,她也迈着莲步跟上。 诸多护卫欲要开口阻止,被这个少女用一个眼神遏止。 “罢了,就当让小姐送你最后一程吧。”一个身份不低的护卫在心底轻叹,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那吴宵鼻尖耸动,随后脸色狰狞,掌中一颗水珠浮现,而后变为血色,最终消融。 与之相匹配的是,吴宵体内气息攀升,双眸赤红其中杀意涌动。 “有趣……”陈圣声若蚊蝇,转身给灵韵与陈沛儿各倒了一杯酒,笑道:“有劳姑娘送我一杯断头酒。” 陈沛儿眉头微皱,对断头酒三字格外抵触,不过看见灵韵一言不发饮下之后,她也捏着鼻子喝下一杯。 酒液入腹,陈沛儿立刻察觉到异样,那一股刺喉的烈酒,竟然化为纯净无比的灵气,且在灵气之中,似有一缕温和力量突入气府之中,将她原本不算很宽阔牢固的气府拓宽许多。 陈沛儿下意识看向陈圣,只见他大口灌着酒,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在这一瞬间,她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虬髯汉子该不会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人吧? 陈圣突然咳了几声,好似饮得急了被酒水呛到,脸跟脖子通红,好一会之后才苦笑说道:“小姑娘,此处危险,你还是先回去吧,否则我怕那帮家伙砍我。”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沛儿发现那帮护卫尽是目露凶光,有些手掌已经攀上刀剑。 叹了一口气,她起身冲陈圣轻行一礼,缓缓而去。 陈圣踢了脚如木头般杵着的灵韵。没好气骂道:“神仙打架,你一个凡夫俗子留在这里,找死不成?” 灵韵神色古怪,犹豫了一会后,快步追上那个心情不佳的少女。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章 伏龙 陈圣望着一对璧人,心情突然大好,耳畔忽然传来巨响,被扫了兴的他扭头盯着吴宵,冷声道:“你就这么急着死?” 吴宵被他的气势镇住,随后瞳中射出血光,带着不似人族的暴戾,狞道:“不愧是大家族子弟,说话就是硬气,只希望你落到我手上之后,还能有说这话的底气。” 他此刻体内藏着以秘法借来的,属于那头五阶妖蛇的大半力量,境界极为接近金丹境界,自然信心满满,爆喝一声,双手覆上鳞甲,一贯而出,阵法禁制裂出道道纹理。 与吴宵的狞笑不同,陈圣脸上写满了云淡风轻,随手塞上酒壶悬于腰间,高声喊道:“再躲下去可就不厚道了。” 一把抱住吴宵手臂,陈圣扯着嗓子,极为无耻的吼道:“我抓住他了,能否一击必杀就看你的了。” 闻言,吴宵体内血珠极速转动,将那妖蛇身上力量几乎抽空。 红芒闪过,老苗头手执一柄火焰小剑,将那妖蛇头颅一削而落,满脸苦笑看着陈圣,道:“陈小友,你这符箓如此不凡为何不早说?” 之前生死之际,他的确靠着一张换身符逃脱,亦是刻意掩藏,以期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哪怕能为小姐求得一线生机也好,可突然察觉腰间炽热,取出之后竟然是陈圣所给那符箓在发光。 陈圣嘿嘿一笑,双手松开,道:“这家伙交给你了。” 妖蛇身形轰然跌落,吴宵体内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袭来。 几乎被符箓抽空了一身灵力的老苗头哭笑不得,强提起一口气,身形极速掠出。 一指点在吴宵胸前,将其生机彻底断绝,老人才缓缓倒在陈圣怀里,气息虚弱道:“这下够厚道了吧?” 陈圣朗声大笑,将老苗头交给上来的陈家护卫,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真他娘的厚道。” 满船护卫,看着这个虬髯汉子,心思各异。 阿福悄悄凑近,小声问道:“陈前辈,你们其实不是失路旅人,是行走人间斩妖除魔的真仙人?” 世上修行之人,只有达到金丹长生境,方可被凡人称为仙人,从苗主事的话中,护卫们不难听出那道诛杀妖蛇的符箓是出自陈圣之手,自然而然也就将他当成了那金丹仙人。 陈圣眯了口酒,没好气道:“我说这位小兄弟,你就别刺激洒家了,我若有那金丹境界,随手捶杀了那妖蛇不就行了?” 阿福转念一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憨笑着挠了挠头,讪讪离去,毕竟方才他们的作为,实在有些伤人心。 陈圣洒然一笑,转身出了舱外,吴宵与那妖蛇身死,后者身躯更是沉入江中,一众水匪已经退去。 倚靠在栏杆上,陈圣嗅着空中的血腥气,眼睛盯着不远处水面,深邃不可见底。 “站住!” 灵韵顿住脚步,木然扭头看着陈圣,眼神楚楚可怜几乎哀求。 陈圣不以为意,伸手指着他身后跟着的小丫头。 “前辈,苗爷爷让我来送些酒菜。”陈沛儿盈盈行了一礼,才将木盒美酒放在陈圣面前,而后颇为乖巧的站在一旁,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去。 陈圣笑了笑,随口打趣道:“小姑娘,你闻闻这味道,着实有些败人胃口。” 少女眼中雾气蒙蒙,几滴泪珠就要垂落,江上凉风之中一道纤细身影,远远看去十分惹人怜惜。 只可惜陈圣与灵韵可不会怜香惜玉,后者更是冷哼道:“方才怎么不站出来?” 听得这话,陈沛儿神色微黯,眼中两道人影影影绰绰。 耳中凭空响起一声喟叹,老苗头显出身形,微弓着身子,小声埋怨道:“这帮小崽子不济事,是我这个主事教导无方,可我家小姐是初涉人世,对这些事情并不熟悉,小友能否谅解一二。” 陈圣轻笑,伸手捻起一杯酒,满饮而尽,倒持着酒杯,笑道:“意下如何?” “这还差不多。”老人心满意足,提筷夹了一片竹笋送入嘴里,而后招呼陈沛儿坐下,柔声说道:“对于今日所见所闻,小姐觉得如何?” 陈沛儿回想起妖蛇击船,以及要让陈圣送死之时舱内护卫们的反应,心有戚戚,面色微白。 陈圣轻挑眉头,笑道:“毕竟还是个孩子,苗老哥别逼得太紧了,小心折了这块良才美玉。” 方才饮酒之时,陈圣已经看过,陈沛儿不仅有修行天赋,而且还算得上是个天才,小小年纪便有了筑基处理的修为,只是未经过战斗加上修行路上指引之人算不得高明,因此根基打的不算厚实。 老苗头嘬了一小口酒,说道:“我与陈兄意见相左,我倒是觉得,小姐该出来见见世面,所有机会最好再与人生死搏杀几场,对她裨益很大。” “你舍得?”陈圣放下酒杯,反问道。 结果老人侧过头,盯着陈沛儿惨白的小脸,涩声道:“只怕由不得老夫舍得舍不得。” 听得这话,便是灵韵也悄悄伸长了耳朵,敏锐的察觉到这里头似乎有秘密。 不过老苗头与陈沛儿显然都无意提起此事,四人对饮,直到天际泛白才散去。 怀着郁郁心思的陈沛儿,强撑着喝下几大碗酒,被亦是微醺的老人送回船舱中。 甲板之上,仅剩陈圣与灵韵,后者喝着酒,突然说道:“那妖蛇就这么死了?” “聪明!”陈圣打了个响指,以术法在原地留下两道虚身,拉着灵韵坠入江中。 落水无声,二人一路潜至江底,陈圣手掐避水法诀,在方圆几里的江底搜寻了一番后,终于皱上课眉头。 灵韵不敢置信道:“那妖蛇逃走了。” 陈圣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应该是……但为何?我那一道符箓上的封禁,不该如此轻易被破解才是。” 自那妖蛇出现,陈圣便存着将其活捉的心思,故此那张符箓上附了封禁之术,只等老苗头驱动,等到夜深无人之时再去截取妖蛇血脉。 这也是为何,老苗头初见那道符箓,会觉得绘符之人格外匆忙的缘故,为此陈圣不得不将一丝神念分出,用于提点。 灵韵突然问道:“要破你那封禁,筑基修为能做到吗?” 陈圣明白他是在怀疑老苗头,思索了一会后,他摇了摇头,道:“除非此人神识强过我,他不过筑基中期,断没有这份实力。”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陈圣察觉到假身受人触碰,飞速离开水中,睁开眼睛,原来是那个喝醉了的小丫头。 陈沛儿双颊绯红,手掌搭在陈圣肩上,似梦呓般说道:“谢谢……” 砰的一声,灵韵已经倒地,双眼死死闭着。 陈圣无奈,伸出指头点在小丫头额上,没好气道:“看不出来,长得漂漂亮亮的,发起酒疯来如此的独树一帜。” 指尖一抹灵光灌入,陈沛儿身躯向后倒去,陈圣嘴角抽动。 忘了这一茬了。 眼角余光看见灵韵若有若无的笑意,陈圣计上心头,将小丫头放在他身上,并低声告诫道:“再动往你身上画镇龙符。” 摆平了一场闹剧,陈圣以心神与天机子交流,问道:“你可看见那妖蛇是如何消失的?” 陈圣改换容颜之后,便将几柄贴身兵刃化为饰物悬在腰间,因此若有异动应该是逃不过天机子的眼睛。 天机子冷笑不断,对陈圣将自己变作一块俗玉颇为不满。 “你说不说?”陈圣可不打算惯着他,手掌轻轻一握,那块看着材质普通的璃龙玉佩立刻布满裂纹。 “别别别……我说还不成吗?”天机子愁眉不展,原本陈圣境界低微之时还能讨价还价,如今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以强硬手段镇压。 其中落差,让这位曾经地位极高的老人兴致不高,就连逗弄那条大狗都没了多少兴趣。 叹了一口气,天机子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座伏龙江水很深。” 陈圣无声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江水有多深我会不知道? 在陈圣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天机子终于说到了重点:“伏龙伏龙,这大江倒是配得上这个名字。” 陈圣神色微变,肃容问道:“你是说,这江底有一条龙?” 想了一会,陈圣摇头道:“不可能,若有真龙,它岂会容许一头化蛇血裔的妖蛇出没。” 龙族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即便是纯血化蛇,都未必能被其接纳,更别说只得了一点遗血的后裔。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点,但依据我的判断,此处绝对有一头龙族不假,否则能够瞒过你破去封禁,将那么大一具蛇身藏起来,几乎不可能。” 天机子神色坚毅,盖棺定论:“定是有龙,且在此江中时日已久,能与江水气运融为一体,而后将蛇身吞入腹中,换言之它未必破除了你的封禁,而是将它整个藏了起来。” 陈圣吐出一口浊气,无力道:“所以我这一趟,是白忙活了吗?” 天机子心中好笑,揶揄道:“也不算,只要你肯再费些功夫,将这陈家小姐骗回家。” “那我还是白忙活吧。”揉了揉眉心,想到这小丫头看灵韵时,那直勾勾的目光,陈圣就发愁。 这么个小丫头,真去了掩日峰,两个眼珠哪里忙得过来。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水法 想起如今山上那帮子俊朗少年,即便是那何道人,若是不了解其为人的,远远看着也是一身的仙风道骨。 刘金丹与刘九成的少年气,李衡与阴世的内敛阴沉,加上剑心澄澈的陈皓。 仔细想来,似乎只有陈圣这位远游在外的山主,一副虬髯汉子的粗犷模样,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真不甘心?”天机子察觉到他心湖并不平静,笑着说道。 陈圣半似玩笑道:“难道前辈还能这些茫茫大江之中,捕捉一条与江水一体的真龙?” 要知道,能有这等心思算计的龙族,可不会坐以待毙,哪怕真打不过,八百里江河入海,还不是任它躲藏。 “未尝不可。”天机子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道:“若这头龙族真有本事吞下妖蛇身躯藏于江水之中,未必就察觉不到灵韵的存在。” 陈圣低头看着给小姑娘做了软垫的少年,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它有可能在图谋灵韵的血脉?” 天机子缄默。 灵韵蓦然起身,正色道:“我要留下来。” 陈圣眼疾手快,接住险些被丢出船外的小丫头,没好气道:“同族之争,我可不太好插手。” 天机子虚幻身形悬在空中,看着满脸坚毅的少年,笑道:“不必如此急切,想要吞噬血脉,东海之中有着极多的蛟龙之属,只要你有实力,吞多少都不成问题。” 对他这番话,陈圣只是眉头微皱,并没有言反驳,只是提醒道:“可还记得焚海上人?” 灵韵立刻便想到了那颗火丹,焚海上人离开之后,他曾经仔细检查过,并未发现体内有任何不同,甚至陈圣都出手探查过几次,亦是没有任何收获。 “那家伙是龙府之人,相信这段时间齐掌柜应该与你说过他的事迹,你觉得这么一位人物,犯得着在这种事上骗你?”陈圣语调平淡,声音清冷,却如同一口大钟在少年耳畔响起。 望着气势泄了一半的少年,天机子有些垂头丧气,翻着白眼道:“你小子能不能说些好话,焚海那小子算什么东西,几句话就让咱们放弃一桩机缘?” 陈圣眯眼盯着有些不甘的天机子,淡笑道:“看来前辈真有方法。” 天机子暗呼不妙,双手使劲挠着头,与陈圣讨价还价:“若我说了,下次能不能变些能入眼的物什?” 微怔了怔之后,陈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块玉佩,于是大手一挥,豪爽道:“这个好商量。” 随后他勾动手指,将天机子唤到耳边,眼角余光瞥了眼灵韵。 少年沉着脸,走近将陈沛儿接过,去往远处。 “说吧!”陈圣语气淡漠,对于天机子所说的方法,他十分有兴趣,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在海上这会成为一门非常实用的术法。 “很简单,拘禁水泽气运,你会吧?”天机子老神在在,老脸上挂着微弱的笑意。 陈圣说道:“这个不满,但要整条江河水运,即便以我的实力,要聚拢难度也不小,况且耗费时日极多。” “那是以前,如今天地初生变化,山水气运方才觉醒,距离自行生出灵智,成为山水神灵之类的存在还早。” 天机子存心卖弄,继续说道:“或许你还不知,自己对这天地造成了多大的改变,你或者说你们人族先祖,是真正开天辟地之人,将来百年,这世上的古怪事情会茫茫多,修行破境变得非常容易,再者就是,往后出现的金丹修士,才是真正跨上长生大道之人。” 陈圣笑容可掬,平日里天机子极少会说这些,虽然明白些许,但大部分还是云山雾绕的,不得甚解。 就在他静候下文的时候,天机子已经双手环臂抱在胸前,淡笑道:“换句话说,如今的天地,对修行助力极大,且极容易生出神灵。” “所以神灵会越来越不值钱?”陈圣皱着眉头,从某种角度来说,山秀与水魄也算是山水神灵的一种,若真如此,他就要传讯回山,让刘九成等人轮流带着他们行走世间,汲取山水气运。 天机子摇头,道:“是也不是,实际上像那两个小家伙一般的存在,在这方天地之间极为的占便宜,躯壳无根无源,端坐在一隅,便可以吸纳方圆气运。” 说到最后,他颇有几分艳羡的看了眼陈圣,没好气道:“即便是老夫,也不得不承认,如你这般的好运气,真是让人眼热。” 陈圣哑然,当初带着山秀水魄出来,多是机缘巧合与卢素的运作,如今看来,这位大管事当真是深谋远虑。 “不说这些,先与我说说如何逼那老龙现身?” 陈圣试着聚拢水运,虽然比以往容易了许多,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那老龙吞噬妖蛇血肉。 天机子手上出现一团灵光,说道:“上古五行术法,算是人族术法真正的源头,其中有一门水法,以你的悟性修个入门应是不难。” 灵光破入体内,陈圣心湖之上出现五色光团,将其中一团蔚蓝纳入气府,他双眸缓缓闭上,半倚靠在栏杆之上,好似睡去。 天机子洒然一笑,身影钻入那块玉佩之中。 灵韵轻步走近,低头看着陈圣,皱起眉头,喃喃道:“为何,我感觉到一股隐隐威压?” 恍惚之间,少年从陈圣身上看见一颗龙首,虽然只一刹那便消失了,但他能够确定,那颗龙头切切实实出现过。 …… “陈前辈…陈前辈?”不知过了多久,陈圣被一个软糯的声音惊醒,抬眼看去,陈沛儿正托着下巴,身前放着个檀木食盒,一旁摆着小巧的酒壶。 陈圣洒然一笑,道:“弄这么点酒,看不起我的酒量?” 陈沛儿皱着鼻头,闷闷不乐道:“我是怕自己酒量不好。” “哈哈……” 陈圣低头想了想,自顾自解下酒壶,笑道:“你喝那一小壶,我和我的,若是这样还醉了,下次我可就不陪你喝酒喽。” 陈沛儿看了眼陈圣手中古朴葫芦,又看了眼地上最多不过能装半斤的青瓷酒壶,一咬牙道:“行,沛儿今天豁出去了。” 看着小姑娘满脸的视死如归,陈圣哑然失笑,昨夜她可不是如此的,喝起酒来那叫一个豪迈,旁的不说,单是这个气势就足够让人敬佩的。 “小丫头…”陈圣突然开口。 “嗯?”陈沛儿几杯下肚,脸颊已经有些红了,迷迷糊糊说道:“前辈请说。” 陈圣灌了一大口酒,笑着打趣道:“怎地不去找你灵韵哥哥?” 小姑娘给臊得双颊滚烫,做贼心虚般猛喝一口,而后翻着白眼佯装晕倒过去。 “没意思……”拍手起身,陈圣看向躲在角落里老人,朗笑道:“我说苗老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喝酒派个小姑娘来,不怕我是个坏人?” 老苗头看了眼地上伏着的小姐,心说你小子虽然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啥善茬。 无奈迈步走近,老人张大嘴巴,欲言又止。 陈圣双手环臂,咧嘴笑着,配合上他如今的形象,看着倒真不像是什么好人。 “有什么事直说吧。”陈圣淡然开口,能让老苗头使这等小心思,多半与船舱之事有关。 老人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之前手下也是为了保护小姐安全,陈兄弟若觉得心中有怨气,不妨冲着老朽撒。” 笑着摆摆手,陈圣说道:“人之常情罢了,换了我处于那个境地,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陈兄弟的意思是……肯原谅那些小子们?”老苗头欣喜,伸手就要将陈圣请入船舱之中。 陈圣脚步岿然不动,语气平静道:“还有什么事不妨一并说了,省得进进出出麻烦。” 老苗头停步,驻足良久才说道:“老朽是想问,可否赐下那张符箓的前辈,我陈家修复护船阵法?” 他见陈圣面露难色,急忙抬手取出一个乾坤囊,带着几分愧疚道:“说来也是惭愧,我陈家商船靠着兄弟你的符箓才能够逃过一劫,如今缺只能拿出这么点灵石……不过你放心,等到了海城将货物卸下一些,定会再有一笔丰厚报酬补上。” 陈圣手指轻轻打开袋口,看着里头堆成小山的灵石,皱起眉头,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那位家族长辈脾性古怪,且如今也不在此处,即便我能联系上,贵船能等?” 商船交货大多有时间限制,若在此处江面停留过久耽搁了,只怕这一趟赚的都未必有赔的多。 老苗头没想到陈圣如此好说话,连忙说道:“可以,此次出行并非纯粹行商,只是给自家守城的族人送些物资补给。” 这倒是让陈圣诧异了,听话里的意思,陈家似乎有人在海城镇守水族。 老人显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告罪离去,入舱门之前望向那陈沛儿,轻轻摇头。 手里抛着一个乾坤袋,陈圣半弓下身子,笑吟吟说道:“这乾坤袋怎地有股子香气,莫非是哪位女仙人随身佩戴,经年累月染上了体味?”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残阵 陈沛儿秀眉耸动,对体味二字格外不喜,自己堂堂陈家小姐,又是难得修行的好胚子,已过了筑基洗髓的阶段,哪里还会有体味。 陈圣又道:“啧啧……袋口镂花,看来果真是一位仙子姐姐的物品了。” 灵韵不知何时出现,凑过来问道:“哪里来的仙子姐姐?” 此处江面尽在他神识范围之中,除去船上之人外,连个活人都感知不到,莫非有修为高过自己的女修出现? 想到这里,灵韵心生警觉,凝神看着陈圣,心底默问:“有敌人?” 陈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当真不开窍。” 随手将乾坤袋抛过,陈圣走入船舱,寻了一个角落,装模作样取出传讯玉符,小声喃喃道:“希望这水法能有效吧。” 一路踏来这几步,他已经布下隔绝阵法,能够阻止虚丹之下所有修士的目光。 老苗头看着陈圣只一个拐弯就消失不见,眉头微皱,低语道:“当真如此神秘?” “为何从未听过海城之中有这么一个家族?” 陈家常年有人在海城镇守,因此老苗头对海城形势还算了解,他记得十分清晰,城中真正强大的家族里并没有陈这个姓氏。 能够绘出那般功效符箓的符师也没有几位,他们之中并无一个姓陈的,更不曾看过有这样古怪的一对叔侄。 陈圣双手掐诀,面前悬浮着一团水雾,正以飞快的速度变为纯净的蔚蓝色,船只方圆几里的水运汇拢而来,最后成为一颗凝实的水珠。 上下抛扬着湛蓝水珠,陈圣无奈道:“快倒是快了许多,只是这凝出的水运珠子,又是个大麻烦。” 不过拳掌大小的珠子,其中几乎蕴含了方圆十里的气运,要知道这可是在江面中央,若是放在任何一处不邻水的地方,只怕是要吸收百余里的水运,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抬手在阵法上划出一道口子,陈圣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老苗头面前,他招了招手,啧啧道:“老哥不厚道啊,在下说了我家那前辈神秘得紧,若是知晓你如此行为,那些灵石我怕是赚不了喽。” 老人神色微变,换上一副笑脸道:“陈兄弟说笑了,老朽只是凑巧路过,并不知道你在此处,早知道老夫绝不会擅闯。” 旋即话锋一转,老人带着几分埋怨道:“不是我说你,做这等隐匿之事,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才是,还好今日来的是我,若是旁人瞧见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陈圣随口答道:“他杀了我,或者我宰了他呗,总不能像对待老哥你这样,听之任之吧?” 他的眼眸眯起,语调转冷:“只是这件事,还得劳烦苗主事替我保守秘密,别让人知道才是。” “那是自然……”老苗头身子弓得很低,快步走过陈圣身边,不露痕迹递出一块玉钥。 “十三?倒是与我有缘。”陈圣淡笑,摩挲着上好玉石制成的钥匙,找到那间屋子,推开门。 “坏了!”远处,意识到不妙的苗主事匆匆赶来,就看见屋内一个女子,与陈圣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女子率先开口:“你是何人?” “陈圣。” “这个名字最近可不太走运。”女子朱唇轻启,盯着陈圣的脸看了许久,才道:“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那帮人即便是再眼瞎,也不至于将你认作那位少年。” 陈圣抬手摸了摸胡须,问道:“想来姑娘口中那位少年,定是长得格外俊朗,与我这个陈圣天壤之别了?” 女子身形修长,微微颔首后看向苗主事,淡然问道:“苗叔,可否与我解释解释?” 老苗头满脸苦涩,硬着头皮将给错钥匙之事说出,结果那女子还未开口,便挨了陈圣一脚。 只见他脚掌高高抬起,一脚过后还不罢休,拎着老人的衣领,怒骂道:“你这老家伙,险些将我害惨了,你可知陈某在家中是有妻室,若被夫人得知我今日开了一个女子的门,我百口莫辩………” 陈圣舌灿莲花,口角唾沫横飞,有些甚至越过门槛落在屋内地毯之上。 女子看得眉头皱起,轻声喝道:“好了,就当作今日无事发生,你们都离开吧。” 老苗头如蒙大赦,给陈圣揪着脖子走远,二人这才分开。 陈圣抖擞衣裳,埋怨道:“不是我说,你也算是个老江湖了,怎地这点演技都没有,方才你若是配合我几句,咱俩早就脱身了。” 老人气得够呛,有气无力道:“你也好意思说,我险些给你掐断气,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听得这话,陈圣才想起方才手的确重了些,讪讪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 陈圣脚步顿住,木然回头,赔笑道:“怎么了?” 一块玉钥飞出,这回老苗头没给错,只不过上头刻着的是九字。 “这间屋子与我相邻,陈兄弟若是想起有什么需要大可以借此找我。”老苗头说完,快步离去,方才这事毕竟是他的错漏,心虚得紧。 陈圣这才发现,玉钥上有一排纹路,似乎可以拼接成字。 一朝被蛇咬,这回陈圣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间,推开门,确定里面无人之后,才安心走进。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灵韵蓦然出现在背后,看着陈圣好似做贼一般的背影问道。 陈圣吓了一跳,看清是灵韵后,一把将他拉进去,关上房门。 “你将那小丫头丢在甲板上了?”陈圣笑吟吟问道。 灵韵毫不犹豫点头:“那是自然,她一个陈家小姐,我管她做甚?” 陈圣哑然,随后转而问道:“敛息之法修行的如何?” 提起这个,灵韵顿觉心中烦闷,重重坐在椅子上,闷声道:“总觉得还差一线,无法做到将气息全数收敛。” 微微点头,陈圣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正色道:“与你说件正事,我有办法找到那条老龙,但需要你的帮助。” 灵韵神色凛然:“但说无妨。” 长舒一口气,陈圣才继续说道:“我有一门水法,可以帮助聚拢水运,若是加上阵法,应该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使得百里江上水运全无,再加上几滴龙血为引,那条老龙定会现身。” “龙血?那我岂不是暴露了?”就连灵韵自己都没注意到,如今的他已经在有意无意间掩藏自己的身份。 陈圣对此十分满意,掌中突然出现一颗透亮瓷瓶,其中淌着几滴殷红血液。 他笑着说道:“还记得当时为了化龙草取的血吗?现在正好可以用它做诱饵,否则以你如今的修行境界,我怕那头老龙未必敢现身。” 这话并非开玩笑,如今的灵韵血脉之纯粹,对老龙有致命诱惑的同时,也隐隐有些血脉压制,况且他已经是金丹境蛟龙,对一头只敢躲在暗处耍手段的老龙,陈圣不敢指望他有很高的境界。 “好吧……”灵韵微微点头,龙族毕竟亲水,修行水法上手极快,待得他登堂入室后,陈圣身形缓缓消散。 蓦然出现在甲班之上,陈圣看着原本躺着个姑娘的位置空空荡荡,失笑道:“好啊,小小年纪鬼心思倒是不少。” 没了陈沛儿在,他便不用刻意掩藏,手中出现一支点睛笔,陈圣皱起眉头看着支离破碎的阵法纹路,心中很是忧虑。 “这谁布的阵法,狗屁倒灶的玩意儿。”陈圣越画越心惊胆颤,原本这法阵就有着几处缺陷,如今被那妖蛇撞烂了,顺着缺陷所在蔓延出去,阵法几乎毁去了大半,饶是他的阵法道行,祝福起来也有些捉襟见肘。 没过一会,陈圣找到苗主事,毫不客气将此事说出。 老苗头脸色古怪,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反问道:“陈兄弟懂阵法?” 陈圣大袖一甩,气急败坏道:“若不是我还懂些,只怕要给你苗主事坑了,那么点灵石要修复你这残阵根本就不够。” 老苗头点头哈腰,对陈圣所说毫不否认,最后笑眯眯说道:“之前便与陈兄说过,欠下的报酬,到了海城定会补上。” “你……”陈圣噎住,片刻之后取出传讯玉符,往里头刻入几句话后,苦着脸说道:“你可害惨我了,早知这么麻烦就不该答应,我已将情况报知,实话与你说,此事族中前辈未必会应下。” “唉………堂堂陈家怎地开这么艘破船出门。”陈圣蹲坐在地上,愁眉不展。 一旁的老苗头亦是神色戚戚,因为接下来恐怕还会遇到麻烦,若是不能修好阵法,那这艘商船,就有可能真的成为破船了。 两人蹲在一旁,心思各异,约莫过了半柱香,陈圣腰间玉符才闪烁起来。 他沉神看完,瞥了眼老苗头,语气古怪道:“你们陈家,在海城非常有名?” 苗主事怔了怔,好似想起什么,带着几丝兴奋道:“是我家小少爷,你那位前辈定是与我家小少爷相熟。” 陈圣放下玉符,无奈道:“他让我帮你重新布置阵基,具体如何修缮阵法,等到了海城再说。” “此处距离海城还有数百里远,恐怕………”苗主事眼神闪烁,语气有些凝滞。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子阵师 “放心,我身上带了一块上好阵盘,以我的阵法道行便可以布置,效力不必你们之前那阵法差就是了。”陈圣似笑非笑,掌中出现一块玄色玉盘。 “这可是切切实实的好东西,若非看在咱俩的关系上,我可舍不得将这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 老苗头弯腰盯着那玉盘,眉头紧锁,问道:“看着材质一般,真能承载那般威力的法阵?” 通常来说,材质越好的阵盘,能够刻入其中的符纹便越多,借之布下的阵法品轶也就更高。 可眼下,陈圣手上这块玉盘,说是玉都有些夸张,也就比河里捡来的石头效果强上一点,据他初步估计,也就能刻下两道最初级的符纹。 陈圣袖口一卷,将阵盘收入袖子里,没好气道:“苗主事要材质好的自然也有,只是上头的阵法符文效力嘛,可能就要打上些折扣了。” “别别别……”老苗头立刻讨饶,拉着陈圣的袖子,陪笑道:“老夫开个玩笑,既然陈兄弟如此说了,就用这阵盘,当我嘴贱,看在你我二人情面之上,饶我一次,如何?” 轻哼一声,陈圣这才罢休,托着玉盘道:“头前带路!” “得嘞,陈兄弟请。”苗主事微屈着身子,将陈圣带到一个房门前。 陈圣抬头看着门上的号,皱眉道:“苗老哥,你确定自己没走错?” 这处房间,正是他之前碰面那女子所住。 苗主事侧着脸,小心翼翼道:“兹事体大,以我的权力,无法全权做主。” “呵呵……原来老哥你这主事就是个幌子。”陈圣咧嘴笑道,眼神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总不会是等着我敲门吧?” 老人这才恍然,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叩响房门,恭敬道:“大小姐,老奴有要事禀报。” 静默片刻之后,房门轰然大开,女子身上裹着件大红貂裘,看见陈圣之后,皱眉问道:“苗叔,你有要事,带个外人来此做甚?” 陈圣翻了个白眼,心说商道起家的陈氏,怎么出了个如此不通事故的女子,而且能让一位实权主事如此恭敬的,在家族中地位定不会低。 带着几分好奇,他目光不禁在女子身上游走。 “小子,看来这四不像阵法的源头找着了。”心底响起天机子的笑声,只是陈圣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中有股莫名的深意。 目光越过女子玲珑身段,陈圣才看见,房子中央牙床之上,有一块符石悬浮着,身旁破碎符纹交织缠绕在一起。 “原来姑娘是一位阵师。”陈圣双手抱拳,淡笑道:“能在如此小的一颗石头上刻入十八道符纹,不知姑娘是那位大师高徒?” 修行界中,愿意开门收徒的阵师其实不多,陈圣也大都认识,却看不出那残破符纹来路,自然好奇。 女子心绪被牵动,目光在陈圣身上巡视几遍,才问道:“你也是一位阵师?为何体内没有半分灵力?” 陈圣笑眯眯道:“谁说身为阵师,便一定要有修为?” “没有修为,你靠什么驱使阵法,又如何感悟符纹运行是否顺畅可行?”女子眉头皱起,说完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冷哼一声,不再去看他。 陈圣环臂在胸,倒也懒得与她辩驳,实际上这样的阵师有,而且还不少,只是大多在凡人界行走,在修行者中名声不显。 女子见他这般桀骜姿态,当即扭头问道:“苗叔,若你的要事是找人与我探讨阵法,我想不必了,只要再花些时日,我自己就可以重聚起符纹,再次撑开护船法阵。” 她衣袖一甩,就要关闭屋门。 苗主事看了眼无所谓的陈圣,苦笑不迭。 陈圣双手负在脑后,淡笑道:“苗老哥,这可是你家小姐自己说的,可别怪我拿钱不办事。” 说着,他就转过身去,大步流星。 终于在快要拐角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慢着!” 她盯着转过头的陈圣,说道:“方才你说拿钱,苗叔给了你多少灵石?” “不多!”陈圣张开手掌,嘿嘿笑道:“也就五千灵石。” 女子立刻扭头,看着苗主事有些神色有些闪躲,一股荒唐感油然而生,自己堂堂一个五阶阵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苗叔居然花五千灵石去请这么一个凡人小子。 她一步跨出屋子,来到陈圣面前张开手:“拿来!” “那不行!”陈圣摇头,脚步岿然不动,正色道:“我曾答应帮苗老哥修复阵法,姑娘若能够做到最好,可若是不能,恐怕最后还得来找我,这灵石拿过来拿过去的挺麻烦。” “麻烦了!” 苗主事以手抚面,自家这位大小姐对阵法一道上的事务,可称得上是狂热,事实上她也极具天资,在未拜任何名师的前提下,单靠着家族中流传的几本阵谱,便能够布置出可抗金丹的阵法,因而成为五品阵师。 深知自家小姐骄傲的老人,看向那个虬髯汉子,此刻心情颇为古怪,若是绘制那道符箓之人在此,他倒不用担心,可这位陈兄弟,毕竟是个晚辈,能传承下祖上多少造诣还真不好说。 果不其然,那陈家大小姐上身微伏下,眯着狭长眼眸,道:“你是觉得自己的阵法造诣比我高?” 陈圣果断摇头,阵法一道他只是初通,不过是仗着身旁藏着个老妖怪罢了。 女子冷笑道:“那你还敢口放厥词,是认为我陈家财大气粗,好骗是不是?” “也不是。”陈圣悄然退后几步,自袖口里翻出那块阵盘,上下抛扬着,笑道:“摊上个好身世,家族有些底蕴罢了。”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块玄黑色玉盘,女子目光随着玉盘上下移动,许久之后才开口道:“神纹?” 陈圣点头,笑吟吟盯着她,说道:“不知我可否够资格,与姑娘谈一谈这要紧之事?” 这隐约间带着几分调戏意味的话语,配上他如今的形象,落在苗主事眼中,倒真有了那么几分登徒子的意味。 然而那位大小姐此刻全然被阵盘吸引,快步上前,竟是打算直接伸手去取那块玉盘。 陈圣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只纤纤玉手握住,嗅着空中清香,朗笑道:“陈姑娘如此行事,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苗叔付过钱了。”女子轻轻挣脱,看了眼身后的苗主事,道:“这一块玉盘,也算是值得五千灵石,到了海城这笔灵石我会让人交于你。” 随即眼前幽光一闪,陈圣虚托着手掌,看着苗主事,有些傻眼道:“苗老哥,你家这位大小姐,未免性子也太急了吧?” 老苗头叹了口气,赔笑道:“陈兄弟莫怪,大小姐醉心阵法,一向是如此的。” “那这布阵之事,便交予你家小姐,我可不管了。”陈圣撇嘴,那女子是一个初入筑基的修士,方才以灵力丝线聚成一团挡在他面前,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将阵盘给拿走了。 天机子在玉佩中嘿嘿笑,传音调侃道:“能从你这位金丹大高手手中抢东西,这姑娘怕是头一份了吧?” 陈圣苦笑无言,伸手敲了敲玉佩,大步离去。 无论如何,他来此的目的便是假借布置阵法,让商船在此处江面停留一些时日,以便他逼那老龙现身,既然布置阵法有人代劳,他倒可以去办正事了。 走出去没多久,陈圣就碰上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身后跟这个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少年。 两人在一起让陈圣颇感意外,于是开口问道:“灵韵呐,你和陈姑娘这是?” “没什么。”灵韵将头偏向一边,闷声说道。 陈圣低头看着陈沛儿,笑问道:“沛儿姑娘这是碰上什么开心事了?这般的春风满脸。” 陈沛儿仰着头,粲然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带灵韵哥哥四处转转,这不想起还未给你们安置房间嘛,就过来了。” 苗主事突然出现,满脸黑线,道:“小姐,我已经给陈兄弟安排好住处了。” 小姑娘惊啊了一声,而后好似想起什么,兴冲冲问道:“几号?” 老人没好气回答之后,她眼中的欣喜又黯淡了几分,嘟着嘴。 陈圣看着好笑,道:“如今灵韵年纪大了,也该自己住一个房间了,若船上还有房间,可否也替他寻上一个。” 未等苗主事开口拒绝,陈沛儿便兴高采烈道:“有有有,我带灵韵哥哥去。” 于是,陈灵韵便被小丫头拉走了,忧心忡忡的苗主事瞥了眼他,急忙跟了上去。 天机子悄悄探出一颗头,坏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些做媒的本领。” “别,你没瞧见那老头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而且灵韵那小子是个榆木脑袋,多半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陈圣说完,才觉得这事办的当真是两头不讨好。 天机子长嘁一声,嗤笑道:“也不知谁才是榆木脑袋,真不知道水魄丫头的心思,还送她会掩日峰,就不怕你那位宗主师姐给人家穿小鞋?” 陈圣仔细想了想,洒然笑道:“不会的,师姐可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占个位置 “嘿嘿……那你就错了,在这种事情上,没有那个女子是大方的。”天机说完,便隔断了交流,独留陈圣哑然失笑。 烈阳宗下,崔方白将一个乾坤袋交给陈皓,身旁站在卸去了帷帽的水魄。 柔弱女子迎风而立,素蓝宫裙被山风吹拂飘动,陈皓仅瞥了一眼,便觉得大事不妙。 一息之后,上山道路尽头出现两道身影,月师姐收到风声,领着陈圣的小徒弟来此“抓奸”。 “好个陈皓,你怕结的不是金丹,是熊心豹子胆吧,敢当着我的面看旁的女子。” 月师姐携着陈语柔走近,冷眼斜着陈皓,似笑非笑道:“是不是觉得如今修为高了,便可以松懈,也用我这黄脸婆终日里盯着你了?” 小丫头陈语柔蓦然捂嘴笑了,月师叔哪里是终日盯着修行,分明是看着陈皓师伯便心生欢喜,每次都要罗奎动手赶人依依不舍的离去。 月儿瞪了眼她,拿手背轻轻敲了敲小丫头脑门,低骂道:“你个小妮子还敢笑话我了,当心我去你师娘面前告状。” 一听到师娘,陈语柔立马肃容,身形立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一丝不苟。 月儿注意到,山下那名女子,听见那两个字后,瞳孔骤缩,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瞒不过她的眼睛。 “陈师弟搞什么鬼,先是送两个徒弟回来,后头又让你带回一堆怪人,如今怎地还托人带个女子来。”月儿皱着眉头,尤其是感受到水魄身上若有若无的湿润气息,更是心生不喜。 陈皓苦着脸说道:“月儿………” “叫我什么?”月儿眯着眼睛,手中一根竹条抽动,面露凶光。 陈语柔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生怕月儿拿着那根极细的竹条抽打在陈皓身上。 她曾随着月儿师叔一起放牧,便亲眼看见,轻轻一鞭落在灵兽身上,就是一条殷红的血痕。 小丫头看了眼身形不算壮硕的师伯,秀眉挤作一团,这小身板要是挨上一下,还不知得变成何等的凄惨模样。 “当时候月儿师叔又该心疼了。”陈语柔心中如是想着。 于是手上的动作更大了一些,月儿忍不住扭头,皱眉说道:“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这小妖精上山?” 陈皓神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位水魄姑娘还真算是一个精怪。 “行了,月儿。” 修长身形出现在山道尽头,孙怀微看着那纤瘦女子,一眼便看出其根脚,她所修行的本就是冰属功法,与水运极为亲近,此刻原本心中的一丝埋怨也淡了几分。 一步而至,孙怀微看向陈皓,淡笑问道:“陈师弟可有带给我的东西?” 两大一小三个女子,齐刷刷看向陈皓,前两者在期待陈圣会给孙怀微带什么样的礼物,小丫头则是有些忧心,自己那个糟老头一般的师傅,得送何等好的物什,才能配得上仙女一般的师娘。 或许是陈圣之前瞎眼老道德形象过于深刻,两个徒弟至今都不敢相信,在众人口中,自己师傅竟然是一个十四五岁,容貌称得上俊朗的少年。 当然,这其中不乏刘金丹与刘九成夸张的描述,几乎将陈圣说成了只应天上有,不该落人间的少年郎。 听完之后,陈武第一个拍桌子,指着两个家伙鼻子,嗤之以鼻道:“放你的狗屁,我师父那般仙风道骨老神仙一般的存在,也容得你诬陷?” 掩日峰剩余众人,对这个说法或者憋笑,或者直言两个姓刘的是骗子,山外之人则是很少提起陈圣,即便是被二人看做师娘的孙怀微,说起陈圣之时,也不过是几句话带过。 小丫头满眼写着期待,冲陈皓糯声喊道:“师伯,你赶紧拿出来吧,师傅定是准备了很好的礼物。” 陈皓嘴角扯了扯,艰难打开乾坤袋,从其中取出陈圣预留的大道法宝。 “就这些?”孙怀微接过,随手丢入囊中,这法宝虽好,却不足以撼动其心弦。 月儿催促道:“快点,能让崔方白亲自来送,你可别告诉我就是这么些破铜烂铁。” 陈皓抹了把冷汗,敢说这些东西是破铜烂铁,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多少人抢破了脑袋,甚至元婴修士都出动了,陈圣好不容易才保住这些法宝,月儿倒好,一句话将它们打成了废物。 在几人有声无声的催促下,陈皓又硬着头皮取出一块锦帕。 “这是什么?”月儿注意到那妖精眼神都变了,眼疾手快将锦帕拿在手中,摊开一看。 “好漂亮……”小丫头仰着头,从她指间缝隙里看了一眼,便被那制式精美的饰物所吸引。 月儿嘴角掀起弧度,将锦帕一把塞到孙怀微手中,带着几分酸味对陈皓道:“瞧瞧人家带的礼物,你再看看你自己……” 她从头上拔下一柄鎏金小剑,其实手工称得上精巧了,只是与陈圣这些小饰物比起来,总归显得杀气腾腾。 孙怀微淡笑,素手捻起其中一支制式简朴的玉簪,道:“别酸了,赶紧过来挑一件,陈师弟带这么多,可不都是给我的。” 揉了揉小语柔脑瓜,她柔声说道:“你也取一件吧。” “我也有?”陈语柔语气欣喜,她早早看中了一块雕着云纹的玉珏。 孙怀微点头:“嗯,你师傅在山下也记挂着咱们呢。” 小丫头这才上前,取下那块玉珏悬于腰间,而后脚步凝滞。 月儿一眼看破她的心思,随手拿起一支镂花簪子,没好气道:“喏,给你那没出息的哥哥带回去,让他以后少祸害我的灵兽。” “嘿嘿……”陈语柔接过,不露声色咽了爸口水,显然后半句她是没听进去了。 不过多时,掩日峰诸人也都到了,见过水魄后,除去何道人,刘金丹与刘九成各自捏着鼻子拿了件饰物,其余人都是径直离去。 “山秀为何没来?”月儿皱着眉头,这些时日她经常有意无意将灵兽群放在掩日峰下,与这位如今越来越像山神的小家伙十分熟络。 若不是长月真人的严令,她都要进山找山秀玩去了,如今的烈阳宗内,薛长生不知所踪,陈圣又久在山下,而陈皓虽然在宗内,却成日被祖师带在身边,月儿几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至于那头小山精,方在掩日峰站稳根脚,因此无法久离,一次偷溜出山恰好碰上赶着兽群的月儿。 一个刚会说话不久,一个许久无人说话,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陈语柔咳了几声,小声提示道:“月师叔,三天前,你当着我的面说他坏话,他生气了。” “啥?”月儿挠了挠头,满脸震惊道:“咱们说悄悄话,他也能听见?” 似乎有些不忍,陈语柔面露难色,指了指脚下。 水魄突然开口:“只要在掩日峰地界,除非在水中,否则你说什么做什么,那小家伙都能知晓?” 陈语柔以手抚面,暗呼一声不好。 几乎话音落地的同时,一道人影已经极掠出去,月儿嘴里骂骂咧咧的:“好你的混账小子,我说怎么次次都能被你那么快找着,原来是使诈。” 看着月儿如此暴怒,水魄不解道:“这位姑娘为何如此生气?” 陈皓憋笑不语,孙怀微眉眼含笑,陈语柔则是做贼心虚,毕竟这件事他是早就知情的。 …… 孙怀微与水魄走在山间,一路行至掩日峰脚下,孙怀微才开口问道:“水魄姑娘与陈师弟同行,可曾听他提起过自己的事。” 水魄有些疑惑,难道这个女子不是更应该问,自家是否经常提起她吗? 见她如此,孙怀微笑道:“不必好奇,以陈师弟的性子,他多半不会刻意在旁人面前说起我。” 摸了摸发髻中的玉簪,孙怀微眼神温柔,道:“否则也不会给我买个如此难看的饰物,还刻意混在一起。” 水魄神色微变,因为孙怀微头上戴的,正是唯一一支她从未见过,绝不是在浮云街购置的。 她看着孙怀微满脸的柔和笑意,不禁由衷赞叹道:“孙宗主与先生,果真是天然契合的一对。” “若真是天然契合,他舍得三年不回来见我?原本这次送宝,他是可以亲自来的。”孙怀微将簪子拿在手里,目光已落在远处,说到底还是有些怨气的。 水魄不自觉的心一揪,脱口而出:“定是先生怕你担心,不舍相见。” “好个不舍相见。”孙怀微淡然一笑,眼中哀怨扫空,挥手在掩日峰护山阵法上破开一道口子。 巨大的牤牛吼声自缺口传来,水魄下意识捂着耳朵,看向孙怀微的目光惊骇不已:“这是?” 孙怀微手指着前方,笑道:“掩日峰啊,说起来我还从未去过,今日便去陈师弟的山头转转,不知诸位是否欢迎?” 声音轻柔,却在山巅宛若天雷响起,众人寂静许久之后,李衡才恭敬回应:“掩日峰恭迎孙宗主。” 二人声势之大,竟然盖过了那时时响起的牤牛之声。 孙怀微展颜,而后开始登山,两个女子一路有说有笑,走得不快,但很稳健。 天色近暮之时,山顶上多出了一座小楼。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下船 ...... “我说小子,你就这么放心将灵韵交给那丫头了?”天机子看着桌子的尽头,那眼神几乎要把灵韵给吞下去的陈沛儿,忧心忡忡。 陈圣转头望去,灵韵正抬起头看向这边,他咧了咧嘴,无声笑道:“可别沉浸在这温柔乡太久,耽误了正事。” 少年翻了个白眼,抓起一只鸡腿,狠狠撕咬着。 就这么一个动作,落在陈沛儿眼中,也是格外的赏心悦目,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陈圣哈哈大笑,豪饮了几大口酒,晃荡离席。 如今船上护卫或对之前所为有愧,或是被苗主事警示过,纷纷让开身形,在他面前开出一条道路。 恍惚之间,路的尽头出现一个女子,那位陈家大小姐换上一身宽阔大氅,迈着修长的玉腿走来,看了眼醉醺醺的陈圣,微皱眉道:“身为一个阵师,怎可喝得如此酩酊大醉?” 陈圣不以为意,依旧迈步前行,眼看就要越过女子,她才冷着脸,以极细的声音说道:“你可知道,拿一块无用的阵盘骗我陈家,会是什么下场?” 陈圣眉梢微扬,口中带着几分酒气,朗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莫非那神纹是假的?” “那倒不是。”女子脱口而出,旋即察觉到不对,微怒道:“我说的是阵盘无用,根本对修补阵法没有半点作用。” 她拿到那阵盘之后,一直尝试了各种方法,却都无法参透那神纹意义,甚至连最基本的驱动阵盘,补齐大阵都做不到。 在阵法道路上走得极快极稳的女子,几乎没费多少工夫,便发觉了症结所在,那便是这块阵盘,与船身基础阵法天然不合。 “我从未说过这是用来修补阵法的,是姑娘你自己认为。”陈圣打着酒嗝,倒也清醒了几分,双手环臂放在胸前,淡笑道:“再者说,如今这座阵法残破到了如此地步,似乎没有什么修补的价值了吧?” 刹那之间,满场寂静。 陈沛儿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并不算高大,如今瞧起来却格外伟岸的背影,心中泛起笑意。 苗主事就在不远处,盯着大小姐越来越阴冷的面色,以及体内奔涌的灵力,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能在这般年纪达到五阶阵师的女子,心中自然是格外骄傲的,而这艘船的护船大阵,便是她亲手布下修缮的得意之作,如今陈圣此话无疑是在侮辱她的骄傲。 女子眯眼,问道:“莫非借助那块一纹阵盘,便能够布下一座笼罩整座商船的庞大阵法?” 陈圣摊开手,这姑娘是打定了主意不信的,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索性冲灵韵招了招手,道:“走吧,人家陈大小姐要赶人了。” 灵韵冷着脸,躲开闻言就要扑过来抓住他的陈沛儿,飞掠而至。 伸手揭下少年腿上符箓,陈圣满脸肉疼,语重心长道:“与你说过多少遍,这等仙家符箓不是你我凡人能够擅用的。” 他将两张灵光散去大半的符箓收入怀中,这才抱拳道:“苗老哥,多谢款待,兄弟就先告辞了。” 苗主事满脸黑线,心说你小子是铁了心逼我来当这个出头鸟啊。 “大小姐,之前与吴宵的战斗,多亏了陈兄弟的符箓相助,你看......”老苗头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又以眼色让陈沛儿上前求情。 陈圣手掌抚着胡须,笑吟吟看着面泛难色的女子。 她似乎有些诧异,微恼道:“有敌人来犯,为何不叫醒我?” 陈沛儿抬头,脱口而出:“姐姐,你不是要护持......” 老苗头赶忙捂住她的嘴巴,事关小姐颜面,这可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至少不该当着护卫们的面说出来。 陈圣抬头看了眼那女子,随后有些释然,难怪护船法阵残破到了如此地步,却还能挡住妖蛇那么久,且在外围法阵被破之后,内舱仍然可以得到庇佑。 女子瞪了妹妹一眼,倒是没舍得去叱责她,只是看向陈圣二人,“既然如此,你二人可以在船上待下,只是你.....” 她伸出大氅下的纤长手指,点指着陈圣,语气淡漠道:“之前那番话,别再让我听见了,否则......” 冷哼一声,女子摇曳着身子,消失在廊道尽头。 苗主事擦了把汗水,讪讪道:“陈兄弟,大小姐的性子就是如此,还请你......” 陈圣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是笑问道:“苗老哥,船上可有小船?” “有倒是有,不过………”苗主事神色微变,一把攥住陈圣的手臂,苦笑道:“咱们说好了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他心中明镜似的,即便大小姐能够将法阵修补完好,接下来也绝不绝不会一帆风顺,面前的叔侄二人便是眼下唯一有可能的破局之人。 早先陈圣所给的那一道符箓,击杀妖蛇之时为了一击必杀,被苗主事全力驱动,斩杀妖蛇之后,只留存下一些余烬,被他收藏在一个玉匣之中,正要送到大小姐手中,就发生了这么档子事。 手握火刃斩妖蛇的苗主事,无比清楚那一道符箓有着何等力量,若能够得绘符之人的保护,此次海城之行就算是安稳了。 陈圣轻笑一声,道:“老哥放心,你我都是要去往海城的,还能真分道扬镳不成?” 苗主事微喜,笑眯眯道:“那老夫为陈兄准备一艘小船,系于船尾如何?” “老哥这就不厚道了,我叔侄二人好心替你们保驾护航,你让我们在屁股后头吃灰?”陈圣笑着打趣,目光对上那气鼓鼓的丫头。 陈沛儿昂起头,皱眉不已,“你得罪我姐姐,你一个人下船行不行。” 陈圣哈哈大笑,看了眼神色复杂的苗主事,戏谑道:“行,怎么不行?” 他抖了抖衣衫,一枚玉符落进灵韵怀里,朗笑道:“洒家走了!” 察觉到袖口一沉,灵韵脸上一黑,就要跨步跟上,这回他可没了神行符箓,又不能暴露修行根脚,几步就被陈沛儿追上。 小丫姑娘抬着头,眼眶中噙着泪水,带着哭腔呜咽道:“灵韵哥哥,你不要沛儿了吗?” 尚未走出门口的陈圣闻言一个踉跄,随后转身从她竖起大拇指,不知是佩服她的娇憨,还是揶揄。 这一幕落在灵韵与苗主事眼中,皆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当初就不该答应带小姐出来。”苗主事哀叹,只可惜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小丫头已经使出了杀手锏,只见她泪眼婆娑,两个黑溜溜眼珠给雾气蒙住,藕白手臂搭上灵韵手臂,轻轻摇晃。 “小丫头片子,这等招数对男人可是大杀器。”天机子咋舌不已,而后沉思:“莫非如今人族是小白脸当道?” 片刻之后,天机子顿觉自己发现了一个绝大机密,细细想来,陈圣一行,即便算上那何道人,也大多是容貌颇为俊朗的少年郎。 陈圣出手敲击玉佩,没好气道:“你是脑子在悠长岁月里放坏了?修士吞呐天地灵气,只要到了筑基期体内杂质便会排出,况且刘金丹他们都是难得的修行天才,在这方面自然要占便宜得多。” 天机子发出阵阵嘘声,说这么多还不是要变相夸自己? 说话间,小丫头眼珠子已经吧嗒吧嗒落在地上,除去被她揪着的少年依旧冷着脸,满堂所有人皆是心神一紧,某处柔软被触动。 许久之后,望向陈沛儿的柔和目光变得冰冷,甚至有些都带上些许杀意。 当然,这杀意的对象已经变了,位于风暴中央的灵韵丝毫未觉,只是心中有些不快,于是不顾陈沛儿的纠缠,迈步上前。 “老夫认了,这家伙就是块榆木脑袋。”天机子在玉佩中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陈圣倒是笑容狡黠,对这副场景他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灵韵没有第一时间挣脱,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随着灵韵脚步越发靠近那道门,小丫头眼中雾气越盛。 不知为何,陈沛儿始终没有动用术法,也不曾调动灵力,只是纯粹靠着自身力量拉着灵韵,被他拖着走。 苗主事看得心惊胆颤,就要上前去拉住自家小姐。 “让她受些挫折也好,省得世上所有事都靠着撒泼打滚挣来。” 女子清冷声音入耳,老人看了眼哭的梨花带雨的陈沛儿,叹了一口气,顿足留在原地,心底不自觉对那不近人情的少年生出一丝恶感。 陈圣眼中带上一些莫名意味,察觉到那陈沛儿心境在某刻产生了变化。 在即将抵达舱门的一刻,灵韵停下脚步,冷声呵斥道:“放手!” “我不!”小姑娘昂着头,努着嘴唇,心中委屈极了。 灵韵铁石心肠,漠然说道:“我只数三声。” 陈沛儿抬起衣袖抹了把泪水,而后手臂抱得更紧,若不是身材尚未抽条,只怕会是一副极动人的景象。 “一!” “二!” “三!” 最后一字脱口,灵韵腰肢发力,身形骤然一沉,巨力将陈沛儿震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做完这一切,灵韵脸色平静,就要迈步而出。 “站住!”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江上猎龙 灵韵木然转过头,只见一个护卫持刀在手,眼中凶光灼人。 “你是?”灵韵皱着眉,他是真的想不起此人。 “兄弟们,为小姐报仇!”那护卫发出低吼,顷刻之间,满堂护卫皆握刀在手。 灵韵转身,自顾自说道:“以为我无法修行,便好欺负不成?” 陈圣哑然失笑,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之后装成一位武夫? “阿福,算了,让他走!”陈沛儿摇晃着起身,嘴角溢血,显然这一下受伤不轻。 陈圣神色平静,抬手将那泛着香气的乾坤袋丢出,说道:“陈小姐,两清了。” 苗主事喟叹一声,自然能听出两清的意思,手掌压下,让众人收刀,抱拳说道:“陈兄弟稍等片刻,老夫去为你安排小船。” “不必了,想来我那条小木船应该还未漂远。”陈圣洒然一笑,让灵韵拉着自己掠上船头,各自贴了张符箓,寻找小船方位踏水而行。 烟波江上,两人御水渡江,在一处岸边找到被浮木卡住的木舟。 陈圣一屁股将木舟压下几分,将船桨丢给灵韵,哂笑道:“让你个纯粹武夫出把子力气,总没问题吧?” 灵韵皱起眉头,疑惑不解道:“为何不与他们同行?” “咱们这不是正同行吗?”陈圣指了指远处的缓缓前行的商船,笑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我可不希望半夜睡醒,给人拿石头砸醒。” 天机子自玉佩中飘出,指着灵韵鼻子骂道:“你小子脑袋真是木头做的?这点弯弯都转不过来,还想着入海化龙?” “为何不能?”灵韵偏过头,疑惑不解。 天机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索性一屁股坐在船沿上,懒得去理会这家伙。 陈圣哑然,双手伸入江面,淡笑道:“你啊,难道齐掌柜没有与你讲过人情世故?” 灵韵茫然摇头。 “无论是修行界,还是远居于深海中的蛟龙水族,都有自己的秩序规则,二者之间以海城为纽带,有着一些相同之处,接下来还有些时日,你不妨多学学。” 陈圣以手指撩动江水,掀起一尾银光麟麟的肥鱼。 少年置若未闻,只是盯着那条被击晕的鱼,苦着脸说道:“又吃鱼?” 轻轻嗯了一声,陈圣笑道:“好好珍惜吧,等到了东海,水族极少有机会上岸,海中鱼类腥味太甚,远不如江水鱼鲜美。” 听他如此说,灵韵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了些,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惨淡遭遇,不禁打了个冷颤。 天机子嗤笑一声,“少听这小子满嘴胡言,东海之底有一种细长鱼种,肉质紧实,且伴随着海水自带的盐分,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陈圣拨起一抔水,从他身体穿过,怔了怔,随后没好气道:“能不能给点面子?” 天机子嘿嘿一笑,如一条鱼儿钻入水中,又抓出几条肥鱼。 灵韵此刻才后知后觉,原来陈圣方才说的都是在糊弄自己,悄悄瞪了陈圣一眼,而后闪电将目光移走,好死不死的落在江中。 “他奶奶的,当老夫是软柿子?”天机子勃然大怒,就要扑向灵韵,被陈圣抬手阻止。 他说:“时间不多了,咱们拖延一分,那老龙便能多吞噬一份妖蛇血肉,劳烦天机子前辈护法,灵韵与我引他出来。” 天机子飘然落在船头,看着陈圣隔绝了船身天地,喟然叹了口气,身形凝实,化为一个蓑衣老翁。 除非有着特殊的法宝,否则即便是金丹境界,也难以看破他的化身。 茫茫大江光滑如镜,只有大小两个黑点,破坏了这份幽静空灵之美。 蓑衣老翁百无聊赖,那时时欺负惯了的狼灵不在身边,双手颇有些痒,又怕闹出太大动静惊扰了船中的两人。 忽然,他看见江面落下一只小虫儿,细长的节腿伸出,江水只是微微陷下些。 轻咦了一声,老翁掐着术法,将它拘禁而来,嘿嘿笑道:“小家伙,今日碰上老夫,合该你有这份造化。” 话音未落,一点灵光打入虫儿体内,顿生变化。 老翁身前落下一只乌鬼,长喙生有勾锐,脚蹼四趾相连,在空中扑腾两下后重重坠入水中。 老翁一拍脑门,低笑道:“是老夫欠考虑了,想来你定是难以适从。” 一滴纯粹的青色液体滴入水中,化为丝丝缕缕的网格,将那几乎要淹死的乌鬼捞出。 “能吸收多少可就看你的造化了,将来也不必感谢老夫,各取所需罢了。”老翁说完,躺倒在船板上。 眼中有着灵光的乌鬼,抖了抖湿淋淋的羽翅,随后自船上跃下,如利剑入水,再出水时,喉部已经鼓鼓囊囊的。 老翁蓦然起身,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绳结,绑在它脖子上用力一扯。 十数条鱼落下,看得老翁眉开眼笑,连声称赞。 须臾之后,江上水雾一敛而空,原本笼罩在烟波中的大江骤然变得清晰可见,有些离水近的人家,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清了江面风光。 此时日头正中,天上火球一般的太阳映在江中,宛若一颗火红的珠子。 老翁睁大着眼睛,看见那颗珠子下方隐隐有异物转动后,取出一柄匕首,贴着手腕轻轻滑落。 几滴血珠穿成线,溶于江水。 生出灵性的乌鬼看向老翁,不解他为何要自残躯体,那几滴血珠明显不是凡物,若是给它吞了,恐怕又要长本事,最不济再抓鱼是时也能多吃下几只。 江面寂静,就连江边汲水的野兽家禽都止住脚步,满眼恐惧的看着水面。 “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老翁淡笑一声,以手掌打落两道符箓,这是陈圣早就绘好的镇龙符,用于隔断江水,瓮中捉龙。 老龙很快便察觉到异样,虽未显出身形,却能够搅动江水。 商船之上,苗主事与两位小姐站在船头,皱眉望着下方生出的一道道水漩。 苗主事愁眉不展,开口道:“会否是那柳家的手段?” “不会……”换了一身红衣的女子摇头,冷笑道:“以柳家的行事风格,若有这等手段,我陈家早就该从第一家族的位置上跌下来了。” 陈沛儿一言不发,看着远处大江中央,“不幸”被一条水柱托起的小船。 红衣女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伸手轻叩眉心,淡然道:“此等小事都要记挂在心,将来如何坐镇一艘巨船,飘洋入海?” 陈沛儿做吃痛状,察觉姐姐不为所动后,才叹了口气,低声答道:“沛儿知道了。” “嗯??”女子复又举起手来。 眉头刚刚皱起的小姑娘,赶忙拿手将它捋平,讪笑道:“记住了…记住了。” 红衣女子这才罢休,不解为何那边波浪滔天,自己这边除去几个小打小闹的漩涡之外,却称得上云清水明。 罢了,作壁上观也好。 她轻叹一声,而后移步离去。 陈沛儿却宛若足下生根,眼睛直勾勾看向那首艘风雨飘摇的小舟,秀眉再度皱起。 苗主事笑着将之抚平,说道:“小姐不必太过担心,纯粹武夫冥冥中身负气运,是极难死的。” 小姑娘扭过头,身子挺得笔直,正色问道:“苗爷爷不骗人?” “那是自然,你常年躲在房中偷看的话本中不都写着?”老苗头展颜,以轻松的语气调侃道:“那些个大侠士,哪位不是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陈沛儿低头想了想,那个狠心的少年的确是如他所说,于是便放心了些。 只是片刻之后,她便又担心上了陈圣,那家伙长得可不算好看。 苗主事一笑置之,事实上无论那叔侄二人如何,都很难躲过这种天地灾劫。 话本,终归大多是虚构的。 二人说话之际,小舟之上,老翁抓着想要振翅飞离得小乌鬼,没好气道:“你个没良心的杂毛畜牲,想抛下老夫独自逃走,门都没有!” 竭尽全力都无法带动他的乌鬼骤然停下,由着老翁将自己揽在怀里,瞪大了眼珠看着江上。 老翁抬指敲击乌鬼脑袋,笑道:“别说老夫对你不好,今天就再让你开开眼界。” 乌鬼眼皮开阖,目中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一条透明水龙正在木船下方,以巨尾搅动一塘死水,希冀能够汲取到一丝水运。 “若是碰上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位……你啊,惹不起。” 老翁的话,让怀中乌鬼将目光转身船内,结果被一记巴掌摔在头上,拍飞出去老远,只听船上老翁破口大骂:“老夫都没有仔细瞧,你算是什么东西!” 惊醒之时已接近水面,乌鬼急忙挥动翅膀,费了好大一番力落回船上,这次它学聪明了,两个眼珠连转都没有转动一下。 “这才像话嘛,否则老夫不介意吃上一顿烤鸟,就是不知道你这杂血的畜牲,肉质如何?”老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有晶莹液体淌出。 湿淋淋的杂毛畜牲乌鬼胆寒,船下这道水柱乃是老龙与陈圣抢夺水运的连接之处,方才险些落水沾了不少因果。 天上突然响起轰隆雷声,老翁站起身子,双手拢了拢蓑衣,眯眼而笑。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同族之争 陈圣掀开竹帘,屹立在老翁身侧,望着天上聚起的雷云,喃喃道:“怎么这么弱?” 老翁头也不回,白眼道:“一头江龙,水运又被灵韵那家伙死死揪着,能够做到此等程度算了不起的了。” 陈圣叹了口气,原本他还存着借助雷霆锻体,可如今看来,天上云团中闪动的雷光,似乎远远低过他的预期。 “罢了。” 陈圣一步冲入雷云,以术法将老龙聚起的雷霆拘禁压缩为一点,吞入腹中。 老翁赞叹不已:“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乌鬼眨了眨眼睛,看着落在身旁的汉子,那眼神宛若看待一座魔神。 不过很快,陈圣威压的形象便破功了,只见他微垂着手掌,指尖有凌厉雷光欲要破体而出。 “嘿嘿……贪心过头遭了劫了。”老翁坏笑,再度掐动手指,落下几颗血珠。 没办法,谁让陈山主方才这一手过于骇人,将那头老龙都吓着了。 陈圣体表泛起一层电光,片刻之后才隐于皮下,只是在鬓角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留下一个银色印记。 “前辈好手段……只是你不怕灵韵事后找你拼命?”陈圣面色古怪,因为老翁怀中那只乌鬼,竟然是他以龙血造化出赋予灵性的。 天机子化身的老翁抬起一指头,贴近嘴唇,轻笑道:“陈山主玩笑了,那小子目前还没有这胆量。” 陈圣哑然,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双手抱胸,眯眼盯着下方。 一道水柱,逆着江水流向盘旋,仔细瞧去好似有片片若隐若现的龙鳞。 “够长的。”老翁由衷赞叹。 陈圣点头,他以镇龙符隔绝出的江河,几乎被这头老龙填满,如此身形的龙类,即便他前世在东海之底,也就见过那么一两头。 老翁又道:“不过好在都是花架势,看着吓人,实则没有多少本领,否则也不会与那小子相持不下,还不敢动手。” 他所指的自然是蛟龙灵韵,如今单独争夺水运,竟能够不落下风,这其中自然有那老龙对船上的二人心存忌惮,不敢全力出手的缘故,可也无法否认灵韵的手腕。 两人神色淡然,静静等候那头老龙沉不住气,只要他真正显化身形,陈圣便有办法让其彻底与江水断去联系。 许久之后,木舟缓缓落下,灵韵从船中走出,脸色微白道:“那老龙似乎有大谋划。” 陈圣挑眉,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给他加把火。” 说着,他伸手戳了戳老翁,“别藏着掖着了。” 老翁黑着一张脸,复又从手掌逼出一团鲜血,正是陈圣取于灵韵未化形之前,带着几分龙韵,对龙族吸引极大,却又不至于将老龙吓走。 几乎在灵韵现身的一瞬间,宽阔江面再度掀起波澜。 老龙以巨大尾巴挑起江水,在空中形成数道巨大的水柱,遥遥看去好似有真龙在云上汲水。 陈圣拍了拍灵韵肩膀,笑道:“自己出手还是让我们来?” 龙族血源之争,有无旁人插手相差极大,若是陈圣出手击杀那头老龙,固然要容易许多,却有可能让老龙在死前反扑,将龙族血脉毁去,最终竹篮打水。 老翁抿着嘴唇,手掌抚摸着乌鬼头上并不算茂盛的毛发,喃喃道:“小家伙,你可别羡慕人家,羡慕了也没用,老夫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不会花费心思去做那建桥铺路之事。” 陈圣面色不变,看着灵韵淡然说道:“不必管他,若你不想出手,我可以保证起码截下大半龙血。” 灵韵神色复杂,老翁嘴角扯动,刺人的讥讽话语已在嘴边。 “我自己去。”少年说完,紧绷的身形微松,脚下一点,长掠而出。 灵韵悬在一道冲天水柱前,沉声喝道:“晚辈陈灵韵,特来一战。” 远处巨船上看见这一幕,陈沛儿心中揪起,极尽目力想要看清。 与此同时,木舟之上陈圣笑着打出一道符箓,贴于无形屏障之上。 小姑娘顿觉眼前被迷雾笼罩,即便运足了修为也无法看破。 陈圣瞥了眼船上急得跳脚的小姑娘,与老翁相视一笑,齐声说道:“好个笨丫头。” 可不是嘛,寻常人家的机灵姑娘,哪里会受了那般对待后,还一心记挂着灵韵。 转念一想,陈圣又觉得这丫头倔的可爱,不枉费那一口美酒。 灵韵见江面无其他动静,眉头微皱,抬起腿一脚踹破一道水柱,“前辈是瞧不起我,还是另有担忧?” 听着这话意思,老翁啧啧道:“这小子还不算太笨,知道那头老龙在忌惮咱们。” 陈圣道:“你信不信,我若是一脚将你踹下去,那头老龙能在底下张大了嘴巴等着呢。” 乌鬼抬起头,心中疑惑这个看着高的不能再高的高人,真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突然想起陈圣之前应对雷霆的场景,这只乌鬼突然觉得,兴许老翁可能是徒有其表,当即就悄悄挪动身子。 “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老翁一指头敲在它头上,没好气道:“老夫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嫌弃。” 被锤得头晕眼花,乌鬼刚刚醒转过来,就看见江中探出一颗龙头。 老龙俯视小舟上的两人,准确来说是盯着陈圣,问道:“你真的不会插手?” 陈圣摊开手掌,“反正你赢不了,我为何要出手。” 心中却是有些诧异,这么一条商船盛行的江道,竟然潜伏着如此巨大一头龙族。 此刻他可以确定,眼前这头老龙,并非是后天进化,而是血脉极为纯粹的龙族,只是不知为何,龙府竟然能够坐视一头真龙自东海逃窜出来。 老龙瞳孔微缩,再度开口:“人族,本座再问一遍,你会否插手我们的同族之争?” 陈圣收敛笑意,正色道:“你若有本事击败灵韵,自可吞噬他体内血脉,但要留下他的性命。” 龙首垂下,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少年,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陈圣洒然,笑道:“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立下誓言。” 老龙非常实在,直接说道:“那你便立誓吧。” 陈圣哑然,随后以一滴心血发下大道誓言,这才抽身后退,高悬于云上,冷冷看着下方战局。 蓑衣老翁孤零零站在船上,面前一抹水运爆裂开来,怒骂一声后贴着水面暴退而出。 一截大江,俨然成了两头蛟龙的战场,灵韵显化出蛟龙真身,比那老龙要小上数倍,但胜在身子灵活。 利爪在龙鳞上划出火花,老龙巨瞳中闪过一丝惊讶,面前这不过初化形蛟龙的晚辈,竟然有着与金丹龙族相当的战力。 “小子,以你的天资,若在龙宫之中,只怕能够得到极好的培养,只可惜……”老龙身形缩小,成为一头与灵韵体型相近的黑龙。 龙族修行亦不单纯靠血脉之力,也有不少血脉驳杂的龙族,凭借着自身的修行资质,在族群中得到极高的地位。 曾经的老龙就是这么一位存在,只可惜后来在冲击海城之时,被人族大能打断了修行根脚。 与之福祸相依的便是,它得以突破海城结界,一路窜逃至此,龙躯化入江水之中,直到千百年后方才被一股血液唤醒。 灵韵闪电飞退,在空中猛地一转身,沉重的龙尾裹挟着巨力挥了过去,将老龙抽飞出老远,径直撞在真龙符化为的壁垒之上。 老龙好似接触到极恐怖的东西,体表升腾起缕缕黑烟,嘶吼着:“这是镇龙符?不可能……此门术法已经被禁多年,断然不可能重现于世。” 当年那位存在创造出镇龙符,几乎给所有水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其中龙族一位实力强绝的祖先,以同意龙府创立以及自困囚笼为代价,方才让整个人族禁绝镇龙符。 如今这等恐怖之物现世,几乎让老龙心神失守,几个闪动来到陈圣面前,厉声叱道:“你这个疯子,竟敢公然撕毁两族的约定……” 陈圣眉头微皱,望向老翁,若早知如此,他绝不会使用这等禁忌一般的术法,事实上陈圣手中能困住老龙的术法不少。 老翁则是满脸茫然,这镇龙符为何成了禁忌,他是真的不知,至少在他被封入白色空间之时,这镇龙符还未被封禁。 狠狠瞪了他一眼,陈圣望着面前的老龙说道:“我并不知道此事,若你担忧,我可以将镇龙符撤去。” 老龙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多计较,反正他与灵韵同属龙族,若撞上那镇龙符受到的压制几乎是同等的。 几息之后,老龙双爪按住蛟龙头,极速向那镇龙符撞去。 陈圣与老翁看得皆是面面相觑,后者更是直言不讳:“何时龙族血脉之争,成了小儿过家家比拼气力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天际,陈圣抹了把冷汗,下方大小一蛟一龙,竟以他的镇龙符为制敌武器,每每落在上面,就得伤筋动骨。 努力扑腾着翅膀的乌鬼眼中尽是疑惑,为何两条威势凛凛的神龙,要选一种如此蠢笨的打架方式。 陈圣蓦然伸手,掏出一把幽蓝水珠,老翁见状急忙扑过来,怒喝道:“你要做什么?”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斩龙术 “总不能真让他们一直撞下去吧?”陈圣说着,随手捏爆手中珠子。 顷刻间,一股磅礴水运落下,江面为之一沉,且由于镇龙符壁垒的存在,这股方圆百里水运,尽数被困在一截大江之上。 老翁叹了口气,神色郁郁道:“你小子就摆阔吧,即便有这东西相助,那头小蛟也占不到什么好处,多半是要给那老龙做了嫁衣。” 陈圣呵呵一笑,灵韵的血脉得火夔淬炼过,且体内藏着祖龙精血,若真在这伏龙江落败,也就不用去东海找死了,届时他会送这头血脉流逝殆尽的蛟龙去往掩日峰。 宽阔江面上,两头龙族都察觉到浓郁到了极致的水运,各自后退,江面上出现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灵韵化成人形,盘膝坐在江水之上,以陈圣传授的水法掠夺水运。 老龙似乎无法化形,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数,龙躯几乎把江面占满,片片龙鳞皆可吸纳水运。 “啧啧啧……”老翁看着肉眼可见消失的水运,心中酸涩难耐,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捞取一些好处。 陈圣双手负在身后,笑道:“老前辈吸纳水运可以,但偷自家人荷包是不是就不太厚道了?” 乌鬼眨眨眼,就要振翅飞出,生怕给这老家伙连累了。 老翁讪讪挠头,一根手指将鸟脖子卡的死死。 陈圣目光微侧,说道:“前辈所有本事去老龙那边偷,我是没有意见的。” “懂了!”老翁一拍大腿,指头微松,笑眯眯望着乌鬼,说道:“将功折罪的机会来了………” 听完他的计划,陈圣摇头苦笑,虽说属实不厚道,倒也算是个法子。 几息之后,乌鬼耷拉着脑袋,慢悠悠飞向对面,仔细看去能够察觉到,它脚蹼上勾连着一道丝线。 老翁眉开眼笑,突然看到陈圣笑容古怪,急忙捂着手心,警觉道:“小子,这可是老夫看家的本领,无论你说什么,都是万万不能传授的。” 陈圣哑然失笑,这法门虽然看着玄妙,却算不上实用,搬运水运之法,藏月山中不仅有,其中几门效果更好,且无声无息,几乎无迹可寻。 乌鬼飞至那片真龙地带,堪堪稳固住身形,扭头叫了一声,听起来凄厉幽怨。 老翁低骂了句,随手掌心聚起一颗珠子,与陈圣之前容纳水运珠子颇为相似,只是没有那般蔚蓝与坚固。 对岸水运凝聚成丝被乌鬼吞入腹中,而后传到老翁手中,那头老龙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乌鬼,便没了多的动作,为这点微不足道的水运分心,不划算。 陈圣运起望气之法,可以清晰看见两片江面宛若两口巨大的池塘,灵韵这边的池子里池水充盈,水面平滑如镜;而老龙则是以狂暴之势,无论池中水运是否驳杂,一概吞入腹中。 “这头老龙完了。”老翁一边偷取水运,还有余力查看局势,此刻笑嘻嘻说道:“若是这些水运没经过那小子的手,他这般鲸吞海吸倒也没多大问题,只可惜,灵韵那小子龙气太冲,初初化出蛟龙形体,已经隐有真龙之威,将这等存在炼化过的水运吞入腹中,他难以吸收。” 陈圣有些诧异,早前他并未想到如此深层,只当灵韵的龙威鼎盛是火夔与祖龙精血造就。 灵韵手中,一池水运被他抽丝剥茧,大部融入身躯,留下小部分沉入水中。 反观那头老龙,除去乌鬼偷偷汲取的小股,所有水运皆被他吸纳,而后在体外生出片片透亮龙鳞。 老翁叹了一口气,抱怨道:“那老畜牲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就不能让老夫再多捞点好处?” 陈圣摇头苦笑,伸手截断老翁与乌鬼联系,将后者拘回,肃容道:“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体内已经无法容纳下更多水运的老龙缓缓起身,庞大身形直接撞过那条界限,扑向水上一个瘦削少年。 灵韵睁开眼,仰起头露出残酷的笑意,张嘴喷出一口小剑,通体以水运凝成,只有剑尖定出镶嵌一颗殷红血珠。 “嚯,这小子倒舍得下本钱。”老翁赞叹不已,这口袖珍小剑,压缩到了极致的水运都算不得什么,光顶上那颗蛟龙血气精粹,放到修行界中任何一家商铺,都能够换回一柄宝器。 小剑所过之处,水运退避出一条道路,灵韵紧随其后。 老龙双爪挥击,将那龙血小剑弹飞,忽然感觉下腹灼痛。 少年灵韵手掌攀着一片龙鳞,将那柄小剑召回,迎着老龙凶戾目光,剑刃融入鳞甲,在其躯体上疯狂搅动。 “不可能……”老龙双瞳之中写满了震惊,顾不得疼痛直接抽身后撤,驱动水运化出一片浑厚龙鳞。 “这是什么剑?为何能够无视龙鳞阻隔?”陈圣神色微凛,他能看出那柄剑算不上锋锐,绝无可能轻易刺破龙鳞。 要知道,即便是他手中的仙剑,对上一头真龙护身鳞甲,都不可能做到那般轻松。 老翁精神抖擞,眉眼带笑,就等着陈圣虚心求教了。 只可惜到了最后,陈圣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剑尖上那颗血精,若有所思。 老翁心中宛若百爪挠心,急得呲牙咧嘴,给那乌鬼看得阵阵发愣。 陈圣终于善心发作,扭头问道:“可否请前辈为我解惑?” 语气态度虽算不上恳切,可落在老翁耳中无疑是天籁之音了,他赶忙解释道:“这可就有的说了,你别看那剑小,内里的门道多着呢………” 结果老翁扯了一大堆上古秘闻,陈圣听得头大不已,眼睛忽然看见站在老翁肩头的乌鬼,拔下两根毛揉作一团,塞入耳中这才算是清净了些。 “………”老翁继续口若悬河,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陈圣耳中黑色羽毛,语气顿了顿,伸出手指弹在乌鬼头上,随后叹了一口气,道:“与其说那是一把剑,倒不如说是门斩龙术法。” 陈圣赶忙掏了掏耳朵,追问道:“斩龙术?” “就是斩龙术,龙族血脉浓郁到了一定程度,体内是有可能生出神通的,这神通乃是专用于同族相争,亦是上位血脉保持威严的根本所在。”老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陈圣恍然,看向下方信心满满的少年,喃喃道:“看来那祖龙精血对他的裨益不小。” 老翁嗤笑:“那是自然,别怪我没告诫你,龙族性格桀骜,你若不趁他尚未成长起来下手,往后可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二人说话间,那头老龙已经将身形缩小,满眼畏惧看着灵韵手中那柄袖珍小剑。 少年指尖弹剑,脚掌踩在水面上,此地水运尽数为他所掌控,陈圣与老翁的对话自然也落在耳中。 陈圣蓦然摊开手,冲着天空遥遥一握,滚滚云团翻动缩紧,他淡笑道:“多谢前辈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话音未落,云团爆碎开来,百里内一时之间云气荡然一空,天地清明。 做完这一切,陈圣低头看着老龙与少年,身形一闪而逝。 灵韵眼中防备意味散去,而后面色凝重望着那头老龙,明白他要开始搏命了。 若说早先老龙心中还存有一分侥幸,此刻已经被陈圣的手段彻底击溃,有的只会是无尽的绝望与杀意。 原因很简单,陈圣能够弹指毁灭云气,自然也能够将老龙从所依托藏身的江水揪出来,甚至是一并击杀。 老龙身形极速缩小,成为一个老朽,腹部插着一片洁白龙鳞,龙威浩荡。 “原来如此。”远空之上,陈圣低声呢喃。 这头老龙是被一片龙鳞法宝击破了气府,自此断了吞食灵气修行的可能,才会沦落到水运维持修为。 执剑遥指着老者,灵韵语气淡漠:“你在此处害过多少性命?” 老者微怔,旋即狞笑道:“若光在这一片,也就百八十人,可要把整条伏龙江都算上,我可记不清了。” 江边渔民,由于常年靠水而居,体内多多少少会沉积些水运,这些水运远比老龙直接吐纳江水汲取到的纯粹,且一些有修行资质的过往船客,能够接下的运道就更多了。 数百里大江,又是通商大道来往船只极多,每年死上那么一些人,沉没一些商船,坐镇的官府修行宗门大都没有在意,才导致了这条老龙如今方才被发觉。 “你该死!”灵韵神色凛然,小剑握紧,身形借着水运飞掠而出,在这片江面上他可谓是蛟龙入海。 早先那抽丝剥茧一般的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是水法之中一门极为精妙的法门,以那些沉入江中的水运为基点,将整片江水纳为己物。 因此,老龙在这方江上一举一动,都不仅是在与灵韵战斗。 灵韵出手狠辣,看清老龙腰腹处萤光流转的伤口后,几乎每一招都往上头凑,即便无法触及,也要让那老龙扯动伤势。 老翁摇头不已,“这混账小子,怎地没有一点龙族的骄傲,如此阴损的招数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鬼使神差间,他抬头看了眼天上,咽了口唾沫,“不会吧?”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交易 “你找死?”陈圣漠然开口,脚掌轻轻跺下。 一股巨力压身,老翁满脸苦笑,好一阵讨饶才让陈圣收了神通。 一头乌鬼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翻白眼了,如今觉得这位老神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倒是头上那位卖相不佳的汉子,颇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意思。 陈圣自然不知这头扁毛畜生初开灵智便有了这等心思的,正凝神看着下方战局,那头时刻处于下风的老龙,似乎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暗手。 再者就是,早前那具妖蛇尸身,到现在都不曾显露分毫,由不得他不警惕。 这一战灵韵可以败,甚至陈圣心中都有些期望他落败,但这头与自己渊源极深,水蚺出身的蛟龙,绝不能死。 灵韵裹挟这磅礴水运,尽数附着在那柄剑上,以滔天之势压向老龙。 剑刃压身,老龙蓦然露出狞笑,竟然选择直直受下这一剑。 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不安涌上心头,少年不是没有设想过老龙有后手,可到了这种地步,身后去势汹汹的水运由不得他退缩。 这一退,就得替老龙受下水运一击。 剑尖红芒一闪,面前老者肉身化为一团血雾,灵韵穿透而出,身后的水运则是被阻挡住,随后二者相融。 灵韵脸色阴沉,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满江水运的掌控正在极速消失,最终全数被那血雾侵染。 “这是那头妖蛇的血?”灵韵咬着牙,盯着远处突然出现的老人。 老龙咧嘴,指尖跳动着一团血液,大约有十余滴,笑道:“不全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提炼出的精血在此,真是看不出来,那么一头境界低微的贱物,竟是化蛇遗种。” 将血液收入一个瓷瓶之中,老人轻叹道:“你的资质不俗,今日若能够吞噬我的血脉,入了龙宫之中必定又是一大祸害,愿否与我做笔交易。” 灵韵神色平静得几近淡漠,双手垂在身前,说道:“做了交易,你便肯束手赴死?” 老人嗤笑:“没到最后谁生谁死还两说,这些年吞了不少商客,亏本买卖我可做不来。” “那你什么意思?”灵韵眉头微皱,这老家伙故意拖延时间不成? “你若赢了,答应我一个条件,这瓶化蛇血便交给你。”老人说完,眯眼看着灵韵,他有信心这个少年会答应。 结果灵韵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我若胜了,自然会取走这化蛇血,何须多此一举。” 老人将瓷瓶举起,露出下方一枚古朴印记,自信道:“这瓶底有我神魂印记,若我身死它自会爆开,届时即便有那个人族强者在,也未必能够收拢其中血液。” 空中的陈圣双手环臂,静候灵韵的回答,诚如老龙所说,他的确无法收拢化蛇血液,至少无法收拢所有血液。 少年眉头皱起,心中天人交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先说说看。” 老龙露出满意笑容,说道:“放心,这个条件与你而言并不难,瞧见我腹部这片龙鳞了吗?将它的主人找出来杀掉,况且他的血脉对你的裨益,绝对远胜于我。” “就这么简单?”灵韵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敢置信,随后极快反应过来,死死盯着那片龙鳞,开口问道:“你所说的那人,如今是什么修为?” 老龙想了想,咧嘴道:“当年暗算我之时,他也不过是初入金丹,否则也不必与海城之人勾结,暗害于我。” 陈圣心神微震,没想到在海城近乎千里之外,还能听到这样一桩秘闻,镇守海城之人与海族勾结,可不是小事。 灵韵听完,眉头舒展开来,忽然灵光一闪,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亲自前去复仇?” 老龙哑口无言,总不好说自己沉睡多年,吃不准那头天资极为出众,且血脉之力在族群中亦是上上之选的白龙,如今是何修为吧? 陈圣缓缓落下,以一道简单禁制将自己与老龙包裹起来,问道:“不如我与前辈做笔交易如何?” “说来听听。”面对陈圣的突然出现,老龙并不觉得诧异,事实上这么一位人族存在,若是对海城勾结龙族之事没有半分兴趣,才要让他觉得惊奇。 “你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我保你不死。”陈圣言辞简洁,说完后也不再看他,手掌摩挲着剑柄。 老龙看了眼陈圣腰间悬物,思索片刻后说道:“能保我血脉不失?” 陈圣摇头拒绝,“这个不行,你若愿意,我可为你留下一些血脉本源,将龙躯运往一座宗门。” “想让我既交代了秘密,又为你镇守山门水运,这买卖似乎不太划算呐。”老龙淡笑,若真的仅剩下一些血脉本源,他一身修为可能就要散尽了,日后也就只能混吃等死了。 陈圣神色淡漠,他本就对这老龙所做所为不喜,若不是想着掩日峰如今万事皆缺,这头劣迹斑斑的老龙,他还真未必愿意收。 蓑衣老翁突然靠近,艰难打开一道口子,说道:“泄露了秘密之后,你觉得你还能在这条江中活命?” “且不说你那海中之敌,单说海城二字,你可知陈山主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得承受大多的压力?” 被陈圣推出禁制的最后时刻,老翁冷哼一声,斥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光凭吞食过往商船这一条,老夫就可以学那斩龙人,将你剥皮抽筋。” 陈圣重新封闭了禁制,复又看向老龙,皱眉不已,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他,眼前这头老龙,镇守山门水运这一点价值,似乎远远不足以让自己庇佑。 不过话已出口,陈圣并不想反悔,此刻将来命运如何便都在老龙自己了。 沉默许久之后,老龙重重叹了口气,好似丢了整副精气神,无力道:“我答应你。” 弹指击破了禁制,陈圣与灵韵交代了几句后飘然离去。 蓑衣老翁讪讪靠近,笑道:“可是觉得这老龙杀孽太重,怕污了山门净地?” 陈圣摇头,心说如今的掩日峰可算不得什么清净之地,有刘金丹与刘九成两人在,多半会热闹的不像话,如果再加上自己那个大徒弟,怕是要翻了天。 “既然不是那就一切好说,至于那些不幸葬身龙腹之人,只能算他们命中有此一劫,将来找人寻魂魄转世身,让老龙补偿就是了。” 老翁语气平静。看见陈圣眉头皱起后,笑道:“别觉得心中不快,似这等体内沉积了水运之人,既是他们的缘,又是劫难,即便不死,晚年也会被水运折腾的痛不欲生,甚至有可能招致更大的劫难。” 陈圣似乎明白了什么,木然问道:“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老翁洒然一笑,下方一老一少已经摆开架势,如今二人没了早先的搏命之势,颇有些束手束脚。 灵韵更是脸色古怪,也不知这老龙与陈圣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改变主意,特意嘱咐自己不仅要手下留情,还得在能力可及处最大程度减小伤害。 老龙亦有这等忧虑,之前是无路可退,此刻那人族摆了一条不算很窄的退路在身后,自然舍不得去与人掰命。 老翁望着两人,手指在乌鬼头上转动,老神在在道:“你信不信,这两个家伙最终打不起来?” 乌鬼眼皮抖动,心说打不起来才有鬼。 老翁勃然大怒,一指头重重敲下,怒骂道:“这不就有一只鬼吗?” 骂完之后,老翁觉得自己这话越听越有嚼头,于是将手里的鬼高高抛起,随后一脚踹出,高喊道:“去你的黑鬼!” 陈圣目光被一道黑线吸引,看清是乌鬼后才哑然,倒也没出手救下,而是悄悄卸去了一些力气,让其不至于撞上镇龙符。 否则以这只乌鬼体内驳杂的龙血,绝对的十死无生。 扭头斜了老翁一眼,陈圣继续看着下方老少,二人已经僵持许久了。 灵韵按捺不住性子,单手握剑,说道:“一招定胜负,如何?” 老龙不答话,只是抬头看了眼,陈圣无奈道:“放心,只要不是元婴手段,我都能救下你们。” 心中对这位人族强者的实力又拔高了几分,老龙神色大定,掌中缓缓凝聚出一口牙刀,沉声道:“那便一招。” 灵韵眼神骤凝,脚踏水泽飞掠而出,两道水纹划破镜面,最终交汇成为一条。 短暂交击过后,两人身形分开,灵韵手掌翻动,将小剑收回,抬头看着陈圣,面色如常。 他背后的老龙则是身子佝起,手中牙剑布满裂纹,寸寸崩裂。 “是我输了。”老龙颓然垂下头,转身看向灵韵,神色复杂。 陈圣极速坠下,落在二人中央,道:“将化蛇血液交出来。” 老龙将瓷瓶交出,不忘抹去瓶底印记,随后惨然一笑,如今算是真的大道无望,只能做条看门老狗了。 收下瓷瓶,陈圣冲灵韵点了点头,看了眼被妖蛇血液污染的水运,飞驰过去,高悬于江上。 看着一颗颗细小的血珠被剥离出来,蓑衣老翁撇了撇嘴,“烂好人。” 另一边的江面上,老龙伸手拔下腹部白龙鳞,划破手腕,血流如注。 灵韵盘膝坐下,缓缓吞噬那道血气。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章 焚海 许久之后,陈圣叔侄身旁多了一个老人,架着一叶扁舟而去。 江上阵壁已被撤,除去用以维系老龙身躯,满江水运皆已经沉入水中,反哺无形中受老龙迫害了多年的两岸渔民。 给天机子起名龙闲的老龙气息萎靡,看了眼叔侄二人,又看了眼一旁隐匿身形的蓑衣老翁。 “陈公子……咱们这是去哪?”龙闲低垂着脑袋,以极细的声音说道,好似自言自语。 陈圣置若罔闻。 灵韵皱起眉头,说道:“闲话少说,只管跟着就是了。” 此刻的他一举一动,神韵天成,隐隐带着威压,身前衣襟上绣着几条细小的金线,是陈圣亲自出手施为的封禁,用于压制无法吸纳的龙血。 身形佝偻的龙闲闻言,神色复杂,随后叹了口气,哎了一声,挪着步子跟上。 忽然一袭蓑衣压身,龙闲耳畔响起一句淡漠的话语,“记住你的身份,别露馅了。” 陈圣神色微滞,随后大袖一挥,小舟借着一股东风飘然而去。 临近巨船,陈圣仰起头,冲上面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展颜一笑,“陈家小姐,看什么呢?” 陈沛儿被揭露身形,猛地抽回脑袋,脸颊微红。 陈圣给灵韵递了个眼色,嘿嘿一笑,后者狠狠剐了蓑衣老龙一眼,脚下轻点,无形中借着水运拾阶而上。 一跃落在船头,灵韵望着惊惶失措的小姑娘,问道:“可知苗主事何在?” 一阵杂乱的脚步响起,苗主事与那陈家大小姐联袂而来,前者望着灵韵,眉头微皱,不明白为何短短时间未见,这少年身上气象就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然而更令人不解的是,江上出了如此大的变故,这少年怎能够毫发无损,仔细看去那艘木舟竟也存活了下来。 “这位是?”目光定在那一身蓑衣上,苗主事神色微变,想起一位在海城地位极高的大修士。 莫非方才那异变,乃是那位前辈在镇杀此地隐藏着的一头水族,可从未听过这伏龙江有水族作乱啊。 心绪几乎瞬间闪过,苗主事望向那道有些佝偻的身形,眼神中写满了敬畏。 陈圣自然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事实上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灵韵身形一转,纵身跃下船头,昂着头。 苗主事沉吟片刻,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女子。 “去吧。”那女子朱唇轻启,身子一跃站在船身边沿,目光下坠,看着陈圣与那突兀出现的老人,心头蒙上一缕阴霾。 陈圣抬起头,笑问道:“陈大小姐,那阵盘用的可还顺手?” 女子面色微沉,冷哼一身,飞退几步,并未离开太远,恰能够挡住那张讨厌的面孔。 苗主事缓缓落下,拱手苦笑:“陈兄弟,不知你找老夫有何事?” “与你谈笔买卖。”陈圣手里拄着一条竹竿,指着龙闲,淡笑道:“苗老哥可知道他是谁?” 蓑衣老人极为配合,遵循天机子的吩咐,抖抖衣角,落下几颗火花。 灵韵嘴角轻扯,这头老龙没了修为根本,骗人的功夫倒是不减。 苗主事见船板上淌着水,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可是焚海前辈?” 龙闲剧烈咳嗽了几声,躲在斗笠下的脸,神色古怪。 这几个家伙如此大胆,敢让一头犯了忌讳的老龙,冒充一位斩龙手段极为狠辣,声名即便在距海线极远的陆地深处,都是威名赫赫的斩龙人。 陈圣双手抱胸,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苗主事满脸肃容,木木然转过头,恭敬道:“苗并见过焚海前辈。” 龙闲偷摸看了眼陈圣,发现他老神在在,似乎真打定了主意让自己扮作那位斩龙人,只好无奈点了点头。 陈圣见苗主事弓下身子久久不肯站起来,洒然开口:“苗老哥你还是起来吧,焚海前辈可不喜欢这些礼数。” 苗并抬起头,瞥了“焚海上人”一眼,见他果真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这才直起身子,将陈圣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陈兄弟,之前你所说的族中长辈……” 陈圣微微点头,笑道:“不说这些,我此次前来,是有桩买卖要与老哥谈。” 谈起买卖二字,苗并这才恢复了几分神采,双眸熠熠看着他,静候下文。 陈圣抬手伸出一只龙形玉佩,隐隐升腾着氤氲水汽。 “这是?”苗并眯着眼珠,他行商多年,上等的仙家宝玉见过不少,说句客气话,陈圣手中这一块品相并不算好。 若是说句不客气的,简直就是破烂玩意,放在人间市井之中都属于下下之品。 苗并看了眼陈圣,欲言又止。 陈圣愕然,随后失笑:“老哥不必藏着掖着,我也知道这玉的品相不佳,委实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将玉佩推到苗并面前,陈圣笑道:“沉入一缕心神再看看。” 苗并将信将疑,将那块不似玉的玉佩拿在手中,仔细观看。 许久之后,他神色猛然一变,而后双手开始颤抖,抬起头,不敢置信道:“龙?” 轻轻嗯了一声,陈圣双手负于身后,淡然说道:“可否劳烦前辈将此物,送到烈阳宗内。” “烈阳宗?”苗并思索了一会,才想起那个最近才算声名鹊起的宗门,旋即狐疑道:“敢问陈兄弟,与那烈阳宗有何关系?” 陈圣收敛笑意,以食指贴于唇前,轻轻嘘声。 苗并正色,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翻手将玉佩收入袖中,随后又看着陈圣,似有些心虚道:“陈兄放心,此物我陈家定为你送到。” 怀中之物的份量有多重,几乎要将他本就不太挺拔的脊背压弯。 老主事走出几步,陈圣突然开口,戏谑道:“苗老哥不问问报酬?” “不问了,老夫心中有数。”苗并摆了摆手,此事二人其实心照不宣。 望着苗并远去背影,陈圣双手摊开,蓦然聚拢一把水运,悄然覆上那块玉佩,以一门玄奇术法封禁。 船上“焚海上人”身躯微颤,目光看了眼陈圣,心神剧震。 当今人族,果真深不可测。 ………… “苗叔,那人与你说了些什么?”女子飞掠上前,目光盯着苗并,眉头皱起,总觉得有股不详笼罩心头。 苗并讪笑,知道此事无论如何是瞒不过她,一五一十说出陈圣托付一具龙躯。 静静听完,女子脸上露出冷笑,嘁声道:“就凭他?” “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苗并急忙伸出手,又不敢真正捂住女子嘴巴,一双手悬停在空中,看起来格外滑稽。 苗并讪讪收回手,无奈道:“小姐可知那位蓑衣客是谁?” “是谁?难不成还是一位元婴修士不成?”女子脱口而出,那块墨玉阵盘上神纹之晦涩难懂让她自觉受了极大的屈辱,不禁生出了别样的怨怼心思。 苗并双手笼袖,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笑着。 女子眼中厉色敛去,心思再度恢复清明,而后才想起什么,“难道是哪位?” 海城广发的邸抄上,恰有一位大修士,喜好身着蓑衣,只是不曾记载他头戴斗笠。 苗并迈上一步,继续说道:“方才我亲眼瞧见,那位前辈手上漏出两道流火。” 女子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沉声道:“可否让那位前辈登船,我陈家可以无偿送回这具龙躯,另外奉上一份报酬。” 话刚脱口,便看见苗并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自嘲一笑:“是我僭越了。” 苗并轻行一礼:“小姐说笑了。” 随后老人转身离去,双手负在背后,遥遥看着背脊都直起来些许。 走过数道房门,苗并停下脚步,看着不知何时等在哪里的一位小姑娘,笑道:“沛儿小姐在此做甚?” 陈沛儿抬手抹了把脸,拭去眼角泪珠,昂起头问道:“苗爷爷,陈灵韵是不是真是一位大修士后人?” 苗并哑然失笑,难得伸出手,给这位小姐擦了擦泪水,并未给予答案。 几息之后,老人背影消失在廊道之中。 陈圣立在小船之上,抬手敲击乌鬼脑袋,笑道:“焚海前辈,只怕得劳烦你护送我们去往海城了。” 龙闲听到这话浑身一个冷颤,悻悻然转身,笑道:“公子别说笑了,我可没有这份本事。” “放心………”陈圣昂起头,手掌按住乌鬼脑袋,凝声说道:“无妨,若真遇到麻烦,会有人替你出手。” “那……”龙闲微掀起斗笠,露出一双狭长眼眸,试探道。 隐藏在暗处的天机子递出一个眼神,龙闲立马感觉如坠冰窟,赶忙收声,重重坐在船上,怅然若失。 陈圣哈哈大笑,半趴在船边上,手掌伸入水中。 女子孤身立在船头,目光下落恰好看见虬髯大汉在戏水,心底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念头瞬间被熄灭。 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阵师,抬手将那玉盘抛下,女子反身走入舱内。 突然给一块石头砸中,乌鬼抬头四顾,就要给那位卑鄙无耻之人一个教训。 如今这头杂毛畜牲,凭借着几位大佬展露的声势,长出了熊心豹子胆,见谁都敢咬上一口。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柳坟 陈圣将阵盘接在手中,随后又瞧见那张开了长喙,恨不得骂娘的乌鬼,哑然失笑。 “也好,省回了。”他将阵盘收入囊中,躺在船上,沉沉睡去。 平白有了一位大修士压阵,商船再度快速启航,灵韵抛了一条绳索与小船勾连。 一大一小两艘船,顺着江流而下,沿路上风平浪静。 许久之后,陈圣蓦然睁开眼眸,起身看向前方。 一根细长竹竿浮在江上,上头大大小小站着三人,其中一位身着大氅的老人,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身旁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怨毒。 “有麻烦了。”陈圣朗笑,脚下重重一跺,衣袍裹着灵韵飞上商船。 落地之时衣袍松开,抽身落于少年身后,不过一步距离,看着好像他是被少年裹挟上来的。 蓑衣龙闲紧随其后,肩上站着鸟如其名的乌鬼,正转动着两个眼珠巡视,对之前那一砸之仇它一直耿耿于怀。 苗主事与大小姐突然出现,瞥了眼众人,便齐刷刷看向前方。 “柳坟?”苗并看着那道身影,面色凝重。 大小姐跨步走上前,自嘲笑道:“柳家倒还真是看得起我,舍得让这位家族底蕴出山。” 作为同州仅次于陈家的第二家族,柳家同样有着几位金丹底蕴,多是寿元将近的祖辈,以大价钱留存住一条命,用于应付家族大劫。 名为柳坟的老人,便是柳家一位极出名的金丹修士,曾于一场浩劫之中力挽狂澜,保下柳家大半力量。 陈圣对于这位柳家祖先也曾有所耳闻,如今得见才发觉其身上的暮气沉沉,仅靠着一股玄妙之力吊着性命。 微微摇头,陈圣拍了拍灵韵肩膀,笑道:“一竹横江,这位老先生好大的威风。” 龙闲抬了抬眼角,那柳坟在他眼中,可与陈圣所见远不相同,是一位气势骇人的金丹修士,即便他全盛时候对上也难以占据绝对优势。 几乎与此同时,竹上三人齐齐看向那身蓑衣,柳坟皱起眉头,沉声喝道:“我当陈静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是有所准备,不知阁下是陈家几代祖先?” 怀中女童咿咿呀呀伸出手,似乎要去握住那道遥远的身影。 一旁的少年则是饶有兴致,手掌按住腰间一柄宝剑。 龙闲浑身裹在蓑衣里,只觉得这副以水法凝聚出的分身,好似摆在烈火中灼烧。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苗并与女子对视一眼,后者咬牙上前,漠然说道:“柳前辈,此事似乎与你没有多大关系吧?” 柳坟还未来得及开口,身旁那少年便忍不住心神摇曳,看着船上那道裹在貂裘里的倩影,瞳孔深处写满了炽热与渴望。 “静儿,三祖乃是金丹中境的大修士,只要你不负隅顽抗,我可以让他放过这一只商船。”那少年毫不掩饰对陈静的爱慕,事实上满船人中,除了陈圣几人,对此人心思都无比清晰。 护卫阿福重重啐了口唾沫,看着那噙着笑意的少年,双目几欲喷火。 几乎所有护卫都死死盯着那少年,摩拳擦掌。 陈圣洒然一笑,看来那位面带笑意,实则内里藏着杀机的少年,在陈家之人心中印象极差。 “呸……”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陈沛儿攀上了桅杆,居高临下吐出一口吐沫,怒骂道:“柳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磕碜模样,也敢觊觎我姐姐。” 陈静扭头扫了一眼,目光在每一位护卫脸上划过,在一些平日里喜欢说些昏话的护卫面上停留的时间略久。 船上气氛极为古怪,陈圣摸了摸鼻翼,因为明显看见,陈静身旁那位老人,在听见那样子一席话后,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心底失笑,陈圣悄然传音天机子,让其附身在龙闲身上。 一点微弱灵光退出,被他握在手中,只见那一身蓑衣整个气势骤然一变,飞掠到陈沛儿身旁,重重拍了拍小丫头肩膀,赞道:“小姑娘说得不错,合老夫的胃口。” 心中已经将这位老人当做灵韵长辈的小丫头,险些一个没站稳栽倒下去。 天机子抬手将她接住,有意送回灵韵身旁,随后揉了揉手腕,喃喃道:“许久没有活动,老夫这身子都有些疲软了。” 长掠而出,天机子冲着那柳坟笑道:“就是不知你这纸糊的金丹中境,究竟抗不抗揍。” 柳坟露出残忍的笑意,脚掌发力将竹竿推后十余丈,随后迎了上去。 陈圣与灵韵同时转身,不去看战场,因为这一战将会极为惨烈。 苗并与那女子见状亦是略松了口气,以焚海上人金丹圆满的修为,要对付一个金丹中境的柳坟,并不算难。 随着战斗进行,两人神色愈发古怪,那位前辈所使的似乎并非焚海上人招牌的火属功法,而是数不清的秘术法诀。 别是被骗了吧? 苗并此刻觉得有些难熬,尤其是看见那位蓑衣老人发出一记水属性术法后,身后投来的狐疑目光越发浓郁。 “大小姐……”他悻悻然转身,对上陈静的目光,心怀愧疚,此刻几乎能够确信那人并非焚海上人了。 再环目四顾,陈兄弟似乎已经脚底抹油。 陈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片刻之后便敛去了,柔声道:“无妨,到底还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金丹修士,这买卖做得不算亏。” 最后一句话,宛若一记最重的耳光摔在苗并这位主事脸上,买卖二字格外刺痛人心。 陈家商船之人,惯有一位镇船之人,负责船只阵法与安全,另外又有一个主事,负责所有行商事务,两者互不干涉。 只是在此船上有些例外,陈静的身份注定了她不会是一个平平凡凡的镇船人,而这就让身为主事的苗并落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镇船人与主事不睦古来便有,可如她们二人这般貌合神离的,在陈家之中鲜少存在。 苗并心头苦笑,好在陈静没有过多怪罪的意思,便也松了一口气,定睛看向那位不知是何身份的金丹修士,心有余悸。 若此人只是一个初境修士,对上凶名赫赫的柳坟,多半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满船之人皆是将心悬着,唯有角落里的三人一鸟,闲适幽静。 陈圣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船尾,嗅着江风。 “就这么放心那老头?”灵韵皱眉,他倒不担心天机子会输,只是怕他泄露了身份。 陈圣轻轻摆手,难得耐心解释道:“不必担心,即便那老前辈真的暴露,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满船的人都会陪着装傻,没有人会蠢到揭穿一个金丹大修士,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翻脸。” 灵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子,眺望远方。 天机子抬手打出一片水幕,将那柳坟困在其中,随后身前凝聚出道道水旋尖刺,伴随着尖锐的破风声急射而去。 “够了!”柳坟一掌击溃水幕,复又将尖刺挡下,狞声说道:“陈家大小姐,如果这就是你所有的底牌,那么老夫只能遗憾的宣布,今日陈家要失去一尊底蕴了。” 旋即他气势一变,脚步跨出,竟然走出一个极为年轻得柳坟,身后老躯如树木枯朽般散开落入水中。 陈圣哟了一声,笑道:“难怪敢从吊命的死地走出来,原来是借着破境的东风,涨了不少寿元。” 感受到灵韵询问的目光,陈圣笑了笑,说道:“无妨,正好让你们见识见识,那老家伙压箱底的本领。” 陈圣对天机子充满了信心,这个谜一般的老妖怪,他也很想看看,这个老妖怪手里究竟藏了多少底牌。 栖身在一块玉坠上的龙闲,正盯着其中一头凶神恶煞的巨狼,脸色难看得紧。 僵持许久之后,巨狼终于忍不住,磕磕巴巴说道:“你……是什么……人?” “人?”龙闲微怔,旋即笑道:“老夫不是人,乃是一头真龙。” 巨狼面带狐疑,又问道:“真龙是什么?比那个老天爷还要厉害?” 龙闲刚要嗤笑,蓦然脸色凝滞,在身前绘出一个人形,反问道:“你说的是这个人?” 瞧见巨狼点头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这是闯进了那位存在的老巢了,正想抽身离去,那头巨狼似乎笃定了他好欺负,一个飞扑扑了过来。 与金丹后境柳坟相战的天机子突然怪叫一身,大袖重重一挥,将柳坟击退,随后飞掠回船上盯着陈圣,没好气道:“看着点,别让那头老龙坏了我的家当。” 陈圣愕然,反应过来后骂了句娘,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家当了,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天机子一来一回极快,将追来的柳坟挡在船头不远处,面容肃静,带着几分怒意道:“你这老梆子,真以为老夫收拾不了你?” 柳坟单手握剑,冷笑不止,“凭你区区初入金丹的修为?” 船上众人听得真切,更是能感应到柳坟身上与金丹中期不符的气息,此刻心神大乱。 陈静扭头,似认命般嘱咐道:“劳烦苗叔保下小妹。” 随后看了眼后方的二人,轻声道:“若有可能,将他们也带上吧。” “你这丫头看着冷冰冰的,心肠倒是不错嘛。”天机子突然扭头,露出灿烂笑容。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机 陈静抬起头,对上天机子深邃的双眸,突然生出了几分别样心绪,郑重道:“有劳前辈为我阻挡一二。” 天机子屈指掀起斗笠,淡笑道:“既然你这丫头厚道,老夫可做不得那临阵脱逃的腌臜事。” 身后突然有巨浪袭来,原来是那柳坟裹着万顷江沙,以自身真元浸入其中,没一粒细碎的沙子都如同有了千钧之力。 “啧啧……你小子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满船人死绝啊。”天机子盯着满眼的黑沙,似自言自语道。 柳坟悬于沙幕之后,望着那道有些单薄的蓑影,嘴角挂着狰狞的笑意,一番交手他已经探出此人修为,最多不过金丹初期。 若是天机子自不量力,要拦下这倾注了他柳坟半数修为的沙幕,那他躲在后头就会立刻出手,一击之后就要让这个家伙身死道消。 可天机子如果逃走,柳坟也不会去追,柳家与陈家的恩怨如今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走漏消息也无妨,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要强杀一位金丹修士,即便是初初结丹者,都极为吃力。 其间种种,天机子都看在眼里,此刻身形压下,双手摊开,眼神骤然凌厉,宛若一尊肃穆庄严的神灵,嘴里传出冰冷刺骨的声音:“就凭你,也配挡在本座面前。”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狭长剑刃,虚握在天机子手中,戾声过后,沙幕上出现一个空洞。 胸前沁出涔涔血迹,柳坟木然低下头,伸手压住伤口处,一道细小的剑孔穿身而过。 “不可能!三祖可是金丹后期的大修士,怎么会………”远处的少年惊呼,怀中的女童停下了咿呀声,两个墨玉般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口剑刃。 咔…… 剑刃崩碎落入水中,随后融入江水,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做完这一切,天机子猛然转身,盯着那已成了无主之物的沙幕,遥遥一握。 陈静看着面前一颗颗流光的江沙落下,手掌松了松,随后冲着那位飞身而归的老人,恭敬行礼,“陈氏一族,铭记前辈大恩。” 天机子随意抬了抬手,说道:“老夫有急事要去海城,接下来的路程能否快些?” 微愣了愣神,陈静赶忙说道:“这是自然,此处去往海城不过千里,若是全速的话,两日内便可到达。” “那就这样。”话说完,天机子飘然离开了这具已经千穿百孔的身躯,隐匿于虚空之中。 弹指将龙闲击回身体,陈圣瞥了眼天机子,揶揄道:“前辈不太厚道啊,有如此本领,为何之前要藏私?” 天机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才不厚道,给那头老龙弄了副那般孱弱的身躯,咋的?怕他突然反水?” 陈圣悻悻然一笑,道:“血脉本源珍贵,事实上,若不是他执意如此,不肯全身心镇守山门,连这点本源我都舍不得分流。” 龙闲的这一副肉身,乃是陈圣去了一滴龙血本源,再借水运打造而成的。 江水为体,血脉为神,而天机子方才的手段,几乎抽干了浑身水运,险些都要伤及神魂,故陈圣才会抱怨。 天机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又不是你自己的家底,如此扣扣搜搜做甚?” 陈圣扯了扯嘴角,“这话你找卢素说去。” 天机子十分没有骨气,讪讪道:“那我可不敢,卢大管事还不得剥了我的鸟皮?” 不知为何,一旁嘻戏的乌鬼突然感到一丝凉意,自心底油然升起,抬头四顾之时,发觉天机子与陈圣面色皆有些古怪。 船身前十余丈,柳坟身子已经不知所踪,少年柳瞳抱着眼神怨毒的女童。 陈沛儿趴在边上,看着那个少年便眼神冒火,大声喝道:“柳家的小畜生,你家老祖宗已经落败,你还留在此处,是真的不怕死吗?” 柳瞳如一桶冰水迎头倒下,极速敛去了眼中杀意,抿嘴笑道:“陈沛儿,你不必在此处逞凶,等到了海城我会亲自拜谒那位陈家前辈,向你求亲。” 陈沛儿脸色大变,仔细想想却觉得家族真有可能答应这门联姻,一张俏脸被憋成绛紫色。 陈圣瞥了眼灵韵,打趣道:“不上去帮腔,现在可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 本以为他会置若罔闻,结果灵韵却真的依言而行,脚下重重一跺,身子直接从船尾来到船头,冷冷盯着下方那少年,语气平静说道:“再多说一句,死!” 柳瞳刚要呵斥几句,就感觉到衣角被扯了扯,怀中女童眨着大黑眼珠,微微摇头。 一根法宝竹竿,缓缓御水调头,渡江而去。 对自己的震慑效果颇为满意,灵韵转身打算离去。 陈沛儿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狡黠笑道:“我不管,这回你休想摆脱。” 灵韵环目四顾,目光触及之人皆是急忙偏过头,就连陈静也是噙着几分笑意。 如果陈沛儿真能借这少年,搭上那位胜过了柳坟的金丹修士,哪怕只是让其记下一分香火情,在家族中的地位会高上许多,至少在婚姻二字上,不必受人摆布。 如陈家这等一州执牛耳的势力,族中子弟想要自己掌控婚事极难,因此陈静不仅没有觉得小妹的行为有任何不妥,相反还嫌她做的不够。 给一个小丫头拖住了脚步,灵韵眉头微皱,终归是没有再做出那番举动,驻足停在原地,以目光向陈圣求助。 陈圣看在眼里,心头憋笑憋得难受,而后伸了个懒腰,佯装犯困,打着哈欠离去。 龙闲背脊发凉,离去之时的脚步有些仓促,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躲在暗处的天机子幸灾乐祸,在灵韵面前打了几个转,摇头晃脑,“啧啧……好好的丫头,怎么就瞎眼看上了你这么块木头。” 对于这个老家伙,灵韵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而这般神情落在陈沛儿眼中,已是极大的欢喜。 小姑娘昂着头,拿眼神唤来一个护卫,装腔作势道:“去为我和陈公子准备一间厢房。” 走出老远的陈圣突然一个踉跄,随后真正落荒而逃。 如今的小姑娘都如此直接了吗? 陈圣心中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幻化成了这般模样,难看是难看了些,好歹少了许多麻烦。 走至船身边沿,他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老主事苗并,一手攀在船身,一手抽出小刀,将与木船相连的绳索隔断。 陈圣满脸黑线:“苗老哥,干啥呢?” 苗并一抬头,看清是陈圣后一张脸笑得宛若一朵盛开的雏菊,悻悻然说道:“老朽仔细想了想,你我关系如此莫逆,让老弟你独自漂泊在江上属实不妥,所以……” 老头搓着手掌,看向陈圣的目光满是期待。 陈圣脸色微沉,抬起退一脚将他踹落江中,看着苗并在江中扑腾之后,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轻声道:“还要之前那间房。” 苗并如闻天籁,快速从江中走出,以灵力将衣衫蒸干,这才走在前头引路,言语之间隐晦打听那位蓑衣客真实身份。 对此陈圣倒是不恼怒,随口应付道:“管这么多做甚,有位金丹修士坐镇,难道老哥你还要将他赶走不成?” 苗并急忙摆手,似这等存在放在平时请都请不来,哪有往外赶的道理,只是他小心谨慎惯了。 “那便不要多问,日后到了海城,只管将人情记在焚海上人头上就是了,若正主找上门,只管报我的名号。”陈圣说完,不等老人继续发问,大步离去。 苗并怔在原地,仔细咀嚼着陈圣这个名字,最终自嘲一笑:“不会真碰上正主了吧?” 那位名叫陈圣的少年,如今可是声名赫赫,褒贬不一,唯有一点颇为统一,那就是此人修行天赋极其出众,且有许多不曾显露人前的诡异手段。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仙门大会上,这个不过筑基境界的少年,在一位元婴大修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想到这些,苗并眼中不禁焕发了一抹神采。 已经推门而入的陈圣,自然不知道这位老人仅凭一个名字便将他的身份猜的七七八八,此刻盘膝坐在床榻之上,手中出现一口小瓷瓶。 化蛇血液,是陈圣从龙闲打出的妖蛇血液中提取出来的,仅有三滴,恰好可以用来孵化妖兽卵。 仙门大会上所得的妖兽卵,落在陈圣手上的可谓品轶最高,早先一直无暇分神,如今还有两日光景倒是可以着手进行了。 指尖掐着一个印结,印在兽卵之上,留下一道古朴符纹,陈圣将化蛇血低落,随后目光凝视,静候幼兽破壳而出。 几息之后,房内灵气结成丝丝缕缕,自符纹处灌注入其中。 “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明日就能破壳了。”确认一切无恙之后,陈圣松了口气,径直躺下。 不过多时,屋内响起细微鼾声,天机子飘荡而出,瞥了眼散发着红芒的兽卵,皱眉道:“这小子搞什么?不怕被那幼兽反噬?” 见陈圣睡得十分香甜,天机子长叹了一口气,指尖流出一滴血液,将符纹某处细微的笔画抹去。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混沌 随着血珠落下,天机子的脸色由最开始的淡然,变得有些不自然,最终蹲坐在地上,看着那颗如胎息般发着光的兽卵,眼含杀意。 这一趟伏龙江猎龙,灵韵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得了一条老龙精粹血脉不说,眼看又要到手一个初初抽条的嫩媳妇。 那头失了大半精血的老龙,实际上都有不小的收获,作为交换,不仅得到了陈圣的庇护,便是那桩陈年恩怨,都有灵韵给被上了身。 只有天机子知道,往后很长的岁月里,掩日峰这三个字会有何等的分量,而这头垂垂老朽,坐守山门的老龙,将会得到何等的殊荣。 一想到这些,天机子便觉得那滴好不容易攒下的龙血都不算什么,他娘的以后的日子里肉疼的东西老多了。 兽卵中传出一声龙吼,陈圣缓缓睁开眼眸,看清屋内情形后,微皱眉头。 天机子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好命的家伙。” 随后一缕青烟钻入陈圣腰间璃龙玉佩,看见趴在地上的巨狼后,抬腿一脚踹出老远,这才算是解了气。 陈圣哑然失笑,将目光落在那颗兽卵之上,没想到只是睡了一会,竟然有了如此玄奇之变化。 只见那颗半人大的兽卵有规律的闪动着光芒,细微的心脏跳动声响起。 陈圣一头雾水。 须臾之后,壳上浮现几道裂纹,陈圣急忙抽身后撤,要知道似这种初生的妖兽,灵智尚未完全开启,遵从的是天然兽性。 心底突然响起一丝叹息,天机子传出来一道点化之法。 陈圣深吸一口气,抬手结印,虚握在手,静候幼兽探出头来。 随着壳上裂纹越来越大,一只兽角从中伸出来,陈圣手掌翻动,印结化为流光烙在幼兽头颅之上。 陈圣只觉得脑海中延伸出一道神念,虽然极微弱,但成长的速度很快。 短短几息过后,一颗陈圣从未见过的兽首从壳中伸出来,两个金色的瞳孔盯着陈圣,闪过一抹厉色。 陈圣心生惊骇不已,身子往后挪动几步,仙剑已然在手,这头刚刚破壳的幼兽,竟然有着四阶境界。 好在那幼兽很快便低下头,开始啃食蛋壳,将所有碎裂蛋壳吞入腹中之后,才从床上跃下,眼中闪着不似兽类该有的灵性光辉。 “你就是我的主人?”青涩但流畅的声音在陈圣脑中响起,短暂失神之后,陈圣正色答道:“不错,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妖兽?” “妖兽?”小家伙语气明显有些不满,骄傲的昂起头,对陈圣说道:“我不是妖兽,也不是任何你所知晓的灵兽,而是自悠长岁月中觉醒而来的古兽,沌!” 陈圣哑然,因为的确从未听过沌这种兽类,此刻微屈着身子,有些难以决断。 天机子忍不住了。自玉佩中跳出来,一巴掌拍在幼兽脑袋上,怒骂道:“沌?就你?” 被拍得矮了好几寸,幼兽有些恼怒,扭头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结果直接愣在原地,以心神联系陈圣,声音发颤:“你哪里弄来这么一尊神灵?” 陈圣愕然,“神灵?” 天机子直接插足两者对话,不屑道:“目观短浅的玩意儿,神灵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座相提并论?” 陈圣脸色一黑,抬起手就要一巴掌甩过去,天机子急忙服软,讪笑道:“陈山主莫急,你不认得这头小畜生并不稀奇,那是因为在如今这方天地之间,极难出现这等异兽,不过你也因此就觉得它有多稀罕,该打打该骂骂,若是弄死了,花不了多少功夫我就能再给你弄出一头来。” 自称沌的小兽原本对前半句极为受用,几乎就要飘飘然,结果听到后半句,宛如给了掐住了脖子一般,只好怒视着他。 天机子目光一斜,抬手就是一巴掌,嗤笑道:“觉得老夫在开玩笑,往前推个万年,你这个族群的畜牲,老夫见一只杀一只。” 陈圣急忙抬手阻止,无论上古时期这幼兽如何的便地走,可在这个世道,他可是没见过的,况且这头幼兽生而近五阶,这等天资他可舍不得打死。 天机子这才收手,一溜烟钻回玉佩之中,幼兽望着笑眯眯的陈圣,心头发怵。 “不必害怕,起码我不会像那老家伙一样,觊觎你的血肉。”陈圣咧嘴笑着,似乎不介意将天机子的形象抹黑。 果不其然,这头幼兽浑身一激灵,颤颤巍巍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像我这种承天地气运降生的古兽,是何等的珍稀,旁人感恩戴德都来不及,他倒好………” 眼见它越说越偏,陈圣急忙开口:“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小兽双眸中尽是狐疑,又问道:“你真的都知道了?” 语气姿态,好像它才是陈圣的主人。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幼兽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闪电将自己裹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陈圣神色古怪,开门之后看清来人后才有些释然,展颜一笑,看来这头自称来头极大的幼兽,终究还是得在龙族面前低头嘛。 于是第二天,船上多出了一条小兽,硕大头颅如蛟一般,只是头顶唯有一只小角,才露出一点,身上是如绸缎般的雪白毛发,四肢被毛发覆盖得只露出小半截。 已然成为灵韵跟屁虫的陈沛儿见了,难得没有去纠缠灵韵,而是一把抓起这条长了角的可爱小兽,嘻戏打闹。 原本小兽对此是不屑一顾的,结果被灵韵瞪了一眼,只好耷拉着脑袋,无比顺从的陪着小丫头做些人间正统家狗才会做的行径。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灵韵突然开口说道:“那个小东西,体内的血脉极为不凡。” 陈圣淡然道:“再不俗,能比得过你们龙族。”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灵韵在心底默默考量,最终得出结论:“它体内的血脉之力,不弱于我还未彻底化蛟之前。” 轻轻嗯了一声,陈圣摊开手,笑道:“若是另外几颗兽卵,都能孵化出这等血脉的异兽,卢大管事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最好不要。”天机子突然现身,眼神落在那头小兽身上,阴恻恻道:“这个族群内斗比龙族还要严重,若是那些家伙都孵出了混沌异兽,只怕你的掩日峰要鸡犬不宁了。” “混沌异兽?”陈圣对这个古韵盎然的名称充满了好奇,至于会否鸡犬不宁,这是卢素该考虑的。 天机子轻挑眉头,那头沌兽就好像触了电一般,急匆匆跑走,一步都不愿意在此多留,任陈沛儿在后头如何呼喊都不肯停下,无奈,陈沛儿只好依依不舍的追着去了船尾。 陈圣揶揄道:“你媳妇跑了。” 灵韵面色微沉,看了眼嬉皮笑脸的陈圣,实在想不通此人怎么能有如此多变的面孔,何时何地接人待物各有不同。 天机子笑容狡黠,倒是没有开口调侃,随后三人正色,他娓娓说道:“混沌异兽,乃是被天地选中的异类,说是应运而生也不为过,只是这个运并非什么好运就是了。” “此类异兽天生灵智,且修行道路上畅通无阻,几乎没有瓶颈可言。”说到这里,天机子顿了顿,看向陈圣,心中喟叹一声:这也是个修行没有瓶颈的。 陈圣并不遮掩,开诚布公道:“方才你说并非好运,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头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兽,竟然是一头凶兽不成?” 天机子笑着摆了摆手,道:“单凭一头沌兽,当不起凶兽之名,混沌之所以恐怖,乃是因为它们的吞噬之力,不仅是对同族,更是对天地万物。 混沌一族,雄兽称为混,雌兽为沌,通常而言两者并不会互相吞噬,天地造化每次孕育出此等异兽,皆是各一百只,最终同性吞噬直至剩下一雄一雌,结合孕育一头混沌,再将父母吞噬,成为可吞天地的盖世凶兽。” 陈圣与灵韵听完,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齐齐冒出一个念头。 天机子心中了然,说道:“你们杀了它也没有,天地自有感应,会再孕育出一头,倒不如将它留在身边,好生利用。” 天机子说完便化烟离去,留下两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陈圣才呼出一口浊气,无比郑重道:“我会将它带在身边,好生看管。” 灵韵这才松了一口气,摆袖离去,眼角余光瞥见某个抱“狗”归来的少女后,脚步乱了几分。 陈圣心中好笑,只是想到那头异兽的根脚,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商船以灵石为动力,临近傍晚之时,已经可以遥遥看见远处渡口灯火通明。 “敛息之术修行的如何,最迟明日午后可就要入海了。”陈圣推开门,对床榻上端坐的灵韵说道。 灵韵扒开胸膛衣衫,露出一块玄色龙鳞,道:“收敛气息容易,但龙闲体内的血脉精粹,只怕短时间内我无法将其炼化。” 陈圣颔首,龙族血脉虽同宗同源,但经过无数万年的演变,早已生出了许多变化,想要彻底同化吸收并不容易。 灵韵想了想,又道:“若真因为这龙血暴露了,你不必管我。”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海城之外 陈圣伸出手,在灵韵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骂道:“你小子骂人是不是?我如今好歹是你的叔父,能做这等见死不救的行径?” 灵韵脸色岿然不动,只是抬起眼皮,看了这个实际上年纪不大的汉子一眼。 “哈哈......”陈圣张大嘴巴,就要学那江湖豪侠迎风狂笑,结果眼角余光瞥见一身红衣,立刻收敛笑意,抱袖而立。 轻薄红杉在湿润江风中舞动,将女子本就十分热火的身姿衬得更加惹人注目,不过这些陈圣是没有心绪去看的。 陈静破天荒梳了个温婉发髻,傅粉施朱,站定在陈圣身旁,见他许久没有反应,甚至目光都不曾斜视,微恼道:“即便是我画的很丑,先生怎么也该扭头看看吧?” 陈圣心中苦笑,果真扭头看了眼,轻声赞道:“陈家小姐说笑了,这大致是我这些年里,见过最为动人的凡间妆容了。” “那先生为何不愿意多看一眼。”陈静选择性的忽视了两个极刺耳的字眼,微笑问道:“可是家有悍妻,以至于微微侧目都做不到?” 陈圣哭笑不得,只好将那块阵盘递出,这是红衣女子来此的目的。 陈静伸手接过,轻轻道了声谢,却没有直接离去,而是陪着陈圣一起看两岸灯火,极目远眺星星点点,近水人家结伴而居的不多,且江边湿寒,故常年有着火光。 “等过了前方的渡口,先生若是愿意停留,江上漂泊着的点点零星船火,与那身姿绰约,肌肤藕白如玉的贴衣娘,也不失为一见极美的景色。”陈静眼神朦胧,纤长玉指摩挲着阵盘,似乎兴致极高。 陈圣无奈再度扭过头,没好气道:“小姐怕是误会了,这块阵盘并非出自我手,陈某也不是那般耽于女色的浪荡客。” 陈静收起这块险些错过的大机缘,温润长眸弯起,笑容狡黠:“先生既然说不是,那我便信了,只是你我之间,实在不需要解释这些的。” 听得这话,陈圣更是露出了满脸错愕,这女人究竟吃错了什么灵丹妙药,放着一个金丹大修士不去招呼,跑自己面前献什么媚? 他自然不知,昨夜与苗并分别之后,主仆二人有一场夜谈,期间苗并难得端起了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的细数了姐妹二人如今在家族的境况,以及陈圣那番轻飘飘,却分量很重的话语。 默默听完之后的陈静这才大梦初醒,惨然一笑,第一次正视了她在陈家已经风雨飘摇的现时,这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躲在一个木桶里的小姑娘嘿嘿笑,看着那个虬髯汉子吃瘪的模样心中颇为欢喜,只是目光找不到那位翩翩少年郎,有些落寞。 “唉......”陈圣突然叹了一口气,眼角瞥了眼那个硕大,但有些碍眼的木桶,极为轻佻的吹了个口哨。 一声极细的呜咽声自怀中响起,陈沛儿悻悻然冒头,恰好对上两人齐齐投来的目光,突然灵光一闪,高喊了声:“姐姐姐夫好!” 陈圣险些一头从船上栽下去,不敢去看那红衣女子脸色,脚下生风,几步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陈沛儿抹了把脸,这才钻了出来。 “沛儿,你不该如此言行轻浮。”陈静皱着眉头,心头有些忧虑,若陈圣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好感,陈沛儿这话或许能带来不小的好处,即便是将陈圣往坏了想,是个好色的登徒子,听到这一声“姐夫”,心中都会极为欢喜。 可看这个虬髯汉子如避蛇蝎的背影,明显对此事无任何念头,甚至可能被陈静猜中,这个陈圣家中有一位极厉害的妻子。 陈沛儿挠挠头,她可想不到这般多的弯弯绕,此刻正低着头,教训那头小兽,“你这个没出息的,给你吃那么多肉都堵不住嘴?” 沌眼眸深处闪过几分厉色,若不是顾忌陈圣的严令,它此刻恨不得显露真身,将这个给自己带来无尽屈辱的小丫头一口吞下。 肉?这些凡俗畜类的血肉落在这头未来凶兽的嘴里,味如嚼蜡,没有半点灵气蕴藏其中也就罢了,吃起来还一股腥味。 “怎么?给那丫头撵回来了?”天机子与龙闲站在一角,看清陈圣脸色后,前者揶揄道。 陈圣黑着一张脸,随手撒出一道符箓,随后喟然叹道:“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真不愿意回掩日峰?” 自知“命不久矣”的老龙叹了口气,“劳烦山主再宽限两日,让老夫再看龙宫一眼。” “这就够了?”陈圣挑眉,轻笑道:“前辈不说我也知道,如果可以,你还想在海城逛上一逛,看看是否能够与那位此生注定无法报仇的对手,遥遥相望一眼。” 龙闲身子微颤,有些无奈,“山主果真慧眼如炬,老夫自认心思藏的极深,可还是瞒不过你。” 陈圣怀中虚抱一团水运,为他压制住肉身消散,才继续说道:“龙宫就不要去了,灵韵会替你走上一遭,至于那位当年出手伤你之人,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带你去见他。” “山主这是想彻查当年之事?”龙闲神色微变,他心中虽然对这桩旧事耿耿于怀,但其实心中对陈圣能应下希望不大,更别提如此上心了。 当年便能够出手打伤自己的人族存在,如今即便不到元婴境界,也必是只差一线之隔的海城大人物。 想到这些,龙闲破天荒起了退缩的念头,倒不是担心陈圣的安危,只是害怕这个年轻人与那人撞上,又无力支撑,最终连累自己。 陈圣神色凛然,一手按在刀柄上,凝声说道:“此事牵扯极大,非查清不可。” 老龙身躯一颤,对上年轻山主冰冷的目光,不自觉就要躲闪,结果他耳边响起一句淡然的话语:“放心,我掩日峰护得住你。” 说完,陈圣抬手轻拍他肩上乌鬼。 半闭着眼睛的乌鬼急忙打起精神,随后飞身入水,再出来之时嘴里衔着三四天肥硕的江鱼。 指尖跳出几点火星,陈圣极为熟练的将鱼儿开膛破肚,除去多余的内脏,随后让人取来些佐料。 酒足饭饱之后,陈圣找到被小姑娘死死抓住的沌兽。 “你还知道来找我?”小家伙金色瞳仁竖起,语气不善道。 陈圣错愕,随后重重一拳打在它雪白脑袋上,笑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兽吃痛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一双金眸噙着泪花,配上雪白身躯,若是小丫头陈沛儿在此,只怕心儿又要化了。 可惜陈圣对这些一笑置之,漠然道:“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对你而言很危险,所以我来问问,你是否有掩藏身形的法子,起码要能够避开元婴修士的目光。” 小兽高昂着头,骄傲道:“那是自然,莫说是元婴,即便是化神老怪,若不近距离接触,都难以看破我的真身。” 它如此姿态,倒是让陈圣本已经准备好的封禁手段落在了空处,洒然一笑:“也好,不过你这外形还是过于惹眼。” “知道了知道了。”小兽不满的嘟囔着,轻抖身躯,头上角缩回,浑身毛发转为如墨般黝黑,身形也有了不小的变化,此刻的它看着像是一条寻常人家的大黑狗。 陈圣满意的点了点头,抛过去条啃了一半的烤鱼。 “别欺人太甚了,真把小爷当成狗了?”小兽咧开嘴,露出满口的獠牙,就要扑将过来。 结果被灵韵一拳砸在头上,栽倒在地上,而后悻悻然转身,还是去找那头奶声奶气的丫头算了。 能在这里站着的,他娘的没一个是大爷惹得起的。 ……… ……… “陈先生,真不打算随我们一同去海城?”船靠在码头上,陈静望着叔侄两人,颇有些意外。 原以为还能有半日同路,陈圣突然提出下船,要在这处渡口游玩一二,着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饶是苗并,都有种诧异,因为不论是陈圣还是那位金丹前辈,都不止一次表现出抵达海城的急切。 陈圣立在岸边,淡然笑道:“之前我仔细想了想,陈姑娘所说的江上盛景实在是不该错过,故而打算停留几日。” 听得这话,陈静脸色颇为古怪,眼神紧紧盯着陈圣,发现他神情泰然自若,不似作伪,才冷哼一声,半句劝说的话语都不肯再多说。 倒是陈沛儿泪眼婆娑的,依依不舍将黑狗放下,站在船身边沿冲几人挥手。 等商船远离,陈圣才冲天机子问道:“让那头老龙孤身去往海城,确定不会有麻烦?” 天机子嗤笑:“经过你我二人加固封禁的身子,没有元婴修为想看破比登天还难,只要那老东西安分些,在海城想死都难。” 他看了眼灵韵一眼,皱眉道:“这小子才是个大麻烦,此时去那海城,无异于飞蛾扑火。” 陈圣张开嘴巴,欲言又止。 天机子语气不善道:“是,你小子如今本事大了,护得住他,可事后他在东海如何自处,会不会被所有水族针对?最终连金麟台都未见到,就身死魂散?” 第二卷 一百六十五章 贴衣小娘 陈圣面露思索之色,最终点点头,双目光重新变得坚毅。 渡口上招揽客人的渔家客舍极多,三人刚走出几步,便有一个慧眼识珠的商家走了过来。 “三位贵人这是?”体态颇为丰盈的女子眯起眼眸,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极为隐晦,却将一身行头瞧了个七七八八。 居中那位虬髯客,除了腰间悬着的一口宝刀之外,便可称得上身无长物了。 那个浑身裹在蓑衣里的人,给妇人一种极为沧桑破败之感,多半是个时日不久的老人。 对此,妇人忍不住微蹙眉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在陈圣这等修行之人眼中,已是极为明显了,若是碰着个脾性差些的,此刻只怕是要出手打人了,再不济也要呵斥几声。 倒是灵韵,一身白衣,皮肤雪白,一双瞳子深邃,身上虽然没有旁的点缀饰物,却能够给人一种贵气凛然的感觉。 以人间最为通俗的说法,这样的人儿,即便不是那真仙人,也得是仙家遗落的谪仙子。 于是,那妇人态度急转,身子在灵韵面前弓下,有意无意间露出身前白玉丰盈。 陈圣哑然失笑,与以水运撑起虚幻身形的天机子对视一笑,后者传来嘎嘎笑声,如九幽之厉鬼:“果真还是这小白脸吃香,老夫今日算是彻底服气了。” 一句话好险没把灵韵噎死,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妇人可就不答应了,立马瞪起眼睛,冲那位出言不逊的老人喝道:“你个老不修的,自己长得难看,就老老实实缩在你的龟壳里,不要出声,省得给老娘听见这乌鸦叫,败坏心情。” 陈圣悄悄退后几步,等着看好戏,蓑衣斗笠下的天机子可就憋不住了,对一个凡人女子出手他做不来,可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一道隐晦的涟漪荡漾开来,妇人只觉头顶笼罩了团阴云,茫然抬起头,一只浑身乌黑的巨鸟飞扑下来,在她身前一掠而过,嘴里发出极为晦气的声音。 妇人给吓得瘫在地上,顾不得身前露出的大好光景,悻悻然看着天机子,心想:“老娘莫不是碰上了神仙中人不成?” 此处渡口其实距离海城不远了,素日里也会有不少修士在这里游玩,毕竟江上贴衣小娘的名声,即便是在仙家里头,也是极大的。 妇人所在的客驿就有着好几位贴衣娘,其中不乏几个有幸服侍过仙人的可人儿,与这位身姿摇曳,但因某些不可告人愿意无法侍客的妇人说过点仙家特征。 其中恰好就有一位仙人,能驱使鸟兽,寻欢体验格外不同,又与妇人手下一个小娘十分熟稔,一来二去妇人也见识过些许。 此刻便是将那老人当成了这等人物,神色变得谦卑恭敬,目光若有若无瞥向陈圣。 不知这位身形极为壮硕的汉子,又有着何等出众本领。 伏龙江渡口贴衣小娘,可不是什么客人都愿意服侍的,没有点真本事,只怕这位贵人说不得就要孤枕难眠了。 至于那位翩翩少年郎……在某些时候,男子长得漂亮,也算得上是一种本钱。 陈圣无奈耸肩,苦笑道:“这位夫人,在下没什么大本事,囊中也不算富裕,可否推荐几家僻静住处,条件差些也无妨的。” 妇人长哟了一声,娇笑道:“贵人将奴家当傻子不成,我可是瞧着你们从陈家商船上下来的,定是极了不起的大人物,扣扣搜搜的可不太合您的身份。” 陈圣抹了把冷汗,换了在内陆腹地,妇人这话说完,只怕就要被人问罪,吊起来打也未可知。 但海城方圆百里禁武,是传了许多年的惯例,即便是金丹修士到了这儿,也不得不受这份规矩。 最后陈圣破败消灾,从指缝里漏出几大颗灵石,让妇人帮着找了个僻静所在,却提了个耐人寻味的要求。 “公子,三人同行的话,只怕没有那位小娘愿意。”妇人面露难色,目光却落在灵韵身上,心底默默叹息。 神仙般的人物,就遭了这么两个丑鬼的毒手。 眼见陈圣笑着说无妨,妇人面上古怪神色更盛,一步三问的走开,不过片刻便唤来了一页独木小舟。 撑船的是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面容称得上端正,只是身前少了那么几两肉,才不够格做那身价贵上许多倍的贴衣娘。 小姑娘瞪大两颗黑眼珠,看着三人登船后又等了许久。 陈圣笑着问道:“姑娘在看什么?” “就三位客人吗?小娘们呢?”小姑娘眨了眨眼珠,不解问道。 灵韵闷声道:“就我们三人。” 随后他一张雪白脸庞憋的紫红,委实被那小姑娘惊骇的眼神臊得不轻。 倒是陈圣与天机子,满脸的云淡风轻,尤其是后者,还能够觍着脸与小姑娘谈天说地,套出了不少秘密。 比如修行界中,哪位大修士曾经光顾此处,海城高层与某位贴衣小娘之间的秘闻。 这般事情那些大人物做的再隐蔽,都是瞒不过这些江上撑船人的。 陈圣哑然失笑,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以极为促狭的目光看向灵韵。 方才这一路,小姑娘虽然与天机子聊着,可目光却一直在他脸上盘桓,不肯撤去。 小舟行至一处芦苇荡,陈圣长身而起,环目四顾后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姑娘所说的隐蔽所在?” 被套出真名叫做白葵的小姑娘点头,指了指身后一块木牌,高声答道:“客人放心,咱们挂了这块牌子,别的小船是不会靠过来的,你们若是担心,我可以去放哨。” 说着,小姑娘就要探身入水,似乎要泅水过去。 陈圣望了眼江上蒙雾,叹了口气,淡笑道:“不必了,你就在船上呆着,眼神好使不?” “客人这话说了,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哪里会不好。”白葵拍着胸脯,在陈圣转身之后,眼中有落寞,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听老板娘说,眼前这个长得不太好看的汉子,其实是个顶有钱的主,若不是自己某些部位不足,说不得客人看着顺眼了,还会给出几颗赏钱。 江上撑船的几个姐妹里,可都已经得过了,有的甚至还被贵客相中,带去了远处那座巨城里头享福。 钻进船内的陈圣却是脸色阴沉的可怕,看着天机子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 天机子笑笑,淡然答道:“那又如何,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座渡口实则是某些人的神仙手,存心要以这些女子的肉身积攒水运,至于用途嘛……” 他拖长了声音,眼神看向远方,嘴角扯了扯,好似在讥讽某人,“等你到了海城,自然能够见到一些。” 陈圣心情沉重,不忍去看外头那落寞的姑娘,目光落在灵韵身上,说道:“准备好了?” 灵韵点头,扯下上衣,背对着船外露出玄色龙鳞,此刻瞧着上头有一点殷红,格外刺眼。 “我以秘法镇压,再传你一门法诀,到了可以闭关的安全处,再自行打开一条缝隙。” 陈圣说罢,伸手手指抵在那片龙鳞上,这由老龙大半血脉精粹化成的龙鳞,实际上已经算是一件极为珍稀的纳物,可以用法宝封禁之法关门。 轻喝一声,陈圣双眸流转过一丝雪白月力,随后在身前缓缓交缠。 突然,他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天机子撩起帘子,坐在小姑娘身旁,笑道:“小丫头,觉得自己相貌如何?” 白葵偏过头,思索了一会,伸出两根指头,将它们压得极近,说道:“这么好看?” 天机子摇头,伸手将两根手指掰得极远,道:“依我看,起码得有这么好看。” 白葵满脸震惊,低头瞥了眼。 没变化啊! 这老神仙失心疯了不成?还是说他就好这口? 想到某些只在小娘与撑船人流传的秘闻,小姑娘下意识挪了挪屁股。 天机子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不恼怒,而是说道:“你这妮子,一个活生生的机缘摆在面前不好好珍惜,再晚些老头可要后悔了。” 小姑娘稳若泰山,许久之后脸上才闪过几分犹豫,心一横,试探着问道:“老神仙能帮我?” 轻轻嗯了一声,天机子并没有操之过急,而是老神在在嗯波动江水,一只耳朵注意着船身周围动静。 真让这个空有一身水运,半点不懂得运用的姑娘看着,他与陈圣可都不太放心。 见他如此姿态,白葵几乎要哭出来了,也顾不上什么可怕传闻,拉着天机子的手臂,撒娇道:“老神仙…你就帮帮人家嘛~” “停停停!” 天机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看着洪水猛兽般望着她,吞了口唾沫,问道:“你这撒娇的本领,是跟那位仙子学来的。” 白葵不假思索:“十号楼的云姐姐,她说这招对付您这样的客人最有效了。” “我这样的客人?”天机子愣了愣,皱眉问道:“你说说,我是什么样?” 知道说错话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没敢答话,天机子却在她心湖之中,得到了一个让人不太喜欢的答案。 “恬不知耻的老流氓!”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城乱 天机子抬起手,脸色倒算不上多难看,只是心中生出来的一点善心,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淡笑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少听跟人家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哪天碰到了真正喜欢的男子,会把人吓跑的。” 白葵愣神,随后有些落寞道:“像我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喜欢了又能怎样……还敢期望人家垂怜么?” “你这样?”天机子低头打量了他一眼,戏谑道:“资质是平平了些,不过嘛……” 他微侧过脑袋,笑道:“也不是彻底没救。” 白葵昂起头,燃起一抹希望,“恳请老先生教我。” 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这个除了模样还算清秀,便平平无奇的女子微红着脸颊,娇羞道:“这些年我也攒下不少银钱,老先生若是愿意教,白葵必定全数奉上。” 结果被天机子敲了敲脑瓜,笑骂道:“你这傻女子,世间女子的这张脸是最花钱的,你都给了我,还要不要好看了?” 白葵这才恍然,随即叹了口气,“可我除了这些,什么也没了。” “不!”天机子精神矍铄,眯着眼睛看向她,咧嘴笑道:“你有一样东西,老夫就很喜欢。” 白葵皱起小脸,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给予这位老先生的。 天机子弯着眼眸,目光隔着江上迷雾,望向远处一盏孤灯。 二人默然许久,身后突然荡开一股波纹,女子白葵只是觉得身子微寒,下意识拢了拢衣衫,才发觉身旁已经换了个人。 陈圣双手抱胸,盯着满脸警觉的白葵,皱眉道:“那老家伙说的,姑娘不必记挂在心上,你如今这副模样,就已经很好了。” 说完,他也不管小姑娘反应如何,长身立在船头,目光也刚好落在一点灯火之上,表情有些诧异。 “那是云姐姐的房间,今夜她无客人,在等一位痴心人。”白葵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提醒道。 与陈圣看到的相差不多,似她这样被人特意豢养的水运容器,虽然无法享受这份福缘,但只要还未被竭泽而渔,就能够得到一些耳聪目明的杂类益处。 “痴心人?”陈圣双手负后,嗤笑道:“既是痴心人,又怎么舍得心爱的女子在此受苦?” 白葵摇摇头,实际上像她们这样的水上女子,大多不觉得这是坏事,有不少姿容出众的姐姐们,甚至会偷偷遣人去往海城招揽客人。 见她如此,陈圣就没仔细问,方才为灵韵身上那片龙鳞加持封印他的消耗不小,如今正好可以吸纳一些灵气水运。 白葵抬起头,看着汉子茂密如林的胡须,心说当真是个威然不可犯的贵人,只是可以模样比不上那位公子。 二人坐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话聊,多是陈圣吞吐了一些灵气,喘息之际会问一些江上秘闻。 其中只要不涉及太大机密的,白葵都会一一对答,毕竟那位请船的夫人,是整个渡口顶有名的泼辣,白葵可不想让好不容易到手的银子打了折扣。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近海之地天空泛白极早,灵韵走上船头,瞥了眼抱着熟睡白葵的天机子,神色有些古怪。 陈圣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敞开的衣衫,身前光洁无物,笑道:“成了?” 灵韵微微点头,毫不掩饰,“借着你们的手笔,又炼化了一成。” “那就好,咱们动身吧。”陈圣淡淡扫了美人在怀的天机子一眼,轻咳了两声。 有些遗憾的停下手上动作,天机子无奈放下白葵,颇有些不舍道:“小丫头,等你醒来若是发现长得不太相称,要怪就怪这家伙。” 他指着陈圣,叹了一口气,将水运送入白葵体内,才化为流光破入那柄宝剑中。 陈圣已经裂去伪装,露出不比灵韵弱上几分的丰神如玉,地上留下许多片碎裂的凡俗布帛,不远处是蓑衣斗笠。 二人御风离开许久之后,小丫头白葵才悠悠醒转,抬手揉了揉眼睛,随后立刻恢复清明。 她先是双手握住两团软物,瞪大了眼珠,满脸的不敢置信。 扯开衣领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小姑娘高高跃起,无比的欣喜。 蓦然看见一地的碎布与蓑衣,白葵脸色涨红,联想到身体的变化之后,更是确定了那点猜测。 “我不是姑娘了?” 茫茫江上,一个衣物极不合身的女子,表情时哭时笑,缓缓靠近江岸。 那位妇人早已等在岸边,见她孤身一人回来,又看了眼船上的碎布衣衫,以及那摆放整齐的蓑衣,低骂了声:“年纪越老越变态。” 至于白葵的变化,她倒不是很惊讶,修行中人的手段玄妙无比,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相反,妇人有些羡慕这个又哭又笑的小姑娘,今日之后,白葵若是愿意,就可以正式成为贴衣小娘了。 片刻之后,妇人就收敛了心绪,热络的拉起白葵的手掌,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些女儿家事,将她领到一座红粉香楼前,喊了一声。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探出头,带着几分诧异看着她身后羞红了双颊的白葵。 已经来到海城门外的陈圣几人,对白葵之后的际遇自然分毫不知,此刻正望着身前一条极长的队伍,有些无奈。 “进海城如此麻烦?”陈圣皱起眉头,在他的印象中,城门进出似乎没有这般繁琐。 事实上陈圣前世来此之时,已是化神境界的大修士,放眼整个修行界都没有几人,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的排队登记。 陈圣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个熟悉背影,招手喊了声:“焚海前辈!” 焚海上人扭过头,如见鬼一般看着他与灵韵,传音道:“带一条蛟龙来海城,你小子找死?” 陈圣愣了愣,旋即笑道:“蛟龙入海又避不开海城,倒不如由此地入海,还能省去一些麻烦。”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确认陈圣没有开玩笑后,焚海上人飞掠过来,双手搭在两人肩上,笑道:“你们两个,来海城为何不提前告知我,很喜欢这种晒日头的感觉?” 陈圣抬起头,看了眼势头正隆的太阳,无奈苦笑。 焚海上人在海城中地位极高,门口登记之人很快就走了过来,双手抱拳恭敬道:“焚海前辈,这二位是你的故交?” 焚海上人与陈圣对视一眼,淡笑道:“故交谈不上,却也是个相熟的少年,能否给老夫个面子。” 那人立马屈下身子,诚惶诚恐,“前辈折煞在下了,既然是您的朋友,自然不需要在此排队。”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得老老实实打下一个印记?”焚海上人脸色微沉,目光灼灼看着那人,狞笑道:“用不用本座也来登记登记,省得让你这位城官难做?” 那人立刻跪倒在地,额上细密汗珠涔涔。 冷哼一声,焚海上人提着二人飞入城中,落在一个偏僻院落里,才松开手,没好气道:“陈小友,你给我可是带了个不小的麻烦。”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灵韵身上,脚下重重一踏,冷哼道:“真当老夫转了性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这凑了。” 院外,一个金丹修士受了一记重击,连抬手擦拭嘴角的血液都做不到,极速飞掠去往城池另外一角。 做完这一切的焚海上人转过身,瞥了眼两人促狭的表情,无奈道:“海城刚出了桩不小的乱事,一位代代守城的金丹修士,给人刺杀在家中。” 听得此话,陈圣与灵韵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前者犹豫了许久才试探问道:“刺客找到了吗?” 焚海上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若是抓到了,还用得着派人守住城门,有人敢来此探查你们两人身份?” 陈圣下意识握紧长剑,皱眉道:“可有那人线索?” “怎地?”焚海上人轻挑眉头,玩笑道:“莫不是你们与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其实是旧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结果陈圣与灵韵二人皆是面色沉重,后者如今面对着焚海越发能够感受到那股威压,几乎被镇得说不出话来。 陈圣心情沉重,开口问道:“若没有意外,那个刺客与我有不小的关联。” 焚海上人略感诧异,啧啧道:“没看出来了,半个多月不见,你小子长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道那个被杀掉的小子,老夫即便是看不惯,碰上了却也得挤出几分笑意。” 陈圣心神微动,问道:“那人家族势力很大?” “有一位元婴修士,加上一个板上钉钉可以跻身元婴境界的父亲,你觉得势力大不大。”焚海上人皮笑肉不笑,眼眸眯起,打量着陈圣二人,揶揄道:“容老夫想想,现在将你们交出去,或许能换来不小的好处。” 杀机瞬息充盈整个院子,灵韵下意识后撤一步,瞳仁竖起。 倒是陈圣,脚下岿然不动,淡然说道:“前辈若是有这种打算,就不会在城门将我二人捞出来了。” 焚海上人握紧拳头,狞笑道:“那可未必,之前你是个大道有网的人族后辈,我不介意提携一二,如今可就完全不同了。”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龙闲行踪 陈圣一步迈上前,轻笑道:“如今有何不同?是晚辈修为不济,让前辈觉得我大道走上断头路了?” 两人针锋相对,将灵韵与沌兽夹在中间,如芒在背。 后者更是缩起身子,两个金色竖眼写满了恐惧,被焚海上人身上浓郁到了极点的血腥杀气吓坏了。 与灵韵的血脉畏惧不同,它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出于本心的忌惮,打心底里不敢对上这么个存在。 焚海上人突然撤了杀气,化为满脸的笑意,赞叹道:“他娘的,半月不见你小子竟然成长到了这等恐怖的境界,还给不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活路了?” 陈圣也收敛下气息,如今他的境界其实仍然在金丹前期,只是由于两颗金丹交缠,逸散而出的真元气韵远远超过同境界修士,方才给焚海这样的错觉。 他也懒得去解释,当下还是那桩刺杀最为紧要。 好在焚海没等他开口,便说了句让二人都是极为宽心的话:“放心,那个刺客活蹦乱跳的很,倒是那个大族,死了嫡传后人不说,还在城中丢尽了脸面。” 陈圣又将龙闲的特征与他讲了一遍,焚海听完之后,皱着眉头说道:“你小子胆子是真大,是觉得老夫很好说话,竟敢让我去帮你找一条老龙!” 陈圣悻悻然吞回在嘴边的感谢话语,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他。 “少做梦,我只答应你不对这两条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手,另外在城中行事,让你小子扯大旗,多的你想都不要想。”焚海上人说完,大袖一挥,将二人震出院落,眼不见为净。 站在湿润的白玉街道上,陈圣有些茫然,原因无他,这条宽阔至极的街道两旁,竟然是冷冷清清的,只稀稀散散住着几户人家。 “二位?”早有城中人守在此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陈圣与灵韵,手中毫笔挑动如绣花,几息之间便挥好了两幅人像,栩栩如生。 陈圣有些错愕,眼前这人竟然也是一位金丹修士,着一身简朴衣衫,左手抱着一片硕大玉书,右手执根纤长朱笔。 那人明显察觉到陈圣目光,眉头微皱,问道:“二位是焚海前辈友人,却也是需要讲清身份来历,哪怕不用留下魂魄印记,也该留下名号师门,若是散修,便说明功法属性。” 陈圣带着几分歉意收回目光,笑道:“在下掩日峰陈圣,劳烦道友了。” 那个曾受过重创,气府成了个处处漏水的漏斗,才不得不从战线上撤下的青年,脸色缓和了几分,轻轻记下几笔,看向灵韵。 “陈灵韵,同样来自掩日峰。”面对此人熠熠目光,灵韵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身处这座镇压水族的城池,他本就天然受制,因此即便只是面对一个金丹中的破落户,他都不得不慎之又慎。 陈圣哑然失笑,而后双手负在背后,看着那人写下一行小子,才淡然笑道:“借问道友一声,城中可有客栈?” “叫我齐涼就是了。”那人收了朱笔玉书,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满脸堆笑:“这个好说,我领两位去就是了。” 陈圣沉默片刻,问道:“城中是否很少有人住客栈?” 走在前方的齐涼突然顿住脚步,倒也没有掩饰,转身笑道:“是啊,所以两位很难找到客栈。” “那你带我们去哪?”灵韵突然开口问道。 微愣了愣,齐涼坦然说道:“是,我的确没打算带你们去客栈,那地方都是些食人血肉的蛀虫开的,听你们报的师门也不像什么大门派,住不起的。” 陈圣有些诧异,未想到这个看着冷面,难得露出的几分笑意也是冲着自己修为的青年,竟能有这般古道热肠。 齐涼见他露出惊讶,不禁有些恼怒,自嘲道:“看来是齐某想多了,两位并不是那缺钱之人,打扰了。” 说着,他就要大步离开。 陈圣急忙拉住他,好一通告罪,这才让齐涼泄了几分怒火,轻哼一声,缓缓在前头带路。 只是悄无声息处,陈圣与那头小黑狗使了个眼色,让它循着气味,去找寻陈那位小姑娘。 当日老龙乘坐商船来此,没理由会无故失踪,陈圣要看看那位金丹修士的刺杀,龙闲究竟知道多少。 沌兽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小爷我只是变成狗,你小子还真拿我当狗? 陈圣嘴角扯了扯,指尖跃动着一支极细银针。 小黑狗快步跑出去,嘴里传出字正腔圆的汪汪声,心里头骂骂咧咧的。 行至一座竹园前,齐涼推开门,手掌一滑,笑道:“房间就这么些,两位自己挑吧,我去准备些洗漱物什。” 陈圣眉头皱起,随后舒展开来,叫住有几分逃跑意味的青年,笑道:“掌柜的不说价钱,就不怕我住了不给钱?” 齐涼瞪眼,佯装发怒道:“十天一颗灵石你都不想出?” “哈哈……齐掌柜做的良心买卖,这个钱可不敢短了。”陈圣随手抛出一袋灵石,足够在这座极为幽静的竹园住上几年。 倒不是因为如今阔绰了,而是实实在在看中齐涼的坚韧,有了这些灵石,起码可以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气府,能够多支撑些日子。 齐涼却没有收下,而是挑出几颗灵石,笑道:“海城不是什么好地方,花灵石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是多买些防身的法宝来的实在,省得哪天死在海上,可就没人给我送钱了。” 陈圣听完哈哈大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掌柜的可不要后悔。” 齐涼白了他一眼,自角落里的一间屋子取出些被褥毛巾,虽然不是崭新的,却也是精心漂洗,晒足了日头的。 陈圣翻手收了灵石袋,径直走入屋内。 “怎么,奇怪我为何对一个初次蒙面之人,都舍得如此大的手笔?” 陈圣看着满脸疑惑的灵韵,淡然笑道:“放心,卢管事知道了,也最多抱怨几句,这种事他即便不认同,也不会与我站在对立面。” 侧耳听着海浪涛声,陈圣解下腰间刀剑,天机子飘荡而出,几乎凝实了身子,落座在一条竹椅上,微眯着眼眸,极为的惬意。 灵韵看着怡然自得的两人,心中笼着一团阴云,无论如何,让他一头蛟龙在这个诛杀水族最为全力以赴,不知缩着多少斩龙人的城池,要做到怡然不惧,几乎是不可能的。 接近傍晚之时,竹园迎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个可以称作不请自来。 齐涼打开门,看见两个极为养眼的清丽女子,一个身形玲珑有致,面上带着一片红纱,如烟雨朦胧中的出世仙子。 另一个则是满脸的天真烂漫,胸前抱着一条漆黑如墨的大狗,挤出大好风光。 “陈道友,找你们的。”齐涼高喊了一声,给那两个女子指明了方向,便火急火燎的走了,临走前抹了把脸,心说他娘的模样好看就是占便宜。 陈静站在门外,看着几乎躺在竹椅上的两人,怔了怔,若不是一旁站着惴惴不安的灵韵,她都要认为是自己走错了。 轻轻走近,她低伏下头,仔细打量着熟睡的陈圣,蓦然微红着脸说道:“你这小子,长了这么一张俊俏的脸,存心扮丑做甚。” 言语之中,竟然带着几分女儿家独有的娇嗔。 陈沛儿瞪大了眼珠,好似见了鬼一般,悄悄摸到灵韵身边,唉声叹气道:“现在该怎么办?” 灵韵疑惑道:“什么怎么办?”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你看啊,我姐姐喜欢了你叔叔,而我又喜欢你。” 她声音极大,半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陈静,脸都要红到耳朵根了,尤自顾自说道:“那他们俩成了亲,咱们该怎么称呼?姐夫?叔叔?” 最终陈沛儿觉得两个都不合适,抬起头问道:“你觉得呢?” 陈静伸出手指,捻住她的耳朵,狠狠扭了一把,冷声道:“我觉得你还是闭上嘴的好。” 陈沛儿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以目光向灵韵求助,结果被无视。 好在陈圣悠悠醒转,看着陈静说道:“竹园幽静之地,吵吵闹闹不合适,陈姑娘能否先松手。” 陈静果真依言而行,目光熠熠的望向陈圣,笑道:“先生好高明的易容手段,如此浑然天成。” 陈圣轻笑,开门见山道:“早前那位随船的前辈,二位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闻言,两姐妹脸色有些不自然,沉默了许久,陈静才肃容说道:“那位前辈在我族中做客,被一位家族长辈邀请。” 陈圣眼皮轻抬,语气加重了几分:“当真是做客?” 二女神色微变,族中那位长辈的行径,却是称不上请,龙闲如今的处境也多半算不上客。 只是在他们看来,陈圣与灵韵依然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即便知道了内情,也做不到什么。 除非……… 容貌年轻得过分的陈圣,真的是一位符道高人,起码得失六阶之上的存在,才有可能与那位性子古怪的长辈开口要人。 陈圣目光一扫,便知道这件事里头有古怪,于是话锋一转,笑道:“我与灵韵初到海城,能否请两位姑娘带着我们游玩一二?”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登门拜访 陈静心神一紧,难免露出几分异样神情,落在陈圣眼里,可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他笑了笑,没打算细问,只是让姐妹俩,带着他与灵韵这对叔侄,好好游历一番,前世虽然在东海待过很长时间,但陈圣那时候一心记挂着修行破境,极少有闲情逸致漫步人间。 陈静心绪有些杂乱,一来担心这个少年若有别的心思,惹恼了那位族中长辈,就连她也未必敢去说上几句好话,再有就是,如今真的有些心慌意乱,怕这少年知道了那位前辈之事,迁怒自己。 一路行船至此,其实她对陈圣是有些服气的,特别是事后仔细回溯那块阵盘神纹,越发觉得奇妙,此番撞破少年真容之后,是真的有几分意动。 陈沛儿自然不知道姐姐这般复杂心思,笑眯眯抱着灵韵手臂,欢欣雀跃道:“灵韵哥哥,走,我带你去城里最好玩的地方。” 灵韵身体僵硬,看向陈圣,他是涉世未深,可沿途耳濡目染,还不至于看不出其中的微妙关系。 隐匿在暗处的天机子嘿嘿发笑,钻入剑身空间。 陈圣长身而立,将两剑一刀皆悬挂在腰间,才伸手虚引,笑道:“劳烦陈小姐带路。” 怀着如此惴惴心情,陈静只是埋头在前方引路,倒是陈沛儿,浑然不觉气氛的古怪,一双抓得紧紧的,天真烂漫的为二人介绍城中景色。 突然,四人面前出现一队红袍人。 为首一个瘦高汉子皱着眉头,抬手点指陈圣与灵韵,问道:“你们二位很是面生,是新进入城的?” 陈静挡在两人身前,怒视那人,冷声道:“柳济,什么时候我陈家的朋友,也轮得到你来问话?” 听到这个名字,陈圣嘴角轻轻扯了扯,又是一位老仇家了。 柳济面色微沉,早听闻这陈家的大小姐厉害,没想到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嘴角不自觉掀起一丝弧度,径直看向陈圣二人,漠然道:“例行检查,麻烦两位将身份玉牌拿出来看看。” 既然你陈家小姐半分面子都不给,就别怪我柳济以权谋私了。 陈圣怔了怔,旋即淡然说道:“我并没这种东西,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闻言,陈静扭过头,满脸不敢置信问道:“你是偷偷溜进来的?” 陈圣不置一词,只是淡然眯起双眸,望向那位脸色难看的柳济。 “陈小姐,你也听见了,此二人十分可疑,城中正在彻查刺杀一事,他们有着不小的嫌疑。”柳济冷着脸说完,手掌一挥,身后便出现四人,各自拎着枷锁镣铐,走向陈圣。 陈静脚下不移寸步,冷冷盯着走上来的四人,寒声说道:“两位公子是我家老祖的朋友,你柳济担得起这个罪责。” 听得此话,陈圣长叹了一口气,飞掠而出,第一次在展露手段。 抬手一巴掌拍飞柳济,他神情淡漠,弯腰抱起沌兽,“少在我面前抖你那点小机灵,若真觉得我二人可疑,取城主批文来拿人,镇海城还不是你柳家的一言堂。” 身后的陈家姐妹目瞪口呆,因为那被打飞出去的柳济,虽然实力不济,可也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半步金丹,在家族中是与陈静这位五阶阵师地位相当的贵人。 只是海城规则使然,不允许外来家族插手太深,才只捞到了个闲散的城中巡守。 陈沛儿揉了揉眼珠,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尖叫一声,随即死命抱住身旁的灵韵,脆生生问道:“灵韵哥哥,你该不会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吧?” 陈圣转过身,笑容十分玩味,“小丫头,可不要轻视了你这灵韵哥哥,等哪天他舍得出手,整个海城都要吓一跳。” 陈沛儿果真给吓得跳了一下,随后看向灵韵的目光愈发崇拜。 那位被拍飞到一旁的巡守大人,好半天才喘过气来,眼神怨毒的看着陈圣,狞笑道:“别的不说,单以你对我出手这一点,就足够你去水牢里待上三天三夜。” “哦?是吗?”陈圣面色如常,看着咬牙发狠的柳济,语气清冷,道:“那就请大人试试,若是觉得自己动手没有把握,大可以去请那些与你柳家私交不错的修士,反正如今没有战事,想必大多都在城内,不难找的。” 柳济给涨得脸色通红,海城虽然是天下金丹修士最为密集的所在,他柳家祖辈在此征战数百年也攒下不少香火情,可这件事宣扬出去,没有人会替他柳济出头。 换句话说,就是柳济在家族、在海城,都还没到能够动用这些香火情的分量。 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陈圣出手打人,看似极为嚣张跋扈,却处处站在规则之内,以他柳济的地位,还没到能够无视批文抓人的地步。 海城是一个极为宽容的地方,在这里像柳济一样靠着家族余荫,得了个所谓官身,其实没有多大权力,与那些随时有可能上战场,而后死在异国他乡的修士来比,差得很远。 陈圣轻呵了一口气,笑道:“海上腥风极为刺人,你若没有别的话说,我可要走了。” 一条天街上空空荡荡的,海城内除了特定的几处繁华之地,大多是供给修士静修的屋舍,被一道道阵法禁制罩着,几乎没多少人对外头的动静有兴趣。 柳济紧紧咬着薄唇,那个少年孤独一身,抱着条黑狗,踽踽独行。 不知为何,柳济总觉得那条趴窝的畜牲,眼中隐隐有些炙热的凶光。 姐妹俩接连从他身旁走过,脸上毫不掩饰讥讽意味,但是另外一个看着凛然不可犯的少年,面色如常。 四人离开许久之后,柳济面色阴沉,“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 众红袍人微伏下身子,恭声称是,他们大多是些修行不济,又没有一个好出身的散修,靠着海城战事挣几个辛苦钱,无论那个出手嚣张的少年,还是出身柳家的巡守大人,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四人一路无话,以陈沛儿的后知后觉,都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威压,出自领头的那个年轻人。 陈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郑重问道:“陈小姐,不知有没有兴趣请你家老祖的朋友,入府小酌几杯。” 陈静倒吸一口凉气,来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已然暴露金丹修为的年轻人,终于要对自己发难了。 “不必如此紧张,金丹之上的事你插手不了,我去到府上也未必会大打出手。”陈圣摘下酒壶,玩笑道:“若是舍不得那几杯仙酿,我自带就是了。” 陈静嘴巴张了张,犹豫不决,其实她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今天你陈静带了路,伏龙江上的香火情就依旧有效;若是不愿意也无妨,就当是这香火情抵了,往后再见便是陌路人。 陈圣淡笑饮酒,并不急着让她给出答案,这种选择做起来很难,但却是陈静所必须要面对的一步,否则他心中过不去这个坎。 恩将仇报这种事,陈圣不愿也不想混沌容忍。 终于,在灵韵都有些耐不住性子,想要开口呵斥,这位陈家大小姐面色惨白,声音干涩道:“好,我带你去。” 陈圣展颜而笑,无声无息间撤回一口真元仙剑,宽慰道:“放心,会尽量让那位老祖,不至于迁怒你们。” 陈静苦笑点头,也只好期望他能够做到了。 自始至终,陈沛儿都没有说一句话,抱紧灵韵手臂的双手松开,走在最后,情绪颇为低落。 走过几条空无一人的街道,陈圣站在一座华贵得不像话的府邸面前,瞧着与周围矮小院落格格不入。 陈静叹了一口气,移步上前,轻轻叩响门环,整座府邸裹在阵法内,若是没有这一道独特的传讯之法,就是在外面喊破了喉咙,里头也未必听得见。 几息之后,一个黄衣老人推门出来,见是陈静,脸色好看了些,皱眉问道:“大小姐,老祖说过近日不待客。” 陈圣眉头轻挑,这副作派,可有了那么几分做贼心虚得味道了。 于是他一步上前,淡笑道:“我与你家老祖相交莫逆,连我也不见?” 老人神色微敛,不敢轻视这个年轻人,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这位前辈名号,我好与老祖通传一二。” 陈静有些无奈,这个少年很明显是初次来到海城,否则就不会住在那座竹园,看着陈圣自信满满,她在心中腹诽:“莫不是又要扯那焚海上人的大旗?” 门房老人等了许久,面前年轻人却好似魂游天外,不禁有些恼怒,加重语气问道:“前辈可否报上名号?” 心头打定了主意,若是此人报不出一个很是吓唬人的名头,老头子我就要让你吃点苦头。 在这座城中,一位圆满金丹的看门人,身份地位都要强过许多前沿战场上厮杀的寻常金丹。 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心不在焉的年轻人,多半是想走巧路子,攀上陈家这个高枝。 实际上陈圣的确在神游,借着老人打开的一条缝隙,以神识寻找老龙气息。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买票看戏 就在老人要动怒前一瞬,陈圣骤然睁大眼睛,放出熠熠神光,轻轻呢喃道:“找到了。” 一旁贴的极近的陈静将这三字听在耳中,心神摇曳,气息萎靡,此刻只希望这位不知深浅的陈公子,能够与那位老祖匹敌。 否则冒险带他们来此的姐妹二人,在族中的境遇不会好,哪怕这位老祖已经多年不曾插手家族事务。 陈圣自然知道这一点,身上气势陡然起了变化,极为强横的金丹气息,如潮水般涌入陈府。 “在下陈圣,来向前辈寻回龙仆。” 说完这句话,看着府邸气象古井无波,陈圣面色微沉,抬手在陈静肩上拍了拍,冷声喝道:“硬闯!” “嘿嘿……怪事怪事,哪里来的小娃娃,敢闯陈老鬼的地盘。”能与陈家老祖比邻而居的,大多是实力极为出众的金丹修士,此刻有不少将目光投来,等着看笑话。 几位圆满修士的府邸,时常有人前来闹上一出,这些人里要么是破境无望,希冀借助战斗博取一线机会的老金丹。 还有些是天资不俗的后晋晚辈,志得意满,选择了在海城最快的扬名方式。 可没有一人敢像陈圣这样,擅闯一位圆满金丹府邸,死了都白死,城主府连句多的话都没法说,甚至都不会有人出面收尸。 能在城中独占这样一座府邸的存在,可不仅仅是靠着修为,还得积攒下海量的战功,这般存在,往往是很惹人嫉妒的。 此刻趴在墙头上看戏的人极多,就等着那位少年与陈老鬼打起来。 陈圣一路行知至院子中央,突然发觉眼前景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是一座花团锦簇的宅院,突然成了一片浩如烟渺的大海。 海水缓缓凝聚出道人形,是一位精神矍铄的高瘦老人,低头俯视着陈圣,宛若神明般开口,听不出悲喜:“为何闯我府邸?” 陈圣如临大敌,没想到这陈家老祖果真不凡,竟将这座与海城一体的府邸隔绝出来,炼化成为附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身处此地,陈老鬼的实力至少能够涨上半个台阶,仅仅一步,足以让他金丹境内无敌,短期内与元婴对战都不至落败。 老人身躯微颤,随后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你这后生,若是只说些切磋搭手的无聊事,可别怪老夫动手赶人。” 陈圣淡然一笑,“晚辈说过了,与前辈讨要一缕龙魂,他如今算是我的门下。” 闻言,陈家老祖终于正视陈圣,将他仔细打量了几遍,漠然道:“那又如何,带一头龙族来海城,老夫没直接出手将他斩杀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回去?” 老人以一种极为沉闷的声音说道:“别觉得护持了我陈家晚辈一场,就能够与老夫谈条件,在城门处没出手杀它,已经算是还了你的人情,老夫劝你不要自寻死路。” 陈圣眼睛眯起,看来这位陈家老祖是打定了主意不还了,至于龙闲生死他倒是不担心,手中有一片龙魂印记,可以感应到这点分魂存亡。 “前辈该不会觉得,你还送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陈圣气笑,毫不客气的讥讽道:“晚辈是不是要给您三跪九叩,方能还清这份恩情?” 陈老鬼置若罔闻,轻抬手掌就要赶人,并非他突然发了善心,实际上几位圆满修士中,就属他最为心狠手辣,曾废掉不少上门挑战的同境修士,如今只是处在紧要关头,不想被陈圣过多绊住手脚罢了。 客套话都已经说过,陈圣不再客气,悍然将那仙剑长刀拔出,又让天机子驭使宝剑。 “找死!”陈老鬼狞笑,大袖轻挥,一条粗壮水柱重重砸落,“便是那些圆满修士,都不敢在这府邸中与老夫交缠,你一个金丹中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陈圣洒然一笑,手腕轻推,长刀飞掠迎上那道水柱,陈圣仗剑紧随其后,以刀剑锋芒击溃这记天地伟力。 对此陈老鬼并不惊讶,复又抬起手,双掌摊开,勾连一道巨浪,向中间压去。 在这方小天地之中,他就是唯一的神明,碾死一个小小中境金丹,并不算难。 陈圣嘴角挂着笑意,脚尖贴着水面,身子向后仰下,长掠而出。 一刀刺入水中,其中蕴含的凶煞刀气狂涌而出,天机子驭使着飞剑,从一个极刁钻的角度飞向陈老鬼,剑剑刺向紧要处。 以不过金丹修为强炼一座小天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这一点陈圣与天机子都无比清晰,两人出手都是奔着天地本源而去的。 陈圣以刀身之中积攒的凶煞刺入海面,等同在陈老鬼心湖上扎了一刀,哪怕造成的伤害不大,陈圣却也不亏,反正这些“前朝余孽”的刀气,本就不能为他所用。 天机子则看得更为透彻,每一次出剑都能让陈老鬼束手束脚,不得不抽身回防,否则就要被切割天地联系,短暂失去一分掌控之力。 三人僵持许久之后,陈老鬼才恍然大悟,停下手上动作,说道:“小友,能否商量一二?” 陈圣收拢刀剑,淡然笑道:“怎么,前辈不需要在下报恩了?” 陈老鬼笑容微滞,强忍下怒气,赔笑道:“小友说笑,之前是老夫失言了,还望小友莫要怪罪。” “前辈是不是还想说,给在下开出一个不低的价格,既当是买下那缕龙魂,也算是收回那番话语的报酬?”陈圣面容清冷,一句话将这个看似双赢的提议否决,他说:“你可问过,我愿不愿意?” 话音初落,剑光刀气冲天而起,陈圣并不在意是否击中那个老鬼,反正置身于天地之内,落在何处都能对陈老鬼造成伤害。 一个陈圣,加上四处乱窜,好似能看穿天地运行轨迹的天机子,让陈老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若是放着任何一人不管,另一人便会以各种手段纷扰,且招招切在关键处。 再者就是,那个叫作陈圣的少年,一副体魄强健的不像话,不使用全力根本难以伤其根本。 于是经过一番思量之后,陈老鬼主动打开天地,将两人抛落在庭院中,显出真身,冷冷看着陈圣,皱眉道:“真要为了一头老龙与我掰命?” 连陈老鬼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话时,他已然将陈圣当做一位可以平等对话的对手。 陈圣收回飞剑,又将长刀入鞘,淡笑道:“可不只是一头老龙,还是我掩日峰未来的镇山灵兽,我这个山主半点不敢马虎。” “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你可知城中对龙族深恶痛绝的修士有多少,凭你一人护得住它?”陈老鬼有些气急败坏,这个天资出众得过分的后辈,怎么就如此不知进退。 院外,透过一条小缝看见这般光景的人中,陈静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陈公子,竟然拥有与老祖宗正面对话的实力;喜的自然便是,这份切切实实的香火情已然到手,哪怕日后老祖宗问罪,有着这个靠山在,陈家之人也不敢如何。 毕竟这个老鬼已经不理家族事务多年。 倒是灵韵,满脸的淡然写意,甚至有了几分心情低下头,逗弄那头翻着金色白眼的黑狗。 各处观战的修士中,有人鼓掌欢呼,早就对这陈老鬼不满了,如今有人能让他吃瘪,自然要喝上几声好彩。 院中对立的两人,陈圣手指捻着剑刃,事实上陈老鬼不主动打开天地壁垒,到最后落败的八成是陈圣,不过那方花了大价钱造出了个雏形的小天地,就得毁去大半。 陈老鬼听着外头的动静,面色阴沉,大袖一挥封闭了那一条泄露了不知多少天机的缝隙,门房老人吓得拜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院门外头又传来一阵嘘声,有人吹着口哨调侃道:“他娘的,陈老鬼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新媳妇似的,让你爹多看两眼咋的了?” 说这话的是一位有望圆满的金丹修士,且在城中名声不小,是出产上品符箓的大头,因此不必惧怕陈老鬼。 在以往的很长岁月里,那位老人可是从他这里买了不少符箓,没少打折。 很快就有胆大包天之人,开始用术法窥探院内动静,不过大多是断断续续的,且有被禁制误导击伤。 最终皱着老脸的焚海上人姗姗来迟,抬手维系一片火海镜面,才让一帮抓耳挠腮的家伙停了下来。 只见陈圣拄剑而立,表情越发云淡风轻,甚至掏出一条啃了一半的鱼,大快朵颐,配上几口运景楼的仙家纯酿,给人看得直流口水。 陈老鬼怒极,双手各握一口璃龙金环。 “哎哟,狗日的陈老鬼出绝招了,对付一个后辈下这等狠手,真他娘越活越回去了。”说话的依旧是那位符箓高人,兴起时取出一袋灵石,向着那焚海上人抛过去几颗。 灵石脱手,面前火镜立刻微微颤抖,随后烟消云散。 那人怔了,随后怒道:“焚海,你个老王八蛋什么意思?刚要开打,你小子就窜稀?” 焚海上人瞥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没什么意思,想看的买票,十颗灵石一位。”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章 大戏开锣 一时间,所有人看着最先抛出灵石之人,有人小声嘀咕道:“莫不是这两个家伙串通好了,成心坑我等?” 更有甚者,竟将那与陈老鬼相战的少年,也算入其中,猜测是哪个恬不知耻的老怪物,易容扮嫩。 对此,焚海上人与那个财大气粗脸皮厚的家伙,俱是浑然未觉,前者抬手凝出一面小小的火镜,送到后者面前。 那人嘿嘿一笑,将脸凑得几乎贴在镜面上,管他看得清看不清,那帮家伙们抓耳挠腮的模样,可是也极为赏心悦目。 最终,一位还算有些身家的金丹修士乖乖交了灵石,嗤笑道:“这亏心钱也就你焚海好意思挣!” 焚海上人不乐意了,于是手上劲道“不留神”大了些,搓出一面小上许多的火镜。 他冲着那人咧嘴笑道:“什么亏心钱,老夫赚的可是辛苦钱,你当那陈老鬼的禁制是白设的?” “再者说了,像我们这种久居海城的,哪个不是穷光蛋,你则是没这份本事,不然你小子心比老夫还黑。” 焚海上人大袖一甩,在空中聚出一块庞大火幕,粲然笑道:“也罢,今日老夫大方一会,给诸位打个折,每人两颗灵石,够厚道了吧?可别再昧着良心骂娘了。” 许多囊中羞涩的金丹修士皆是遥遥抱拳,不多废话,齐齐看向那块大幕。 那位当了第一个吃螃蟹者的人,此刻脸色好像吃了屎一般难看,嘴巴张了张,没好意思去讨回那八颗灵石。 焚海上人轻轻哼了一声,定眼瞧着院中光景。 陈家姐妹与灵韵站在门外。 陈沛儿看了眼灵韵,有些惴惴不安,小声问道:“咱们不用出灵石?” 灵韵皱眉,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竟已经将那位让自己吞下一颗火丹的老人,划分到了一起。 心中的畏惧虽然丝毫未减,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觉得这位威压浩荡的斩龙人,会对自己真正下杀手。 想到这些,这头蛟龙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悦,或者说是别扭。 借着火丹察觉到他心绪,焚海上人低下头,心声说道:“只是看那小子的面子,你别想多,日后你若为非作歹,老夫的刀绝不会比杀别人钝。” 陈静明显察觉到这位老前辈的目光,对焚海上人也有所耳闻,是与自家老祖同级别的修士,甚至由于某些原因,地位略高出一线。 正犹豫是否要乖乖交出灵石,哪怕多给些都无妨,只求不要给这等人物盯上。 焚海上人将目光落在二女身上,淡然说道:“算了,怎么说里头那两位都是你们的长辈,再收钱就真不厚道了。” 说完,他收回目光。 院中,陈圣半握着剑,笑吟吟看着那位喘着粗气的老人,“陈老鬼,你的圆满境界是纸糊的不成,这般不济事。” 此刻院落禁制被众人先后入侵,又给焚海上人以粗暴手段裂开一道口子,陈圣自然听了不少怪话,此刻用来摇曳此人心神最好。 陈老鬼猛然挺直身子,呼出一口浊气,好似做了极为重要的决定,赤红着双眸,厉喝道:“小子,老夫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天才,能在这个年纪到如此境界,千百年来少有。” 陈圣神色淡漠,手掌压在剑柄上,说道:“不如我替前辈说了,今日我来闯你陈老鬼的府邸,将会是今生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因为你会毫不留情的摧毁我引以为傲的天资。” 他仗剑在手,笑问道:“是也不是?” 陈老鬼双眸微凝,若是这个晚辈没有说出这一番话,今日的结果并不会很惨烈,最多被打烂大半气府金丹,丢出府外。 可能够说出这般话语的年轻人,绝不可能是那行事单凭一腔热血之人,这类心思深重的少年天才, 最该死! 收回一缕分神,陈老鬼蓦然抬头,点指禁制中央,一柄龙头长刀轰然落下。 “这是老夫精心锻造的斩龙器,原本想着将你那头贱种炼化成为器灵,如今看来,倒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他死死盯着陈圣,毫不掩饰心底的杀意。 陈圣怡然不惧,抬手刺出一剑,剑式不快,也没有灌注多少锋锐的杀人意。 剑落,陈老鬼脸色大变,那处封禁龙魂的密地,竟然被刺破了一条缝隙。 龙闲神魂逃脱而出,已经保持不住人形,化出一头墨黑小龙,悬停在陈圣面前。 几乎同时,院外观战的所有修士,皆是脸色难看。 海城是什么地方,竟然被人带进来一头龙族,哪怕是龙魂,也极受忌讳。 焚海上人喟然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小子是不把天捅破不罢休啊。” 陈圣抬手将龙闲牵引收入一块玉符之中,看向脸色铁青的陈老鬼,揶揄道:“有无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陈老鬼收敛神容,漠然说道:“你觉得今日自己能够安然无恙走出去?” “那是自然……”陈圣话音未落,就已经长掠而去,却不是面对陈老鬼,而是奔出院落,悍然撞向那护院阵法。 焚海上人抹了把汗,饶是以他的性情,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年的胆大包天,这是真要把陈老鬼往死路上逼啊。 院中诸人神色各异,心中都有着计较。 其实今日只要这个年轻人,能够先过了陈老鬼这一关,再去东海战场上立下几桩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他在海城有一座亲笔署名的宅院。这事就算了了。 哪怕城中修士怨言再大,都不能也不会多陈圣多说什么,战场之上战功最大,境界地位都得往一边靠。 陈老鬼满脸的漠然,并没有出手去阻止,甚至主动收回了维系法阵的真元,由着陈圣一撞而出。 二人悬在海城上空,静静等候,没过一会,一个紫衫老者匆匆赶来,看了眼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陈圣,愣了愣,随后正色问道:“姓名,师承,境界。” “陈圣,掩日峰,金丹初境。”陈圣老老实实回答,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位被城中人戏称为境界纸糊,空靠一手符箓术攒战功的中年人,第一次仔细打量陈圣,而后撇了撇嘴,不屑道:“狗日的少年天才。” 惹起一片响亮笑声。 满城之人皆知道,这个家伙其实修行天赋稀烂,靠着一手玄妙无比的符箓术,才磕磕绊绊跻身金丹,一路走来吃了不知多少苦头。 紫衫老者只是略有些诧异,提笔记下之后,又问陈老鬼:“死斗活斗?” 陈老鬼对老者态度还算不错,微伏下身子算是行礼,笑道:“人家都欺上门来了,不下点狠手,日后我这陈府岂不是要门庭若市?” 老者点头,提笔落字,然后紫衫一卷,将两人送往一处僻静战台。 那个符箓术士仰头高喊:“海老,让我们去看看戏呗?” 焚海上人双手环臂,目光盯着那位紫衫老人,显然也有些意动。 老人眉头微皱,思索许久后才无奈道:“好吧,不过只能十人。” 放眼望去,即便不算被此处异动惊扰者,都不止这个数了。 最终,算上焚海上人与那符箓术士在内的十人,缓缓飘向那紫衫老者,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在焚海上人的极力建议,竟生生挤出了个名额,交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灵韵望着淡然含笑的焚海上人,有些意外。 焚海上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你是那头老龙?一条活生生的蛟龙,走在海城地界上,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顿了顿,焚海以心声冷笑道:“那就是移动的战功,你信不信,只要你敢泄露出一丝气息,就回被那帮家伙剥皮抽筋,生啖血肉?” 想清楚了其中可怕之处,灵韵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方才有些庆幸,轻声道谢。 焚海上人不屑一笑,眼神重新变得冷冽,冲入紫衫老者凝聚出的一道入口。 下方的陈沛儿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灵韵哥哥……竟然…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她心情有些低落,如果灵韵只是个世俗武夫,哪怕有一个金丹修士为靠山,以陈家的家世也是能够攀上一攀的。 陈静低下头,破天荒伸手揉着妹妹的脑袋,柔声道:“看缘分吧,即便无缘,这份香火情也够你我余生受惠了。” 小姑娘茫然抬起头,对上姐姐无比纯粹得目光,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座古朴的青铜战台,周遭悬浮着块狭长石阶,居中的紫衫老者眉头微皱,沉声道:“你们二人可否换个决斗方式,哪怕条件苛刻些,能够保住性命也是值得的。” 陈圣轻笑,冲着老人郑重行礼,说道:“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我与这位陈老鬼,恩怨不小,恐怕没那么好了解。” 老人微微点头,对这少年郎印象极佳,无论如何,至少没有满口回绝这一点,就已然极好了。 陈老鬼咧嘴狞笑,漠然道:“我与这位陈小友是不死不休,海老不必再劝了。” 开玩笑!今日若是让这少年全须全尾的下去了,那他陈老鬼的脸面就算是彻底丢干净了,日后走在海城街上,见人就要矮上几寸。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耻老鬼 见双方都不肯松口,老人长叹一声,挥袖撤去青铜台上隔绝阵法,肃容喝道:“生死台上,死生无忌。” 声音迟迟不曾散去,陈老鬼却是已经提刀飞出。 能够被称为斩龙器的宝刀,哪怕不是仙器级别,也绝不会差。 刀剑碰撞在一起,陈圣被巨力击退十余步,手掌轻轻挥舞,挽了朵皎洁剑花,身形贴着青铜地面飞出。 仙剑划在不知是何品轶的青铜地面上,竟连道白痕都留不下。 一直欺身到陈老鬼面前,陈圣才露出笑意,仙剑自下而上,剑式浑然天成,去势极快极重,竟好像不打算收回这口仙剑。 一剑击出,陈圣松开手,拔出腰间长刀横斩而过。 剑走轻灵,刀行厚重。 陈圣这两手却都是全力施为的浑厚招式,剑光飞掠出去,擦着那口所谓的斩龙器,长刀横扫重重砍在陈老鬼腰上。 被这两手打得横飞出去,陈老鬼以刀拄地,狞笑道:“当真是老夫眼拙,未注意到那竟然是一口仙剑,这柄长刀也不是俗物,看来你这小子背后的势力不小,为何不早些报出名号,要弄个劳什子掩日峰来骗人?” 陈圣置若罔闻,抬头一看,仙剑将战台上方空间撕裂道口子,才满意笑道:“身怀宝物就得是大势力出身?” 他悄然聚拢来之不易的月力,一边冷笑道:“谁说掩日峰是骗人,今日之后,修行界中谁人敢不听闻这个名号?” 陈老鬼握紧手掌,气急笑道:“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今日一定能够走下这个擂台,踩着老夫的尸骨,背上老夫身上那些赫赫威名,为你的掩日峰增光添彩?” 陈圣神色一凛然,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就凭你,也配与我掩日峰相提并论!” 话音初落,一抹剑光自空中极速坠下,被陈圣接在手中。 他推刀入鞘,心底默念:“藏月。” 看台之上,除去灵韵之外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那个气息极速攀升的少年郎。 焚海上人皱紧的眉头舒展开,小声呢喃道:“好家伙,这天真要破个洞了。” 紫衫老者满脸悔恨,方才那柄仙剑奔着阵法而去,他是能够切实感受到的,实际上他存了几分小心思。 想着将两人实力平衡,最好是落得两败俱伤,却谁也杀不了谁的结局,如此对海城战力折损最小。 可现在看来,好像平衡过头了。 境界停留在金丹后期,陈圣提着一口仙剑,望向面色微沉的陈老鬼,神情泰然。 陈老鬼虽略有忌惮,却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到了这个生死相向的地步,再去做那些怯懦姿态有用的话,这座青铜台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冤魂了。 况且那位年轻人的秘法,总不会是毫不限制吧? 想明白这些,他主动提刀上前,以双手压道,要以最纯粹的修为优势,迫使陈圣率先使出底牌。 陈圣不避不让,选择了最为直接的方式,仙剑挺直刺出。 刀剑一触既分,是陈圣用一股巧劲强行拨开,贴着刀身刺向陈老鬼咽喉,以肉身硬接来势汹汹的一刀。 陈老鬼面露凶光,在悠长岁月里,肉身强大的对手他见过不少,可像陈圣这般“勇猛”的,真没几个,而且那几人中,就没一个能得全尸的。 斩龙器刀身狭长,比之陈圣手中仙剑差不了多少,因此陈圣剑尖还未触及咽喉,刀锋就已经落在身上。 看着陈老鬼的残酷笑容,陈圣嘴角轻扯了扯,体内武道气息震荡,一股淡青色雾气飘摇而出,在他肩上凝成一片甲胄。 长刀落在青色甲胄上,便不能再有寸进,陈老鬼微微愣神之际,陈圣手腕一推,剑芒往里进了几寸。 陈老鬼极速抽身后撤,一手捂着咽喉,吃了个不小的暴亏。 以真元修复伤势,他定神看着陈圣,眼中是明晃晃的忌惮,与不可遏制的杀意。 “那是什么东西?”看台上众人皱着眉头,他们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之辈,却无人能够说得清那青色雾气的根脚。 焚海上人凝视缓缓散去的甲胄,一字一顿道:“是仙池底下的大道气息。” “不可能!”有人反驳,那口蕴藏了无尽大道气韵的池子,在场也有不少人去过,却无一人能像陈圣这样驱使,甚至有些连最基本的同化纳为己物都做不到。 紫衫老者观望了许久,才叹道:“可惜了,这样的人物,不该与我海城柱石对上,徒增内耗。” 许久不曾开口的符箓术士讪讪然,以手指捅咕焚海上人,调侃道:“听见没,海老夸你呢。” 他咋舌不已,若不是此处看台狭窄,都想围着焚海上人转上两圈,仔细瞧瞧这家伙身上,究竟那一块地方是石头做的。 焚海上人白了他一眼,无奈道:“陈老鬼才是镇守海城之人,他算柱石,我不算。” 紫衫老者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叹了一口气,道:“就这么喜欢做那厮杀,安安稳稳镇守海城,与水族相安无事不好?” 焚海上人并未接话,委实是担心话语过于刺人,惹得面前这位老前辈不喜又徒增遗憾。 紫衫老者好像看透了他这一点,摇了摇头,望向那个显露出恐怖天赋的少年,心头打定主意。 哪怕是这小子落败,也定要从陈老鬼手中将他救下,将来说不得又是一尊柱石般的存在,且有望冲击那座巍峨的城主府。 焚海上人突然泼了一盆冷水,他说道:“我劝海老别抱希望,我与这小子关系不错,他可不是个能够安分居于一隅的主,不信你可以问这小家伙,他二人关系极为亲近。” 亲近二字上,焚海上人语调极重,好像生怕这位老人忽视了灵韵。 “焚海所说的属实?”海老低下头,看着那位同样年轻,已然在金丹境界的少年,态度说不上和蔼。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盯着这头蛟龙,目光灼灼。 灵韵强忍住心底恐惧,瞥了眼焚海,肃容说道:“陈山主他……” “慢着!”一人抬手阻止,皱眉问道:“你叫他山主,这位名号可不太讨喜。” 当年的海城,对那位修行界敬仰的仙尊,其实印象很差,特别是在升仙大会之后。 海老瞥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闭上嘴,灵韵想了想,继续说道:“陈圣他如今初立宗门,有许多事情要做,恐怕未必有时间精力留守海城。” 闻言,海老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伸手拍了拍灵韵肩头,道:“既然如此,就当我海城没有这份福缘了。” 那符箓术士低头沉吟:“陈圣,他娘的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焚海上人扯了扯嘴角,小声提示道:“最近一次仙门大会,有一个极为出彩的少年就叫陈圣,也是这般年纪。” “哦?”许多修士来了兴致,都是出身各宗的修士,对仙门大会的了解不算浅,也知道那是练气筑基弟子参加的。 于是众人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几分,复又看向灵韵。 灵韵连忙摇头,“我与他碰面之时,仙门大会早已结束。” “也对,你小子好歹是个金丹。”一人拍着灵韵的肩膀,心里终于好受了些,起码多了一人来承受这份酸楚。 场中,陈圣抖了抖衣衫,以武道气息逼出许多大道气息,这是与刀灵激战后的一点馈赠,虽然无法全数操控,但吓唬人是够用了。 陈老鬼咽喉伤口修复大半,终于不再往外溢血,冷冷看着陈圣,问道:“是否还有转圜余地?” 满场哗然,这位在海城威名赫赫的老鬼,竟也有服软的一天。 倒是那个紫衫老人眉头微皱,对陈老鬼的一反常态有些疑惑,与惴惴不安。 陈圣将大道气息收回体内,算是给了几分和谈诚意,笑着问道:“那这死斗?” 陈老鬼立直身形,手中出现一块玉牌,“此乃老夫的身份牌,记载着入城以来所有战功,换取一次死斗转活斗应该不难。” 陈圣抬起头,遥遥看向那位紫衫老者,虽然知道他多半会答应,却还是得问上一问。 海老轻轻点头,道:“半数战功便够了。” 焚海上人有些诧异,怎么海老看着脸色不太好。 就在此时,台上异变骤起,陈老鬼假借传递玉牌之名,走到一个离陈圣极近的位置,悍然出手。 一手极为爽利的屠龙术,不仅能够克制妖兽,也同样可以破解修士体魄。 “我倒要看看,肉身防御被攻破的你,还能不能抗下这一刀。”陈老鬼狞笑着,长刀破风挥下,与那片青色甲胄碰在一起。 随即青甲如豆腐一般被切开,刀锋直入左肩。 陈圣抹了把鲜血,自嘲道:“看来还是太仁慈了。” 陈老鬼狂笑,“没错,看来老夫的确是多年不曾杀人族,手上都舍不得花大力气,要不然这一刀该把你劈成两半才是。” 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放心,下一刀保证你神魂尽灭。” 陈圣漠然摇头,“我是说我!” “什么?”陈老鬼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陈圣浴着满天血气,皱眉盯向一处,寒声喝道:“什么时候,海城之中如此没有规矩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苗老哥哎 众人定睛看去,原来那处台上,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道人,怀中抱着给打烂了一半身体的陈老鬼。 焚海上人与海老面色微变,却是不敢说破那人身份。 怕死,更怕连累旁人同死。 道人为陈老鬼压制伤势,才扭过头看着陈圣,微蹙眉头,“你这晚辈,他不是已然认输,你为何还这般盛气凌人。” 陈圣怒气上涌,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陈老鬼那一刀,他虽然借助大道气息加持的骨骼接下,但伤势极重。 海老心急如焚,弹指点破禁制,出现在台上,又挥袖将十人送走,这才敢正视道人,正要说明情形。 “具体情况本座知晓,用不着你来多嘴。”道人冷冷呵斥一声,看向陈圣,带着几分威压问道:“本座问你为何咄咄逼人,不留活路。” 陈圣冷笑,这个老家伙倒打一耙的本领倒是修的出神入化。 他拄着仙剑,一边肩膀血淋淋的,漠然望着道人怀中的陈老鬼,淡然说道:“死斗场上,只分生死。” 言下之意,不管你是什么修为,在海城身居何等要职,都无权插手这场决斗。 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似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牢牢记住,随后对海老说道:“死斗改活斗,另外今天的结果,我不希望有别人知晓。” 海老微伏下身子,恭声称是,并以心声勾连陈圣,不求他低头,只要此刻沉默就行。 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人裹着陈老鬼残躯离开,如入无人之境。 许久之后,海老才抹了把冷汗,苦笑道:“你可知道,方才咱们在鬼门关转了几圈?” 陈圣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 老人无奈摇头,他说这话并不是这个意思,让陈圣简单疗伤之后,他带着陈圣离开青铜战台。 地面之上,焚海等十人皆在,脸色难看的可怕。 “不必如此,给大人看了又会不喜。”看着众人面色,海老叹了一口气,那位大人如此霸道行径,着实伤了不少海城人的心。 最终八人拂袖离去,连夜搬了家当远离此处,焚海与灵韵留在原地。 后者更是身躯震颤,心神摇曳不定。 陈圣收敛萎靡气息,笑着上前说道:“愁眉苦脸做甚,又不是打输了,无论如何咱们掩日峰的名号,今儿起算是彻底打响了。” 海老急忙制止陈圣再说下去,目光在四周扫过一圈,好在围观之人都已经离去。 陈家姐妹站在自家门前,大的抖若筛糠,小的亦是神色不太自然,因为能够感受到一个少年目光不善。 灵韵收拢神念,不再去看姐妹俩,走近扶住陈圣,缓缓而行。 身后,一条小声呜咽的黑狗金瞳竖起,被那位看不清根脚的老人踩了下尾巴。 两人离去之后,焚海看着老人,问道:“下任城主定了?” 海老淡笑摇头,“就是没定,今日才会有这般麻烦事,不然你当那位大人愿意如此霸道行事?” “那可未必!”对于那个道人,焚海想起便忍不住冷哼,嗤笑道:“还没板上钉钉,就做出这等事情,将来他当了城主,岂不是要将这城池当做他的一言堂?” 贸然插手战局也就罢了,可事后这一手反咬一口的本领,着实给他恶心的不轻,此刻焚海嘴上可不打算留情,仍要继续往下说。 海老眼神微黯,低声问道:“是否此人接任城主,你便会离开海城?” 焚海上人嘴角扯了扯,“凭什么?难道城主还敢杀我这个斩龙人?” 他自问自答:“晾他也没有这个狗胆。” 对话就此无疾而终,焚海上人大步流星,并没有去追赶陈圣二人,而是去往一座巍峨府邸。 海老一言不发,与两个小丫头笑了笑,邀请同路。 三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陈沛儿壮着胆子问道:“前辈,陈公子他是不是打赢了?” 老人轻轻点头。 陈沛儿又问:“那为何………” 话没说完,就感觉嘴巴被一股巧劲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听那位笑容和蔼,目光深邃的老人,似梦呓般说道:“今日之事与你二人无关,来日族中那位长辈问起,也如此回答就是了。” 一语说罢,二女抬眼去看,那位紫衫老人身形已然消散,只留一点灵光,悄无声息破入脑海。 …… 陈圣推门入户,解下刀剑放在桌上,这才逼出一口污血。 灵韵眉头微皱,他亲眼目睹了陈老鬼那一刀的威力,自然明白陈圣并不好受。 “无妨,先找龙老前辈聊聊。”陈圣抬起手,为那块玉佩开门。 神魂摇曳的龙闲飘然而出,看清陈圣惨状之后面色一苦,就要悲呼。 陈圣黑着脸,“打住,一些哭诉的话就不必说了,不如与我讲讲你是如何被那老鬼抓住的。” 龙闲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竹椅。 “坐吧。”陈圣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也就是我来得及时,否则再多拖一天,陈老鬼真将你练成了器灵,该怎么办?” 龙闲喟叹:“老奴也不想,谁知那老王八蛋竟会亲自迎接商船,给他逮了个正着。” “哦?”陈圣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在陈府之中,可有见过那位苗主事?” 灵韵心思极快,脱口而出:“你是怀疑?” 陈圣点头,喃喃道:“看来咱们的这位苗老哥,是个精明得有些出格的商人呐。” 老龙心中一惊,小声嘀咕道:“不会吧?那小子看着蛮厚道的啊。” 见他如此姿态,陈圣心中了然,多半是这头老龙不经意间泄露了天机,使得那位苗老哥引来族中前辈,此刻说不得正躲在某处数灵石呢。 长叹了一口气,陈圣拍了拍龙闲肩膀,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听我一句劝,你还是早些去往掩日峰。” 灵韵点头,补充道:“要是去晚了,说不定看门都没你的份。” 龙闲心神一紧,没有去找已经闭目疗伤的陈圣打探天机,而是拉着灵韵走到一旁,小心翼翼说道:“能否给我说说,那座掩日峰上如今是个啥形势?” 两人毕竟是同族,且灵韵吞了老龙的血脉精粹,得了不小的好处,如今关系并不算差。 灵韵瞥了眼陈圣,见他并无开口的意思,索性将自己对掩日峰众人的了解猜测,一一说给老龙听,至于其中有几分添油加醋,就不得而知了。 一头存活数百年,实际不曾涉足人世的老龙,听得心潮澎湃,又对那位灵韵几次告诫不可开罪的卢管事,问了性情喜好。 二人聊至破晓,才被齐涼打断,他站在门外,轻轻叩响房门。 陈圣睁开眼,换了一身素白麻衣,开门待客。 “陈道友这是咋了,莫非昨夜那两位姑娘其实是吸人精气的狐媚子不成?”齐涼端着餐盒,里头摆着几盘卖相还算不错的菜肴。 陈圣哑然失笑,看来这位齐掌柜还不曾听闻昨夜之事。 灵韵眉头微皱,让龙闲寄身于一片龙鳞内,方才走出来,略带几分不满道:“什么是狐媚子?” 齐涼哈哈大笑,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将食盒递给陈圣,道:“别急着拒绝,看你们顺眼才做的,往后想吃都没得吃。” 说罢,他取出朱笔玉书,气府灵气依然四处乱窜,大步走出竹园。 陈圣将菜肴端出,竟还有一壶分量不轻的仙家酒酿,不仅摇头苦笑。 这位齐掌柜,藏得够深啊。 一壶酒肯定是不够喝了,陈圣摘下酒壶,时不时夹起片风味极佳的瘦肉竹笋。 时至午时,竹园外才有了响动,是齐涼。 他抱着一个大包袱,几乎被压弯了腰,却是满脸笑容,瞥见了船边独自饮酒的陈圣,高声打了个招呼。 陈圣放下筷子,像个凡人一般推门而出,小跑过去。 “嚯,齐掌柜手笔不小啊,咋的,又拉了不少客人?”他笑容玩味,手上感觉到包袱里大多是些被褥木盆之类的东西。 齐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不兴我多屯点?说不准过几天我这就成了顶尖的客栈,那时候可就不是几颗灵石能住的了。” 话越到后头,齐涼的声音越小,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命里头就没有发这份财的运道。 陈圣却是给“吓了一跳”,突然松开手,满脸无奈道:“先说好,凭咱俩的关系,真到了那份上你可不能给我涨价,一个子都不行!” 齐涼微心神微震,心说难道这位陈道友真有这份福缘,能为自己这座破落竹园,招徕一些冤大头? 修行界中的确有这等运道深厚之人,可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道友,瞧着也不像啊? 再者说了,那等人物走到哪里不是黑夜中的火烛,那帮子眼睛贼得发光的家伙们会看不见,让我齐涼捡了这个漏? 不可能! 齐涼摇摇头,随口敷衍陈圣,说真有那一天,不仅不会涨价,还会免除道友一切花费。 一句话的事,反正又不要灵石。 陈圣笑容灿烂,有些期待这个家伙将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景。 心神往之,陈圣不觉间将目光落向竹园外,不少脚步缓缓行来。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海老登门 听见响动,齐涼扭头,瞧见许多平日里见都难见上一面的家伙,齐刷刷的站在门外。 有些个子不太高的,双手扒在墙头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目光汇拢处,好像正是那位陈道友。 “陈……”齐涼茫然看向陈圣,结果后者双手横抱那个包裹,跑得极快,一边跑一边喊:“交给你了!” 随着陈圣消失,所有人都盯着齐涼,一位金丹中期的汉子咧嘴道:“原来是你小子,知道那位是谁吗?” 齐涼摇头,虚心请教:“可否劳烦道友告知,好让齐某死也死个明白。” 来了这么多金丹修士,其中不乏一些位置极高,在战场上杀力极强的,再他看来无异于大祸临头了。 那人满脸愕然,随后大笑道:“你齐涼好歹是个城主府记录在册的武书郎,没犯事谁会让你死。” 齐涼松了一口气,略宽心了些,问道:“敢问那位陈道友犯了什么事,能惊动这么多位前辈?” “狗屁的前辈,你小子能不能有点骨气,好歹是位正儿八经的金丹修士,也曾上阵杀敌,那怕战功不大,也用不着对我们如此卑躬屈膝吧?”一人自人群跃出,恰好落在与竹园一步之隔处,微怒道。 齐涼看清此人面容,又是一缩脖子,讪讪道:“都是过去的事,薛兄莫要再提。” 薛韬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耐着性子解释道:“那小子没犯事,反倒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让我们这些家伙心生敬佩,特意过来瞧瞧。” 闻言,齐涼才算是彻底放心,他与薛韬是同期来海城的修士,修为原本相差不多,一同投入战场,是互相救过命的交情。 只是他齐涼走了背字,在战场上被一头狗急跳墙的老龙拉着垫了背,虽说保住了性命,但一颗金丹碎了大半,不得不黯然退场。 没了顾虑,齐涼开始有些好奇,对于陈道友离开竹园之后的事他并不知晓,只是凭着那点微弱的血腥气,以及陈圣萎顿的气息猜出了些,食盒之中才会多出那壶具有疗伤效用的酒酿。 薛韬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放心,那小子不想见我们,也没人会硬闯,毕竟人家可没拿我们什么东西。” 昨夜院中战斗在场的人极多,即便那道人想封锁消息也做不到,故此有不少人得知了此事,猜出这桩恩怨的根脚。 他这话一出口,某些原本存了硬闯心思的人,算是被彻底绊住手脚,否则以齐涼如今的地位,根本震慑不住。 屋内,陈圣与灵韵相对而坐,脚下趴着一条黑狗。 灵韵轻叩桌面,问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不会有事?” 陈圣明白他心中所想,笑道:“放心,不会影响你入海化龙,说不得还能够得到一块海城腰牌,裨益极大。” 屋内沉默了片刻,灵韵不再开口,长身而起,走到竹制小床前,径直躺下。 陈圣哑然失笑,抬腿轻踢那条趴窝的黑狗。 于是,一条瘦长的金瞳黑狗,在齐涼与一众金丹修士面前,招摇过市,随后停在竹园门槛上,漠然说道:“山主说了,昨夜鏖战他也累了,晚些时日再见各位。” 此话一出,诸多修士面色各异,有人觉得一位能与陈老鬼相争不死的少年,哪怕受伤不重,也有闭门不见的资格,因此面容平静,抱拳离去。 也有人脸色难看,其中不乏几个修为高的修士,觉得这少年好生狂傲,哪怕真给陈老鬼打成重伤,这么多前辈亲自到场,怎么也该出来见上一见。 更何况方才你小子明明还健步如飞,面色红润得过分。 其中有心思活络者,心底已经有了计较,因为那少年若真活蹦乱跳,或许会对海城格局造成不小的冲击。 陈圣在屋中稳若泰山,他体内伤势的确不轻,但绝还没到不敢在人前久待的地步。 许久之后,齐涼推门进来,脸色古怪,“我说陈道友,你不咋厚道啊!” 陈圣错愕不已,玩味道:“该给的灵石我可没吝啬,齐掌柜自己不拿,如今后悔了?” 说着,他取出那个袋子,扯开一角,露出其中数目不小的灵石。 齐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不是说这个,做了这等惊天动地的事,为啥不早知会我一声,事后提点我几句也好啊。” 他捶胸顿足,痛心不已,手指扫过院中,悲叹道:“早知有这么一天,我就该勤些修剪,那么些富户,哪怕留下一两个都足够我齐涼挣得盆满钵满了。” 陈圣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过不了几天你这里就会门庭若市。” 齐涼双手笼袖,微微弯腰,满脸堆笑,就差一身极为精干的熨帖衣衫,活脱脱一副伙计样,笑眯眯问道:“道友此话当真?” 陈圣笑骂一句,目光落在门外,未想到自己这话才刚说出来,就有贵客登门。 焚海上人与海老联袂而至,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门内的焚海上人眼皮都没抬,高声喝道:“陈圣那小子呢?” 这话是对条目光不太善的狗说的。 齐涼匆忙赶来,有些吃不准面前两人身份,他进入战场没多久,便被击碎了金丹,自然不识得焚海上人。 只是看着两人站位,齐涼咽了口唾沫,挑了个软柿子,他略过那位老人,向着焚海上人问道:“这位前辈?” “嗯?”焚海上人黑着脸,瞥了眼这个没有眼力见的掌柜,有些不悦道:“找人,让陈圣出来,跟他说我都瞧见了,生龙活虎的别想装死。” 齐涼额上冒出细密汗珠,心说这位看着极威严的前辈,说起话端得是气势十足。 陈圣满脸无奈,走出屋外恭声道:“前辈就别为难他了,有事进来谈吧。” “这还差不多。”焚海商人冷哼一声,伸手将那条黑狗拍飞,才让海老走在前头。 齐涼早已脚底抹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大剪刀,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二人先后落座,瞥见竹床上酣睡的灵韵,皆是皱了皱眉。 焚海上人开门见山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啊,真不怕陈老鬼狗急跳墙,将那龙魂的事情捅出去?” 陈圣挠了挠耳朵,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焚海上人适时的眨了眨眼睛,陈圣便懂了。 他面色微沉,看了灵韵一眼,小声问道:“城中有明令禁止龙族出入?” 焚海上人正要开口,那位老人突然笑了,“行了,一唱一和的,真当老夫瞎了?” 陈圣笑容灿烂,“哪敢,前辈慧眼如炬,洞若观火,晚辈这点小伎俩自然不值一提。” 海老收敛笑意,带着几分威严喝道:“知道没用还耍心机?” “这不是讨个巧嘛。” 一张桌子上,大小三头狐狸相视一笑,最终海老一槌定音:“你那头龙魂问题不大,毕竟已经不算是水族,哪怕是多上几头,老夫也能让你安然无恙,至少来自官面上的压力不会很大。” 陈圣松了一口气。 老人突然话锋一转,手指点向灵韵,问道:“我没看错,这是一头蛟龙吧?” 陈圣张了张嘴巴,正要辩解,就见焚海上人轻轻摇头,于是点头承认,且不多说半字。 原本床上气息悠然绵长的少年,突然跃起,击碎了竹墙飞掠出去。 地上一条黑狗以手覆面,实在是没眼看。 老人轻喝一声,手中飞出一条捆妖索,将那少年紧紧绑住不得挣脱。 焚海上人弯腰拍打灵韵脸颊,笑眯眯说道:“别害怕,你体内那颗火丹尚在,就代表你小子没去做那大奸大恶之事,死不了。” 紫衫老者对此不置一词,却也没反驳。 陈圣眼睛一亮,有得谈。 他在心底打好腹稿,刚要开口。 海老抬手制止,颇为无奈,“你们两个是真把老夫当猴耍,还是觉得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 这回两个家伙都是讪讪一笑,并未来口,陈圣心中对这位老人其实印象不差的。 就冲他敢为自己这么一个素无声名的晚辈,挡在一个杀机凛然的元婴修士面前,陈圣就愿意与这位老人多费些口舌,否则他大可以闭门不见。 在海城之中,他陈圣不见,除非愿意如昨夜那般刀兵相向,不然海老根本拿他没辙。 见两个家伙俨然同穿一条裤子,海老叹了口气,道:“一缕龙魂也就罢了,老夫能为你压得住,可这头蛟龙,你最好捂的严严实实,虽然无明文禁止,可只要被人知道了,你小子就要落个满城皆敌的下场。” 陈圣心神微震,他知道这件事后果极大,却不知会如此严重。 焚海上人挑了挑眉,嘿嘿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何说你小子胆大包天了吧,能打过陈老鬼不算本事,你要是能够顶着压力保住这家伙。” 他又拍了拍灵韵的脸颊,朗笑道:“这城中修士,对水族怨气还不算很重,可这龙族嘛,你若不想在战场上给人背后捅刀子,呵呵……” 陈圣低头思索了一会,出了满身大汗。 海老似笑非笑,定定看着这位变了脸色的少年,胸有成竹。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海城事 许久之后,陈圣才缓过劲来,看了看笑眯眯的海老,又看了看挤眉弄眼的焚海上人,欲言又止。 焚海上人大手拍落,“有话就直说,在你面前的几乎是城中地位顶高的人物了,没啥不好意思的。” 闻言,海老深深瞧了他一眼,发现自己今日是找错引路人了,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个脾性最差的斩龙人,为何会对一个与龙族亲近的少年如此宽仁。 陈圣双手抱拳,果真不客气道:“那就劳烦两位前辈多多费心了。” 焚海上人嘿嘿一笑,满口答应,坦言只要陈圣愿意,他这个只怕蹦哒不了太久的斩龙人,是可以不要一些脸面的。 海老神色微变,他可是知道,身旁这个家伙正在经历一场极为玄妙的博弈,后患与机缘皆是无边无际。 陈圣微微点头,看向面露难色的老人,笑道:“前辈若觉得为难,我可以自己去挣战功。” 海城之中战功是最为吃得开的硬通货,陈圣其实不需要海老与焚海做什么,只要捂紧了嘴巴,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挣来。 老人还未来得及开口,焚海瞪了陈圣一眼,佯装发怒,道:“你小子什么意思,瞧不起我焚海也就罢了,连在城主府最高处都有着一张板凳的海老都信不过?” 陈圣轻抬眼皮,发现那位他口中地位极高的老人,正扯着嘴角。 “行了,别演戏了。”老人叹了一口气,略带几分无奈道:“老夫可以为你保密,甚至在不违反城内法规的前提下,给这座竹园批下一道天然禁制。” 陈圣张开嘴巴,正要道谢。 海老斜了他一眼,颇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最后说道:“让这头蛟龙老实些,城中许多地方都有着大道压胜,给人打死了事小,别连累了你与焚海才是。” 一语落地,老人径直起身,推开门,目睹一缕日光穿过竹林射来。 他双手轻轻抬起,旋即天地之间清风徐来,萦绕在竹园楼间。 在院中埋头干活的齐涼猛然抬起头,茫然寻找天地异变的源头,作为这座竹园的主人,对此处天地灵气变化格外敏感。 老人忙完之后,蓦然转身,向陈圣点头致意,一闪而逝。 焚海上人双手环臂,为那头蛟龙解开束缚,不知为何海老竟然没将这条价值连城的捆妖索带走。 “啧啧……能让海老花费这般心血的,你小子可真是头一个了。”他抬手拍了拍陈圣肩头,将捆妖索塞入后者手中。 陈圣摩挲着材质坚韧的绳索,故意呢喃道:“是一头元婴老龙的筋,看来这位前辈果真地位极高。” 缓缓起身的灵韵,听见前半句就已经给吓得几乎稳不住身子,又一头栽下去。 焚海上人眼疾手快,伸手搀扶住他,讥笑道:“这就怕了?你可知道,自有海城起,那道墙头后面死过多少龙族?” 他伸出一只手掌,狞笑着说道:“别的不好说,单是化神之上的老龙,就陨落过五头之多。” 说完,他漠然瞧着灵韵,意思是,你这么一条爬虫,在如今的海城里还真不够看。 灵韵心神摇曳,连带着眼中神光涣散,竟然隐隐有神魂失守之势。 陈圣抬起剑鞘将他击晕,带着几分责备道:“吓唬人也得有个度,前辈忒不厚道了。” 焚海上人咧嘴大笑,他的确故意想看这头蛟龙心防被破之后,能做出何等嚣狂事来,最好是凶性大发,与两人打起来。 许久不曾有龙族现身战场,他这位斩龙人手可有些痒了,金丹蛟龙是有几分杀鸡用牛刀的嫌疑,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陈圣自然能看穿他的心思,让灵韵躺在竹床上,他抬腿提了提桌下黑狗。 一条来日必定极不俗的凶兽,心底偷偷骂了句娘,一颠一颠的离开。 “咋的,要与老夫说些悄悄话,不传二耳的那种?”焚海上人笑容玩味,对于这位心性极佳的年轻人,他从来不吝啬玩笑。 陈圣白了他一眼,问道:“可否告知那位道人身份?” 焚海上人收敛笑意,难得皱紧眉头,叹道:“也不知你小子时运不济,还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只能说你来的很不凑巧。” “怎么说?”陈圣神色微凛,他对海城所知不详,且已然过了许多年,难免许多事物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例如那枯瘦道人,就是如此。 焚海上人嘴角微抿,手指头搓动。 陈圣黑着一张脸,倒满一个酒壶推过去,自从一次偶然被发现了壶中仙酿不凡处,这位前辈总是喜好打秋风。 满饮一口下肚,焚海上人这才说道:“海城一府六堂总该听过吧?那个恬不知耻的老道士,就是其中刑堂堂主,下任城主最有力的人选之一。” “下任城主?”陈圣疑惑不解,若他记得不错,如今的城主应该是为称得上年轻得元婴修士,寿元绵长,远没有到坐化之日。 焚海上人好似见了鬼一般,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才说道:“你小子是哪个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蛮夷,不会连三月前的那场拒海之战都不知道吧?” 陈圣摇了摇头,三个月前,他这具肉身应该还是个不曾修行的少年,自然对海上的事务一概不知。 “好吧。”焚海上人大受打击,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迎接陈圣崇敬目光的他,此刻比霜打的茄子好不了多少。 毕竟那场极为惊世骇俗的战斗,决定了海城此后百年战事走向,而老城主以寿元修为大损为代价,挣来了百年平和,海城修士皆与有荣焉。 虽说百年内小战肯定会不断,但能免去动辄死伤大片,甚至元婴修士都有可能陨落的大战,即便是焚海这位斩龙人,都对老城主极为敬佩。 默默听完焚海上人讲述,陈圣吐出一口浊气,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老城主真神仙也。” 随后他又问道:“不知老城主伤势如何?” 焚海上人面色微沉,作为斩龙人,他曾与受伤后的城主见过一面,只能说情形很不妙,比那位被当场击杀的海城元婴强了一线,却也只剩下一口气。 观他面相,陈圣便知晓了其中内情,忍不住自嘲道:“看来我到得还真不是时候。” 到底是金丹修士,焚海上人一瞬就收敛神容,重新变得古井无波,随后闷声道:“可知道事情起源于何处?” 陈圣装疯卖傻,挠头说道:“难道不是龙闲无意暴露了行迹?” 焚海上人冷笑:“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陈老鬼几十上百年都难得挪窝的货色,别告诉我他是出门踏青撞上那缕龙魂。” 他目光定定看着陈圣,那意思是,你小子可以装疯卖傻,但别拿我当猴耍。 恰逢此时,灵韵身上泛起一抹微光,是龙闲要破体而出,与这位瞧着跟自家山主关系极佳的大修士,好好说道说道。 “回去!”陈圣冷喝,旋即扭头为焚海满上酒,淡笑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追究,可否请前辈高抬贵手?” 焚海上人不禁嗤笑,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容老夫猜猜,莫不是那一对美娇娥?你小子还指着这桩恩怨,姐妹双收?” 陈圣摇头苦笑,道:“与陈家姐妹的确有些关系,准确来说是与其背后的陈家牵扯不小,晚辈要借着这点纠葛,讨回一件东西。” 龙闲的真身还在陈家手上,虽说有着陈圣施加的印记,寻常人无法攻破,可那位重伤濒死的陈老鬼,必定是有这个本事的。 焚海上人眯起眼眸,似笑非笑道:“懂得都懂,不过我还得劝你一句,女人在这件事上大都是肯跟旁人分享的,说不得亲姐妹之间芥蒂更大,可别弄巧成拙了。” 陈圣擦了把额上汗珠,着实给这一番犀利的话语惊出身冷汗,两世为人,哪里听过这等荤话。 老人嘿嘿一笑,伸手放下一物,神秘兮兮道:“是从一头准元婴老龙身上提取的精粹,或可帮你一二。” 不等陈圣有时间反应,那一身火红衣袍已然消失在竹园之中。 如今陈圣所在的这座小楼,全数包裹在禁制之中,与陈家府邸不同的是,居住其中的陈圣却并不能够掌控。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陈圣瞥了眼桌上瓷瓶,手掌轻轻一抹,悄无声息收入袖中。 门外传来咚咚声,是那头黑狗在敲门,进来之后直接口吐人言:“那姓苗的老杂毛要见你。” 听见老杂毛三字,陈圣蓦然想起那只极具灵性的乌鬼。 天机子久违现身,冲着陈圣破口大骂:“将老夫困于剑中也就罢了,如今连我这最后的一点玩乐都要惦记,你小子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陈圣蓦然笑了,只是笑容中存着几分古怪意味,“我可没限制前辈行动,事实上除了战斗之外,晚辈没有强迫你做任何无关之事吧?” 天机子低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心底喟叹一声,指头一挑,将如今大变样的乌鬼落在陈圣面前。 尚弄不清楚状况的杂毛鸟,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站着好多个陈山主。 陈山主? 想到这人,它急忙苏醒,双爪紧抓地面,浑圆眼仁之中,写满了恐惧。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抓人 陈圣哑然,猜到在那剑身空间之中,天机子定然对这头乌鬼灌输了不少自己的坏话,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它落下。 乌鬼眨了眨眼,心说这位山主大人,会不会趁自己腾飞之时出手,做成那老神仙口中的蒜香烤鸡,或者索性等自己落稳,再与旁边那个少年联手,熬出一锅浓香的鸡汤。 再不然就是,那头眼神不善的黑狗。其实是个顶尖的捕猎能手,心念想到最后,它自己都觉得身上有一股诱人香气。 见它迟迟不动,陈圣微微一笑,让灵韵开门待客。 满脸愧疚的苗并出现在面前,一身肃静衣衫上许多污浊残破,双瞳泛红,见了陈圣便急忙跪倒,连声告罪。 陈圣亲自将他扶起,笑道:“苗主事不必如此,你我之间年纪相差极大,当不起你这一礼。” 苗并缓缓起身,心中苦涩难耐,少年虽然笑容和熙,可言语之间的疏离已然很明显了。 主事二字,断尽仅存的一丝香火情,接下来要谈的,可就是切切实实的正事了,容不得半分情面。 陈圣让他落座,方才伸出手,开门见山:“将那玉佩还我吧。” “果然!”苗并心中哀叹,伸手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涩声道:“老朽此举只属自己鬼迷了心,还望陈真人莫要迁怒陈家,更不要就此认定陈家商船作风便是如此。” 龙闲冷哼一声,对此人印象他已然差到了极点,连带着记恨上了陈家,只恨往年雄踞江中之时,没有对那刻着陈字的商船出过手。 此刻想来,空余魂体的老龙,只觉揪心的痛。 陈圣抬起手,拿起那枚玉佩,确认无异样之后丢给龙闲,道:“你不能在城里呆了,陈老鬼背靠大山,不会轻易罢休的。” “山主什么意思?”老龙学了陈圣的看家本领,装疯卖傻。 陈圣淡然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若不走,下次陈老鬼登门我就将你连肉身一同交出去,那时可别怪我不近人情。” 灵韵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好在那头老龙已经率先蔫了,捧着那枚玉佩,唉声叹气道:“那山主这回可得给我找个靠谱的,同样的罪别让我再受第二遍。” 陈圣脸色有些不自然,咳了几声,义正言辞道:“肯定的!” 脚下沌兽极不配合的呜咽一声,结果被灵韵一拳锤在头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龙闲眨了眨眼睛,咋觉得山主说这话,气势不太足啊。 陈圣破天荒有些心虚,快步跨出屋外,向齐涼问了句,去往城中一个偏僻的街道。 此处与周遭萧瑟不同,格外的熙熙攘攘,人群簇拥,络绎不绝。 陈圣站在街口,一眼就瞧见角落里一个不算宽敞的店铺,其中一袭青衫的老人,鹤发童颜,龙骧虎步,与别处的有间商铺掌柜极为不同。 “曾掌柜,近日可有出海城的商船?” 老人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话,刚要呵斥,就瞧见一个笑容玩味的少年,双手抱剑,腰悬一枚意义极重的令牌。 曾邰怒容微敛,问道:“你是?” 得益于海城多年鏖战,城中人不分地位,与人说话都不喜欢太过客气。 陈圣笑了笑,报了姓名,又将来意说了一遍。 曾邰目光在那令牌上一扫而过,随口道:“没有了,得等到七日之后,方才有运输物资的商船来此。” 他一扭头,就开始送客:“你等七日后的此时再来吧。” 陈圣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老人年纪越大,反而脾性越发古怪。 早年他游历东海之时,曾与还是中年的曾邰相熟,仙尊陈落羽玩心大起,结识了这人凡俗夫子,各自成为好友。 放下一小袋灵石算是订金,陈圣果断扭头离去,出门不远后碰上一队红衣人。 “你就是陈圣?”队伍停在陈圣面前,为首的阴鹜汉子低头,漠然扫视。 陈圣一手把玩着玉佩,嘴角微翘,“是又如何?” 汉子冷笑,抬手按在他的肩头,“随本座走上一趟。” “不走又如何?”陈圣神色平静,目光清冷,他已然注意到角落里缩着的柳济,亦知道此人归属何方势力。 巡堂,海城六堂之一,平日里负责巡守城中,处理诸多杂项事务,看似权力驳杂不纯,实则盘根错节,堂主更是一位结婴极早的老修士。 明显堂中地位比柳济高上不少的汉子狞笑一声,一手轻抬,漠然说道:“本座现在怀疑你与一桩刺杀案有关,请你回去详查。” 嘴上说着一个请字,他手上的劲道却是又重了几分。 陈圣抬起头,直视那人,一字一顿道:“若是查不出又该如何?” “查不出?”汉子心底冷笑,只要到了无人处,本座自然有办法让你乖乖认罪。 与柳济那家伙不同,他对面前这人身份心知肚明,更是被某位巡狩大人御笔朱批,钦点为这桩悬案的盖棺人。 至于那位早间还称兄道弟的柳家子弟,尤不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正躲在队伍里冷笑。 陈圣看在眼里,喟叹一声,冷声道:“前头带路。” 语气姿态浑然天成,好似一尊神明在敕令。 汉子皱眉,终究没有继续纠缠,此刻丢点面子无所谓,等到了巡堂,有这小子好受的。 一行人“押解”着陈圣,去往城区中央。 站定在一座古拙青石门前,陈圣率先迈步而入。 柳济悄悄凑近,原本以他的品轶还无法来到此地,至少不够资格走入这道巨门,但是这次借陈圣的“光”,这位世家子弟得以窥其一角容貌。 通体都是青石材质的巨大宫殿,或者说一座倒插入地的牢笼,陈圣独自走在前头,如闲庭散步。 陈圣双手负后,仔细打量着这座囚笼,与前世来此相比处境急转直下,但心境却是相差不多。 一样的轻松写意,只是许多前世看不见的惨淡光景,注定这一世要补全了。 一路行来,廊道上血腥味十足,许多遍体鳞伤,甚至肢体不全的修士被关在一个个铁笼之内,其中不乏水族,亦有不少人族修士,自筑基到金丹境界都有。 走到一座沁着血色的铁椅前,陈圣笑笑坐下,招手道:“有什么要详查的来吧,我只给你们一日时间。” “荒唐,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地方?”看着陈圣的猖獗模样,柳济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跳出来,色厉内荏道。 实则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狠抹了一把冷汗,在场所有人中,他的品轶几乎可以说是最低的,按常理绝对没有他柳济说话的份。 然而事情都有例外,柳济的底气便是,那位地位仅次于堂主与几位巡狩的大人,与他有过别样的交情。 果不其然,那位大人出言力挺他,“陈圣,我巡堂办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陈圣呵呵一笑,倒是对接下来的刑罚手段颇为好奇。 “柳济,此人就交给你审了。”汉子说完,留下两个手段狠辣的助手,又以心声向柳济承诺,只要能够从陈圣嘴里掰出一些东西,哪怕并不属实,都可以作为证据。 如今那个影响力极大的家族,最着急的还是找人顶罪,将颜面找回来再说。 望着陈圣宛若一条登天梯的柳济,一张脸几近扭曲,取过一副压制真元的枷锁,就要给陈圣套上。 竹园之内,齐涼已然收拾好了院落,又将竹楼客房内外皆擦拭了一遍,正蹲在门槛上,盼星星盼月亮。 “小黑啊,你说陈道友是不是在诓我,咋的没有人来?” 沌兽到了个白眼,从陈圣出门开始,这个家伙已经喋喋不休好几个时辰了,若不是顾忌某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它都想显出真身吃人了。 哪怕是个破落金丹,可大小也是块肉不是。 灵韵与龙闲对坐窗边,时不时震慑黑狗一眼,不远处站着一只乌鬼,眼珠子直打转,不知再想什么鬼主意。 龙闲想了想,说道:“真想好了?带着那片龙鳞到了龙宫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哪怕山主为你施加了封印,也会被看破的。” 毕竟是那头卑鄙无耻老龙的本命龙鳞,冥冥之中的感应是切不断隔不开的。 灵韵瞪了他一眼,道:“那头白龙血脉如何?” 龙闲愣了愣,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更加对这个年轻后辈的胆色倾佩,长叹一声:“看来我真是老了,连这点心气都无,哈哈……活该给人守山门。” 灵韵瞧着他如此颓唐模样,犹豫了片刻,宽慰道:“其实守山门挺好的,掩日峰注定是一座极高极高的山头,将来你能得到的好处未必少于我。” 老龙气笑:“说得这么好,你怎么不去给人看门?” 一句话好险没给灵韵噎死,好半晌,他才徐徐说道:“我也想,若不是要去闯金麟台,那座山头其实比东海龙宫还要好的。” “啥?金麟台?!”龙闲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得到灵韵肯定的答案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真正的心如死灰。 到了今天,他才算是知晓了气运二字的恐怖之处,面前这头蛟龙,虽然自身天资血脉都不俗,但若是没有陈圣这位护道人一般的存在,都很难活到东海,更别提其他了。 一点微弱火光又点燃,老龙无比期待,拥有这么位山主的宗门,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死了 海城中央一座极为窄小的院落,甚至与周遭的庞然大物相比,可以配得上简陋二字。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条竹椅上,神色宁静,目光深邃幽怨,身上却透着股生机断绝的森森死气。 身着猩红长袍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位刑堂之主,瘦削道人微微行了一礼,再无其他动作。 老人嘴角轻扯了扯,“怎么,觉得我老人家日薄西山,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这话是对那红袍汉子说的,此人是巡堂之主,特意针对陈圣的手段,便是他有意为之。 身旁的道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实际上两人达成了某种交易,故此本该站在对立面的二堂之主,得以心平气和站在一起。 下任城主人选,其实几位堂主与一些地位特殊的家伙,都是有资格参与的,且巡堂势力对城池掌控度最高,有些先天优势。 整个身子枯萎蜷缩在藤椅里的老人笑了笑,双手插袖,“别紧张,你们对那年轻人做的事老夫并不关心,而且以这副残躯多半也做不了什么。” 道人神色如常,偷偷瞥了眼那位巡堂之主,才轻声说道:“城主放心,以巡堂的规矩,那少年不会有事。” 老人轻轻摇晃藤椅,目光穿廊过栋,以仅存不多的修为神通探查审讯详情。 红袍汉子终于皱了皱眉,以往老城主修为全盛之时都不会如此逾矩,如今快废了,寿元也要到头了,反倒是敢明目张胆做这等事了。 老人扫了他一眼,嘴角轻笑,撤去神通,已然看清了那位年轻人。 模样不错,而且看着修为极佳,是个大道有望的修行种子。 看到这些,老人便堆起满脸笑意,极为客气的邀请两位堂主饮酒。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皆是忍住了那句到了嘴边的难听话。 “你可别死太早了!” 如今的海城,还需要一位有威望的城主来聚拢人心,否则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怕是要搅出一番风云。 暴得百年平和,如今城中除去真正上过战场者,几乎人人心神摇曳,一条绷紧了许多年的绳索,猛地松开。 最终,二人对坐,老城主驱动藤椅取来几坛凡间烈酒,说是此物最应当下景象。 三位大人物对饮之时,柳济则满脸怒容,他从地上站起,厉声呵斥道:“陈圣,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如此对待一位巡守。” 陈圣嗤笑一声,道:“等你那个守字,什么时候多了几笔再来说这话,另外依据城中律法,你们无权对我动刑。” 几位巡堂之人微怔,巡堂如此行事多年,敢当面说出这么一句话的人还真没碰到过。 无论是何境界的修士,只要还想在城中待下去,就不会说这等得罪整座刑堂的话语。 否则一些明里暗里的腌臜事,哪怕实际伤害不大,也会让人极为糟心。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巡堂,就是海城这座幽冥地府里,最为难缠小鬼的聚集之处。 “既然如此,那么不知陈公子是想让我们如何审讯你?”一位有望在守字上添上几笔的汉子迈步走出,手里攥着一条细长铁签,以真元烫得火红。 陈圣面色淡然,撇嘴道:“不若备上些好酒好菜,再让那个在背后操盘的老乌龟亲自作陪,说不定我喝醉了,能漏出点口风。” 骂完老乌龟三字,陈圣觉得有些不妥,好像波及到一头极具灵性的黑鸟,于是低下头,冥思苦想。 身前那人狞笑,手上红芒刺出。 叮的一声,陈圣身前衣衫给烫出个小洞,那条材质特殊的铁条被压得弯起。 出手之人满脸的不敢置信,要知道,所有刑具上都附着了印文,能够很大程度无视灵力真元,哪怕是元婴修士全力施为都未必如此轻松挡下。 况且,面前这个年轻人,分明没有动用半分真元修为。 陈圣瞥了眼衣衫,皱眉道:“我这可是上品宝衣,你就这么说毁就毁了?” 柳济眼皮微颤,随后仗义执言:“这分明就是一件俗世衣袍,你却说成法宝,要脸不要?” “用你说话了吗?”说这话的是那吃了暴亏的汉子,后撤几步,丢下那滚烫的铁条,冷着脸说道。 陈圣笑容玩味,看着那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的柳济,啧啧道:“看来之前那个与你的香火情也不怎么样嘛……” 另外两人神色微变,看向那个被“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家伙,正想开口。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柳济咬牙切齿,从怀中拿出早就备好的一碟纸,倒扣在桌案上,沉声喝道:“先打二十杖。” 陈圣淡然一笑,倒是老老实实受了这二十杖,反正挠痒痒一般。 两个动手的家伙黑着脸,下手极重,且灌注了巡堂特殊功法蕴养的灵力,寻常人挨上,哪怕棍子不重,都得受不轻的内伤。 对于柳济的发号施令,两位巡堂老人虽然不喜,但已经看出了事情的一些脉络,也乐得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死前再逞一逞威风。 棍棒落过,陈圣悠然起身,弹落衣上尘土,走一屁股坐下,随口说道:“想说什么抓紧,我回去还有点事。” 见他如此猖獗,柳济冷笑,事到临头他反而冷静了许多,照着纸上所写,漠然发问。 陈圣得窥那场刺杀的一角容貌,原来那位地位尊崇的少年,竟是与刺客相识与那座渡口,一条烟波小舟上,两人臭味相投,“一场论剑”之后引为挚友。 而后这少年将好友带回,其间一直深居简出,故海城对此人所知不多,只猜测是一头胆大包天的化形水族。 可怜那位少年,直到死前都不曾知晓好友真容,根据查探,他竟是死在自家屋内,被挚友精心勾勒的真元丝线割掉了头颅。 “说,你与那真凶是什么关系?”柳济双手重重拍击桌案,色厉内荏。 两个家伙侧过头,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对他这般粗陋的审讯法子极为鄙夷。 陈圣洒然一笑,简单梳理了事情脉络,直接问道:“柳巡守这是,打算让我俯首认罪,承认是那刺客,好让巡堂乃至海城与那个家族,面上都能过得去。” 他伸出手,笑道:“将证据拿出来吧,想必你们肯定也早就准备好了。” 这下轮到三人面面相觑了,没想到此事进展的如此迅捷。 柳济在怀中摸索一阵,将一卷极细丝线放在面前,隐隐流光,显然是件极不俗的法宝。 且这件法宝上占有几滴血珠,分别出自两人,陈圣与那位被刺死的少年。 陈圣看也不看,轻轻眯起眼眸,老神在在道:“还有吗?” 柳济目光冰冷,低喝道:“如此铁证摆在面前,你莫不会觉得自己还能脱罪吧。” 许久之后,陈圣叹了一口气,“看来那位堂主是不会来了,时间也不早了,陈某不奉陪了。” 说着,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轻轻踱步。 被视如无物的柳济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不禁攥紧了手中一物。 他双眸赤红,挡在陈圣面前,宛若一头暴怒的狮子,“你确定啊认罪?” 陈圣深吸一口气,说道:“别逼我杀你。” 心知这个柳家子弟是被人利用,所以陈圣一路走来已然忍让多次,抬手将其打翻一次,方才刻意激怒那巡堂汉子又一次。 再不识趣就是自己找死了,怪不得旁人。 两个巡堂汉子悄悄退远,冷眼旁观。 今夜只要这少年出手,柳济一定会死,之后巡堂行事就会方便许多,哪怕不能留下这少年,也会得到极大的或虚或实的好处。 陈圣神色微变,感觉到柳济怀中异动,只可惜出手之时已经晚了。 只见柳济浑身被凶戾气息包裹,是一种所有海城人都极熟悉的气息,龙韵。 “还真是处心积虑。”陈圣摇头苦笑,从自己崭露头角,到如今杀局,可一日都还没到,两位堂主便已然联手了。 之所以说是两位,是因为那股龙韵,与龙闲身上的极为相似,想来定是那位刑堂之主,以大神通从陈老鬼身上剥离下来,再掺入真龙之气,最终成了面前这个怪物。 柳济通体被诡异手段充盈,体魄某些孱弱处被撑得爆出血色纹理。 院子里对饮的三人,几乎同时转过头,这座城主府距离巡堂算不得多远,又都是元婴修士,且有两位更是深陷其中,自然分外关注。 老城主叹了一口气,略带几分责备道:“用一个后辈的死,来掩盖城中丑事,手段未免下作了些。” 那巡堂之主佯装没听见,独自饮酒。 瘦削道人则是淡淡一笑,明知故问:“明明是两人,城主为何说是一个?” 老人抬眼瞧着他,没好气道:“不兴老夫发发善心,用这副残躯救人?” 巡堂之主皱眉,开口说道:“最好不要,如今的你还不能死。” 老城主哈哈大笑,几乎眼泪都要挤出来了,“那陈圣就该死了?” 汉子哑口无言,道人想了想,幽幽说道:“城主为何不救救那柳济,你与柳家可是关系匪浅。” “自己讨死,救他做甚。”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脱身 老人说完,看也不看桌上酒菜,径直缩回藤椅里,双眸微闭,好似一尊神韵天成的石像。 瘦削道人反复咀嚼这番话,越发觉得有嚼头,放下酒杯就要离席。 结果给巡堂之主一把按住,闷声道:“老城主的话你听不明白?今夜那小子死不了,你若是不想继任出纰漏,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动。” 道人深深看了老人一眼,欲言又止。 汉子好似看破了他的心思,淡然开口道:“就这么最后一次,往后就不必理会了。” 道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日后都被这个老家伙以此威胁,他可真会发疯。 二人重新落座,以掌中神通静观。 柳济已然被涨得不成人形,一双血瞳中尽是狂乱杀意。 陈圣叹了一口气,手掌攀上剑柄,“看来今天这个局,我是非入不可了。” 脚尖轻点飞掠而出,剑刃抵到形如妖魔的柳济体表,而后探入一缕剑气。 极速抽身后退,陈圣落稳在地,满脸肃容,如临大敌,喃喃道:“准元婴战力?” 抖了抖微颤的手腕,陈圣不禁苦笑,之前施展秘法与陈老鬼那一剑的伤势还未恢复,此刻对上一个全无人性的准元婴修士,颇有些捉襟见肘。 “柳济”飞扑而来,双掌做爪挥舞,由于凶性充斥了心肺,此刻的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仙剑剑芒落在身上,反而更能够激发狂性。 体内伤势被牵动,陈圣手上动作微滞,随即被一拳轰在胸膛,整个人飞射出去,撞在浑厚石柱上。 抹了把嘴角血液,陈圣拄剑起身,“柳济”已然掠到身前,张大嘴巴,冲着陈圣颈部就是一口咬下。 危急时刻,天机子驭使着宝剑飞过,将其撞退几步,随后他宛若耗尽了气力,坠入剑鞘之中。 陈圣蓦然转身,闪电打出一道剑光,随后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可能的应对之法。 他不敢直接抽出符箓,便以长剑为笔,剑气为墨,天地为纸,极速绘出一道镇龙符。 轻喝一声,符箓飞射而出,碰在“柳济”身上,满身狂乱气息如遇到了克星,缓缓消融。 城主府中的道人再度起身,又坐不住了。 藤椅中的老人咳了几声,懒洋洋抬手,说道:“既然你这么急,咱们就一块去看看。” 说罢,院中景象变幻,那激战的两人果真出现在面前。 只是看那年轻人的反应,他们看不见几人就是了。 “有效!”陈圣微喜,看来这“柳济”的力量源头果真是与真龙相关,手上剑光再起,就要重绘符箓。 以如此情形下去,只要再打上个十道八道镇龙符,那“柳济”就会彻底沦为废人。 当然,在这途中是陈圣真元率先耗尽,还是那柳济早一步生机断绝,方才是胜负关键。 瘦削道人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低头瞥了眼老城主,才发现他一改之前的慵懒,双眸熠熠有光,半点不像个将死之人。 反倒是巡堂之主的汉子面色如常,即便是今日这桩胜负,与他巡堂明面上关联更大。 二人悄悄交换了眼神,汉子心头响起一声长叹,沧桑声音响起:“我说,观棋不语,观战也是类似的道理,两位好歹是元婴修士,要点脸。” 道人心神一惊,低头看着这位传闻给水族打烂了元婴的老城主,目露凶光。 老人翻了个白眼,这刑堂堂主也忒不厚道了,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 算了算了,能老老实实看戏就成,旁的老夫不管。 如今的老城主虽然还存下了几分实力,可也很有限了,经不起多少折腾,能不打就不打。 战局之中,又挨了几道镇龙符,那“柳济”方才长了点记性,开始遵循本能躲闪。 陈圣皱紧眉头,以他的手段,也只能在匆忙之间绘制,如此下去形势不妙啊! 就在这时候,“柳济”身形消失在面前,如鬼魅般闪烁不停。 最终挨了一拳一掌,陈圣止住气血涌动,强忍着肌体生疼,低颂:“藏月。” 几乎同时,三个元婴修士都察觉到了天地异动,尤其是那红袍汉子,闷声开口:“那少年再动用天地之力。” “不能吧?”老城主惊呼,满脸狐疑问道:“能确定是那小子,不是你巡堂深牢底下那头老妖怪?” 巡堂之主摇头,“虽然那波动一闪即逝,但我可以确信,是那个名为陈圣的少年引发的。” 老人低头沉思,片刻后呢喃道:“那可麻烦了,说不得我那位老友的子孙,真有可能会落败。” 道人心底冷笑。 实际上到了此时,老城主依旧对巡、刑二堂的联手芥蒂极深,觉得违背了某条自古就有的规矩,连带着更不想将城主之位交出。 如今他声威日隆,自然没有人敢对其有坏心思,在这个时候老城主死去,海城可就真正乱了套。 在两人的设想中,这位枯槁老人,起码得活到新城主继位,且树立起不轻的威严,方才会放他死去。 老城主对这个道理明白,却有意装着糊涂,在等一位心中早已选定的继承人。 由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如今城中每一个尖端战力,都是一块极重的砝码,几乎可以决定局势走向。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悸动,道人重新变得波澜不惊,漠然看着场中。 老城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容玩味。 夹在二人中间的巡堂之主浑然不觉。 一身修为充盈,陈圣凭空生出许多力气,更是明白此刻得速战速决的道理。 他刀剑在手,体内武道气息激荡,正面将“柳济”打退后,双手同时绘制符箓。 剑气刀光横飞,终于,在最后一道符箓落于身上之后,“柳济”滚落在地,生气不知。 一位早已守候在此的巡狩大人迈步走出,身后一水儿的金丹中期修士。 “滚!”陈圣厉声呵斥,手上杀力丝毫不减,甚至尤有超出。 那位巡狩显然早有预料,手腕一招,身后两队人马鱼贯而出,踏着古怪步法,各自以己身真元为脉络,构筑出一张大网,亦是玄妙无比的阵法,罩向陈圣。 与此同时,陈圣身后也出现一队人马,以同样的手段隔绝后路。 “啧啧啧……吃相真难看。”老城主摇头晃脑,实则心底真的发愁,这般阵仗困住元婴都不难,更别提各家族来此,要瓮中捉鳖的人了。 即便是老人自己,都觉得身处此地危矣,绝对要给那急需抓到凶手的家族,逮个人赃并获。 不远处死相惨烈的柳济,加上那法宝丝线,真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听着熟悉的唉声叹气,瘦削道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期望,静候下文。 陈圣劈出一道剑光,无果之后就不再费力气了,冷冷盯着法阵后狞笑的巡狩,咧开嘴。 胸膛一点疏狂剑气探出,宛如一道天光破晓,直接击碎两道法阵,斩杀一位巡狩之后,裹挟着陈圣扬长而去。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变故的道人,脸上依旧噙着盈盈笑意,以至于他紧锁的眉头,与微翘的嘴巴相衬,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巡堂之主瞧了许久,方才沉声说道:“是元婴一击,而且………是剑修。” 听清后头二字,道人心神一惊,问道:“难道是剑阁弟子?” 汉子正要开口说话,一个少年身形缓缓在场中浮现,面容模糊,但身上凌厉剑意骗不了人。 崔方白环目四顾,随后落在三人身上,漠然说道:“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拔剑。” 他是以一种极为珍稀的符箓来此,且只能停留片刻,因此顾不得是敌是友,先讲了道理再说。 老城主淡笑,抬手散去禁制。 匆匆赶来的各方家主与另外两位堂主,脸色颇为古怪,看了眼地上的柳济,又瞧见桌案上的丝线,有些便释然了。 “嘿嘿……巡堂这回踢到铁板了。”有人躲在人后,小声议论。 一些地位不算很高的,则是满脸崇敬看着那位笑容灿烂的老人。 以一人换一城,此番壮举,很难不让人钦佩。 崔方白目光扫过三人,皱眉道:“谁要动陈圣,出来接我一剑。” 此话一出,等若是满城人都知道了,巡堂竟然失心疯到了这种地步,去抓一位实力天赋皆是强绝的少年天才,给靠着祖上羽荫便目中无人的渣滓。 道人与汉子对视一眼,齐齐迈步而出,这位剑仙的意思显然是不想善了,与其连累老城主伤及大业,倒不如出来挨上几剑。 崔方白淡然瞥了眼,“我一猜就是你们。” 随后冲天剑光再度升起,二人所站立处满眼狼藉,廊道被一切为二,两位堂主被击退十余丈,且胸前各自有一个极细的血线。 “以后再不老实,我还会来。”崔方白撩完狠话,推剑入鞘,身形化为星星点点消散。 老城主冲着傻眼的众人摆了摆手,“看个啥看个啥,就不怕两位堂主恼羞成怒,将你们带回去喝茶?” 随后,怕吓不到他们,老人急忙补充道:“先说好了,老夫如今风中残烛,没几天活头了,真有事我可不管。” 好像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话,老城主驱使着藤椅,脚底抹油得飞快。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各方示好 一群家主们心思活络,听出老城主话里的别样意味,纷纷告罪离开,其中两位别堂堂主身形一闪而逝。 道人环顾四周惨淡景象,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位身首异处的巡狩,感慨道:“好生猛地一剑,鹿兄有把握挡住?” 原名鹿淮的汉子沉吟片刻,道:“可以,但代价会很大,绝挨不得第二剑。” 道人眼神浑浊,自顾自喃喃道:“看来贫道还是不如你良多……” 他脚下轻点,寻上一个面色难看的男人,淡笑道:“热闹看得够多了,连自家的事情都不愿意出手?” 此人正是那被刺杀少年的父亲,一位板上钉钉可以跻身元婴的天才修士。 男人嘴角扯了扯,冷笑道:“道长好手段,只怕如今满城都得指着我父子二人的脊梁骨,街边的贩夫走卒都要骂上几句了吧?” 道人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以为那些个家主都是傻子?这事没人会透露出去,至于那个吃了不少苦头的少年,本座会亲自让他闭嘴,保证守口如瓶。” 男人不禁眼眸眯起,良久之后才泄了心气,随口敷衍道:“但凭道长安排,反正还是那句老话,你我心中明晰就行。” 说罢,他不再多留,径直御剑离去,城池上空有禁飞阵法,城中倒是没有许多规矩。 道人独自走出巡堂,沿着最为宽阔的街道缓缓而行,蓦然狞笑。 父子二人,几乎两位元婴,这样的战力放在任何时候,都是足以扭转战局的存在,更遑论是如今这个关键时刻。 若非如此,他哪里会容许那个还未彻底进入元婴境界的男人,一口一个道长,叫得十分欢脱。 在脑海中构筑那一剑的锋锐,瘦削道人额上汗珠越发多,直到一个无人角落,他颓然坐下,怅然若失。 “当真是一块铁板。”道人自嘲一笑,自认面对那犀利剑光,他连一击都很难挡下。 竹园之中,陈圣浑身浴血,推门而入。 趴在地上的黑狗吓得一激灵,看清他这般惨淡景象,心里惊骇不已。 哪路神仙大发雷霆,将这个变态的人类少年得如此凄凉。 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的龙闲急忙跑过来,捕捉到一缕残存龙气之后,破天荒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满脸的复杂神色。 灵韵扶住陈圣,小声问道:“是谁?” 陈圣洒然一笑,“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看着是惨了些,好歹成功破局了,今日之后一些明面上的针对手段,不会再有了。” 闻言,老龙松了一口气,极为谄媚的给陈圣倒了一杯酒。 “你想让我死?”陈圣瞪眼,以握剑的手叩击桌案,没好气道:“上茶。” 老龙愣了愣,旋即发现一个崭新的难题,这座竹楼之内,似乎并没有那种叫作茶的东西。 陈圣轻咳几声,灵韵才从怀中摸出几片细长的茶叶,翠绿欲滴。 嘬了一小口春神茶,陈圣只觉满齿留香,运转真元缓缓修复一些较轻的伤势。 “如今城中形势复杂,过几日便会有商船出城,届时我会托人送你会掩日峰。” 说这话时,陈圣直勾勾盯着龙闲,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才抖了抖剑身血液,似笑非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除了那位瘦道人,今夜可是还有一位巡堂之主出手,再往后我可未必护得住你。” 老龙抿嘴不语,目光瞥了眼身旁人。 底下一头黑狗突然人立而起,学成陈圣的模样坐在竹椅上,老气横秋道:“你个老小子,可别不识好歹,以我家主人的实力都落到这般光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 还是说,你个老王八蛋其实早就找好了下家,是一位实力顶尖的元婴大修士,可为你遮风避雨?” 最后,这条黑狗悄悄看了眼陈圣,而后压低嗓音问道:“快给我说说,是哪个瞎了眼的看上你个老小子?” 陈圣抬手砸在它头上,笑眯眯道:“怎么,心里想着换个主人?” 感觉到大事不妙的小家伙连忙闭上嘴,从椅子上跳下,老老实实趴窝在陈圣脚下,以软毛磨蹭他。 老龙撇了撇嘴,对这家伙狗腿模样极为不屑。 陈圣突然扭头看他。 龙闲立刻换了副嘴脸,小心翼翼问道:“少爷,真不能再多待多待?” 灵韵眉头微皱,低下头,注视着如今关系好了许多的同族前辈,认真道:“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你若不想再被人抓起来炼化,还是早日回山的好。”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替陈圣计较得失,哪怕并非事事如此,都已经很好了。 陈圣推剑归鞘,轻笑道:“没这么麻烦,距离商船出城还有几日,龙前辈可以趁这几天逛逛,见见一些故人。” 故人与见见两个词,他咬音都很重,然而前者要略轻上几分。 龙闲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不见了,省得再给少爷惹麻烦。” “真这么想?说定了可不能改。”陈圣笑意玩味,接下来几天他打算登门拜访一些人,既问问有关仙宗那位曾到访藏月山之人的消息,又要为灵韵入海搭桥铺路。 仙宗坐落海上,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座雄伟城池消息更加灵通了。 老龙神魂震颤,而后重新坚定,咬牙道:“不见了!” 陈圣颔首,取出存放龙躯的玉佩,将二者合一,也算是让这位终于下定决心的老龙一点自保的实力。 随后,他径直闭上眼睛,梳理体内乱象。 除去气府真元消耗大半,一些主要经络也被秘法与武道激荡震伤不少。 最为要命的是,崔方白所赠的一缕剑气,由于去势太急,逸散出的剑意杀力对金丹造成损耗不小,又是一桩麻烦事。 实际上今夜不动这一件底牌,陈圣就要使用长月真人赠予的那一道符箓。 陈圣以心念牵引,将真元化为丝丝缕缕翠绿能量,开始润泽经脉气府,是极为耗时的水磨功夫。 唯有将二者修复一些,他才能有点自保之力,如今竹园内之所以寂静无声,不过是摄于那一剑的余威。 一夜无话,第二日接近傍晚,陈圣才睁开眼,抬手打开一点法阵禁制。 齐涼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带着几分抱怨道:“陈道友,你可真够能折腾的,我算是彻底知道门庭若市是什么感觉了。” 这位海城冷落了许多年的年轻掌柜,如今颇有些心慌,一大早就有好几个大家族来此,不仅送来了拜帖,还附赠不少疗伤灵药。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摸不清头脑的齐涼并没有欣喜,相反是惴惴不安,他愁眉不展,小声问道:“陈道友,你跟我说句实在话,你该不会与哪位大人物有关吧?” 没等陈圣来得及开口回答,齐涼自问自答,“不对啊,你要是有这层身份,不该每次出门回来都惨兮兮的。” 昨夜陈圣回到竹园之时,齐涼可就坐在院中,对那副凄惨景象看得真切。 陈圣笑容灿烂,并没有开口解释,从齐涼手中收过拜帖灵药,让乌鬼落于肩上,漫步行出。 那头黑狗贼兮兮睁开眼睛,悄悄看着少年背影远去。 陈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咧嘴,并未开口邀请。 于是那头沌兽又懒洋洋的趴下去,眼眸微闭,呼吸悠然绵长。 推开竹园门,看见一个袖口纹着火龙的老人。 焚海上人抬起头,笑着打趣道:“你小子可以啊,我都做好硬闯救人的准备了。” 陈圣眉眼含笑,“让前辈白准备一场,陈某惭愧。” “嘁!”老人嗤笑一声,没好气道:“说这话好歹有点诚信,至少你脸上也稍稍伪装一二吧?” 于是陈圣脸色一垮,苦着脸重复了一遍。 结果挨了焚海上人一拳在胸口,老人手上托着一个雪白瓷瓶,笑道:“旁人的东西你不肯用,总不会连我这个老头子面子都不给吧?” 陈圣哈哈大笑,接过瓷瓶倒出一颗火红丹丸吞入腹中。 “这还差不多。”焚海上人双手笼袖,瞥了他怀中瓶罐,啧啧道:“可惜了,早知道昨晚就偷偷摸进去看戏,如今看来定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在海城久居多年,对于某些势力首脑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焚海上人可谓门清儿,在战场上没少被恶心。 陈圣哑然失笑,随手挑出一张拜帖,呢喃道:“薛家。” 陈圣没来由想到那曾替齐涼仗义执言的薛韬。 焚海上人大袖轻甩,脚下走得极快:“走吧,这登门还礼的事情可不好做,你小子如今的状况,老夫还是盯着点的好。” 陈圣摇头,放弃开口道谢的念头。 二人行至一个陋巷,焚海上人指着其中唯一还算完整的门户,撇嘴道:“就是这家了,这条巷子离海城最近,当年水族打到这里,损毁了不少房屋,如今除了倔脾气的薛家,都搬走了。” 有一句话焚海上人没有说,当年这个薛家坚守此处七日,将大半水族挡在城外,几乎扭转了一场战局。 否则以这条拒海街的名头,会只有一户人家? 起码焚海自己,就极想将府邸般至此处。 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见老城主 陈圣听罢这薛家的壮举,站在那块破落门户面前,久久不舍得扣响唯一一个铜环。 最后还是焚海上人看不下去了,替他动手。 开门的是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先是看见陈圣,脸上闪过一丝疑虑,“阁下找谁?” 一旁的焚海嘿嘿发笑,让陈圣取出那块如假包换的拜帖。 汉子这才打开门,将两人迎了进去,大步走入一座居中房屋。 陈圣清晰听见,那汉子边走边小声呢喃:“谁发的拜帖,为何从未听人说过?” 焚海上人笑着解释:“不必惊讶,薛家之人一向如此,每一位得到认可的族人,都有独自代表家族的权力。” 陈圣释然,换句话说,只要出现在这座院子里的薛家人,都拥有极高的决策力。 没过多久,一位面容憔悴的老人快步走来,站定在陈圣面前,开门见山道:“来还礼物?” 焚海上人憋笑不语。 悄然抹了把冷汗,陈圣早已打好的腹稿在心中盘桓许久,始终留在嘴边。 见他如此,老人神色轻松,爽朗笑道:“年轻人如此扭扭捏捏做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薛家不会有任何一人因此迁怒,将来战场相见同样该出手出手,该挡刀挡刀,决不含糊。” 陈圣扭头看了焚海一眼,心说你是不是早料到会如此? 焚海上人目光移至别处,打定主意不插手此时。 老夫还想与薛家做个邻居的,可不好得罪人。 陈圣深吸一口气,说道:“无功不受禄,这礼晚辈受不起。” 老人低头,嗯,一瓶品质还过得去的疗伤药,看来那个小兔崽子混得确实不如何。 于是老人心情大好,抬手接过,朗笑道:“我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今日你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来日有了战场袍泽之情,可不好再找别的理由了。” 陈圣苦笑点头,心中对这薛家家风颇为赞赏。 老人突然抬腿踢了焚海上人一脚,道:“我问你,你个老小子咋勾搭上这么个小子的,十几岁的金丹,可不多见啊。” 焚海上人嘿嘿一笑,咬死了不开口,自己攒了这么许多年的战功,才刚找到一位熟人运作,有望在拒海街有一座小门小户,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如今脚下这条街,可谓是寸土寸金,且有价无市,面前这位薛家老人,就是能够一槌定音的存在。 老人闷哼一声,对陈圣笑道:“赶不赶时间?若是不急,陪老夫喝上几杯如何?” 陈圣抬起手,轻咳几声,苦笑道:“昨夜伤得不轻,如今可不敢饮酒。” 老人微微点头,释然道:“也是,能从那种阵仗下脱身,不掉几层皮那两个老鬼干脆死了算。” 说这话时,老人心中不无遗憾,抱怨一会之后才意识到陈圣还在,笑着问道:“下一站去哪?” 陈圣茫然摇头。 “找找,看有没有那死了儿子的混蛋的拜帖,有的话就去那,没有就去战堂,摆平了这两家,其他就都好说。” 老人的言辞轻飘飘的,却是早就想好的路线,对如今的陈圣裨益极大。 一个是风头极劲的家族,有望一门两元婴的大户,再一个就是主持海城大小战事,几乎汇聚了大半金丹战力的恐怖组织。 焚海上人微微颔首,诚如老人所说,除去巡、刑两座龙潭虎穴之外,便是这两方势力最为合适立威。 离开薛家之后,焚海上人向陈圣建言,让他先去战堂,因为那家族怒火正盛,且战力十分完善,而战堂堂主不在,一些闭关的元婴老怪也不会放下身段对一个晚辈出手。 最后陈圣大袖一挥,极为干脆利落的决定,去那战堂。 倒不是捏软柿子,而是对那个家族与巡、刑二堂勾结的卑鄙行径不耻。 面对小人,必须处处小心才是。 正寻找战堂拜帖之际,手中一块材质寻常的竹片落下。 “这是什么?”焚海上人弯腰捡起,看清上面刻字之后,神色大变,颤声道:“战堂先不去了,领你去见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陈圣微怔,而后翻手将所有拜帖收起,反正除去一些早已敲定的去处之外,哪里都一样。 一路上焚海上人神神秘秘,甚至不惜动用修为遮掩行踪。 陈圣跟在其身后,脸色古怪得很,这便是传说中那位杀伐果断的斩龙人? 怎么偷偷摸摸的,像极了个入室偷盗的蟊贼,还是手段极为粗糙的那种。 在焚海上人带着陈圣走入又一条破败的小巷后,身前十分突兀的出现一个老人。 他衣着锦袍,双手各挂着条透着幽光的锁链,互不相连,一直垂到脚踝。 焚海见了这位老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老人以眼神阻止他的动作,笑眯眯看着陈圣,温声道:“陈小友昨夜威风不小,可知道此事后果?” 陈圣双手抱拳,笑道:“前辈说笑了,重伤近死,哪里称得上威风。” 实则他心中了然,面前这位城主大人,是想将自己扯入海城局势之中,至少不得像寻常参战修士一般,快意洒脱。 老城主尤未发觉身份已被识破,抬手召来品相极佳的翠玉桌椅,又取出珍藏多年的茶叶。 “薛老头喊喝酒,老夫我请喝茶,够有诚意了吧?”老城主哈哈大笑,焚海上人跟着附和。 本该是局中人的陈圣却正襟危坐,没有喝酒,只是摘下酒壶饮了一口。 以大神通窥探此处的薛家老人黑着脸,虽说城主那个老王八蛋没讨着什么好处,可你小子啥意思? 在老夫面前不能喝,到了别处就敞开了饮? 老人身后一个汉子轻咳,才算是将这位老祖宗从愤怒中拉了回来。 汉子正是薛韬,他小心翼翼道:“老祖,觉得这个陈圣心性品行如何?” 老人扭头瞥了他一眼,皱眉不已,“你个半步元婴都没到的家伙,好意思问人家心性品行?” 他毫不客气的抨击自家晚辈:“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你也配?” 薛韬笑容依旧灿烂,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时常听不到他还有些不习惯呢。 “老祖宗,这位陈公子,确定不会给齐涼带来麻烦把?”薛韬有些心虚,严格意义上来说,那道拜帖是他假传了圣旨。 以薛韬如今的战功积累及修为境界,还不足以被收容进薛家,只是担心好友陷入乱局之中,方才厚着脸皮引陈圣来此,让老祖宗帮着掌眼。 老人懒得看他,只是淡然说道:“放心,你那位朋友很好,若真有大难临头的一天,拒海街又不是没有位置了。” 薛韬听着不远处的海水狂啸,忍不住一个激灵,讪笑道:“那还是不麻烦老祖宗了。” 开玩笑,拒海街是什么地方?几个齐涼进来了能活着出去? 也就咱们薛家这帮子蠢蛋把这里当块宝,心底哀叹一声,薛韬径直走出破落院子。 这里也是在拒海街内,与薛家院子数墙之隔,即便是那位老友齐涼,都不知他薛韬什么时候搬进了这里。 再看三人,陈圣慢慢饮酒,这融汇了大道气息的酒液,本就是一种疗伤的大药。 老城主嘬着茶水,似乎也并不着急。 倒是夹在二人中间的焚海上人,颇有些难熬。 “随便谁,说句话成不成?”他在心中哀嚎。 一个是极看重的晚辈,另一个则是十分倾佩的城主,焚海上人此刻觉得自己就不该出现在那座竹园之前。 似是听到他的心声,陈圣终于放下酒壶,开诚布公道:“城主有事不妨直说。” 老城主有些惊讶:“你知道老夫身份?” “门中有一位长辈,曾与城主有过数面之缘,与我提起过。”陈圣随口说道,反正以这具身体的年纪来算,前世的自己的确称得上是长辈。 老人这才释然,索性撕去伪装,用一副最真切,最暮气沉沉的姿态面对陈圣,自嘲道:“是老夫托大了,没料到那海族修士的后手。” 陈圣轻声补充道:“好在您还是力挽狂澜,没将海城置于险地。” “不会。”老人摆手,露出极为狡黠的笑意,道:“若是老夫落败,我会拖着那个海族一同赴死,届时会有新城主站出来,双方最多维持原样不变。” 陈圣错愕不已,扭头看向焚海上人,发现他满脸的深以为然,不禁拍了拍脑门,苦笑道:“前辈还真是………” “如何?”老城主眼神一亮,只等陈圣说出个极好听的赞扬辞藻。 陈圣憋了半天,才蹦出个没那么违心的词:“算无遗策。” 老城主大笑,虽然没能听到一些极顺耳的话,但也算探出了陈圣的一些品行。 总得来说,老人十分满意。 他扭动藤椅,三人骤然出现在一个海滩上,身后是巍然城池,孑然屹立在浪涛之上。 老城主伸手指着远处一座战场,轻声道:“当年老夫最早发迹于此,在这里斩杀了无数恶蛟龙族,方才破丹结婴,希望我死之后,你们能将我的骨灰洒在这里。” 陈圣虽然茫然,但其实心情的沉重不比焚海少,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老人也算是故人。 如今故人好似在交代遗言,故人本就所剩不多的陈圣,岂会不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章 暗堂魏澜 幽森寂静的刑堂密室之中,巡堂之主鹿淮对面坐着个看起来极为瘦弱的少年,与那道人。 少年脸上无半分血色,咧开嘴好像一头地狱幽鬼,“二位堂主似乎心情不太好,怎么瞧着比我这个半死之人还要没气色?” 鹿淮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魏堂主这个半死,可不如某些人来得货真价实。” 少年魏澜,是几堂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个堂主,与那地位超然的海老一样,是存在了极多岁月的存在。 “老城主可不是半死,人家是玩真的,若不是城中无人主持,他早就驾鹤西去了,哪里轮得到你我三人坐在此处?”道人抚须笑道。 无论如何,他都是如今最有望接任城主之位的人,结合三堂之力,以及大半实权家族,这位巡堂之主想不出还有谁能够阻挡他登顶。 少年脸上笑容骤然逝去,如个枯朽老老叟一般靠在椅子上,随口说道:“我不管你最后能否接任,反正答应我暗堂的东西半点也不能少,否则别怪上了战场被人捅刀子。” 闻言,鹿淮只是轻轻皱眉,魏澜所说也是他的意思,城中七堂由于一条自古流传的规矩,关系其实一直不算亲近。 论实力威望,战堂才是最为吃得开的,毕竟是战场上实打实的过命交情,许多来此磨砺的修士都隐隐记着一份情。 而暗堂作为海城的斥候与杀手,刀刃都是给水族血肉磨尖的,寒光熠熠,实力稳稳排在前三。 若单以堂主个人实力来比较,鹿淮与那少年魏澜,都是能够稳压道人一头的,更别提传闻中那位实力比城主只强不弱的战堂之主。 道人笑容灿烂,“二位放心,即便继任失败,贫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这是他第二次自称贫道,随后自袖中取出两只小巧银铃,无铛而颤。 “两位道友将此物收好,如今城主大人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意味,还是小心些的好。” 少年打了个哈欠,收起其中一只,随后一步迈出刑堂,再一步就出现在暗堂之中。 手指轻轻拨动银铃,这位暗堂堂主突然有了兴趣,悄无声息就出了城,去往一座古战场。 密室之中,道人自然将魏澜前两步瞧在眼里,忍不住问道:“鹿兄,你可看得出魏堂主境界?” 鹿淮皱眉,闷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打探,此人手段神秘莫测,说不准此刻你我谈话便有人在偷听。” 说到这里,他捻起银铃,一闪而逝,身法神通虽无魏澜的轻松写意,却也足够让道人如临大敌了。 这位刑堂堂主面色难看,他自然能从两人的举动中看出一丝傲气,甚至还有着对他浓浓的蔑视。 过了许久,这位瘦削道人长叹了一口气,颇为遗憾喃喃道:“可惜了,终究是无法交心。” 他突然狞笑,“既然如此,就怪不得贫道了。” 走出刑堂,道人收敛了身上冷冽的杀意,去往陈府。 陈老鬼称得上是他少有的心腹,又是一位有望拥有斩龙之力的半步元婴,自然得小心维系。 道人没有注意到,在他消失之后,身后蓦然出现一道影子,形似个孩童,缓缓消散。 东海之滨,老城主与陈圣并肩而行,以神人之姿俯视大地,满目的苍凉景象。 战场之上,到处充盈着狂乱的水运,以及两族修士埋骨于此的不甘与怨恨。 老人点指一个巨坑,淡然笑道:“早年间险些死在这个海坑,前两年还充斥着那头老龙的炼化的重水,不久前才消退的。” 陈圣眉眼含笑,静静聆听。 焚海上人走在后头,如一个最为称职的护卫,时刻与老城主保持着一定距离,手中一点斩龙手段备着。 突然感觉到身旁空间一点微弱的异动,这位斩龙人毫不客气,一刀劈落。 少年与老人齐齐回过头。 陈圣是想见识见识,这位似乎名声极大的斩龙人,究竟有何等手段。 老城主则是满脸无奈,看着那位少年模样的暗堂之主接下好几刀,才开口喝止:“小魏啊,你小子这偷偷摸摸的毛病得改改了,自家地盘怕个啥?” 魏澜从暗处走出来,讪笑道:“这不是习惯了嘛,一时间很难改了。” 陈圣稍稍侧目,因为以他的神识感念,竟然也找寻不到这少年身形。 似乎感觉到他心中所想,魏澜笑着说道:“不必多想,我在这座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有着一份天然契合,等你再呆上些时日,做到这一点不满的。” 陈圣淡然一笑,并没有开口解释,却也没有全然相信他这一句客套话。 老城主抬起手,他可不想看着两个老狐狸继续对话,扭过头对那少年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这里如今可没有皮糙肉厚的水族让你刺杀。” 魏澜一手捂胸,心痛不已:“老城主,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说这话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老人笑容狡黠,“反正老夫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能拿我如何,难不成逢年过节那点纸钱都要抠着?” “那可未必。”少年魏澜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如今您可是咱们海城的大英雄,等你死了披麻戴孝的家伙可不会少,还差我这一两张?” 老城主双眼一瞪,怒不可遏道:“一两张,你个兔崽子也好意思说?” “哈哈……”魏澜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双手抱在脑后,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老酒。 将之递到陈圣面前,魏澜笑眯眯问道:“能喝?” 老人终于勃然大怒,从藤椅上跃起,一巴掌甩在少年脑袋上,骂道:“你个混账王八蛋,存心馋老夫是不是?” 魏澜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记,随后将酒壶硬塞到陈圣手中,一闪掠到一块巨石之上。 老城主鼻尖耸动,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陈小友?” 陈圣翻手将酒收入袖中,开始装聋作哑。 焚海上人将老城主重新按在藤椅上,取出一块裘绒盖住身子,没好气道:“年纪大了就得服老,咱们可比不得他们年轻人。” 老城主哀嚎一声,随后好似认命般坐下,将身子缩回藤椅里,浑浊目光落在少年魏澜身上。 陈圣收敛神容,看向魏澜脚下巨石,运转瞳术。 一团巨大的光芒骤然出现在面前,周围有丝丝缕缕的水运脉络溢出,然后消融在脚下海水之中。 “看出来了?”老城主嘴角微翘,对陈圣的入神姿态极为满意。 陈圣闭上双眸,点头笑道:“一头真龙尸身,以玄妙神通炼化,不知是哪位前辈的无上手段?” 焚海上人使了个眼色,轻描淡写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否则东海战场十余座,你以为城主大人为何特意来这?” 被说破了小心思的老人恼羞成怒,高高抬起手臂,结果发现似乎无法拍到任何一颗后脑勺,喟然长叹道:“老喽老喽,如今越来越不济事了。” “这话说的,今日一见,魏某才发现老城主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得很呐。”少年站在巨石上,好似长了顺风耳一般,低下头笑吟吟道。 老城主白了他一眼,“滚蛋,你小子少在这儿膈应人。” 魏澜嘿嘿一笑,果真乖乖滚蛋了。 陈圣看了眼火冒三丈的老人,拍了句不轻不重的马屁,“随口喝退一位元婴修士,老城主威武啊。” 闻言,焚海上人翻了个白眼,如今的少年脸皮怎地都这般厚了。 十分受用的老人笑容灿烂,拢了拢裘绒,继续讲着这座战场上的壮阔往事。 两族征战这么多年,哪怕是这座距离海城最近的战场上,也有着许多悲壮的故事,不比那条威名赫赫的拒海街差。 陈圣贴首附耳,默默听着这位日暮西山的老人诉说。 焚海上人笑意很浓,东海之滨已经许多年无这等闲静风光了。 直到日头落下海面,老城主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与陈圣走在城中街巷。 有着焚海上人特意遮掩行踪,三人缓缓前行,一路来到竹园前。 几颗头颅趴在墙头,依次是齐涼、乌鬼与那条黑狗。 蛟龙灵韵蹲在墙角,时不时开口问是否瞧见陈圣。 倚仗着与陈圣的心念勾连,小黑狗跃下墙头,极为殷勤的奔过去。 陈圣望着两个脸色古怪的老人,无奈破开障眼法,毫不客气的一头砸在那颗狗头上。 被打的生疼,沌兽呜咽一声,趴在地上,满眼的委屈。 紧随其后,焚海上人与老城主显出真身,后者低下头,注视这头金色瞳仁的黑狗。 “陈小友,你这宠物看着很不寻常嘛。” 陈圣苦笑摇头,伸手揪住沌兽后脖颈一块软肉,伸手一抛。 齐涼死死盯着那两道人影,越看越觉得熟悉。 等等,那个坐在藤椅里的慵懒老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许久之后,这位齐掌柜自墙头摔下,顾不得屁股吃痛,手忙脚乱奔往竹园一角。 乖乖,居然是城主大人亲至。 到了此刻,齐涼越发觉得这位陈道友,肯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掩日峰? 齐涼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有这么一个隐世不出的密地。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山主涉险 若说这位陈道友不是密地传人,齐涼是打死不信的。 能与这位老城主谈笑风生的少年,哪里会是一个寻常宗门的子弟。 齐涼心念极速闪过,此刻无比庆幸修剪过后的竹园,还称得上干净利落。 老城主笑吟吟站在门外,随口说道:“看起来海老头没少花功夫,这位法阵寻常元婴都不可破。” 陈圣轻轻颔首,笑道:“前辈要不进去坐坐,否则我怕那位精心准备的齐掌柜,明日就将我扫地出门。” 焚海上人神色促狭,揶揄道:“如今的大红人,还怕没地方去?” 随后,他又看向园中一个角落,笑道:“胆子不小啊,敢让一头蛟龙在城主面前晃荡。”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幽光飞掠而过,窜向那栋竹楼。 陈圣苦笑摇头,“总是不长记性。” 若是老城主真要问责,哪里需要亲自来此,如今只需随便递上一句话,海城之中就无了这头蛟龙的容身之地了。 随手推开门,陈圣笑道:“焚海上人,城主大人,今日可愿意楼一聚?” 老城主砸吧嘴,试探问道:“能喝酒?” 陈圣指了指他身旁,淡笑道:“这话您不该问我。” 于是老人抬起头,满脸期待看着焚海上人。 后者冷着脸拒绝,“旁的都好商量,就这个没得谈,我可受不起那些家伙们戳脊梁骨。” 以老城主如今的威望,今天只要他焚海敢让城主饮酒,哪怕没有牵动多少伤势,一些别有用心家伙的恶语中伤,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死到临头都没点顺遂事,怎一个惨字了得。” 陈圣蓦然发笑,摸出一把翠绿茶叶,“春神茶,总能喝了吧?” 焚海上人脸色微变,因为以城主如今的处境,进了这栋楼的因果极大。 不论是陈圣,还是竹园中的几位,都有可能被牵扯其中,不得自在逍遥。 老城主亦是怔了怔,随后朗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以茶代酒,好好痛饮一番,先说好,你小子可别抠门,否则别怪我摔门而出。” 陈圣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老人笑骂道:“是觉得老夫如今腿脚不便,怕是还没摔门,自己就先摔了个狗吃屎?” 陈圣缓缓点头,而后迈步登门入户。 将一颗灵石点燃,陈圣以水运煮茶,很是舍得放茶叶,壶底翠绿一片。 灵韵早已蜷缩在一角,以与龙闲一起,叹息不已。 老龙更是在心底哀叹不已,他娘的咱们这位山主怎么越整越吓人。 一座海城的城主,与东海之底龙宫里,坐在最高那个位置上独揽权柄的大人,乃是同等的存在。 灵韵则是单纯畏惧老人身上的威压气势,比之斩杀龙族无数的焚海上人都要浓郁许多。 陈圣将两个家伙的模样看在眼里,无奈道:“前辈收了神通吧,他们两位并无出格举动。” 两头龙族连连点头,生怕晚了给这位老人斩去头颅,死得不能再死。 老城主笑容玩味,指着以龙魂存在的龙闲说道:“未必吧,本座认得你,当年被城中一位修士偷袭,竟然还能离开海城,去往内陆。” 龙闲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这等存在,居然会记得当年不过金丹境界的自己。 见他如此,老城主又笑道:“不必慌张,只是年纪大了,就容易想起一些埋藏多年的往事,再者就是,当年你突围之处,恰好由我一位看重的晚辈镇守,为此他吃了不轻的责罚。” 陈圣喉结耸动,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那位前辈如今可还在城中?” 龙闲突破海城防线而出,至少是数百年前的是了,若是那人还在,只怕又是一桩不小的麻烦事。 一旁的老龙自然知道这点,此刻缩着脑袋,一言不发,乖巧得像个小媳妇。 两人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跃之色。 焚海上人淡笑说道:“不才,那个倒霉蛋就是我,因此你小子赶紧想想,挑件过得去的法宝将这事平了,否则哪天杀上你那掩日峰,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圣神色古怪,狐疑道:“你真要去掩日峰?” “那是自然!”焚海上人拍着胸膛,笑眯眯说道:“怕就把法宝交出来。” 结果陈圣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说道:“随时恭候前辈大驾,就怕您不敢去。” 焚海上人愣了愣,咋个意思? 觉得老夫与你说话笑眯眯的,就长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对一位斩龙人说话? 陈圣在心中冷笑,对焚海上人到访掩日峰颇为期待,那位雁过拔毛的卢管事,可不会问你是不是什么斩龙人,不掉块肉怕是很难下山离开。 老城主打断二人,没好气道:“今日老夫只想饮酒,两位即便说不出些漂亮话,也不该如此扫兴不是?” 陈圣笑容狡黠,默默给老人添上一杯醇香茶酒。 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焚海上人没来由笑了,随即眼眸微闭,倚靠在竹椅上,不过多时就发出了鼾声。 陈圣往后瞥了一眼,灵韵与老龙率先冲出,随后是腿脚稍短了些的沌兽,乌鬼骤然振翅飞出,落在一颗翠竹顶端。 老城主豪饮一杯,才恋恋不舍放下杯子,轻声说道:“那头蛟龙的事,海老头与我说过。” 陈圣一言不发。 老人只好收了吊胃口的心思,继续说道:“若我还是城主,这件事哪怕不好办,咬咬牙也能替小友办下来。” 说到这里,老城主停下话语,静静看着眼前少年。 陈圣闻言皱眉,小声问道:“莫非有战功也不行?” “这个自然可以。”老人眼神变得无比清澈澄明,望着陈圣,戏谑道:“你能在一月之内攒足战功?放一头蛟龙入海容易,可给出一块免死金牌难度不小,起码得十万战功。” 陈圣问了战功如何积累后,不禁连连摇头,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此事。 一头金丹水族竟然才十点战功,而某些血脉特异,诸如蛟龙、鲲鹏遗种,才有资格依据血脉境界另行记功。 老人心情舒畅,觉得心中一点念头有望,轻拍陈圣肩头,笑道:“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你迅速积攒战功,就是危机四伏,城中人人避如蛇蝎。” 面对陈圣这样的年轻人,与其花费心思去隐藏什么,将来被发现之时定会直接撕破脸皮,那可就是真的没有一丝余地了。 陈圣神色微敛,沉声问道:“前辈请说。” 老城主粲然笑道:“不急,等焚海醒过来你与他问问就知道了,无论答应与否,老夫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那头蛟龙发难。” 他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口饮下,笑呵呵道:“都要死了,还操这么多心做甚。” 一壶茶水喝干净,老城主才悠然离去。 焚海上人悠悠醒转,看着陈圣,神色颇为复杂,“真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一头蛟龙,哪怕再有潜力,也不值得一位大道坦途的少年如此犯险。 陈圣摆摆手,其中的根本缘由不足与外人道。 焚海沉默了一会,问道:“此事极为凶险,等你伤势恢复后,还得对实力进行一番考练,老夫才能决定是否让你参与进来。” 陈圣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掌,缓缓张开。 “怪胎!”焚海上人怒骂了一声,大步离去。 出门之时,瞧见趴在墙上偷听的几个家伙,冷哼道:“这般作死,真觉得那小子无所不能,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老龙神魂激荡,心有余悸。 ………… 烈阳宗脚下小镇,来了个打扮极为古怪的客人。 整个身子裹在巨大的大氅中,几乎宽过两人并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庞,是个少年。 上下嘴唇翻动,诸多污秽不堪的词语一个个蹦出来。 最后,这个古怪的少年站在店铺面前,艰难抬手指了指其中忙碌的一个女子。 “姜芷云。” 青衣女子猛然转过头,狐疑问道:“前辈是?” 少年一身大氅好似能够遮掩气息,以至于姜芷云将他当做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她心中惊骇不已,深怕此人是那胡不归请来抓自己的。 “芷云,谁啊?”阴世从柜后走出,只看了一眼,便心神摇曳,嘴唇颤抖。 “咋的了?”少年大步走近,重重拍在阴世肩上,没好气道:“本座不在,你小子就偷摸下山,给我逮了个正着吧!” 黑袍少年悻悻然,不敢说一句话。 姜芷云这才认出,面前古怪的少年,竟然就是如此掩日峰上传的极为玄乎的大管事。 她急忙躬身,就要行礼。 卢素抬手,“不必了,咱们山头上没这么多规矩,即便有,你也还没入门,不用管这些。” 一句话让两人都红了脸,满身森然鬼气的少年看向卢管事的目光中,已是无言道谢。 “闲话少叙,赶紧带着本座回山,看看那帮家伙们有没有偷偷瓜分家底。” 卢管事可说是心急如焚,要知道陈圣从仙池底下带出来的宝贝,可每一件都是价值斐然,何况还有两尊天然契合的山水神明。 别给人监守自盗了才是。 心中如是想着,卢素一把拎起阴世,让他御剑飞行。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地牛 如今方才破入筑基后期的田铢,难得被长辈开恩,容许不再闭关。 “两位师弟,你们是不知道,当日那仙门大会是何等的凶险………” 田铢正在山门处口若悬河,忽然瞧见两个面生的弟子面带异色,忍不住敲敲头,没好气道:“咋的,莫不是你们觉得我这个师兄会诓骗你们?” 两个外门弟子连说不敢,有些悻悻然不敢看他,尽管宗内传言这位田师兄性子极好,已是那筑基修士,却从不与内外门师兄弟使脸色。 修行宗门,终究是要讲究一个规矩秩序的。 就在这时,一道晃晃悠悠的金虹缓缓飞过。 卢素从上面探出头,招呼道:“我记得你,小胖子!” 田铢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几分威严,顷刻间被打入尘埃,苦着脸说道:“卢前辈,不带这样埋汰人的。” 卢素哈哈大笑,让阴世降下飞剑,而后一跃而下。 三人只觉一座巨山砸下,若不是山门处石阶材质还算过得去,只怕都得砸出个大窟窿。 大管事扭头瞥了眼脸色涨红的阴世,摇头不已:“堂堂金丹修士,带个人御剑飞行就成了这副模样,你的金丹是纸糊的?” 阴世险些没背过气去,心说你卢管事还有没有点良心,让我一个初入金丹的修士驮着你这一座大山,能飞得起来就不错了。 没理会少年的白眼,卢素望向田铢,调笑道:“许久不见,你的修为似乎没怎么涨嘛,忙着吃屎去了?” 田铢脸色一垮,当真没比吃了屎好多少,这话恰好戳中他的痛点。 当日一同去往仙门大会的几人中,就以他田铢境界增长的最少。 原本修为最高的孙怀微成功结丹也就罢了,以田铢的手腕自然知道其中一些内情,好歹是借助了点宗门底蕴。 可不久前回来的陈皓,就真的让田铢颇为难受了,要知道陈皓可是初入门没多久。 而且从某位师长隐晦的话语来看,陈皓这金丹还是那杀力最强的剑修。 于是才有了田铢刻苦闭关,被挡在筑基后期之后,才找了个由头下山散心。 两位外门弟子面面相觑,以眼神无声交流,猜测这位打扮古怪的少年究竟是何身份。 之前卢素在烈阳宗内,来去皆是御剑,少有的现身,这些个外门弟子也无缘见到。 卢素笑容狡黠,伸手搭在田铢肩上,笑眯眯问道:“小胖子,与我说说,长月老头有没有为难我掩日峰,若是有,你小子给带个路。” 田铢如遭雷击,身子一个激灵,大管事手掌还没落实,他已然飞掠到十丈之外。 烈阳宗同辈弟子中,论实力天赋,他田铢都算不上最佳,甚至如今排序都倒退了好几位,可这趋利避害的本事,俨然成了他的一种本能,几近神通。 笑着收回手掌,卢大管事将双手负后,随即迈着沉重的步伐登山,直到一条羊肠小道。 “咋回事,陈圣那小子没给山头寄钱?”卢素眉头紧锁,颇有些忧心忡忡道:“不应该啊,堂堂山主这点家底都舍不得?” 黑袍少年跟在身后,无奈道:“掩日峰外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想做什么总不比在自家山头。” 卢素蓦然转过头,喜笑颜开:“行啊,你小子如今涨觉悟了。” 末了,他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道:“自家山头,好!极好!” 随手撕裂身外大氅,露出下面幽深的玄色石块,卢素大步跨出,拾阶而上。 阴世盯着卢素体表的漆黑石头,几近本能的皱起眉头,感受到一股源于心底的压抑。 察觉到这一点变化的卢素嘴角轻扯,走到山脚下一个水潭边。 “卢管事。”栖身在潭中的水运显出身形,微笑行礼。 如今的女子精魅已然彻底在山中扎根,虽然只有方浅浅的水潭,却好比一孔小小的泉眼,源源不绝。 不远处的小山秀迈步跑来,他依旧是孩童模样,小脸粉嘟嘟的,每日便在山中四处跑,看似闲来无事,实则与山根勾连极深,受到的裨益极大。 卢素微微颔首,对这副山水相宜的光景十分满意,一座朝气蓬勃的宗门,唯有山水气运蜿蜒不绝,才有可能聚集天地间无形的气运与灵光。 阵法笼罩的掩日峰内,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牛吼,因为阵法壁垒的隔绝,久久不曾消散。 卢管事笑容一滞,“这头老牛还没找到?” 黑袍少年脚底抹油,悄悄御剑登山,结果背后突然一凉,身形顿了一下,扭头挤出几分笑意,讪讪道:“李衡说这事不小,得等管事回来才去办。” “啥意思?”卢素瞪眼,扯着嗓子吼道:“怎么,没我跟陈圣那小子在,你们这帮家伙就啥事都不办了?” 在山顶看戏多时的家伙终于坐不住了,一帮人慢慢悠悠从山上而来。 李衡一马当先,身后是满脸视死如归的何道人,再就是刘金丹与刘九成。 卢素目光一扫而过,发现少了许多人,寒声道:“行啊,我才消失了几天,一帮子混账就狗胆包天了。” 卢管事迈步踏出,一阵无形涟漪激荡而出,一直延伸到山体极深处。 “走吧?”斜了众人一眼,卢素沉声喝道:“去将那头地牛揪出来,不然终究是个隐患。” 原本身子被黑石镇住的卢素突然走得极快,在山石之间跃动。 “怎么办?”刘金丹咽了口唾沫,悻悻然问道。 刘九成轻轻退后一步,对这位卢管事表现出来的气势,心存忌惮。 俨然成为众人之首的李衡洒然一笑,给还未到金丹境界的青年道人递了张腾空符箓,率先跟了上去。 烈阳宗主峰之巅,长月真人与宗主孙怀微俯视而落,身侧站着位扶剑而立的青年。 陈皓笑容玩味,“祖师与师姐如今可觉得后悔?” 长月真人双手揪着胡须,语气不善:“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座山下缩着一头地牛?” “知道又如何?”孙怀微眉眼淡笑,对宗门失去这么一桩大机缘并不觉得遗憾。 即便是给他烈阳宗碰上了,也未必有那份本领将之降伏,作为护宗之物。 若无特殊法门,强行收服这等天地生灵,不仅会很难如愿,更有可能伤及山门灵气。 陈皓淡然一笑,摸出一柄小剑,放在身前。 长月真人勃然大怒:“你小子做什么?真要与我烈阳宗彻底切割?” 陈皓沉默片刻,嗓音低沉道:“祖师多虑了,弟子只是不想让宗门受损失。” “哼!”老祖冷哼一声,飞速转身,不想去看那桩宛如在自己身上割肉的糟心事。 孙怀微冲着陈皓盈盈一笑,御剑追上已经离去的长月真人。 “祖师留步。” 终究已是宗主之位,孙怀微的话让怒极的老祖停下脚步。 他皱眉问道:“你也要替陈皓那小子求情?” “求情谈不上,只是有些心里话,想与祖师聊聊。”孙怀微,抬手拂去石台尘埃,伸手虚引。 老祖收敛怒容,缓缓落座,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凡俗酒酿,淡然说道:“也罢,反正再过几年,老夫死了这宗门都是你这丫头的,要贴补那个没良心的小子,我也瞧不着。” 听着老人颇有几分无奈的话语,孙怀微俏脸微红。 “祖师觉得陈师弟这一口小剑价值如何?”她手中出现陈皓拿出的晶莹小剑,自问自答道:“弟子以为是不值的,哪怕是一位元婴修士的本命剑意,也抵不上那头可聚拢灵气的地牛。” 长月真人面露疑色,搞不清这位新宗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薇儿的意思是,那个姓陈的小子,用一件价值远远低过的物什来补偿,已经表明了一自身态度了。” 翠竹峰孙靖突然出现,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你真觉得,那座如今更名掩日峰的山头,买不起一头地牛?” “人家是不愿意罢了,否则靠着之前展露的身家,指缝里漏出来一点,不比你半座烈阳宗金贵?” 容貌依旧年轻得妇人嘴唇轻启,用一种极为阴寒的声音说道:“真搞不懂那个叫陈十三的小子,放着这么一份家底不顾,还在外头游荡做甚?” 女儿接任宗主以来的辛苦,她可是都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对那个如今有了大出息,却迟迟不肯回来,哪怕面露上一下的少年,咬牙切齿。 弄些小玩物,就以为能够安我女儿的心了? 孙怀微眉眼低垂,在这件事上她无话可说,更何况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怨气的。 回过味来的长月真人笑容灿烂,并未介意孙靖的不敬,身形化为一道流萤,飞落到陈皓身边。 似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老人闷哼一声,率先喝道:“怎么?要得这么大一桩机缘,还不容人瞧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祖师的脾性也有了些许了解,陈皓只是粲然一笑,随手出剑击散面前云雾。 一行出现在眼前,只见卢素趴在溪涧中巨石上。 “哑巴了?”卢管事伸手拍击水面,回头问道:“能探查到地牛行踪?” 沉神感知了一会,水魄脸色微白,摇头道:“此处水运天然排斥,要找到它很难。”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心鬼域 闻言,卢素若有所思的点头,水魄与这地牛都是依托天地而生的精魅。 几乎能够操纵一定灵气走向的地牛,更是精魅中的上品,若不是在水中,水魄这一次探查就不会只是脸色微白这么简单了。 无奈长叹一口气,卢素让刘金丹与刘九成抓着自己,才颤颤巍巍的将双伸入脚下溪水。 阴世扯了扯道人衣角,带着几分戏谑道:“我说何半仙,你能不能给算算,咱们这位卢管事用的是哪路神通?” 青年道人苦着脸,心里想骂娘,你个狗日的阴世想害死贫道是不是? 在秘境之中,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位卢管事的恐怖,况且还未回山,就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这份威势,已经够吓人的了。 于是何道人把心一横,索性装聋作哑。 阴世给气笑了,如今的掩日峰上有一副极为古怪的光景,不超过十人的宗门,竟然山头林立。 两个姓刘的臭味相投,声势看着最大,一心痴迷符箓的李衡,有着与山主的师兄弟关系在,天然高出众人半头。 骷髅墓修士阴世最不喜这些,但因为山下某位女子的关系,给人当成了与有间商行牵扯极深的皇亲国戚。 地位最低的就是这个何道人了,入山以来既未表现出什么对宗门有益的本领,除去一张巧嘴,靠着给人算命时的几句漂亮话,还能勉强度日。 尤其是在听闻山上两个小家伙说的,那位山主竟然曾经化为目盲老道,便更有了玩心。 一来二去,青年道人就有了这么个何半仙的名号。 阴世以拳击掌,狞笑道:“半仙,为卢管事算上一卦就这么难?” 何道人浑身汗毛炸起,下意识后退几步,结果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一头扎进溪里。 几乎在他入水的同时,卢素双手猛然抽起,手上腾起黑雾。 卢大管事眉头微皱,看向在水中惨叫扑腾的道人,冷声道:“地牛很快就要出世了,你不想被撞得肠穿肚烂,最好赶紧起来。” “啥?”何道人瞠目结舌,急忙从水里拔出身子,落在阴世身旁,神情幽怨道:“阴道友,贫道险些被你害死。” 阴世咧嘴,露出满口森白牙齿,眼神真诚道:“无妨,我骷髅墓有秘法,可以帮你收拢神魂,大不了我再费些功夫,将你这肉身炼化一二,说不定还能让你破境。” 他越说越兴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以极具诱惑力的语调说道:“要不试试?” 何道人再一次落荒而逃,这回稍稍学聪明了些,躲到了神色最为淡然,与阴世最不对付的李衡身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脚下突然传来震动,众人齐齐看向水面,一头晶莹剔透的小牛破水而出,凌空站立。 卢素身子微微弓起,朗笑道:“诸位,谁能抓住这头地牛,功劳簿上就要添上第一笔了。” 闻言,除惊魂未定的道人之外,就连那懵懂的山精都飞身而起。 地牛身形不过巴掌大小,眼中闪烁的灵光,彰显着它的灵智不凡。 仰头吐纳一团天地灵气,它脚下轻点,身子突然拔高几丈,随后灵气光团轰然落下。 “嘿嘿……等你多时了。”背了一座石山在身上的卢管事笑容狡黠,双手结印,自地牛上空猛然盖下。 “哞……” 几乎在众人耳中响了近一个月的牛吼声响起,地牛身形骤然膨胀,硬生生接下卢素印结,而后极速缩小。 卢管事一击必杀的压胜法,竟然就只在它背上留下个极小的斑点。 见此情形,底下吃瘪的众人无不心底暗暗发笑,那位悄悄躲起来的何道人更是笑容灿烂。 云巅之上,长月真人连连摇头,“如此强势镇压,哪怕不损失地牛灵性,也会让他产生不小的怨气。” 陈皓扭过头,诚心请教:“祖师可有更好的方法?” 长月真人想了想,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布下山水断隔法阵,将地牛从天地灵气中剥离出来,再以细水长流的水磨功夫将其灵力耗尽。” “而后让某位宗门弟子,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不慎''闯入法阵,好让双方都能够下的来台?”孙怀微笑着走来,身后跟着的是如今的副宗主孙靖。 “副宗主。”陈皓起身行礼。 孙靖微微点头致意,对于陈皓此人,她是极为满意的,少年得志却无半点桀骜之气,金丹剑修之身接人待物俱是温润如玉,比那个心机深重的陈十三不知要强多少倍。 方才这一番话正是出自孙靖之口,只见她手指涧底诸人,嗤笑道:“若是靠祖师所说的方法,他们起码得为这头地牛耗上月余,很显然那个叫卢素的家伙,没有这份耐心。” 陈皓微笑,在场四人之中,他对卢素的性子最为清楚,此刻无比确定孙靖所说。 蓦然叹了一口气,长月真人难掩眸中的黯然。 是啊,哪怕一头地牛又如何? 值得这么多位大道一片坦途的少年,为它费上月余光阴? 近一个月来,他可是亲眼瞧着,那座山巅上,一个又一个金丹修士诞生。 若不是如今很难出现天劫,只怕那般景象更为震撼心神。 老人冷着脸道:“那咱们就看看,卢素那小子究竟还有什么把戏吧。” 卢素一击不奏效,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他浑身气势骤然转变,神色变得无比庄重威严,体表覆盖着的黑石上浮现道道裂痕。 两个眼眶被纯黑色侵染,卢素瞳孔深处浮现一道古怪印记。 在那印记浮现的一瞬,地牛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顾不得下方的众人,一头扎下。 卢素双眸泣血,厉声嘶吼道:“挡住它,十息就好!” 李衡神色凛然,手中撒出大把符箓结成简易阵法,与那几近癫狂的地牛撞在一起。 刘金丹不甘人后,抬手甩出大把的多宝金钱,金光灿灿,融汇成为一颗巨大宝钱。 剩余几人亦是各出手段,就连一直作壁上观的何道人,看清卢管事的惨状后,都是抛出一角视若珍宝的青色道袍。 地牛身上流淌着氤氲宝光,这是它天地生养而出的本源,此刻被用来附着在前角之上,用于钻破下方阻隔。 “十……” “九……” ……… 随着时间点点滴滴的流逝,卢素身前印记越发凝实,眼眶中溢出的污血也越多。 “一!” “落!” 一声嘶吼,卢素身前古印轰然落下,狠狠砸在地牛背上,而后破入体内,化为一点灵光,镌刻于神魂之上。 卢管事重重抹了把脸,嘴角噙着笑意,“即便我如今落魄了,可也不至于连你这么一头畜生都收拾不了。”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黑,直直向下方坠去。 噗通一声入水,众人才反应过来,看了看面前伏着起不来身份地牛,又看了看沉入水底的卢管事。 许久之后,刘金丹壮着胆子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着实是没有想到,那位在秘境之中实力骇人的卢大管事,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刘九成喉结耸动,压低嗓音说道:“要不咱们……然后散伙?” 他做个个抹脖子的动作。 包括李衡在内的所有人,俱是心头微沉,面色各自异。 就在他们游移不定的时候,陈皓叹了一口气,自高空中坠下,直接将卢素拎出,随后又以剑意囚笼封禁了地牛,让李衡带着回掩日峰。 离去之前,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意思是陈圣不在,我陈皓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少年们宛如大梦初醒,尤其是提出那个大胆想法的刘九成,看着李衡怀中的卢素,苦笑不已。 陈皓回归山巅,刚落下身子就听见妇人冷笑:“如此人心不齐之山门,哪怕实力再强又如何?” 这一次长月真人与孙怀微都没有开口,只是心底都开始想,那位远游的山主,究竟什么时候才有心思来打理他的山门。 陈皓依旧扶剑而立,他答应帮忙修补的法阵已经完工,至于陈语柔和陈武那两个小家伙,被三叔三婶以及心血来潮的月儿,带着去往最近的城镇。 双眸微微闭上,陈皓眼中出现一道剑痕,贯穿天地之间,而那落点,恰好就在掩日峰顶。 李衡带着卢素回到山上,将其安置在自己的屋舍之中,方才与众人对坐而谈。 刘九成心中悚然,此刻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看李衡如今的作派,哪怕没有陈皓出手,只怕今天也杀不掉卢素。 “不必如此,诸位能忍住当日没有直接离去,便算是我掩日峰的朋友,今日之事抵去一些也是无妨的。” 李衡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刘九成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过多久,所有人都以极为惊骇的目光看向他,到了此刻才发觉自己小觑了这位一种痴迷阵法符箓的术士。 此人哪里是不擅心机,分明熟稔得很嘛,若是之前谁敢出手,其余人哪怕只是袖手旁观,或是就此下山,等那位山主回来之后,定是要一一上门拜访的。 想明白这些,掩日峰顶上诸人,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烫人得很呐!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地牛俯首 只可惜李衡说完这一句,便取出一本书册,静心参悟。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许久之后,有些心悸的道人率先挪步,走入一座道观模样的小楼内。 那青年术士依旧目不斜视,似乎这些人的去留,都搅乱其心绪。 山脚下,一身襦裙的水魄愁眉不展,旁边坐着同样开心不起来的小家伙。 “水姐姐,道长他们好像不喜欢咱们这。” 小山精心思澄澈,又是山神一样的存在,比旁人更加容易观察到每个人的神情变换,此刻托着下巴,神色郁郁。 水魄强行挤出笑意,柔声宽慰道:“没事,等先生回来就好了。” 山秀抬起头,双眼噙着期盼道:“先生回来他们就会喜欢咱们这了?” 女子脸上好不容易泛起的笑意一扫而空,颓然垂首,无力道:“多半是不会。” 不过很快,水魄眼中就有了亮光,想到自家先生登山的那一天,便觉得心中欢喜得紧。 小山秀抬起头,这个水魄姐姐,咋的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还有点好看哩! 一对山水精魅坐在水潭便,小家伙突然挠了挠头,腼腆道:“水姐姐,你不会嫌弃我吧?” 水魄微怔,问道:“我为何要嫌弃你?” 山秀缓缓抬腿,越来是一双藕白小脚,竟然正泡在这眼潭水之中。 女子会心一笑,伸手揪住小家伙的耳朵,轻声骂道:“好你个秀秀,把水都弄脏了,让姐姐去哪睡?” 她手上劲力并不大,因此小家伙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相反有种别样的酥痒。 见他依旧眉开眼笑的,水魄悄然起身,以水运托着,将山秀提起,打趣道:“好歹是位家大业大的山神,给姐姐再寻处合适的居所吧?” 提起这个,小家伙笑容骤然凝滞,如今他虽然坐拥一座大山,实则能够真正掌控的十不足一。 家大业大的同时,就注定了这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小家伙,会走得磕磕绊绊,许多地方不知如何处置,因此如今的山秀,除了能够随意出入山上山下大半位置,这位山神并无大神通。 心念及这些,小山精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如此下去,等那位山主回山时,岂不是要怪罪自己。 哪怕山主心怀仁慈不会怪罪,自己心里又怎么过得去? 与山脚下的小烦恼不同,山上可谓是愁云惨淡了。 刘九成与刘金丹相对而坐,面前放着醇香美酒,可惜在二人口中,只觉酸涩寡淡。 “九成啊!”刘金丹哀嚎一声,看着越发臭味相投的挚友,满饮一大口。 “别叫了,要死也是我先死。”刘九成咽下喉中苦酒,没好气道:“咱们就老老实实待着,等卢大管事醒来,看能否再掏点家底赎罪吧。” 刘金丹眼睛一亮,猛拍大腿,“对啊!” 刘九成偷着笑,毫不客气伸出手,咧嘴说道:“拿出来吧。” “什么?”刘金丹神色警觉,下意识捂住腰间一物。 “嘿嘿……以咱俩的交情,你有多少家底能瞒得过我?” 刘金丹突然跨步,给刘九成满了一大碗,随后两人开始讨价还价。 “九成啊,你看这事你挑的头,要不你就多出点?” 刘九成笑容玩味,自顾自喃喃道:“那可说不准,毕竟我可不知道你到底在秘境里捞了多少好处。” 刘金丹突然咦了一声,惊讶出声:“我的乾坤袋呢,狗日的哪个家伙偷了?” 一阵上下摸索之后,刘金丹满脸的愧色,怯怯的抬眼看着刘九成,欲言又止。 刘九成笑骂:“有话说有屁放!” 刘金丹大喜过望,热泪盈眶,抬头看着某个方位,喋喋不休:“师傅,你老人家在天之灵都听见了吗?弟子如今有了一位修行界的朋友,是真正可以交心的挚友……” 刘九成耐着性子听了许久,随后猛然站起身,袖中生出两道清风。 你一个多宝宗祖宗辈分存在,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穷,还用的如此蹩脚的借口,还被偷? “刘兄且慢!”刘金丹开口挽留,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无比的正气凛然,大手一挥,沉声喝道:“罢了,今日我刘金丹豁出去了,把娶媳妇的本钱拿出来。与九成兄共渡此劫难。” “这还差不多。”刘九成伸出手,准备掂掂他攒着娶媳妇的本钱。 一个厚重袋子入手,刘九成只往里头瞥了一眼,就如见鬼魅一般抛开。 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掠至掩日峰边界处,刘九成悬停身子,惊魂未定。 刘金丹姗姗来迟,瞧见那拍着胸脯,大有劫后余生意味的刘九成,勃然大怒:“姓刘的,你小子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这一袋宝贝?” 刘九成冷冷瞥了他一眼,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离老子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刘金丹气极反笑,像凡人打架前一般挽起袖子,骂道:“也不用劳烦卢管事了,老子今天就活活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一袋子如此珍贵非常的宝物,你小子竟然瞧不上,还他娘的摆出这副鄙夷姿态。 花费了极大工夫,才从所存不多的师门长辈手中接过此物,刘金丹心中无比珍视,若不是念在与刘九成的交情,刘金丹就拿着宝贝独自去赎命了。 因此,在刘金丹眼中,如今的刘九成罪莫大焉,远胜过任何一位大妖邪修。 掩日峰顶上,在小楼内忐忑不安许久的何道人,最终扛不住心火煎熬,打开门走出。 “二位刘大爷怎么好像要打起来了?”道人好奇问道,两位金丹修士毫不收敛的对峙,即便是远远看着,就让这个尚在筑基摸爬滚打的青年心悸不已。 一旁观望多时的阴世笑容灿烂,道:“放心,这两个家伙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打不起来的。” 何道人疑惑不解:“为啥?” 阴世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衡身后那道屋门一眼,带着几分调笑道:“此处可是掩日峰山头,你觉得那位抠抠搜搜的大管事,能放任两个家伙打坏了自家地盘?” 道人疑惑更深,“就不能出去打?” 黑袍少年拢了拢衣袍,白了他一眼,心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最终还是耐心解释道:“掩日峰外头可就是人家地盘了,你是觉得陈剑仙的剑气不够长,还是觉得元婴修士的拳头不够重?” 他突然朗笑一声,“两个姓刘的没人扛得住。” 道人神容收敛,小心翼翼道:“那咋办?” 意思是,总不能任由这两人就那么站着吧,瞧着怪不是滋味的。 落日峰一个小院内,罗魁现下心情就颇为不佳,透过陈皓留下的术法玄镜窥探掩日峰景象,结果就看见这么糟心的一幕。 他娘的你们两个金丹修士能不能去闭关?天天在我老人家眼前晃荡算怎么回事? 炫耀? 迟迟无法彻底跻身金丹境,罗魁重重拍击桌案,骂了狗日的。 刘金丹骂的口干舌燥,几乎将毕生所学都用了出来,结果刘九成好似一尊石像,岿然不动。 “姓刘的,你小子脸皮是龙鳞做的不成?”刘金丹休息了一会,没好气道。 刘九成露出一抹笑意,双手从袖中抽出,淡然道:“任你口若悬河,我只当听不见就是了,行走江湖连几句脏话都听不得,那岂不是要忙死了?” 刘金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一拍大腿,方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立场,心神摇曳之际,体内真元流转就出了岔子。 一道幽光自山顶飞出,直直奔向那下坠的少年。 浑身裹在黝黑石块的卢素笑容灿烂,一手拎着刘金丹,身子飞掠出去,另一只手抓向刘九成。 刘九成心神激荡,下意识就要后退,而后对上卢管事冰冷的目光,好似足下生了根一般,寸步不移。 卢素一手一个,身子以右脚为根基,在空中旋转,到了极快时双手一松,“走你!” 两个刘姓少年如长虹飞出,重重砸入山体,生死不明。 做完这一切的卢大管事,气定神闲的拍了拍手,笑吟吟道:“行了,气也消了,各位登山聊聊吧。” 诸人坐定,卢素一人坐在山巅最高处,俯瞰下方。 一对被山秀拔出来的难兄难弟忐忑不安,与何道人紧挨在一起,相隔不远处是黑衣裹身的阴世。 至于山秀水魄,陪坐在李衡身侧,与卢素贴得极近。 沉默了一会,卢素率先开口:“不必紧张,都是小事,日后引以为戒就是了。” 说罢,他转向李衡,“那地牛如何了?” 李衡取出一道符箓,指尖跳出点点火星,符箓燃烧殆尽之后,被剑意困住的地牛浮现。 “很好!”卢素微微点头,由衷的发出赞叹。 只是不知这一声好,究竟是在说地牛,还是李衡如今越来越出神入化的符箓术。 卢素弹指击破剑意囚笼,将地牛放出,小声叮嘱道:“别觉得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为我掩日峰聚拢灵气百年,本座自会放你自由,在此之前,别被我发现你有异心。” 卢素的语气不急不缓,说话时目光在场中巡过。 那头被印法降伏的地牛并没有古怪举动,天生灵智的它自然能够感受到背后印记的恐怖之处。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城主图谋 亲眼看着一头地牛走到卢素脚边,乖巧的伏下身子,众人难掩心中的惊骇,对高座上的卢管事忌惮更深。 卢素轻拍牛首,道了句去吧,那头地牛便御风而去,身子一跃而至溪涧之中。 没过多久,在场之人尽皆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变得无比浓郁,如今没了隐藏行踪的必要,这头地牛的效用展露无疑。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只是掩日峰,就连在其外围的烈阳宗群山,都能够沾光,灵气浓郁跃升。 饶是如此,那位长月真人依旧开心不起来,冷哼一声,唤来云雾遮掩山体,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那位孙副宗主说了句公道话:“以如今的烈阳宗,哪怕真得了这头地牛,让它乖乖低头,能挡住其余修行宗门的觊觎之心。” 听得此话,长月真人怨气方才消了些,扭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了麻烦将他们退出去,不太厚道吧?” 陈皓双手抱剑,笑容狡黠:“祖师能说这话,就已经很厚道了。” “啥意思?”长月真人须发竖起,微怒道:“你小子骂人?” 处处端着宗主姿态的孙怀微,破天荒轻笑出声,“祖师这可就怪罪陈师弟了。” 孙靖瞟了她一眼,心中叹息,还没嫁人呢,这胳膊肘还能再往外拐吗? 孙靖面无表情说道:“陈皓的意思是,只要咱们烈阳宗有这份心,就够了。” “不错!”陈皓郑重点头,沉声说道:“既然十三选择自立山门,宗门就没这份必要挡在前头,将来有什么祸事,只要是与掩日峰有关,无论多寡,都可以推过去,我掩日峰不会有一句怨言。” 孙靖母女二人面色古怪,瞥了眼长月真人,发现其面色并无异常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一尊如此年轻的金丹剑修,在这位祖师心中份量,可要远远重过那头地牛。 好在陈皓也知道此事,话说完之后,身化长剑破云而去。 刘金丹与刘九成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位卢大管事。 卢素对两人的惴惴不安只是粲然一笑,既然说过消气了,他就不会在多说什么。 至于两人心中如何担心忧虑,他卢素可就管不着喽。 又问过一些山上事,得知陈圣已然远游出海,以及寄回的法宝家底后,这位卢管事心情更好,笑容也就越大灿烂。 “何道人,明日你与阴世下山,寻些合适的匠人来,先修一座像样的山门,然后登山石阶,楼宇宫殿,总之其余宗门有的,都得有。” 最后,卢素好似有些不放心,又叫住两人,只说让他们先去,图纸后续会给出。 一直到会议结束,卢素都没提起两人,仿佛将他们遗忘了一般。 倒是何道人,对着“法外开恩”的卢大管事千恩万谢,瞧那样子,若不是阴世拉着,他都能跪下去。 驱散众人,卢素便火急火燎的去往落日峰,找到脸色难看的罗魁与低笑饮茶的陈皓。 一见陈皓,卢大管事便毫不客气的伸手,“陈圣不会就弄回来这么点东西,将剩下的交出来吧。” 陈皓洒然一笑,取出早已备好的法宝,以及一封送来没多久的书信。 卢素看完,整个人好似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 罗魁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忍不住问道:“信上写了啥?” 卢素抬头,双目赤红,怒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屁事?”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罗魁脸色一沉,就要开口还击,眼角余光瞥见陈皓轻轻摇头,这才作罢。 所幸卢素只骂了这一句,就已经泄去了一身的气力,双手垂下。 “咋的了这是?”罗魁以心声问徒儿,结果收到一个意味颇深的回答。 随后,罗魁心中仅存的一点怜悯,就被满腔的畅快覆盖。 “你个狗日的卢素也有今天?” …………… 东海之滨,陈圣伤势已经恢复,焚海上人也如约上门。 “先说好了,此事关系极大,你必须立下大道誓言,至少保证不会透露出去,我才能说予你听。” 焚海上人一改往日的嬉笑,面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陈圣笑着发下道誓,问道:“究竟是何等紧要之事,竟让你这位斩龙人如此严肃?” 焚海并没有回答,而是以神识扫了一圈,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想必城中局势你也有所了解吧?” 陈圣微微点头,这几日除去疗伤,他没少让齐涼与有间商铺购买消息,除去仙宗吕家之外,大多都是关于此事。 焚海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城中或明或暗分为四方势力,巡、刑、暗三堂支持的道人,再就是老城主护持的战堂,以及尚在观望的其余各堂与家族。” 陈圣小声嘀咕:“不是还有一个?” 不等焚海上人回答,陈圣便想通了,海城之中,谁能够忽视斩龙人三字,哪怕他们人数不多,却是无可动摇的大势力。 与蛟龙在水族中的地位相同,焚海这一群斩龙人,靠着一手屠龙术,是硬生生打出来的功绩,不容忽视。 焚海上人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战堂之主消失多年的事了。” 陈圣面露狐疑,问道:“老城主让我做的,与这位战堂之主有关。” “准确的说不仅是有关,而是让你们去水族腹地救人。”紫衫老人突然出现,手中捧着一枚古朴令牌。 海老轻笑道:“作为订金,这一枚镇海令,就先让你那头小蛟龙戴着,有了这个,至少在海城里不会有麻烦。” 伸手接过令牌,陈圣开门见山道:“敢问前辈,对这次营救有几分把握?” “你小子倒是不客气。”海老笑容玩味,“放心,若是十死无生的险地,哪怕是那战堂之主再重要,没人舍得拿你们去冒险。” 海老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此次出行,除了你跟焚海,另有两位战堂高层,以及三位金丹巅峰修士。” 陈圣哑然失笑,如此大的阵仗,看来那水族腹地,即便不是十死无生,也定称得上九死一生了。 不过陈圣还是得问上一句:“前辈如何确认,战堂之主被关押在那里。” 说到这个,两人对视一眼,最终由焚海上人说出这桩秘辛。 原来水族最初约战之时,并未选定老城主,而是挑了个实力更强一线的老斩龙人。 而那位水族元婴,就是亲手掳走战堂之主妻儿,将其引入深海之人,关押的信息,也是老城主不惜在得胜过后,耗费寿元修为,从他元婴神魂中剥离出来的。 陈圣呼出一口浊气,由衷叹道:“老城主无愧海城了。” “来之前老家伙就说了,让你别觉得佩服他的光风霁月,就贸然下了决定,可以多想想,那战堂之主是老城主族中仅存的晚辈,被掳走的妻子更是一位老友独女。”海老说着突然笑了,以手指叩击胸口,笑道:“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 陈圣不以为意,“人生在世,若连这点私心都没了,岂不是真修成了庙里吃香嚼蜡的神仙?” “这话有嚼头,老夫喜欢!”焚海上人声如铜钟,甩出一片玉简丢给陈圣,算是将此事给办妥了。 末了,海老看着陈圣,做了最后的挽留:“小友真不在想想?海中毕竟是水族的地盘,你们要潜入腹地,难度不小的。” 陈圣淡然摇头,当着二人面将玉简炼化,语气坚定道:“前辈放心,无论如何晚辈都会活着回来的。” 焚海上人扯着嗓子吼道:“你小子瞥谁呢?觉得老子会死?” “要不练练?”陈圣眉头轻挑,崔方白的那一道剑气,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坏处,也击溃了不少凝实的大道气息,如今实力又增长不少。 况且,答应此事,陈圣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斩龙人中,有一位疑似与仙宗关系极近的,陈圣心中猜测,此人或许有可能就是那迟迟不见踪迹的吕家修士。 送走两人后,陈圣这才将众人召回,将镇海令交给灵韵,轻声叮嘱道:“哪怕有了令牌在身,城中行事还是得小心谨慎,某些人的手段,这令牌是挡不住的。” 灵韵轻轻点头示意记住了,而后将令牌悬于腰间显眼处。 龙闲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是艳羡。 陈圣瞧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不必羡慕了,此生多半没有机会再来海城。” 这话可比一把尖刀威力更盛,老龙低下头,身子一扭走入存放龙身的玉佩之中。 陈圣哑然失笑,破天荒让乌鬼与沌兽跟着,去往有间商铺。 “又是你?”掌柜的眉头紧锁,不耐道:“早与你说过了,七日,如今时间似乎还没到吧?” “自然是没到,不过我有一件重宝,要托掌柜送往掩日峰。”陈圣边说,边从怀里掏东西。 肩上乌鬼猛然叫了一声,似乎在控诉陈圣的不厚道。 那块重宝玉佩,分明就挂在你腰间。 脚下沌兽玩心大起,扯着嗓子嚎叫,与乌鬼一唱一和。 一时之间,这座不大的铺子极为热闹,过往行人则是投来古怪的目光。 掌柜放下手中事务,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沉声说道:“最好是真的有重宝,否则………” 陈圣笑容讪讪:“一定一定,这次一定。”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入海前的安顿 曾邰转过头,按照商行惯例将陈圣几人领入后院,关上屋门后,沉声说道:“先将那东西拿出来看看,若配不上重宝二字,别怪我不客气。” 陈圣将一个槐木手把件放在桌上,淡笑道:“不知此物,在曾掌柜看来,当不当得上宝贝二字?” 掌柜低下头,瞧清是件阴气弥漫的物什,不禁皱了皱眉,好在碍于身份,耐着性子翻过面,瞳孔骤然瞪大。 “这牌子哪来的?”曾邰语气陡然凌厉,顾不得自持身份,双手攥住陈圣衣领,寒声问道。 陈圣嘴角扯了扯,一手捻起桌上手把件,将那个神韵天成的羽字正对曾邰,戏谑道:“看来曾掌柜还没有忘记这位老友。” 曾邰缓缓松开手,语气不善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否则我不介意动用些手段,让你这位年轻俊杰,埋骨于某座战场之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陈圣方才松了口气,双手负在背后,整个人气势骤然一凛,“不知曾掌柜是否还记得,东海之底下的法螺?” 闻得此话,曾邰心绪一下子被拉到了许多年前。 一位乔装打扮的出彩少年,与尚没有占据高位的年轻掌柜,在酒楼里因水族的圣地,海底龙宫起了争执。 化身至此的仙尊陈落羽游历至此,在出海之前玩心大起,巧遇了还未得志的曾邰。 陈落羽喝多了酒,声称亲眼在龙宫内见过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法螺。 岂料喝到微醺的少年曾邰,猛然从桌上跃起,指着仙尊的鼻子骂道:“就凭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说见过龙宫景象?” 结果陈落羽蓦然笑了,放下酒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号法螺,称是龙宫那支螺祖的嫡传血脉,一通吹嘘,让一旁围观的人们,好一阵起哄。 曾邰自觉挂不住,当场翻出家族藏书册,确认龙宫并无这么一位大妖后,忍不住与陈落羽吵了起来。 当夜,喝了酒的年轻掌柜吞了熊心豹子胆,竟指着位化神境的大修士,骂得后者苦笑不已。 作为两人的初识,曾邰自然印象深刻,定神看着陈圣,凝声问道:“你与那人是什么关系?” 陈落羽三字,在如今的天下是个忌讳,即便是这海城也不例外。 有人以神通玄法,在天幕上刻下这个名字,只要有人念及,就会生出感应。 陈圣缓缓抬起手,指尖出现一支点睛笔,在桌案上轻轻写下一个羽字。 笔锋神韵,与槐木上一般无二。 曾邰正心凝神,死死盯着陈圣手腕,而后眼中光芒越发明亮。 一字写罢,陈圣收了点睛笔,仰头笑道:“曾兄觉得如何?” “字依旧这般难看,辣眼睛。”曾邰面无表情,手上却悄悄收下那件槐木手把件,心中笑意盈盈。 陈圣摇头苦笑,而后白眼道:“旧友相逢,你就这么欢迎我?” 曾邰冷笑:“难不成要我张灯结彩,将你的名号写满整座海城?” “那敢情好,不过得将名字换为陈圣,否则我怕你这商铺给人拆了。” 陈圣伸手取下玉佩,放在桌上,正色道:“少说这些没用的,将此物帮我送回掩日峰。” 曾邰收敛神容,接过玉佩,只瞧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面无表情道:“你可真是胆子大,可知这么一件东西,在这个地方有多烫手?” 陈圣洒然一笑,道:“放心,此物在海城许多人知晓,再有就是,接下来一段时日,劳烦你帮我关照竹园中一位少年。” “你可真是不客气。”略带几分无奈白了他一眼,曾邰没好气道:“那头小蛟龙,如果没有海城官面上的护身符,即便是借着商行的名头,也盖不住。” 陈圣咋舌不已,笑着打趣道:“看不出来,如今曾掌柜位子高了,心气却远远不如当年。” 伸手点指曾邰胸膛,陈圣揶揄道:“当年你曾大掌柜骂人的劲头呢,给这些年的风风火火都磨光了?” 拍落陈圣手掌,曾邰将玉佩十分珍重的收入袖中,随后说道:“你陈山主的名头,如今在海城中不小,老城主没找你?” 陈圣故作惊讶,打趣道:“没想到呀没想到,看来曾掌柜,如今在海城之中很是吃得开嘛,这等秘辛都能知晓。” 曾邰黑着脸,“这点份量我还是有,况且此事,也就对你们这些外人是秘密,海城高层知道的不少。” 随后,他又带着几分忧虑说道:“此事关系太大,我劝你最好不要接手,那刑堂之主被关押的地方不是什么善地。” “那可就由不得我喽。”陈圣摊开手,语调轻松:“你总不会以为那镇海令是大风刮来的吧?” 闻言,曾邰犹豫了一会,身形消失在陈圣面前。 再出现时,手里已然托着个檀木盒子,里头放着件薄如蝉翼的雪白衣衫。 “半仙兵?”陈圣双眸微微眯起,惊叹于这位老友的大手笔,如此一件贴身宝甲,其实际价值不弱于一件凡俗仙兵。 曾邰随手抛过,闷声道:“商行的东西,你最好完整的带回来。” 陈圣朗笑道:“无妨,我与那位崔少主关系不错,即便损坏了,也赔不了多少。” 曾邰胸膛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复下心绪,这位出了名脾气差的掌柜,难得没有开口赶人。 片刻之后,陈圣笑眯眯的走出商铺,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沌兽,又瞟了眼乌鬼,高声喊道:“走喽!” 好似睡梦中被惊醒,沌兽猛然站起来,环顾四周,悻悻然跟上那道背影。 在一条偏僻街上找到焚海上人,他正陪着老城主,一桌之上坐着好几人。 陈圣朗笑:“陈某来迟了,让诸位久等了。” 其中一位身着银袍的老人,让陈圣颇为在意,能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感,功法似乎有几分中正平和之气。 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猛然起身,抬指丢过来一壶酒,暴喝道:“先喝上几杯罚酒再说。” “好说!”陈圣随手接下这来势不俗的酒,满饮而下,打了个酒隔,笑道:“再来几坛如何?” 那汉子怔了怔,随后竖起大拇指,冲老城主说道:“别的先不论,就冲这小子喝酒的这份畅快,我很喜欢。” 老城主轻轻点头,看向那位银袍老者,问道:“不知吕道友觉得如何?” 银袍老人神色不变,只是漠然开口:“必行凶险无比,总不能光看对不对酒鬼心情。” 言下之意,即便陈圣亲手击败了陈老鬼,还是得过手称上一称。 在座之人的眼中,那位有望斩龙的陈家老祖,并不算什么。 焚海上人站在老城主身后,轻声附和道:“陈小友,随便挑上一位吧,只要能过百招,便有资格了。” 陈圣咧嘴:“难道不是焚海前辈亲自出手?” 先前那汉子骤然发笑,忍不住打趣道:“陈兄弟,你是真不知道焚海老怪的实力,还是觉得熟人会留手?” 除去两位刑堂之人外,此行的人选就都在这了,其中又以焚海这位斩龙人,杀力最为强大。 此刻几人都看向焚海上人,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焚海上人咧嘴狞笑,边摩拳擦掌边说道:“小子,别想着靠这份交情就期望老夫留手,选我作为对手,只会比他们更狠。” 带着几分幽怨白了他一眼,陈圣心中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于是扭过头,目光落在银袍老人身上,沉声问道:“就由前辈动手如何?” “我?”银袍老人抖了抖衣衫,手中出现一柄纯银细剑,笑道:“老夫虽然比不上焚海,但对你这个少年却也没几分好感,且由于功法的缘故,我的攻击杀伤力不必焚海差。” 这位老人漠然瞧着陈圣,轻笑道:“可要想好了,与其平白受上一些伤及本源的伤势,很划不来的。” 陈圣浅笑安然,已然解下刀剑,独留一柄仙剑在手。 汉子惊叹一声:“好家伙,这么厚的家底。” 纯粹攻伐仙兵,即便是在海城这帮大修士手中,也不多见的。 银袍老者双眸微眯,而后横剑在胸,身形骤然消失。 陈圣踏步迎上,一剑向上挑起,随后朗笑道:“去高处一战如何?” “好说!”老人身子一扭,飞掠登天,直到极高的云端之上。 底下汉子面露狐疑:“咋个意思?不是随便过上几招搭搭手,吕老怪怎地还来了兴致?” 老城主眼眸弯成一条线,喃喃道:“看来这吕老怪,是认出了陈小友的身份了。” 焚海上人突然乐了,大笑起来,“陈圣这个名字如今可是响亮得很,那吕老怪出身不凡,消息自然灵通。” 汉子脸上狐疑更重,扭头看向两人,问道:“咋的,陈小友跟吕老怪有仇?” 老城主抬起头,看着两道遥遥对峙的身影,笑道:“有仇算不上,说不得过些时日还会把手言欢。” 这位险些跻身元婴的汉子,挠了挠头,嘟囔道:“老梆子都要死了,说话还这么云山雾罩的。” 老城主与焚海上人对视一笑。 “你个傻大个就别猜了。”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发 云巅之上,陈圣倒握仙剑,几乎能够确认,对面这位老人乃是出自仙宗吕家的正统修士。 他抱拳致意,“可否与吕前辈做笔买卖?” 吕老怪垂下手臂,淡然笑道:“既然认出我来了,小友觉得以你我的立场,还能做买卖不成?” “为何不可?”陈圣笑着点头,朝老人摆了摆手,朗声喝道:“前辈既然没有下杀手,自然可以谈一谈。” 方才短暂交手,陈圣能够察觉到,面前这位出身仙宗的老人,剑下并无杀机,只是单纯的倾力为之。 二者看似相差不大,实则交手之中,有无杀意天差地别。 一位元婴门槛上的大修士,若是存心与陈圣拼命搏杀,两人今日可就真的不能善了了。 吕老怪脸皮抖了抖,一阵涟漪荡漾开来,不动声色间将两人隔绝在一座小天地内,淡然问道:“你我之间其实有的聊,可还记得吕逸风?” 陈圣点头,坦然承认亲手诛杀了这位仙宗圣子,此事目睹之人众多,无可辩驳。 “前辈总不会是这位圣子的嫡系血亲吧?” 老人摇头,“那倒不是,这小子品行老夫也极为不喜,只是与他父母有着些许香火情,故此得先讨回一二,才能稳住心神,与小友平心静气谈交易。” 陈圣嘴角扯了扯,“怕是前辈还得称量晚辈份量,看是否够格与你做那一桩胆大包天的买卖。” 老人眼神突然变得复杂,问道:“你与老夫交个实底,究竟与姚丫头什么关系,省得打死了你,那丫头来我耳边吵闹。” 陈圣轻声道:“前辈只管全力出手,不必顾忌我与郗儿的关系。” “好小子,你这么说老夫可就真不客气了。”老人冷哼一声,心中对那位出挑的圣女本就极为疼爱。 恰好试试,你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少年,到底配不配得上我仙宗的圣女。 至于宗内一些闲言碎语,与我吕柯何干,若不是心中有着这份洒脱,这位出自仙宗的大修士,实际上是不愿意回那座巍峨仙山的。 陈圣握剑在手,云淡风轻道:“前辈但请出手。” 老人微微点头,随后整个身子化为银光飞掠,以极快的速度一剑击中陈圣。 雪白剑光自高空冲下,而后骤然止住,陈圣反手握剑,暴喝一声,而后左手出拳,打向那位老人面门。 二人一触即分。 老人凌空站定,由衷赞道:“不得不承认,靠这一手凌厉剑意,你小子就比底下某个家伙强上几分了。” 陈圣自然知道话中所指何人,笑道:“不妨再试我一剑?” 体内大道气息涌动,以仙剑为引,化为粗壮雄浑的剑芒探出,走的是正面相抗的刚猛路数,纯以气韵压人。 “好小子。”老人赞叹一声,驭使算是看家底的本领,与这位年纪轻轻已有剑仙之姿的少年,拼上一剑。 无论问剑结果如何,这次的水府之行,陈圣都已经有资格了。 一剑过后,方圆百里汇聚的云气荡然一空,天朗气清。 须臾之后,老人与陈圣先后落下。 前者呼吸有序绵长,走起路来龙骧虎步,精神矍铄。 走在后头的陈圣,则是一手按住右臂,脸色微白,看起来有些惨淡。 汉子第一个迎上去,皱眉问道:“怎么样,陈兄弟过关了没有。” 老人扭头瞥了一眼,对少年如此“懂事”的举动颇为满意,轻轻点头:“实力还算不错,比你强。” “不是……你个老东西啥意思?”汉子一瞪眼,就要与这吕家老怪掰掰手腕。 陈圣赶忙上前拉住,惨笑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如今的惨淡光景,可不想给两位神仙打架。” 汉子明显对这话颇为受用,方才冷哼一声罢手,随后重重拍在陈圣肩上,朗笑道:“陈兄弟手段不俗啊,能让吕老怪点这个头,可不是一般金丹修士能够做到的。” 焚海上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能从巡堂站着走出来的家伙,有几个是寻常人?” 汉子方才挠了挠头,悻悻然缩了回去。 老城主从藤椅中缓缓站起,笑道:“既然如此,等你养好伤势,就出发吧。” 对此,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即便以他们如今的阵容,要深入水族腹地,也不是一桩易事。 最终,“受伤”严重的陈圣率先离去,与灵韵交代了些事情,又让乌鬼留下,带着沌兽去往一条陋巷。 “怎么?拿了次薛家拜帖,就觉得我老薛头的门这么好登?”薛家老祖眼神不善,盯着面前的少年。 尤其是地下趴着的黑狗,一双淡金色的瞳仁,瞧着可有些扎眼啊。 似他这样暮气沉沉的老人家,对一些从未见过的事物,最为上心。 原本安逸闲适的沌兽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猛地站起,下意识就缩到陈圣背后。 眼中失去了这道身影,老人方才又看向陈圣,问道:“有事就在这说,这薛家外人来多了不合适。” 陈圣点头,他也正有这个意思,而后坦然说出来意,将一件半仙兵宝衣交给老人。 “这可是有间商铺的镇店之宝,姓曾的抠门鬼怎么舍得拿出来。”老人手里托着檀木盒子,满脸狐疑。 最终冒出个极荒唐的念头,“你小子不会把有间商铺给洗劫了吧?” 只一瞬间这个念头就被老人自己否决了,他摇了摇头,自嘲道:“你小子即便有这个胆量,海老头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陈圣笑容粲然,没有去追问这话中隐藏的深意,重复了一遍请求后,确认老人记下后,方才转身离去。 深夜,陈圣找上了焚海上人,一身气韵圆满通达,看着半点不像受伤之人。 “小子够贼的。”焚海上人咧嘴狞笑,瞬间明白了这少年的意思,随后带着陈圣,一一登门拜访各位出行之人,最后一齐站在老城主面前。 吕老怪脸色最为难看,因为身旁几人的眼神过于古怪。 汉子嘴巴几乎咧到耳朵根,故意高声调侃道:“咋个回事,与陈兄弟不过片刻不见,伤势咋个全好了。” “你啥意思?”吕老怪猛然转过头,怒道:“打一架?” 汉子如鼠见猫,悻悻然缩着脖子,好像方才高声呼喊的人不是他。 陈圣笑笑摇头,对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颇为好奇。 两位猩红劲装男人大步走来,中间是自行驭使藤椅的老城主。 “这两位就是如今的刑堂代堂主,薛烈与秦谦,都是元婴之下顶尖的战力,对水族形势有着一定的了解。” 焚海在陈圣耳边小声提醒道:“他们都是前堂主的心腹,有他们在,方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被那堂主当成敌人。” 陈圣愕然,“难道人与水族,那位前辈都分不清?”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面面相觑,好像听到了某种禁忌一般。 上方一人漠然开口:“人族之中也有不少修士投靠海族,此事虽然不光彩,却是事实。” 随后,这位代堂主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倒是老城主,给陈圣一一介绍了众人身份境界,除了一些压箱底的本事,所有人几乎称得上是开诚布公了。 性子爽朗的汉子,是一位半步元婴的大修士,一身凝练到了极点的土属真元,注定要彻底击败他很难。 让陈圣颇感意外的是,焚海上人竟然修为还要逊色一分,只是金丹后期修为。 但剑修二字,已然足够抹平许多差距了。 除此之外,包括吕老怪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半步元婴,其中又有两位压胜龙族的斩龙人。 一行人悄然潜至城头,由老城主以秘法打开道路。 “诸位道友,一路保重了。”老城主从藤椅中艰难,郑重抱拳。 众人皆是回礼,唯有陈圣,说了句:“老城主,可别死了,晚辈可还得找你讨报酬呢。” 两位代堂主齐齐皱眉,对少年言语颇为不喜,率先冲入通道之中。 直到所有人离去之后,老城主才颓然坐下,自顾自说道:“陈小友,山高水长,你我要再见面,只怕是难喽。” 魏澜突然现身,看着椅子里好像泄去了浑身力气的老人,叹道:“都失踪这么多年,真的还有希望?” 老人笑了笑,眼前景象逐渐模糊,最终彻底归为黑暗。 感受到老人的气息断断续续,少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骂道:“让你多管闲事,这下好了,祸事上身了吧?” 嘴上如此说,魏澜手中真元却是没有断绝,以浑厚修为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老城主崩坏的元婴。 藤椅里头,老城主酣然入梦,身旁少年大汗淋漓。 许久之后,魏澜才收回手掌,悄然抹去额上汗珠,推着老人回城,一路边走边说:“我可都是看在你的面上,方才没有彻底把屁股坐过去,老城主你可不许就这么死了,要不然可就忒不厚道了。” 说着说着,少年突地笑了,低骂道:“管他娘的,那点好处再大,能大得过我魏澜的性命不成?” 最终这位少年盖棺定论,朗声喝道:“那是万万不能的。” 一座墙头上,半蹲着的少年猛然扭头,骂了句:“哪里来的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嚎啥子?”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府 魏澜睁开眼,看向这位尚不知道骂了何人的少年。 少年心头猛然一揪,就要窜下墙头,结果给魏澜拉住后脖颈,只得悻悻然转过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咋的?哑巴了?”魏澜将他拎着跃出去,双手抱胸,本就不高的身子更是微微屈下,打趣道。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真觉得有块破牌子就能太平无事了,大半夜在外头闲逛,就不怕哪个没长眼的顺手砍了你?” 这位暗堂之主眼眸眯起,定定看着脸色难看的蛟龙少年。 他这话自然是吓唬人的,可也不无提醒的意思,否则这少年以为腰间镇海令,就能够万事大吉了,那往后要吃的苦头绝对不少。 灵韵脸色沉重,属实有些看不透眼前人深浅。 万一真如这人所说,他就是个眼神不太好的,哪怕是故意如此,自己死就死了,难道还会有人为一头蛟龙讨还公道? 至于去做那桩大事的陈圣,灵韵打心底里不愿意指望他。 身后藤椅中,老城主缓缓睁开眼,为少年解了围,他没好气说道:“晚上的海风刺人得很,魏小子你是打算将老夫晾死在这?” 魏澜立马扭头笑道:“老城主这是哪里话,若真这么做了,那我不是得给满城英豪剥皮拆骨?” 闷哼一声,老城主看向灵韵,声音稍稍柔和了些:“别听这家伙说的,挂着那块牌子,只要不特意找死,没人会为难你。” 末了,这位老人又加上一句:“如今海城夜间确实不太平,能不出门还是待着的好。” 言下之意,只要你这头蛟龙老实呆着,就不会有事。 魏澜呵呵一笑,双手抱于背后,随即脚下一点,已然出现在那座寒酸的城主府内。 少年堂主抬头望月,脸色前所未有的肃穆,长叹道:“希望这次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才是。” 要不然这买卖可就真做亏了,亏到姥姥家了。 老城主蜷缩在藤椅里,神色淡然,无悲无喜。 极深的海底,陈圣一行顶着巨大的压力行走。 那雄壮汉子苦着脸,与陈圣心声抱怨:“陈兄弟,这滋味忒难受了,为何不施展避水术法,只要咱们小心些,被发现的概率还是极小的吧。” 陈圣哑然,这汉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原本出了城主开辟的通道,众人已然到了深海,离那关押的水府不过二十里。 让所有人颇为惊讶的是,初到海城,还不曾与水族交过手的陈圣,竟然提出了个极为实用的法子。 以一门秘传的呼吸之法,不动用半点修为行走水底,加上暗堂精心炮制的法衣,即便是碰上了寻常水族,也只会将它们当成海底修行有成的前辈。 这不,一尾叫不出名号的小鱼正围着陈圣。 焚海上人扭过头,将神识之力压缩为一线,查探那鱼,确认没有异样后,方才将它赶走。 陈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前辈此举可就不太妙了,万一这小家伙身后有着大靠山,来寻仇咋个办?” 焚海上人嗤笑道:“那就让它来找我好了,在海城呆了这么久,深海里的东西还真没吃过多少。” 闻言,众人皆是咧嘴无声而笑。 薛烈人如其名,性子暴烈得很,皱着眉头取出地图,寻了一会方向。 “前方不远就是那水府了,还请诸位严肃些对待,若是因为某个人拖了后腿,别怪本座不客气!” 将水府位置共享给众人,薛烈开始布局。 由杀力最强的三位斩龙人一路突入,另外几人负责解决水府守卫,再就是那皮糙肉厚的汉子,与陈圣守住水府出入口。 得了个轻松活计的陈圣摊了摊手,对他的这份安排倒谈不上有多大异议。 倒是那汉子颇为不满,一直在心底与陈圣抱怨。 陈圣失笑摇头,径直去往两者之中更为凶险,也更加重要的出口。 对此薛烈只是脸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下令众人继续向前。 沿路极为顺遂,来到水府之前,焚海上人、吕老怪与另一位斩龙人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入水府。 说到底,几近元婴级别的战力,无论是水中还是人族都是顶级存在。 且没了束缚,可以各自施展避水之法后,一股憋在胸中许久的闷气舒展开来。 为首的焚海上人出剑极重,目光所及的水族皆是一剑而死,两位斩龙人不甘人后,几乎一瞬就将水族彻底击溃。 陈圣与汉子分别,以神识扫过水府,“好在只有两个出口,受起来不难。” 此时水族尚未全然发现,故此出口外面可谓是风平浪静,入口处的汉子也大抵如此。 一座隐藏在海底极深处的水府,此刻血流成河,所有水族只要给撞上了,俱是一剑一拳了事,极为干脆利落。 好在周遭有着秦谦布下的隔绝法阵,不至于泄露行迹。 焚海上人一马当先,循着脑海中的位置,找到一个被水运锁链缠绕的男子,上身赤裸,右臂烙着个刺眼的艳红色印记。 “齐堂主?”焚海上人轻轻喊道,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那位战堂之主。 谁能想到,这位曾经一人守城的大元婴,竟然浑身气血衰败,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点。 男子听到异响,木然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眼神由浑浊转为清明,声音无比干涩:“焚海?” 焚海上人止住身子,神色微凛,对这位昔年称得上朋友的男子点头致意,随后目光凝视周遭。 男子惨笑:“不必看了,这锁链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没有元婴剑修级别的战力,更本无法斩断。” “那就麻烦了。”焚海上人眉头紧锁,水族此举几乎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聚集整个水族之力,炼制了一件神秘法宝,一旦水域中出现元婴修士,便有如持灯行夜。 薛烈与秦谦联袂赶来,与焚海一同站定在堂主面前,皆被难住了。 元婴修士的杀力,此处不仅有,还不少。 除去焚海之外,另两位斩龙人也都能够做到。 可剑修二字,着实有些太过沉重了,几乎将所有人都压弯了腰。 焚海叹了一口气,道:“等吕老怪他们到了,一同出手试试。” 薛烈微微点头,随后蹲下身子,将齐冀扶着坐好,仔细探查发现没有水族暗手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焚海与秦谦盘膝坐下,各自调动修为,开始凝聚己身最强杀招。 水府之外,陈圣双手笼袖,神识突然感念到一个极细的光点。 在心中与汉子说了声,陈圣提剑飞掠而去,拦住一头金丹水妖。 宛如惊弓之鸟的水妖看着面前年轻人类,体外瞬间浮现片片鳞甲,竟是头鱼怪。 “不必紧张,与你打探打探,里头形势如何了。”陈圣并不着急,因为感知到这头鱼怪后面,还有几头仓皇出逃的水族。 一头本体为海鲤的水族御水而出,直直撞向那人族少年,狞笑道:“死吧!” 在他看来,如此年轻的人族少年,能有多高深的境界。 金丹期? 作为一头体内有些几丝龙血的金丹水族,他可不将人类的寻常金丹修士放在眼里。 因此,才有了这去势极为凶猛的一撞。 陈圣洒然一笑,连鞘将剑拔出,而后重重砸落。 宛若一尊大山砸在头顶,顶上初初冒头的小角几乎被砸断,满脸惊恐的看着笑吟吟的人族少年。 “现在可以与我说说了吗?”陈圣将剑插回腰间,看向这头被吓破了胆的水族,笑道:“以你的修为,地位肯定不低,不妨你来告诉我,你们究竟有没有埋伏?” 战堂之主这么重要的人物,关押他的地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攻破。 从那护府法阵被破后,陈圣心中便存有这么一分疑虑,正好抓个人来问问。 那水族摇晃脑袋,死死盯着陈圣,冲着身后水族暴喝道:“从另一个出口逃走,去龙宫传讯。” 陈圣哑然失笑,倒也没有赶尽杀绝,比起海城人士,他对水族的杀心其实并不算浓重。 让一众水族绝望的是,当他们好不容易谈到另一个出口时,这白袍少年,宛若索命恶鬼一般,悄然而至。 陈圣瞥了一眼,啧啧道:“竟然能从那几位手中逃脱,你的逃命本领不俗嘛。” 那被砸断了血脉龙角的水族如丧考妣,恶狠狠盯着陈圣,就要拉着身后水族与之搏命。 结果便是,陈圣以几乎压倒性的实力,将所有水族击溃,且以术法圈禁。 他再度握剑在手,搭在那头龙裔肩头,漠然问道:“你堂堂龙种,不该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你们究竟在这座水府里动了什么手脚?” 到了此时,他几乎可以确认,水族将战堂之主囚禁在此定有图谋,甚至有可能,那位死在老城主手下的元婴修士,都是为了这一日布局。 想到这里,陈圣手掌发力,将那龙裔击倒在地上,冷声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会换一个人来审问你们,想必以你的地位,战堂薛烈总该听过吧?” 果不其然,一众水族立刻露出了惊惶之色,且不谈是否听过薛烈的名号,光是战堂这两个字,就足够吓人了。 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水府牢笼 陈圣眼神淡漠,将所有水族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随后说道:“你若不说,我这就让那薛烈过来。” 被打得趴在地上的龙裔嘴角流着淡金色的血液,极为硬气的喝道:“做梦!” 他们的确有所图谋,否则一位被龙宫记录在册的水府,绝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哪怕真挡不住,也不会一触即溃。 陈圣以呼吸法换了一口气,淡笑道:“好,那我这就让他来。” 他立刻以心念联系,正百无聊赖的汉子听清后脸色颇为古怪,却也颇有些心动,于是小心翼翼问道:“陈兄弟,你能保证不给那薛烈知晓?” 陈圣下意识摇头,随后笑着答道:“这个恐怕不行,可若是水族真有算计,后果只怕会更严重。” 沉默良久,汉子才闷声道:“希望兄弟你不要坑害我。” 陈圣轻笑,伸手摘下剑鞘,让天机子留在此处镇守,飘然遁去入口处,与汉子交了班。 身材魁梧的汉子龙骧虎步,丝毫没有半点客气,径直将那龙裔水族提起,当着他的面抬指镇杀一头本体同源的水族。 “说不说?”他的手段极为干脆利落,一时之间几乎所有水族都将这汉子当成了薛烈。 龙裔水族依旧咬着牙:“不说!” 砰的一声,是身后之人被一脚踏破,汉子出手狠辣得紧,反正如今顶的是薛烈的名头。 他一言不发,连杀好几人,方才又问了一句,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继续杀人。 如此反复几次后,就连旁观的陈圣都是摇头不已,觉得这位道友不去那刑堂真是可惜了。 不过转念一想,陈圣就又释然了,双手平铺开,一缕心念遁入水府之中。 径直来到关押战堂齐冀处,陈圣偷偷以心念问了焚海上人,得知情形后,亦是忍不住皱眉。 如今的水府,竟然除去一些四处逃窜的水族,再无旁人,一个半步元婴都无。 陈圣召回天机子,让他镇守入口,随后极速来到众人身前。 薛烈第一个开口,语气淡漠:“你来此做甚?” 不等陈圣回答,他便厉声斥道:“战场之上如此玩忽职守,你可知该当何罪。” 原本还存了一分解释心思的陈圣神色微沉,直接无视了薛烈,看向中央那人,“这位就是齐堂主?” 齐冀双手被锁链捆住,无法抱拳,只是点头道:“齐某惭愧,让诸位道友费力了。” 陈圣笑了挥了挥手,将心中猜测说出,随后问道:“敢问齐堂主在此关了多久,其间有哪些水族大修来过。” 齐冀看着这个无比年轻得白袍剑仙,长出一口气:“自被擒之日起,我就被关押在此处,其间有一位龙宫密使,七八个战场上的老对手来过,都是些战场上的老对手。” 随后齐冀将那些人的修为境界,以及在水族中的地位高低都说了个大概,看着陈圣低头思索的模样,蓦然笑道:“小友如此谪仙之姿,让齐某想起一个人。” 陈圣淡笑:“齐堂主过誉了,只是身处险地,由不得晚辈不多考虑一些。” 焚海上人开口打断两人互吹法螺,开门见山道:“这锁链得元婴剑修才能斩断,你既然来了,就与我们一同出手吧。” 陈圣点头,抽出剑身雪亮的仙剑,试了试锁链坚韧程度,忍不住苦笑:“齐堂主,晚辈有句话,恐怕不得不说了。” 齐冀眉眼带笑,“陈道友还是不说的好。” “什么意思?这锁链另有古怪?”同在齐冀心腹的秦谦皱眉,心中升起一抹不安。 陈圣推剑入鞘,直接说道:“我不会出手,晚辈当不起谋杀一位战堂之主的罪名,我劝诸位也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薛烈轻轻告罪,顾不得齐冀的阻拦,轻轻扯了扯锁链。 在场都是金丹境界顶尖的存在,几乎一瞬间就发现了异样。 这锁链竟然是与齐冀命脉相连,换言之,他们斩断锁链,也就是变相在杀齐冀。 薛烈低着头,闷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心求死? 齐冀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开口提醒,其中深意已经很明显了。 焚海眼神浑浊,心底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老城主与暗堂偷偷联手,费了数十年才打通的一条通道,最后竟也是落得竹篮打水。 齐冀艰难起身,望向在场的旧人与新友,忍不住笑道:“无妨了,齐某毕竟是元婴修士,哪怕命脉断了,再活上些时日,回海城料理些后事还是够了的。” 满堂寂静,无人愿意去打扰男子的喃喃细语。 他看向薛烈,语气虚弱:“小烈,早些年便说过,你的脾气太直了些,很容易得罪人,我战堂之于海城,本就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再去招惹多余的是非并没什么好处。” 薛烈依旧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齐冀继续说道:“秦谦,你的性子则是与小烈互补,往后要多多护持,遇着了出挑的晚辈,小烈放不下这个面子,就得由你去,战堂收拢人才不易。” 秦谦恭敬称了声是,退到一旁。 不知为何,陈圣总感觉这位战堂之主,偷偷打量着自己,这种感觉十分怪异。 就好像给人剥干净了衣服偷看,最要命的是,这个偷窥狂还是个男人。 于是陈圣悄悄退后一步,如临大敌道:“齐堂主,不必了,晚辈可没打算入任何一堂,做个散修挺好的。” 焚海上人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戳破陈圣的谎言,只是问道:“可知道何人可以将这锁链去除,或者阵法根脚在何处?” 齐冀极不合时宜的翻了个白眼,颓然坐下,没好气道:“我若知道,不早就告知你们了,还用得着让陈道友一语道破那点小心思?” 陈圣摸了摸鼻翼,有些赦颜。 齐冀倒是不以为意,被关了这么多年,其实心中已然想通了,朗笑道:“哭丧着脸做甚,人生在世谁还没个死,更别提咱们战堂这个命最不值钱的堂口。” 待得众人脸色好看了些,他便开始催促着动手。 薛烈嘴唇微颤,其余诸人也都是面有戚戚。 一位称得上德高望重的老友,就这么要在自己手下断去命脉,无人不手软。 陈圣洒然一笑,体内三种力量合流,灌注到仙剑之中,而后越过众人,斩向一条最为粗壮的锁链。 齐冀口吐鲜血,眼神却是无比的明亮,大笑道:“来的好,无论你是否入我战堂,今日这个人情我齐冀都记下了。” 陈圣默不作声,又出一剑,却只是将锋芒擦着锁链而过,留下浅浅的白印。 “陈道友这是做甚?”齐冀疑惑不解,方才这一剑虽然比不上元婴剑修,却也有了寻常元婴一击的实力,金丹修士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他不明白陈圣为何要浪费这一剑。 陈圣又连出数剑,方才呼出一口浊气,笑道:“以巨力硬斩锁链自然更快,可这水磨功夫做来,岂不是更好?” 焚海眼睛一亮,“不错,若能保证每一击都有元婴杀力,慢慢磨总能磨断。” 众人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薛烈第一个提剑出手,顺着陈圣切出的浅浅剑痕。 焚海上人不愧是杀力惊骇的斩龙人,连出十剑之后,方才挑了挑眉,落座陈圣身旁。 “小子,咱们这么切下去,不会有麻烦?” 毕竟是海中腹地,即便他们阵容庞大,真暴露了行迹,水族来的阵容只会更强,元婴修士都不会只一个两个。 一位杀力略逊的金丹修士退出水府,与那汉子一同看守,尽力保证不被人察觉异样。 陈圣眼皮抖了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前辈问我我怎么知道?” 焚海上人骂了句娘,随后开始恢复真元。 陈圣与薛烈,他与秦谦,吕老怪与另外两人,各自分工负责齐冀手脚上的锁链。 至于身上缠绕的,只要不影响行动,回了海城自然可以慢慢去除。 就在一条锁链被切断大半之时,陈圣突然收到一条讯息。 他果断抽身后撤,随即提气出剑,刺向焚海上人。 焚海皱眉,刚要发问,就听见身后传来锐利的啸声。 剑尖与暗箭相击,陈圣漠然收回手掌,将汉子问出的讯息传出。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是面色阴沉,府外的两人更是顾不得四处逃窜的水族,开始全力碰撞水府阵壁。 “咋个办?”焚海上人眨了眨眼睛,问道。 陈圣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道:“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 陈圣心中苦笑,看来这一趟买卖,大有要亏得血本无归的趋势啊。 此处尚有七人,陈圣与焚海上人负责的锁链进度最快,于是众人果断决定,分出两人护法,其余人全力切割一条锁链,至少让齐冀有自保之力。 陈圣并未抽身而出,相反出剑更加的不遗余力,落在焚海上人眼中,让这位修行了多年的老前辈大为惊骇。 水府中突然传来响动,原本尸横遍野的地上,一尊一尊古怪石像升起,皆是水中强大妖兽模样,其中又以龙族最多。 陈圣收剑而立,将一叠符箓分给众人。 焚海低头一看,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章 嫌隙 “你还真是……百无禁忌。”焚海上人捻着手上簿的符纸,轻撇嘴道。 吕老怪在内的五人,也都像是见了鬼一般,好在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修士,很快便归于平静。 陈圣联合三位斩龙人,加上战堂秦谦,轮番出剑。 让陈圣颇为意外的是,明显实力要比秦谦强上一些的薛烈,却是主动提出在外围护法。 齐冀被关押的地方算不上偏僻,但与出口相距很远。 水府中震动停了,合共十八尊石像,身上都透着诡异的红芒,每一个都有着远胜过寻常金丹修士的威压。 “咋个办?”焚海上人出剑完毕,趁着恢复的功夫问道,却不是问陈圣。 某条锁链快要被切断的齐冀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如今可是泥菩萨过江,你问我?” 包括陈圣在内的众人皆是笑了笑,吕老怪方才抽身退后,飘过陈圣身旁时小声问道:“能取得出失传的镇龙符,有没有别的压箱底本事?” 陈圣愕然,啥意思?不能总可着一只羊死薅吧? 感受到陈圣微弱的怨气,老人笑了笑,闭上双眸恢复真元。 齐冀右手臂处锁链断裂,焚海上人抛过去几枚纯度极高的灵石,秦谦又将他遗落在海城的佩剑送上。 “老伙计,这么多年了,真想不到还有这一天。”齐冀抚摸着光滑的剑身,手腕扭动,将剑身刺入地面。 陈圣朗笑,蓦然起身,为齐堂主磕出一道缺口。 齐冀眼神明亮,冲他点了点头,开始吸纳灵气,气府干涸多年,就如凡间大旱龟裂的老田,得需要更为精心的修补。 众人继续出剑,好在齐冀如今断去一条锁链,虽然命脉受损,定然要折损寿元,可也让他有能力护持命脉,接下来斩断锁链顾忌会少上许多。 就在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薛烈眼前出现了第一尊石像,随后此处关押地被彻底打烂。 众人护住齐冀,而后齐齐看向那尊石像,以及其身后,体型更为巨大骇人,缓缓走来的十个家伙。 焚海与吕老怪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些家伙中没多少龙形,否则可真要麻烦了。 斩龙人,固然对龙族有着天然压胜,是各有屠龙法的恐怖修士。 可龙族天然强于同境水族,哪怕受了这份压胜,实力也是要强上一些的。 最终两人飞掠而出,冲向这尊独身至此的龙形石像。 焚海上人出剑,而那位吕老怪,却是从怀中取出一根暗黄竹篙。 两人一左一右,剑光去势凌厉无匹,顷刻间就破入石像体内。 一条巨大且深的剑痕浮现,随后竹篙自天上贯下,直直刺入那石像胸膛深处。 极长竹篙尽头的吕老怪脸上挂着狞笑,身子陡然拔高,侧着剑身击在竹身上。 两人各自落地之后,焚海上人瞧着碎裂满地的石块,啧啧称奇:“吕老怪,你这打龙篙如今威力越来越大了,改天借老夫玩玩?” 他是真眼红,自己全力出剑都只能撕开道口子,这打龙篙一出手,那可以媲美寻常元婴的老怪,可就这么无了。 吕老怪白了他一眼,刚要冲向下一尊石像,脚步猛然顿住,满脸的惊骇。 焚海上人亦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闪电般出剑,将一块碎石击为齑粉。 二人在战场共事多年,一瞬间便各自出手,奈何一尊巨大石像散落的石块极多。 几息之后,一尊身形要小上些许的石像成型,长着颗威严肃穆的蛟龙头。 “好家伙,什么古怪把戏?”焚海上人眉头微皱,海上斩龙多年,他能够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等怪物。 吕老怪亦是脸色凝重,能够先后扛下两记斩龙术,且实力似乎没受到太多损伤的,即便一些元婴老龙都做不到。 不等两人猜测,那石像已然主动冲了过来,越过焚海上人径直冲向吕老怪。 “找死!”冷哼一声,焚海上人飞掠跟上,手中不知斩杀过多少龙种的半仙兵刺出。 剑尖自石像后背刺入,穿透胸膛而出,焚海上人又以独特的屠龙术法,力求一举将这龙形石像击溃。 敢将后背交给一位斩龙人,如此托大,若不全力出手,岂不是对不起这些年惨死手下的龙族。 嘴角挂着狞笑,焚海上人抽身后撤,由着体内剑气将那石像肢解,而后出手斩向满天飞石。 恰逢此时,陈圣将一页黄纸点燃祭出,由着明黄色的光芒将符箓之力洒落。 两位斩龙人皆是停下动作,齐齐看向这位脸色惨白的少年。 焚海上人以心声传音道:“小友,你真傻假傻,对付这么一头怪物,用得着花费一张珍贵无比的镇龙符?” 陈圣脸上浮现一丝错愕,对两人的态度颇感意外,一页材质寻常的符箓,怎么会让两位大修士放在眼里。 “唉,以后你就明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动用这东西了,容易引来其他东西。”焚海上人轻轻提醒,随后看向地上碎石。 确认那尊石像没有重新凝聚后,两人皆是松了口气,各自守住一个缺口。 吕老怪扭头催促道:“还要多久?” 陈圣想了想,给了个让人颇为绝望的答案,因为两大主力撤出的缘故,哪怕薛烈两人补上,速度也是慢了许多。 “半天?”齐冀自嘲一笑,无奈道:“实在不行,陈道友你就直接出手,手段暴烈些不怕,此处多待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薛烈与秦谦齐齐看向陈圣,方才斩断锁链过程中,陈圣所发出的杀力,几乎要超过了另一位斩龙人。 陈圣摊手,没好气道:“齐堂主,你可别太高看晚辈,会失望的。” 齐冀笑吟吟道:“哪里是高看,陈小友莫要谦虚了。” 望着面前的敦厚笑脸,陈圣没来由心中蒙上一层阴霾,扭头看向别处。 齐冀倒也不恼,只是让众人先合力斩断左臂锁链,笑道:“无妨,若真到了紧急时刻,你们大可以斩断我双腿,留个残躯回城就是了。” 说这话时,齐冀目光一直落在陈圣身上,似乎颇多期望。 几人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薛烈冷哼,对这位刻意藏拙的少年观感大打折扣。 陈圣心中冷笑,他的确有能力斩断锁链,甚至可以做到不伤及齐冀命脉,但代价同样极大,三剑过后就要身受重伤。 焚海上人与吕老怪,此刻已经各自被一尊石像缠上,由于那石块的特殊属性,两人想要彻底获胜,十分的不易。 然而不远处,剩余的石像依旧在接近,薛烈当机立断,让秦谦带着人去帮忙,由他与陈圣留下。 “小子,以我战堂之名,求你全力出手一次,行不行?”薛烈双眸泛红,因为这样下去,八成救不下齐冀,还是得走那下下策。 陈圣一言不发,手上出剑不辍。 薛烈脸上陡然多了许多戾气,低声吼道:“你可想清楚了,在海城开罪我战堂的后果。” 陈圣扭过头,先是看了眼齐冀,发现他神色如常后,又瞧了要薛烈,漠然问道:“我若不答应,你会拿我如何?” 薛烈面上杀意收敛了些许,语气稍稍柔和了些,“战堂有权调动海城所有战事,想要给谁找不痛快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话的意思是?若我今日不肯全力出手,回到海城之后,就有可能在战场上受人摆布,甚至于出剑之时还要提防身后。” 陈圣语气顿了顿,看向齐冀,漠然问道:“再过分些,来日我山门弟子来此磨砺,只怕更会被战堂推着,走上那最为凶险的境地,齐堂主,你能否告诉我,是也不是?” 齐冀艰难扯开嘴角,苦笑道:“若有可能,齐某还是希望陈道友能全力出手。” “凭什么?”陈圣语调清冷,他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淡然问道:“拿我一条命,来赌你薛烈信得过?” 其实若是薛烈不做这等姿态,陈圣并不介意在某个关头,拼着重伤来出剑,只是在陈圣心中,时机还未到。 至于此刻,陈圣没有转身离开,都已经算是给老城主面子了。 薛烈笑了笑,笑里藏刀,冷声让陈圣去往前端抗敌,换回两位处境不妙的金丹修士。 陈圣倒也干脆,身形消失,而后一脚踏在尊威压最弱的石像上,出手阔绰得很。 镇龙符在他手中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给所有处于苦战中的修士减轻了不少压力。 焚海上人与吕老怪皆是对付着四尊石像,秦谦一人牵制着三尊。 陈圣击溃一尊后,便又飞向下一尊,手上出剑极重。 道道凌厉无比的剑光,好似一记又一记的巴掌,重重扇在薛烈脸上,使得这位代堂主脸色阴沉得可怕。 齐冀叹了一口气,对这么一位少年颇为遗憾。 对于薛烈的行为,齐冀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在诸多的海城战事中,能以一人之死换来战局的半点优势,都足以让许多人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陈圣……” 心头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齐冀凝神感悟着身上锁链之力的逐渐衰弱,擘两分星。 许久之后,伴随着左臂锁链断裂,陈圣再度击溃一尊石像,立于丑陋头颅之上,遥望齐冀。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埋伏 “陈小友果真深藏不露。”齐冀咧嘴笑道,如今他双手已然挣脱束缚,只见齐冀双手抱拳,语气诚挚道:“齐某斗胆,想再邀请陈小友入我战堂。” 陈圣轻笑,道友小友,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却也表明两人并非同道,故淡然摇头。 薛烈冷哼,看都不想去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三人继续出剑。 到了此刻,十八尊石像已然被击溃五尊,焚海与吕老怪各牵制住五头,由陈圣游走击杀。 而水府之外,汉子却撞上了大麻烦,随手锤杀了那龙裔水族后,其体内竟然蹦出一个血色光团,径直撞入水府。 随后,阵法将水府与两人隔绝,近百金丹水族悠然现身,前头站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 身着淡金龙袍的少年,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从来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的汉子肝胆俱裂。 他说:“前辈好重的拳,险些捶死在下。” 汉子直勾勾顶着那少年,骇然吐出一个名字:“方禛?” 少年淡然点头,笑道:“是我,想不到我一个龙宫弟子,竟然在人族这么有名。” 几乎同时,汉子脚下轻点,飞身后撤。 方禛轻轻挥手,紧贴在身后的几位水族闪电出手,皆是有着丝缕龙血的金丹修士,声势浩大得紧。 飞退中的汉子撇了撇嘴,而后双手抵在面前,以玄妙神通将那袭来的攻击接下,转嫁到身后阵壁之上。 少年方禛单手摇扇,淡金色龙袍吐纳水运,无声无息间,汉子背后阵壁发光,竟是将那攻击彻底接纳,成为阵法本身的力量。 “前辈好手段,只是可惜了,碰上我这么一个最喜好计算人心的家伙。”方禛微微一笑,并不急着让身后人出手。 百余金丹同看一人,方禛实在想不出,面前这位有着土棠名号的人族强者,要如何插翅逃走。 水府入口处,那位察觉到异样的金丹修士,悄然掩藏身形,伏在海底泥污中。 金袍猎猎的幼龙低着头,俯瞰水府中景象,看着那位少年的狠辣手段后,微皱着眉头。 “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方禛疑惑不解,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人族强者,哪怕不怎么在战场上现身,都不该在龙宫册上没有只字点墨。 作为龙宫唯一不靠血脉境界的太子,方禛呆在龙宫藏书楼中的时间,几乎远远超过闭关修行。 可在方禛印象中,分明就没有这位白袍少年剑仙。 贴着阵壁的汉子轻扯嘴角,笑声爽朗:“不过弹丸之地大小的地方,真以为能掌握我整个人族形势?” 方禛神色淡漠,祭出一片龙王亲赐的龙鳞,小惩大诫后,定神看向那白袍少年。 陈圣一手握剑,一手捻着符箓,与十余尊石像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 阵外少年手指轻挑动,以神念操纵石像,与陈圣隔空博弈。 原本游刃有余的陈圣,突然感觉压力倍增,就好像这些石像都有了灵智一般。 “怎么回事?”陈圣忍不住小声喃喃,囊中镇龙符已然空了大半。 焚海上人与吕老怪交换了个眼色,多年积攒出来的默契,使得那剑气与打龙篙配合无间。 两人皆是敏锐的察觉到,但凡陈圣过处,石像就会有异动,相应的别处的石像动作就会慢下来。 几次联合出手,焚海上人与吕老怪各斩一尊石像,且硬生生磨成了齑粉。 “太子,如此下去只怕形势不妙。”方禛身后一人,壮着胆子劝道。 与所有石像心神相系的方禛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得无奈放下与陈圣角逐,转为压制四人中最弱的秦谦。 齐冀已然只剩下一条锁链,他正以古怪姿势站立,手中握着古朴宝剑,眼中神色越发明亮。 陈圣一脚踢倒石像,落在焚海上人身旁,皱眉道:“焚海前辈,这些石像似乎有人操纵。” 焚海上人点头,道:“那操纵之人似乎不急着结束战事。” 他瞟了身后一眼,压低嗓音道:“否则抽出一两尊对他们出手,还是能够做到了。” 尽管如此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能多拖一刻,人族就多了一分全军覆没的风险。 陈圣不得其解,以心念想要联系水府外的两人,却无法见效。 “咋个办?” “只能小心些了,二位前辈尽量保留实力。”陈圣轻叹一声,飞身前去相助那秦谦。 “秦堂主,到了这等地步还舍不得用镇龙符?”陈圣疑惑不解,命都要丢了,还舍不得几张破符? 更何况还不是自家的家当。 秦谦压力骤减,靠着一点心气不堕,方才能继续出招,此刻根本无力回答陈圣,只好苦笑着摇头。 一剑逼退石像,陈圣猛然转头暴喝道:“二位堂主是想看着我们死么?” 齐冀此刻已经只剩最后一条锁链,体内气府残破景象也焕然一新,已然可以在护住心脉的同时出剑。 说到底,齐冀方才是此处唯一元婴,哪怕如今修为受损,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该装聋作哑。 齐冀只是笑了笑,果真抬剑出手,剑光凌厉远胜过薛烈三人。 阵外的金袍少年面容冷峻,自陈圣出手助秦谦之时,他就已然撤了心念,由着石像自主出手,杀人或是被击碎也好,他都无所谓。 说到底,这都是一桩大买卖的添头。 “大道剑华!” 陈圣暴喝一声,无数次出手烙印下的凛然剑意聚于一点,却是反身出剑。 薛烈下意识去挡,结果被齐冀以剑拍开。 仙剑锋芒极速劈落,那最后一道的锁链应声而断。 做完这一切的陈圣长身而立,淡笑道:“齐堂主,晚辈也算无愧老城主了吧?” 齐冀笑着点头,伸手敲击有些酥麻的左腿,片刻后闪电出剑。 剑气几乎贴着陈圣的脸飞出去,劈烂一尊数丈高的石像。 得以逃生的秦谦飞身掠回,焚海上人与吕老怪紧随其后,此行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齐冀俯瞰岿然不动的陈圣,眯眼问道:“陈小友不一起?” 陈圣仰起头,笑容灿烂:“总要有人断后不是?”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齐冀朗笑道:“如此就有劳小友了。” 随即他领着人大步流星,竟真将陈圣给留下了。 焚海上人并未见到那场短暂冲突,此刻惊讶不已,自己印象中的齐冀不该是这种人。 他以心声询问陈圣,却被缄默以待。 吕老怪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这个极聪明的少年,为何要在此时去得罪齐冀。 要知道,一旦安全回到海城,这位齐堂主,是有望换一个字的。 陈圣独自站在原处,白袍猎猎,身后几尊石像逼近。 水府之外的方禛,此刻眉头紧锁,同样看不透陈圣的深意。 虽然走与不走的结果不会差太多,可这少年有意寻死的举动,让习惯了将一切把握在手中的方禛,心头蒙上了一缕阴霾。 身后脚步沉闷厚重,一袭白衣挂剑的少年剑仙,猛然转过头。 满室之中,顷刻剑光大盛,几乎到了不可直视的地步。 剑光消散之后,少年身形已然不见,徒留满地的碎石粉。 太子方禛抖了抖衣袖,“走吧,去见见几位斩龙人。” 说到后三个字时,这位年纪最轻的龙宫太子,脸上满是讥讽。 斩龙人?本太子今日就让你们葬身龙腹! 齐冀猛然停住身形,死死盯着前方,一位经年不见的老对手,龙宫护卫之一,赫然站立在那里。 老龙如见到挚友一般,十分热络的打着招呼:“齐老弟,你我多年不见,何不留下饮酒?” 东海之上,除去那虚无缥缈的仙宗之外,又有许多岛屿及修行门派,或多或少与龙宫有些交集,故此不少水族其实习性与人族相仿。 齐冀十分配合,大步上前,一把握着那头老龙的手掌,笑道:“喝酒好说,就怕老哥你拿不出合我心意的美酒。” 老龙胸脯拍得震天响,“这好说,只要老弟你开口,即便龙王偷藏的美酒,我也能弄出几坛来。” 老人艰难将身子伏下,来到与齐冀相近的一条线,小声问道:“就是不知,老弟想喝点什么酒?” 齐冀咧嘴,“好说,老哥给上点海城最为畅销的龙血酒就行。” 身后众人齐齐一笑,手掌悄然搭上刀剑。 “这可就不好办了?”老龙弓着身子,愁眉不展。 “好办,你放个几斤出来就行了。”齐冀双眸散着明亮的光芒,竟然真的提起剑,递到老龙面前。 老龙神色颇为无奈,“真要打?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齐冀粲然一笑,冷冰冰说道:“不妨事的,我的剑还算快,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齐冀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当年他尚在海城之时,就最喜好饮龙血,食龙肉,花再大军功都无所谓。 也正因此,海城直到如今,都盛行一种龙血化开的美酒,既酸又涩,但极受欢迎。 老龙终于叹了一口气,不曾放开的手变为龙爪,拍击齐冀胸膛。 齐冀早有提防,挑剑挡住这一击,厉声喝道:“小心龙族埋伏!”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方禛 焚海几人都是极拔尖的金丹修士,几乎一瞬间动手,出剑祭法宝,手下都没有半分含糊。 如今是逃命,又不是擂台上的公平对决。 他们的出手,尤其是三位斩龙人,给那头元婴老龙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陈圣以秘法隐匿在暗处,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冥冥之中,他总感觉水族的手笔不该如此简单。 果不其然,老龙身后钻出几人,皆是成名多年的水族老前辈,与焚海等人可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陈圣啧啧道:“好大的阵仗。” 想必守在水府外头的那两人,此刻也该是差不多的局面了。 倒不是陈圣来此之前没有预料,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何水族要等到齐冀脱身之后,凭空多对上一位元婴修士。 哪怕齐冀气府多年干涸,在生死关头的实力也不会比任何一位斩龙人弱。 老龙化成一条漆黑如墨的蛟龙,以尾巴卷向众人。 陈圣眉头微皱,水族且战且退,似乎有意将众人引去某处。 焚海上人一身猩红衣袍猎猎,宛若深海中一道灼目的火光,“乌水老怪,当年侥幸从老夫手下逃生,之后躲藏了数十年,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须发飞舞,手中剑抡了个园,身前浮现道道银光小剑,轻喝一声。 满天银丝飞出,那被叫作乌水老怪的水族老者,果真不愧是焚海上人的老对手,极速扯过两片海幕。 身躯化入海水之中,这干瘦老人硬接下这一击,而后重新凝聚身形。 “焚海老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怎地也没想出点新花样?”乌水老怪眼神阴鹜,笑吟吟看着这位老对手。 焚海上人置若罔闻,随即收剑,扫视众人,眉头紧锁。 按照老城主的情报,这座水府的份量,可不足以让如此阵容坐镇。 陈圣手掌握剑,目光选定那位受了轻伤的乌水老怪,正要出手之时。 身后蓦然浮现个金袍少年,方禛一拳打空,颇有几分遗憾道:“可惜了,还以为这一战能建下不小功勋的。” 身后一个仆从模样的男子轻轻躬身,语气诚挚道:“九太子过谦了,此次战事谁也比不过您的功勋。” 方禛笑了笑,伸手打了个响指。 陈圣身旁景象逐渐发生不小的变化,与金袍少年一起,出现在座水晶宫殿之中。 陈圣手掌搭在剑柄上,问道:“龙宫什么时候有了九太子?” 昔年他游历东海之时,海底龙宫之内,方才还只有七位太子。 整个海族的太子,地位十分的尊崇,比之人族顶尖宗门的继承人都要高上几分,因此要敲定人选极为艰难。 整座龙宫,近千年间也只不过出了七个,而面前这位金袍少年,分明只有初入金丹的境界,且血脉之力似乎也不强横,再有就是过于年轻。 一位不过百岁的龙宫太子?陈圣心中疑惑重重。 金袍少年笑了笑,“我名方禛,按照我们两族均衡寿元来说,你我也算是同龄人。” 陈圣神色淡漠,“那又如何?九太子不会还想与我这人族交朋友吧?”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那方禛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为何不能?你我之间本无恩怨。” 缓缓拔剑出鞘,陈圣剑指这位修为不济的九太子,狞笑道:“你如此以身犯险,是觉得我杀不了你?” “自然不是!” 方禛摇头,之前对抗石像陈圣的表现,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此刻双手插在袖袍中。 他眼中噙满了诚恳,问道:“陈兄与我海族并无仇怨,为何要助那海城?” 陈圣洒然一笑,随手将剑提着,并没有急着出剑,实际上从进入这座小型的水晶龙宫,他就知道出剑效果不大。 至少仅出一两剑,无法打破这座依托百里海域的水晶宫。 方禛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想必陈兄也感知到了,这用来囚禁齐堂主的水府,本就是针对海城的陷阱。 乃是十余位龙族大能苦心炼制,准备了近乎百年的重宝,而这里,则是整个水府的中枢。” 说着,少年衣袍轻甩,府外场景浮现眼前。 陈圣盯着那浑身裹在淡黄光团中的汉子,又看了看百余金丹水族,不由深吸一口气。 看来水族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方禛继续说道:“陈兄不必担心,我能够感受到你对水族并无太大杀心,否则之前那帮家伙就活不了那么久,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陪着齐冀他们送死呢?”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劝服陈圣,方禛咬牙将一幅血腥场景展露,齐冀身后,焚海上人衣衫破碎,闭着眼睛,被吕老怪双手抱着。 而三人身后,是几具残尸,伤口似乎是被某种东西撕咬而成,战堂薛烈,正艰难的缠住追击之人。 陈圣心神微震,他与众人分别应该不过一刻,为何战局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方禛脸上难以掩饰的带着几分自得,低头问道:“即便是他们逃出了水府,也不可能在百位金丹的围攻下活命。” 声音环绕耳畔,陈圣心神微凛,而后笑着问道:“我若原因臣服,不知九太子能给出何等好处?” “一条命,难道还不够?”方禛金瞳微眯,讨价还价可以,他心中同样有着个价位底线,但这人族少年若是敢于越过,那就是死路一条。 就好比世俗买卖,一件东西总有他的价值,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不过在方禛看来,陈圣天然处于弱势,毕竟如今的形势下,这位人族的少年天才,只有一条路可走。 事实上,若不是陈圣身上带着股微弱到了极点的龙气,方禛连这个正面对话的机会都不打算给陈圣。 一位天资骇人的人族,天然就是水族的心腹大患,唯有轰杀至渣,方才可以安心。 只是那一缕龙气的来源,并不是嗜血吞肉带来的,而是常年与血脉纯粹的龙族和平共处,沾染上的无形龙韵。 陈圣推剑入鞘,淡然说道:“区区一条小命,只怕不太够吧,毕竟一位龙宫太子的性命,还是有些份量的。” 听得这话,方禛金色长眸竖起,“看来陈兄是觉得吃定我了?” 陈圣耸肩,身形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在方禛身前,只一臂之隔。 陈圣嘴角挂着笑意,悍然出拳。 方禛冷哼一声,身前凝聚出一片纯白龙鳞,目光冰冷看着陈圣,好像看着个死人。 一拳击散龙鳞,陈圣闪电出剑,仙剑锋芒直直取向方禛脖颈处,一片闪烁金光的龙鳞。 “愚蠢!”低喝一声,方禛身躯融入水晶宫地面,眨眼就来到外头,漠然看着陈圣,冷笑道:“本太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彻底臣服于我,为奴仆百年。” 说罢,金袍少年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被困在水晶宫中的陈圣苦笑不迭,倒不是对自己的处境,而是看见少年离开前最后一刻,脸上不自觉浮现的心悸。 似乎是刻意为之,水晶墙面上,外头战局形势并未散去。 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离开了,陈圣索性盘膝坐下,方才这一剑他并非没有收获,至少探出了晶壁的极限。 “起码到元婴境界才有可能。”陈圣自嘲一笑,颇为无奈的闭上眼眸,先恢复真元再说。 城主府中,少年魏澜站在老城主身侧,盯着碎裂满地的魂牌,皱眉不已。 沉默许久,少年涩声问道:“能够击杀一位斩龙人,至少得有元婴实力吧?” 藤椅中的老人精神极佳,双手攥着椅子,嘴唇咬得渗血,“死的是最为滑溜的那位,这就说明,那帮水族早有准备。” 少年沉吟片刻,说出句骇人听闻的话:“未必,也有可能是那几位狗急跳墙,派人拦截。” 还有种可能魏澜不忍说出口,那便是,城中高层与水族勾结,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若真是如此,老夫只怕要去请守城人了。”老城主喟叹一声,提起了城中极为禁忌的名字。 海城之中,看似人人守城,实则最为坚韧,修为最高深的一些家伙,都潜伏在风波之下, 与斩龙人相同,这帮守城人们同样地位超然,几乎不受城中任何势力调配,同样也不插手事务,比之斩龙人神秘色彩更浓。 魏澜皱着眉头,问道:“拒海街的薛家肯定是,但其他人,为何从不露一丝端倪?” 他这位情报最为灵通的暗堂之主,也只不过是在倾城之战中,看出了个如今被摆在明面上的薛家,足见这个势力的神秘。 老城主伸手戳了戳他后背,没好气道:“谁让你小子不愿意继任城主,否则哪里会惹出这般多的麻烦?” 少年挠头笑了笑,对于这个旁人趋之若鹜的城主之位,属实没有半点兴趣,甚至有些畏惧。 要知道,海城屹立这么多年,死在任上的城主,可远比各堂堂主要多得多。 而这守城人,又是整个海城,唯有城主方才有资格知道的绝密。 一时之间,两者结成了个近乎无解的死局。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海里与山上 “怎么?后悔了?”老城主难得挤出笑脸,问道:“这趟他们若是回不来,你要接任也来得及。” 魏澜双手笼袖,白眼道:“我若愿意,当年还轮得到你?” “还不是怕落到我这步田地?像你这种的老怪物,活的越久越怕死。”老城主嗤笑,脸上写满了不屑。 少年衣袍猎猎,对着明显鄙夷的话语置若罔闻。 就在此时,两人身前又一块魂牌破碎,紧接着又是两块裂开。 二人皆是神色凛然,魏澜眉头紧锁,沉声问道:“瞬间击杀一人,两人重伤,你做得到?” 老城主木然摇头,语气沉重:“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我也做不到,除非是元婴后期的老怪物。” 闻言,魏澜呼出胸中郁气,几乎盖棺定论道:“要么水族早有谋划,要么就是那几位之中有人叛变投敌了。” 这两种情形,无论是哪一种,对入海的众人来说,结果都是相同的。 除去被困水晶宫的陈圣,几乎所有人族都遇上了大麻烦,战堂之主齐冀重伤,秦谦已然身死。 那位把守出口的汉子,默然挨着百余位水族金丹的攻击,长期下去,也逃不了身死道消的下场。 吕老怪裹着焚海上人,齐冀带着薛烈,已然彻底迷失了方向。 茫茫东海尽是水族之地,敢于接纳四人的,除去那地位尊崇到了极点的龙府与仙宗,再无旁人了。 只可惜,龙府几乎常年避世不出,虽与海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却也不会插手两族之争。 平衡,方才是龙府建立的初衷。 而那更为虚无缥缈的世外仙宗,就连龙宫都无法捕捉到其确切行踪,就更别提会出手相助了。 吕老怪眼中神色淡漠,试着以传讯玉符联系宗门,却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根本不觉得那群冷面冷心的家伙会出手。 ……… 掩日峰上,卢大管事正大刀阔斧,何道人与阴世鞍前马后,亲自担任督工,盯着匠人们。 长月老祖偶尔玩心大起来过一次,自空中遥遥看过一眼之后,便火烧眉毛一般离开了,走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狗日的卢素,你想死也别带着老夫!” 对此,卢管事的回应是,一个大大的中指,以及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仿照藏月山水走势,又不真是那藏月山。” 实际上,这位被古怪黑石镇压的年轻管事,心里想的是,等那位同样年轻得山主回了山,还扛不起藏月山三个字,我可真要失望了。 作为护道人的卢素,实际上一直小心翼翼的,替年轻山主护住那点根基大道。 卢素正低着头,与那山秀一起,梳理山脉走势,身旁一身素兰宫裙的水魄款款而行。 “卢先生,这里似乎有一颗大珠子,将山水都给挡住了。”山秀瞥了眼身后,恭声道。 不知何时落到身后的女子,嘴角不自觉的挂起笑意,这小家伙,挺聪明的嘛。 想着往后很长的时光,都有可能与这么一位聪明的邻居相处,女子脸上笑意更甚了。 卢素眉眼轻抬,倒也没有说破两人的小心思,只是随手祭出一剑,自山腰穿下,将那颗气运珠子带起。 卢大管事握着斗大的珠子,啧啧道:“多亏了你小子,否则本座今天不是要错过这么一桩大机缘?” 小家伙挠头,笑容讪讪。 反观那位不曾出现在卢素眼中的女子,微屈下身子,无声道谢。 接下来卢素又带着两人,将整座主峰的走势梳理了一遍,道:“路线都记下了?” 水魄轻笑点头,那模样稚嫩的山秀则是有些赦颜,没好意思说实话。 卢素笑骂道:“没记住也无妨,等你们境界再高些,自己梳理脉络也不是问题。” 小家伙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而后伸手扯了扯大管事衣角。 “做甚?”卢素微笑,没好气骂道:“还想让我带你再走一遍?” 山秀微红着脸,依旧有些难以启齿。 水魄朱唇轻启,给他解了围,“没关系的,闲来无事我可以带你走。” 卢素瞥了她一眼,“你很闲?” 女子立刻躬身,诚惶诚恐,即便如今成了水神一般的存在,她心中对这位年轻管事的畏惧,自然没有半分减少。 冷哼一声,卢素阴沉着脸,一路下山,停在那泊不大的水潭前,摊开手,倒入大片从仙池中搜刮来的池水。 宽不过数丈的水潭,立刻扩大十倍,成了一片十分赏心悦目的湖泊。 “本座离开几日,你照顾好这小家伙,顺便看着点山上。” 卢素一语说罢,身形已然飞掠出山,径直无视了宗门法阵,去往群山万壑处。 距离收到那封书信,已然过去了不少时日,想必剑庐那个小子,与秦馨的战斗也快开始了。 而与此同时,烈阳宗山巅之上,长月老祖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山头,又给瞧出了几分熟悉感。 他扭头,看向身旁笑意盈盈的陈皓,没好气道:“你就不怨那藏月山?” “为何要怨?”陈皓腰间并无长剑,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衫,是居于落日余晖脚下的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 陈皓俯瞰远方,脸上浮现怀念之色,轻声道:“毕竟曾居于藏月山脚下,受山上仙师恩惠不小,总不能因为一次遭灾,就要打翻以往恩情吧。” 闻言,长月老祖心头一紧,小心翼翼问道:“你与我说句实话,对那藏月山到底是什么看法?” “无怨无恨,亦没有太多亲近。”陈皓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许会为其出手,但也不至于豁出性命。” 长月老祖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如今的修行界中,能有你这份平和心态的人已然不多了。” 实则这位老人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至少这样,将来宗门有望拥有一尊金丹剑修。 陈皓蓦然起身,淡笑问道:“弟子还未来得及问,不知老祖心中如何看待藏月山?” “自然是………”长月老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改口道:“与你相差不多,不问责不出手,毕竟升仙大会上我烈阳宗折损不少人手。” 陈皓微微点头,对那场声势浩大的升仙大会,他在山下亦是有所耳闻。 长叹了一口气,这位连眼睫毛都白了的老人,飞身离开这座山巅。 独自留在山顶的陈皓,腰间突然出现一柄古剑,盯着山下忙碌众人,怔怔出神。 已然远在百余里外,一路披星戴月的卢素,骤然止住身形,皱眉道:“何人窥探我掩日峰?” 好在片刻之后,那道神念散去,卢素低骂了句,继续赶路。 山上好歹有着好几个金丹修士,总不至于事事都要大管事亲自出手吧? 而遥远的海城之外,那道渡口来了个古怪青年,身着银亮长袍,头戴高冠,一看就是大世家的嫡传子弟。 可就是这么一位极为出挑的年青人,腰间却挂着块鲜红的令牌,隐隐散发着腥臭味。 好在这味道只有修行有成之人方能闻到,否则那些个招揽客人的女子们,可不敢去招惹这位公子。 最终,曹银挑了个尚未彻底抽条的女子,在一众古怪的目光中,登船渡江。 船内,胸前有了些弧度的女子睁大着眼睛,仔细打量这位一言不发的公子。 自从那古怪的三人离去后,白葵已然许久不曾有银子入手了。 一来是要学习做贴衣娘的规矩,再者就是,姐姐们说她们这些江上女子与常人不同,身体要弱上许多,得调理调理。 青年笑容和熙,柔声开口:“在下曹银,敢问姑娘芳名。” 在江上撑船,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却从没有人对自己如此温声说话,白葵此刻不禁有些脸红。 姐姐们倾囊相授的经验,好似在这一笑间都还了回去。 曹银见她如此,笑着摇了摇头,取出一锭足称的银子放在桌上,道:“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第一次来海城,你只需与我说说此地风俗见闻就好。” 白葵见了银子,立刻露出喜色,好在还没彻底忘记规律,悻悻然缩回手,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不打算进城?” 曹银大笑,拍了拍胸膛,立即惹起剧烈咳嗽,好不容易平息后,才苦笑道:“我倒是也想,只是体质不佳,去了也是累赘,还不如就听些志异故事,回去也好向族人吹嘘一二。” “那公子可算是找对人,整个听风渡,就没人比我知晓的故事更多了。”小姑娘高抬起手,又轻轻落下,可不敢将这好不容易肿起来的宝贝再给砸没了。 曹银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笑了笑,并未开口说破,而是取出一坛醇香美酒,静候佳人开口。 白葵低着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曹银抿了一口酒,笑道:“听闻不久前陈家商船上有几位前辈,打退了柳家老祖柳坟,不如请姑娘说说他们?” 白葵忍不住挠头,实在是不记得有听闻过这么几个人,可直接开口问,又好像有些自砸招牌的嫌疑。 “三人之中,有一位老前辈喜着蓑衣,另外分别是个大汉,和一位俊美少年。”曹银柔声提醒。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曹银入城 望着女子脸上掩不住的惊喜,曹银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伸手取出一些芳香四溢的糕点,又捻起一个递了过去,青年笑道:“姑娘想起多少就说多少,没关系的。” 白葵眨了眨水润双眸,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与他们……” 不等白葵说完,曹银便笑着说道:“我与那三位,算是许多年不见得故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已经过了很多个年头了? 听得此言,小姑娘才放下心,开始静静讲述,虽然比不得那酒楼里的正统说书人,却也将三人神韵描绘了个大概。 属实是陈圣三人,给这座渡头上的女子们印象极深,特别是白葵,深夜梦中不止一次回溯当日光景。 因为实在是想不起,当夜究竟是三人,或是其中的一位。 若是后者,白葵打心底里希望是那俊美的少年,可要是前者,小姑娘心里可就要忍不住发苦了。 曹银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将香酥糕点送入口中,偶尔递给那口干舌燥的女子,都让她受宠若惊。 白葵再也挤不出任何一个词,只好停下,定定看着入迷的青年。 曹银身材修长,纤长藕白的指节抵着下颚,眼眸微闭,脸颊酡红。 自以为已是妇人的白葵抬起头,吃吃的望着这个容貌不输灵韵的青年,一颗心脏颤动。 直到听见一丝微弱的鼾声,小姑娘方才大着胆子,伸手触碰这位性子极好的公子。 夜色渐暮,白葵壮着胆子脱去外衫,贴在曹银身上,甜甜入眠。 直到感觉这女子睡熟了,曹银才轻手轻脚起身,悠然出船,渡江而去。 天际微白之时,海城门口出现一人,曹银对着守卫出示一块令牌,随后被恭请入城。 漫步走在青石街道上,曹银先是拜访了掌柜曾邰。 “你是那曹岩族人,与我有何关系?”曾掌柜开门见山,将这笑容满面的青年,当做了倚靠家族,希冀攀上自己的世家子。 海城之中这样的人不仅有,而且极多,因此曾邰对这类人并无好感。 曹银依旧笑容满面,伸手取回信物,恭声说道:“曾掌柜误会了,晚辈来此,是替慈城韩启传句话。” “传话?”曾邰眉头微皱,耐着性子问道:“什么话?” 曹银双手笼袖,宛若一个极老道的商贾,眯着眼睛笑道:“慈城天街,想与海城做笔买卖。” 曾邰在脑海回溯韩启这个名字,最终定在行内传闻来历极大,还未被彻底吸纳,就已然有了一副班底。 “韩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吞不下?”曾邰冷声道。 海城这笔买卖,是纯靠发的战争财,靠着水族尸身血脉,是商行中一个极重要的财富来源。 只可惜,这桩盈丰极厚的生意,给曾邰一手把持的水泄不通,即便行内某些高层,也极难插手。 曹银看了眼不见怒容的曾掌柜,浅笑道:“此事对咱们两方都有着好着不小的益处,曾掌柜不妨看看那韩启的条件。” 一块翠绿玉简突然出现在桌面上,曹银也不去看曾邰脸色如何,径直出了屋外,没过多久便站在一座竹园外。 齐涼正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小子,你说陈道友是不是在忽悠人,怎地过了如此久,那帮家伙都只敢远远看着。” 灵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人不在,谁要住你这破地方?又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好险没给齐涼气的背过气去,这位掌柜大声抗议道:“你小子啥意思,有种从我这搬出去。” 灵韵伸出一只手,撇嘴道:“我们可没少付钱,你想赶人可以,将灵石如数还来。” “你想得美。”齐涼重重吐了口唾沫,眼中陡然出现个生面孔,急忙干起了老本行,玉书朱笔在手。 接下来便是一副极为熟悉的场景,随后灵韵盯着那有种面熟的青年,疑惑道:“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曹银轻轻摇头,笑道:“这位道友,想必就是陈家商船上的三位之中,那最为年轻的公子了?” 灵韵陡然站起,眉头微皱,“你是?” 到了这个时候,他越发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曹银自然不会主动暴露身份,否则不到一月时间,一位小家族的筑基弟子,不仅成功结丹,还一跃晋入金丹中期,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了。 反正在那秘境之中,他的狼狈模样,与如今气象相差极多,很难认出来。 “在下曹银,与慈城的曹掌柜,算是叔侄。” 听得此话,灵韵双眸微眯,想起一个极不讨喜的家伙,试探问道:“曹岩?” 曹银点头,苦笑道:“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了。” 灵韵这才松懈了些,齐涼小心翼翼问道:“二位,莫不会有仇吧?” 这位掌柜实在是有些怕了,实在是被那位陈山主的壮举给吓着了。 灵韵闷哼,一言不发,索性让开一条道路,不拦着你齐掌柜的买卖就是了。 好在曹银开口解围,“家叔与陈兄哪怕不算好友,应该也算不上仇敌。” “那就好!”齐涼松了一口气,将他请入园中,安置于一个早就打扫干净的小楼内,与陈圣居所遥遥相看。 就在齐涼要离开之际,曹银突然问道:“不知那位陈兄去了何处?” 那座隐匿在阵法下的竹楼,若隐若现的,以他如今的修为竟也无法看出端倪。 齐涼笑着摆了摆手,开玩笑,那位陈道友的事情,他一个破落户的掌柜哪里敢管。 曹银笑了笑,依旧道了声谢,方才目送齐涼离开,而后陷入沉思。 腰间猩红玉牌,竟然无法感应到另一半的存在。 与此同时,城头上一位紫袍老人突然浮现,单手掐诀,而眉头微皱。 海老身形一闪而逝,出现在灵气异变处,望着又归于平静的天地灵气,喃喃道:“究竟是何人,能够如此巧妙的避过老夫。” 忽然远处雷光闪落,海城所有元婴之上的修士,皆齐齐抬头,看向那天怒之处。 魏澜带着老城主出城,立于空无一人的战场礁石之上。 藤椅中的老人脸色凝重,缓缓问道:“你觉得是什么?” 少年嗤笑道:“自然是大片水族聚集引起的,难不成真是那天地之威?” 同为元婴修士,他们能够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微妙变幻,自然也就明白,如此威势的雷霆,不可能发于天地。 “如此可就不妙了。”老城主喟叹一声,本就蜷着的身子缩得更小,以极微弱的声音喃喃道:“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吧。” 海底水晶宫内,陈圣看着第五次出现的金袍少年,笑道:“怎么,九殿下还不肯放弃?” 方禛神色淡漠,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陈圣,说道:“该说这话的是我,那海城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一位大道有望的少年,都愿意放弃一条性命。” 在之前的一次博弈中,那水晶宫壁上一处,竟然险些被眼前的少年出剑刺破。 若不是方禛及时反应,还真有可能被陈圣逃离,虽说也不过是徒劳,却也方禛的收服之心更加坚定。 陈圣盘膝坐在地上,倒是分毫不着急,相反的还有心情调笑,“先不谈我,九殿下倒是好兴致,不必对付齐堂主他们?” 齐冀一行,已经脱离了水府范围,这是陈圣亲眼所见,只是几人身上都带着伤势。 方禛闷哼一声,“与其担心他人,我劝陈兄还是先想想自己,究竟该与本太子开出一个怎样的价格,才能既不太掉价,也不让我失了颜面。” 对于逃出水府范围的众人,方禛并不担心,已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前去追杀,且此处可是东海之底。 方禛实在想不出,几个重伤在身的人族,要如何在此等境地下逃走。 陈圣置若罔闻,只是闭上眼眸,积攒剑意剑势力,要走细水长流的路数,才有可能击碎这座水晶囚笼。 方禛身形突然消失在眼前,并不急着让陈圣归心。 “咋个办?那家伙似乎极有耐心。”天机子小声说道。 陈圣轻扯嘴角,论耐心,他还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这位龙族太子。 至于水府之外几位生死不明的前辈们,也就焚海与吕老怪,让陈圣略有些忧虑。 那位守门的汉子,一身浑厚的土行真元已然被轰击的千穿百孔,嘴角血流如注。 “土棠前辈,齐冀他们都已然舍你而去,何必如此固执?”依旧是方禛,盯着这位人族中地位极高的强者。 一尊皮糙肉厚,能够挡住近百金丹轰击如此之久的存在,放在任何一座战场上,都是极让人头疼的存在。 由此可见,为了这战堂齐冀,那位寿元将近的老城主,下了多大的力气。 方禛目光透过海面,遥遥看向那座巨城的方向,残酷笑道:“可惜了,今日海城要断去一臂了。” “我呸!”土棠耳力极好,听见了少年不加掩饰的野心,吐了口血沫,狞笑道:“当真是愚笨的兽类,以为杀了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就能够撼动水城根基?” “可笑!”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海中乱战 “动手!”方禛神容冷峻,面对这等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家伙,他本就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口,并不觉得此人会臣服。 身后尚宇下的五十人中,就站着那位龙宫护卫,身上衣袍破碎成片片细小布条。 这位经历过一场大战洗礼的老人,正眯着眼眸,盯着那风雨飘摇的汉子。 老龙眼神阴鹜,笑声更加使人肢体发寒,“土棠,老夫与你也算交过几次手,不如就让我亲自诛杀你如何?” 闻言,饶是方禛都忍不住皱眉,扭头看着身后脸色各异的五十金丹。 如此光明正大抢夺一份战功,哪怕是地位尊崇的龙宫护卫,也有些吃相过于难看了。 方禛刚要开口劝住这位借调到手下的老人,就见他浑然无视了自己,大步走到最前头,已然在筹备出手。 最终,这位在龙宫尚未建立根基的九太子,收敛住了心底杀机,沉声道:“既然如此,这位土棠前辈就劳烦您了。”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老人咧开嘴,对一颗足以媲美人族元婴修士的头颅,满意到了极点。 至于方禛心中如何想,这位久伺龙王的护卫,其实并不在意。 龙宫九子无论谁最终能够继位,都撼不动他的地位。 方禛面色微沉,喝道:“去追另外几人,无论擒获任何一人,本太子不参与战功划分。” 此话一出,骚乱的水族们总算是安定了些,四散去往远处,依靠着金丹水族的神识连接成道道脉络,搜索而去。 等方禛带人离去,老龙方才停下蓄力,漠然看着土棠,狞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已是外强中干的汉子,嘴角挂着一丝解脱的笑意,坦然迎接这摧枯拉朽的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缕极细的光芒闪过,汉子壮硕身形消散在面前。 水晶宫中看着晶壁上场景涣散,突然眼神一亮,抬手刺出一剑。 剑光贴着那一击而过,直刺那老龙面门,剑刃尽头的陈圣嘴角噙着笑意,“死吧!” 老龙微微愣神,随后浮现凌厉杀机,又是一拳打出,“小子猖狂。” 陈圣剑势不减,积攒了多时的剑意与元婴修士的仓皇出拳撞在一起。 剑气极为纤细,几乎一瞬间便破开拳劲,直抵老龙咽喉。 陈圣实实在在挨了一拳,闷哼一声,胸膛微塌下半寸,眸中神光越发绚烂,手臂发力。 剑尖刺破那一块逆鳞后,陈圣望着双眸赤红的老人,咧嘴轻笑,而后飞身后退。 眼中几乎被百丈龙身充满,陈圣挽了朵剑花,凌空破水,踩在海平面上。 而几乎在陈圣破去水晶宫的同时,追出极远的方禛猛然止住身形,咬了咬牙,化为金虹远去,却是继续去追齐冀四人。 “你的龙鳞还算不错,是纯血龙族?”陈圣瞥了眼暴怒的老龙,淡然问道。 龙族血脉的优劣,不仅仅展示在修行天赋,更有着方方面面的差距,而这生于径下的逆鳞,就是一个最为明显的特点。 陈圣积攒了如此磅礴的剑意,要斩杀一位龙族元婴其实不难,寻常血脉不纯的龙族,哪怕能够生出逆鳞,也不可能挡得下。 老龙嘴唇张大,中央一颗明黄色的浑圆珠子若隐若现,散发着极为强横的威压。 “好家伙,一头生出龙珠的老畜牲,这可是好东西。”潜藏在玉佩之中的天机子,忍不住由衷赞叹道。 陈圣亦是发出惊叹,即便是纯血龙族,能够孕育出龙珠的也是极少,几乎百不存一。 老龙扭动着尾巴,搅动身下海水,让其向着那不知死活的人族少年撞去。 由于早早被方禛收入水晶宫中,陈圣与这头老龙乃是第一次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更是毫无防备。 陈圣单手握剑,仰头看着那头老龙,喃喃道:“不如今日,我也来做个斩龙人如何?” 天机子竖起大拇指,“真他娘的霸气。” 胸中顿生许多豪气,陈圣提剑迎了上去,剑气如注,与那厚重海水撞在一起。 远处,一个精瘦的汉子裹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圈的土棠,没好气道:“你这家伙,就不能自己动动?” 土棠挠挠头,嘿嘿笑道:“这可怪不了我,你这家伙的遁法古怪玄妙得很。” 汉子翻了个白眼,体内真元几乎消耗殆尽,已没有力气多加言语。 忽然间,海中暗波涌动,土棠瞪大了眼珠,“咋的?那老王八蛋追来了?” 汉子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又只好说道:“是那头老龙不假,却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是冲着我们?”土棠皱眉,随即心中大骇,就要飞掠出去,“别是齐堂主被缠上了,咱们得去帮忙。” 结果便是,汉子不得不耗尽最后一口真元,将这家伙拉住。 土棠扭过头,沉声道:“先说好,你若是自己贪生怕死不愿意去,我不勉强,但可别拦着我去救人。” “你仔细感知,那股子真元波动,像是齐冀他们任何一个?”汉子抬起手,似乎想拍他的头,结果在半空中便没了力气,颓然坠下。 土棠将信将疑的展开神念,随即脸色极为古怪,小声嘀咕道:“咋是他?” “谁?”汉子脸色一紧,怎地土棠这家伙认得那位高人? 能逼得老龙展露真身,更是需要借助海水倒灌之力,怎么也得是位元婴期的大修士吧? 甚至于,还有可能是一位剑修。 想到这点,汉子心中不由燃起了一缕希望。 剑修,是与其他所有修士都格格不入的存在,杀力第一也就罢了,还他娘的滑不溜手。 通常情形下,一位剑修想要逃跑,没有稳稳压过的实力,根本无法将其留下。 这也是水族为何要处心积虑,将剑修焚海上人打成重伤的原因。 两人对视一眼,土棠吞了口唾沫,“咋个办?” 汉子白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有本事,拖着这个笨重身子,逃回海城吧?” 土棠心虚的笑了两声,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那就走吧?” “走!” 一大一小,两个微弓起的身子,在海水之中,宛若两条灵活到了极点的游鱼,缓缓靠近。 陈圣出剑击碎一道水柱,漠然看着那头越发狂躁的老龙,淡笑道:“老前辈,不如你我做笔买卖如何?” 老龙不为所动,继续出手,依旧狠辣无比。 陈圣不以为意,将学自那位九太子的伎俩如数奉还:“看在方禛的面子上,我可以容许你交出龙珠保命。” 闻言,老龙巨大瞳仁竖起,沉闷发声:“你是方禛的手下?为何从不曾见过?” 陈圣摊开手,将有意遮掩的水晶宫露出,笑道:“九殿下的重器,前辈总该认得吧,若不是真正的心腹,你觉得殿下会将这么一件重宝,交个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族?” 对于这番话,老龙是信了几分的,身处水族腹地之中,突然出现一位这等实力的人族强者,且杀心并非很明显,还真有可能是方禛的人。 一座海底龙宫之中,可谓是派系林立,而那位刚上位,还没站稳根基的九太子,太需要一桩亮眼的战绩,来保住地位。 老龙之前的举动,无疑是给方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老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双眸眯起,冷声喝道:“你可知道,贸然对一位龙宫护卫出手,会给你背后的主子带来多大的麻烦。” 陈圣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狞笑道:“你觉得我一个人族,需要去守你们龙宫的规矩,即便今日宰了你又如何,大不了我去往海城,难道人族会不接纳?” “再者说了,似我这么一位少年金丹,再加上九殿下的配合,占据一个高位,难吗?” 陈圣满脸冷笑,接下来的话不必他说,这头城府极深的老龙也都能够想到了。 事实上,出乎他预料的是,老人想得更远,几乎将整个事情回溯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会否今日的计划,根本就是那位九太子,与龙宫某人的联手谋划,借助人族来救齐冀,反将这少年打入海城。 想透了这些,老龙不禁通体冰凉,如坠入幽冥海底。 远处躲着的两人面面相觑,这回是精瘦汉子憋不住了,他小声问道:“这陈兄弟真是龙族奸细?” 土棠木然摇头,尽管陈圣说那些话时都不似作伪,但他冥冥中不愿意相信,那么一位饮酒豪迈的年轻人,会是背叛者。 可转念一想,陈圣的进城,以及招惹上陈老鬼,进而得罪刑堂、巡堂,随后一战成名,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而那位将陈圣领入城的焚海上人,无疑又是一记症结所在。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就不可抑制的疯长。 土棠心中混乱无比,若陈圣是奸细,那么这么多年来,斩杀水族无数的斩龙人焚海,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好在陈圣没有让他纠结太久,轻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那头老龙,嘴角挂着森然笑意。 “晚辈如此开诚布公,前辈好歹要给个回应,默不作声,会死的!” 话音未落,陈圣手中剑已然刺出,却不是奔向那老龙。 礁石堆后的两人脸色大变。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斩龙 “这是要杀咱们?”精瘦汉子愁眉不展,倒也没急着闪躲,而是心中好奇,自己引以为傲的隐匿本领,怎会被人看破? 土棠摇头,这一剑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并无多大的杀机,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之剑。 老龙低下头,忍不住讥笑道:“怎么?你该不会觉得这轻飘飘的一剑,就能逼得老夫低头?” 陈圣轻轻一笑,抬头看着对方,反唇相讥:“身为纯血龙族,老前辈对海水的感知力实在有些让人失望啊。” “什么意思?”老龙目光阴冷,一个人族少年在自己面前说这么一番话,也太狂妄了。 只见陈圣手指他后方,那道剑光化为翠绿欲滴的光团,分别遁入两人体内。 精瘦汉子原本还有些抗拒,结果在感受到真元的极速恢复后,冲陈圣竖起了大拇指。 土棠由于伤势不轻,因此一身真元只恢复了五成,正咧嘴笑。 “你不是方禛的人?”老龙瞳仁眯起,到了这种关头他若还看不清局势,那还真不如死了算。 陈圣呼出一口浊气,为了凝聚出这一道剑光,他的消耗其实不小。 汉子与土棠联袂而来,与陈圣一同面对老龙,在看清后者微白的脸色后,心头不禁微沉。 “陈兄弟,你老实与我说,究竟能不能打过这头老龙。”土棠忧心忡忡,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陈圣摇头或者说一个不,豁出性命也要让他活着离开。 身旁的汉子翻着白眼,对老友心中所想他自然清晰,却也没有多大怨念,毕竟如今看来,陈圣远比他们两人更有希望逃回海城。 结果陈圣只是点了点头,挤出几分笑意,以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握着仙剑,两个指头捏住剑柄。 陈圣轻喝一声,两人皆是神色大变,蓦然退出十余丈,才满脸畏惧看着那一条冲天剑柱。 只见雪白剑光发于指尖,然后划破海面,直接冲向那元婴老龙颈下最为坚硬的逆鳞处。 一剑而过,彻底断绝了生机的老龙颓然坠入海中。 陈圣浑身气力去了大半,扭过没好气道:“两位还不快些?” 土棠微怔,身旁的汉子已经恍然,嘿嘿笑道:“那老兄可不跟你客气了,除去那颗龙珠我都收下。” 陈圣淡笑点头,吞了一把丹药,开始回复真元。 方才这一剑的动静不小,等两人收好了龙尸,就得火速离开。 近乎已经在百里外的方禛,猛然扭头,看向那道凌厉剑光,心中升起一抹不安。 “九殿下?”有贴身护卫注意到方禛的异常,停步问道:“要属下去查探?” “不必了,若真是我所想的那样,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方禛摇头,带人继续追,他们这一队已然发现了一人。 吕老怪独自御剑飞遁,为引来追兵,他故意露出行迹,此刻真元已然消耗了大半。 在先后向仙宗传出两道讯息不得回应之后,这位出身吕家的老怪物,就舍弃了那传讯玉符,彻底死心。 方禛眺望着越来越近的黑点,以修为催动声音喝道:“金丹中期以上,起水幕!” 身前海水陡然拔高,聚出三面水墙,吕老怪脚下猛然发力,冲天而起。 一位早就等候在此的强横金丹沉沉下坠,一脚踏在吕老怪背上,嘴上挂着狰狞笑意。 “老狗,离了仙宗你什么都不是!” 吕老怪被一脚踢入水中,方禛已然带着人逼近。 “方山,杀掉他!”对于吕老怪这么一位身份特殊,却选择了来镇守海城的人族强者,方禛根本不指望能够收服此人。 更何况,那座仙山之上的强大宗门,能够容许吕老怪去海城,却绝不可能容忍他叛投水族。 被唤作方山的年轻水族,是一头血脉不纯的蛟龙,很早就追随在同病相怜的方禛身边,借助着后者登上太子之位,方才修行破境,又有了一件杀力强大的法器在身。 方山冷冷盯着不断下坠的吕老怪,眼中杀机盎然。 “住手!” 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白衣飘飘的女子破开水幕而出,脸上带着几分慌张,看清水中的老人身形,才松了一口气。 女子轻声唤道:“逵叔,救人!” 身后一个佝偻老仆应了声是,极速冲向水中,一手拎着吕老怪,落回姚郗身旁。 “严叔,你还好?”姚郗看向底下众人,轻蹙黛眉:“你们谁动的手?” 吕老怪平复了一口气息,摇头道:“郗儿出手救我已然违背规则,不必与他们起正面冲突。” 姚郗眼中寒意这才敛下,“走,回仙宗。” 眼看着一桩泼天战功落空,方禛死死盯着那道素白背影,咬牙:“仙宗圣女真要插手此事?” 本已转身的女子停住脚步,头也不回,身旁那老仆已然转身,盯着这胆大包天的金袍少年,狞笑道:“你应该是龙宫新晋的老九吧?” 方禛微微屈身,既不失了对仙宗的礼节,又不违背龙宫太子的身份姿态,答道:“方禛,以龙宫之名,请圣女给个回答。” “你那几个干哥哥,就没人警告过你?”老人笑容越发灿烂,眯着眼睛看着方禛,觉得龙宫九人之中,也就此人还顺眼些。 只希望今日过后,这小子还能保有这份心气吧。 方禛脚步岿然不动,定定看着老人,问道:“前辈此话何意?” “何意?”老人将手从袖中抽出,脸上堆满了笑意,指尖缠绕道道金光。 “这是?”方禛瞳孔骤缩,回过神后闪电抽身后退,已经顾不上气度身份,高呼道:“撤!” 一众来不及离开的水族被老人大袖甩中,死伤惨重。 一击过后,那位被水族视为恶鬼般的老人双手笼袖,看着殷红的海面,露出满意笑容:“今日老夫心情好,不与你们计较,速速离去。” 方禛深深看了老人一眼,不敢过多逗留,有这么一个实力恐怖的老家伙在,再想活捉那吕老怪是没有希望了。 好在退走途中,这位九殿下收到一条好消息,那位消失的焚海上人,被发现在一处幽静海底。 土棠黑着一张脸,盯着那笑嘻嘻的汉子,颇为不善道:“这么大一条龙躯,你自己一个人真吞得下?” 汉子嬉皮笑脸,对他的不加掩饰的言辞不以为意,而是看向居功至伟的陈圣,小心问道:“陈兄弟,一桩泼天战功,就这么让给我了?” 陈圣淡笑道:“那可不行,这龙躯已经让我肉疼不已,再将战功给了你,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闻言,汉子愣在原地,如遭雷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土棠,一改满脸愁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你奶奶个腿的!”汉子黑着脸,骂了句娘。 “走吧!”陈圣起身,神识范围之中已然出现了不知死活的水族,哪怕只是壮着胆子来查探的,也已经足以让三人暴露了。 土棠神色有些紧张,问道:“去哪?” 回海城还是? 陈圣淡然一笑,道:“焚海前辈与我关系匪浅,我传两位一门隐匿术法,只要小心些,应该能够活着回到海城。” “你啥意思?”汉子一瞪眼,微怒道:“觉得我们俩怕死?” 陈圣只得摇头苦笑。 土棠黑着脸,语气不善道:“那就是担心我们拖后腿?” 陈圣急忙又摇头,无奈道:“海族以如此大的阵仗埋伏我们,城中绝不可能没人在内策应,两位前辈若不赶回去报信,我怕………” 汉子闻言皱眉不已,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你是怕,有人在城头埋伏?” 真要是那好不容易救出来的齐冀,给海族奸细刺死在了海城城头,那人族这个脸面可就丢大了。 哪怕事后将海城彻底血洗一遍,都无法平息。 陈圣微微点头,飞驰入水,将一门术法传于两人,各自御水而去。 土棠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汉子伸手拉住。 陈圣一直将两人送到距离水府极远处,方才抱拳离去。 一路御风飞驰,陈圣以神识扫视下方水面,蓦然悬停在一处海沟上方。 陈圣咧着嘴,不得不感叹,与这位九殿下还真是有缘。 迅速入水,陈圣隐匿身形,盯着被水族簇拥的金袍少年。 方禛盯着面前负隅顽抗的焚海上人,眼中杀机凛冽。 焚海上人衣袍带血,既又水族的,也有自己的,背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贯穿整个后背。 “焚海前辈。”陈圣以心神传音,让焚海上人牵制住水族。 “好小子!”焚海上人咧开嘴,艰难起身,提起剑,朗声喝道:“水族的杂种们,谁来与你焚海爷爷一战。” 不得不说,这么一位杀戮深重的斩龙人,在水族中的仇恨值很高。 此话一出,顿时有十余人站出,皆是与焚海上人有着血海深仇的家伙。 作为海城资历极老的斩龙人,焚海上人几乎斩杀的可不仅仅是龙族,水族更多。 毕竟每次战役,龙宫派出的龙族极少,而一些不受龙宫调派的家伙,则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焚海上人扫了一眼,狞笑道:“很好,你们的父辈祖辈都有人死在老夫手下。”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城 言罢,焚海上人剑尖一点灵光闪过,登时间江水倒卷,一条水柱龙形飞掠而出。 与此同时,陈圣伺机而动,双手以真元裹着镇龙符,悄然遁向方禛。 水龙出手,焚海上人飘然后退。 “追!”方禛冷喝一声,随即猛然感觉到不对,低下头,看见一张淡黄符箓,与一个少年的和熙笑脸。 陈圣轻抬着头,将两张镇龙符贴上,剑架在方禛脖子上,淡然道:“让他们住手!” “九殿下!” 那名为方山的蛟族脸色难看,心中念头杂乱,方禛的突然被擒,让这位年轻护卫一时难以适从。 陈圣冲焚海打了个眼色,一同带着龙宫九太子后撤。 “你小子,鬼心机还真够多。”焚海上人嘿嘿笑道,对陈圣的这神来之笔大为赞叹。 陈圣粲然一笑,手掌微紧,“九殿下,你那位龙宫护卫,似乎实力很一般嘛。” 闻言,方禛脸色微变,“之前那一剑是你?” 陈圣点头,取出那颗龙珠,在方禛眼前晃了晃,漠然道:“所以我劝你最好别动其他心思,我能杀一头元婴老龙,还杀不了你一个纸糊的金丹?” 方禛眼眸眯起,尽管修行不是他所擅长,但被人当面羞辱,以他的深沉心机,也难免脸色难看。 焚海上人瞥了他一眼,对陈圣说道:“吕老怪应该是被仙宗救走了,至于齐冀与薛烈他们,你不必管。” 陈圣看向他,问道:“为何?” 按理说除去被杀之人外,土棠二人已然脱险,就独独剩下齐冀两人了。 焚海上人只是摇了摇头,看了眼方禛。 陈圣会意,以指尖点在镇龙符上,这位龙宫九子,顿时感觉身上龙血沸腾,一身精血自行凝聚,方才堪堪挡住符箓之力。 “真奢侈。”焚海上人看着两张符箓灵气极速流失,难免有些酸涩道。 单是这么两张符箓,落在海城中,都是有价无市的绝佳宝物。 尤其是在灵气耗尽之后,看见陈圣又随手补上两张,老人眼皮更是狠狠抖了抖。 陈圣索性放开方禛,瞥了眼后方跟上的数十水族,揶揄道:“看来方兄这位太子,很得人心嘛。” 焚海上人冷哼一声,随即手掌向后,陡然刺出一剑。 顿时有一位来不及防备的金丹水族被一剑劈成两半。 “你!”方禛怒视着他,随即双手死命撕扯身上符箓,身为龙宫太子,他可以容许水族死于战场之上,却绝不能接受子民如此屈辱死在眼前。 焚海上人眼神一凛,一巴掌拍过去,怒道:“你作为阶下囚,也敢如此看着老夫,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陈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焚海前辈,你杀了方兄,咱俩可就很难离开东海了。” 龙宫可以容许水族死伤,但地位尊崇的太子惨死,那可真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陈圣眼神一凛,并没开口,而是随手补上符箓,无缝衔接。 方禛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又一座巨山压在胸膛。 焚海上人扫了一眼,辨别了方向后,问道:“其他人呢?” 陈圣淡然一笑,“土棠与一位前辈已然回城,至于其他人,想必前辈比我清楚。” 焚海上人垂着脑袋,一拳打在方禛胸膛,陈圣既然如此说,那就说明,除去齐冀与薛烈外的其他人,都已然身死了。 方禛给锤的血脉溃散,顿感压力倍增,盯着焚海上人,眼神阴鹜。 “方兄还是别自讨苦吃,焚海前辈若真要杀力,我并不会阻止。”陈圣语气淡漠。 焚海上人眼神一亮,惊喜道:“此话当真?” 陈圣扭过头,无奈道:“实话不假,但我不想再死里逃生一次了。” 随后陈圣看向方禛,笑道:“你我做笔买卖如何?” “陈兄请说!”方禛挤出一分笑意,此刻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过,因为能够切切实实感受到那位斩龙人的凌厉杀机。 陈圣笑容灿烂,“那座水晶宫殿不错,方兄若是愿意,可以用它来换一条命。” 焚海上人皱着眉头,再重的法宝,能比得上一位龙宫太子换来的战功? 在海城之中,这份滔天战功,都可以换下一件仙器了,若是排位靠前的那几位,甚至可以得到一件防御或者攻伐仙器。 方禛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座水晶宫殿,对这位年轻太子的意义极重,是龙王亲自赐下的重宝,几乎可视为身份的象征。 陈圣双手笼袖,继续御水而行,并不急着让方禛下决定。 若是到了最后还是舍不得开口,想要活命,可就不由陈圣决定了。 一柄移动的无主仙器,想必海城中的许多前辈们,就不介意冒险入海,来争夺这一份机缘。 一路无话,直至远远看见一座城头,陈圣捏着传讯玉符,最后问了方禛一次。 方禛阴沉着脸,问道:“若我真愿意交出来,你如何保证我能全身而退?” 陈圣指了指远处连成一线的水族,笑道:“有这么一大堆的护卫,方兄还不放心?” 焚海上人冷哼,不满道:“我与你做个买卖如何,将这小子交给我,往后百年的战功都记你头上?” 陈圣哑然,问道:“焚海前辈急需这桩功绩?” 否则一位随时有可能破入元婴的剑修,斩龙人,哪怕吃相再难看,也不至于对一个晚辈开这个口。 不过陈圣依旧摇了摇头,因为确实看中那座水晶宫殿,若是放在掩日峰顶,必定极为耀眼。 方禛沉默了许久,以心念召来水晶宫殿,悬浮在手中。 “拿出!”好似下定了决心,方禛将宫殿递过去,伸手指着身上符箓。 陈圣淡笑,随手揭下镇龙符。 符箓刚脱身,那龙宫太子身形暴退,就连时刻防备着的焚海上人都没能留住。 陈圣眼眸微眯,轻喝道:“爆!” 闷声响起,方禛神色大变,体内龙族血脉竟掺入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如附骨之蛆。 “这是什么东西?”方禛脸色狰狞,体内流淌着的这点不多的龙血,几乎是他如今所有地位的立身之本。 而此刻,龙血与那古怪东西碰撞,竟然在消融,尽管不快,但却很致命。 陈圣伸出手,方禛干脆利落抛过水晶宫殿。 没了龙血,他这位龙宫太子的地位根脚,才算是彻底丢去了。 龙宫可以容忍一个杂血龙族的太子存在,却绝不会让寻常水族进入龙宫。 陈圣收了水晶宫殿,才抬指为方禛撤去禁制,笑道:“剩下的一点镇龙符,就劳方兄自己消受了。” 方禛点了点头,血脉涌动平息了不少,脸色惨白,轻轻抱拳离去。 焚海上人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杀机闪烁。 陈圣拍了拍他,没好气道:“别惦记了,这座宫殿不必一尊仙器差。” 焚海这才敛下杀机,依旧有些愁眉不展,距离要换取那件需要的仙器,哪怕有着这一趟的功劳,依旧相差极多。 陈圣笑了笑,“大不了把我的功劳记在你头上就是了。” “此话当真?”焚海上人转过头,脸色古怪。 “当真!”陈圣轻笑,飞掠去往那座城头。 魏澜与老人等在城外,眺望海面,身旁站着重伤的齐冀,胸前有一个巨大空洞。 “就差陈圣跟焚海那小子了。”老城主语气虚弱,眼前模糊一片,几乎不可视物。 魏澜突然眼神一亮,指着两个飞驰而来的黑点,问道:“你瞧,那像不像是两个人?” “哪?” 老城主猛地站起,拼命睁大眼睛,看向那处海面。 陈圣与焚海联袂而来,后者已然换了一身火袍,更是刻意恢复了一番伤势,方才入城。 焚海上人看了眼齐冀,撇嘴道:“薛烈呢?” 齐冀眼神哀怅,悲戚道:“为了送我回城,不幸死在路上。” 神色姿态,不似作伪。 焚海上人冷哼一声,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走到老城主身边。 “老家伙,这下该无遗憾了吧?” 老城主突然变得神采奕奕,定定看着焚海上人,笑道:“不过你的战功依旧不够。” “这个好说。”焚海上人咧嘴微笑,冲陈圣打了个眼色。 陈圣苦笑摇头,将战功转给焚海上人后,一掠入城。 随即,焚海上人、魏澜先后离去,最后独独留下齐冀陪着老城主。 “鹿兄,现在怎么办?”道人眼神阴冷,手掌在颈下轻轻一划,悄无声息。 巡堂之主漠然无声,定睛看着城上两人,原本有些异动。 一缕清风拂过,紫衫老人突然出现在城头,横视八方。 “走吧,今天注定动不了手了,以后能否争过这位齐堂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这位战堂之主拍了拍道人肩膀,一闪而逝。 独留下道人站在原地,眼神阴鹜。 “咋的,要我亲自请你?”暗堂魏澜显出身形,指尖捏着一柄短刃。 感受到凛冽的杀机,这位道人方才知难而退,不得不放弃这个击杀齐冀的绝佳机会。 今日之后,老城主逝去,那么新城主之位的争夺,就不可避免了。 道人消逝之后,魏澜抬着头,盯着那屹立不倒的老城主。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局势 老人精神矍铄,看着面前多年不见得晚辈,嘴唇微颤。 “叔父不必如此,齐冀这不是回来了吗?”齐冀胸前血流不止,眼中却是神光熠熠,因为感觉到面前的老人时间不多了。 连呼了三句好后,老城主凑在齐冀耳边,极小声点说了几句话。 一个老者猛然坐下,蜷缩在藤椅中,遥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东海,溘然而逝。 齐冀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许久之后,几位堂主先后登上城头,少年魏澜瞥了眼满脸颓然的齐冀,独自带着老人下城。 孤身回到竹楼的陈圣将众人扫地出门,与天机子四目相对。 “咋了?”天机子挠挠头,好奇道。 陈圣似笑非笑,“难道不是前辈有话要与我说?” 天机子蓦然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极为聪慧的少年,无奈道:“你为何如此抗拒?” 问的是陈圣为何,会对人族先祖留下的馈赠如此抵触,几乎不会主动使用。 陈圣只是淡然一笑:“前辈想问的就是这个?” 天机子点头,眼下这一点的确是他最大的疑惑了。 在他眼中,陈圣此刻的举动,就是明明有速成的法子,几乎可以一蹴而就,却偏要选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 尽管陈圣如今在这条路上走得极快,可总归要慢上许多的。 天机子好似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难道你其实不知晓,那几座宝殿里,究竟有着多宽的一条登天路?” 陈圣摇了摇头,他自然知晓选择另外一条路会轻松许多,只是心底存着几分警惕,发于神魂深处,近乎本能。 至于其中缘由,陈圣只说了个大概,随后微闭眼眸,凝神修行。 天机子看着不想多说一个字的少年,一口郁气在胸口堵了许久,才骂了句娘,飘出竹楼。 作为海中附身出剑的代价,天机子已然得到了些许自由。 灵韵看着灰溜溜出来的天机子,刚要咧嘴,就被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天机子满脸怒容:“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笑话我?” 腰挂镇海令的少年难得吃瘪,趴在地上,黑着脸吐出几根杂草,蹲坐在一旁。 站在竹子尖上的乌鬼张大了长喙,发出清脆刺耳的嚎叫。 老人抬起头,冷冷瞥了它一眼,“咋的,今天不见,你个杂毛畜牲翅膀硬了,敢冲着老夫嚎?” 大黑鸟眨了眨眼,偷摸将头埋入竹叶中。 很明显,这老家伙在陈山主那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正在气头上呢。 趴着的沌兽悄莫咧开嘴,对几个家伙的窘态暗爽不已。 天机子闷哼一声,抬手一拳,这头形如寻常黑狗的凶兽呜咽几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齐掌柜推开竹园门,满脸的仓皇心悸,看着陈圣门前坐成一排的家伙们,愣了愣,随后挠头问道:“咋地,房里有妖魔鬼怪?” 齐涼原本如往日一样闲逛,结果看见一个传言死去多年的家伙。 战堂堂主齐冀,胸前有一个血洞,如永不断绝的泉眼般,止不住的往外冒血。 若只是这样,齐涼也就装聋作哑,应当是那个发了心疯的家伙,在扮鬼吓人。 结果那个如恶鬼一般的齐冀,停下脚步,盯着齐涼看了许久,皱着眉头喊问道:“你姓齐?” 险些给吓得魂飞天外,齐涼提起了仅剩下的修为,一口气跑回竹园,才松了一口气。 身子虚幻的天机子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小子干啥惊慌失措的,真见了鬼不成?” 可怜齐涼,刚虎口逃生,就看着一位神色阴鹜的老人,化成了精魅一般的虚浮形态。 天机子见他久不回应,飘然过去,结果看见这位年轻掌柜,眼神涣散,微张着嘴巴,显然是给吓坏了。 最终是灵韵良心发现,将齐涼挪到身边,于是陈圣的门神便又多了一人。 一直到次日清晨,陈圣修行完毕,呼出一口浊气,推门而出。 整齐划一的大小身形,齐齐扭头。 陈圣笑容灿烂,“诸位大早上来堵我的门,不厚道啊。” 天机子白了他一眼,遁入剑身。 焚海上人遥遥瞥见那道熟悉身影,越过墙头落在陈圣面前。 “前辈这是?”陈圣双眸微眯,早猜到城中会有人来请自己,却没料到会是焚海。 “你看这是什么?”焚海上人咧着嘴,手里出现柄墨玉色的小剑,剑镂金龙,剑柄上悬着颗不知名的晶石。 陈圣眼神一亮,惊喜道:“龙府佩剑?”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是足以让龙府破例开门,接纳一位弟子的信物。 对于这尊始终隐匿在谜团中的神秘势力,即便是前世的陈圣所知也不多,只与其中几位存在见过一面,至死都无过多交集。 “恭喜前辈了。”陈圣笑着说道,前世所遇到的那几个龙府之人,最低都有着元婴境的修为,足见龙府底蕴,对焚海上人日后大有裨益。 “你也觉得老夫是为了修为进境?”焚海上人瞪了他一眼,大为受伤。 陈圣笑眯眯问道:“难道不是?” 给古怪目光瞧得大怒,焚海上人收起小剑,撸起袖子,“来打一架!” 陈圣哑然失笑,可不敢与这破境在即的金丹剑修掰手腕,只好举手讨饶。 焚海上人这才作罢,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将陈圣拉入竹楼。 “你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焚海上人脸色凝重,死死盯着陈圣的神情。 陈圣只是茫然摇头,反问道:“难道真有刺客?” 话刚脱口,陈圣就从焚海上人脸上看到了答案,神色微沉,问道:“是谁?” “林奎跟土棠都中招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有必要知晓。”焚海上人叹了口气,将刺杀与老城主身死之事说出。 陈圣静静听完,指头一只叩击桌案,事实上这两件事他都早有预料,也已然警示过两人。 至于老城主的身死,则更是必然,否则他绝不会提前将镇龙令给灵韵,能撑到众人功成归来,已是魏澜苦苦支撑的结果了。 要击杀一位同境元婴,在没有出乎常理的情形下,不付出同等代价,怎么可能做得到? 沉吟许久,陈圣问了个好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齐冀如何?” 海底水府之中战堂二人的表现,让陈圣对这位战堂之主印象极差。 焚海上人摇了摇头,“受伤极重,再有就是秦谦与薛烈死后,战堂如今群龙无首,局势很乱。” 陈圣洒然一笑,这些事情他其实并不在乎,之所以问上一问,就是担心齐冀此人,若是以雷霆手段收拢战堂,只怕会对灵韵入海一事造成不小的障碍。 “你这小子,就真的对海城如此不稀罕?”焚海上人叹息,有些无奈道。 陈圣耸肩,开门见山道:“不如前辈与我说说,灵韵入海之事,到底还有几分希望?” 值此风云变幻之际,一件极小的事都有可能被人做文章。 特别是陈圣如今已然崭露头角,某些原本不会落过来的目光,就多了起来。 焚海上人沉吟了片刻,道:“在局势彻底稳定之前,很难。” 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局势稳定之后,还得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 陈圣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自己要早做谋划了。 因为最终无论是谁脱颖而出,对他的观感都不会好。 一门之隔的竹园中,齐掌柜收到一封印着城主红戳的书信。 齐涼皱起眉头,盯着面前的送信人,壮着胆子问道:“您确定没送错人?” 魏澜笑了笑,反问道:“你是叫齐涼吧?” 齐掌柜点头。 “给人打碎了金丹,这座竹园是你的吧?”魏澜又问。 齐掌柜再度点了点头,随后看见那位极为年轻的可怖前辈,咽了口唾沫,问道:“前辈,老城主为啥写信给我?” 魏澜哈哈大笑,一辈子英雄好汉的老城主,竟然会有这么个后辈,伸手拍了拍齐涼肩膀,魏澜笑道:“自己看,说不定给你留了几件仙兵也不一定。” 齐涼感受着肩上的温和力道,看着年轻前辈身形慢慢消散,叹为观止。 他娘的,出门前娘亲说海城有个地位极高的家族老祖,竟然是真的? 金丹刚破碎之时,齐涼不是没有抱过希望,花费了大半身家寻找无果后,才买下了这座竹园,安心等死。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齐涼,捧着一封薄薄的书信,手臂微颤,如捧千钧之重。 失魂落魄走回自己竹屋内,齐涼放下书信,久久没有勇气打开。 灵韵与乌鬼趴在窗外,盯着里头神色复杂的少年。 “嘎…嘎……” 漆黑如墨的乌鬼猛地叫了几声,将齐涼从失神中唤醒。 灵韵叹了一口气,揪起这家伙翅膀,抛出墙外,对着齐掌柜笑了笑,脚底抹油。 陈圣离去这些时日,他与这位年轻的失意掌柜相处得还算不错。 对于这一个小插曲,齐涼根本无心去理会,随即颤抖着双手,拆开那封书信。 一行行细密的小字浮现在眼前,齐涼彻底相信了自己与那位老城主的关系。 “齐涼,没想到吧?自己出身的那个破落家族,竟然在海城有着这么一尊大靠山。” 简单的几句话,一位老顽童模样的形象跃然纸上。 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谈话与刺杀 焚海上人盯着陈圣许久,才忍俊不禁道:“你知不知道,城主交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圣眼睛微亮,“有转机?” 焚海上人眉眼带笑,很乐意看陈圣心绪大起大浮,端了许久的架子,才说道:“海城城主更替,是得有龙府之人在场,且那位代表龙府主事之人,具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也就是说,无论任何人想要接任城主,都避不过这位龙府主事?”陈圣面色微凝重,一位龙府走出来的主事,起码有着元婴修为。 “是啊,而且因为那柄小剑的存在,这一次来海城的主事,很有可能会是位主持战事的存在。”焚海上人正视着陈圣,面色微凝。 陈圣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此,那么那几位积攒下的人脉,能够对龙府主事造成的影响极小。” 几位堂主都是海城历练多年的存在,哪怕没有见过龙府之人,也有着自己的渠道。 焚海上人望着陈圣,笑着说道:“所以,你小子也不用愁眉苦脸,灵韵的事,我会在那人面前说上几句,只要让他记下,就有不小的希望。” 陈圣蓦然抬起头,打趣道:“这么说我的战功,还真是让的划算。” “少来!”焚海上人翻了个白眼,他们如今也算是共过生死的交情,自然言行更加无忌,“你小子也没吃亏,一位龙宫太子珍视的重器,就这么捞到手了。” 陈圣讪讪一笑,他之所以不杀方禛,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意思。 若是在海城之外诛杀龙宫太子,他身后追随而来的近百金丹,哪怕只是含怒出手,都有可能被龙族做文章,重启战事。 那么老城主的死,可就真正毫无意义了。 焚海上人心思活络,此刻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瞥了眼陈圣,嘀咕道:“你小子不去捞个堂主当当,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好人才。” 陈圣只是笑了笑,率先出门,与焚海一同走在街上,去往拒海街。 一路上,后者脸色颇为古怪。 “咋的,猜出薛烈的身份,要去薛家讨个公道?”焚海上人皱紧眉头,若真是这样,他还真不知自己该站在那边。 再者就是,他心中在考虑,要不要在紧要关头出手救下陈圣。 那座看着不大的院落,每一个小房间里都住着位实力强劲的金丹甚至半步元婴。 陈老鬼那样的半吊子斩龙人,根本无法与这个功勋显赫家族中的任何一人相提并乱。 感受到焚海上人的惴惴不安,陈圣无奈停下脚步,“前辈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去寻仇,只是要找薛前辈聊天,另外再见一位故人。” “故人?”焚海疑惑不解,“你小子什么时候在海城有了故人?” 还他娘是住在拒海街的家伙。 不简单呐! 焚海上人越看,越觉得身旁这小子心机深沉,那帮子处心积虑要争城主之位的家伙,在这小子面前都有着不够看。 对他的杂乱心绪,陈圣并未多加理会,快步站在薛家院门外,伸手敲门。 “又是你?”开门的汉子皱着眉头,薛家避居于陋巷,本就是不想插手城中的任何事务,这少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访。 好在焚海上人开口,汉子才没有赶人,只是让他们等着,转身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薛家老祖弓着身子走出来,看见陈圣,眼神一亮,打趣道:“这不是救回齐堂主的大功臣嘛,今天怎么有心情来我薛家,老夫是不是该说句蓬荜生辉?” 陈圣摇头苦笑,将薛烈的死讯说出。 老人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微微点头,皱眉道:“你特意来此,总不会只为了说这个吧。” 陈圣瞥了眼院内。 “看来是有大消息,进来聊吧。”薛家老祖让开一条道路,冲着两人挑眉。 焚海上人如避蛇蝎,连连摆手表示拒绝,结果陈圣一句:“不希望哪天死的不明不白,还是听一听的好。” 说完,陈圣便大步流星走入院中。 薛家老祖神色玩味,瞟了焚海上人一眼,紧随其后。 那扇不算厚重的木门,却是没有关上。 焚海上人盯着那扇门,如临大敌。 “快点啊,老夫这块门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薛家老祖站在屋门内,眯着眼睛说道。 陈圣双手笼袖,看着脸色复杂的焚海上人。 三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焚海上人好像鼓足了勇气,迈入门槛,随即一步跨入屋内。 薛家老祖脸色笑意更浓,对他的这一举动十分满意。 落座之后,陈圣展开隔绝禁制,才正视二人,沉声说道:“齐冀可能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焚海上人忍不住问道。 薛家老祖则是老神在在,示意陈圣继续说下去。 陈圣思索片刻,将自己被方禛关于水晶宫中所见,以及救出齐冀之时,他与薛烈的异常举动。 说到这里时,陈圣看了眼薛家老祖。 老人笑了笑,“就事论事,难道我薛家就不能出个坏人?再者说了,都没资格走进这个院子,不算是我薛家人。” 拒海街内的薛家,与街外的薛家,是两个天差地别的存在。 薛烈早年也曾有机会进入内家,而后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失去了这个机会,进而转入战场打拼。 闻言,陈圣才算是放心,若是老人出言袒护,他今日就之后转身离去,甚至还有可能要打上一场。 “焚海前辈,逃出水府一定距离后,我便无法看清情形,你可否将薛烈与另外几人身死的过程描绘一遍?”陈圣看向焚海上人。 “老夫又不能时刻盯着他们。”焚海上人翻了个白眼,瞥见老人凌厉目光后,方才皱眉沉思,“若我没记错的话,其中两人是与薛烈配合中,被水族偷袭针对。” “另外,战堂的秦谦,似乎是为了替齐冀挡剑,才被那元婴老龙击中。” 说着,焚海上人突然感觉一条极为隐晦的脉络,贯穿整场营救。 陈圣笑着看着二人,道:“或许就连老城主的那一战,都有可能是龙宫九太子方禛的手段。” 闻言,二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这样,那么这位新晋的九殿下,谋划算计未免也太过可怕了。 任其成长下去,早晚会成为海城大患。 焚海上人扭头,语气不善道:“你既然早知那小子如此不简单,就该直接杀了他,大不了再打就是了。” 对于战事,这位斩龙人一贯是丝毫不畏惧的。 陈圣苦笑不迭:“你不怕,我可不希望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毕竟是当山主的人,比不得你个孤家寡人。” “嘁,你小子有点做山主的样?”焚海上人鄙夷道,别的不说,就陈圣这副嘴上半根毛都无的模样,就不像是一座宗门的主事。 事实上,掩日峰如今还真不是陈圣管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山上一应事宜都交给卢大管事一手包办。 陈圣又看向薛家老祖,直接问道:“前辈可知道城中谁能与齐冀分庭抗礼?” 老人笑意玩味,伸手指了指自己。 “别开玩笑。”陈圣黑脸道。 老人哈哈大笑,“不必紧张,就算那帮家伙抢破了头,都得有那龙府之人点头才行。” 焚海上人补充道:“更何况,这次为了救出齐冀,海城伤亡不小,单靠这一点,在那龙府主事心中,就已然给这位战堂之主减分不少。” 陈圣愕然,还有这种事情? 看着陈圣的古怪脸色,焚海上人无奈解释道:“好歹是有资格入这个局的存在,你小子能不能多了解一二,哪天给人坑了都不知道。” 陈圣一咧嘴,“给人坑了出剑就是了,若是剑不够,我还有拳头。” 老人微微侧目,对这位傲气凛然的少年另眼相看,本以为是个年少老成的妖孽,如今看来倒是多了几分少年心气。 很好,这他娘才像是一位正气凛然,敢于揭发城中黑暗的侠士。 要不然,这位存在了许多年的老人,还真不敢全信陈圣的话。 焚海上人脸色古怪得紧,竖起个大拇指,没好气道:“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不怕给人捶死?” 虽说陈圣如今在金丹境界几乎无敌,但真要插手海城局势,面对的可都是真正的元婴修士。 陈圣粲然一笑,与薛家老祖告辞,去看了被刺杀的两人。 土棠一见陈圣便开始叫苦,左胸膛给人扎了个透心凉,精瘦汉子林奎也好不了多少,与土棠各自躺在一个特制的玄玉床上。 玉髓气息氤氲入体,缓慢修复两人伤势。 陈圣拎着一壶酒,放在土棠面前,笑道:“出征前喝了老兄的酒,今日回礼。” 土棠盯着那壶醇香美酒,冲角落里坐着一人问道:“闫大夫,能喝酒不?” 闫云头也没抬,“能!怎么不能。” 土棠大喜,艰难伸出手,结果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只能喝一次,喝不喝?” 手掌凝固在空中,土棠悻悻然收手,苦笑道:“不喝不喝。” 随后,又好像怕陈圣反悔,急忙说道:“陈兄弟,先说好,这酒是我的了,你可不能收回去。” 陈圣哑然失笑,将蕴含了大道气息的一壶仙酿收入乾坤囊,挂在土棠腰间。 第二卷 第二百章 变数 探望完两人,陈圣独自出门,在街上碰见风尘仆仆的薛韬。 “陈圣,你怎地还在此处?”薛韬看见慢悠悠的陈圣,脸上露出几分怨怼,急声说道。 陈圣皱起眉头,倒不是因为薛韬的无礼,而且想到了某些极不愿意面对的情形。 好在他很快捋清了思绪,问道:“薛兄如此行迹匆匆,莫非出了什么要事?” “竹园出事了。”薛韬顾不得说太多,便伸手拉起陈圣,御风而去。 二人落在竹园外,陈圣方才忍不住蹙眉,原本清幽雅致的竹园,竟然充斥着狂暴的气息。 而这气息的源头,似乎是来自角落里的一间小竹屋。 那是掌柜齐涼的房间。 “为何会如此?”陈圣小声喃喃,以常理说,齐涼破碎金丹之后,想要牵引天地灵气都十分吃力,更别提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幕正在发生。 陈圣扭头,看向灵韵一行。 灵韵沉吟了片刻,说道:“有个少年送了一封信,齐涼看完就这样了。” 薛韬微微点头,“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应该是暗堂魏澜来过,替老城主送信。” “魏澜?”陈圣眼前浮现那个不知深浅的少年身形,眉头紧锁。 薛韬看了眼灵韵几人,以心声泄露天机:“那位老城主,本名姓齐。” 陈圣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落魄掌柜,竟然有着如此大的一尊靠山。 转念一想,陈圣便释然了,寻常金丹修士都未必能有府邸,而齐涼金丹破碎之后,居然有资格拥有如此大的竹园。 “放心,齐掌柜虽然气息杂乱,但却是一桩实实在在的大好事。” 陈圣笑容灿烂,“或许过不了多久,海城就又要多出一位齐姓金丹修士了。” 此刻齐涼体内,有无数纤细的暗金色丝线,将破碎散开的金丹碎片聚拢,缝合。 饶是陈圣的见闻,都不曾知晓还有此等玄妙手段。 当然,这也得益于齐掌柜的辛勤耕耘,每日修行吐纳不辍,方才使得金丹虽破,却没有消散。 听到陈圣这话,薛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座竹屋,露出欣喜的笑容。 陈圣侧目,对这位年纪轻轻的薛家人十分欣赏,之前碰到他时,薛韬行色匆匆,显然没少为齐涼的事求人。 只是如今城中接连两桩大事,一悲一喜,其中风波诡谲,一些大人物们自然无心理会薛韬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哪怕是有资格住进拒海街又如何?终究只是个小辈。 直到确认齐涼气息平缓,体内真元趋于平静,薛韬才抱拳离去。 随后,海老亲自来到竹园,为陈圣带来几个消息,以及山上传来的书信。 其一是吕老怪受伤被仙宗所救,同样的,这位出身吕家的斩龙人,不得不放弃海城身份,回归仙宗,侍奉在圣女身旁。 第二个则是,老城主逝去之后,城中决定为其竖立雕像,以作纪念。 “前辈是说,海城所有元婴修士都会到场?”陈圣皱着眉头,不解其中深意。 海老点头,道:“不仅元婴修士,还有一尊底蕴被齐堂主请动,亲自为雕像刻文。” 听到齐堂主三个字,陈圣哪怕是傻子,也该知道此事是何人挑起的了,忍不住讽刺道:“老城主死都死了,还要站出来给晚辈铺路。” 此事若成,齐冀在海城的声望绝对会有质的飞跃,甚至有可能抚平因他产生的损失。 海老忍不住摇头,看来真如齐冀自己所说,面前这位天资卓绝的少年,对齐冀印象极差。 只一瞬间,陈圣就收敛了心绪,与老人确认吕老怪会来海城吊唁后,收下书信,礼送海老出园。 无论海老与齐冀关系如何,陈圣对这位曾经护住自己的老人,依旧心怀感恩。 几乎于此同时,门外有对姐妹,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仆,抬头看向陈圣。 老仆正是那做了错误决定的苗并,他此刻无比揪心,看着那位与海城大人物谈笑风生的少年,只觉心如刀割。 陈圣自然看见了他们,一路将海老送到竹园之外,方才说道:“三位来此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陈沛儿攥紧着拳头,眼神中布满了紧张之色。 相较下,她的姐姐陈静就显得平静许多,笑吟吟看着陈圣,“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陈圣莞尔一笑,侧身让路,当日之时与这两个女子关系不大,他还不至于迁怒他人。 至于那几乎变了副模样的苗并,陈圣也只当看不见,放他进了竹楼。 苗并方才踏入竹园,心中一颗苦涩的果子就已然爆裂开来,耳畔传来极为刺耳的狗吠鸟鸣,摇曳老人心神。 反观陈静姐妹,却好像没事人一般,与陈圣聊着天。 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趴在地上,沌兽伸出爪子拍了拍头上乌鬼翅膀,以示鼓励。 陈圣嘴角扯了扯,在心头默默记下,而后三人落座,苗并毕恭毕敬嗯站在一旁。 角落里的灵韵冷哼了一声,径直出屋,眼不见为净。 屋内的四人沉默片刻,陈沛儿一颗心几乎随着那少年飘出,托着下巴,有些委屈道:“陈大哥,灵韵哥哥就这么讨厌我吗?” 陈圣哑然无言,这话还真不好说。 见他如此神情,即便是陈静都忍不住噗嗤发笑,给妹妹瞪了一眼,才咳了几声,正色道:“陈大哥,我姐妹二人此来,是有一桩秘密要告诉你。” 陈圣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如今城中事,能让他放在心上的还真没几件。 灵韵入海一事,再有就是与吕老怪的那个赌约,事关藏月山,他来东海就是为了这个。 陈静看着他,不禁有些挫败,在没遇到陈圣之前,她好歹也是位天之骄女,哪怕修行天赋不佳,也靠着自身的努力,成为受人尊敬的阵师。 一时之间,大小两女脸上都布满了怨怼之色。 最终陈圣洒然一笑,正襟危坐,虚心发问:“陈大小姐请说。” 闻言,陈静脸上焕发前所未有的笑颜,甚至不觉间还冲着陈圣抛了个媚眼,才道:“事情是苗叔听到的,关于老祖宗。” 事关家族前辈,由她们两个晚辈开口,终究不好。 事实上若不是为了补回一点关系,陈静都不会答应那苗并。 以往很长的时间里,这位雄心壮志的苗主事,对她这个大小姐,护船阵师,态度可不算好。 苗并默然许久,才缓缓将听到的一桩秘事说出。 众人前往营救齐冀其间,重伤近死的陈家老鬼竟然伤势恢复如初,切因祸得福,另一只脚也踩在元婴门槛上。 一场针对陈圣的阴谋计算,悄然展开,由那位刑堂之主挑起,陈老鬼领头,十余位金丹修士一同出手。 陈圣静静听完,只说了一句:“我何以信你?” 很简单的话语,字眼不多,却足以击溃一位心神处于紧绷状态的老人。 苗并抬起头,看着不久前还能够谈笑风生的少年,此刻变得无与伦比的陌生,与决然,不忍喷出一口心血,晕厥过去。 陈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看向陈静,问道:“大小姐能否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那种受人欺骗的感觉可不太好,陈圣不希望再感受一遍。 陈静脸颊泛白,到了此刻,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她与陈圣之间的情分,早就彻底断绝了。 陈沛儿努力仰着头,不让陈圣瞧见自己眼中的晶莹泪珠。 “罢了。”陈圣喟叹一声,终究没狠下心,只是淡然说道:“我知道了,会仔细提防的。” 本已经心死的苗并抬起头,眼中射出熠熠神光,冲着陈圣连叩三个头,重重说道:“若老奴这话能给陈公子带来丁点好处,还请记在两位小姐身上。” 陈静神色微变,这番变动,苗并从未与她透露过分毫,此刻这位陈家大小姐,目光有些阴冷。 似乎看出陈静心中忧虑,老人惨笑,自嘲道:“大小姐请放心,若是情报有假,老奴自会向陈公子请罪。” 这倒是让陈圣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此事几乎成了老人的生机所系。 最后,两女带着苗并离去,陈圣则是与灵韵站在门外。 灵韵问道:“此人背信弃义,为何不杀了他?” 之前苗并所做之事,几乎连累龙闲身死,灵韵可不理会是否与陈家姐妹有关,皆一棍子打死。 这些时日以来,陈沛儿不是没有偷偷造访,都被灵韵给无视了。 若不是顾忌龙族身份,他甚至有可能在海城杀人。 陈圣笑了笑,随手拍在灵韵头上,大步走向小竹屋,如今齐涼的修行也该告一段落了。 还得要问问齐掌柜,对那战堂齐冀观感如何? 推开门,齐涼已然睁开眼,整个人的气象焕然一新,周身流动着尚未散去的灵气。 在氤氲气息之中,齐涼长身而起,满脸疑惑的看着陈圣,“陈道友?” 陈圣愣了片刻,才从齐掌柜的变化中回过神来,笑着抛过去一壶美酒,瓶子用的是齐涼第一次偷偷送药所赠。 陈圣开门见山道:“想必齐兄都知道了吧?” 第二卷 第二百零一章 老鱼头 齐涼自嘲一笑,“陈道友不会笑话我吧?” “笑你做甚,我羡慕都还来不及。”陈圣自饮了一口,调笑道。 深呼一口气,屋内灵气顿时被吸纳入气府,齐掌柜这才露出满意神色。 可惜只过了一瞬,这位意气风发的掌柜就原形毕露,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陈兄何必如此取笑我,这靠山再大,倒了也是倒了。” 陈圣眯起双眸,缓缓说道:“如今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齐兄面前。” “你是说那战堂齐冀?”齐涼似乎早有猜测,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了,我在此偏安一隅多年,既不想插足海城局势,也不想给人当孙子。” 齐掌柜咧开嘴,无比霸气道:“大不了将来身死战场,劳烦陈兄帮忙收个尸就行。” 陈圣微怔,看着重新燃起了战意的齐涼,宛若看着一个陌生人。 “咋了?”最终,齐掌柜抹了把脸,狐疑道:“难不成这修为恢复了,模样也能变回来?” 陈圣黑着脸摇头,觉得面前这人。将来即便是有了再高修为,多半都会是这副嘴角。 很难改了! 想到这里,陈圣忍不住语重心长道:“齐兄,请恕我要说句不中听的话。” 齐涼大手一挥,朗笑道:“自家兄弟,有啥不能说的,说!” 陈圣眨着眼睛,“那我真说了?” 齐掌柜立马换了脸色,沮丧道:“总不会那齐冀还要赶鸭子上架,不放过我吧?” “那倒不会,我要说的与他无关。”陈圣失笑,无奈道:“将来若是真上了战场,出手尽量低调些,多藏拙,方才能够活得久。” 齐涼错愕不已,脸色古怪的看着陈圣,小心翼翼道:“陈兄,你老实与我说,究竟藏了多少暗手?” 若不是老城主在那封信上留下只言片语,齐涼还真的很难相信,自家竹园里住着的,居然是那样一尊大人物。 陈圣并没有觉得齐涼的话有何不妥,他只是抬起头,手拢月光,轻轻一握,笑道:“茫茫多。”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在陈圣手掌握紧的一刻,齐涼居然觉得,那天上的圆月,被捏扁了些许。 与齐涼饮完了酒,陈圣漫步庭院,胸腔中传来阵阵巨响,如闷鼓敲雷。 ……… 战堂深处,齐冀躺在一座水晶棺椁中,棺中充满了金色液体。 “哪位前辈愿意前来?”齐冀缓缓睁开眼,扫过一众战堂心腹。 秦谦与薛烈本就是他当年的心腹手下,由他们所执掌的战堂,又岂会排斥他这位老堂主。 外界所传的战堂内混乱不堪,不过是谣言罢了。 这一点,无论哪个稍微有些脑子的势力主事,都不难看出。 有一个高瘦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双目狂热的看着齐冀,恭声答道:“回禀堂主,除去两位态度不明,其他人都直接拒绝了。” 齐冀微微颔首:“意料之中,若如此轻易被请动,他们就不配被称为底蕴了。” 对于那一群海城真正的基石,齐冀了解的远比旁人多,也自然明白他们的骄傲。 那位高瘦男子满脸愧疚,低垂着脑袋,宛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齐冀露出笑意,温声道:“无妨,等伤势好些,我亲自去请就是了。你们只要保证,届时元婴修士都会到场就行。” “是!”所有人一起屈身行礼,随后有人将一件件的天材地宝放入棺中。 “下去吧。”齐冀缓缓闭上眼眸,静静吸纳棺液。 道人与鹿淮对坐,中央是个嬉皮笑脸的少年。 魏澜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两位叫我来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道人冷笑,这正是他想问的话,“你魏澜如今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可以学着做一做那墙头草?” 以往每次城主竞争之中,落败者固然下场很惨,可那选择作壁上观,希望能够从中获利的,却是更惨。 海城民风彪悍,可以容忍勾心斗角,心机鬼蜮,却最是容不下首鼠两端之辈。 少年放下手掌,笑眯眯看着开口的道人,咧嘴道:“在海城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本座如此说话。” 道人黑着一张脸,“那又如何?” “不如何。”魏澜淡然起身,径直离去,屋内只留下一句话:“此后城中局势,我暗堂不参与了。” 鹿淮深深看了眼面色铁青的道人,冷声说道:“你不该得罪他。” “怎么,你也要走?”道人脸色阴沉,对这位巡堂之主说话,语气颇为不善。 “你的心乱了,若无法平静下来,我巡堂也会退出。”鹿淮缓缓起身,不去多看道人一眼。 最终,偌大的阴森宫殿之中,只留下一袭道袍,独听浪涛。 这一日,城中某条街道混乱不小,那位几乎不出店铺的曾掌柜,竟然破例出山,还接连走了两个地方。 曾邰先去的是城中某处密地,找到一个临溪垂钓的老叟。 “咋的?这么快就要用到我的人情?”老人瞥见那身青色长衫,咧嘴笑道。 曾邰恭敬行了一礼,“敢问前辈今日收成如何?” 提起这个,老人勃然大怒,随手将鱼篓甩过去,微怒道:“你小子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头发斑白的曾邰,给人喊做小子,却是没有半分努色,似乎身在此处的,不是那位让一条街道商家闻风丧胆,脾气差到极致的曾掌柜。 曾邰微微拱手,才捡起鱼篓,打眼一瞧,里头竟然是空空如也。 他明白这位老人的规矩,只好告辞,准备离去。 “慢着!”老人瞪眼,“你小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问过我了?” 曾邰茫然转身,皱眉道:“前辈何意?” “将你的来意说出来听听,若是让老子觉得跌份,你可能得挨揍。”老人收了鱼竿,坐在巨石上俯视曾邰。 其间不时有人冲他点头,喊上一声老鱼头。 老人皆是笑着对答,碰上个合心意的小辈,还会骂上几句。 曾邰犹豫了片刻,才闷声说道:“我商铺一件重宝,极有可能被人强占。” “啥意思?”老鱼头有着茫然,“就为了这么桩小事,你就舍得动用老夫的一个人情?” 旁人或许不知,但曾邰可是亲眼见过自己出手的,不该如此。 哪怕是一件仙器,都不足以换取自己的人情。 曾邰嘴角上扬,“那人是薛家老祖。” “啥?”老鱼头立刻满脸欣喜,笑眯眯道:“早看那家伙不爽了,今日正好教训教训他。” “那人情的事?”曾邰小心试探,他来找此人,本就是因为他与薛家老祖不和。 老鱼头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们这些商行中人行事,就一定要如此抠抠搜搜?” 曾邰默不作声,一开口就有可能挨揍,眼前这位身份特殊,哪怕是打了自己,也是白打。 “他奶奶的腿,这亏本买卖老子做了还不成?” 两人经过良久的沉默之后,老鱼头率先败下阵来。 曾邰轻轻道了声谢,带着老鱼头去往竹园。 “啥意思?那老梆子已经偷偷摸摸搬出拒海街了?”老鱼头瞪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可就不是打一架那般简单了。 他娘的一位守城人擅离职守,这可是能做大文章的。 怀揣着这般心情,老鱼头脚下飞快,不过几息就来到了竹园,却在入门之时猛然止住身形。 老家伙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趴在墙上,一条腿抬起,耳朵贴着墙,在偷听。 空旷庭院内,陈圣胸腔传出的闷响越发沉重,有如一记记重拳,捶打在陈圣体内。 “好家伙,这里头有头凶兽?”老鱼头听了许久才扭过头,对曾邰问道。 曾邰哑然,对于此事他也是毫不知情,之所以来此,也是为了向陈圣知会一声,商铺借出去的宝贝,他会亲自取回。 见曾邰如此神情,老鱼头立刻明白了大半,问道:“里面那人与你相熟?” 曾邰笑道:“是挚友,还请前辈多担待些。” “你曾大掌柜还有朋友?”老鱼头啧啧称奇,对于曾邰的臭脾气,他在早些年可也是领教过的。 只不过在挨过一场揍之后,这位不可一世的掌柜,就变得温驯多了。 没有理会老人的揶揄,曾邰轻叩响竹门。 没过多久,陈圣前来开门,看清曾邰之后,才终于想起自己遗落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小子携宝潜逃了。”曾邰一进门,便皮笑肉不笑的揶揄道。 要知道,丢了那么重要的一件宝物,即便是他掌管海城这等重要之地,都很难承担。 陈圣看了曾邰一眼,有些心虚道:“哪能呢,这不是在东海受伤不轻,方才养好伤吗?” “不对吧,我看你小子精气神饱满,走起路来龙骧虎步的,不像受过伤啊。”老鱼头憋着坏,拆台道。 陈圣这才注意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旋即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看不破此人修为深浅。 老鱼头咧开嘴,“小子别试了,靠你那点微末道行,没用的。” 陈圣果真依言退去,将两人迎入竹楼。 地上趴着的沌兽突然如临大敌,死死盯着陈圣身旁,那渔翁打扮的老人,呲牙低吼。 “咋个意思?”老鱼头瞪眼,这他娘的是不欢迎自己? 第二卷 第二百零二章 讨账 陈圣低下头,看向那头浑身发颤的沌兽,颇有些诧异。 它竟然能够感受到这老者的不凡? “此等天地造化生灵,果然有出奇本领。”陈圣心中暗道,冲沌兽使了个眼色,让它离去。 “奶奶个腿的。”小家伙嘟囔了一句,喊来了自己的小弟乌鬼,飞奔出竹园。 曾邰盯着两道小小背影,皱眉问道:“是何种异兽?” 他在海城商铺打磨多年,一双眼睛几乎能辨别天下九成灵兽凶兽,却看不出两个小家伙根脚。 那头乌黑如墨的飞鸟还好说,至少身上有点龙血气息,可那金瞳小兽,曾邰敢说不曾听说过。 对此,陈圣只是洒然一笑,没有给出回答,乌鬼还好说,但那头沌兽是一定要保密的。 “曾小子,你有啥事能不能直说?”老鱼头撇嘴,耽误老子钓鱼。 曾邰看了他一眼,果真收声没有继续问,跟着陈圣进屋,方才说道:“谁让你将我的东西送到薛家的?” “你的东西?”陈圣笑容玩味,这曾掌柜打算盘打傻了不成? 老鱼头在一旁嘿嘿笑,对曾邰的吃瘪大为满意。 曾邰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措辞不当,黑着脸说道:“这个不是重点。” 陈圣方才正色,道:“我去薛家取回来就是了。” 当日本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即便自己此去有什么变故,也能够不连累老友。 “慢着!”老鱼头蓦然开口,隔着窗户看向屋外,目光落在一个少年身上。 “好家伙,你小子胆大包天啊。”老人扭头看着陈圣,似笑非笑道。 陈圣笑容凝固,没料到自己的封禁手段,竟然被老人一眼看破。 曾邰嘴唇微张,正要为老友分辨几句,结果被老鱼头抬手制止。 只见他神色无比冷峻,威严的俯视陈圣,漠然道:“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今日得死。”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肃杀,寒意凛然。 听闻此言,陈圣原本还想解释几句的心思掩下了,脸色变得冰冷,“我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嗯?” 老鱼头心绪变得极为古怪,他在海城待了这么多年,还真许久不曾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说话了。 陈圣瞥了眼神色难堪的曾邰,终究是没忍心彻底驳了老友的面子,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前辈请看少年腰间。” “镇海令?”老鱼头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别说老城主已然身死,哪怕是他还活着,也得要经过诸多高层的决议,才有资格给出这块令牌。 “前辈若是不信,自可去问海老。”陈圣说完,便起身打开房门,看着两人。 这是要送客了。 老鱼头沉吟了片刻,才将信将疑道:“此事我会去问,若这令牌真如你所说,老夫会提议收回。” 一句话,几乎让陈圣的心沉到了海底,他阴沉着一张脸,直视面前这位可能境界极高的老人,冷笑道:“就你?” 海城之事若因为一个大修士的意志就更改,陈圣不介意带着灵韵离开,海岸线如此之长,要入海真不算难事。 曾邰悄然以心声劝导陈圣,要说出身旁老人身份,结果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被一股无形屏障封闭,根本传不出去。 两人沉默着出门,老鱼头才盯着曾邰,冷笑道:“曾掌柜如今胆子大了不小嘛,敢与这样的人来往。” 曾邰默然无言,只恨自己欠缺考量,想了许多种可能,却疏漏了面前老人,乃是一位极厌恶亲近水族之人。 据商行中的一门隐匿消息,老鱼头年轻时似乎被人坑害过,一身修为险些付诸东流。 好在老人凝视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一码归一码,此事归根结底与他无关,只是你那点小算盘,往后别打了就是。” 曾邰轻轻点头,他之所以带老鱼头来此,就是为了让陈圣能够在接下的局势中,拥有一个立锥之处,不至于风雨飘摇。 尽管寄居人下,对这位曾经的仙尊而言难免有些跌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这个头。 毕竟如今的陈圣,已不是那位修为盖世的藏月山仙尊了。 深深的看了曾邰一眼,老鱼头一步跨出,便来到了拒海街外。 无战事之时,进入此街需要步行,以表对当年守城战役中战死之人的尊重。 老鱼头也不例外,他难得掸了掸衣上尘土,腰间别着鱼竿鱼篓,缓步前行。 躺着院中椅子假寐的老人突然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在感知到另外一道气息后,薛家老祖才悠然起身,亲自前去开门。 老鱼头瞪了身后人一眼,没好气道:“就不能等老子先痛快打一场?” 曾邰黑着一张脸,“前辈不怕再受责罚?” 海城之人擅自在拒海街动手,无论起因为何,最终责罚都不会轻,哪怕是底蕴存在也不能避免。 老鱼头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闷头向前。 没过多久,他就遥遥看见,一道佝偻身影站在门外,冲这边招手。 曾邰看着笑如雏菊的一张老脸,一颗心沉了下去。 “该死的老王八蛋,不会打算赖账吧?” 陈圣当日来此,的确没有可信的人作证,因此那薛家老祖若是厚着脸皮不忍,他曾邰还真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里,曾邰脚步急促了许多,越过老鱼头来到薛家门外。 “曾掌柜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薛家老祖笑容灿烂,一张老脸沟壑纵横,看不出任何作伪。 曾邰黑着脸,“我只问一句,这个账你认还是不认?” 薛老祖挠头,疑惑道:“曾掌柜在说什么,我薛家久居陋巷,怎会与商行有牵扯。” 忽然,他一拍大腿,沉声问道:“莫非有人以我名义,与商行赊欠货物?” “那倒没有。”曾邰冷声回答,即便是真有,只要那人有资格骗过自己的眼,他也会认,不会如此登门要账。 说到底,与这条街上的人起争执,在海城中影响极大。 “那可就奇了怪了,曾掌柜莫不是记错了。”薛老祖眉头紧锁,思索了一会后,拍了拍曾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与你们商行一些人也算熟识,将来老夫会为你美言几句的。” 曾邰错愕不已,这是铁了心要让自己背上丢失货物的黑锅? “许多年不见,薛老狗你还是这般不要脸。” 说这话的是老鱼头,他正站在不远处的墙下,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院中忙碌的薛家人,动作齐齐凝固了一瞬间,神色古怪的看向自家老祖。 以一人之力拒海族,更是让家族独占这么一条街道的家族老祖,竟然给人骂做老狗。 然而事情还远未结束,只见那寻常打渔翁装扮的老人缓步前行,嘴角挂着讥讽:“臭不要脸的玩意,如此坑蒙拐骗弄来的法宝,你就不怕用着搁手?” 薛老祖却是不以为意,随口说道:“老夫用着如何,用得着你个臭打鱼的来指手画脚?” “完蛋了。”曾邰心中暗暗叹息,看来今天这事,真的不能善了了。 老鱼头双手抱胸,冷冷盯着那个身子佝偻的老家伙,“长本事了,出城打一架?” 薛老祖直起身子,伸手开辟一条道路,直通海边一处战场。 “打就打!” 薛家之人皆是神色大变,平日里慵懒惯了的家族老祖,今日舍得挪窝出门已经是极大的意外了,可眼下看着,这是有好戏看? 众人看向那个老渔翁,皱眉不已,莫非这么个看着普通的家伙,实际上是一位实力强劲的元婴修士? 想到这些,一帮子晚辈眼中噙满了希冀,毕竟自家这位传奇老祖,可是许多年不曾出手了。 曾邰留在原地,呆若木鸡,任他想破大天,也没料到老鱼头与薛老祖仇怨如此之深。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两位巅峰修士就要动手了。 不放心曾邰,偷偷跟上来的陈圣脸色古怪,找到住在别处的薛韬,直接说道:“薛兄,你家老祖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 闻言,薛韬露出笑意,道:“也就是陈兄你不知,我家老祖做这等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啥意思?”陈圣瞪眼,这他娘的还是和老江湖? “陈兄不必懊恼,老祖也是为了家族用度。”薛韬苦着脸说道:“要维系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可不容易。” 陈圣翻了翻白眼,薛家小院拢共不过二十人,况且个个都是青壮,用一个老头子来养家? 你薛韬是真傻,还是当旁人都是傻子? 原因无他,这薛韬愁眉不展,好像实打实的在担心。 薛韬想了想,咬牙决定透露一件家族机密,只见他左右瞟了瞟,而后凑近陈圣耳畔,小声说道:“陈兄先别急,我薛家虽然偏安一隅,但在海城地位不低,无论是如今的时局,还是战场之事,都是能够插手一二的。” 薛韬说完,确认无人察觉后,方才松了一口气,抹去额上汗珠。 陈圣的脸色极为古怪,看着这位有望住入那座院子的青年,“你不是在逗我?” 薛韬微怔,不解道:“陈兄何出此言?” 第二卷 第二百零三章 雷声大雨点小 看着薛韬的不解神色,陈圣有些愕然,“你小子是真傻假傻?那东西是有间商铺的,你觉得他们用得着这些?” 薛韬这才恍然,猛拍大腿,御风出城而去,嘴里高喊着:“老祖宗,咱们这回坑错人了。” 身后的陈圣脸色一黑,他娘的这小子是装傻。 与此同时,曾邰已然走来,他拍着陈圣的肩膀安慰道:“若是取不回来也无妨的,薛家会记下这一笔,将来你上战场会有人照拂。” 陈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觉得我需要?” 他如今的战力在元婴下已然无敌,若是肯拼命,初入元婴者未必不能斩杀。 如此实力,又有几人能够杀他? 曾邰并未出言反驳,而是笑眯眯看向那座战场,道:“反正今日这场架,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以薛家老祖的厚脸皮,是一定会昧下那件法宝的。” 陈圣看向他,好似看着个陌生人一般,小心翼翼道:“你究竟是不是曾邰,这么一桩稳亏不挣的买卖也做。” 且不提那件护身法宝,单是今夜闹如此大的动静,曾邰所需要花费的气力就不小。 况且,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桩亏得血本无归的买卖。 曾邰抬起头,身上的气韵全然不像个商贾,他眼中有些隐隐的愧疚,低声道:“听闻你开创了新的宗门,当年亏欠藏月山的,今日补给掩日峰。” 陈圣喟叹一声,他自然知道曾邰指的是什么,微微点头,陈圣咧嘴,笑容诚挚:“那我可就替他们,多谢你这位曾掌柜了。” “少来!”曾邰斜了他一眼,“如今的山上究竟还有没有我一席之地还两说,你这个山主得盯着点。” 陈圣缩了缩脑袋,因为觉得卢素多半不会操办此事。 “哼!”见他如此神态,曾邰自然就知道了,冷哼一声,飞驰出城。 他虽然只是个商铺掌柜,修为不济,却也借助海量的资源堆到了金丹境。 陈圣摇头苦笑,一头扎入那通道之中。 空旷战场之上,四处弥漫着腥臭的血腥味,两位老人正在对峙。 “咋的了,这么多年不动手,筋骨生锈了?”老鱼头眼神阴翳,审视对手。 薛老祖则是兴致缺缺,伸了个懒腰,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你?” “究竟还打不打?不打老夫可就走了!”薛老祖脚下微动,竟是真的准备转身离去。 “有破绽!”心底低呼,老鱼头取下紫竹制成的鱼竿,手腕一抖。 极细的鱼线上飞射而出,顶端挂着块笔直铁条。 薛老祖停下脚步,摇头叹道:“就你这点气度,还好意思骂老夫脸皮厚。” 话音未落,这位身形佝偻的老人,宛若一条游龙,闪电般掠出,挥动双拳。 一旁观战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位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老人家,怎地打起架来这般生猛? 至少在场的人中,没有几人能够承受任何一拳。 即便是陈圣,都有些脸色泛白,切切实实从薛家老祖拳上看出了一些东西。 处于拳风中央的老鱼头却是怡然不惧,如一个极具耐心的渔人,等那拳头靠近,方才抬手拉起鱼竿。 一根笔直鱼钩,被鱼线拉着灵活无比,一点点从拳头中钻出。 老鱼头一手解下鱼篓,挡在面前。 就在拳头要砸到鱼篓前的一刻,薛老祖猛然收手,狠狠啐了口唾沫,“无耻之徒。” 老鱼头不以为意,咧嘴笑了笑,抖动竹竿,自天际拍落。 只见那一竿宛若九天落雷,来势极快,直直砸向老人并不厚重的背脊。 薛老祖停下脚步,定定看着那道落雷,扯了扯衣领。 陈圣眼力极好,瞥见老人内里穿着的一件衣服上,绣着一行小字。 就在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的时候,老人极为坦荡的迎接那一击,嘴角已然挂上了胜利的笑容。 老鱼头猛然停手,盯着薛老祖,怒道:“你他娘的,还有没有点底线?” “没有!不行?”薛老祖整理好衣物,笑眯眯道。 最终,自认实力稳稳胜过一头的老鱼头勃然大怒,将鱼竿鱼篓丢在地上,骂了半天街,才转身离开。 一场大战,果真如曾邰所说,雷声大雨点小。 陈圣看着悠哉走来的薛老祖,又看了眼身旁的曾邰,真有些弄不清楚,这两人究竟哪一个占了便宜。 “陈小友,你不厚道啊。”薛老祖盯着陈圣,颇有些幽怨道。 海城之人,哪个不知,进了薛家的东西就没有拿回去的可能。 就这,还有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踏上那道门槛。 薛家,可不是谁的东西都收的。 陈圣莞尔一笑,自然是猜出了一些水面下的潜规则,只好抱拳致歉,道:“前辈恕罪,晚辈初到海城对这些规矩并不知晓。” “所以?”薛老祖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这小子有点不上道啊。 曾邰在一旁,欲言又止。 陈圣粲然一笑,道:“此物若是我所有,即便是前辈不要,晚辈都会想办法塞到您手中,然而它并非是我所有,乃是向商铺掌柜暂借的。” “少说漂亮话,老夫可不吃这一套。”薛老祖笑骂,若是每个来与他做生意之人都如此,那他薛家可就要真的揭不开锅了。 诚如薛韬所说,为了维系家族,这位老人几乎是挖空了心思,否则不至于放下身段,做这等事的。 薛老祖又看向曾邰,直接道:“大家都是商人,我也不跟你多废话,究竟要如何,交个实底。” 陈圣眨了眨眼睛,这是要开始讨价还价了? 果不其然,曾邰随后报出了个让薛老祖面沉如水的价格。 好在薛家老祖无愧为元婴境界的商人,深谙商贾之道,与曾邰谈的有来有回。 最终二人敲定,那件护身法宝留在薛家,但薛家需要护持每一位来此历练的掩日峰弟子,且要在拒海街开辟一座府邸,薛老祖亲自牵线搭桥,将其划入陈圣名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足挂齿,但十分驳杂的小要求。 陈圣在一旁听得心头微暖,曾邰所提的条件,几乎都是为了掩日峰考虑。 换言之,这位商铺掌柜,是在拿有间商行的东西,假公济私。 “啧啧…改天给崔方白瞧见了,还不得气黑了脸?”陈圣咋舌不已,几乎可以预见,那些商行高层们,得知这个消息后跳脚的模样。 此事落幕,薛老祖便关上院门,给陈圣二人吃了个闭门羹。 曾邰不以为意,与陈圣一同漫步出拒海街,没想到那个老鱼头竟然等在出口。 曾邰微笑道:“前辈为何还在此处?” “怎么?不许老子多待两天?”老鱼头瞪眼,这小子未免也有些太过市侩了。 卸磨杀驴也用不着这么快吧? 陈圣悄悄挪步,并不想对上这位老人,方才那一战虽然不算激烈。却也足以让他窥见眼前人的实力。 搞不好是那几头老妖怪,陈圣在心底骂娘,怎么麻烦一个比一个大。 “小子。”老鱼头看向陈圣,皱眉道:“方才你与薛老狗的话我都听见了,为何与面对我相差那么多?” 之前在竹楼内,陈圣可是没有半分客气,若不是曾邰在,都有要动手的意思。 当然,老鱼头是不怕动手的,但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让他十分在意。 “幸好他没在追问灵韵的事。”陈圣心中松了一口气,沉吟许久,才小心答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前辈总该懂吧?” 老鱼头微微颔首,修行数百年,还不至于让他连这个都给忘了。 于是他心中疑惑更甚,盯着陈圣,挤出几分笑容,问道:“那薛老狗明明坑了你的法宝,还那般嚣张,你就这么忍了?” 面前这个年轻人,可不像是愿意吃亏的家伙。 陈圣笑而不语,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曾邰。 接下来,陈圣去找到焚海上人,递过去一封书信,笑道:“能否帮我寄出去?” “你自己不能寄?”焚海上人白了他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陈圣将书信随手丢在桌上,道:“只是一封家信,寄往掩日峰,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去。” 闻言,焚海不禁乐了,“老夫堂堂一位剑修,被你小子当成了个送信的?” “拿来吧!”焚海上人撇了撇嘴,“念在你与我有恩的份上,姑且帮你这一次。” 陈圣微怔,“信不是已经在桌上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飞剑府印记都不给个,送到那个荒山野岭可别怪老夫。”焚海上人气急,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陈圣。 结果看见陈圣满脸茫然,似乎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跨州传信需要印记,你小子不会这点常识都没有吧?”焚海上人错愕不已,揪着陈圣的衣领,“你老实跟我说,究竟师出何门?” 究竟是哪个不靠谱的师尊,竟然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肯教给门下天才弟子。 陈圣讪笑,有些心虚得摸了摸鼻子,自己两世为人,尚且不知道这些,说出来还真有些跌份。 焚海上人无奈:“既然你这个山主都这副德行,想必你那个宗门肯定没有飞剑府了。” 陈圣挠了挠头,破天荒有些赦颜。 第二卷 第二百零四章 刺杀 最终还是陈圣厚着脸皮说了个烈阳宗,焚海上人骂骂咧咧的去查了。 好在烈阳宗存在的岁月够久,海城中存有印记。 用飞剑将信寄出后,焚海上人盯着陈圣,啧啧道:“你这山主当的不称职啊。” 陈圣讪讪点头,有些赦颜,堂堂山主,竟连这等事务都不知道,他的确有些失职。 焚海上人瞥了他一眼,淡笑道:“也不必如此愧疚,哪个宗门开山之人能够做到尽善尽美,至少你小子实力还算过得去,能够罩住一个小宗门。” 陈圣想了想,无奈的发现,自己的山门或许不大,却已然不是小宗门了。 数位年纪极轻的金丹,更是有着许多大宗门都无法想象的底蕴,最为惹眼的是,李衡传来的书信中,白纸黑字的写着,收服上品地牛一头。 地牛? 还上品? 陈圣只觉得自己脑子在发懵,这东西前世的藏月山都没有,不过是靠着几头后天催生的精魅聚拢灵气,比之山秀水魄都有不足。 想到这些,陈圣不觉心中古怪得紧,那位地位如日中天的卢大管事,竟然因为一封书信,偷摸下山而去。 “希望那帮家伙不会闹翻天吧。”无奈扶额,陈圣颇为无奈道。 焚海上人只当他是慨叹开派立宗的不易,忍不住轻声劝慰道:“无妨的,过了一段时间,门内磨合得差不多了,就好了。” 闻言,陈圣不禁扭头,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笑问道:“前辈似乎深谙此道?” 说起这个,焚海上人脸上神色明显黯淡了许多,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多聊此事。 陈圣见他如此,便猜去其中有隐情,抱拳致歉。 “少惺惺作态,老夫有今日这副惨状,是咎由自取,自认为少年天才,惹出了祸事,才会连累了门下弟子。”焚海上人只看了陈圣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翻着白眼道。 只是嘴上如此说,陈圣却能从他眼中看见一丝微弱的悔恨。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陈圣洒然一笑,正要起身。 “你敢!”焚海瞪眼,“你良心给狗吃了?” “早知当日就让你死了算。”焚海上人小声嘟囔道。 陈圣落座,笑吟吟盯着火冒三丈的焚海上人。 有间商铺信息脉络极广,几乎囊括所有高阶修士,却独独没有焚海上人的身世记载。 就好像,这位杀力恐怖的斩龙人,是一夜之间出现在海城中的。 焚海上人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些事少打听,会没命的。” “哦?”陈圣脸上的疑色更盛,挑眉道:“前辈该不会认为能杀掉我吧?” 想起此次营救,这小子所表现出的实力,焚海上人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杀不了他。 “杀不了你,欺负欺负些后进晚辈总没问题吧?”焚海上人笑如雏菊,定定看着陈圣,二人目光对弈。 最终是陈圣败下阵来,他抿起嘴唇,最后挣扎道:“堂堂斩龙人,欺负我山门年轻弟子,有些不太像话吧?” “不抓紧欺负,难道等都成长到你小子的实力,再到老夫面前嚣张?”焚海上人撇嘴。 什么前辈风度,都是虚的,一些人还是得早揍,才会服气。 焚海几乎可以预见,将来陈圣的徒子徒孙们,一个个拜伏在自己脚下的壮观场景。 “老梆子想什么呢?”陈圣满脸黑线,心底腹诽道。 “好了。”焚海上人突然正色,看着陈圣,无比严肃说道:“你的猜测我与那帮老家伙说了。” 陈圣收敛神容,此处说到的老家伙指的可不是凡人,而是以焚海为首的斩龙人们。 他们寻常之时分布各大战场,平日里不理俗事,只负责一事,便是斩杀龙族。 然而此次营救行动却极为特殊,两位斩龙人身死,加上陈圣的大胆猜测,使得焚海上人破例登门,将此事一一说出,不曾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结果如何?”陈圣问道,言辞中带着几分焦急,斩龙人这一个隐藏势力,几乎是他如今唯一能够争取到的助力。 其他各堂各世家,都因着城主之位的空悬,屁股不可能彻底做到陈圣这边。 焚海上人叹了口气,“三成不信,剩余七成则是大多未表态,显然对此事并不关心。” 闻言,陈圣的心不禁沉了下去,苦笑不迭,他知道斩龙人地位超然,可如此不在乎海城局势,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焚海上人见他如此,也是无奈叹息,“不必这般姿态,等到齐冀真面目暴露之时,一些家伙自然会忍不住出手的。” 陈圣嗤笑,真到了那时候,海城怕是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力会受损极大。 当然,这些与陈圣关系其实不大,他也不过是根据自己的揣测,便将齐冀打为叛逆,之所以没有直接挑明,是因为两者地位的差距。 齐冀哪怕重伤近死,他也还是战堂之主,在很多事情上,陈圣的话语权远不如他。 “罢了!”陈圣长身而起,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道:“我想让灵韵先行入海,前辈能否帮衬一二。” 焚海上人微笑,欣然答应。 旋即好像想起什么,陈圣又道:“那块镇海令?” “最好留下,若真如你猜测,他带着在海中会带来无尽麻烦。” 焚海上人只说了一句,陈圣便只觉得背脊发凉,如坠九幽寒潭。 不错,如果齐冀真的别有所图,或者干脆与水族勾结,灵韵的金麟台之行将会变得困难重重。 齐冀完全借助那一枚镇海令,大做文章,无论如何施为,都会令陈圣进退两难。 在水府营救之中,陈圣已经深谙此人心性,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之人。 最令陈圣发毛的一点是,从头到尾,这位战堂之主都太过平静了,对那一同被掳走的家人,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旁人或许会觉得是齐冀知晓妻儿已死,不好直接开口问,陈圣却隐隐觉得不安。 沉吟片刻,陈圣缓步离开,在街上收到了一封请柬,尾处署名让陈圣颇感意外。 “魏澜……” 怀着古怪心绪,陈圣来到一座偏僻院落,周遭如拒海街内一般,没有任何人居住,了无生机,宛若一座绝地。 陈圣站定院中,环目四顾,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院中杂草丛生,积灰极厚,全然不像有人来过。 咻的一声。 陈圣陡然扭头,抬手抓住一只流矢,沉声喝道:“暗堂的名号你也敢用,真不怕死?” 借助魏澜的名义杀人,若真能杀掉陈圣也就罢了,可若是不能,那么背后出手之人,就要面对那位暗堂之主的怒火。 话音刚落,数名黑衣人跃过墙头,其中一人气息十分熟悉。 陈圣盯着那伤势恢复的老人,心中默默记下一笔,开口道:“陈老鬼,谁给你的勇气,觉得靠这么几个人,就能留下我?” 被点破身份,陈老鬼索性扯下面罩,狞笑盯着陈圣,这道身影几乎成为他的心魔。 当日的那一败,直接让他在刑堂地位一落千丈,若不是还有些境界实力,那位刑堂之主都未必会出手救人。 然而要重获信任,就得要做好这桩事,才有望在道人继位之后,成为刑堂顶尖人物。 然而这位可怜的陈老鬼没有注意到,在极远处的城头,站着两道身影。 “鹿兄,觉得今夜局势会如何?”换了一身玄色衣袍的道人迎风而立,轻声问道。 鹿淮神色淡漠,看着院中被被包围住的少年,平静道:“凭陈途的实力,必死无疑。” “那就好。”道人松了一口气,陈途正是那陈老鬼的本名。 二人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城头,对这一场必将失败的刺杀,不愿多看一眼。 破旧庭院之中,陈圣看着几人,皱眉问道:“是刑堂让你们来的?” “这个你不必知道。”陈老鬼冷笑,在他看来,眼前的陈圣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死路。 陈圣眼神陡然阴冷,漠然拔剑,几息之后院中剑光大起。 提着一颗滴血头颅,陈圣在街上碰到一队红衣人。 “你是何人?”为首的是个巡堂巡狩,冷冷盯着陈圣,看清头颅面目后,神色大变,“陈途?” “你杀的?” 陈圣抬起头,直视问话之人,眼中杀意丝毫未减,冷笑道:“是又如何,你也想抓我会巡堂受审?” “也?”男子皱眉,从这话中听出一番古怪意味,放缓语调问道:“本座无意加害于你,但在城中杀人事关重大,还是得请你去问几句话。” 陈圣笑了,看来此人果真不知自己是谁,于是抛过头颅,说道:“让我随你回去是不可能了,毕竟那座巡堂,已然经不起第二次的破坏了。” 闻言,红衣巡狩脸色微变,已然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随我来。”陈圣语气淡漠,将一行人领到院中。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陈圣看向某处,“既然你们要玩,本山主就陪你玩玩。” 苗并当日登门,就曾告知陈圣今日之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陈老鬼身后之人,所谋划的远没有那般简单。 第二卷 第二百零五章 登剑阁 就在山主深陷风波泥潭的时刻,剑阁群山之下,来了位黑袍少年。 卢管事抬头看了眼,哀叹不已。 这叫什么事? 师叔回山,你们这帮小崽子就呆呆地看着? 不怕挨揍? 卢素只觉得是自己就不在阁中,秦横等人都长出了熊心豹子胆。 山巅之上,有一块平台光滑如镜,好似给人一剑削掉的。 众弟子站在崖边,身前是阁主皇甫诚,在他的前面还有一人,是个神容枯槁的老人,被个靓丽少女扶着。 “师爷爷,真的不下山接人吗?”秦馨看了眼半眯着眼的老人家,小心翼翼道。 然而老人却置若罔闻,倒是皇甫诚淡然开口:“剑阁弃人,师叔肯让他登山观礼已是法外开恩,还想御剑上山?” “走不上来就老老实实受着!”皇甫诚说完,不给众人分辨机会,径直离去,在群山中开启阵法,漠然喝道:“御空者死!” 没有人怀疑皇甫诚的决心,因为在卢素前方不过百丈处,有一队剑庐弟子负重前行。 韩千山身后,几名弟子叫苦不迭。 卢素脚步很快,很快就看见几道细小影子,咧开嘴,露出残忍笑意。 于是山巅众人面前出现一副骇人的景象,一道黑影飞驰极快,直接撞上一个白衣青年。 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韩千山表现得十分镇静,双手向前一推,看清那张雪白脸庞后,神魂微颤。 将韩千山撞飞,卢素扫视众人,狞笑道:“东郭那家伙自己不来,就派你们几个来送死?” 程溪盯着面前熟悉面容,微微愣神,“师叔不是被逐出剑阁了?” 卢素勃然大怒,死死盯着程溪,冷笑道:“不错,你小子的胆量远远胜过韩千山,看来这回是由你来主事了?” “回师叔话,临出门前师尊的确有交代过。”程溪言行恭敬,隐约明白,面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师叔,似乎不需要倚靠剑阁的身份来保持地位。 “那就好。”卢素摩拳擦掌,“那你也挨我一拳,否则这山,今日你们上不去。” 程溪哭笑不得,看了眼云上山巅,此行意图极大,剑阁必定早有准备。 若是猜测不错,山巅之上定有人在观望,既然那人没有出面,便是默认站在卢素这边。 “只求师叔下手轻些。”程溪苦着脸,往身上套着法衣宝甲,方才看向卢素,满脸的视死如归。 “放心,你死不了。”卢素瞥了他一眼,随手出拳。 下一刻,山中一块巨石内,嵌入一位眼睛青肿的青年。 做完这一切,卢素继续缓步登山,算是放过了剑庐其余诸人。 韩千山悄悄摸近,满脸苦笑道:“程师弟,有劳你了。” 巨石中动弹不得的程溪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韩千山擦了把汗,实在有些心虚,抬头看着云雾。 “只希望馨儿没看见吧。”喟叹一声,众人继续登山。 然而世事往往不随人愿,秦馨儿不仅看见了,就连他的对话都听得十分真切。 一切都得益于身旁的老人,看似风中残烛么得老家伙,却是阁内唯一不是剑修之人,一身修为术法驳杂。 这也就造成了,原本与皇甫诚年纪相近的老人,竟已垂垂老矣,日暮西山。 “师爷爷……”沉默了许久之后,秦馨儿还是忍不住要为韩千山辩解一二。 老人扭头看了她一眼,揶揄道:“我早就听过凡间那句俗语,却没想到在馨儿身上印证。” “你如今还没嫁出去吧?胳膊肘就往外拐,以后还得了?” 说到最后,老人竖起长眸,微怒道。 秦馨儿哪能听不出这位长辈的话中之意,当即羞红了脸,娇喊了句师爷爷,便埋着头,不敢去看众人脸色。 尤其不敢看秦横。 这位准大舅哥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若不是有长辈在前,他就要跳下山去,让那韩千山试试,他秦横的剑够不够锋利。 事实上,一位半步金丹剑修,做这种事是很不厚道的。 韩千山如今都不过是筑基修为,甚至不及那被塞入石头里的程溪,可挨不了秦横几剑。 秦馨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回过神后立刻抬头,冲兄长甜甜一笑。 “哼!” 秦横依旧黑着脸,但在妹妹的撒娇攻势下,还是放下了握剑的手。 山脚的韩千山尤不自知,勤勤恳恳的拾阶而上,他们大多是筑基修士,爬山并不算什么难事。 眼看着一行人过了石道,早等候在剑林外的卢素才站起身,嗤笑道:“四方城之人越来越不经事了,这点路都要走如此久。” 众人一阵白眼,他们之所以走的慢,难道不是被你卢大管事给耽搁了。 说话间,卢素已经入了剑林,哪怕他已然弃修剑道,眼力还是在的,于林中辗转腾挪,几息便出了剑林。 卢素冲着韩千山挑眉,“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不能在百息内出阵,即便上了山,此行也未必能够如愿。” 这剑林乃是一处阵法,为剑阁考验弟子的手段之一,唯有剑道天资出众者,方才可以闯过。 韩千山郑重其事的行礼,“多谢师叔教诲。” 随后他转身说道:“只当是一场历练,不必刻意求快。” 嘴上如此说,韩千山心里却是明白,身后弟子中,除了少数一两人,几乎没有人能够闯过剑林。 毕竟剑庐与剑阁不同,弟子都是从四方城中招收,甚至于只要是城中居民,都可入剑庐雪剑。 安慰了一番人心,韩千山率先迈入剑林,对面的卢素则是淡然一笑,去往下一处考验地。 看着从剑林中走出,血人一般的韩千山,秦馨儿揪心不已。 “这就心疼了?”老人满脸笑意,能在生命的尽头得见这么一对小鸳鸯,他是十分欢喜的,否则不会极力促成此事。 秦馨儿低下头,卢素下山后,她几乎日夜守在老人身边,自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见秦馨儿神色黯然,老人蓦然笑了,揉着小丫头的脑瓜,“这是哪家的西瓜,咋个恁黑?” 山巅上响起一阵笑声,此事是秦馨儿一个难以启齿的秘闻,是这一老一小初次相遇的场景。 那时陪在老人身边的还是卢素,秦馨儿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小丫头。 一日,秦横领着妹妹在山下偷吃了西瓜,又吹嘘说自己曾见过一种果肉黝黑的西瓜,入口甘甜爽脆,远胜过任何食物。 自此之后,小丫头就惦记上了,某天刚好碰上被卢素甩手不管的老人,躺在田垄间。 结果脑袋被秦馨儿当成了罕见的黑西瓜,狠狠地咬了一口。 直到如今,那位老人头上都还有个牙印。 不敢迁怒众人,秦馨儿只好盯着山下,微怒道:“小师叔也真是的,登山就登山,搞这么多花样做甚?” 顷刻之间,整个山巅鸦雀无声,只留下少女的小声抱怨。 秦横有心提醒,却被术法禁锢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卢素,一步步逼近。 卢大管事低下头,盯着依然喋喋不休的秦馨儿,笑眯眯说道:“不回来不知道,原来小馨儿对师叔有这么大的怨气啊。” 秦馨儿声音戛然而止,一张娇俏脸庞上冒出汗珠,缓缓转过头,看向已然来到山顶的卢素,“师…叔,您怎么这么快?” “快?”卢素瞪眼,几近本能的反感这个字眼。 吓唬了秦馨儿几句,卢素方才解开秦横的束缚,看向老人,屈身道:“师叔,我来晚了。” “哼!你还知道回来。”老人只是斜了他一眼,随后竹杖敲打地面,冷声道:“站着!” 看着如鼠见猫的小师叔,秦横忍不住嘿嘿发笑,结果又被卢素一个术法禁锢住,这回是彻底封禁,感官断绝。 做完这一切的卢素努力让自己站的笔直,且目不斜视。 老人这才移开目光,看向山下,至于秦丫头可怜兮兮的目光,全当做看不见。 韩千山已然闯到最后一关,洗剑壁下,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能够登山剑阁,以四方城剑庐之名,挑战一位剑阁弟子。 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天下剑修何其多,然而真正能够登堂入室的,剑阁独占五成,剑庐占三成。 即便剑庐弟子本就身负大名,剑阁试炼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场大战,因为双方会在极为公平的环境下战斗。 换言之,筑基期的韩千山,只要靠着自己登入剑阁,就有机会与压制境界到筑基期的皇甫诚一战。 当然,皇甫诚已经许多年不出战,也没几个人会那般愚蠢,真去挑战皇甫诚,但前辈剑修中,还有几位是愿意教导晚辈的。 每一人,一生只能问剑一次,这是剑阁的规矩,第二次会被当成真正的仇敌,不死不休。 韩千山出四方城,爬山而上,便是有了问剑的念头。 山巅众人都在想,这一剑他会向谁求,是前辈剑仙,还是娇俏美人。 剑阁中的女子,轻易不外嫁,除非是剑道能够压过一头的存在,否则都得是入赘。 然而秦横却清晰的知道,四方城中那位东郭剑圣,是让韩千山来问剑,问一位剑道契合的剑阁长者剑。 第二卷 第二百零六章 韩千山的选择 终于,韩千山迈过那一道剑梯后,站在剑阁门前。 皇甫诚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以大修为隔断天地,凝视着面前之人,沉声问道:“求亲还是问剑?” 韩千山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这位威严的长者。 “那就是问剑了?”皇甫诚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声音中不由带上了剑道威压。 只觉得身上压了万钧重物,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然而即便是如此,这位剑庐大弟子,仍是咬着牙,说出了那句大不敬的话: “晚辈此来,既问剑,也求亲。” 一身白衣浴血的青年,抬头看着皇甫诚,语气无比的诚挚。 皇甫诚瞥了他一眼,漠然说道:“东郭教你这么说的?” “不是,师尊嘱咐让我向前辈求剑。”韩千山心思玲珑,极巧妙的将问换成了求字。 世上剑修,有资格向眼前之人问剑的,又有几个? 皇甫诚微微颔首,若是韩千山敢在此事上撒谎,那么今日剑庐就只会有一个被废的大弟子。 随手撤去禁制,皇甫诚神色平静道:“既然如此,我准你先问剑。” 韩千山露出喜色,正要道谢,皇甫诚语气突然转冷:“若能胜,才有机会去求亲。” 闻言,韩千山笑容瞬间凝固,盯着宛若天堑一般横亘在眼前的背影,呆若木鸡。 “呆子,你做什么呢?”秦馨儿蹦跳到他面前,笑嘻嘻道。 韩千山这才回神,似梦呓般唤了声“馨儿?” 听到心上人如此柔声呼唤,原本还有着几分怒气的少女,心中怨气已然消散了大半。 一旁时刻注视着这一幕的秦横,忍不住冷哼一声,大步走近,语气不善道:“姓韩的,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韩千山有些悻悻然,对这位脾气火爆的大舅哥十分畏惧。 这个家伙根本就不讲道理,最要命的是,如今秦横的修为似乎远远胜过自己了。 想到这些,韩千山蓦的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难过喽。 卢素扶着老人走近,瞥了眼在韩千山面前吆五喝六的秦横。 这位即将跻身金丹剑修的青年,顿时感觉一股莫名寒意缠绕心间。 扭头看见神色冰冷的卢素,秦横方才缩了缩脑袋,乖乖退到一旁。 一物降一物。 身旁的老人只是笑了笑,冲韩千山招手道:“你就是小韩吧?来,让师爷爷摸摸根骨。” 听得这话,众人无比震惊,这位剑阁资历最老的长辈,是默许了两人之事? 秦馨儿双颊滚烫,手指轻扯韩千山衣角。 “千山见过老前辈。”韩千山也不是傻子,见到老人的第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半弓下身子,恭敬行礼。 卢素眼眸微眯,这个称呼,你韩千山是嫌命长了不成? 老人则是不以为意,轻轻拍打卢素,示意他收敛杀机,随即淡然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此话说完,老人直接让卢素陪着登上高台落座,座位只在皇甫诚之下。 秦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师祖级别的存在,并不是没有听进去老前辈三字。 他还真有些担心,若是韩千山叫了那一句“师爷爷”,今日只怕很难收场。 皇甫诚神色平静,俯视下方,准确来说是目光凝视韩千山,语气淡漠道:“剑庐大弟子,欲要向何人问剑?”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韩千山身上,尤其是那被兄长拉开的秦馨儿,更是满脸期待。 秦横脸色阴沉,心声告诫道:“哪怕他选了你,也不许留手。” 秦馨儿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挠了挠头,故作不知。 对此,身旁的师弟们都是神色微变,今日的交战与以往不同,不仅关乎了两座剑道圣地的脸面,更决定一件重器的去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看一人。 立于高台之上的卢素双手抱胸,目光飘然天外,似乎对韩千山如何选择漠不关心。 肩上承载了莫大压力的韩千山,看了眼满脸期盼的女子,又看了眼皇甫诚手中所持之物。 “弟子韩千山,来请祖师圣器!” 话音落下,有人神色微松,却也有人目光变得阴冷,心中杀机盎然。 “你说什么?”秦横双眸赤红,几乎不敢去看身旁妹妹的表情,接近咆哮嘶吼道。 “哥!”秦馨儿拉住兄长,强挤出几分笑意,对暴怒的秦横说道:“算了。” 两个字,宛如两柄锋锐无比的利剑,刺入女子心口,搅得支离破碎。 转身时,秦横看见,秦馨儿眼角闪过两滴晶莹泪光。 “师尊,秦横请战!” 秦横一步跨出,一身剑意澎湃迸发,凝视那不知好歹的家伙。 说到底,他虽不喜韩千山,但终究是妹妹心仪之人,也算是个天资不错的剑道修士。 可正是这么一个人,居然说出了那样一番伤人心的话语。 “皇甫老贼什么意思?”卢素皱着眉头,颇为不解,之前两人的问话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住他。 目光迎向皇甫诚,恰好对上这位剑阁之主微微摇头。 “秦横,你可要想清楚了,此战非同小可。”皇甫诚依旧语气平静,望着忍不住站出来的秦横,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笑意。 秦横抱拳,带着狞笑回答道:“弟子必会将这狂妄的小子击败。” 皇甫诚点头,看向韩千山:“你意下如何?” 剑阁问剑,需由双方同意,若是韩千山摇头,或是选择其他人,皇甫诚也不会强求。 “小子,你最好答应!”秦横看向韩千山,言语中满是威胁之意。 韩千山看着周围道道凌厉目光,忍不住心中苦笑,这等形势之下,哪怕换一个人,也会是同样的处境。 深吸一口气,韩千山整个人气势陡然转变,一股纯粹得剑意激荡开来,“剑庐韩千山,问剑剑阁秦横。” “很好!”秦横漠然抽出长剑,凝视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眼中已有杀意。 “哥……”秦馨儿此刻内心无比复杂,既气愤韩千山的无情,又害怕兄长真的杀了他。 剑阁问剑,是会死人的! 看着妹妹眼中满是忧虑,秦横不觉一股邪火在胸中点燃。 一道身影飞掠出去,秦横下手极重,半步金丹的杀力是极为恐怖的,韩千山被一剑斩飞。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韩千山抬起头,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秦横,眼眸骤缩。 剑庐诸弟子中,韩千山的天赋并不算高,因此走的是轻巧技击的旁门剑道,更像是凡间武道,追求的是精妙招式。 “剑庐就只有这等阴损的剑招吗?”秦横避过一剑,忍不住讥笑道。 韩千山不以为意,仍旧凭借精妙绝伦的招式,借助一门卸力之法,与秦横僵持不下。 卢素悄然来到皇甫诚身旁,笑着问道:“没想到东郭真的琢磨出这么一套剑法?” 当年他曾入四方城,与那位避世不出的东郭剑圣一战,依靠着对剑道的深刻感悟,险胜一招。 随后卢素回剑阁,与皇甫诚硬碰一场,然而被击败,这件事使得那位修为凝滞多年的东郭剑圣,几乎生出心魔。 时隔多年,在剑庐弟子手中,居然出了这么一套玄妙的剑法。 皇甫诚今日第一次露出笑意,说道:“看来与你那一战,为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卢素耸肩,随口说道:“即便如此,韩千山今日依旧会败,在天地未变之前,两者差距无法逾越。” 皇甫诚点头,看了眼出剑越发狂躁的秦横,轻声道:“准备救人吧。” 在二人谈话之际,秦横骤然发力,鼓足了一身修为剑意挥出一剑。 韩千山手中剑断裂,直视那一剑,坦然赴死。 卢素叹了一口气,闪身上前,捏住剑刃,猛地将秦横逼退,扭头看着韩千山,没好气道:“就这么不惜命?” 那被逼退的秦横,好似陷入一种古怪的状态,盘膝坐下,长剑放在腿上,身上缓缓凝聚剑意。 “好大的手笔。”高台上,皇甫诚暗自喃喃。 将韩千山带到秦馨儿身前,卢素冷笑道:“有种当着馨儿的面再说一次,否则今天就乖乖的留在剑阁。” “留在剑阁?”有弟子皱眉,师叔这是何意? “自然是做剑阁的女婿,你是否愿意?”后半句卢素却是问秦馨儿的,此事终归是要她点头才行。 秦馨儿看了眼神色复杂的韩千山,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道沧桑声音:“卢素,你如此强掳我剑庐弟子,当本座不存在?” 听着无比熟悉的嗓音,韩千山神色微黯,开口之人正是他的师尊,剑庐之主——东郭剑圣。 卢素神色不变,看着秦馨儿说道:“不必理会那个老家伙,给补偿剑庐的,师叔已经给了,你只要告诉我,你的选择。” 沉默许久,小丫头才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已不是剑阁中人的师叔,重重点头:“馨儿愿意。” “那就好办了。”卢素笑了笑,抬头冲着天外喊道:“你都听见了?” 剑阁之外,东郭剑圣面无表情,“听见了又如何,问过本座?” 他身旁,站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郎,正伸长了脖子向下看。 卢素笑容灿烂,伸手遥遥一握,那少年顿时感觉脑海中许多东西在不断消失,体内稳固的剑道修为在锐减。 第二卷 第二百零七章 李衡入城 “你做了什么?”天外再度传来声音,然而这一次,所有人都能听出那位东郭剑圣隐藏的惊惶。 卢素冷笑:“我给出去的东西,你真以为是白拿的?” 当初他将那位剑庐小弟子带回剑阁,亲自教导,更在之后传出剑道,可不是凭白无故的。 东郭剑圣面色阴沉,看着身旁少年额上的细密汗珠,默然无言。 卢素狞笑,既然这位师尊都不在乎弟子死活,那他就更不会在意了。 手掌猛然握紧,卢素将剑道感悟自少年体内剥落抽离,凝成一颗大道珠子,悬于头顶。 “够了!”东郭剑圣眼神冰冷,“上来一战。” “条件?”卢素直接问道。 “若你胜了,本座同意这桩婚事,若你败了,将剑道珠子还来。”东郭剑圣语气平静,转身飞入天际。 他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韩千山与秦馨儿的婚事,他都得无法阻止了。 卢素淡笑,将那珠子收入袖中,脚下轻点,人已然出了剑阁法阵。 “我只出一剑,你接的下便算你胜。”卢素笑着揶揄道。 东郭剑圣闷哼,抬手刺出一剑。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猛然下坠,砸入剑阁高台,恰好落在老人身旁。 卢素胸前衣物破了个大洞,露出底下黝黑石头,咧着嘴抱拳道:“东郭兄果然剑法高超,无愧剑圣之名。” 说罢,他干脆利落的将剑道珠子抛出,而东郭剑圣将珠子握在手中,径直飞身离去。 飞掠出剑阁区域,这位剑圣才停住身形,在少年惊骇的目光中,喷出大口鲜血。 卢素满脸笑意,看着韩千山与秦馨儿,揶揄道:“这下没人阻挠了。” “谁说没有?”皇甫诚突然起身,含笑说道:“要娶我剑阁女子,可不是那般容易的。” 闻言,秦馨儿心中一揪,满脸紧张的看向那迟迟不曾开口的老人家。 “咋了,秦丫头,你这是要我这老人家亲自动手?”老人极不给面子,笑着打趣道。 听出其中调侃意味的少女羞红了脸,看着那道老人身影,牙齿咬得咯咯响。 “啧啧……”老人摇头不已,“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随即他看向皇甫诚,轻笑道:“随便意思意思就得了,那丫头也未必舍得下死手。” 听得这话,韩千山笑容讪讪,看着身旁面色绯红的女子,怔怔出神。 最终,皇甫诚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这一战便省了,你随馨儿见过父母,便寻个日子成亲吧。” 他话音落下,就听见天空响起一阵雷声,盘膝坐着的秦横头顶,乌云盖顶,有些雷霆闪烁。 “退!”皇甫诚轻喝一声,让所有弟子退开,带着几分诧异看向秦横。 天地之下,竟又有一人渡劫。 卢素则是兴致缺缺,与老人一起,将韩千山带到僻静处。 老人难得收敛笑意,看着面前惴惴不安的年轻人,问道:“觉得没能将那件东西带回去,有愧师门?” 韩千山点头,他之所以没有直接选择挑战秦馨儿,就是想着为剑庐争取一番。 卢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我之剑道,远远胜过那件所谓祖师圣器,对剑庐的裨益只会大,否则你认为东郭为何会如此干脆离去?” 韩千山脸色苍白,卢素这话就直接说,他是卢素花费了大价钱,从东郭剑圣手中买来的。 老人轻咳了几声,让韩千山先行离去,随后看着卢素,语气不善道:“既然离开了剑阁,为何还要来管这档子事?” 卢素笑容灿烂,“总不能让那东郭占了我便宜不是?” “就这么简单?”老人手掌握紧,脸色古井无波。 只要卢素敢点头,这位当年极看好他的老人,就会震怒,继而开口赶人。 卢素笑了笑,对身旁老人的心性他可谓十分了解,没有去触霉头,而是轻声问道:“还有多久?” 老人沉默了片刻,抬头望着天上,随口说道:“托你的福,应该还有两年左右。” “那便好。”卢素点头,如此时间恰好合适。 山间轻风一过,这位来时匆匆的少年,去也匆匆。 一路乘奔御风,赶至掩日峰下时,卢素收到了一个让他不太高兴的消息。 与此同时,海城之外来了个古怪青年。 齐涼破天荒出城迎接,如今他与老城主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守城之人极给面子。 一路走在街上,偶尔有人认出齐涼,都会停下脚步见礼,对那位逝去的老城主,他们都给出了极大的尊敬。 李衡看着面前地位不低的青年,颇有些诧异,没想到山主已然结交了这等朋友。 实际上齐涼对他也颇为好奇,毕竟是第一位到此的掩日峰弟子,且修为似乎并不算强。 李衡如今境界,在这个满地金丹遍地走的地方,还真算不上有多显眼。 街道尽头,陈圣面对着数度登门造访的巡堂巡狩,有些无奈道:“杨巡狩,具体情形我都与你说过了,何必苦苦相逼?” 正是当夜装傻荒院刺杀一案的巡狩杨叶,他神色平静,直勾勾看着陈圣,闷声道:“此事疑点颇多,还请随我去堂中走一趟。” 陈圣翻了翻白眼,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也不是初次拒绝。 直到目光中出现熟悉的身影,陈圣才彻底失去耐心,漠然道:“滚!” 杨叶眼神骤凝,“你说什么?” 巡堂执掌海城事务多年,还从没有人敢对一位巡狩如此说话。 陈圣扭过头,凝视这位红衣巡狩,不带丝毫感情道:“此事无论与何人有关,我都不打算追究,你听明白了?” 闻言,杨叶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因为陈圣此言,几乎是在说他巡堂此一举。 “我不会放弃追查此事。”最终,杨叶决定不以巡狩之名,只靠他杨叶,独身调查此事。 陈圣洒然一笑,“牵扯甚大,我劝你最好别插手。” 一语说罢,陈圣不再去看他,而是迎向李衡,淡笑道:“李师兄。” 李衡微微点头,将山上诸人早就写好的书信递给陈圣。 “齐兄,劳烦为李师兄寻个住处。”陈圣笑道,极自然的将一袋灵石放入齐涼手中。 李衡看着齐涼笑吟吟将袋子收入怀中,不由愣神,旋即苦笑,看来这海城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与两人分别,陈圣今天要去一个地方,战堂。 齐冀伤势已然恢复了大半,与今日在战堂为老城主召开吊唁会,请了不少城中修士,陈圣也在此列。 战堂之外,焚海上人与土棠、林奎早已等候在此。 身材精瘦的林奎一见到陈圣,便极熟络的招手。 陈圣快步走近,浅笑道:“三位早就到了,为何不直接进去。” 焚海上人瞥了眼里头,没好气道:“里头那股悲戚氛围,老夫着实不习惯。” 土棠二人也是点头,海城战事进行多年,几乎每日都要死上许多人,若是都要如此哭哭啼啼的,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岂不是要忙死? 像这样的吊唁会,三人都是头一次见。 林奎更是撇嘴道:“死就死了,弄个劳什子吊唁会,又瞧不着。” 修行之人,由于接触到的天地秘密极多,对人间的鬼神之说本就嗤之以鼻,更何况是海城这么个地方,生死早就看淡了。 陈圣哑然,他自然明白齐冀此举的意图,无非是靠着老城主的声望收拢人心。 几人攀谈一番,陈圣率先入内,恰好撞上暗堂魏澜。 “你们几个家伙,装个样子都不愿意?”魏澜笑容玩味。 四人都在营救中出力极大,特别是陈圣,几乎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所有幸存之人。 齐冀很快就来了,听见魏澜这话,当即笑道:“魏堂主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四位道友都是真性情,与老城主私交更是不俗,岂会不重视此事。” 陈圣目光扫过场中,看见角落里的吕老怪后,眼睛一亮,大步离开。 魏澜看着被无视的齐冀,呵呵一笑,也转身离去。 剩下的焚海三人,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对于这位曾经拼了命救出来的战堂之主,观感不佳。 齐冀只是笑了笑,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厉色。 陈圣找到吕老怪,笑道:“前辈可是让我好一阵担惊受怕。” 吕老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也会担惊受怕?” 养伤的这几日,他可是没少从姚郗那里打探情报,事实上若不是圣女有要事不能离宗,吕老怪身旁就该多一个人了。 此刻的他已然不是海城斩龙人,而是以仙宗长老的身份,替圣女来此吊唁。 陈圣微微摇头,看来郗儿定是出卖了不少消息,他直接问道:“当日你我约定之事,能否告诉晚辈?” 吕老怪扫了场中一眼,压低嗓音道:“等吊唁会后,你我换个地方详谈。” 陈圣点头,此处人多口杂,且都是真正的大修士,禁制极难避过所有人耳目。 “诸位!” 一道沉闷声音响起,满堂修士都看向那开口之人。 齐冀换了身素色麻衣,神色悲戚站在那人身后,旁边有一个位置空着。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位置是谁的。 第二卷 第二百零八章 吕老怪的求助 那位老城主留下遗命,暴得富贵的落魄掌柜,听闻魏澜亲自出手,将老城主留下的最后修为渡出,助齐涼聚拢金丹。 只是许多人都颇为诧异,和一位掩埋多年名声不显的晚辈相比,老人家为何不愿意选择大道更为坦途的齐冀。 此刻那人不出现,更是让在场之人,心绪万千。 陈圣凝视齐冀,却发现他脸上并无波澜,也未让人撤掉那个位置。 齐冀等了片刻,眼神闪过一丝遗憾,旋即轻声说道:“想必大家心中都明晰,叔父他老人家与那元婴水族一战,为海城赢来百年和平,居功至伟。” 此话一出,不少人皱起眉头,海城和平与否,到了他们这些境界的修士,自然明白。 不过是两族达成了的一个小小共识,且未必能有百年,再者就是,斩龙人一脉,并不觉得这如何来之不易。 唯有陈圣,是因那叔父二字皱眉,“看来这位齐堂主,所谋不小啊。” 心中暗叹,陈圣也知道如今的局势下,有资格坐上城主之位的人不多,但战堂齐冀绝对算得上一个,且比旁人有着先天优势。 紧接着,齐冀并无太多废话,由海老宣读了老城主生平,言中不无提起家族晚辈。 那位不在此处的齐掌柜被提及最多,然而他确实听不到,倒是齐冀,每逢说起老城主一桩旧事,都会露出悲戚神色。 陈圣看着这位神态自然的齐堂主,沉默无言,一直到吊唁会结束,他才与吕老怪坐到一起。 修行中人,到底是看破生死红尘之辈,战堂竟然精心准备了酒宴。 “吕前辈。”陈圣提杯,笑着敬吕老怪。 “你这小子。”吕老怪白了他一眼,道:“有话便直说,齐冀的口味极怪,准备的这酒老夫可不爱喝。” 陈圣放杯,只觉唇间酸涩难耐,却有种格外的醇香,体内血气都为之沸腾。 花了一番工夫消化这种滋味,陈圣才看向吕老怪,苦笑道:“齐堂主还真是口味…清奇。”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身旁人,陈圣就要拿水漱口了。 无论如何,今日是吊唁老城主的严肃场合,哪怕挤不出几滴眼泪,陈圣也不会去做那砸场之事。 吕老怪笑容揶揄,自顾自泡了壶茶,给陈圣倒了一杯。 陈圣耸动鼻尖,随即脸色古怪,“这是……春神茶?” “什么春神茶?”吕老怪微怔,回过神来后微怒道:“此乃我仙宗圣女所赠的悟道茶,一叶难求。” 陈圣哑然,看了一眼,发现壶中果真只有几小片翠绿茶叶。 他忍不住心中腹诽,若眼前之人知道,在偏远处的某座小院里,曾有一位筑基修士,饮此差如喝水,会是何等表情? 想到这些,陈圣不由露出丝丝笑意,给这位仙宗长老看得发毛。 吕老怪如临大敌,死死盯着陈圣,古怪道:“你小子有事就直说,别做这等姿态。” 陈圣愕然,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下不知品轶的酒壶,倒出一股清香酒液。 “晚辈所求之事,不知前辈考虑的如何?” 陈圣神色严肃,对吕老怪接下来将要说出的秘密十分在意。 吕老怪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即一丝微弱的银光蔓延,将两人所在方寸之间隔绝开来。 陈圣眉头微挑,看出是一门仙宗压箱底的封禁术,看来这位吕老怪,是注定不能再留在海城了。 布好禁制,吕老怪接过陈圣面前美酒,小酌一口,微微拱手道:“陈小友,请恕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圣坐正,感觉到面前老人眉宇之间似有阴云密布,他神容肃穆,轻声道:“前辈请开口。”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陈圣都会答应,藏月山大秘,绝对值得这个价。 吕老怪看了眼左右,随手击散几道窥探的手段,方才肃容道:“我想请陈小友前去仙宗,助郗儿一臂之力。” “此话何意?”陈圣心神微凛,能让吕老怪开口相请,看来姚郗面对的麻烦不小。 只是如今东海之境,仙山之上,又有何人能给她带来麻烦。 仙宗圣女,可不仅仅是一个称号,更是一种超然地位的象征。 “莫非是吕遗风的死?”陈圣眉头紧锁,想到一种可能。 吕老怪缓缓摇头,压低嗓音开口道:“据说与龙府有关,有人觊觎圣女的一些东西。” “一些东西?”陈圣呢喃,龙府神秘色彩极重,能让他们看在眼里的绝不是凡物。 吕老怪轻咳几声,小声提醒道:“当代府主有一位幼子,曾与郗丫头在秘境中见过一面,不久便携礼登门求亲。” 闻言,陈圣心不禁沉了下去,他自然不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鬼话,况且即便是如此,龙府府主之子,也无法逼迫仙宗圣女。 见他如此神色,吕老怪暗自庆幸,看来这位陈小友果真与自家圣女关系匪浅。 吕老怪较忙补充道:“当年吕遗风之事,使得不少支持郗丫头的人都保持了静默,前圣子一脉活动十分积极,似乎有意促成此事。” 陈圣冷笑,当年姚郗放任吕遗风身死,自然让某些他背后之人心寒,圣女一旦外嫁,仙宗就又成了各家分治的局面。 既消除了一桩隐患,又亲近了龙府之人,那些人自然积极。 他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事,只是在城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吕老怪淡笑,言说并不急在一两日。 悄然撤去禁制,两人推杯换盏,言谈之间似乎极为亲近。 坐于首位的齐冀见状皱眉,原本他对参与营救之人就讳莫如深,现今见两人姿态,更是有些不满。 有人眼力极好,顺着齐冀目光看见陈圣二人,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看来这位齐堂主,果真对那近来风头极盛的少年颇为不喜。 最近几天,陈圣闹出的动静可不算小,一些人也听到了他那番言论,对齐冀接任影响很大。 即便弄不清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所有人都知道,陈圣好不容易挣来的那点救命之恩,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陈圣注意到那目光,轻抬酒杯,冲着齐冀轻轻一笑。 美酒入肚,少年果断离席而去。 焚海上人笑了笑,看着脸色难看的齐冀,拂袖离去。 斩龙人一脉大半起身,似他们这样的人,本就不喜此等场合。 望着一个陈圣,竟然引起不少人离开,齐冀眼眸微眯,不觉间扭头看向身旁。 那里,始终空悬了一个位置。 一行走在街上,陈圣颇有些无奈的扭头,看着焚海上人。 他身后跟着不下十位的斩龙人,其中一人气息甚至比之焚海都要强上一分。 “诸位前辈,晚辈所说只不过是一个猜测,并无确凿证据。”陈圣摇头苦笑,这斩龙人一脉看似不理事务,却也不是傻子。 他们是海城最锐利的剑,自然不想折在自己人手中。 那气息最强之人跨出,郑重问道:“我知道,所以我来问你,那番话你自己心中有几成把握?” 剩余众人,包括焚海上人都是齐齐看向陈圣,显然对那个答案极为在意。 陈圣肃容,仔细考量之后,给出了个极为中肯的答案:“三成。” 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陈圣依据齐冀性情转变推敲出来的,说三成已是赌上自己的直觉。 得到了答案,众多斩龙人告辞离开,焚海上人上来拍了拍陈圣肩膀,叹息道:“三成的风险,已然不低了。” 陈圣瞳孔骤缩,看来这些斩龙人心中是有定计了。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左右城中许多人的念头,你果真不是凡人。”吕老怪在一旁静静看着,叹为观止。 陈圣洒然一笑,给这么一个老怪物夸赞,终究还是有些欣喜的。 接下来陈圣去了商铺,见过掌柜曾邰后,又去往拒海街,这回却不是见薛老祖,而是薛韬。 薛韬有些诧异,看着叩门的陈圣,与他背后小心翼翼收敛气息的老人。 “陈兄这是?” 陈圣微笑,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件头等大事,离去之前非办不可。” 薛韬微微正色,问道:“莫不是开辟府邸一事?” 当日老祖曾答应过,只是陈圣迟迟不至,便搁下。 陈圣淡笑,道:“府邸之事我离开后会有人来此操办,今日我想说的,是关于齐掌柜。” “齐掌柜?”薛韬皱眉,不解道:“那家伙还没接受事实?” 不过想想也是,族中有如此巨擘前辈,却对自己冷眼旁观多年,任由齐涼如何苦海浮沉,死后才肯施舍些微末怜悯。 薛韬自认,换了他也不会比齐涼更加冷静了。 只是,那位战堂之主的反应,也有些出乎预料,因此今日,薛家无人去往战堂。 不远处的薛家宅院中,薛老祖长身而立,神采奕奕,哪里看得出半点老态,正有滋有味的偷听,极没有风度。 三人落座,陈圣看着薛韬双眸,一字一顿道:“薛兄可愿助齐掌柜?” 薛韬微怔,而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陈兄骂人?” 陈圣大笑,给这位性情直爽的汉子倒酒。 吕老怪在一旁看着二人,如坐针毡。 第二卷 第二百零九章 入仙宗 陈圣双手放于翠绿桌子上,感受着熟悉的触感,颇有些诧异。 薛韬轻笑,“前几年齐涼那小子送来的,园中翠竹所造。” “如今成色保存得这般好,看来薛兄没少费心。”陈圣淡笑,能够如此精心养护,看来他确实没有找错人。 薛韬笑而不语,取出一套手工精细的竹制酒具,看来那制作之人没少费心思。 陈圣眼睛一亮,没想到那位齐掌柜,竟还有这么一门手艺。 “薛兄与齐掌柜相交莫逆,如今他很需要你。”陈圣把玩着小巧酒杯,淡笑道。 薛韬满饮一口,带着几分无奈道:“陈兄以为我不想?” 说话之时,他以目光偷瞄某处。 吕老怪悄然挪后几步,避开一道开势极快的微光。 只见一根极纤细的竹签落在薛韬面前,手掌外一寸之处。 薛韬眼皮子打颤,苦笑着看向那个方位。 薛老祖隔空传音道:“管住自己的嘴巴和眼睛,否则我不介意帮你。” 陈圣看向那处,淡笑道:“偷听他人说话,前辈这可有些不太厚道了。” 吕老怪听得心神微震,下意识就要抽身后撤,蓦然一股力道压在肩上,耳畔响起声音:“躲什么,老夫是洪水猛兽吗?” 薛老祖出现在院中,漠然俯视着吕老怪,身形虚幻,显然不是真身来此。 陈圣看着面色各异的两人,心中喟叹,到底是一物降一物。 薛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直到薛家老祖迈步离开,他才卸去如山岳般的压力。 陈圣小声问道:“要到何时?” “金丹后期。”薛韬摇头苦笑,他如今不过是金丹中期,且实力不算彻底稳固,要破境还有些时日。 “你不会叫那姓齐的来?做了城主的后辈,架子也大了?” 薛老祖冷冷的声音传来,却是让二人露出喜色,端坐的吕老怪更是好像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陈圣放下一壶美酒离开了拒海街,入竹园找到李衡,言说在海城拥有一座宅邸,让他前去选址。 听完陈圣的话,李衡只是微微点头,十分雷厉风行,问了拒海街的位置,径直出门而去。 已经在院中呆坐了几日的齐涼,此刻心神巨震。 啥情况? 齐掌柜这才颓废了几天,你陈圣翻身成地主了? 还是拒海街的宅邸,要知道齐涼当年购置这座竹园之时,可是耗尽了族中大半财产。 如今想来,其中或许还有一些老城主的能量在其中。 唯有经历过其中的苦楚,才会知道在这座镇海城有自家宅邸是何等困难。 枯坐几日的齐掌柜,第一次扭头,看向陈圣,“陈道友?” 陈圣哑然失笑,伸手拎住齐掌柜,整个人拔地而起,以一种极为骇人的姿态,将齐涼自空中抛下。 薛家宅院中,老人抬头看了眼,嘴角扯了扯,最终没有出手拦截。 只见齐涼擦着火光落在薛韬面前,搓着体外衣袍,化为片片灰烬。 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处之地,齐涼看着面前一脸惊讶的老友,喉结耸动,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问我?”薛韬笑骂,总算明白陈圣为何留下一壶美酒。 海城城头上,陈圣与灵韵并排而立。 “就这么走了?”灵韵有些好奇,若只是如此,陈圣入城的意义何在? 陈圣衣袍迎风狂舞,眺望远方大海,手中握着那枚镇海令,轻声道:“避过这段时日,将来我再助你。” 灵韵微微颔首,事实上他对这些并不在意,身形在城头一跃,化为一头蛟龙乘风入水而去。 顷刻间,城头各处窜出几道人影,俱是金丹中的好手,飞剑极刺那头蛟龙。 陈圣陡然转身,衣袍向后一挥,将那几人打入城中,淡然说道:“连我都不认得?” 此处城墙乃是拒海街外,由薛家人镇守,今夜为首之人恰好是见过几面的汉子。 他显出身形,冲陈圣微微抱拳,嘴上却是不太客气:“坐视一头蛟龙入海,薛某做不到。” 一语说罢,汉子也不管陈圣反应如何,径直回归原位。 陈圣立在城头,面对突然出现吕老怪,笑道:“出发。” 吕老怪点头,身上白芒闪耀,身体悬浮于空,一掠而出。 陈圣御剑跟上,身后是乌鬼与沌兽,一个本就会飞,另一个则是金丹境界的凶兽,都不需要他照顾。 行至海上云雾缭绕处,吕老怪猛然停住身形,祭出一块雪白令牌悬于头顶。 陈圣眼眸微眯,他还是头一次见人如此进入仙宗,当年初次来仙宗时,场面极大,乃是由当时的圣子圣女,各脉世家,敞开阵法将仙尊迎入其中。 以令牌开辟出一条狭窄通道,吕老怪方才转身,笑道:“走吧。” 陈圣注意到,他的额头上布满着一层细密汗珠,看来催动这块令牌,消耗极大。 顺着通道口走入,陈圣面前场景陡然转变,数座天柱一般的大山矗立。 山脚下是片片分布有致的屋舍,屋子不高,道路间行走的各种珍惜的灵禽异兽。 陈圣远望,几座山巅之上坐落着成片的宫殿,想来就是仙宗各脉的居所。 入口不远石台上,有一行人等候在那,其中一位让陈圣颇为在意。 东郭破,对于这位独修武道的少年,陈圣的印象不错。 “吕长老!”众人齐齐行礼,他们是圣女姚郗派来,称得上是心腹之人。 吕老怪轻轻点头,介绍道:“这位便是陈小友,你们唤他陈公子就是了。” “是,吕长老。”这一次的声音参差不齐,有人以好奇的目光上下。 这位长老本就极少回宗,若不是宗册有记载,仙宗弟子中都没几人知道有这么个人。 能让一位金丹长老几乎平辈视之的少年,很难不引起注意。 面对许多目光,陈圣不以为意,嘴角带着笑意走近东郭坡,轻声道:“好久不见。” “是他?” 众人看清他所面对之人,无比变色,自吕遗风死后,东郭破在仙宗处境很惨,若不是圣女心善,将他收入麾下,此刻怕是有可能死在某处了。 然而即便如此,一些关于东郭坡的谣言传来之后,这位纯粹武人,在仙宗风评极差。 看着陈圣的和熙笑容,众人无不诧异,莫非这等出众的少年,还曾与东郭破有过交集? 东郭破抬起头,神色复杂,闷声挤出两个字:“陈圣?” “什么?” “他就是那陈圣?击杀了圣子的陈圣?”有人惊呼,原因无他,在仙宗这等与世隔绝的地方,一个平常弟子的消失都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更遑论是仙宗圣子,吕家看中有望执掌仙宗之人。 陈圣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然,无论怎么说,他杀了吕遗风这一点无可辩驳。 从周遭的眼神变化,陈圣已经能够判断出仙宗弟子的态度了。 圣女一脉之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只会更为杀机盎然。 陈圣轻笑,拍了拍东郭破肩头,与吕老怪打了个招呼,结伴同行。 圣女宫,与圣子殿一起,坐落于最高的一座仙山之上,登山的路很长。 “一路走来,想杀你的人不少,感受如何?”吕老怪瞥了眼云淡风轻的陈圣,打趣道。 陈圣神色平静,“既然没有出手,我何必要管他们的目光?” 吕老怪又问:“如果有人忍不住了,你待如何?” 陈圣低头看了眼,笑道:“若有人动手,我还有刀,如果刀不够,便出剑,出拳。” 少年扫视一圈,带着几分傲然道:“有这三样,够了!” “真他奶奶的霸道。”即便是吕老怪,也不得不由衷赞叹,至少在他的认知中,仙宗要留下陈圣很难。 否则他也不会将陈圣带回来。 陈圣一身白衣,腰挂两剑一刀,皆非凡品,衬得他格外出世出尘,宛若一位画本中走出的世外大侠,在登山访仙。 然而这位大侠登山的第一步,就遇见了个老熟人。 吕灵槐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惊涛怪浪,不过数月未见,竟然成长到了连他都要心悸的地步。 那世外秘境当真如此神奇? “吕长老,许久不见。”陈圣微笑,以眼神示意自己要去往他身后。 吕灵槐恍然,这才注意到陈圣身后的吕老怪,较忙行礼,“师叔。” 陈圣微微侧目,没想到这位一直龟缩在海城的老怪物,竟然辈分如此高。 吕老怪自然察觉到他的古怪目光,带着几分不耐催促道:“老夫有要事见郗丫头。” “恐怕不行!”吕灵槐挡在二人面前,咬牙道:“还请师叔不要让弟子难做。” 当年吕老怪离开宗门之前,与吕灵槐相处过一段时日,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吕老怪眼眸微眯,冷笑道:“灵槐,多年不见你本事涨了不少啊,都敢拦在我面前了。” 闻言。吕灵槐神色微变,几乎下意识就要让路,最终还是定住心神,倔强道:“师叔请回。” 吕老怪脸色铁青,陈圣是他觍着脸邀请来的,如今居然被自家晚辈拦在门外。 此刻,这位出了名暴脾气的老人家,手掌悄然握剑,漠然问道:“让不让?” 只要眼前之人敢摇头,那么这一剑就会落下。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章 登圣山 陈圣看着隐隐对峙的师叔侄,眼角余光扫见山腰处一道身影,嘴角轻扯,“吕前辈,既然不让晚辈登山,劳烦您去请郗儿下来一趟吧。” 此话一出,不远处窥探的仙宗弟子无不色变,圣女姚郗地位超然,即便是一些前辈长老见了也得以礼相待。 眼前这位年轻人,怎敢如此称呼她? 吕灵槐目光扫过,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陈圣已然成了气候,敢如此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话,就足以让整座仙山震动了。 吕老怪点头,望向吕灵槐,寒声道:“老夫以长老之尊登山拜访圣女,你可还有意见。” 闻言,吕灵槐神色凝滞住,眼前这位师叔可不是一般的长老,而是身具一山传承的护法长老,地位超然。 “吕竺,圣女在闭关之中,即便是你也没有资格打扰吧?” 山腰处,一个黑衣男子缓缓走下,他神色平静,话语间却给人一种不可违逆的感觉。 “吕陶,什么时候圣女的事也轮到你做主了?”吕老怪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他的本名就叫吕竺。 圣山地位超然,常年有着两位护法长老镇守,吕竺与吕陶,乃是吕家同一代极为杰出的弟子,然而仙宗各脉皆是知道,这二人心性不合,见面极难和睦相处。 陈圣看了眼吕陶,总算明白为何与吕竺初次见面便觉得有些熟悉。 当年拜访仙宗之时,与吕陶有过一面之缘。 不得不说,二人虽容貌有些相似,吕竺的卖相却要好上许多。 黑衣吕陶身长如玉,一双深邃眼眸看向陈圣,带着几分寒意道:“的确有几分本领,难怪敢杀我仙宗圣子。” 两位护法长老,他是亲近圣子这一脉的,自然对陈圣仇视。 陈圣双手托袖,眼中无悲无喜,面对这位护法长老的问责,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吕遗风的死,是他该死。” 吕陶目光陡然阴冷,仙宗久居海上,却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近来海城发生的那一切他十分清楚,更明白眼前少年胸中的傲气。 陈圣抬起头,仰望这位要高出不少的护法长老,笑问:“吕长老今日来此,是要为他报仇?” “自然不会。”吕陶淡然开口,圣女姚郗花了不轻的代价才平息此事,仙宗长辈也不会坐视他破坏这一切。 “那你又为何站在我面前?”陈圣目光移开,看向吕陶身后,那条以无暇璞玉修筑的登山小道。 “好猖狂!”有仙宗弟子小声议论,要知道吕遗风死后,他这一脉得了不少补偿,其中吕陶得到好处极大,实力在长老中都算是顶尖。 面对耳畔的小声议论,陈圣不以为意,目光坚定而淡漠。 身旁吕老怪嘴角噙着冷笑,他很乐意看到旧敌吃瘪。 “吕竺,你身为仙宗长老,带外人入宗可得到过准许?” 吕陶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竟是将祸水东引。 吕竺抬头凝视着他,忽然笑了,说道:“老夫如何行事,似乎还轮不到你的插手吧?” “你说什么?”吕陶瞳孔微微收缩,旋即狞笑道:“你可知擅自带人归宗,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吕竺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攀上了吕家主脉,就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吗?” “自封于死狱,还是要本长老废你修为抹除记忆,再丢出仙宗?”冷哼一声,吕陶转向陈圣,用一种睥睨的语气说道。 陈圣淡笑,看来吕陶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出手了。 他双手抽出,各自搭在刀剑上,抬头说道:“想要为吕遗风报仇,出手就是了。” 既然这位仙宗长老要拿规矩压人,陈圣不介意和他过过招,也好称量称量,仙宗如今的份量。 “我只是在维持宗规。”吕陶出手,却是轻声辩驳道。 他不可能愚蠢的承认,否则惹怒了一些人,护法长老下场也不会好。 吕竺漠然退到一旁,看来在吕遗风的死上,各脉都得了不小的好处,否则以吕陶的性情,不会转这么多弯弯绕。 随手刺出一剑,陈圣便知晓了吕陶的实力,竟是个即将破境的圆满金丹。 “可惜了,你不是剑修。”陈圣轻笑,左手抽出长刀,猛然劈落。 吕陶身体生出一股寒意,极速后退,看着那柄寒气森森的长刀,满是忌惮。 然而他这一退,落在仙宗弟子眼中,则是另外一番风景,尤其是陈圣之间那一句话。 莫非这少年竟是位元婴修士,或者是那更为虚无缥缈的金丹剑修不成? 众人无不震撼,仙宗虽独居一隅,却时常会有长老带弟子出宗试炼,吕陶更是多次出手,在场有不少人亲眼目睹。 然而这么一位极接近元婴的存在,竟然被少年逼退。 可那陈圣,分明只有金丹气息,且是个使刀之人。 吕竺亦是颇为诧异,他与吕灵槐修为不俗,比旁人要看得真切,因此更能明白陈圣手上那柄长刀的古怪。 “师叔,那刀,难道也是仙器?”吕灵槐疑惑不解,陈圣那柄剑固然锋锐无匹,却只是初入宝器级别。 攻伐仙器,在仙宗都是极为稀有的宝贝,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位金丹修士手中。 吕竺摇头,“长刀虽古怪,却并非仙器,更像是一口英灵犹存的通灵宝器。” 脸上平静,实则这位老人心中却是波涛不绝,一柄英灵尚存的宝器,要有如此威势,其生前主人的实力绝对不弱,甚至有可能是元婴境中极靠前的大修为者。 吕灵槐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远处,两人已然战至空中,陈圣刀剑在手,白衣迎风狂舞,俯瞰半座仙宗。 除去一些被阵法小心掩盖的所在,陈圣尽数看在眼中。 身前几丈之外,吕陶眼神阴鹜,手掌微颤。 这个最多不过金丹中境的少年,竟然能与自己战到如此地步,吕陶环视一圈,明白已经骑虎难下。 若是今日无法正面击败陈圣,那他吕陶的名声,就都送给了这个不到二十的少年。 一旁观战的吕竺则是皱眉不已,眼下陈圣虽没有吃亏,但此地毕竟是仙宗圣山,很容易惹出麻烦。 万一真有前辈人物放下身段,以冲撞圣女的名义出手,陈圣会很麻烦。 “够了!”山巅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请小师叔上山。” “小师叔?”此话一出,许多仙宗弟子皆沸腾了,能让圣女如此称呼的人可不多。 圣女姚郗,据传来历十分神秘,师承一位仙宗辈分极高之人,且那人同辈修士都已然仙去。 若非要说,也就是曾于东海传剑的皇甫诚,有这个资格被喊一声师叔。 难道这陈圣,竟然出自剑阁? 众人心中猜疑。 然而陈圣已然收回刀剑,落在白玉梯前,嘴角挂着温和笑容,迈步登山。 山巅再无声音传来,似乎那位仙宗圣女,并不想解释什么。 吕陶面沉如水,眼看着陈圣离去,今日之后他将会面对许多质疑声。 仙宗本就不是铁桶一块,更何况旁边就站着个宿敌吕竺。 …… 陈圣登上山顶,看见姚郗早已等候在此,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姚郗身旁竟还站着个清瘦的女子。 “小师叔。”见了陈圣,姚郗甜甜一笑,没有半点圣女应有的威仪。 “这位姑娘是?”陈圣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一旁女子身上,察觉到她身上有一缕古怪的气息。 姚郗眸子弯起,故作嗔怒道:“好啊,有些时日不见,小师叔都被带坏了。” 陈圣脸色一黑,闷声道:“怎么变坏的?” “见了漂亮女子就色咪咪的看着人家,另外,来仙宗见我,居然都不带见面礼。”说到这里,姚郗嘴唇一瘪,眸子被一层水雾蒙住,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 那体态消瘦的女子侧目,在圣山上待了不少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女露出这副小女儿姿态。 只是不知,山下那些仰慕她的弟子们,看见了这番景象,会是何等的复杂心情。 陈圣错愕不已,旋即在女子的古怪目光中,伸手敲了敲姚郗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 看着雪白额头上的一点微红,以及姚郗几乎滴出眼眶的泪水,女子有些愣神。 为何感觉圣女在此人面前,就宛若一个小女孩一般。 “好了,我不是来陪你玩的。”陈圣白了姚郗一眼,正色道:“吕前辈说你可能有麻烦,需要我帮忙?” 姚郗摇了摇头,笑吟吟道:“郗儿只是有些想念小师叔。” “那为何不来见我?”陈圣皱眉,他到海城的消息绝对瞒不过仙宗,姚郗自然也会知道。 闻言,姚郗颇有几分幽怨的看着他,对小师叔没有来看自己怨气颇大。 陈圣哑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况且仙宗圣女的门,可不好登啊。” 听着小师叔好似玩笑的话语,姚郗却是沉默了下去,山巅之上,一时陷入寂静。 陈圣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以目光打量那位女子,印证心中猜测。 “你姓东郭?”陈圣蓦然问道。 女子听到这个姓氏,身躯不由微颤,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低声抽泣。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海城乱起 陈圣释然,“看来你就是那东郭破的死门所在了。” 东郭世家,乃是仙宗脚下一个极为出名的家族,天生体魄强盛,武道路上走得极快极稳。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家族,几乎每隔几代,就会有一位天生绝脉的后人诞生,且多为女子。 “小师叔不必问了,柳姐姐就是这一代的应劫之人。”姚郗突然说道,随后她将陈圣带入圣女宫中。 姚郗笑道:“既然来了,小师叔就在我这多待几日,郗儿带你游历仙宗,这些年我可是发现了不少好玩的地方,等着小师叔同去呢。” 仙宗同辈皆敬她,长辈们则心思各异,为数不多真正关心她的吕竺,也只是近日才归宗,这位圣女其实并不快乐。 陈圣却没有半点要答应她的意思,相反他脸上神色无比严肃,甚至都有些寒意。 直视这位被自己亲手带到仙宗的女子,陈圣轻声问道:“究竟是何种麻烦?” 能让圣女之尊的姚郗无可奈何,连向最为亲近的长辈求助都不敢。 姚郗眼中笑意涣散,她低声道:“小师叔,此事你就别管了。” “是关于仙宗底下的动乱?”陈圣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还是因为吕遗风?” 若真如此,陈圣还真难辞其咎,不管也得管。 姚郗连忙摇头,带着几分急切道:“都不是。” “那是?”陈圣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还真是因为那位府主的幼子?” 姚郗低着头,沉默不语。 陈圣眼神凛然,喃喃道:“看来当年送你来此,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一手安排了姚郗的师承,留下术法剑诀,更是为了她在东海逗留一段时间,与皇甫诚、东郭剑圣摸索出一套剑法留赠。 然而即便是对这个女子心疼到了此等程度,他都因为曾经眼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没有把姚郗带回藏月山。 姚郗娇躯微颤,她自然能够听出小师叔话中的意思,眼泪无声垂落,带着几分哭腔道:“没事的小师叔,郗儿如今长大了。” 陈圣望着梨花带雨的姚郗,蓦然展开笑颜,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打,柔声道:“无妨,让那龙府来就是了。” 昔年他躲过一次,如今看来,姚郗过得并不开心。 今日陈圣不打算再躲下去了,他为姚郗拭去眼泪,调笑道:“这么大了,还哭得像个小花猫。” 姚郗破涕为笑,初见之时,她还是个刚记事的女童,在街边号啕大哭,被那位年轻仙人唤作小花猫。 “与我说说吧,那龙府之人打算如何行事?”陈圣正色,既然决定要插手此事,便要打探清楚。 姚郗一双柳叶长眉皱起,缓缓说道:“如今最麻烦的不是龙府,而是来自各大支脉的压力,借着那位府主幼子的东风,似乎有不少人想要入局。” 陈圣难掩脸上的揶揄,望向长大之后容貌越发动人的小丫头,“看来我家郗儿,如今是招人喜欢得很呐。” “是呀,小师叔不看紧点,说不定就被哪家的俊彦给拐走了。”姚郗笑眯眯说道,眼神悄悄凝视陈圣,希冀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陈圣竟还是笑容玩味,故作叹息道:“若郗儿真心喜欢,小师叔自然也不好阻挠,毕竟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哼!”姚郗宛如一个小女孩,气得鼓起腮帮子。 “好了。”陈圣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仔细说说,都有哪些少年觊觎我家郗儿,小师叔帮你敲打敲打他们。” 姚郗甜甜一笑,取出一块刻着极多名字的木牌,上面刀痕凌乱。 陈圣笑着接过,粗略数了数,发现竟有百余人之多,不得不叹道:“还真是……压力大呀。” 这些人中,不乏有极出众的,有的已然接近百岁,但因为结丹很早,故仍是少年模样。 姚郗眯眼笑着,颇喜欢看到小师叔为自己头疼的样子。 “你这丫头,先帮师叔安排个住处,养足了力气才能帮你打退这些少年俊彦。”陈圣缓缓起身,带着几分调侃意味说道。 “哪里来的少年俊彦?”姚郗佯装不觉,突然盯着陈圣,抱紧胸口,用一种无比悲愤的语气说道:“小师叔不会是在说自己吧?” 陈圣满脸黑线,当年若知道姚郗是这么个性子,就不该送她修行。 自顾自找了个居所,陈圣放下木牌,仔细查看,越看陈圣越心惊。 木牌之上,几乎囊括了所有仙宗出众修士,有些名字上刻了许多刀,显然极不讨圣女欢心。 在陈圣离开许久之后,东郭柳才从帐后走出,看着似哭似笑的圣女姚郗。 “郗儿,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姚郗此刻浑身气韵神圣,与身份相称,她看着面前的东郭柳,笑容凄美:“若不如此,你觉得我能够动摇那帮老家伙的决心?” 自上代圣子圣女陨落后,仙宗的格局就已然变了,各大家族乘势而上,圣女尊贵早已不如当年。 …… 海城之中,李衡站在竹园内,面前站着齐涼。 齐掌柜此刻满面春风,笑吟吟看着来自掩日峰的李衡,好似看着一颗摇钱树。 “李兄,你我做笔买卖如何?”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齐涼伸手入袖,那里有他早已绘制好的商业蓝图。 这位老城主后人,与好友薛韬聊过一场后,幡然醒悟,发誓要做出一番别样功绩来。 李衡轻轻摇头,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来海城也不过是陈圣在此,再往后便是拒海街那座宅邸。 受卢大管事的影响,这位出身扶风李氏的天才符箓师,如今只想早日建起一座符合山门气度的宅邸,仅此而已。 齐涼笑容凝固,放入袖中的手不知该如何自处。 李衡见他不说话,轻声告辞,就打算离开。 “李兄………真不再考虑考虑?”齐涼挤出几分笑意,以期盼的目光看着李衡。 “何必如此卑躬屈膝,你身为齐家人的风骨呢?”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齐涼眉头皱起,不用看他都知道来人是谁。 战堂之主齐冀,下任城主的热门人选,在那场他不曾出席的吊唁会上,收获了不少的人心。 可在齐涼心中,对这位族中前辈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齐堂主。” 齐涼随意拱手,海城之中本就无甚阶级制度,他行礼已经算是客气了。 齐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对齐涼的举动有些不喜,他看了眼迈步离去的背影,淡笑道:“陈小友的门人,都这般特立独行吗?” 李衡停住脚步,问道:“你似乎对陈师弟意见不小,有过节?” 眼前之人,分明是位远超过金丹境的存在,若真与陈圣有怨,他便要加快行程,尽早离去了。 “过节谈不上,真要论起来,他还救过我的命。”齐冀笑意不减,盯着陈圣这位平平无奇,却给人一种隐隐危机感的师兄。 “只是陈小友在离去之前,留有一桩命案未决,恐怕得请你随本座走一趟。” 话音刚落,齐冀已然跨到李衡身边,他本就是实力极强的元婴修士,否则根本不可能从龙族围剿中逃出。 面对一位元婴的出手,李衡神色如常,只见他在胸前点了一指。 一息之后,李衡出现在三丈之外,凛声道:“他犯的事,与我何干?” 齐冀冷笑:“既事陈圣师兄,本座将你拿下,不愁他不来救人。” 齐掌柜皱眉,出声道:“即便如此,似乎也不该由你战堂来出手吧?” “此事与你无关。”齐冀呵斥一声,便再度动身,“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挪移符箓。” “很多。”李衡惜字如金,复激发一张符箓,身形在城中各处闪烁。 齐冀迈步跟上,他并不急着擒拿李衡,相反他更想考校此人符道修为,若能入眼,未必不能投如战堂之中。 战场之上消耗的往往不仅是人命,海城很缺少境界高深的符箓师。 在二人如猫逗老鼠般的捉对中,拒海街内有一场座谈。 焚海上人坐在薛老祖对面,身旁是诸多斩龙人,薛家人皆守在院外,以莫大修为隔绝天地。 “真不打算出手?”焚海上人看了眼镜中景象,有些动容。 薛老祖轻抚胡须,浅笑道:“你若想救他也行,剑修跨境,并非没得打。” 焚海上人眼中闪过一抹愧色,陈圣于他可谓是有大恩,然而此刻他却只能在这坐着,没有勇气去出手。 “哼!既然得了入府的信物,早些离去又何妨?”薛老祖冷笑,轻声呵斥道:“真觉得海城没你不行?” “区区一个半元婴剑修,真拿自己当块料了?” 薛老祖这句话,使得不少人动容,看向那神色复杂的焚海上人。 沉吟了许久,焚海猛然起身,手中出现一柄古朴宝剑,撕裂禁制而去。 “齐冀,入海一战!” “好个焚海,本座陪你一战。” 先后两道长虹飞掠入海上,焚海上人持剑而立,此刻的他心神格外坚定,无论战果如何,这都会是他在海城的最后一战。 既如此,便不必掩藏胸中剑意疏狂,剑修只管出剑就是了。 城头之上,符箓消耗大半的李衡驻足,遥望那片海域。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战事开启 “走吧,你总不希望陈圣那小子回来,被人要挟吧?” 李衡循声转身,瞧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薛老祖微低下头,笑道:“放心,这一战不会有什么悬念。” 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李衡缓缓点头。 海上狂风一过,城头已无二人身影。 东海之上,焚海上人心绪无比的平静,看着五丈之外的齐冀,突然笑道:“齐堂主,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齐冀眼中泛起异色,以他的地位自然知道,面前这位昔日的斩龙之人,已经达成心愿,获得了入龙府修行的资格。 “以你我之胜负,来决定掩日峰弟子去留。”焚海上人语气不带半分感情,只定定的看向齐冀,手中剑刃宛若流光闪过。 “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齐冀眼中流露诧异,以他的实力境界,即便被囚禁多年,也是城中拔尖的存在,焚海何以如此自信。 金丹撼元婴,可不是易事。 焚海上人微笑点头,没有多一句废话,整个人化为一柄锐利无比的长剑,划破海平面。 “来得好!”齐冀轻喝道,他自然也不敢忽视一位剑修的攻击,此刻双手握紧,跨步出拳。 这一战,即便是在极远之外的人们,都能够感觉到天地震动。 接近傍晚时分,才有人看见齐冀回城,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剑痕,虽伤势不重,却也极为狼狈。 海面上,焚海握着残剑,催动了龙府印剑。 东海隐蔽之地,一行人停下脚步,前方一个容貌极为年轻的男子抬起手,望向那块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玉佩。 古玉中央,有着一点淡紫色光芒闪烁。 “有意思,看来有人拿到了那件东西?”男子露出玩味神色,看了眼不远处的蒙雾,突然转身,“走,去见见这位新晋人物。” 他一贯自视为龙府继承人,自然对将来有可能左右局势之人颇为上心。 至于仙宗那位圣女,又不急在一时。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与龙府争夺? 圣山顶上,陈圣面前坐着吕竺,他已经正式恢复了长老之尊,在山上拥有一座侧殿。 吕竺笑吟吟道:“你与郗丫头,当真没有其他关系?” 不久前姚郗的那一声小师叔,可是让仙宗上下震动不已,有人猜测这位白衣小剑仙,乃是某座剑道圣地的传承者。 仙宗之人固然高傲,但却对两个地方十分例外。 剑庐与剑阁,都被视为真正的同等势力,当年那两人的剑道风采,使得许多仙宗前辈心神往之。 陈圣白了他一眼,“你不信我也就罢了,郗儿亲口所说,吕前辈也要怀疑?” 吕竺笑容凝固,没好气道:“你当我想猜疑?只是靠郗丫头一人,很难支撑过这一关,否则你以为老夫愿意引狼入室?” 说着,老人上下打量陈圣,不得不说从外观上来看,他比绝大多数觊觎姚郗之人都要好。 陈圣哑然,瞧吕竺这副模样,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姚郗的娘家人了。 不过陈圣并未出言反驳,而是让吕竺放出话去,自己要在圣山之下搭个小擂台,亲自为姚郗考校各方实力。 吕竺脸色古怪,皱眉道:“你这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扛下此事?” 陈圣淡笑点头,“总不好真让郗儿站出来,又没什么好处,还白惹一身骚。” 一老一小相视大笑,吕竺乘风而去,在山脚下随手抓了几个年轻弟子,充当苦力。 不知是否有意,几人之中就有那东郭破。 吕竺眼睛微闭,好似在假寐。 山上的陈圣洒然一笑,望向不远处的清瘦女子,“找我有事?” 东郭柳浅笑,眉宇间带着些许凄美,“奴婢是来多谢陈公子的。” “谢?”陈圣眉头轻挑,笑问:“郗儿的意思?” “陈公子说笑了,以您与圣女的关系,哪里用得着说个谢字。”东郭柳眼眸低垂,飘忽山下,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我是来谢公子不杀之恩。” 陈圣明白了,这是为东郭破而来,他轻叹了一口气:“吕遗风之死,他受连累不小。” 一位天生根骨极佳的武人,即便是注定无法修到极高境界,战力也能胜过不少金丹弟子。 依陈圣看来,东郭破似乎已经走到了修行尽头,但武道潜力依旧深厚。 东郭柳小声抽泣,怯生生道:“我与他乃是一母双胞,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可能去做圣子鹰犬。” 吕遗风虽死,仙宗之人哪怕再不耻他,却鲜少有敢直呼其姓名的,东郭家族更是没资格。 陈圣恍然,当日东郭破虽然跟在吕遗风身旁,却只在危机关头出手,想必也是这个缘故了。 事实上东郭破的实力,若没有陈圣与卢素几个妖孽在,未必不能保吕遗风一路通行无阻。 然而大道之上可没有这么多的如果,吕遗风死了便是死了。 陈圣默然不语,察觉到身旁女子虽然面容凄婉,却是一位极为聪慧之人,她尚有一些话在嘴边盘桓。 见他久久不语,东郭柳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说道:“能否请公子将我弟弟带出仙宗?” 东郭柳眼中有种说不明的哀伤,然而她更明白,若是继续让东郭破留下,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是瞒着郗儿来的吧?”陈圣喟叹一声,若是姚郗知道此事,定不会让东郭柳来给自己出这个难题。 东郭破无足轻重,甚至有无东郭家族,对仙宗来说都不算什么。 但外人若想将他带走,那就全然不同了,东郭破再卑微,也是仙宗之人。 仙宗威严,陈圣早在数十年前就已见过,他很清楚这会是多大的麻烦。 听到陈圣平静的话语,东郭柳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慌张,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陈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相反还笑着问道:“就只顾着东郭破一人,未曾想过他走了,你在仙宗如何自处?” “另外,你觉得以他的倔强性子,会抛下你随我回掩日峰?” 由始至终,陈圣都没有提过此事的难度,却已经让东郭柳本就泛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必要时候,公子可以强行将他掳走。”这个女子忍住心底的苦涩,最后说道。 陈圣笑了,打趣道:“那我这个山主,岂不是在掳掠别宗弟子?” 东郭柳嘴巴张了张,最终行礼退去,脸上神色黯淡无光。 等到她走远了,姚郗才显出身形,带着几分嗔怪的看向陈圣,似笑非笑道:“小师叔这是想将东郭柳一起带走吗?” 不等陈圣搭话,她自顾自说道:“仔细瞧瞧,这东郭柳虽看着纤弱,却也有种别样的美,原来小师叔喜欢这一口。” 陈圣满脸黑线,对这位圣女心思的天马行空,他算是见识到了。 真不知道那些仙宗弟子平日是怎样的处境。 二人沉默了一会,姚郗才收敛笑意,变得无比神圣肃穆,轻声问道:“小师叔不必理她,那东郭破是自己讨的苦头,怪不得旁人。” 显然她对仙门大会上,东郭破的行为十分不满。 吕遗风的死固然是陈圣所为,然而也不是没有东郭破相助的缘故。 陈圣微微点头,对姚郗的态度表示理解,他虽欣赏东郭破,却还不至于为他做到此等地步。 接下来,他闭上眼眸,就这么坐在山巅修行,体内武道与大道气息交缠,结成一种极为玄妙的印记,缓缓落入四肢百骸。 听着耳畔沉闷的响声,姚郗望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恍惚间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少年脸庞。 处于修行之中的陈圣似乎有所察觉,胸腔响声急促了些许,姚郗甜甜一笑,整个身子蜷缩,倚在小师叔腿上,酣然入睡。 这番场景,一如当年的仙尊与蒙昧女童。 修行时光几乎一闪而逝,陈圣睁开眼睛之时,姚郗已然不见踪迹。 东郭柳守在一瓶,见他醒来连忙说道:“圣女请陈公子下山。” “下山?”陈圣微怔,随即问道:“今日是挑战日?” “不是。”东郭柳浅笑道:“擂台修筑进度有些快,圣女说她先去会会各方俊彦,不让奴婢打搅公子。” 陈圣抹了把脸,有些无奈道:“这丫头,当真是不让人省心。” 话音未落,他已掠至崖边,猛然下坠。 悬崖之下就是登山道,他让吕竺修建的擂台就在那里。 姚郗随手打退一位半步金丹,杏眼扫过,冷声问道:“还有那位师兄上台。” 底下不少人神色微变,也有人对那只露过一面,便躲了起来的陈圣颇为不满,称其是缩头乌龟。 然而就在姚郗又要开口之际,天上掉下一个重物,落在姚郗身前。 陈圣双足点地,极为潇洒的跃起,立于姚郗身后,他笑着揉了揉这位圣女的脑瓜,带着几分宠溺道:“小丫头片子打打杀杀的,成什么样子,师叔来。” 无数弟子皆面若寒霜,自己视为神女一般的存在,陈圣竟以这种口气与之对话。 他怎么敢? 最让人揪心的是,圣女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随着陈圣的出现,擂台方圆才算是真正有了硝烟的气息。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战元婴 让姚郗退到一旁,陈圣笑着走到擂台中央,朗声道:“听闻诸位都是欲向我家郗儿提亲的年轻俊彦,因此我这个小师叔,想见识见识诸位的本领。” 两世为人,陈圣都不是喜欢废话的主,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些居心不良之人。 “此人是谁?” 有仙宗弟子不识得陈圣,此刻只觉得他猖狂得很。 且不说圣女本就是在宗内长大,即便真是圣女的长辈,也无资格说此等话。 需知今日圣山之下的人中,有元婴修士,且不止一位。 陈圣自然能够感觉到某些刻意显露的气息,他脸上古井无波,抽出一柄长剑,拄剑坐在擂台阶梯上,宛若一尊神明,俯瞰众生。 “公孙兄,似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叔,有心为难我等。”公孙伷身旁,有一男子轻声说道。 实力据说已然突破那界壁的公孙伷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讥笑道:“就凭你,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随手逼退此人,公孙伷站起身子,缓缓走向那座擂台。 不到五十年光阴,便一路高歌猛进,达到如今的境界,公孙伷心中有着自己的骄傲。 “让开。”他的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漠,目光并未落在陈圣身上,而是在不远处落座的姚郗身上,毫不掩饰眸子里的炽热。 “收回你的目光。”陈圣手掌握紧,挡在公孙伷面前,语气中带着威胁之意。 公孙伷果真收回了目光,却是极为凶厉的看向陈圣,狞笑道:“看来你是想死了。” 陈圣飞掠回擂台中央,漠然道:“上来领死!” 既然这公孙伷如此桀骜,陈圣不介意敲打敲打他,即便不能杀了,也要让姚郗这个圣女,以后能当的省心一些。 公孙伷嘴角冷笑,脚下重重一踏,人已来到陈圣面前,他修行的功法极为霸道,寻常元婴修士都未必能够挡下这一拳。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陈圣轻笑了笑,将剑放下,挥拳迎上。 “砰”双拳撞在一起,陈圣脚下岿然不动,这让公孙伷收起一些轻视,稍稍正色道:“有点本事,难怪敢来插手仙宗之事。” 陈圣面无表情,继续出手,这一次他出拳远比之前要重,拳劲撕裂空间而去。 公孙伷瞳孔微缩,闪电般后撤,随即手掌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弧度探出。 拳掌交汇,陈圣被击退几步,难得露出惊讶神色,公孙伷看似大开大合,竟有一手如此巧妙的化劲之法。 轻呼出一口浊气,陈圣眼神骤然凌厉,如此更好,他恰可以借交手的反震之力,好好捶打一番肉身。 一步跨出,陈圣好像全然没有察觉一般,出手越发沉重,几乎每一击都是动用了全身武道。 公孙伷起先冷笑不止,可越到后头便越是心惊,因为一旦他适应了那股力道,随后袭来的拳头就变得更重。 作为仙宗年轻一代中站在最前头的几人,被一个外人打得节节败退,这是公孙伷若不能容忍的。 只听他嘶吼一声,身后浮现一颗凝炼金丹。 公孙伷整个人身形弓下,如同一头在捕猎的野兽,死死盯着猎物,嘴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能让我使出这一招,你即便死也能够自傲。” 放在以前,谁敢想象他会对一位金丹中境的修士,使出这等压箱底的手段。 当然,若是让公孙伷知道,陈圣只是初入金丹不久,只怕他的脸色会更加难看。 陈圣脸色微沉,轻呵出一口气,他明白单靠肉身之力,只怕无法挡下这一击了。 于是,一颗气象万千的金丹陡然浮现,与初次现世不同,如今那颗古朴金丹又有了许多变化。 不仅丹体之外流转的云雾更多,丹纹也变得无比复杂,时而传出阵阵声响,有各种奇珍异兽飞腾云中。 陈圣笑容灿烂,望向神色大变的公孙伷,驱使金丹撞击过去。 既然你要以修为欺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论及金丹威猛,陈圣相信自己绝不会输。 公孙伷咬牙,整个人飞射而去,冲向那颗诡异却透着股仙气的金丹,似乎要一拳将其击碎。 修士金丹固强,但实则禁受不住多大的力道轰击,只要公孙伷这一拳落实,陈圣便很有可能大道消融,从此沦为废人,如竹园齐涼一般。 陈圣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掠出,与公孙伷相碰。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留力,而是动用了全身武道气息,打出那势大力沉的一拳。 拳落,人分。 陈圣立于公孙伷面前,神色冷漠,静静看着前方,两颗金丹即将碰撞。 公孙伷目呲欲裂,此等情形下,他绝无可能拼的过陈圣,放下咬牙驱动金丹,想要让其稍稍偏移。 然而公孙伷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神识力量好似泥牛入海,金丹更是被一种恐怖的力量牵扯住。 与其说是两颗金丹互相攻伐,倒不如说,公孙伷的金丹被某种力量扯住,静静等死。 “住手!”一声暴喝传来,随即一位老人轰然下落,竟是毫不客气的挥袖,以极强硬的姿态将两枚金丹分开。 陈圣果断拔剑,抵在公孙伷胸前,冷喝道:“前辈若不收手,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那人动作一滞,随即袖袍之下针对陈圣金丹的暗手散去。 陈圣定睛看去,不由瞳孔微缩,仙宗元婴修士,总算出场了。 “师尊。”公孙伷爬起身,走到那人身后,轻轻喊了一声,将金丹收回体内,脸上才算有了一丝血色。 陈圣最后那一拳,几乎将他体内经脉震散,此刻根本提不起修为。 那元婴修士看着陈圣,厉声呵斥道:“切磋较量而已,为何出手如此狠辣,要坏人修为?” 言辞之间,就好似是陈圣做错了,方才是他刻意下的杀手。 陈圣冷笑,金丹归体之后径直盘膝坐下,对这位元婴修士仿佛看不见一般。 “好个狂妄的小子。”那人脸上浮现一丝怒色,就又要出手。 吕竺冷着脸飞上擂台,狞笑道:“公孙穆,向一个金丹晚辈下手,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公孙穆嗤笑:“那也总比你这迟迟无法破境的要强,至少我能够看着你死。” 二人是同辈修士,早年间天赋相当,彼此之间竞争不小。 “那不如让我来试试,你这纸糊的境界,扛得住几剑。”吕竺寸步不让,他讥笑道:“放心,本座不是那等卑鄙小人,会留你一命的。” “你!”公孙穆脸色难看,当年同辈争锋他受吕竺压制良多,后来借助家族一位长辈的余荫,才能够早一步跨入这个境界。 吕竺的离宗,他这位元婴长老可没少花费力气,如今宿敌归宗,公孙穆自然要来瞧上一瞧。 “不必了。”陈圣突然开口,站于两人中间,淡然说道:“既然这位前辈是冲着我来的,自当由我自己来解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变色,有人惊骇,也有人讥讽。 以为击败了公孙伷就了不起,竟还敢向一位元婴修士挑战。 姚郗走上擂台,冰冷的目光投向公孙穆,寒声道:“若我记得不错,公孙长老此刻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吧。” 面对圣女的质问,公孙穆却是满脸的淡然,不以为意道:“以圣女如今的境界,只怕还没有权力对本座指手画脚吧?” 姚郗神色凝固,任何一位元婴修士,即便地位不如圣子圣女,却都拥有极大的自由。 她,的确无权干涉。 姚郗猛地转向陈圣,“小师叔,他是元婴境修士,你有权利不接受挑战。” 陈圣哑然,这丫头还真是……信不过他师叔啊。 提起一口气,陈圣起身笑道:“无妨,今日打过这一场,想必一些未至元婴境界的家伙,就没脸面再来烦你了。” 空气突然寂静,随即传来沉重的吸气声。 “这家伙,难道真以为能胜过公孙长老?”有仙宗弟子不敢置信道。 圣女的小师叔,未免也太疯狂了些。 公孙穆嘴角扯了扯,露出残酷的笑容,“放心,本座会留你性命的。” 至于能否保住修为,那就不一定了。 陈圣淡笑,携仙剑飞出,率先发动攻势,面对一位元婴修士,哪怕境界真是纸糊的,都容不得陈圣大意。 公孙穆随意出手,仙宗本就为世间修行圣地,他所能够接触到的术法繁多,随手施为都足以拦下那凌厉剑招。 出剑不停的陈圣此刻心中苦笑不迭,若非为了隐藏一些底牌,他绝不会如此束手束脚。 一旁观战的姚郗忧心忡忡,小师叔固然天资卓绝,可如今只是初入金丹,便要对上在元婴境界待了多年的公孙穆,难免让她心忧。 吕竺亦是皱起眉头,心存疑惑:“陈小友为何处处留手?” “竺长老说什么?”姚郗扭头,看向这位亲近长辈,不过有外人在,她仍是唤吕竺长老。 虽然仙宗高层皆知两人关系,但这点面子上的功夫,该做还得做。 吕竺严肃行礼,随后笑眯眯说道:“圣女放心,陈小友的实力很强,至少不在我之下。” 姚郗松了口气,至这样至少她能够在陈圣落败之时,让人出手救下他。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林楠 “这就是你的底气?”随手击溃一道剑光,公孙穆冷笑道:“若只有如此,老夫可有些失望了。” “是吗?”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陈圣目光迎向公孙穆,眸子深处射出一道犀利剑气。 公孙穆脸色浮现一抹诧异,对陈圣的手段颇感惊讶,然而这一剑,在元婴修士面前,依旧是不够看。 掌中凝聚一枚古印,公孙穆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此印名为摧丹印,不知你那金丹能够挨住几下。” 圣山脚下被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相比陈圣那隐藏极深的一剑,公孙穆的摧丹印可说是仙宗内赫赫有名的神通术法,是可以伤及气府金丹的阴毒手段。 陈圣脸色苍白,为了维系那道剑气消耗极大。 当初崔方白留在他体内的剑气,经过几场战斗后已然溃散大半,被陈圣以秘法拘谨在气府之中,如今重新凝聚。 这一剑,可说是被陈圣刻意压住威势,否则会十分骇人。 剑气一闪而去,与那幽紫色印法相碰,陈圣嘴角噙着笑意,隔空相望。 “不对……你这剑气有古怪!”公孙穆神色突变,他以莫大修为祭出的法印,竟然一触即破。 “晚了。”陈圣语气淡漠,说话间闪身而上,手上仙剑锋芒闪烁,“月落术!” 天上一股月力垂落,将欲要闪身离开的公孙穆定住。 哪怕只有一瞬,却也足够左右战局了。 剑气搅烂法印,陈圣从其中脱身而出。 “好手段。”公孙穆嘴角咳血,带着几分阴冷笑意说道,“敢蕴养一道如此凶厉的剑气,你的胆量不小啊。” 剑气入体,他可是十分清楚其中的厉害,至少得元婴中期修士全力施为,或者是某位纯粹剑修的精纯剑气。 这两者,无论哪一个的馈赠,都有可能是要命的凶物。 陈圣握剑的手紧了紧,道:“不管是何种手段,你已经落败,不是吗?” 公孙穆笑容凝固,今日即便他心中不服气,败了就是败了,如此多的仙宗弟子都亲眼见证。 更何况,不远处坐着的那位圣女,已在迈步走来的路上。 “不知你还有几道剑气?”公孙穆狞笑,仙宗的后辈弟子中,可是有着好几位元婴境。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陈圣眼神冰冷,手掌在他胸膛拍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元婴长老,自天际坠下,一身衣袍出现无数裂纹。 那是剑气在体内肆虐的结果,很显然,在这场博弈中公孙穆败的很彻底。 姚郗露出喜色,只一瞬间便恢复了神圣肃穆,目光扫过在场诸弟子,说道:“你们,还觉得我小师叔可欺吗?” 在场之人皆呼吸停滞一瞬,望着圣女身旁站立的少年。 先前他们听到陈圣的名字,不过是带着些许的仇恨,以及对此人诛杀吕遗风的不满,将陈圣放在眼里的还真没几个。 毕竟仙宗避世而居,本就看不起仙山之外的修士。 当然仙宗也有支撑这份骄傲的实力,否则以吕灵槐的实力,不可能带着圣子圣女出行。 可是如今似乎起了一些变化,那位被姚郗唤作小师叔的少年,以金丹修为强势击败公孙穆,无疑是极大的冲击。 仙宗百年之内,能跨境战斗的天才不少,但跨度如此之大的,还真是头一次。 陈圣迈步走出,目光扫过众人,眸子里浮现一丝笑意,“在下来此,并非是要与仙宗为难,郗儿乃是我为数不多的晚辈,我只是不希望她被强迫着做什么,或者是嫁给某些不喜欢之人。” 此话一出,许多仙宗弟子都皱起眉头,陈圣的态度已经十分鲜明,就是来替晚辈撑腰的。 然而以圣女之尊,还有谁能胁迫她做什么吗? 有倾慕姚郗之人注意到,那位神圣女子,在听到陈圣的话语后,神色明显黯淡了许多。 “圣女,可否与我说说,究竟是何人要为难于你?”一个身披红甲的男子走出,看向姚郗,寻求一个答案。 “林楠师兄,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多问。”姚郗浅笑,林楠是极少数她愿意亲近的世家子弟。 林楠点了点头,闷声道:“看来传闻果真不假,那龙府好大的狗胆!” 说罢,他一步迈上擂台,挡在陈圣面前,抬头望向云端之上,带着几分嘲讽开口:“何时我仙宗威仪,容得他人来指手画脚?” 满场寂静,便是一些隐匿在暗处的前辈人物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作为后辈弟子中的翘楚,林楠很早就脱离家族,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界。 仙宗各脉高层都知晓,宗内爱慕圣女的人不会少,因此才想要定一场比试,为姚郗选夫。 当然,那龙府的小公子也有着竞争资格。 他们都知道年轻一辈弟子不满,却想不到这么快,便有着领军人物站了出来。 有人试着给林楠传音,想让他先离开,至少不要与长辈如此针锋相对,然而都被忽视。 林楠突然看向陈圣,在众人的古怪目光下,屈下身子,中气十足的喊了句:“小师叔!” 陈圣微怔,旋即笑着点头,不忘对姚郗揶揄道:“这才是真正的年轻俊彦,小师叔很喜欢。” 姚郗脸上肉眼可见的泛红,有些嗔怪的瞥了眼他,又望向林楠,浅笑道:“多谢林楠师兄了。” 她深知,第一个出头的家伙,最后的下场不会好。 实体上,姚郗并没有打算让仙宗弟子参与其中。 面对姚郗如此对待,林楠破天荒有些羞赦,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圣看着有些尴尬的二人,笑着说道:“既然有你在,那金丹境的对手我可就不管了。” “正当如此!”林楠重重点头,之前一战,陈圣的实力已经得到证明,他的对手应该在更高处。 “怎么办?”林家一脉的人皱眉,姚郗与那龙府的婚事本就是各脉一起促成,此刻林楠突然站出来,他们十分难做。 “没什么不好办的,反正此事瞒不住,让这帮年轻人吃吃苦头也好。”一人漠然说道,他在林家地位极高,无人再敢反驳。 想到这一代龙府弟子都恐怖之处,即便是仙宗占据一分天下的林家,也忍不住心悸。 若不是如此,谁不想将那绝美女子留在宗内,能被选为圣女,姚郗的天赋是极强的。 那人身形一闪离开圣山,走之前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 寻常弟子不知,他们却知晓,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并非出身剑阁,来历十分神秘,只知道是来自一个小宗门。 直到傍晚,都没有任何一人站出挑战。 姚郗亲自开口,邀请林楠上圣山。 林楠看了眼陈圣,欲言又止。 陈圣淡笑,先一步登山而去,留下两人独处。 林楠这才收敛神色,对姚郗说道:“此事各脉所图不小,圣女没有其他准备?” 能够脱离家族修行到如此境界,他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心机之人,更知晓背后之人呢决心。 陈圣实力固强,但在仙宗大势面前,能做到的很有限。 姚郗笑着摇头,抬头仰望那道背影,眸子弯起,“有小师叔一人足以。” 闻言林楠忍不住皱眉,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一旦滋生便疯狂蔓延,难以抹去。 想到某些可能,林楠看向姚郗的目光中,隐含着一抹古怪意味。 “林师兄如何看我没关系,但请面对小师叔之时,客气些。”姚郗脸色陡然冰冷,她的声音宛若九幽寒潭,沁人心脾。 话音刚落,圣女已经飘然远去。 仙门大会归来之后,她去除了一头心魔,修为进境极快,已到了金丹境界。 林楠沉默许久,没有登山,却也没有离去,而是坐在白玉道路上,为圣女镇守圣山。 一些不曾离去的人眼中闪过异色,看来这林楠与圣女,似乎并未谈妥。 山巅上,陈圣望着如小女孩般撇着嘴的姚郗,颇感无奈道:“其实小师叔是不在乎的。” “我在乎!”姚郗哼哼道。 林楠那一声小师叔,可不是轻易能够受得住的,其中蕴含一门音道术法,极难防御。 也正是看着陈圣能够不动声色的接下,林楠方才没有直接开口挑战。 “毕竟人家也是为了你,小师叔真不觉得有什么?”陈圣淡笑,对林楠的印象不错,那道术法中并无杀意,多是试探。 否则他就不会点头,而是该出剑。 姚郗脸色微沉,扭身便去往别处,即便如此,她也很难谅解林楠。 望着已是圣女之尊,却仍是一副倔脾气的姚郗,陈圣只得无奈摇头,目光远眺,落在一座仙山之上。 入眼是一个大大的吕字,想必就是那吕家所属山峰了。 陈圣眼眸微眯,看见山中一处院子里,生长着许多翠绿欲滴的茶树,中央空了个极大的位置,显然曾有一株巨大茶树在那里。 他露出一抹古怪神色,看着那处空地,喃喃道:“那位前辈,还真是……手段超凡。” 吕家仙山守卫森严,要潜入都极困难,更何况还要将一颗悟道茶树带走,真不知道月儿师姐的父亲,会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说起来,陈圣还得喊他一声师祖。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龙府魏鲲 无垠海上,一行七人正在穿行,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每逢有水族冒头,为首的年轻人便会果断出手将之轰杀。 “它们不过是寻常妖兽,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如此?”饶是焚海上人的心性,都忍不住皱眉道。 委实是这少府主,出手过于毒辣,一些并未开启灵智的妖兽都杀,所过之处尽是猩红血液。 “焚海前辈说这话,是在同情这些妖兽?”年轻男子停下脚步,正视焚海上人,笑着问道。 对这位能够从海城取出信物的剑修,他其实很满意,也知晓焚海上人的一些往事,明白要收服此人并不容易。 龙府虽久不现世,其中却是有着不少外界之人,府主亦不止他这么一位子嗣。 关于谁能够继任府主,龙府诸多势力早已站队,如今他唯一能够争取的,便是如焚海上人这般,毫无根基之人。 因此,这位少府主不惜纡尊降贵,亲自虐杀妖兽。 此刻见焚海上人露出不喜之色,他心中忍不住生出怒意。 焚海上人心底冷笑,对于这种明显到了极点拉拢手段他还不至于看不破,只是懒得理会这有些傲慢的少府主罢了。 漫说一个少府主,就是真正的府主站在面前,他也是挺直了腰杆,不会给人卑躬屈膝。 若无此等心性,何以成为剑修,何以做那最为锋锐的斩龙之人。 “焚海,少府主与你说话呢,如此态度未免太过桀骜了吧。”一名龙府护卫迈步走出,怒视焚海上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焚海上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剑光,冷冰冰说道:“他与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你……”那人怒目圆睁,手掌探出,抓向他的肩膀。 在此过程中,那少府主始终站立在旁,颇有兴致的望着二人。 面对能够取得信物的焚海上人,他颇有些好奇,他的剑到底够不够锋利。 焚海上人手指做剑,刺在护卫手掌,随即闪电抽身后退,凝视他身后。 “轩叔,算了。” 少府主轻喝一声,那位仆人模样的老人才收手,恭敬立在身后,一身气息收敛的滴水不漏,如同寻常老叟。 “龙府果真不凡,这位前辈怕是有着元婴后期修为吧?”焚海上人站定,目光依旧落在老人身上,言语中不无忌惮。 方才他出剑之时,明显察觉到一股无形威压席卷而来,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后退。 “老奴不过是府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仆人,倒是你的剑,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 此话一出,焚海上人神色大变,他早知道藏不住,却不曾想会暴露的如此之快。 长剑出鞘,循着一个早就备好的退路,焚海上人御剑飞离。 少府主皱眉问道:“轩叔,为何不追?” “追不上。”老人摇头,“剑修御剑飞行本就极快,此人更是其中翘楚,若只有老奴一人自然可以,但……” 说着,他看了眼少年身旁,诸多护卫无不变色,轩前辈这是不信任众人? 当然,这话没人敢直接问,那与找死无异。 少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罢了,日后总有再见的时候,先办正事。” 既然这焚海给脸不要,他也不会强求什么。 一行人提速飞驰,不过半日就来到仙宗之外。 少府主提起一口气,朗声喊到:“龙府魏鲲,特来求娶贵宗圣女。” 身后五人皆神色平静,就好像自家公子,做了件极平常的事。 老人混浊眼眸射出一线光芒,盯着云雾缭绕处,有一座天门盛开。 门内走出一人,身长如玉,眉宇间透着股无形威严,看了眼魏鲲,才展颜笑道:“魏兄,你我可是许久不见,上次登门竟不来府上,实在是让王某有些伤心呐。” “哈哈……王兄说的是,今夜我就陪你不醉不归。” 入了仙宗,魏鲲好像变了一个人般,笑容十分和熙,与王蔼相谈甚欢,宛若经年不见的老友。 几个龙府护卫在他的眼神示意中停下,只留一位老仆随其去了王家山上。 “王兄孤身一人前来,似乎仙宗诸位前辈没有什么诚意啊。”魏鲲半似玩笑说道。 王蔼眼皮抖了抖,不着痕迹道:“魏兄多虑了,近日宗内怪事连连,各峰前辈实在是无暇来此。” “怪事,难道是仙山之下又起了动乱?”魏鲲眼睛一亮,若真是如此,他手上的一些东西,或许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然而王蔼却是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比起这个,圣山之下发生的事,魏兄或许会更感兴趣。” 魏鲲定睛看向他,毕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那位容貌天赋皆是绝佳的圣女。 王蔼扫了眼左右,压低嗓音说道:“几日前圣山来了位少年,据说是那姚郗的小师叔,然而据我观察,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 说到这,他的语气顿住,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魏鲲。 “继续说,我要知道全部。” 王蔼怔了怔,对这位少府主的反应有些诧异,这桩婚事说到底,不过是龙府与仙宗的联姻罢了,魏鲲不该心神如此失守。 接下来,王蔼将近日发生的事如实说出,亦将宗内的谣言掺杂几句。 魏鲲的脸色越发难看,整个人的气息无比狂乱,作为龙府之人,他本就极为骄傲。 在魏鲲眼中,他能看中姚郗,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仙宗想要一个脸面弄什么比试,他也就忍了。 可如今,竟然冒出这么一个人,直接住到了圣山之上,很难不令人愤怒。 更何况,焚海上人的事,魏鲲心中的怒火可还没散呢。 老仆人瞥了眼自家公子,沉声提醒道:“公子请注意身份。” 魏鲲身躯微颤,如一头冰水临头泼下,他眼中闪过历色,问道:“王兄,那擂台今日可还开?” 王蔼愣了,旋即笑道:“开的,不过金丹境界,是由林楠来应对的。” 魏鲲神色陡然阴冷,他如今正是金丹境界。 他猛地起身,飞掠而出,显然是向着圣山去了。 魏鲲之后,老仆人深深的看了王蔼一眼,淡然说道:“我记住你了。” 王蔼冷笑,记住了又如何? 哪怕你是元婴修士,敢在仙宗内击杀自己? 圣山之上,陈圣与姚郗听着那句话,脸色各异。 姚郗银牙紧咬,恶狠狠道:“这家伙,想死不成?” 对于这狗皮膏药一般的龙府少主,她是打心底里不喜欢,此刻更是恨上了。 陈圣淡笑,感受到仙宗各处的变化,以及耳畔传来的小声议论,有欣喜有愤怒,他此刻有些想见见那魏鲲。 以及,那些在幕后躲了很久,似乎想继续躲下去的老家伙们。 魏鲲的到来,会是一个契机。 陈圣突然扭头,“吕前辈呢?” 自圣山脚下那一战后,这个老家伙就消失不见,使得陈圣腹中的一些问题,无法印证。 姚郗淡笑道:“东郭家族遇到一些麻烦,我让他去处理了。” “你倒是会差遣人。”陈圣笑骂一声,目光凝视远方,有一股极为狂乱的气息,飞驰而来。 魏鲲悬停在圣山之外,厉喝道:“谁是陈圣,给本公子出来。” 姚郗戳戳小师叔,笑眯眯道:“来找你的。” “不是有林楠在?”陈圣摊手,这魏鲲不过金丹中境,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动手。 见迟迟无人应答,魏鲲神色一凛,又要开口。 就在这时,身披红甲的林楠冲入空中,气息强大,冷冷看着他,“金丹先与我一战。” “就凭你?”魏鲲扫了他一眼,旋即狞笑道:“一条看门狗也配与我争锋?” “轩叔!”他轻喝,身后老仆已至,冲着林楠轻轻一握。 这位仙宗年轻一辈的翘楚,顿时感觉被一股巨力抓住,体内真元凝滞,动弹不得。 “公子,如何处置此人?”老仆语气淡漠,在仙宗内言说要处置其弟子,好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罢了。 魏鲲露出森然笑意,“既然此人无礼,轩叔不妨给他一些教训,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本少面前叫唤。” 老仆点了点头,手指发力,就要给林楠一些“教训”。 耳畔突然传来叹息声,老人身前蓦然出现一条极细的剑痕。 陈圣手中握着剑,就那么凭空出现在老仆身前,“放手!” 魏鲲瞳孔微缩,他清晰的看到,轩叔手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仙器?”魏鲲盯着陈圣手上,冷笑道:“你将这剑交出来,我可以放了你的朋友。” 之前他斥林楠为看门狗,此刻却又说两人是朋友,足见这位少府主的骄傲,即便是面对一位天才剑修,也始终不曾放下。 陈圣置若罔闻,依旧盯着轩叔,重复道:“放手!” 老仆咧嘴,露出没剩几颗的牙齿,手掌继续发力,林楠身上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 陈圣神色凛然,果断驱动秘法拔升修为,全力劈出一剑。 “元婴后期,龙府好大的手笔。”一剑不成,陈圣冷笑道:“只是不知,那少府主能挡住几剑。” 老仆果断收手,挡在魏鲲面前,凝神警戒陈圣,漠然道:“人还给你。”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藏月山秘事 召来一缕清风,将受了重伤的林楠送入圣山,陈圣收剑而立,“若没有别的事,两位可以离开了。” “仙宗圣女,就是如此待客的吗?”魏澜咬牙,显然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陈圣看向魏鲲,眼神中透着股无形的剑意威压,“你觉得自己是客?” “够了!”轩叔挡在两人中间,眯眼笑道:“我家公子尚且年幼,难免有些傲气,还望不要太过怪罪。” “年幼?”陈圣冷笑,这魏鲲看着怎么也该接近二十岁,同境修行者中的确称得上年轻,但在陈圣面前,呵呵…… “郗儿似乎并不希望见到你,日后不要再来了。”陈圣缓步走下擂台,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老仆低头看着自家公子,魏鲲双瞳赤红,恶狠狠的盯着那道悠然背影,与轩叔心神传音道:“能杀此人吗?” “可以,但代价不小,恐怕无暇分心照顾公子安危。”老人的意思很明显,此地毕竟不是龙府,有不少人环伺,他无法全力出手。 远的不说,单是圣山上的一股凌厉杀机,就让人十分忌惮。 “先走吧。”老人轻声叹道,形势如此,即便他修为超凡,也无法更改。 魏鲲点头,他能做到少府主位置自然也不是冲动之人,“陈圣是吧?本公子记住你了。” 陈圣一笑置之,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诸位可有要上来一战的。” 许多人都屏住呼吸,能够与元婴后期老怪对峙的家伙,谁敢上去,找死不成? 见状,陈圣眼中浮现一丝异色,脚下发力,身形掠上圣山。 找到吕竺之后,陈圣有些无奈道:“那魏鲲都走远了,前辈这般杀气腾腾是想吓唬我?” “老夫可吓不到你。”吕竺白了他一眼,露出笑意:“真不知你是怎么修炼的,小小年纪战力如此恐怖。” 先后与两位元婴修士对战,陈圣的实力着实让他心惊胆颤,尤其是那颗金丹的古怪异象,使得许多人心神摇曳。 金丹异象虽然罕见,仙宗内却也有那么几人炼成,然而没有一人拥有如陈圣那般的骇人听闻。 陈圣轻笑,这其中的门道他自己都有些摸不清门道,自然也无法说与外人听。 “我的意图前辈都已知晓,能否坦率些,如实告知。”陈圣正色,这件事才是他来东海的最终目的。 事实上若不是事关姚郗,在海城得到答案之后,他就会直奔金麟台。 吕竺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陈圣有些恍然,笑道:“前辈是担心我会直接离去,不再管此事?” 吕竺默然无声,神情却已是承认了。 “前辈如此想,未免也太看清我这个小师叔的份量了,如我之前说的,郗儿是我为数不多的晚辈,我不会让她受任何人胁迫。” “即便是面对整个仙宗?”吕竺神色一紧,追问道。 陈圣语气顿住,凝视这位口不择言的老人。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吕竺苦笑不迭:“我知道有些过分了,但以我看来,郗丫头在宗内呆的并不快乐。” “即便你我,也不是次次都能够挡得住的。” 陈圣点头,他固然能够护住姚郗一时,却无法在仙宗久待。 “若郗儿愿意,我会将她带走。”陈圣轻声说道,这已是他如今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旁人不知仙宗底蕴,他却是知道的,各峰之下都有化神级战力,非宗门大祸不动。 吕竺叹了一口气,明白陈圣这一诺的分量,他眼中流露思索之色,开始静静讲述。 “当初我出海城前往藏月山,乃是收到陈十七的来信,此事城中不少人都曾亲眼所见。” 陈圣面色如常,升仙大会本就是陈十七筹备,广发邀请他亦知晓。 然而吕竺的下一句话,则是令得他神色大变,他说:“不过等我赶到之时,法阵已成,且有一人自称是陈十七后人,将我拦在仙宗之外。” “可有起冲突?”陈圣问道,若吕竺所言属实,那么此人关系甚大。 吕竺笑着摇头,“那人不过炼气修为,且言谈之间对仙尊极为崇敬,这一点是做不得假的。” 修士之间可感知心念涟漪,两人境界相差如此大,那人若有异心是瞒不过的。 陈圣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吕竺忽然看向陈圣,眼中射出精光,问道:“老夫斗胆,请问你究竟与藏月山什么关系?” “老前辈,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陈圣露出森然笑意,带着几分威胁道。 并非信不过吕竺,而是此事关联太大,他知道了反而不美,更有可能牵连姚郗。 吕竺见他如此神情,露出恍然笑意,道:“老夫明白了,只希望日后陈兄能够多护持郗丫头。” 他虽出身吕家,却与家族没有太深羁绊,反而对圣女姚郗极为疼爱,视为亲孙女般对待。 “请前辈继续说吧。”陈圣说道,他对那位弟子的后人,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非常好奇。 吕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好奇,为何藏月山弟子的尸身,会消失的如此干净?” 当日陈圣醒来之时,身旁躺着的大多是别宗修士,以及少数的山下弟子,真正的藏月山修士,却不见一人。 “是有人刻意为之,当日争夺之人极多,有些是贪图藏月山功法,或是一些修行炼尸之法的邪道,但有一帮人,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好像早有预谋一般。” 吕竺说完看着陈圣,只见他面色铁青,手掌不自觉攥紧。 静默良久,陈圣才问道:“可有那些人的线索?” 吕竺摇头,眼眸中有些许悲凉,他当日愿意离开海城,本就是因为对藏月山心存敬畏。 整座海城甚至东海各势力,就只有他吕竺孤身前往,虽不曾帮助布阵,到他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陈圣思索片刻,问道:“可否将那人气息,以及争抢我藏月山弟子尸身之人告知。” “不必了。”吕竺轻摆手,“若是你想找那少年,他与几位藏月山弟子一同,被我葬在海城之外。” “葬在何处?”陈圣急忙问道。 听得吕竺的回答后,陈圣脸色无比的精彩,好似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听风渡口,东二十里处有一座小城池,专门为海城战死之人收尸。” 陈圣错愕,对那个极具特色的渡口,他不可谓印象不深。 撑船的葱藕少女,及枯坐房内,只等贵人宠幸的贴衣小娘,应都是关乎海城大秘。 只是未料到,其中还有这么个不足外道的作用。 见他如此神色,吕竺便知陈圣心中所想,取出一枚竹简递过去,“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等东海的事了了,你就将他们接走吧。” 陈圣起身,接过竹简,郑重道了声谢,缓缓离去。 眼中尽是颓然之色,即便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陈圣心中依旧保有一丝希望,至少一些弟子,可能活下来了。 突闻此等消息,陈圣此刻心绪极乱。 又过了几日,似乎被陈圣的辉煌战绩震慑住,除去偶尔观望的人外,圣山脚下极为平静。 这一天,圣女宫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无视殿外守护的吕竺,径直落在陈圣面前,“林楠呢?” “阁下是?”陈圣皱眉,此人衣衫有些残破,气息紊乱,显然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我问你,林楠在哪里?”男人低下头,方正的国字脸上,有一条狭长的疤痕贯穿,不怒自威。 陈圣嘴角微抿,来者既然不善,他也不会客气。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此等反应,他神色微凛,一股强大的威势压下,“你难道想拦我?” “元婴中期。” 几乎瞬间,陈圣便知道了此人的修为,手腕忍不住握紧,这种级别的对手,他必须严肃对待。 “小师叔,林家主。”姚郗笑吟吟走出来,目光促狭的看着陈圣。 “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戏多久了?”陈圣摇头苦笑,幸亏没动手,否则还真是闹了笑话了。 姚郗脸上笑意不见,先是冲着林家主行礼,才道:“小师叔自己不问青红皂白,还要怪郗儿不成?” 陈圣满脸黑线,这事……还真不好说。 姚郗对自家小师叔的吃瘪场景颇为惊讶,捂着小嘴,咯咯笑道:“小师叔不必不好意思,林家主常年不在宗内,不认得你也是正常的。” 林钧见状皱眉道:“作为圣女,就该保持应有的威仪,你如此行径似乎不太妥当吧。” 闻言姚郗笑容凝固,陈圣亦是错愕不已,这位林家主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林楠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被老夫安排在偏殿养伤,我带你去就是了。”吕竺笑着站出来解围。 林钧尤不满意,张开嘴巴还想说些什么,结果瞥见一道绿影,身子一闪而去。 东郭柳望着突然出现的威武男子,手被攥得生疼,黛眉微蹙,却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吕竺很快赶到,见状无奈道:“你看清楚了,此人并非你当年喜欢的那女子。” 林钧这才回过神,仔细打量面前女子,叹道:“抱歉,你与我一位故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家主归 东郭柳眸子低垂,轻声问道:“您所说的,是不是一个唤作尹夜雨的女子?” 林钧瞳孔皱缩,好像受了极大冲击一般,涩声开口:“不错,没想到她的女儿都已长得这般大了。” “林伯伯不要如此,母亲生前最为记挂的就是您这位老朋友了。”东郭柳眨了眨眼睛,无比诚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生前?……难道你的母亲已经?”林钧脸上写满了惊骇。 尹夜雨曾是仙宗最为出众的女子,不仅是容貌绝美,天赋也是强得一塌糊涂,是女弟子中的翘楚。 同辈的各家弟子,许多都对尹夜雨心存爱慕,其中就包含这林钧。 只可惜,那女子在一场原本必胜的战斗中落败,自此心灰意冷,嫁入东郭家族,诞下东郭柳姐弟二人后便离世了。 东郭柳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低落,如落在林钧心头。 吕竺瞟了眼这位自我流放多年的林氏家主,心中唏嘘不已,当年倾慕尹夜雨的人中,林钧用情最深,因此在尹夜雨跌落凡尘后,他心性大变,自镇海狱。 “小丫头,既然你叫我一声林伯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来林家找我。” 就当是最后为夜雨再做些事吧,林钧心中喟叹,扭头看向吕竺,他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吕竺轻笑,将两人带到一个院子里,林楠浸泡在硕大木桶里,下方灵石点燃催化药力。 神识扫过一遍,林钧皱眉,语气不善道:“何人如此大胆,敢伤我儿?” 仙宗林家,实力并不算拔尖,但出了名的护短,即便林楠不认自己身世,他们亦是如此。 吕竺闻言摇头,“你什么都没不打听清楚,就来替你儿子出头了?” 林钧不以为意的摆手,嗤笑道:“少说没用的,就告诉我是谁就行了,看老子不把他屎都打出来。” 林氏家主,在仙宗禁地的海狱之中,又以脾气火爆著称。 吕竺翻了翻白眼,道:“龙府一个老家伙干的,你若要寻仇去王家就是了,王蔼那小子拱的火,别把他给漏了。” 这些日子他可没闲着,打探了不少消息,正好派上用场。 林楠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院中突然出现的三人,尤其是中央那威严男子,神色变得极为阴冷,“我的事不用林家插手!” “哼……给人打了连寻仇的勇气都没有吗?”林钧冷哼,“若你真有本事,就不会给人打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用你管!”林楠冷笑,“林大家主有这份闲心,还是先处理好家族事务吧。” 父子二人,言语之间分毫不让,小院中竟然有了几分硝烟弥漫。 吕竺轻拍东郭柳额头,笑骂道:“小丫头片子,这种事情你倒是有兴趣。” 东郭柳吐了吐舌头,与吕竺一同走出院子,将空间留给两人。 直到入夜,林钧才黑着脸从院子里走出来,若是看得仔细,会发现这位林氏家主,元婴修士身上居然多了几道脚印。 林钧停在东郭柳面前,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东郭丫头,你可愿意随我去林家?” 东郭柳微怔,旋即浅笑摇头,以她的情形,在圣山还是林家其实相差不大。 不过是从一座屋檐下,换到另一座屋檐下罢了。 更何况,林氏势力脉络盘根错节,远不如圣山纯粹。 林钧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取出一块木牌,嘱咐道:“若遇难事,可以凭借此令牌来林家找我。” 强逼着东郭柳说下,这位林家主才放心离去,只是边走嘴里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望着那道缓缓离去的背影,东郭柳只觉心中一处原本空着的位置被填满,她已经许多年,不曾感到来自长辈的温厚关怀。 吕竺笑吟吟道:“其实你要是肯点头,很快就能真正飞上枝头了。” “长老这话什么意思?”东郭柳侧过头,不解话中的意思。 吕竺遥望天上明月,轻声说道:“老夫可是亲耳听见,林钧问那林楠,愿不愿意娶你入门。” 东郭柳睁大溜黑眼珠,苍白脸颊上布满震惊神色,这位林氏家主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以林楠的天赋相貌,即便无法赢得圣女芳心,各脉的顶尖女弟子,还不是任其挑选? 东郭家族数代一出的绝脉女子,注定了是个凡人,哪里配得上。 最终只能将这份惊骇神色压下,东郭柳低着头走入院子,到了该给林楠换药水的时间了。 吕竺分明看见,这位纤弱女子眼中噙有晶莹泪光。 林钧一路走出圣女宫,瞥见站立在那的陈圣,闷声道:“抱歉,之前是林某冲动了。” 陈圣微笑,“林家主也是爱子心切,不必如此客气。” 林钧脸色一黑,拱了拱手,身形一掠远去,看方位似乎是那王家所在。 第二日,仙宗上下传出一条消息,那位自海狱归来的林家家主,悍然打上王家,打伤数位元婴修士,最终与龙府老仆对上一拳,才转身下山。 “林公子,林伯伯他其实对你不差的。”东郭柳看着脸色阴沉的林楠,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林楠蓦然扭过头,“林伯伯?” 察觉到失言,东郭柳匆忙将药液倒入桶中,火急火燎走出院子。 “呼……”长舒一口气,东郭柳抹去额上汗珠,“这位林公子,还真是性子古怪。” 话刚脱口,东郭柳急忙捂住嘴巴,向后瞟了一眼。 浑身浸泡在药液之中的林楠眼眸微闭,神魂陷入沉思状态。 陈圣与姚郗收到消息,看向东郭柳的目光尤为古怪,后者更是直接开口,促狭道:“林家主果然眼光不俗,一眼就挑中了这么贤惠的姑娘。” 陈圣急忙附和道:“仔细看来,柳姑娘与林楠兄还有几分般配,不如你我帮帮忙,促成此事?” 姚郗眉头紧锁,喃喃道:“若是这样,倒也是个绝佳的法子。” 看着眼前不像说笑的两人,东郭柳瞠目结舌。 “好啦,与你说笑的,还当真了不成。”姚郗嬉笑,给东郭柳闹了个大红脸。 “那位林家主倒真是个妙人。”陈圣笑道。 传言虽有夸张嫌疑,但也足以表明林钧的态度,今日之后一些躲在背后的家伙,将不得不浮出水面。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元婴境的修士上山,小师叔打算如何应对。”姚郗收敛笑意,正色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你还信不过小师叔?”陈圣轻笑,随口说道,无比的洒脱。 既然入了仙宗,他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只要一些老怪不插手,陈圣都有把握压下此事。 哪怕是龙府,也无法撼动陈圣的意志。 “好吧,那郗儿可就全靠小师叔了。”姚郗起身退去,嘴上如此说,她却并没有将所有希望放在陈圣一人身上。 如陈圣为她考虑一般,这位仙宗圣女,也积攒下一些手段。 ………… 这一日,拒海街府邸终于完工,由李衡精心打造,亲手刻录符纹大阵。 有齐冀的前车之鉴,李衡在此事上花费极大心思,布下法阵可以阻挡元婴修士半个时辰。 薛家老祖再度走出院子,站在这座巍然法阵面前,良久无言。 有人亲眼看到,这位几乎是拒海街之主的老人,冲着那位心神枯竭的年轻人行礼,乞求其留在海城,修缮护城法阵。 李衡强提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便让老人本就佝偻的身子,变得更加弯曲。 他说:“海城如何待我师弟?” 陈圣离开之后,城中谣言四起,有人传他与水族勾结,害死许多人,更有人说,那件震惊全城的刺杀案,正是陈圣所为。 由始至终,这位陈圣的师兄,都不曾站出来说过一句话。 就是这么个低头隐忍的人,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将一位守城人给压弯了腰。 薛老祖眼中有着悔恨,他是有能力压下谣言的,然而他没有,从而导致了今日痛失一位符道大师。 李衡眼神淡然,拱了拱手,便跨入府中修养,他以神纹绘符,消耗极大。 原本居于竹园的曹银,也在不远处,恰好看见阵法落成的一幕,不过他不敢出现在李衡面前。 秘境之中围杀,他这张脸可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想到这,曹银收敛气息,转过身迈步离开。 海城外,各堂之人脸色都不算好看,约定好今日会到的龙府主事,竟然迟迟不来。 传讯信物握在海老手中,宛若一块十分烫手的山芋,令他坐立不安。 “诸位,讯息上确实说的是今天,不会有错。”反复确认之后,海老抹了把汗说道。 “莫不是故意来迟,威慑我等?”有位堂主皱眉问道,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会。”齐冀摇头,道:“若是如此,就不会让我等在城外守着了,此处并不适合立威。” 众人点头,这里靠近战场,除去一些斥候,几乎很少有人会来。 “等等吧。”海老长叹一声,手上信物突然闪烁亮光。 查阅完其中信息,海老凝视远方,一字一顿道:“他们来了。” 齐冀循着他的目光而去,找到缓缓而来的两人,脸色难看的可怕。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龙府来人 原因无他,海面上两个老家伙,似乎没有看见这位齐堂主一般,言谈无忌。 其中一个瘦些的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这里便是海城?恁的如此寒酸。” 矮胖老者急忙拉住他,警告道:“你个老家伙说话小心点,我可是听说了,这海城之人常年战斗,实力都还过得去,说不定冒出个元婴境的大能,把你拍成一根竹竿,老子该咋办?” 他嘴上如此说着,目光却是忽视隐隐透着杀机的齐冀,显然并无几分惧意。 瘦老者突然怪叫一声,捂住嘴巴,忧心忡忡道:“那该如何是好,我才刚结丹,恐怕挨不住一巴掌。” “你傻啊,打不过你不会跑?”胖老者满脸鄙夷,没好气道:“再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谁敢当着我的面打你?” “你他娘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不是,敢骂老子是狗?”干瘦老人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齐冀此刻满脸黑线,因为这两个家伙,竟然停住了脚步,看架势不分出个胜负,今天是不会动身了。 “二位可是龙府来人?”最终,齐冀不得不压住怒意,开口问道。 事关城主之位,哪怕他们不是龙府主事,也该是那随行之人,不好轻易得罪。 胖老者停下动作,看向齐冀,露出一分恍然神色,道:“我记得你,好像是齐老头的侄子,叫什么来着……齐冀是吧?” 瘦老人冲齐冀上下打量,满脸狐疑道:“不像啊,齐老头长得那般磕碜,怎会有你这么个还算过得去的侄儿。” “你小子莫要诓骗老夫,赶紧滚蛋。” 听着近乎呵斥的话语,齐冀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独身来此相迎,龙府之人竟如此傲慢。 至于两个老家伙说的认不出齐冀,简直是鬼话连篇,龙府总司海上,岂会没有战堂之主的画像。 “咋个办,他好像要打我们?”瘦老头缩着脖子,脸上有些畏惧。 怎么说齐冀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修士,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只手的。 “怕什么?”胖老者冷哼,“难道这东海之上,还有人敢欺辱咱们龙府?” 他们出府行走,本身就代表了龙府的脸面,即便只是作为随从,却也是不能轻辱的。 若是海城城主,还有资格说上几句,可惜齐冀此刻还并不是,而他们此来,就是为了册封城主。 怀中揣着尚方宝剑,两人自有方狂言的底气。 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寒意,齐冀让开身子,轻声道:“往北百余里就该到海城了,两位何不先办正事?” “正事?”两人眼睛放光,淫笑道:“听闻海城有一处天下绝景,最能收拢修士人心,可否为我二人安排?” 齐冀冷笑,他自然明白这地方是哪里,满口应允。 “走吧!”胖老者大手一挥,无比豪气说道:“先与齐堂主了结此事再说。” 三道人影,极速飞驰向海城而去。 自始至终,潜伏在水下的方禛一行都按兵不动。 有人不解问道:“太子殿下,何不出手劫杀那两个老家伙?” 齐冀孤身到来,正是一个绝好的栽赃机会,只要手脚干净些,龙府也很难查的出来。 方禛眼中有异芒闪烁,衬得整个人气质十分妖异。 龙府来人,固然是一块香饽饽,其背后隐藏的能量亦让人头疼,若是劫杀失败,即便是他这位九太子,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撤!”在陈圣手上吃了亏,丢失那件护身法宝,使得方禛心性转变,谋算之时会考虑的事情更多。 且不说龙府会不会相信海城刚做此等事,即便是信了,也未必不会牵连龙宫。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眼看着三人接近海城,有水族强者不甘道,有无城主统筹的海城,战斗力有着极大的差距。 方禛神色冰冷,“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那人急忙说道,目光在方禛身上瞟过,心底哀叹。 不久之前,九殿下还是一个锐不可当的少年,竟被那人族打磨成了这般模样。 入城之后,胖瘦二老并未如他们所言,急着去办理正事,而是迈步走入了拒海街。 高层在街头面面相觑,对于这条侵染着无尽鲜血的残破街道,没有几人愿意跨入其中。 “这二位来此是什么意思?”刑堂道人阴沉着脸,冷声问道。 鹿淮漠然开口,“想必是来找薛老怪的,城中也就他与龙府有着联系。” “废话,拒海街就住了两户人,难道那两个家伙是来找李衡的?”魏澜突然现身,言语之间毫不客气。 鹿淮转过头,盯着满脸笑意的少年,皱起眉头:“之前你为何突然消失?” 在看清胖瘦两人后,魏澜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此刻由无声无息的出现,这一点使得鹿淮很在意。 能做到如此,说明魏澜具备十分恐怖的刺杀能力,即便是他也很有可能会中招。悦电子书 魏澜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我去哪似乎用不着向鹿堂主汇报吧?” 闻言,许多人悄然退后一步。 不知为何,今天这几位之间的火药味,有些重啊。 好在鹿淮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许多人亦是动身,他们都是海城大人物,犯不着在此处喝西北风。 不过片刻,还留在此地的人,就只剩下惴惴不安的道人,巡堂鹿淮,以及嘴角始终噙着笑意的魏澜。 至于齐冀,早已陪着两位龙府之人,入了拒海街。 薛家老祖此刻站在李衡门外,眼中闪烁着璀璨光芒,实在是动心得很。 然而那李衡,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无论是许以重利,还是言辞威胁,都不为所动。 “咋个办?”薛老祖问向薛韬。 这位年纪轻轻,却颇受伤势的薛家人,此刻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祖皱起眉头,轻喝道:“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哪怕再烂的计谋,也可以拿出来瞎猫碰死耗子。” “这可是你说的……”薛韬怯怯的看了老祖一眼,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老祖越听,眼中光芒越发明亮,最后重重拍打薛韬肩头,朗笑道:“你小子,还真有几分聪明劲。” 薛韬讪讪挠头,只希望陈圣回来后别剥了自己的皮就好。 “你有那小子传讯印记吗?”薛老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与陈圣见面次数不少,却无联系手段。 “没有。”薛韬脱口而出,瞥见老祖眼中寒光后,急忙说道:“老祖宗放心,齐涼那肯定有。” “那便好……”薛老祖说着,突然感觉到有不速之客造访,他让薛韬离开,转过身子,凝视来人。 “薛老先生。”两位龙府之人面对他十分客气,一见面便躬身行礼。 薛老祖只是瞥了一眼,有些冷淡道:“此处又不是城主府,你们来此做甚?” 齐冀瞳孔微缩,听这话的意思,薛老祖与这两人早就认识? 瘦老者给扫了一眼,便好似吓破了胆一般,缩着身子,不敢开口接话。 薛老祖见此更是冷哼,“魏书易就派你们两个没胆的怂货来,是真的瞧不上海城?” 魏书易,便是如今的龙府府主,巅峰元婴修为,少年时期曾与薛老祖交好。 只是这一桩秘闻,随着魏书易接任府主,就极少有人提起了。 龙府的立场需要不偏不倚,有如此言论影响不好。 因此,一对挚友便渐行渐远。 不过这并不影响魏书易遣人来拜访,两个家伙抖若筛糠,都曾亲耳听闻面前老人的火爆性子,大气都不敢出。 齐冀轻笑,替二人解围道:“薛前辈,两位刚到海城就来拜访,这份诚意还是极为可贵的。” 即便是薛老祖的古怪性子,也不好直接驳了齐冀的面子,轻咳了几声,才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在这里碍眼睛。” 齐冀眼皮子抖了抖,虽说语气好了些,这话可还是不太好听啊。 他急忙看向两人,发现他们眼角噙着泪珠,“这骂人的语气威势,定是府主的朋友没错了。” 两个老家伙热泪盈眶,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事实上自从魏书易闭关冲击境界之后,他们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这份熟悉的刻薄语句了。 “滚蛋!”薛老祖抬起腿,他发现那个胖家伙竟然有要扑过来的架势。 两位老人急忙收敛神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府主让我们将此物交给薛老先生。” 薛老祖打开一看,啧啧道:“好家伙,魏书易这是怕我死太早,还是与你们俩有仇。” 盒子里放着一枚上品寿丹,可延寿百年,这种好东西交给两个金丹修士,真不知该说龙府是有底气,还是胆子大。 翻手将盒子收入袖中,薛老祖说道:“回去转告他,东西我收下了,以后少让人来打扰老夫。” “老先生说的是。”两人点头哈腰,无比谄媚。 薛老祖看向齐冀,皱眉道:“你也给我走,即便是真的继任了城主之位,也少在这里晃悠。” 齐冀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异色,薛老祖这是,在借龙府的势? 恰逢此时,耳畔传来咯吱声。 李衡打开院门,碰上隐隐对峙的四人。 第二卷 第二百一十九章 通天观彭止 看见薛老祖,李衡下意识皱眉道:“别再来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齐冀眉头微挑,看向这位出身掩日峰的青年,轻笑道:“敢对薛前辈如此说话,你的胆子不小啊。” “那又如何?”李衡神色冷淡,对齐冀此人,他本能的观感不佳,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倒是薛老祖,满脸堆笑,“李小友这是要出门?” 李衡沉默不语,随手掐诀关闭阵法,大步离开。 被忽视的薛老祖不以为意,屏住心神感悟那扇门上溢散出的符纹波动,不禁赞叹道:“如此精妙的手法,竟会出现在一个年轻人手中,难道真是老夫资质太过愚钝?” 他亦钻研符箓术术,自问颇有些独到见解,却也被李衡所布下的法阵震撼。 “薛老先生,这位公子是?”胖老者躬身问道,李衡虽然修为不算超凡,但从薛老祖对他的态度来看,似乎很不寻常。 眼中射出一缕凶光,薛老祖沉声呵斥道:“你们来海城我管不着,但别让我知道你们做无谓之事,否则......” “晚辈听老先生的。”二人恭敬行礼,就要离开拒海街。 沉默了许久的齐冀突然开口:“薛前辈,您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要护此人吗?” 早前他曾对李衡出手,然而被焚海上人横插一脚,那一战的结果虽然鲜少人知,但齐冀自己清楚,且事后有消息称,焚海上人之所以出手,与这拒海街的薛家有关。 薛老祖眼眸眯起,似笑非笑道:“别忘了你的承诺,既然战败了,就要遵守。” 齐冀瞳孔骤缩,此事就连身边的亲信他都不曾说过,然而薛老祖却能知晓,看来定是那焚海上人告知的了。 “不劳前辈费心,齐某自会言而有信。”齐冀声音低沉,随后迈步走向龙府两人,轻声道:“二位请。” 两人呵呵一笑,倒没有多说什么,也不会因此便针对齐冀,海城中的事他们不会过多插手。 目光盯着离去的三人,薛老祖突然扭头望着街尾一处,没好气道:“你要进来,还用得着这般偷偷摸摸?” 来人正是魏澜,他走到薛老祖身边,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可有东西带给我?” “有的,一枚上品寿丹要不要?”薛老祖取出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魏澜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我看那个薛韬资质不错,过几天招入暗堂如何?” 薛老祖眸子里的笑意一扫而空,他冷冷凝视魏澜,“你们兄弟二人的仇怨,少牵扯我薛家人。” 魏澜嘴角微翘,淡然说道:“什么你我,不都是镇海一族?再说了,入我暗堂有何不好的,至少不用出生入死。” “难道让他跟着你去偷鸡摸狗?”薛老祖瞪眼,怒道:“我若真愿意如此,你觉得自己今天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 “既然知道,就屁话少说,不管那家伙有没有东西带来,我都不会收,你也别白费心思了。”魏澜说完,身形陡然消融,走入黑暗之中。 “啧啧......白瞎你哥一番好心。”薛老祖咋舌不已,将盒中寿丹取出,从隔层里拿到一页金色纸张。 城主府内,两位龙府来人坐于高处,下方乃是各堂堂主,以及一些实力境界拔尖之人。 可以说一屋之中,汇聚了整座海城的顶尖战力。 那胖老者咳嗽两声,起身缓缓说道:“我二人对海城之事并不了解,你等先推举出几个人选,再来裁定。” 此话不假,他们虽带着印信,然而上头的名字却是空着的,只需确立人选之后,再行册封就是了。 堂中诸人沉默片刻,旋即那刑堂道人迈步走出,笑道:“历来城主都是由刑、战二堂选拔,贫道厚着脸皮推举自己,诸位没有意见吧?” 鹿淮眼皮抖了抖,忍住没有开口。 另外几位堂主亦是沉默,海城如今的形式其实很明显,新城主不是这道人,便是那位刚刚脱困的齐冀。 许多人将目光落在齐冀身上,发现他微眯着眼睛,眸子深处有光芒闪烁,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诸位,若是对贫道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道人满脸的笑意,仿佛看见宝座近在眼前。 就在此时,一位元婴修士起身,朗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道人眼中闪过厉色,这开口之人,平日里便与他不对付,只怕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不其然,那人目光扫过,带着几分讥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主持刑堂这些年,手段狠辣,惯于使用屈打成招的伎俩,虽然破获了不少水族阴谋,却也使得城中多了不少冤案。”综艺文学 此话一出,在场许多人神色都微变。 在如此场合说这些,是要诛心呐。 “王兄这话的意思,是在指责我这个刑堂堂主,做的不够好,还是另有深意?”道人脸色不善,虽不好直接表露,但许多人都能察觉到那股隐隐威势。 反观龙府二人,一个托着下巴,另一个则是满不在乎的打着哈欠。 王姓元婴修士冷笑,继续说道:“撇开这些不论,王某有个问题,困扰心中许久,不知道长可否告知。” “王兄请说。” “你来海城近百年,为何我从不曾知晓你的修为境界,甚至姓甚名谁都无人知道?” “不错,当年前堂主与战场上传位于你,本就有许多道友心存疑惑,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二吧。”有人迈步走出,说话十分不客气。 “两位这是,在怀疑贫道位置来路不正?”道人气笑,蓦然扭头看向胖瘦二老,问道:“不知两位是否也想知晓?” 瘦老人兴致缺缺,随口说道:“既然诸位有疑虑,你说了便是。” 海城虽说律法宽松,对一些位置上人的身份并不会太过在意,然而连刑堂之主的姓名都不知晓,未免有些太过荒唐了。 更何况,那位胖老者似乎,对这第一个出头的道人,颇有兴趣的样子。 “好吧。”道人深吸一口气,宛如做了巨大决定,目光扫过许多人脸庞,笑着撕裂道袍,露出一身鲜红法袍。 “这是.....烛龙皮?”在场都是修为精深之辈,有人认出他身上穿的,当即皱眉道:“你就是当年挑起龙宫争端之人?” “贫道彭止,为通天观道人,见过诸位道友。”彭止唱了个道号,笑着看向众人。 “通天观?”听到这个名字,胖瘦二人才有些色变,即便是龙府的地位,面对那座道观,也不得不正视几分。 齐冀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跨步来到彭止面前,笑吟吟道:“彭道长藏得好深,竟是瞒了我们所有人,不知前任堂主,是否知道此事?” 彭止淡然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知道我身份的不多,也就他与齐老城主。” 此话一出,彭止清晰的察觉到,齐冀眼中闪过凛冽杀机。 当初齐冀还不曾身居高位,与齐老城主接待过一位神秘道人,如今想来便是通天观之人了 胖老者自高台走下,开口问道:“既是道人,为何要插手两族之事?” 海城与水族的争斗,延续了无数年,一直恪守规矩,内陆的各大宗门不会大规模派弟子前来,而水族也不能凭借海中禁忌力量。 作为世外之人的修道者,更是鲜少会出现在海城这种地方。 道人彭止淡笑,“诸位既然看见这身烛龙皮,就该知道,通天观有一种寿丹,可延寿数百甚至近千年。” 许多人眼睛微亮,他们中许多修炼多年,才到了如此境界,自然舍不得死,然而延寿的丹药,并非寻常能够得到的。 “彭道长的意思是......你当年入海猎杀了一头烛龙,以他肉身炼为寿丹?”有人开口问道,在延年益寿的诱惑面前,城主之位的选拔显得不值一提。 齐冀显然没有料到如此场面,他曾从叔父口中隐晦得知,彭止乃是通天观弃徒,当年那位实力通天的前辈是特意前来擒他的。 然而此刻,彭止竟有种炙手可热的感觉。 “彭道长既能炼制寿丹,这些年那么多前辈寿元枯竭,为何不见你出手?”齐冀语气不善,他倒要看看,彭止如何应答。 “莫非齐堂主以为,炼制寿丹的原料是轻易能够得来的?”彭止转过身,望着齐冀的双眸,淡然说道:“百年光阴,我也就攒下十枚寿丹的材料,此间事了便会开炉炼药。” “可否为老夫预料一颗?”有人按捺不住,在以心神传音彭止。 齐冀观察到许多神念波动,显然被那寿丹撼动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一些本答应了他的人,都有所动摇。 首座之上,胖老者低下头,凝视彭止,沉声说道:“若你所言非虚,我龙府愿花大价钱,向你购买三颗品质上佳的寿丹。” 这种东西十分罕见,即便是龙府也库存不多,在此地能弄到自是最好。 “大价钱?”彭止抬起头,笑着问道:“敢问二位,肯花多大的价钱?” 思索片刻,胖老者咧嘴道:“不如,就以这城主之位交换,如何?”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章 老城主遗赠 齐冀面色铁青,寒声喝道:“两位此举,只怕是不妥吧?” 彭止笑了笑,并未开口。 如今的齐冀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站出来阻挠,因为堂中许多人,都乐得让彭止坐上那个位置。 对于他们而言,谁做城主其实关系不大,若能是齐老城主侄子继任自然是好,以往积攒的香火情派的上用场,不是也无伤大雅。 然而彭止抛出寿丹这么一件大杀器,便使得许多人动摇,更何况那两位龙府之人,分明有意推举彭止。 三颗寿丹,换一个城主之位,其实彭止是吃了些小亏的,只是这其中的门道,不可以常理计算。 那位胖老者看向齐冀,神色冷漠,“齐堂主觉得老夫有何不妥?” 在他心中,早已将三颗寿丹视为囊中之物,此刻有人跳出来阻挠,他不介意展露一些龙府威势。 “看来是我龙府久未现世,世人心中没了敬畏,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也敢如此说话。”瘦老人随声附和,他目光更为锋锐,直刺齐冀面门。 小小元婴,世上有资格说这话的人不多,然而龙府便是其中一个,源于其恐怖的势力,以及其中诸多大修行者。 数届之前的城主册封,当时龙府尚未避世,来的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化神修士,实力盖过城中一些底蕴人物。 齐冀脸色阴沉,若是要他就此放弃城主之位,自是不肯,却又没有可以媲美寿丹的宝物。 “砰。”院门轰然倒塌,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口,几乎眨眼间便来到屋内。 “进来,有我在你怕什么?”魏澜招手,没好气的骂道。 齐掌柜缩着脑袋,从破碎的门外走进,站在魏澜身旁,苦兮兮说道:“魏前辈,我说过不会来此,也不想争些什么。” 许多人盯着这一幕,他们自然知道齐涼是谁,可是这最后一句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争?争什么? 有人眼中浮现恍然神色,难道老城主生前,竟然想要将城主之位传给这个晚辈? 一时之间,人们看向齐冀的目光变得古怪,甚至有些同情。 齐冀面无表情,走到齐涼身前,带着几分责备意味说道:“今日此地商量城中大事,你来做什么?” 齐涼原本眼眸低垂,听见这话却好似生出了一股子力气,抬头直视这位长辈,回击道:“既是城中事,我为何不能来此?” “说得好!”魏澜笑着叫了一声好,无形中给齐涼撑腰。 齐冀神色凝固,他瞥了眼齐涼,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最好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齐涼脸色微白,惨笑道:“我若都想说,叔父又能如何?” 一对叔侄,隐隐交锋。 魏澜将齐涼拉到身旁,笑着说道:“不必想太多,只管将齐老头信上内容说出来,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言语之间,他目光扫过,在齐冀脸上停留最久,十分阴冷可怖。 不少人动容,隐约猜到那信上的内容,此刻在心中考量。 若是这毫无根基的齐涼继位,自然是遂了老城主的愿,然而他们却有可能因此错过寿丹,且往后再得到的机会十分渺茫。 齐涼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果不其然,老城主在信言说,孙儿齐涼,虽修为不济,然心性尚佳,可抗金丹碎裂之苦,涅槃重生,愿许以城主之位,望众人扶持。 齐冀浑身冰凉,他机关算尽,却没料到老城主一招釜底抽薪,几乎满盘皆输。 彭止盯着龙府二人,到了此刻,他依旧握有底牌,只要这两位不松口,他就还有机会。 胖老者显然没有料到如此情形,眉头微皱,走到齐涼面前,问道:“你确定自己没说谎?” 他神情之间,隐隐有股威胁之意。 魏澜双眸一凝,指尖跳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冷声道:“你觉得本座也会说谎?” “老夫凭什么相信你?”胖老者话刚脱口,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往后退出几步,“你是?” “暗堂堂主,魏澜!”魏澜傲然而立,以眼神警告。 “咳咳......不管怎么说,城主之位并非由一人决定,在场诸位继续商讨,我二人不参与就是了。”说完,胖老者看了眼魏澜,瞧见他微微点头后,方才抹了把冷汗。 他奶奶的,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听得此话,许多原本要支持彭止之人,此刻眼神闪烁,这两位的意思是,龙府不再交换寿丹? “这魏澜,究竟是何身份?”有人心中腹诽,以眼下的形势来看,似乎彭止继位的希望也不大了。 连龙府都不敢碰那寿丹,又有几人敢出这个头。新乐文 魏澜环视一圈,满意的点头,道:“若是诸位没有意见,我便推举齐涼做新城主了。” “我反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是齐冀与彭止,前者脸色发青,定定的看着齐涼,几乎嘶吼道:“我可是你亲叔叔。” 齐涼面无表情,亲叔叔?可笑。 彭止则是取出一个木盒,顷刻间药香扑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中品寿丹,可延寿五十年,还算不错。”魏澜漫不经心道,显然他对这寿丹并无太大的兴致。 魏澜没兴趣,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乎,一些寿元即将枯竭的老家伙,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有人试探着开口:“彭道长,你这寿丹打算如何出手?” 彭止冷笑,这人称自己为道长,是想将自己从海城之中摘出来,只做交易? “贫道不才,炼制中品寿丹的成功几率在六成,上品则只有三成,这百年间也就炼制出这么几颗。”彭止看着许多炽热的目光,笑道:“不过诸位道友若需要帮忙炼制,可自备材料,来城主府寻我。” 此话一出,惹来不小的骚动,在场大多是元婴境界的老怪物,本就家底丰厚,只是苦于找不到炼药之人罢了。 彭止这话,无疑是一个极重的承诺,只要他得到城主之位,他们便有希望延续寿元,至少五十年。 相比于老城主的遗命,他们更偏向于这实实在在的利益。 齐冀脸上阴云密布,到了此刻他反倒成了最没有机会的人。 魏澜眼睛微闭,这位神出鬼没的暗堂之主,没有人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就如同没有人会想到,老城主竟然会托孤给他一般。 “诸位,可考虑清楚了?”彭止含笑开口,他几乎已经胜券在握。 唯一的变数齐涼,似乎对争夺城主位置兴致不大。 胖瘦二老盯着魏澜,生怕这位少年杀神,暴起出手,到时他们出手帮忙也不是,阻挠更是不敢。 好在魏澜没让二人担心多久,他睁开眼睛,看向齐涼,笑道:“其实老城主给你留了另外一条路。” 齐涼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这事信上可没提过。 “不要这样看着我,事实上是我与老齐头打的一个赌,赌的就是你最终愿不愿意接任,如今看来似乎是我输了。”魏澜笑着取出另一封信。 信上只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竹园之下。” “老家伙对你是真的不错,那座竹园早年间是一位高人居住,有大机缘。”魏澜烧毁书信,传音说道。 齐涼沉默许久,才卸去心底最后一丝郁结,朗笑道:“既然如此,齐某告辞了。” 望着御剑离去的背影,魏澜眼中露出欣慰神色,身形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眼皮子抖了抖,彭止望向两位龙府之人,笑道:“二位,是否可以开始册封了?” 至于三颗寿丹之事,他再未提起。 册封其实非常简单,挤出一滴蕴含神魂的精血,滴在印信之上便可,日后若是彭止身死,龙府自有感知。 收好城主信物,彭止笑着将两人送出府,才换上阴沉神色,即便今日达成了所愿,但他所付出的代价,让他很难开心起来。 通天观,一座人数不多,却实力极强的道观,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弃徒。 出了城主府的两人,站在大街上,与之前的热络不同,齐冀经过二人身旁时,极重的闷哼一声,如天雷敲击在他们胸膛。 “这小子,还挺记仇。”胖老者冷哼道。 瘦老人皱着眉头,没好气道:“怎么感觉这次什么都没捞着,小公子不会责罚吧?” 以往龙府主事前来海城,皆会受到礼遇,收礼极多,可他们二位却是两手空空,甚至因为魏澜的突然出现,使得新城主记恨。 “责罚也得认,你还敢去找那位求情?”胖老者嗤笑,唯有他们这种府主近臣,才知道那位的恐怖之处。 瘦老人缩着脑袋,脸上苦兮兮的。 怀着这份惴惴不安,两人走过几条街道,眼前出现一座翠绿欲滴的竹园。 “海城这等绝地,为何能够生养出如此一片灵竹?”他们疑惑不解,观这些竹子上挂着的翠绿叶子,以及附着的灵液,只怕是极为罕见的品轶,即便龙府也没有几株。 竹园墙头上坐着一个人,正朝这边招手。 “胖子,我怎么看着那人好熟悉,咱俩摸过去看看?”瘦老人小心翼翼道。 “滚蛋,你不想活别带上我!”胖老者勃然大怒。 熟悉个屁,那不就是府主幼弟,那个天杀的魏澜吗? 喜欢仙人来此请大家收藏:()仙人来此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李衡的离去 魏澜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跃下墙头,一晃来到二人面前,似笑非笑道:“你们今日看到的,要记得保守秘密,知道吗?” “知道了!”胖瘦二老连忙点头,悻悻然道:“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实在是不想跟这位杀神待在一起了,心里头发毛。 “去吧。”魏澜漫不经心的挥挥手,眸中流过一缕异色。 下一瞬,那座占地不小的竹园,凭空消失在这位暗堂之主面前,丁点气息都不曾留下。 魏澜咋舌不已:“老齐头够抠门的,光想这小子吃肉,连汤都不让我喝一口。” 感叹过后,魏澜寻了处无人居住的杂院,躺在瓦背上,眯起狭长眼眸。 没过多久,拒海街外出现两道人影。 “你确定还要去触这个眉头?”矮胖老者目光瞥了一眼,有些担心,这里头的那位可不一定比魏澜好对付。 瘦老人眉梢轻挑,笑道:“放心吧,我都打听过了,这拒海街并非只有薛家一户,不久前有个名叫李衡的小子住了进去。” 胖老者扭过头,疑惑道:“啥意思,你是想?” “收起你的狗屁想法。”瘦老人骂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是真傻假傻,咱们好歹是龙府来人,那小子难道连这点薄面都不给?” 龙府本就是用于制衡海城与水族,有着超然地位,他们自不会觉得会有人拒绝他们的好意。 更何况,听说那李衡曾与齐冀结仇,面对这份送上门的香火情,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然而事实却是,二人还未敲响院门,就看见门户紧闭,且刻有隔音阵法,换言之这座屋子的主人,似乎不希望受到任何人打扰。 “现在怎么办?”瘦老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胖老者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生出一股邪火。 此次龙府如此大规模出动,可不仅仅是为了册封之事,而是源于府中一位老祖宗级别的人物,感觉天地将有大变。 而这变化,极有可能起于东海,二人便是被派随同魏鲲,监视海城动向。 “小公子没来之前,你我决不能离开海城,破阵。”胖老者冷哼,他倒要看看,那年轻人,究竟会桀骜到何种地步。 毕竟是出身龙府之人,瘦老人取出一件流动玄妙符文的法宝,冲着那护府阵法重重砸落。 “轰。”巨大的轰鸣声后,李衡猛然睁开双眸,将手中誊录的神纹图册收好,眼中闪过凌厉的凶光。 “两位出手破阵,是在向我宣战?”李衡看清两人后,脸色稍稍缓和,皱眉道。 胖老者却是狞笑道:“我二人看中你这座宅邸,打算征调些时日。” 李衡冷漠道:“此处乃是私人宅邸,即便是城主来了,我也不借。” “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不成,老夫说的不是借,是征调。”胖老者嘴角露出森然笑意,一步跨出,就要挥手打向李衡。 身后瘦老人亦是跟上,身子挤在门的另一侧,将李衡的退路挡去。 面上感觉到一阵掌风,李衡突然笑了,说道:“既然两位如此行事,也别怪我了。” 李衡原本不想惹事,然而被人欺压上门还能忍气吞声,他做不到。 他自怀中抽出一页黄纸,以手掌拍出。 胖老者心中冷笑,李衡最多不过初入金丹,哪里比得过他在这境界浸淫多年,更有龙府高深术法战技。 一击过后,胖老者忍不住轻咦一声,道:“好古怪的符箓,竟能让你接住老夫一掌。” 手中黄纸尽数焚毁,李衡下意识皱了皱眉,看了眼左右,开口道:“进来吧。” 两人这才展颜,瘦老人更是拍着李衡的肩膀,笑吟吟说道:“这才对嘛,何苦与我龙府作对。” 李衡沉默不语,悄悄关闭院门,用符纹彻底封好气息,才转身看向二人,“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走入我的阵法,看来你们龙府之人,还真是胆量不小。” “你什么意思?”胖老者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厉声呵斥道。 却见李衡衣袍狂舞,整个人升腾而起,于空中端坐,俯瞰下方庭院。 “镇!” 随着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两人只觉肩上如同压了千钧重物,若非有着金丹修为,只怕是要筋断骨折。 “这等阵法,岂会是你一个小修士能够布置出来的。”二人惊骇不已,胖老者更是急声喊道。 阵法一出,他浑身修为被禁锢,如坠深渊泥潭,想要调用一丝一毫,都得花费百倍千倍的心神。 反观那控制阵法之人,气韵圆满,呼吸吐纳甚至没有乱象。 能够拥有此等威能的法阵,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然而那些阵法的主人,都是龙府之中一些地位极高者,且都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元婴大修士。 李衡神色冰冷,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出手镇杀这两人。全球 “斩!” 话音刚落,一柄天刀缓缓成型,自发挥向那瘦老人。 二人之中,李衡对他的观感最差,相较于行事直接的胖老者,这等喜欢在背后下阴手的人,更为该死。 早年未入烈阳宗时,李衡并没有少吃此类暗亏。 “住手,你可知我等是何人?” 胖老者尖声嘶吼,天刀去势骤降,他以为李衡忌惮龙府势力,于是松口道:“今日你放我二人离去,这件事情就此作罢,龙府会奉上重礼赔罪,如何?” 李衡咧开嘴,在他无比惊骇的目光中,院中闪过一道流光,那位被镇压得极惨的瘦老人,身首分离。 还从眼前的血腥中回过神来,胖老者就感觉身上的压力骤增,与此同时,李衡手中印结出现变化,只听他轻喝一声:“破!” 天际忽然响起叹息,薛老祖不知何时现身,看着李衡,苦笑道:“我与这家伙也算有些渊源,李兄弟能否给个薄面,老夫保证他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胖老者急声附和道:“我愿立下大道誓言,定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 李衡脸上露出笑容,望向薛老祖,道了声谢,随后眼神重新变得坚韧,手中印结重重压下。 从两人进院到身死,不过十余息的工夫。 李衡落在院中,取了金丹收起,这是极好的制符材料,而后将尸体焚烧,才走出院门,去往薛家。 空中的薛老祖满脸错愕,片刻后笑骂道:“好个鸡贼的小子。” 他的脸上布满了笑意,明白一件费尽唇舌求了许久的东西,即将送上门来。 过了一会,薛老祖将李衡送出城外,手中攥着七八张神秀内敛的纸片。 “劳烦薛前辈关照一二。”李衡微微抱拳。 薛老祖咧嘴一笑,“这个都好说,只要我薛家还在一日,你那宅子倒不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并不打算插手接下来的事情。 确认身旁无人之后,李衡才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仙门大会之上,那位雾阁少年所赠。 一点真元注入其中,符纸缓缓燃烧,在李衡面前有一个幽深漩涡出现。 “是李衡吗?”从漩涡里传出声音,少年看清来人后,脸上露出一分惊慌神色,竟是直接拍出一掌,吼道:“快跑!” “为何?”李衡皱眉,旋即漩涡深处传来恐怖的力量波动,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巨大的眸子凝视着他。 冒出一颗头的汉子问道:“就是此人,在符道上击败了你?” 少年悻悻然点头。 “既然如此,便随我去雾阁修行吧。”汉子说罢,大手抓向李衡。 李衡身子暴退,目光冷漠,“前辈此举何意?” 当初少年只是邀请他前往雾阁,实际上若不是怀疑雾阁与家族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李衡都未必会下山来东海。 如今看来,或许下山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手中陡然出现一叠攻伐符箓,李衡闪电激发打出。 “轰......” 尘烟散去后,漩涡中传来爽朗的笑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看来阙儿并没有说谎。” 汉子突然话锋一转,出手更为迅捷,“既如此,我就更不能放你离去了。” 李衡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方才的符箓几乎是他最后的手段,竟然无法伤到此人分毫。 想到某些可能,他一咬牙,身子如同一片树叶,在东海狂风之中飞遁。 “雕虫小技。”汉子明显没了耐心,他手掌重重一握,潜藏着狂风之下的李衡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大手将李衡拎起,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逼近,汉子冷哼道:“阴魂不散的王八蛋。” 片刻之后,老鱼头陡然出现,盯着脚下的一滩血迹,以及空中散落的气息。 仙宗圣山上,林楠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如今山脚擂台也无人敢上,他正准备动身下山。 姚郗瞥了眼守在一旁的林钧,笑吟吟说道:“林楠师兄离家多年,是该回去看看了。” 林钧脸上极为隐晦的露出一分喜色,对圣女传音道谢。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仙宗之内能让他听进耳朵的话极少,放在心上的更少。 如今圣女亲自开口,这个小子也该上上心了吧? 果不其然,林钧瞧见儿子脸色虽依旧不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客登门 陈圣嘴角露出一分笑意,这几日的相处,使得他对林钧印象不差,加上也曾听闻过他的一些往事,对这位林家主更是另眼相待。 吕竺在一旁调侃道:“我看东郭丫头这几天与你儿处的不错,何不干脆带回家去,让族老们见见?” 林楠脸色一黑,他虽不讨厌东郭柳,却也谈不上喜欢,正要开口。 却见林钧点头,望向东郭柳,轻声问道:“柳丫头,你可愿意去我林家做客?” 他本就对这位旧人之女十分关切,此刻恰好可以借着吕竺这阵东风,就坡下驴。 林钧话说的十分漂亮,即便是林楠的冷淡性子,也不好当着圣女的面多说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东郭柳,只等她一个点头。 见她低头不语,姚郗还以为是心有顾虑,笑着说道:“林家主既然盛情相邀,你去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若是不放心,可让东郭破随你一同前去。” 闻言,东郭柳这才抬起头,眼眶微红看着姚郗,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时日,这座山头注定了风雨飘摇,圣女这是,在替她们姐弟二人寻找出路。 林钧朗笑道:“林某不再叨扰圣女,我们就先走了。” 姚郗笑着点头,目送三人离去。 王蔼府中,魏鲲与老仆轩叔相对落座,平日里无人之时他们更像是一对叔侄,而非主仆。 “小公子,仙宗各脉都有暗信送来,您可选好了与哪一脉合作?”轩叔手上握着一叠信件,观其厚度,应该囊括了仙宗大半以上有实力的家族。 “合作?”魏鲲眉头轻挑,不屑道:“您也太看得起他们了,若是整个仙宗能够抱成一团,还有几分资格,现在嘛.....呵呵。” 轩叔点了点头,仙宗作为超一流宗门,整体实力是有资格与龙府相提并论的,然而在经历一些变故之后,各脉分崩离析,如今更是有着分而治之的趋势,自然不被魏鲲放在眼里。 毕竟魏鲲,是府主几个子嗣之中最为受宠,有望继承那个位置的。 “话虽如此,公子还是需要找个人办事的。”轩叔低着头,将书信一字排开,笑道:“不如随意挑一个?” 魏鲲伸了个懒腰,缓缓伸出手,脸上有些不耐之色。 不知那送信而来的各脉家主,看到这一幕,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然而魏鲲的手掌却悬停在空中,眼神死死盯着手腕上,一串白玉手链,上头两颗极细小的珠子破碎。 “是胖瘦二老?”轩叔皱眉,这两个老家伙虽然修为不济,却是府主的近侍,在他年幼时就跟在身边,是真正的亲信。 “有谁敢对他们动手?” 魏鲲脸色难看,低吼道:“无论是谁,本公子都要灭他满门。” 轩叔看着小公子几乎扭曲的脸,忍不住轻声呵斥道:“制怒,那人既然敢出手,想必定不简单,怕是已经遁走了。” “那怎么办?”魏鲲心中滔天怒意顿时消散,看向老人,轻皱眉道:“难道我龙府之人就这么白死了?” “不会。”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神色,轩叔笑道:“别忘了他二人是去何处办事,那位新晋城主如今初等宝座,正是与我龙府打好关系的时候。” 说到这,老人闭上嘴巴,今日他提点的已经够多了。 魏鲲点头,取出一块直通府主信物的传讯令牌,以极严苛的语气问责,让其追查此事。 如今的第一要务,依旧是那位仙宗圣女。 莫名觉得心中烦闷,魏鲲将桌上书信一一看过,起身说道:“先去吕家看看。” 仙宗十八个家族之中,又以吕家所开出的条件,最为让人心动。 “好。”轩叔笑着起身,以大修为将魏鲲裹住,径直撞出王家仙山法阵。 山巅一座十分突兀的茅庐内,王蔼与如今的王氏家主,一个身着麻衣的长须男子。 “家主,为何不与那魏鲲做笔交易?”王蔼心中疑惑。 仙宗各脉,就属王家与龙府关系最深,王家主母乃是出自龙府,是魏鲲的亲姑姑。 长须男子却是笑了笑,淡然说道:“既然都是一家人,又何谈交易之说,真到了我王家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我自不会坐视就是了。” 王蔼眼中异彩连连,家主这话,似乎大有深意。 族中长辈间就有传言,这位家主与主母不合,才会常年寡居山上结庐修行,从而导致大权旁落。 怀揣这份心思,王蔼告辞下山,去往一位交好故友处。 长须家主目送晚辈下山,今日似乎并不急着回去修士,站在山巅远眺,空中隐有蟒龙交错之像。珑珑 吕家,魏鲲落座,身旁是当代家主长子吕代真,一位不足百岁的元婴修士,显得十分有诚意。 吕代真倒了一杯春神茶,推到魏鲲面前,笑道:“早年留存的茶叶,还请少府主不要嫌弃。” 魏鲲虽看不起仙宗各脉,脸上却是不动神色,笑吟吟端起茶杯,轻嗅一下,赞道:“是那株古茶树出产的上品,吕兄有心了。” 古茶树,指的便是许多年前被人盗走的那颗,此物的收回一直是吕家许多长辈的心病,此刻被魏鲲直接提起,吕代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似乎是察觉到这种变化,魏鲲轻拍嘴巴,带着几分自责道:“是我失言了,还望吕兄莫要怪罪。” “少府主说笑了,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将来等我将那株古茶树找回来,再轻少府主饮最香的新茶。”吕代真脸上郁色一扫而空,决然说道。 魏鲲眼睛微亮,道:“吕兄此话,难道已经知道那株古茶树的行踪?” 吕代真点了点头,“家中一位长老,曾在大罗宗属地见过。” 魏鲲皱眉道:“大罗宗,似乎也是一座实力不弱的宗门,当年便是他们盗取了吕家宝物?” 他曾听父亲提起过,大罗宗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隐世家族,势力不比龙府弱上多少。 “据长老所说并不是,只不过如今古茶树确实入了大罗宗外门。”吕代真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往魏鲲脸上瞟。 仙山防卫极为严密,仙宗位置更是秘密,当年失窃吕家不是没有怀疑过宗内之人,然而彻查之后发现,那些时日各脉并无人出宗。 相反,与龙府亲近的王家,当时有贵宾到访。 “这些不开心的先放一边,你我还是来聊聊眼前这件事吧。”魏鲲眼神变得犀利,他望着吕代真,正色道:“除了纸面上的好处,吕家还能给我什么?” 吕代真神色微变,没想到这位少府主开口如此直接。 轩叔目光却是十分欣慰,书信上所承诺的,大都是吕家与龙府之间的交易,魏鲲能从中捞到的极少,既然要谈,便该谈些切实际的。 “少府主,难道我仙宗付出一位圣女,还不够吗?”吕代真语调有些苦涩,他心中对姚郗,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实际上若没有吕遗风,仙宗最有资格与圣女结成道侣的几人中,吕代真的位置极为靠前。 然而吕遗风死了没多久,便又冒出个魏鲲,难免令他有些不满。 魏鲲自是察觉到了他这种神色,笑着放下茶杯,“今日茶水很不错,魏某还约了另外几人家主,便不多陪了。” 吕代真脸色铁青,这是在警告自己? 他看着不过金丹修为的魏鲲,心中生出几分戾气。 “小公子,这茶叶确实不错,将来有空了,我去大罗宗为你取一些来。”轩叔跨步走出,投足间露出的气势,将吕代真逼退。 魏鲲笑着点头:“那就多谢轩叔了。” 说罢,他直接飞身而去。 由始至终,这对主仆都没有再看吕代真一眼。 有些机会一生只有一次,这位吕家大公子,显然是错过了。 出了吕家,魏鲲脸上才浮现狰狞之色,寒声道:“去圣山!” 轩叔神色微动,正要劝诫,就见魏鲲抬起手,说道:“我只是去看一眼,不会发生冲突。” 魏澜说话时一直看着老人,心中疑惑,不过是个金丹修士,哪怕真有几分手段,也不该让元婴后期的轩叔如此忌惮才是。 轩叔蓦然笑了,“小公子想多了,那少年虽强,却不至于能和我分庭抗礼,只是此人身份可能不俗,我不好对其出手。” 当日与陈圣短暂对峙,却是给他看出了那柄仙剑的来历,才会如此退让。 “若是我非让您出手呢?”魏鲲眼眸眯起,父亲派给自己的近侍,居然说不敢对一位少年出手? “那自然以公子的命令为先。”轩叔屈身,毕恭毕敬道,只是在魏鲲目光移开之后,悄然加了句:“只是还要尽力保全少年性命就是了。” 魏鲲并没有让轩叔带着,而是自行御剑,悬停在圣山外。 坐在崖边修行的陈圣眉头轻挑,看向这位隐隐有着敌意的少府主,“想死?” 既是恶客登门,他便也不用客气。 更何况,这几日陈圣心绪总是不安,似乎有某些不太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魏鲲双眸眯起,盯着这位可能身份不低于自己的少年,破天荒挤出几分笑意,问道:“听说你是姚郗的小师叔?” “是又如何?”陈圣毫不客气道。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比试开始 “少府主是真傻,还是在陈某面前装傻?”陈圣轻笑,目光落在那个老仆身上,问道:“前辈该不会认为,以你的修为便能够横行仙宗吧?” 轩叔冷哼一声,并未开口反驳。 魏鲲脸上流露笑意,望向陈圣的眼神中亦没了敌意,轻笑道:“那晚辈也该叫您一声小师叔了。” 陈圣瞳孔微缩,“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公子快退!”轩叔一步挡在魏鲲身前,挥袖击溃剑气。 老人用修为将魏鲲牢牢护住,凝视陈圣,沉声说道:“即便我家公子说话有不妥当,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吧?” 若是被这一剑入体,以魏鲲的修为境界,都有极大可能重伤。 更令他惊骇的是,陈圣看似随意的出手,竟都有着金丹巅峰的杀力。 陈圣蓦然起身,道:“龙府势力强横不假,可总要讲些规矩,二位态度如此强硬决绝,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 “还是说......魏书易点头让你们来的。”话音未落,剑光已然飞掠而出。 陈圣一手握剑,另一手出拳。 魏鲲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出府之事确实经过父亲首肯,然而对仙宗的态度上,却并非如此。 老人亦是有些变化,在龙府中都算得上尖端战力,他知晓的事情远比魏鲲要多,自然明白这些年历代府主并非不想入世,而是囿于某种神秘规则,不得而出罢了。 手上与陈圣对招,轩叔心中更是坚定了某种猜测,带着魏鲲急速飞退,凝声问道:“敢问可是白家子弟?” 陈圣面无表情,实则心底并不平静。 他虽不是白家人,手上这柄仙剑却是正儿八经出自白家。 如今看来,与母亲行踪相关的白家,似乎与龙府是同等级别的存在。 否则出身龙府,又有着元婴后期修为的老人,不可能表现出这般明显的忌惮神色。 “既然是白家人,那这姚郗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魏鲲声音变得尖锐,看向陈圣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猜忌与质疑。 陈圣将剑横在胸前,第一次仔细打量这柄仙剑,剑身轻薄透彻,隐隐可看见对面主仆二人的神情。 老人脸色凝重,神识一直在周遭扫过,那魏鲲则大胆的多,定定的望着陈圣,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突然把剑悬回腰间,陈圣漠然道:“此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龙府所谋我也不会管,只是姚郗......你们别打她的主意。” 要解如今的局势,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魏鲲知难而退,否则一旦双方真正动起手来,陈圣自有办法保住姚郗,却难免会给某些包藏祸心之人钻了空子。 浑身裹着黑裙之下的姚郗缓缓走出,身旁跟着长老吕竺,此刻的他气息圆满通达,身上透着股淡淡的威压,是随时可能破镜的征兆。 姚郗朱唇轻启,“各脉家主答应二位的,我这个圣女并不会在意,更不会阻止你们达成这笔买卖,只是少府主所求的联姻之事,还是算了吧。” “为何?你觉得本公子配不上你?”魏鲲双目微红,心中有一团怒火,修行数十年,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如此决然拒绝他。 陈圣眼眸低垂,心神一直挂在那元婴老人身上,今日之事,关键还在此人。 姚郗盈盈一笑,眼中有着无限柔情,看向身旁的小师叔。 “懂了!”魏鲲满脸黑线,圣女都做的如此直白,他若还看不出来,岂不是白白纵横了这么多年的花丛。 魏鲲轻挥袖,道:“轩叔,咱们走!” 入仙宗的第一要务终究不在此处,他还需要去见许多人。 老人离去之前,深深的看了眼陈圣,皱了皱眉头。 二人离去之后,吕竺才松了一口气,笑吟吟打量身旁一对少年少女,啧啧道:“倒真有几分相配,以陈兄的天赋也不算辱没了郗丫头。” 姚郗乖巧的站着,瞧见陈圣的古怪神色后,轻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手臂突然感受到几分柔软,陈圣扭头,微怒道:“这是打算拿小师叔做挡箭牌?” “谁让小师叔厉害呢。”姚郗嘿嘿笑道,手上攥得更紧了许多。 陈圣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人都走了,你也不必如此。” 吕竺走出,脸色微沉,说道:“此事不会这般简单,原本有着圣女这个筹码,各脉家主与龙府合作的代价不大,可如今......”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会有某些老人下场?”陈圣皱眉,如果是这样,或许还真会有不小的麻烦。 姚郗眼中欢喜神色悄然退去,精致俏脸上布满了阴云,显然她也没想到如此深的层次。 陈圣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别怕,小师叔有办法。” “当真?”吕竺两眼一凝,提醒道:“即便是一些太老的家伙不出手,各脉的实力也是极强的。” 陈圣神色淡然,太老的家伙指的自然是仙宗底蕴存在,那是根基,不到宗门生死关头不会动用。 各大家族即使出手,也只会是元婴境界,绝不会有化神老怪出现。 想到这,陈圣心中不由叹息。 当年他入仙宗之时,寻常元婴连出门迎接的资格都没有,一些闭死关的老化神都现身陪同,如今却要为一群元婴修士烦恼。 “小师叔,可否请卢师叔前来?”姚郗眼珠打转,想到一个可能破局的方法。 陈圣哭笑不得,卢大管事此刻怕是直想骂娘,原本李衡在时还好,现下只剩他一人打理宗门,不在背后戳陈圣这位山主的脊梁骨就算不错了,还想让他帮忙。 嫌命长不成? “无妨,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有把握带着郗儿离开仙宗。” 当年亲手炼制的逃生符箓,要送一个人离开不难。 说完这一句话,陈圣向吕竺问了个方位,便御剑而去。 吕竺神色古怪,喃喃道:“他去吕家做什么?” 姚郗茫然的摇了摇头,反身遁入宫殿,她如今的修为也不过金丹,面对仙宗大势,根本无力抵抗。 吕家脚下,有一道偷偷摸摸的身影。 “我说小子,你这法子未免也太阴损了。”天机子撇嘴,有些不屑道。 正忙于开凿阵法的陈圣翻了个白眼,以薛长生所传的秘法,窃取护山大阵的符纹,据说当年他能离开吕家,便是多亏了这门秘法。 作为其关门弟子,这也是薛长生为数不多能教授给陈圣的东西。 将一处阵壁掏空,又以点睛笔绘上足可以假乱真的符纹,陈圣才满意起身,轻笑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吕家之人不出面,我并不会做什么。” 天机子心头一惊,“听这话的意思,你小子是打算将仙宗各脉都走个遍?” 陈圣笑着摇头,道:“前辈说笑了,我可没有这本事,能够破坏吕家法阵,也是仰仗前人之功罢了。” 天机子对他的话显然不太在意,自顾自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等他们出手,为何不直接将那丫头带走?” 在他眼中,一个如此境地的仙宗圣女,还真不如去往掩日峰,哪怕只是做个寻常弟子都要好得多。 陈圣只是笑了笑,毕竟在此地修行多年,一些东西是抛不开的。 更何况,即便是姚郗愿走,也会有人阻挠。 在宗内任你如何闹,都是自家事。 圣女叛逃,性质可就全然不同了,仙宗必定会全力追杀,一些老古董亦会坐不住,届时会有诸多麻烦。 感觉到陈圣的心绪,天机子嗤笑一声,重新归于沉寂。 自从问过那个问题,听到陈圣的答案后,天机子主动现身的次数变得极少。 陈圣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淡然一笑,飞掠回到圣山之上,如今唯有积攒实力才是关键。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陈圣之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吕如松伸手触摸阵壁,随即轻咳一声,当日他在仙门大会上的举动,终究是造成了不小的后果。 虽不至伤及修行天赋,但从此体魄变得十分孱弱,唯有入金丹境之后,才有可能借助一件家族秘宝重铸。 “如松,你在此处做什么?”来人是吕灵槐,这位吕家长老终究还是不忍心,收了吕如松为徒。 “师尊。”吕如松几乎在一瞬间收回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神色,道:“弟子修行累了,下山走走。” 说到这个,吕灵槐突然想起最近名声极大的那位少年,轻叹道:“恨他吗?” “恨?”吕如松自嘲一笑,“说到底,还是怪弟子心性不坚,才会落到这个下场。” 见唯一弟子如此模样,吕灵槐露出几分怅然,递过一瓶养气丹药,道:“努力修行吧,将来再站到他面前,讨回这一局就是了。” 吕如松默不作声,近日的传言他亦有所耳闻,对曾经对手如今的实力自然清楚,吕如松深知此生是没有希望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伸手接过丹药,取了一颗吞下腹,咧嘴笑道:“师尊放心,弟子定会早日结丹的。” 吕灵槐微微点头,脚步匆匆去往别处。 由于吕遗风的死,他受到的牵连极大。 望着师尊的背影,吕如松眼神落在阵法之上,嘴角掀起一丝弧度。文学大 似乎这伤,受的并不算吃亏。 ......... “林家主,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没有派人去王家?”魏鲲看着草庐前的男子,忍不住皱眉。 堂堂仙宗一脉之主,元婴境大修士,就住这种地方? 难道外界传言都是真的? 林家,是唯一一个没有向魏鲲递信,从头到尾保持缄默的家族。 即便是魏鲲亲自前来,这位名声不太好的林氏家主,似乎也不打算开口说话。 林钧半眯着眼睛,手中有一支紫玉材质的鱼竿,竿上缠着极为纤细的丝线,线的尽头无钩。 魏鲲脸色一沉,语气重了些,“林家主如此姿态,是在藐视我龙府。”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身后老人向前踏了一步,一股无形气势在山巅荡漾开来,将云海击散。 林钧眼皮轻抬,瞥了眼老人,又看了眼魏鲲,随口说道:“我是在藐视你。” “还有,让你的老狗不要乱撒野,我林家之人脾气不好。”说话,林钧手掌一挥,原本散开的云海顷刻间复原,甚至比之前更加浑厚广袤。 “你!”魏鲲神色一凛,他几时受过如此毫不掩饰的侮辱,当即就要开口呵斥。 却见身旁老人,闪电般出手,将自家小公子拖回身后,如临大敌般看着林钧,沉声喝道:“如此对一个晚辈出手,林家主不觉得有失身份?” 林钧冷笑:“有失身份?你问这个小子,他究竟有没有将我当做前辈?” 轩叔心中微凛,他深知魏鲲的性子,只有面对少数几人,才会保有一丝敬意,显然之前的林钧并不在此列。 “滚吧,你们之间的腌臜事我不想掺和,回去跟魏书易说,下次换个能入眼的儿子来拜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钧说罢,二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出现在了仙山之外。 魏鲲眼神闪烁,看向身旁老人,涩声问道:“什么境界?” 老人眼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一字一顿道:“至少半步化神。” 半步化神,虽然只比元婴巅峰高了半步,却宛如一道天堑,将许多天资卓越之辈拦在门外。 便是龙府公认最为年轻的化神修士,都费了足足百年,才参透了这一重境界。 跨过了这一步,意味着林钧已经占尽优势,完全有资格藐视他们,甚至是龙府。 “走吧。”魏鲲神色重新归于平静,他心中再骄傲,也不会认为自己有资格在未来的化神修士面前张狂。 轩叔点头,裹着魏鲲一掠而逝,十分小心翼翼。 有了这林氏家主的前车之鉴,即便是他,也不敢再轻视仙宗各脉。 山巅上的林钧看着二人离去,刚要落座,就感受到一股狂乱的气息,横冲上山。 来人正是那位传言与他不合的林家主母,是为一看就很精干的女子,她满脸的紧张神色。 “你来做什么?”林钧错愕不已,望向这位多年不见的妻子,露出几分笑意:“楠儿又偷跑了?” 确认丈夫气息顺畅之后,那妇人才松了一口气,以手平定呼吸,没好气道:“一回家就惹事,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林钧轻笑:“这不是没出事吗?” 妇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父子俩,就没一个好东西。” 在家族许多事上杀伐果断,被誉为女阎罗的妇人,眼中升出几分柔情,轻轻走到林钧身边,轻柔的为其整理衣冠,笑吟吟说道:“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怕是要惊动一些老家伙。” “那又如何?”林钧眼色凌厉,双手将妇人抱在怀中,笑道:“躲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到了如今的境界,还要让夫人与楠儿那般幸苦?” 听着这番蕴含了无尽柔情的话,妇人心中那点委屈,以及多年与丈夫二字聚少离多的酸楚,不觉间散去了许多。 两人紧紧抱了许久,林钧才有些无奈道:“夫人,该办正事了。” 怀中妇人抬起头,双颊微红,轻骂道:“老不羞,大白天的。” 林钧错愕不已,指着一旁的茅屋,道:“这房子我可住够了,该下山去当几天真正的家主了吧?” 明白自己相错了的妇人脸上更加红润几分,娇嗔着打了丈夫胸膛几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夫妇二人飞掠下山,这一日过后,有心思细腻之人发现,许多原本隶属于林家几个重要人物的手下,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家主林钧刚回归,便宣布了两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林氏封山十年,期间不允许进出,亦不接纳访客,而那位漂泊多年的林氏少主,正式成为家族继承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陈圣久久无言,林家如此态度,显然是不愿意再理仙宗事务,隐隐有分裂之局。 “陈兄觉得如今的仙宗如何?”吕竺突然出现,带着几分讥讽问道。 陈圣摇头道:“说到底还是仙宗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吕竺露出古怪笑容,道:“你若愿意,老夫不介意你成为仙宗之人。” “我与郗儿只有师叔师侄这层关系,前辈莫要再说了。”陈圣满脸黑线,脚下匆匆,几近落荒而逃。 陈圣离开后,吕竺望向一处,叹道:“你都听见了,还是早做谋划吧。” 姚郗沉默不语,眼眸深处一点光芒却逐渐变得暗淡。 归根结底,只要姚郗不肯离开仙宗,陈圣不愿留下,这就会是一个死局,将来很长一段岁月里,圣女姚郗都会是一尊傀儡,任由那些人摆布。 两人并不知道的是,在极隐匿的某处,陈圣正看着她们,神色平静,一如光洁海面下的风云涌动。 “三日,好急的性子。”陈圣冷笑,手中攥着块玉牌,是被人以大修为送来的。 三日之后,为圣女姚郗公开择婿。 陈圣犹豫了一下,手指发力,将这块材质不俗的玉牌碾碎,然而当他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姚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小师叔,你都知道了?”姚郗努力昂着头,不让泪珠滴下。 陈圣点头,轻声说道:“不过是一场比试,他们既然要办,师叔去就是了。” 说罢,他笑着揉了揉姚郗的脑袋,一如当年初见时的场景。 身子化为长虹而去,陈圣竟是直接去往那座比试擂台,朗声喝道:“既要比试,何必等到三日之后,陈某在此,挑战仙宗诸位。” “好个猖狂的少年。”有老一辈看到这一幕,语气不善。 也有年轻一辈的天才修士,自仙宗各处走出,去往那一座擂台。 各座仙山之人,都有人在观望,多是些被长辈禁足不出的年轻人,其中有些甚至触碰到了元婴境界,依旧不被允许去挑战陈圣。 因为据传仙宗最高处,有一位少年天骄走出,要与那近来声名鹊起之人一战。 “想不到连那几位,都被龙府动摇了。”林钧亦在观望,他此刻忍不住皱眉。 圣地,仙宗记载中的圣子圣女,几乎九成都是出自那里,各个家族间有祖训,需对圣地之人退避三舍。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仙宗根基般的势力,竟也会被那魏鲲说动,答应了许多苛刻条件,甚至派人帮其抢夺姚郗。 杨尧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冷冷的看着陈圣,宛若看着一只跳梁小丑。 “杨兄,此人就是陈圣,有可能来自白家。”魏鲲站在一旁,身后却没有轩叔的身影,显然对这少年的实力非常信任。 “白家?”杨尧提起几分兴致,问道:“是隐世圣地白家?” 魏鲲笑着点头:“正是。” 杨尧缓缓起身,说道:“既然同为圣地弟子,我便先去会会他。” 一道人影急速坠落,杨尧站在擂台中央,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圣,冷冷问道:“你的修为很弱,当真是白家之人?” 陈圣淡笑,并未承认,而是果断拔出仙剑,能够明显感觉到眼前此人的特殊。 见陈圣如此桀骜,杨尧咧嘴,“看来不会假了,寻常金丹在我威压下没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杨尧手中凭空出现一杆大戟,点指陈圣,笑道:“让我看看你白家,配不配的上被称为圣地。” 陈圣冷笑,身形爆射而出,面对使用重戟的对手,竟是选择了最为狂暴的战斗方式。 “来得好!”杨尧眼睛发亮,他平生最喜欢做的,便是以压倒性的力量击败敌人,陈圣此举可谓是正合他意。 一击之后,陈圣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杨尧的修行功法似乎极为特殊,甚至可以说与他有几分类似,除去浑厚的修为之外,尤有一股巨力蕴藏其中。 “你的肉身似乎不错!”杨尧双瞳猩红,虽说有着仙剑在手,但那一戟的余震也足以压垮任何金丹修士,而陈圣却能做到面无表情。 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有着如同妖兽一般坚韧的肉身。 陈圣收敛心中惊骇,左手握紧拳头。 “便先与你对上几招!”杨尧见状,竟是单手握戟,另一手与陈圣相对锤杀。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战圣地传人 “这是什么怪物?”有仙宗弟子惊叹,明显感觉到这场战斗,他们连余波都承受不住。 许多距离擂台较近的,都能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劲风,无形之中压制而来。 最让人在意的是,那两个家伙以拳换拳,身体竟可以接纳如此狂暴的冲击,而面不改色。 杨尧眼中战意越发炽热,本以为此次出手,会如以往是一边倒的局势,然而陈圣不仅能够扛住他的攻击,甚至出拳力道之大不弱于自己。 陈圣脸上看不出表情,心中却并不平静,交手到了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杨尧定传承有一门极强的炼体之法。 “如此对拼下去你必输无疑,还不肯动用真正的本领吗?”杨尧语气平静,陈圣的肉身力量固然不弱,但他自认最后胜者定会是自己。 而依据魏鲲透露出的一些消息,这个能让他入眼一二的少年,显然不仅仅有这点本事。 能让一位元婴修士忌惮的人,不该如此简单才是。 因此,杨尧不介意手下留几分力,好见识见识陈圣的手段。 陈圣轻笑道:“你觉得我会输?”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未必!” 陡然间,众人眼中的少年气息一变,紧握着的左拳处出现一圈淡淡灰色光晕,说不出的朦胧与古怪。 杨尧在那光晕出现的一刹那,眼神变得凌厉,心中泛起一抹涟漪,同为肉身强大者,他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接下这一拳,我便出全力与你一战。”陈圣脸色微白,凝聚这攻势即便是如今的他,都是有些勉强。 杨尧短暂失神后,目光重新坚毅,整个人身上透着股锋锐之意,“既如此,便陪你对上一拳。” 陈圣有些诧异,因为那杨尧竟是舍了杀力极强的大戟,双臂一震,继而攥拳。 “来吧!”眼中射出一缕精光,这位圣地之人,身影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而在陈圣的目光中,杨尧以极快的速度,踏破音浪而来,似乎是要抢占先机,直直撞上那一拳。 嘴角轻翘,陈圣拳头压下,那灰色光圈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砸向杨尧。 杨尧显然早有防备,只见他身形一转,居然以手掌抓向那个光团,极为的胆大包天。 “想不到如今的人族,竟还有古修行者。”天机子的感慨声响起,心中十分不平静。 见陈圣心中诧异,天机子厉声提醒道:“别让他得逞,否则今日之后,你武道路途会极为坎坷。” 陈圣心神微震,随即迅速下坠,一脚踏向杨尧。 “现在才反应过来?”杨尧露出森然笑意,狞声道:“只可惜已经晚了,你这新生的武道神通,我就笑纳了。” 说罢,他挥拳砸向陈圣,那一击的力道远胜过之前交手。 身体自空中落下,陈圣艰难挺直身子,抬头仰望。 杨尧已然得手,正将那灰色光团禁锢在手中,低头看向陈圣,眼中有着几分严肃神色,道:“你的天赋不错,随我前往圣地修行,将来成就并不会低。” 见陈圣目光始终停留在他手中,杨尧淡笑道:“放心,今日你若是愿意点头,成为我的侍童,此物自会归还。” “若我不愿意呢?”陈圣脸色平静,目光毫不掩饰,“你只不过是术法玄妙,真要比拼力道,未必能接下这一击。” 他自然看得出来,那灰色光团外包裹着一圈透明雾气,有着真元波动逸散而出。 “那又如何?”杨尧环顾四周,淡然说道:“修行界中,从来都是胜者的天下,何曾有过真正的公平可言。” 此话一出,许多暗处观战之人皆是脸色微变,这一代的圣地传人,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陈圣眼神冰冷,眼前这人是觉得拿住了自己的把柄,在耀武扬威吗? “如何?”杨尧神态更是平静,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目光看着陈圣,宛若一尊神明,在赐予恩惠。 “不怎么样!”陈圣脚下发力,身形冲入空中,手里出现一刀一剑,嗤笑道:“收我奴仆,就凭你也佩?” 杨尧并没有表露出恼怒之意,作为圣地传人,想要天赋杰出的追随者,他勾勾手指便会有大把的人围上来。 只是作为现世第一战的对手,他对这位能够修出肉身神通的少年,有些好奇罢了,仅此而已。 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杨尧十分果断将那神通碾碎为许多残破碎片。 天机子突然喊道:“出手,能抢回多少是多少。” 陈圣随即掠出,刀剑光芒大盛,出手既是狠辣的杀招。 杨尧微笑,猜出了陈圣的意图,这位圣地传人手掌竖起,面前出现一块偌大的掌印。 “放心,此地没有人敢动我的东西,你既不服,便再打上一场,你能胜便归还给你。” 陈圣眉头皱起,“那便依你。” 以杨尧的实力,真要纠缠上来,他也无暇去收拢神通碎片,相反如今这个局面,对陈圣更为有利。 一些靠近擂台的金丹修士们,无论是长老前辈,还是年轻一代的强者,眼中都有异样光芒闪烁,显然对那些碎片颇为心动。 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能让陈圣与杨尧如此认真对待的,定不会是凡物。 魏鲲跨步走出,身体悬停在擂台不远处,轻笑道:“此物乃是杨兄所有,我劝诸位可别动什么歪心思,省得性命不保。” 这番话一出,在场许多人皆色变,对于这位龙府少主,他们心中的忌惮远比那两位不知来历的少年要强。 少数心志依旧坚韧者,也收到了宗内长辈的严厉告诫,虽没有点破杨尧身份,但语气很重,足以遏制住心中贪念。 满意的看着这一幕,魏鲲目光扫过那些碎片,即便是他也不认得此为何物。 圣山之巅,姚郗与吕竺结伴远眺,在旁观那场因她而起,却注定不会因她而终的战斗。 “竺长老,那人便是这一代的圣地传人?”一些消息虽没传到她耳中,姚郗心里其实也猜了个大概。 吕竺苦笑点头,“没想到这一代的传人,居然会在这个年纪入世。” 说到这,吕竺抬头看了眼,发现圣女嘴角有几分自嘲的笑意。 她说:“看来过了这么多年,郗儿依旧摆脱不了累赘的命运。” 眼前的一幕,让姚郗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她出身东海中的一座孤岛,受辖制于一尊亲近水族的修行门派。 突然有一日,一头金龙闯入岛上,大肆屠杀吞咽岛民,姚郗的父母本有希望逃脱,但为了救她,不幸葬身龙府。 这便是仙宗圣女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 吕竺长叹一口气,道:“好好观战吧,若是陈兄落败,老夫会带圣女离开。” 说完他没有去看姚郗的幽怨神色,目光遥遥落在战场,心中暗自叹息,归根结底陈圣是他带到仙宗的。 擂台上空极高的云层之上,陈圣刀剑在手,眼神无比的凌厉阴冷。 这自称出身圣地的杨尧,几乎是他所见过最为难缠的对手,比之那龙宫护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尧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落在陈圣手上,开口道:“将你手中长刀交给我,可以换回那神通碎片,如何?” 这口品轶不高的长刀,劈出的刀气竟然能够透过他的吞天戟,直斩肉身本源,虽然只是极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却足以让杨尧动容。 如今世上,无人能够理解此类兵器的威能,他出身圣地,却是清晰的知道,此物极为珍贵,圣地之中都没有几件。 正因为如此,杨尧才肯放松口风,只要陈圣点头答应,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甚至不介意将神通重新凝聚,还给陈圣。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他眼中稳赚不赔的买卖,陈圣却是摇头,拒绝了。 陈圣笑道:“既为圣地传人,用如此粗陋的攻心手段,不觉得有些掉价吗?” 杨尧目光微凛,自己几次三番松口,陈圣却寸步不让,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 白家势力虽不比圣地差,但每代传人极多,况且观陈圣的表现,并不想是嫡系之人,身份地位远远比不上杨尧,圣地年轻一代巅峰几人。 “来战!” 杨尧轻喝一声,没了再多说的心情,手中大戟自云层中探出,震颤之力将百里云雾一荡而空。 下方众人看到如此奇景,不禁心头微微一颤,尤其是老一辈们。 “年轻一代的修士,都已经有了这般实力了吗?”有修为多年不得寸进,大道走上断头路的老人叹息。 也有人眼神闪烁着熠熠光辉,多是年轻一辈天资极高者。 “看来是该让弟子们入世了。”各脉大人物互相传音道,他们的身份地位,对外界即将发生的变化知晓甚多,圣地之人都如此行为,他们自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然而引起这一系列心念的杨尧,却是神色平静的可怕,手中黝黑大戟,向前猛刺,所过之处天地灵气溃散,被吸纳入其中,成为战力的一部分。 陈圣怡然不惧,将刀剑错位,以仙剑指天,轻声喃喃道:“藏月。” 杨尧眼中闪过几分异色,战意更加炙热,轻喝一声,戟上幽光大盛。 陈圣周身一股无形威压荡开,眸子变为金黄色,这是他近几日修行的唯一成果——破虚瞳。豆豆盒 此术最早源于一门望气之法,是上古人族余赠,陈圣一直修行至今,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用处,结果竟然发现它拥有看破虚妄的能力。 在陈圣眼中,大戟来势被放慢了许多,周遭有着无数个细小的灵气涡旋,在吞噬转化灵气。 “砰。”陈圣虚空迈步,直迎上去。 长刀破空而出,被他以心神牵引,当做飞剑使用,而品轶更胜的仙剑,则握在手中。 剑刃抵住大戟尖端,陈圣嘴角微扬,体内功法全速驱动,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吞纳灵气。 杨尧神色微变,“你疯了?” “是你疯了才是,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托大。”陈圣大笑,随着体内先天功的运转,那杆黝黑大戟上的光芒逐渐暗淡,在仙剑锋芒下寸寸崩裂。 杨尧闪电后退,自行散去大戟,凝视着陈圣道:“你竟能看破我的术法,我对你的兴趣更大了。” 他手中的大戟并非实物,而是借了圣地内一件重宝道意,由术法聚拢天地灵气形成,能够借到那法宝一成威能。 可即便只有一成,都足够其发挥不弱于仙兵的威力,但陈圣这一手釜底抽薪,剥夺的不仅是戟内的灵气,更有几分道意流散,否则以杨尧的骄傲,绝不会轻易回退。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无疑是他这位圣地传人落了下风,此刻杨尧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或者说他真正生出了杀意。 陈圣收剑而立,冷笑道:“才如此就要杀人,圣地传人好大的威风。” “圣地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杨尧眸子赤红,几近癫狂般冲上前,手中大戟重新出现,是以奇特材质锻造而成的半仙兵。 他这般模样落在陈圣眼中,却是没有多大的威慑力,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手中拎着杆短戟,其中的灵气威能远不如前。 此战关注的人并不少,其中有数位站在元婴境顶点的前辈,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一位吕家的股肱人物皱眉,对身旁男子说道:“家主,遗风便是死在此人手中?” 男子轻轻点头,叹道:“不过数月,此人便由练气蹿升到了如此境界,这份天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老人点头,他曾与仙尊见过几面,即便是那位公认修行快的存在,少年时都未必有如此迅猛的势头。 更何况看如今的情形,陈圣并非只懂埋头修行,他的战斗手段同样不弱。 “鳞老,我吕家与他的关系,能否稍稍缓和一些。”男子语气很轻,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态度。 若非身旁老人过于重要,他这个家主都不会开口与他商量,大方派人前去交好就是了。 如此少年天骄,只要不横空夭折,便会是一尊极为恐怖的存在。 老人眼皮微抬,对家主的话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声音之中尽是沧桑意味,“即便是要缓和,也得他能够过得了眼前这一关,圣地传人并不容易对付。” 吕家主眼皮微颤,身旁老人自然有资格说此话,他少年时就曾与一位圣地来人交手,从此道心有缺,才会至今都迈不过那一步。 “希望他能够无恙吧。”说来可笑,仙宗之中与陈圣交仇最深的便是吕家,如今这位家主却是打心底里希望陈圣能够安然度过。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只怕能够活下来,也会道心崩碎。” 男子洒然一笑,并没有与这位家族长老辩驳。 龙府老仆来到魏鲲身边,轻轻耳语几句,就见魏鲲神色微变,压低嗓音问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轩叔神色微黯,隐晦的摇了摇头,圣地之人极为霸道,此番主事那人实力更是不弱与他,自然很难讨到便宜。 魏鲲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宽慰道:“无妨,只要那几个条件不变,其他的并不重要。” 闻言,轩叔看向魏鲲,心中生出几分暖意与欣慰,似乎在与圣地之人的相处中,这位桀骜的小公子,心性得到了极大的磨砺。 想到这,老人看向与杨尧对战的陈圣,心中生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难道小公子的转变,更多是因为此人。 轩叔摇摇头,不愿意再去想。 与各峰各脉的心绪万千不同,那处战场上极为简单纯粹。 陈圣出剑,时有一柄飞刀环伺,杨尧出戟凌厉迅猛,然而大多无法奏效,一些落在实处的攻击,也无法对陈圣造成太大伤势。 相反的,陈圣那口飞刀给他带来的威胁极大,被击中便会被带走一缕肉身本源,虽然很少,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损耗。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体表的血痕越发多,杨尧的气息逐渐变得暴乱,眼中慢慢变得凶厉。 突然间,陈圣察觉到一丝危机,急速后撤。 目光落在杨尧身上,面色凝重道:“秘法?” 杨尧本就是金丹境巅峰修为,此刻气息攀升,竟然在无限逼近那座天堑。 陈圣有心上前阻挠,但见杨尧手中大戟崩碎为无数的细小碎片,环绕他身体飞驰,形成了一个不可突破的圆罩。 “好大的手笔。”陈圣轻叹,如今也只能等杨尧秘法施展完毕了。 要强行破入其中代价太大,他不敢也不能去赌。 想到这,陈圣转过头望向圣山。 姚郗站在山顶,笑容凄美,轻声说道:“小师叔,若真的打不过,记得告诉郗儿一声。” 说这话时,姚郗死死盯着陈圣,蜷在宽大衣袍里的手上握着一柄尖锐。 陈圣粲然一笑,骂道:“小丫头片子,说这等丧气话,不怕师叔打你屁股?” 此话一出,仙宗许多人都变了神色,特别是本就仰慕姚郗之人,看向陈圣的目光无比的锋利。 他们虽知道此生与圣女无缘,此刻听到心仪女子与人‘打情骂俏’般的对话,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怨怼。 陈圣摊了摊手,对这些人的目光并不在意,相较之下,他更加期盼与杨尧的一战。 此战无论胜负,他都必须要离开仙宗了。 输了自然没有好下场,可就是胜了,背后的一些老怪物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去,甚至可能自降身份,对陈圣这个晚辈出手。 圣山上的姚郗吐了吐舌头,正要回话,就见杨尧自圆罩中走出,上身衣物裂成碎布条,眸子盯着陈圣,咧嘴笑道:“再打过?” 施展了秘法后的杨尧,反倒能够压制心中杀意,眼神清明深邃,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说不打你便收手?”陈圣冷笑,召回长刀悬在腰间,到了此刻继续磨下去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陈圣在心底暗道:“有劳前辈了。” 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涌入体内,陈圣双手泛起淡黄色光芒,神圣而清冷。 “看来你也有些手段,难怪能让仙宗同辈拿你没辙。”杨尧脚踏虚空,大步向前,“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考虑留手了,今日你若身死,我会将尸身送回白家。” 陈圣面无表情,“你若死了,自会有人替你收尸。” “这么看来,你岂不是占了不少便宜。”杨尧眉头微扬了扬,身体消失在原地。 几乎与此同时,陈圣亦消失在众人眼中。 下一刻两人陡然出现,只见杨尧一拳砸在陈圣肩头,将他轰落高空,自己左胸处也多了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小子,你到底行不行?”天机子黑着脸,严格来说,陈圣此刻用的是他的力量,如此居于下风,让这位老人觉得面上十分难堪。 “要不你来?”身体下坠中的陈圣尚有心情开玩笑,他缓缓稳住身形,看向杨尧,笑道:“一招定胜负如何?” 杨尧不假思索,“可以!” 二人遥遥对峙,各自开始蓄集最强杀招。 天机子有些忧虑,试探道:“刚才你说的......还算不算数?” 陈圣微怔,随后反应过来,没好气道:“这种紧要关头打搅我,你不怕死?” 天机子满脸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就你小子的心思算计,会让自己吃亏?” 陈圣摇头苦笑,事实上他的确没有绝对的把握,杨尧不是寻常人物,修为更是压过他许多境界,很难跨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这种情绪,天机子有些跃跃欲试道:“要不让我来出手,保证那小子灰飞烟灭,渣都不剩下。” 陈圣翻了个白眼,他可没有这种打算,即便是拥有击杀杨尧的实力,在仙宗杀他,真嫌命长不成? 当初能够轻易杀掉吕遗风,是因为没有高境界修士在,然而今日,只怕是化神修士都有可能存在,没有那个机会的。 更何况,陈圣与这杨尧,其实并无太多仇怨。 “只是可惜了那武道神通。”天机子垂着脑袋,有些丧气道。 陈圣洒然一笑,今日局势如此,想要不留下些东西便离开,很难。 他蓦然起身,飞掠到圣山外的擂台之上,淡笑道:“此战既是由圣女起,自当也在圣女面前了解。” 杨尧重重点头,“正当如此。” 他一步跨上擂台,眸中有雷光闪动。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离开 杨尧重重踏上擂台,沉闷的声音宛如天地都为之一颤,许多修为不足的仙宗弟子只觉胸口被一团郁气堵住,无法呼吸。 陈圣淡然一笑,挽了朵剑花,剑身颤鸣。 “一群无知之人,也值得你耗费力气?”杨尧皱眉,陈圣如此破解他的威压,是在蔑视自己吗? 无形中被搭救了一把的仙宗弟子们,有的停下脚步,眼中露出疑惑,他们同样好奇,那位算是仇敌的少年,为何会出手相助。 陈圣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笑道:“你我之间可没那么熟,出招吧。” “也好。”杨尧咧嘴,脚掌再度踏出一步,远比之前要沉重浑厚的多,只是这一次他刻意收敛了威势,将矛头指向陈圣。 一个是战胜过元婴的少年金丹,另一个则是圣地走出的传人,同样的战力恐怖。 这一战的落幕,注定要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万众瞩目之下,陈圣手中仙剑发出极为绚烂的光芒,耀眼而夺目。 手中没有兵刃的杨尧上身赤膊,体表有一层缓缓流动的金色神辉,举手投足间宛若在世神明。 突然,仙剑传出一声清脆的鸣啸,随后自行射出,飞行速度之快,就连一些元婴修士都无法看清。 然而在杨尧眼中,这一口锋芒大盛的仙剑,却不是足以致命的威胁,他皱起眉头,沉沉击出拳头。 剑刃与拳劲相撞,被打得偏离几寸,紧随其后的陈圣咧嘴轻笑,道:“你我毕竟没有太大仇怨,今日就留你一命。” 杨尧瞳仁微缩,心底生出莫大的恐惧之感,只见陈圣在虚空中晃动几次,手掌握上那口仙剑,左手拳劲已至。 双拳相碰,陈圣左臂传来轻微的咔咔声。 与此同时仙剑爆发出可怖的波动,剑光长贯而出,自杨尧左肩穿过。 “你败了。”陈圣一手垂着,鲜血淋淋,脸上却是没有半分轻松神色。 刚才刺出的那一刻,他明显感受到,有个十分强横的气息爆发,应该是这位圣地传人的护道人。 果不其然,刹那台上便多了一人,是位身着麻衣的老人,确认杨尧没有生命危险后,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既是正面落败,圣地不会赖账。” 听到这番话,陈圣心头悬着的石头才稍稍放下一些。 “小师叔!”姚郗跃下圣山,看着陈圣垂着的左臂,眼中噙着晶莹泪光。 饶是观战的仙宗弟子,此刻怨气都消散了许多,至少陈圣已经证明了自己,他有资格配得上圣女。 老辈人物则是看得更加深远,特别是有意撮合姚郗与魏鲲的几位,脸色都不太好看。 “要不要?”一个在家族中身居高位的老人看着家主,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各峰山上持如此态度的人不少,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恐怖的实力,让此子再修行些时日,他们岂不是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能够爬上高位的存在,哪个手中没有点鲜血,他们这些老家伙不比底下的年轻弟子,善恶对错远没有利益来的重要。 作为此事根源之一的魏鲲却是满脸平静,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短暂平复伤势后,陈圣站在擂台中央,朗声道:“在下无意插手仙宗任何事,只是身为郗儿的长辈,不希望她受人强迫嫁给不喜欢的人罢了。” 一些人翻着白眼,话倒是说的漂亮,圣女究竟喜欢谁,难道你小子心里没数? 甚至有些腹黑的年轻弟子,已经在心底给二人编排了一出大戏。 仙宗高层,却是大多保持了沉默。 有些事他们可以做,却决不能明面上承认,这关乎到一个尊卑的问题,圣子圣女地位超然,本就高于各峰各脉,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一时间,天地归于寂静。 那位圣地的老人眼皮抬了抬,道:“既是仙宗圣女,为宗门大事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何谈强迫之说?” 众人屏气凝神,圣地这是要对陈圣动手了吗? 经过一场大战后,明显受伤不轻的陈圣又该如何应对? 老人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又道:“老夫无意为仙宗出头,只是想问上一问,宗门培养圣女,难道是注定了要白白付出?” 姚郗神色微黯,她之所以不愿意逃出仙宗,其中就有这一个原因。 陈圣早已将那道可以逃生的符箓交到姚郗手中,只是她自己迟迟下不了决定罢了。 然而今日这个情形,远远超乎姚郗心中设想。 先是圣地传人横空出世,被小师叔击败,这也造成了陈圣不轻的伤势,再就是这位修为强横的老人,竟然会为仙宗之人开口。 陈圣只是笑了笑,道:“堂堂仙宗,世上顶尖势力之一,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拿圣女去换取利益?” 他看了眼老人波澜不惊的脸,心底一咬牙,又道:“若是仙尊还在东海,定会对在场的诸位很失望吧?” 天机子在心中爆喝:“小子,你疯了?” 在如此境地下自爆身份,与自杀有何不同? 即便没人会将他与仙尊联系到一起,光与藏月山的这一点关系,就足够陈圣死上好几次了。 有感知敏锐的弟子察觉到,虚空之中出现了许多道强大的气息,他们中有人直接现身,冲着老人点头致意,随即看向陈圣,漠然道:“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是想拿仙尊来压我等?”一位气息强大的修士语气不善,当年仙尊在东海并非单纯做客,早期与仙宗某些人有过矛盾,其中便包含他的亲传弟子。 陈圣神色如常,对众人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他径直忽视了天机子的声音,继续看向圣地老者,笑道:“若我愿以大价钱与前辈交换一位圣地传人,前辈是否也要劝杨兄做出牺牲?” 饶是刚才开口呵斥之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老人身上。 陈圣嘴角噙着笑意,继续问道:“换句话说,若是圣地中有一位天之娇女,仙宗想以举宗之力威慑强娶,前辈又该如何?” 之前站出的两人皱眉,喝道:“我仙宗与圣地世代交好,不会做这种事。” 陈圣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并未反驳,而是定定的看着那位老人。 “够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杨尧强撑着起身,他受伤很重,半个身子几乎无法动弹,他瞥了陈圣一眼,冷笑道:“算盘倒是打得好,不过话说得还算有理,我圣地不会插手此事。” 老人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杨尧离去,圣地与龙府的交易,本就不包括圣女姚郗之事,既然杨尧开口,他自不好再说什么。 陈圣又看向魏鲲,此事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他。 魏鲲则是摊开手掌,淡笑道:“陈兄不必如此看我,连圣地传人都落败了,你觉得我会是你的对手?” “那可未必,谁知会不会有人乘人之危。”陈圣故作开玩笑道。 事实上存了这心思的人还不少,陈圣此刻站在台上,都能够感受到那些来自各方的凌厉目光。 “代真,你有没有把握能够胜过此人?”吕家家主目光深邃,看向处于风暴中心的少年。 吕代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父亲是希望我出面击败他?” 吕家主微微点头,“这也算个折中之法,魏鲲既然放弃了,没理由让圣女再难堪下去。” 其实在他心中,未必就没有点别的心思。 林家,林钧眺望远处,又看了眼身旁的林楠,笑道:“觉得为父封山过早,让你平白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些年,他与王氏家主被视为仙宗两大笑柄,原因虽各不相同,结果却是一样的,说其他林钧之所以结庐而居,很大程度是模仿那位王家主。 不久前的出手,绝瞒不过一些人,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麻烦,林钧尚需要时间来巩固实力。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招惹姚郗,更别提那位看不出深浅的神秘少年了。 林楠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心中的不满,“你该不会觉得,他伤到了这等地步,我都没有胜算吧?” 这话既有愤怒,也有询问之意,林楠已经知道了父亲修为的不俗。 林钧笑了笑,“不能说没有,只是不会比他没受伤的时候大多少。”他一把按住儿子的脑袋,笑骂道:“年纪轻轻的想恁多作甚,回去修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乎将今日局势道破。 只要有人敢上台,那个看似重伤的少年,就能让他躺着下去。 无独有偶,吕代真跨出仙山,一步就来到擂台之上,抱拳道:“在下吕代真,请陈兄赐教。” “姓吕?”陈圣皱眉,问道:“吕遗风跟你什么关系?” 吕代真脸上笑容消失,传音道:“陈兄,在下并无恶意,” 陈圣咧嘴,“没有恶意你会出现在这?” 体内不多的真元聚集,陈圣眼睛眯起,对第一个踏上擂台之人,他不介意给予一些特殊待遇。678 感觉到锋芒毕露的敌意,吕代真不禁抹了把冷汗,急忙解释道:“我并不会与圣女成亲,此来只是想与陈兄商量一件事。” “哦......什么事?”陈圣动作顿住,心声问道。 在听完吕代真的话后,陈圣忍不住心神恍惚,不解道:“你是说,希望我能不再计较与吕家的恩怨,就这么简单?” 吕代真重重点头,笑容无比的诚挚,开玩笑道:“陈兄若是愿意,拿些补偿吕某也是来者不拒。” “休想!”摄于卢大管事的威压,即便是陈圣这位山主,在外行事都不敢太过大方,实在是那封书信上的措辞之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想到掩日峰上如今的滑稽景象,陈圣不禁露出笑意,望向吕代真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不过陈圣还是摇头,说道:“并非我信不过你们吕家,事关郗儿婚姻大事,我不希望假手于任何人。” 吕代真看了眼不远处的佳人,有些恍然,道:“既然如此,吕某就陪陈兄做一场戏。” 闻言陈圣脸色古怪,手中剑刃变得夺目无比,直刺而出。 光芒消散之后,剑身自吕代真腹部穿过,在仙宗极负盛名的吕家少主竟被一剑重伤。 “照顾好她。”吕代真倒下之前,嘴里始终念叨着。 陈圣满脸黑线,这吕代真是演戏还是在给自己招仇恨,就这么一会,他已经感觉到多了十余道恶狠狠的目光。 吕家家主脸色平静,还冲着陈圣点了点头,才带着吕代真离去,之后发现,这小子是真的拼命,那一剑险些刺入气府。 吕代真如此人物都一击落败,修为不如他之人更是不敢上台,少数有资格站出来的人,在动身之际都被族中长辈按住。 陈圣等候许久,才转过身,在姚郗的搀扶下登山。 ......... 三日之后,陈圣与姚郗一同出现在仙宗入口阵法外。 “小师叔这就走了,不多陪郗几天吗?”姚郗泪眼婆娑,有些依依不舍道。 陈圣淡笑,打趣道:“我怕给你那些仰慕者看死。” 这几天,圣山脚下可是热闹的很,山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多是些女弟子,借着看望圣女的名义前来。 以往姚郗都会将人拦在山下,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放任她们上山。 “你小子这么厉害,还会怕这个?”吕竺在一旁出胡子瞪眼,这几天陈圣为了躲那些女弟子,几乎天天与他待在一起,使得这位刚回宗门没多久的长老,不得不摆起威严,只怕如今名声都臭了。 陈圣洒然一笑,交代了姚郗将符箓收好,就要迈步入阵法之中。 突然身后传来沉闷脚步声,三人面面相觑,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一扭头,果然是那位圣地传人,杨尧大步走近,有些诧异道:“见到我为何是这般表情,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边说着,杨尧抬起手抹了把脸,皱眉道:“你这家伙,即便是胜了我也不该如此捉弄人。” 他摊开手,上面并没有什么东西。 陈圣哑然,无奈走入阵法,向吕竺说道:“郗儿便劳烦前辈照顾了。” “放心。”吕竺白了他一眼,这种事不用特意交代他也会去做。 倒是杨尧,对自己被无视有些恼怒,追到阵法中央,微怒道:“你小子未免有些猖狂过头了吧?” 陈圣笑了笑,脚下阵法已然启动。 白光一闪,二人横空出现在广袤海面上。 令陈圣感到诧异的是,身前不远处竟是站着位老熟人。 方禛看着陈圣,冷笑道:“陈兄,你我还真是有缘。” 陈圣脸色不太好看,打哈哈道:“是啊,九殿下今日怎地如此好心情,亲自前来巡视疆域?” 方禛身旁之人以低沉嘶哑的声音吼道:“若不是你,太子殿下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住口!”方禛开口呵斥,失败便是失败,他能够一路前行成为太子,靠的就是这份坚韧。 只是此刻,这位太子殿下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几乎没有任何血色,好像消耗了极大的心神一般。 杨尧皱眉道:“你与此人有仇?” 陈圣哭笑不得,“何止是有仇二字可以说得透的。” 随后,陈圣将自己与方禛之间的恩怨粗略说了一遍,杨尧的表情变得无比精彩,原本还想要与陈圣再较量的心思也没了。 杨尧拍了拍陈圣肩膀,叹道:“自求多福。” 说罢,脚踩海面,整个人如闪电一般飞退。 “方兄今日带了多少人?”陈圣目光在水族中盘桓,发现人数虽然不少,但真正的大修士没有几人,多是些寻常金丹妖兽。 方禛冷哼道:“陈兄是担心我的人手不够擒下你,还是觉得自己能够逃出这数千里的海域。” 听到这话,陈圣才终于面色凝重,神识扫过之后,心更是沉了下去。 这仙宗的出入法阵,落点竟然如此随即? 原本他随吕竺入宗之时,距离海城也不过数百里,此刻出来竟然偏移了这么多。 看着陈圣的脸色,方禛露出满意神色,整个人重新变得有神,开口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拜入我的麾下,我可以容忍你不用对人族出手,寻常战事也不会打扰你。” 陈圣眉头微挑,龙宫太子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 “我劝你还是答应的好。”那位追随方禛自泥泞中走出的少年开口劝道,他虽希望看到陈圣死,但关系到将来一桩大机缘,殿下很需要拥有强大战力的追随者。 眼前这个人族,既有能力斩杀龙宫护卫,让殿下被龙王迁怒,自然也可以帮助方禛,再度崛起,夺到那件纯化血脉的宝物。 然而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陈圣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带的人不多,我完全可以挟持你,一路逃向海城就是了。” 方禛眼中有着笑意,似乎信心满满,“我劝陈兄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海城的那位新城主,据说与你的关系不太好,你就不怕被人从身后捅刀?” “齐冀?”陈圣蹙眉,即便是齐冀接任城主,有自己在城中的一些话,应该会有人时刻盯着他才对,不可能会如此冒险。 “是那位道人,号彭止,未继任之前便与你结过仇,几次出手截杀,陈兄不会忘记了吧?”方禛眼中光芒越发璀璨,在这种情形下,陈圣已经没有退路。 沉吟片刻,陈圣道:“我不会拜入殿下麾下,但你可以拿一个重要的消息,来向我换回你的性命。” “你这又是何苦?”方禛苦口婆心,他自认态度已经算是极好,不明白陈圣为何还不肯放弃,哪怕只是暂时性的低头。 陈圣心念坚定,拔剑遥指诸人,问道:“或者你们其中的一人,能够为我提供有力消息的,都可以保住九殿下的性命。” 此话一出,那位少年护卫最先发难,他化出蛟龙身形,直接咬了过去。 陈圣目不斜视,随手打出一拳,将其拍至数丈外,沉声喝道:“还有不死心的,尽管出手,下一次我会直接杀人。” 数十位水族皆是脸色苍白,看着那威风凛凛,如同杀神一般的存在。 方禛思索片刻,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龙族有一座金麟台。” “殿下,此等绝密不能说啊!”那少年护卫飞奔回来,急声喊道。 方禛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觉得真打起来,我们有几分可能活下来。” 少年低下头,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陈圣嘴角微翘,今日倒是见识了龙族温情的一幕,颇有些不习惯。 方禛继续说道:“我族将在一个月后选拔,挑选出十八位出众的龙族子弟,进入金麟台中,凝练祖龙血脉。” “继续说。”陈圣淡然开口,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消息看起来对他并无太大用处,人族的肉身根本无法承载龙族血脉。 更何况海中数百万计的水族,大多有着龙族血脉,还轮不到他一个人类前去抢夺。 “选拔的方式有些......不同,乃是四人一族,可以是随从,也可以是同族好友。”说到这,方禛语气顿了顿,他心中明白,金麟台这等地方,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哪里来的友谊可言。 “所以你便想,让我这个不可能与你去争的人族,帮你通过选拔,甚至在金麟台上扫清对手?”陈圣笑道,这一点并不难猜测。 方禛点头,开诚布公道:“不会让陈兄白出力,凝练血脉成功之人,龙宫会赐下数件重宝,品轶都不弱于你们的仙器,届时可拿出半数赠予陈兄。” 少年神色微动,觉得如此条件对殿下有些过于苛刻了。 陈圣瞥了他一眼,笑道:“殿下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出力的人是我,你却能够跟在屁股后头捡好处。” 似乎早料到陈圣会如此说,方禛说道:“参加选拔之人寿元不会超过二百,修为只在金丹境界,以陈兄的实力,难道没有信心?” “有没有信心是一回事,吃不吃亏又是另外一回事,太子殿下莫非觉得在下好骗不成?”陈圣眉头挑了挑,眼中射出两道精光。 二人目光对视许久,最终方禛败下阵来,颓然道:“陈兄还有何要求只管说,方某必定全力满足。”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七灵岛 “陈兄的意思是......你要再带一个人?”方禛皱眉,虽说陈圣的实力极强,但此次选拔战非同小可。 海中许多雪藏的妖孽都会出现,若是凭空增添一个累赘,对选拔的结果影响很大。 陈圣自然知道其中利害,目光注意着方禛的神情变化,道:“九殿下若不愿意,我可去寻其他人。” 最终,方禛咬牙道:“我可以答应陈兄,希望你的那位朋友......实力不要太弱。” 陈圣笑容玩味,不知那头蛟龙,如今在东海何处。 想到这,陈圣取出与灵韵传讯的信物,脸色陡然阴沉。 见他如此神色,方禛急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语气中不乏诚恳,毕竟陈圣可算是他的极大的助力。 “殿下可知道七灵岛?” “这个自然。”方禛点头,想到某种可能,开口问道:“难道你那位朋友与七灵岛有关系?” 陈圣漠然摇了摇头,问过方位之后,将一件传讯法宝给了方禛,便化作长虹离开。 “殿下,人族不可轻信,您为何不接受几位长老的帮助?”身后一人走出,目光看向天边划出的长线,轻声问道。 方禛看了此人一眼,道:“你还算聪明,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 那人咧嘴,“这等找死之事,我可做不出来。” “既然不想死,就给我安静些。”方禛眼神凛然,语气加重了几分,说道:“你的那些心思,可以有,但最好别用在此人身上。” “遵命!”那人俯下身子,脸上却有着肃杀之气。 ......... 陈圣站在一座孤岛上,极目远眺,数十里外有一片岛屿,有船只来往连接在一起。 “这便是那七灵岛?”陈圣皱眉,灵韵传讯中的危险之地,怎会是如此一个地方。 岛屿边停靠着许多巨大的商船,有人扛着货物,也有商贩在售卖各类特产物品,以神识扫过,陈圣发现这些人大多是凡人,偶尔有几个修行者,也都是气息虚浮的练气筑基修士,应该是散修。 令陈圣感到困惑的是,几个小岛屿环绕的中央处,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吞噬神识。 最终陈圣取出那块传说自仙人脸上剥下的面皮,化成一个容貌寻常的中年人。 “陈叔叔,你真的是来七灵岛做买卖的?”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瞪大着眼珠看着陈圣,小心翼翼问道。 陈圣愕然,拍了拍肩上的褡裢,“不想吗?” 小姑娘低头想了一会,表情严肃了几分,道:“阿爹说出海一趟费用很贵的,你就带这么点货物,只怕赚回本钱都难。” 看着小丫头紧绷的脸庞,陈圣突然生出几分玩心,喃喃道:“那怕啥,就当是出海游历了。” “你......”小姑娘指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叔叔,给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狠心撂下话来:“你要是再交不出船费来,我让阿爹丢你下去。” 陈圣瞥了她一眼,自顾自说道:“我还以为晴儿是为我考虑,原来是担心我拿不出船费啊。” 他做受伤状,长吁短叹。 南宫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还以为自己说话太重,刺痛了眼前人的心,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慰陈圣。 这艘船并非载客的船只,而是来自海中一座十分繁荣的岛屿,南宫家族实力不弱,拥有数只自己的商船。 父亲南宫刃,是当代家主的兄长,此次去往七灵岛办一件重要事情,却在海面上碰到了‘失足落水’的陈圣。 南宫晴心肠软,央求着父亲将他救下,之后更是悉心照料,直至陈圣伤势痊愈,几日相处下来,对这位言谈举止不俗的陈叔叔,十分亲近。 正因如此,她才会对陈圣恨铁不成钢。 陈圣见小姑娘都要掉眼泪了,无奈道:“你就放心吧,叔叔这里头的宝贝,足够坐几百次船了。” 南宫晴抹去眼泪,狐疑道:“真的?” “那是当然,我还能诓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成?”陈圣笑着敲了她额头一下,顿时留下个鲜红的印记。 “你打我......”小姑娘眼泪在打转,瘪起嘴巴。 陈圣挠了挠头,从褡裢里取出一柄看似极为粗制的短剑,道:“光是这宝贝,做个十几次商船不成问题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骗人......”南宫晴小声嘀咕道,不过对于怀中这柄短剑,她是打心底里喜欢,有着某种天然的亲近之感。 陈圣笑了笑,此剑乃是他为南宫晴量身定做的,大道契合。 身后有脚步传来,南宫刃出现在舱门口,先是冲陈圣抱拳致意,才看向女儿,目光触及怀中短剑,眼神变得凌厉,“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再碰这些东西吗?” 有一美妇人循声而来,看清南宫晴抱着的东西,脸色变得惨白,不敢去看丈夫的表情。 “这是陈叔叔送我的礼物!”南宫晴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手臂却紧紧抱着。 陈圣错愕不已,小姑娘还挺会祸水东引。 在南宫晴几乎哀求的注视下,陈圣迈步走出,讪笑道:“不过是一件小玩物,南宫兄若是担心,将其锐利封印就是了。” 南宫刃皱眉,看了陈圣一眼,道:“今日看在陈先生的面子上,先饶你一次。” “晴儿,你让娘该说你什么好?”美妇人不忍心指责女儿,轻叹一声,追上南宫刃,小声求情。 二人离开之后,南宫晴脸上依旧满是恐惧神色,陈圣没好气道:“人都走了,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我没哭。”小姑娘下意识抹了把眼泪,发现被骗后微怒道。 陈圣低下头,两双眸子对上,他语气有些严厉,“可知自己今日错在何处?” 南宫晴头低得更低,以细如蚊蝇的声音答道:“不该把责任推给你。” 陈圣眼中神色稍缓,“既然知道,往后便不要再做了,否则很容易会死人。” “这么严重?”南宫晴眨巴眼睛,没见过修行界的狠辣,她很难想象生死会是这般随意。 “何止,今日你爹要是性子狠一些,或者你犯的错再大一点,那么我即便不死,也会被这艘船抛下。”陈圣指着外头广袤无边的海面,笑道:“你指望让我游回陆地?” 南宫晴沉默许久,而后抬起头蹦出一句话:“陈叔叔你不会就是这样被丢下的吧?” 陈圣愣了一下,笑骂道:“是啊,要不然怎么悟得出这么深刻的道理。” “知道了,晴儿一定会记住的,争取不让叔叔白遭罪。”南宫晴重重点头,带着几分狡黠道。 陈圣愕然失笑,真不知严肃刻板南宫刃,怎么生得出如此古灵精怪的女儿。 “还有半日就该到七灵岛了。”陈圣突然说道。 南宫晴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陈圣。 陈圣黑着脸,“少来,登了岛我有正事,况且你爹也不会同意的。” “我爹肯定同意,他巴不得再也见不到我才好呢。”南宫晴带着几分哭腔,一把抱住陈圣的胳膊,喊道:“我不管,反正你别想轻易抛下我。” 陈圣无奈,抬手在这位大小姐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一个殷红的包鼓了起来,这回可是真使了力气的。 南宫晴吃痛,松开手揉着脑瓜,不忿道:“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圣哈哈大笑,“不是又如何?” 船身并未载货,加上陈圣暗中使手段,没到半日便来到了七灵岛。 码头上,南宫晴扯着陈圣袖口,依依不舍。 一旁的南宫刃皱起眉头,相逢不过数日,自己女儿竟与外人亲近到了如此地步。 美妇人察觉到丈夫的不满,快步上前,对陈圣行了一礼,才将红着眼眶的南宫晴带回。 “老爷,为何对那陈圣如此客气?”妇人有些不解,自己丈夫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即便见了族中一些前辈都难有几分好脸色,却喊了此人一路的先生。 南宫刃眸中有光芒闪烁,他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这陈圣定非凡人。 行走在码头上的陈圣猫着腰,转身冲泫然欲泣的小丫头做了个鬼脸。 南宫晴破涕为笑,却是看见那张鬼脸,在人群中恍然消失。 她发出一声惊叫,惹来南宫刃与美妇人的注视。 “没......没事。”南宫晴缩了缩脖子,决定将这个秘密守住。 陈圣来到岛上最大的酒楼,斥重金点了几道名贵的菜式,将小二叫住,“最近岛上可有什么古怪事情发生?” 小二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抱着盘子,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陈圣皱眉,轻喝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莫非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远处的客人噗嗤一笑,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缓缓起身,让小二退下后,坐到陈圣对面,止不住笑道:“我若没猜错,公子是岛外人士吧?” 陈圣点头,“在下陈玄,听闻七灵岛气象不凡,特意来此游历。” “难怪,想来你也该是出身大族,七灵岛上可长不出你这般的人物。”少年摇头苦笑,旋即抱拳道:“在下阙岛朱蘸,与陈玄兄相差不多,不过我是来寻仙的。”言情888 “寻仙?”陈圣有些诧异道:“东海访仙,难道不该是去往仙宗?” 朱蘸露出异色,啧啧道:“陈玄兄此话可莫要与外人说,像你这种来自内陆之人,在东海可不太受欢迎。” “为何?” 沉吟片刻,朱蘸道:“但凡是东海遗族,都知道仙宗遥不可攀,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这一点即便是靠海的渔民都是知晓的。” 陈圣释然点头,“看来陈某的确失言了,多谢朱兄提醒。” 在东海行事,不说别的,单是泄漏身份这一点,就足够给陈圣惹来不少麻烦了。 “无妨。”朱蘸摆摆手,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眼睛发光,话锋一转说道:“既然要谢,请我吃顿饭如何?” 陈圣愣了愣,而后哑然失笑,将桌上碗筷推过去。 “小二,再拿副碗筷!” “来嘞!” 除去一些菜肴都是海物之外,这间酒楼的装潢极为贴近人族,陈圣与朱蘸推杯换盏,期间打听到了许多消息。 朱蘸不愧是要寻仙之人,做足了准备工夫,不仅向陈圣说了些东海秘闻,更是透露一个重磅消息。 七灵岛底下有一条矿脉,虽然还不知道是何种宝矿,却已有至上修行宗门发话,要在此地大兴土木,设立分支。 “我特意赶来,就是想要拜入那个大宗门,成为其开山大弟子。”朱蘸带着几分醉意说道。 他了解到,此次建立分宗只有几位金丹修士前来,所有的弟子都会从岛上选拔,天赋杰出者更有可能成为亲传。 朱蘸拍着陈圣肩膀,道:“依我看,陈玄兄弟神韵非凡,何不在此修行,将来未必没有希望成为金丹境的仙人。” 陈圣轻笑,从已然大醉的朱蘸抢下酒壶。 “咚”的一声,朱蘸猛地趴在桌上,传出阵阵鼾声。 好在这酒楼物价极贵,高处的雅座更是离谱,因此没有多少人。 陈圣让小二寻间上房将朱蘸放下,独自坐回桌前,自高处环视岛屿。 “先去那里看看。” 心中有了定计,陈圣一掠出了酒楼,去往那处宗门选址。 “果然被阵法包裹住,难怪神识无法突破。”不过很快,陈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阵法设置的有些过于张扬,几乎是以吞噬周遭天地灵气为代价,维持了阵法的威力。 修行界中,通常只有实力强横的大宗门,才敢如此行事。 这样布置的阵法威力自然要强一些,然而用来保护一座矿脉,未免有些过于霸道了。 陈圣喃喃道:“莫非又是东海的规矩?” 转念一想,陈圣便抛起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在利益面前,哪来绝对的规矩。 试着驾驭灵剑飞出,结果更是印证了陈圣的想法,这大阵并不是在保护什么,而是要禁锢其中的东西,不让其出来。 至于大宗门即将设立分支的说法,也多半是用来骗人的。 在心底呼唤天机子,陈圣问道:“可有方法,能够在不破坏大阵的前提下进去?” 天机子撇嘴,“你小子平时不烧香,关键时刻想起老夫来了?” 这几日,除去陈圣主动召唤,他几乎都被封在剑鞘之中,使得天机子心中非常不满。 陈圣赔笑道:“仙宗人多眼杂,就连化神修士都有不少,前辈总不希望被人发现吧?” “哼!”冷冷斜了他一眼,天机子才皱眉道:“这种手段,以你的符道造诣应该也有,为何要求助于我。” 陈圣哭笑不得,拍了拍乾坤袋,“囊中羞涩。” “就是想从我这里骗取玄妙术法呗。”天机子白了他一眼,随后将术法传入其脑海中,讥笑道:“堂堂山主抠成这幅德行。” “能省则省嘛。”陈圣汗颜,即便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有着大成期的心境,注定了陈圣修行任何术法都会极快,没过多久便将破阵之法修行完成。 手掌虚贴在阵壁上,一点真元自气府涌出,从几条旁门的经脉汇聚在掌心,陈圣轻喝:“破!” 古朴的法印成型,旋即融入阵法壁垒之内。 一个刚好能通人的旋涡出现,陈圣遁入其中,而后闪电般将法印抹去。 “倒真是一门实用的术法。”陈圣小声呢喃道,心底在盘算,将来可以把这门术法写下来,放入掩日峰藏书阁中,成为秘传玄法。 “要点脸......”天机子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传出。 陈圣置若罔闻,行走在阵法之内,发现这里果然如猜测的一般,不同寻常。 大地像是被血水浸染过,呈现诡异的红褐色,冷硬且枯寂,陈圣走过之处,鞋子粘上一种古怪的物质,黏稠而腥臭。 “此地发生过大战。”天机子小声说道,“你看远处的岩石上,伏着一头成年蛟龙。” 陈圣心神一紧,没等天机子说完已来到了巨石之上,看清那头蛟龙的本来面目,是一头步入元婴级别的老龙,正是他的血液流淌大地,将入目之处尽皆染红。 “似乎是被人镇压住,活活放干鲜血而死。”陈圣皱眉,仔细查看老龙尸身后发现,身体各处都有伤口,但并不致命,且四足有锁链镇压。 天机子不放过任何观物的机会,开口说道:“敢在东海如此残害龙族,不管是何方势力所为,都有些太过猖狂了。” 即便过了千年万年,海中依旧是龙族的天下,更有龙宫统御整个东海,一头元婴蛟龙的死亡,绝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此地气息过于杂乱,难以确定那小子是否来过。”天机子沉神感应了一会,有些颓然道。 陈圣点了点头,“此处必有留守阵法之人,还是先行离去。” 他没再去看那具龙尸体,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阵法边缘。 出了阵法之后,陈圣重新登上酒楼,定了朱蘸旁边的客房,要打听一些事情,还是由东海之人来做比较好。 次日清晨,朱蘸从宿醉中醒来,洗了把脸,抓住路过的小二问道:“我为何会在此处?” “昨日公子喝醉了,另一位公子将您扶到了这间上房。” “什么?”朱蘸神色大变。 小二似乎见惯了如此情形,面不改色道:“公子放心,房钱已经付过了,另外那位公子说,让您醒了去顶层一叙。” 朱蘸收敛惊慌神色,淡然说道:“知道了。” 随后他在小二古怪目光的注视下,登上了酒楼顶层。 陈圣笑着招手:“朱兄,昨夜休息的如何?” 闻言,朱蘸忍不住苦笑,“喝酒害人不浅呐。” 昨天半夜,他几乎将胆汁都给吐出来了,狼狈得很。 陈圣轻笑,调侃道:“既然如此,那么这壶上好的仙家酒酿,我可省下了。” “仙家酒酿?”朱蘸两眼放光,大步走到桌边,鼻头耸动几下,赞叹道:“好醇的味道,闻了有种让人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真的是酒?” “是不是酒,朱兄一尝便知。”陈圣将酒壶放下,这壶中的美酒是他葫芦里稀释后的产物,在这座海岛上也算十分罕见的东西。 朱蘸露出笑意,只轻抿了一小口,眼中射出熠熠神光,看向陈圣,欲言又止。 “别这样看着我,如此琼浆玉液,即便是中土也极难买到,能有这么一小壶,你就知足吧。” “也是,这般美酒若是多了,不知要醉死多少像我这样的酒鬼。”朱蘸讪讪挠头,拿起两个杯子,给自己与陈圣各倒了一杯。 美酒需慢饮。 菜肴很快上桌,两人借着美酒与佳肴,相谈甚欢。 陈圣见朱蘸脸上有些红润,开口问道:“早听人说东海多蛟龙,为何我一路至此都不曾见过?” 朱蘸宛如听到极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陈玄兄不愧是中土之人,问的问题.......实在是让在下有些难以回答。” “可是有何为难之处?”陈圣皱眉,莫非东海之民其实并不知道海中有龙? 朱蘸解释道:“东海之地尽归龙宫,各方水族皆是如此,实际上我们海上远比你们想的要安全,无论是蛟龙还是其他海兽都极少在凡人面前现身。” “就是你们陆地之人,想要经由海上行商的,只要向龙宫报备,得到准予之后,带着信物,水族们见了自会退避。” 说完,朱蘸一头栽在桌上,竟是又醉了过去。 陈圣这才恍然,一些被他忽视的问题得到了解释,“难怪坐船到此,沿路都没有半点水族踪影。” 他原本想着,若是路上遇到了危险,他会暗中出手,也算是没白乘船一趟,结果临近岛屿都不曾有危机出现,才无奈给了南宫晴一柄短剑。 只是没想到,龙宫竟能将偌大的东海管理得如此妥当,相比于陆地上的明争暗斗,修士一怒便可让凡人伏尸百万,要好得多。 看着伶仃大醉的朱蘸,陈圣既无奈又好笑,最后他拍下一颗灵石,决定去别处碰碰运气。 “客官这是去哪?”昨日的小二将陈圣拦住,笑眯眯问道。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七章 灵韵下落 “有事?”陈圣低头,看向面前笑容神秘的店小二。 “小的自小在岛上长大,又在酒楼里混了十多年,客官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问我。”小二微弯着腰,满脸谄媚。 其实他昨日故意不做言语,就是在暗示,可惜眼前这个出手阔绰的男子,却装聋作哑,使得靠此来捞取油水的小二颇为怨怼。 看陈圣如今的面相,可不像是不懂这些事。 不过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既然陈圣不主动,就只好他来挑明了。 “你是说,想让我拿钱买你的消息?”陈圣眉头皱起,“不必了,我自去寻有间商铺。” 听到这个名字,小二愣了愣,道:“小的在岛上住了二十多年,自认对每一个地方都无比熟悉,为何从未听说过这么一间店铺,是新开的?” 陈圣恍然,这才想起已经置身东海深处,有间商行即便再神通广大,也不会将店铺设立在这等地方。 莞尔一笑,陈圣对小二说道:“想要钱可以,只要你的消息对我有用。” 小二眼睛眯成一条线,打包票道:“公子放心,但凡是这岛上发生过的,就没我不知道的。” “这么厉害?”陈圣愕然,旋即问道:“那你可知道,近些年七灵岛附近出现过哪些龙族。” 昨夜那头蛟龙,看血液流失程度,应该是半月之内被带来七灵岛的。 闻言,小二低下头,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没想到这位客人一开口就是如此棘手的问题。 陈圣见他如此神情,眼前一亮,看来还真是找对了人。 他取出一块纯度极高的灵石,放在桌上,笑道:“只要你如实答出来,这颗灵石就归你了。” 凡人虽然无法吐纳吸收灵气,但对灵石的运用,在某些程度上要胜过修行者,且单以价值来说,这颗灵石买下半座酒楼已经不成问题。 小二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公子,能否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圣眉头轻挑,笑道:“该不会是担心我泄密吧?” 小二苦笑,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若没有这份小心谨慎,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放心,花钱买来的消息,哪有白白送出去的道理。”陈圣半开玩笑道,心底却暗暗补充了一句:“自然是要卖出个更好的价钱才行。” “那我就放心了。”小二抹了把汗,开始悄悄讲述:“三个月前曾有几位龙族前辈登岛,在小店住了七日,后来跟某个大宗门之人一起去了内岛,也就是公子所说的岛屿深处。” 说到这,小二抬起头。 “难不成要我发毒誓,你才肯将这消息卖给我?”陈圣冷笑,这小二未免有些小心谨慎过头了。 小二哭丧着脸,“那倒不必,只希望公子听完后,千万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陈圣随意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平复了下心情,小二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那些人进了内岛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回来之时,其中几位身上都带着伤势。” “受伤之人是哪几位,你可有印象?”陈圣急声问道,冥冥中有种感觉,这一次或许真碰上一桩大秘密了。 “其中三位是修行宗门之人,还有一位龙族前辈,脸色阴沉的吓人,因此我记得格外清楚。”小二说完,好似想起件怪事,压低嗓音说道:“一个月前,岛东边二十里的地方,有一艘人族商船沉没。” 陈圣默然,商船在海上受龙宫庇佑,有谁敢将他们击沉? 至于船只自行出现问题沉没,这个可能性极小,商船随行之人中,都会有一位造诣极高的阵师,即便是真出了问题,也足够应付。 他之前乘坐的南宫家族船只,虽然并没有行商,依旧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阵师随行,维系船身法阵稳固。 “可否将那几人画下来?”陈圣取出纸笔,递到小二面前,才看清他满脸的茫然。 笑着摇了摇头,陈圣道:“你来描述,将主要特征即可。” 好在前世晚年修为止步之后,这位藏月山仙尊为求破境之法,涉猎的范围十分广泛,对丹青之术也有些心得。 将小二脑中讯息榨干之后,陈圣得到了几张画像,以及灵韵的确来过此处的消息。 然而这个消息,似乎并不值得让人高兴。 大约是七日前,也就是灵韵入海没多久,却已经到了这东海深处,小二说他上岛之时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外伤,脸色也不算好看。 因为这个客人十分年轻,出手却异常的大方,才被小二给记下了。 “没想到还是避不开这个南宫晴。”陈圣哭笑不得,灵韵那小子入岛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就是南宫家一行此来的目的地,阙岛沈家。 陈圣这才想起,那位呼呼大睡的朱蘸兄,似乎就是阙岛之人。 修行之人酿造的酒醉人,却不会使人难受,而是真正能够排解痛苦忧愁的险酿,对身体大有裨益,没过多久朱蘸悠悠醒来。 “陈玄兄,我这是......又喝醉了?”朱蘸挠了挠头,发现没有那种晕眩感。 陈圣倒拿着酒壶,笑道:“我也就只能让醉这么一次。” 朱蘸张大嘴巴,看见壶口垂落的一滴晶莹。 直到最后一滴仙酿入喉,朱蘸才舔了舔嘴唇,道:“今天喝了陈玄兄这壶酒,小弟可没法请回。” “无妨,方才我听闻阙岛风景极美,不如由你这个地主,带我游历一番如何?”陈圣顺着他的口风说道。 朱蘸愣了愣,心说就那么屁大点地方有什么风景,不过还是碍于那壶美酒的面子,点头道:“这个简单,七灵诸岛来往商船极多,陈玄兄不介意的话,你我这就出发。” “那便走吧。”陈圣笑着起身,让小二取了些美酒点心带着。 “有钱真好!”朱蘸咋舌不已,不提那壶来自遥远陆地的仙酿,单是陈圣买下带走的那些菜肴点心,都不是他能够奢望的。 陈圣哭笑不得,只好装出肉疼的模样,道:“既然朱兄不想吃,那便算了,正好我也省下一笔,这可都是老婆本。” 朱蘸眼睛一亮,原本的颓然一扫而空,笑呵呵道:“陈玄兄又在开玩笑,像你这般身家殷厚的,害怕没媳妇?” “二位公子,那这酒跟点心......”小二托着食盒,有些进退两难。 朱蘸一把接过,“自然是要的,你看不起我陈玄兄弟不成?” 小二白了他一眼,看向陈圣,欲言又止。 陈圣笑着递出一袋银钱,他还不打算在朱蘸面前暴露身份。 小二接过掂了掂,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见过了金山银山,自然对这点小钱有些看不上眼。 两人一路出了酒楼,来到一个极小的渡口。 “朱兄,为何特意带我来此?”陈圣疑惑不解,刚才明明路过几个大码头,船只多且华丽。 “一会你就明白了。”朱蘸猫着腰蹲在水边,手指伸入海水中拨弄,心情格外好。 陈圣洒然一笑,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没过多久,一叶小木船出现在海面上,撑船的是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令陈圣诧异的是,船里做这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垂下的薄纱一直到腰部。 “这位是?”还隔着很远,陈圣便笑眯眯问道,若说这船上二人与朱蘸没有关系,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朱蘸猛地起身,使足了力气远眺,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凡人,目力有限,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在缓缓逼近。 陈圣把船上情形描述了一遍,朱蘸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洋洋得意道:“正是拙荆。” “朱兄提前通知了夫人?”陈圣不解,两座岛屿虽然相隔不远,却也有十余里的海面相望,他与朱蘸又是临时起意,不可能有人知晓。 朱蘸却是微低下头,满脸甜蜜笑意。 摇了摇头,陈圣收敛了一些目光,既然知道了来人身份,就没必要看得更真切了。 没过多久,那小船飘然而至。 船上妇人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却在岸边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眼中不由迸出热泪。 看着夫妻二人抱在一起,陈圣满脸黑线。 “这位公子,你似乎不是凡人。”那撑船的老人以心声传音陈圣,竟然是位筑基修士。 陈圣对他能够看破自己伪装颇为诧异,笑道:“我与朱兄交好,前辈不必如此处处防备。” 此刻,海中有一条大鱼跃起,溅起不小的水花。 “真是没眼力见!”给浇湿了半个身子的朱蘸小声嘟囔,又急忙察看妻子身上,不禁啧啧称奇:“难不成这鱼还有灵性不成,光浇我。” 妇人捂着嘴咯咯笑,这才发现了陈圣,美眸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撑船老人。天籁 老人犹豫了一刹,而后摇头。 其实哪里是什么有灵性的大鱼,分明就是身旁这人动手脚,能够瞒过自己做到这些的,怕是至少得要金丹境界。 朱蘸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笑着将陈圣拉上船,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桌面摆满了各色的菜肴点心。 “还有呢?”妇人的声音温润柔和,却让朱蘸如遭雷击。 “夫人真是神机妙算,你怎知道为夫还给你准备了最爱的青团子。”朱蘸将一盘点心取了出来,如献宝一般摆到妻子面前。 陈圣眼皮颤了颤,这是出酒楼之前,为数不多朱蘸付钱的东西。 “夫君许是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不再碰酒的。”妇人不为所动,伸出柔若无骨的手,从盒子底下取出几壶醇香美酒。 朱蘸瞬间如丧考妣,有气无力奉承道:“夫人真是目光如炬,夫君佩服。” “朱兄再酸下去,这船只怕是没法呆了。”陈圣开口调笑道,将一块点心塞到朱蘸嘴里,对妇人抱拳道:“陈玄,中土人士。” 船头的老人动作顿了顿,扭头问道:“公子就这般信得我等,不怕将你的身份抖搂出去?” 陈圣自然明白老人对自己的敌意,正色道:“我与朱兄相谈甚欢,自该对他的家人以诚相待。” 朱蘸拍案而起,“说得好,就冲这一点,我就该与陈玄兄痛饮一大杯。” 他并非嘴上说说,而是真的伸手去拿酒壶,结果给妻子轻轻拍了拍,又悻悻然缩了回去,豪情壮志一扫而空。 妇人望向陈圣,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道:“夫君身体不适合饮酒,这一杯就由我来碰陈玄大哥喝。” “大哥?”陈圣心中暗叹,不过以他如今的容貌来看,的确比朱蘸夫妻二人都要大上许多岁。 随后的谈话之中,陈圣得知这位妇人名为方玘,祖上曾经极为显贵,出自东海大族方家,与龙宫其中一脉关系很深,只可惜如今家道中落。 见妻子露出悲色,朱蘸急忙说道:“陈玄兄是客人,与他说这些伤心事作甚。” 陈圣笑着附和,却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在这座岛上有一位筑基老仆守护,也算是不弱的家世了。 只是方玘与老人似乎有意隐瞒,甚至放任朱蘸出岛寻仙。 不过多时,船只靠岸。 陈圣在朱蘸的盛情相邀下,被强拉着去了朱府。 “朱兄原来真的是位大地主。”陈圣笑着揶揄道,眼前的府邸虽不算华贵的过分,却占地不小,在这座海岛上尤为珍贵。 朱蘸沾沾自喜,“那是......” 不过想到陈圣的豪掷千金,这位地主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怨气,脸上的笑意也就消散了。 陈圣愕然,没好气道:“你这么家大业大的,能跟我个老光棍比?”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 朱蘸恢复笑容,重新变得神采飞扬,领着陈圣入院,豪气道:“陈玄兄自己挑一间。”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陈圣大步向前,一直走到最角落处停下步伐,道:“我这人睡觉动静大,就在此处吧。” “黑叔,你有新邻居了。”朱蘸满脸坏笑,老人的屋子恰好也在那里,与陈圣毗邻。 陈圣淡笑,对于这一点并未感到意外,只要是想要掩藏行踪的修行之人,都会如此选择。 目光看向老人,发现他正也瞧着这边,漠然道:“岛上夜晚露重,我去为陈公子多备谢床褥。” 陈圣道了声谢,带来的菜肴糕点还剩下不少,之后四人吃过后,朱蘸被方玘强推出门,严令他带着陈圣游历。 “岛上白天没什么好玩的,只有到了夜晚,才会有许多渔人们闲下来,去往出笼礁祭拜。”朱蘸漫不经心的介绍着,他在阙岛呆了许多年,见的多了,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陈圣笑着说道:“朱兄怨气不小啊,若真是思念弟妹,将我带到了地方,你就先回吧。” 朱蘸扭头,犹豫道:“陈玄兄不会觉得我重色轻友吧?” 陈圣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若时时跟在我身边,我才要嫌你吸引走了姑娘们的目光,你难道真希望我打一辈光棍?” 朱蘸不做犹豫,大义凛然道:“我岂会是那般没有眼力之人,这条街一直走到头,看见一座燃着火光的大牌坊,继续前行数十步就到了。” 说完,他没等陈圣反应就脚底抹油,跑得极快。 陈圣哑然失笑,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有朱蘸跟在身边,一些事不好直接去做。 夜晚的街道果真如朱蘸所说,比白日里热闹许多,陈圣顺着人流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街巷无人处,换了副新面孔,去往沈家。 “老人家,您说要找哪一位?”沈家门房有些吃不透陈圣的跟脚,小心翼翼道。 “老夫是来给南宫晴治病的,你还要我说多少遍?”陈圣语气不善,深邃眼眸微眯,一股威压无形散开。 只是个普通凡人的门房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当即有些松口的迹象,门内突然传来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南宫晴探出头来,不悦道:“老爷爷,你说谁有病?” “你啊,不仅有病,而且病得不轻。”面对这个重逢的小丫头,陈圣可谓是慈眉善目,笑呵呵道:“别怕,有人让我来给你治病。” “有人?”南宫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试探问道:“是不是一个脸色黑黑的,长得有些吓人的叔叔。” 陈圣脸色一垮,任谁被人当面如此评价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没良心,亏的那姓陈的小子为了你,刻意来求老夫,如今看来恐怕有些不值当了。” “嘿嘿......既然是陈叔叔让您来的,跟我进去吧。”小姑娘使出大杀招,装傻充楞,只当是没有说过那一句话。 陈圣满脸无奈,在门房古怪目光注视下,给南宫晴拖了进去。 “早知你与这沈家有关系,就不该收那小子的银两,如今看来买卖怕是亏了。”陈圣摇头叹息,似乎真的极为悔恨。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道:“陈叔叔,没想到你乔装打扮的本事这么高,险些把我都给骗了过去。” 陈圣错愕不已,正要否认,发现南宫晴眼神澄澈,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的情绪,不禁挠头,“我自认已经努力伪装神态语气,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是味道,陈叔叔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味,晴儿记得很清楚。”南宫晴仰起头,似乎在等候陈圣的赞扬。 陈圣愣了愣,旋即露出狰狞笑意,低头道:“我警告你别说出去,要不然......”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南宫晴脸色惨白,眼中流露哀伤之色,似乎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好了,算陈叔叔错了,好不好。”陈圣叹了一口气,伸手揉着小姑娘脑袋。 “晴儿,听闻你请了位郎中回来,娘亲早跟你说过,不要轻信外头的人,难免会碰上......”一阵急匆的脚步,美妇人自院中走来,嘴里说着些斥责的话。 陈圣抬起头,不悦道:“夫人这话,是在说老朽是骗子么?” 面对旁人,他依旧是位仙风道骨,颇有几分高人风范的老者,夫人给一句话噎住,却也不好直接说些什么,只好以目光遏制女儿,想让南宫晴替其解围。 可惜南宫晴正忙着擦眼泪,全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目光。 陈圣一步踏上前,凝声问道:“老朽有一个问题,小姑娘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为何不早做医治?” 此话半真半假,多是试探。 南宫晴身上有异样不假,却并非疾病那般简单,更像是一种天生体质,在修行一途中曾极为绚烂夺目。 “幸好老朽来得还算及时,否则你这女儿,只怕活不了多久。”陈圣冷声喝道,一股威势冲向美妇人,令其心底不寒而栗。 “敢在沈家如此嚣张的,阁下还是第一个。”来人是个凶厉的少年,比陈圣本身大不了几岁,脸上却有着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他盯着陈圣,狞笑道:“说吧,你想怎么死?” 南宫晴母女二人,在少年出现后都不禁颤了颤身子,显然对那少年十分畏惧。 “不必害怕。”轻声安慰南宫晴,陈圣轻轻踱步,在血腥杀气中走近,冷声说道:“难怪了,你这般凶煞的修行之法,是需要体质偏柔的女子来中和一二,否则也活不了多久。” 少年眼中红光收敛了些许,对陈圣抱拳道:“看来是沈某有眼无珠了,前辈能够一眼看出这一点,不知是何境界的修行高人。” 凭借这旁门的修行之法,他不过才到筑基境界,有些看不透面前老人深浅,又被陈圣言语镇住,未探明情况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陈圣瞟了他一眼,道:“你的命不好,老朽并非金丹境的真人,没法为你延续寿命。” “那就没办法了,在下只好另寻他门,哪怕伤天害理些,能活下去就行。”少年沈罪狞笑,人如其名的狠辣无情,此刻看向南宫晴母女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陈圣皱眉,一步挡在南宫晴身前,微怒道:“对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下手,沈家人的行事手段还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呐。” 沈罪咧嘴,露出森然牙齿,指着美妇人道:“无妨,体质稍弱一些的也能顶上几年,我有时间等她长大。” 此话一出,南宫晴忍不住扭头看着母亲,这便是她口中疼爱自己的父亲? 竟将妻女送给一个外人,只为了换取利益。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入住沈家 美妇人脸色惨白,怀揣着心中最后一分希望开口问道:“沈公子,敢问我夫君在何处?” “怎么?”沈罪咧嘴,笑道:“夫人是担心在下对付不了你?” 陈圣眉头轻皱,瞥了眼南宫晴,将其听觉封印住,以免给些污言秽语脏了耳朵。 沈罪注意到了这一点,眸中异彩连连,“老先生若真想救她们母女,不妨留在我沈家,做个客卿供奉。” “主意打到老夫头上来了,你沈家留得住我这尊大佛?”陈圣轻笑,这个沈罪虽手段过于狠辣,但这分胆色豪气,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另一方面,沈罪也是在宣告他在沈家的地位,能够直言邀请客卿的人,一个势力中也就那么几位。 沈罪见陈圣微微点头,脸上浮现一丝喜色,正要开口。 陈圣抬起手,笑呵呵道:“我只是来给晴丫头治病的,至于其他的,老朽暂时还不想考虑。” 沈罪面色沉了下去,冷声道:“道长所说的治病,是要将那丫头体内的至柔寒气剔除?” 若真是如此,那么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就会是他沈家最大的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 沈家在东海暗暗搜寻近十年,才从百余里外找到了这么一个最为合适的女子,为了换取南宫晴,他沈罪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陈圣笑眯起眼睛,摇头道:“看来沈公子终于憋不住,打算动手了。” 沈罪心中戾气再度占据了上风,靠着最后一丝清明说道:“前辈若是愿意,将来我会明媒正娶南宫晴为妻,并保证不会使用竭泽而渔的采补方法。” “至少在有把握胜过老夫之前?”陈圣随口戳破沈罪的谎言,修行中人特别是邪道修士,就没有人能够抵挡住那力量带来的诱惑。 沈罪不再犹豫,身子一晃从数丈外来到陈圣面前,手中握着一柄极薄的血色短刃。 陈圣低下头,冲南宫晴说道:“借你的短剑用用。” 他这一句是在心底传音,小丫头茫然的解下腰间短剑。 看着已经配上了小巧玲珑剑鞘的短剑,陈圣不住摇头,缓缓拔出。 嗤...... 沈罪低下头,看着胸前刺入的短剑,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本就是筑基后期修为,加上邪道功法的缘故,足可以横扫许多同境界修士,却只是一击就落败了。 随手拔出剑,擦干了血迹归入鞘中,陈圣冷哼道:“今天只当是给你个教训,否则这一剑便能要了你的性命。” 沈罪双手颤抖,看着伤口汩汩而出的鲜血,心头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他瘫坐下,怅然失神。 陈圣没有再去看她一眼,重新开启南宫晴的听觉,笑着说道:“接下来咱们去治病。” “嗯!”南宫晴重重点头,迈着步伐跟上陈圣。 美妇人紧随其后,路过沈罪身边依旧忍不住心中打颤,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底气。 “只是不知这么一位老神仙,晴儿是从何处认识的。”妇人心中疑惑,以往南宫晴在家族中都是她带在身旁,今次出海见过的外人也有限。 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迅速被妇人否定,一个落魄到了被人抛下船只的中年男子,岂会是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 心中怀着此疑惑,妇人目光不自觉盯着前方背影。 陈圣并没有直接离开沈家,而是循着气息,来到了母女二人所居住的小院。 院子不大,却胜在偏远幽静,想来也是那沈罪为一些想法特意为之。 “夫人,我带晴儿先进去,稍微再替你诊治。”陈圣站在门前,对妇人说道。 之前听到沈罪的话,陈圣以神识察看过这位美妇人的体质,发现虽不如南宫晴的纯粹,却也有几分至柔之气残留,或许未破身之前也非凡品。 美妇人微愣,还没来得及开口答话,老神仙已然带着女儿进了房间。 陈圣并未卸下伪装,却露出十分玩味的表情,戏谑道:“看不出来,我们的小晴儿还是个小尤物,沈罪这样的人都会迷恋上你。” 南宫晴原本噙着的几颗泪珠顷刻间消失,撇着嘴巴说道:“那可不一定,陈叔叔你跟我待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想法,那姓沈的坏蛋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陈圣莞尔一笑,好在自己来得及时,否则小姑娘此刻不知道会是何等惨状。 不过还好,等自己施法过后,南宫晴就会失去那上好的炉鼎体质,从此成为一个凡俗女子。 修行界中以炉鼎修行的法门有许多,藏月山弟子下山游历时有传信,因此前世陈圣在特意了解过之后,开创了一门破除此类体质的方法,恰好可以用在此处。 就在法诀要入体的一刹那,南宫晴抬起头,满脸严肃的问道:“我这体质能不能修行?” 陈圣动作停顿,皱眉道:“你问这个作甚?” 南宫晴眼中冒出水花,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既然晴儿已经被父亲抛弃,以后自然要靠自己了。” 从小南宫刃对她的漠不关心,在母亲的劝慰下,南宫晴都可以不在乎,然而这一次的决绝之举,实在是伤透了这个小姑娘的心。 “你不想回南宫家了?”陈圣轻声问道,并没有携带明显的语气在其中。 南宫晴点头,佯装坚强道:“这一次有陈叔叔,下次就不一定了。” 两行冰冷的泪水流下,陈圣默然无语,他是不可能一直留在东海的,沉吟片刻后,陈圣问道:“你愿不愿意去陆地?” “陆地?陈叔叔你不是东海遗族?”南宫晴敏锐的洞悉了这一点,惊呼道。 因为陆上的人们在海上行事有着严格的规矩,几乎很少会离开悬挂龙宫信物的商船,即便是偶尔下船,也得在很短时间内回去,像陈圣这样逍遥自在的,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是啊,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让人把你送去一座山上,会有人照顾你。”陈圣语气柔和,想起掩日峰上如今可能发生的一些事,便觉得心中快慰。 跟那对在白骨城收下的徒儿,也是许久不见,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 当然,最让他牵挂的人中,还是有着那位据说已经接任宗主,身姿越发清减的师姐。 南宫晴眼睛微亮,攀上陈圣的肩膀,笑嘻嘻戳着他的鼻子,“陈叔叔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陈圣敲了敲她的脑门,没好气道:“小屁孩,打听这些做什么。” 南宫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二人互相调笑了一阵,才回归正题。 “你有无这份体质,对修行益处并不大,相反可能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修为境界越高,觊觎你的人就会越多。”陈圣苦口婆心,耐心解释了这体质的弊端。 南宫晴眼神却是越发明亮,她直视陈圣,依旧点头道:“叔叔还是先教我修行吧。” 陈圣叹了一口气,南宫晴不愿意配合,他若强行出手风险会很大。 最终,陈圣将入门的修行之法与破除体质的法诀一同传给南宫晴,再三叮嘱她,如果真到了不愿意见到的那一天,可以用这法门保命。 然而这后半句话南宫晴并没有听进去,此刻她只觉得脑袋发胀,嗡嗡作响。 陈圣推开门,发现沈罪不知何时已经到来,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色阴沉。 “沈公子真不怕死?”陈圣咧嘴,大步走向他。 沈罪如如触电一般迅速起身,直视陈圣,眸中有着野心,道:“沈某此来,是想跟前辈谈一笔交易。” 陈圣微怔,随后皱眉道:“若想以她们母女为筹码,我劝你别开口。” 沈罪心中微凛,切切实实感觉到一道刺骨的杀意。 “说吧。”陈圣淡然说道,距离南宫晴与天地灵气生出感应还有些时间,他不介意听听沈罪的话。 沈罪瞥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妇人,压低嗓音道:“我沈家收到消息,即将会有一个大宗门来此开派收徒,不知前辈有没有兴趣?” 陈圣冷笑,抖了抖白花花的胡须,道:“你觉得我这把年纪,像是愿意给人当徒弟的吗?” 沈罪洒然一笑,他等的就是陈圣这句话,只要愿意松口风,那么后头的事情就好办了。 “据我所知,那个宗门就是东海顶尖势力中的魔窟,他们来此并非单纯招收弟子,也需要几位筑基境界的长老人物,主理一些事务。”话音落地,沈罪抬头看向陈圣,胸有成竹。 “你的意思是,老夫可以去那魔窟分支做长老,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陈圣笑容玩味,见识过岛屿深处的场景,他不相信有人会选择在那样的地方建立宗门。 龙死威犹在,即便是以阵法封禁淡化,也早晚有露馅的一天,届时就是灭门之灾。 沈罪并不知道这些,自顾自说道:“此次长老的选拔,形式十分特别,前几日皆是寻常比试,各位参加之人可以自行结伴,最终五人一组参加选拔。” 陈圣听完不禁毛骨悚然,魔窟不愧是魔窟,如此手段根本不像是选拔门派长老,而是要选一队战力最强,彼此默契的筑基修士,去那屠龙之地谋夺些什么。 沈罪说完,目光炽热看着陈圣,带着几分急切道:“三日后比试便开始了,前辈若是愿意,可以选择与我结伴。” “你?”陈圣上下打量着他,讥笑道:“老夫一招就可败你,为何要与你结伴?”金沙中文 闻言沈罪脸色凝滞,虽然只有一刹那,但陈圣依旧看到了他的杀心。 “想让我将你带上长老之位也不是不可以。”陈圣一句话,让沈罪心中燃起希望之火,毕恭毕敬道:“只要我沈家能做到的,前辈尽管提。” 能够与魔窟这等大势力攀上关系,哪怕只是旁系分支的寻常长老,都足以让沈家举全族之力,一旦功成,将来走出七灵岛这一方海域,便如同有了保命符。 陈圣看了眼身躯颤抖得厉害的妇人,道:“晴儿应该醒了,你先进去。” 美妇这才反应过来,行了礼急匆匆离开。 这两日发生之事实在太多震撼,她心弦绷得太久,需要休息。 况且老神仙与那沈家的魔头,好像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目送那道火热身躯离去,沈罪说道:“前辈若是想要,我沈家亦是有不少姿色出众的女子,体质虽然差些,却胜在会伺候人。” 陈圣愕然,这沈罪是将自己当成了好色之人? “前辈就别推脱了,这母女二人固然不错,可哪里比得上我沈家悉心培养的技艺高?”沈罪边说边走进,自觉抓住这个破绽后,有极大的把握达成同盟。 最终陈圣黑着脸,将这位言辞越来越龌龊的沈家公子拍飞,喝道:“你听清楚了,我已收晴儿为徒,你那些腌臜话,我不希望再听到。” 沈罪爬起身子,讪讪点头。 南宫晴正式开始吸纳灵气之后,陈圣出手将美妇人体内阴柔之气驱散。 由始至终,陈圣都不曾向沈罪开口,询问灵韵行踪下落。 在母女身上各自布下一道保护禁制,陈圣飘然离开沈家,换回了陈玄的面容,回到方府。 朱蘸十分滑稽的蹲在门口,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 “朱兄,大半夜的为何在此?”陈圣轻笑,眉眼之间尽是调侃之意。 朱蘸见了陈圣,宛若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跑过来,确认他没有缺胳膊短腿后,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朱蘸好像想起什么,问道:“陈玄兄没去出笼礁祭祀?” “去了,不过很快便离开,发生了什么事?”陈圣问着,神识悄然扫过整座岛屿,发现那处祭祀之地,竟然有过战斗的痕迹。 “那就好,听说今晚祭祀的时候,一头水族装成礁石的模样,吞吃了不少人。”朱蘸拍着胸脯,是真的吓坏了。 虽说有镇守之人出手,将那水族给打退了,可在此之前已经有数位非阙岛之人被吞吃,他也是听到消息,这才焦急的在门外等待。 陈圣笑道:“那我岂不是逃过一劫?” “那是,陈玄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朱蘸笑着将陈圣拉入府,大门轰然关上。 一袭黑衣出现,苍白脸庞正是那位撑船的老人,是他出手打退水族,此刻看着两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小姐,姑爷的那位朋友,似乎并不寻常。”老人语气沉重,脸上布满了忧虑。 方玘并没有表现出别样神色,淡然说道:“既然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恶意,就先盯着,贸然撕破脸皮对我们并无好处。” 老人点了点头,他听到朱蘸那句话时都忍不住毛骨悚然,生怕露了马脚的姑爷给陈圣随手锤杀了,故才会藏在门后。 然而从始至终,老人都没有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杀意,心中疑窦更深。 朱蘸一直将陈圣送到房门口,才止住心悸,两腿酥软,坐在台阶上许久才有力气离开。 “陈公子,可否回答老夫一个问题?”老人等朱蘸离去,才站到门前,轻声喊道。 “前辈如此客气作甚?”陈圣笑着将老人请进屋内,说道:“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前辈。” 老人抬眼瞧了他一眼,皱眉道:“本来我不想如此直接,但老夫时日已经不多,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陈圣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思索了一会,老人说道:“以你的修为,难道看不出来我家姑爷无法修行,为何还要纠缠于他?” “前辈这纠缠二字用的不好。”陈圣摇头,意味深长道:“况且朱兄并非不能修行,而是你与方玘不希望他如此道,不是吗?” 老人瞳孔微缩,“你果然是金丹修士。” 陈圣耸肩,“就算我是元婴修士,也跟你们这打定了主意偏安一隅的两位,没有多大关系吧?” “若你是元婴实力,我希望你带姑爷走。”老人神情肃穆,不像是在说谎。 出身中土,又有着元婴境界,当能够保护朱蘸无恙。 不难猜出老人在想些什么,陈圣颇感无奈道:“我在中土有许多仇家,因此不想朱兄被我连累的话,前辈还是收了这份心思的好。” 还未暴露身份,他就已经得罪了大罗宗这个超然宗门,暴露之后,开口讨伐的人只会更多。 藏月山上的帐,许多宗门会记一辈子,更何况还有些趁火打劫之人,是不可能容许一座新的巍峨大山,再度压在他们头上。 想到这些,陈圣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如今露出水面的一些东西,几乎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就要告罪离开。 “前辈慢些,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陈圣开口挽留,他来此地的目的还未达成,自然不能轻易放老人离去。 在听完陈圣的问题后,老人眉头挤成一个‘川’字,神色古怪道:“原来那个不讲规矩的家伙竟是你的同伙。” 陈圣满脸黑线,同伙这词可有些不大好听。 老人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当初在出笼礁,那头幼蛟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后来据说被沈家的老祖出手击退,再之后便没出现过了,你可以去沈家看看。” 陈圣笑容玩味,老人便明白了,喃喃道:“看来你已经去过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听朱兄说各方岛屿都有镇守之人,这阙岛就是前辈您了。”陈圣开口,意有所指。 老人瞥了他一眼,都是狐狸级别的狡猾人物,自然能明白彼此在想些什么,他取出一块玉牌,“里头有着各岛修士的气息画像,你自己看过就好。” 陈圣得偿所愿,定神看向玉牌之中,忍不住感叹东海真是一处妙地。 在这样几座宽不过数十里的岛屿上,竟然有着如此密集的修士存在,甚至有着三位金丹修士,其中阙岛就有一位,恰好是沈家的老祖宗。 “看来此事与沈家脱不了关系了。”心底暗暗说道,陈圣将玉牌碾碎。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出门后回了房间。 一夜之后,陈圣在屋内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了。 朱蘸攥着那页薄纸,有些失魂落魄。 与此同时,老人发现房间内多了一块紫玉,试着将心神沉入其中,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颤抖着将玉放到朱蘸手中。 离开了方府的陈圣重新成了老人模样,再度来到沈家门前,巧的是门房还是昨夜那人。 汉子盯着站立的老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不放老夫进去吗?”为了防止此人暴毙,陈圣只好开口问道。 汉子茫然,昨夜见过此人与沈罪,似乎谈的并不算愉快,且扬言为其治病的小姑娘,今日听说卧病在床了。 想清楚这些,汉子生出几分胆气,轻声道:“老先生还是走吧,南宫姑娘本来没病,经你医治后反而病重了,你若不想遭灾,还是趁早离开阙岛的好。” 陈圣哑然失笑,这穷山恶水的沈家,倒是有个心底善良的门房。 没过多久,沈罪从门内走出,看见汉子正满脸焦急在说着什么,不禁皱起眉头:“前辈登门,你拦着他做什么?” 汉子如同听见地狱里的恶鬼在低语,陈圣清晰看到他手背上的汗毛竖起,无奈开口道:“我向这小兄弟打听点事情,耽搁了时间,沈公子要怪便怪老夫吧。” 沈罪似信非信的看了他一眼,没敢质疑,只好说道:“前辈先请入府,若真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派人为您去打听就是了。” 陈圣微微点头,泰然自若,迈步走在前头。 “晚些时候来见我。”沈罪对门房汉子说道,囿于陈圣并未走远,他今日难得好脾气。 直到两人走远后,汉子才一屁股瘫在地上,整个人宛若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不知为何,看着两道遥遥的背影,他竟然觉得自家凶煞骇人的少爷,有些畏惧那位老人。 “难不成真是传说中的老神仙?”汉子自嘲一笑,从地上爬起,兢兢业业做着门房的活计。 二人行至院中,陈圣指着房门上一处,似笑非笑道:“沈公子未免有些不太厚道吧?” 沈罪脸色微沉,抱拳道:“是晚辈失礼了,还请前辈恕罪。” “好说......”陈圣笑呵呵的,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送走与备战 他在南宫晴母女房门上布下的禁制,有被人触动过的痕迹,气息上来看正是沈罪。 陈圣走入屋内,将南宫晴带出来,笑着说道:“既然要参加选拔,沈公子是否该表现些诚意?” 沈罪看了眼满面怒容的南宫晴,恍然大悟,连忙致歉:“之前是沈某鲁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光是道歉可不够!”南宫晴昂着头,‘师傅’已经跟她交代过,沈罪在身家地位不低,身上好东西不会少。 “这个自然......”沈罪思索了一会,取出一件上好的法器,正好可帮助初入修行道路的人练气。 南宫晴攥着卖相不太好看的手把件,抬头看向陈圣,“师傅,这东西好难看。” 陈圣佯装发怒,轻喝道:“你这孩子,沈公子送你如此贵重的见面礼,竟还嫌弃?” 沈罪脸上笑容凝固,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无奈,又取出一支小巧玉簪,道:“这可是我祖上代代传下来的,以后用来娶媳妇的好宝贝,晴儿姑娘该满意了吧?” 南宫晴抬头,看见陈圣点头后,才露出狡黠笑容,摇头晃脑道:“既然这样,那本姑娘就勉强收下了。” 陈圣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人家都说是传给后辈媳妇的,这小丫头竟还拿的如此心安理得。 “拿了人家的东西,往后别不要时时记恨了。”陈圣淡笑,为小丫头别好发簪,才直起身子,看向沈罪,道:“关于选拔的事,老夫还有些问题想请教沈公子。” 沈罪连忙说道:“请教不敢,前辈有话直说,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陈圣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希望你能够做到。” 说罢,两人双手结伴走出院落,由沈罪带领着,去往沈家密地。 密室之中,有一位老人等候在此地。 陈圣只看了一眼,便大致看清了老人的修为境界,金丹中期,但身上笼罩着浓重的死气,似乎寿元无多了。 “太爷爷,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位前辈......”说到这,沈罪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问过陈圣的姓名。 陈圣随口胡诌了个名字:“陈昉,岛外散修。” “道友说笑了,若是像你这样的人物,都只是一个散修,那老朽可要自惭形秽了。”沈卯笑呵呵道,他悄然用神识查探,发现面前之人如一眼深不见底的泉水,神秘非凡。 作为沈家老祖宗,岛上为数不多的金丹修士,沈卯身上却没有太多桀骜,而是主动走向陈圣,笑道:“原本老夫对罪儿能否通过选拔还有几分忧心,如今看来应该十拿九稳了。” 陈圣一惊,发现这位老人行走之间,无数道漆黑如墨的丝线被扯动,寻常人看不见,他却看得十分真切,丝线的尽头连着一头庞大凶兽,以生命力供养沈卯的行动。 陈圣瞬间下了决定,要将南宫晴母女快些送走才行,这是一个手段极其狠辣,且无所顾忌之人。 似乎察觉到陈圣的目光,沈卯轻笑,拂袖间将丝线掩藏住,对陈圣露出诧异神色,“陈道友手段不凡,不知道是出身哪个大宗门?” 陈圣凝神,脸上有些思索之色,在衡量是否要直接出手擒下此人。 最终陈圣敛去寒意,轻声答道:“两位只要记住,老夫只是一介散修便够了。” 言语到了最后,沈家二人皆是听出了其中的肃杀之意。 即便是沈卯的修为,心中都有些发颤,暗暗呢喃道:“莫非是哪个大宗的弃子?” 东海虽然地貌辽阔,但大多数都是海洋,被各大水族把持,修行宗门多是在陆地上,因此海上拥有修行资源的岛屿,在人族修行者中极为受欢饮。 一些有野心开宗立派的强者,甚至愿意为此豁出所有身家,坐拥数座仙山的大宗门,亦不会介意自家开枝散叶。 设立分宗,是东海大势力的惯用手段,既便未必真正招收弟子,也会有足够的强者坐镇,为宗门守住资源。 其中不乏腌臜手段,派遣弟子作为奸细潜入敌对门派,便是最为常见的,不过这类人被发现之后下场都不会很好。 沈卯此刻心中也有些拿不准,若陈圣真如他自称的那样,是个游方散修,那么进入魔窟分宗后,未必就没有机会与沈罪成为盟友。 心中捋清楚了这些,沈卯的目光中,隐含的杀气淡化了几分。 沈卯看向后代沈罪,轻声道:“这几日你跟在陈道友身边,记得千万不可怠慢了。” 说着,沈卯好像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凛冽杀气,“那个南宫刃,派人抓回来交给她们母女处置。” 陈圣皱眉,开口道:“好意我替徒儿心领了,只是此事我另外有计较,可否劳烦两位不要走漏风声。” 沈罪咧嘴,“太爷爷,既然陈前辈如此说,那我们便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沈卯瞥了他一眼,许多后代中他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个沈罪,心性够狠辣,天赋也还算过得去,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到他如今的境界。 “那便这样,只是你要仔细些,派人盯住南宫家,别让南宫刃跑了。”沈卯说完,径直回到之前站立处,脚下墨色丝线开始延伸。 沈罪躬身,道:“罪儿自会将此事办妥。” 陈圣并没有开口阻止,既然沈家愿意送这个人情,他不介意收下,反正如今的身份只是伪装。 况且,等到南宫晴修行达到了一定境界,是必须直面此事,否则会成为心魔。 二人离开沈家深处,陈圣突然停下身子,盯着沈罪道:“沈公子,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罪愣了,而后洒然笑道:“前辈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观你命理不像短寿之人,只是这个名字,有些冲撞。”陈圣带着几分忧虑道:“罪之一字,因果极大,绝非凡人能够背负得起的。” 他神情颇为严肃,这话也并非是在骗人,而是真真切切的察觉到,沈罪气运命理之中,有一物横亘。 “前辈是在夸在下不是凡人?”沈罪眼睛微亮,带着爽朗笑容说道。 抛去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息,他其实算是一个容貌十分出挑的青年,眉宇之间带着的煞气,更是一种无形的威压,给人的观感非常不凡。 “你啊......”陈圣摇头苦笑,大步离去。 在见过沈卯之后,他也得到了一些讯息,当日灵韵的确来过岛上,也与沈卯交过手,但绝非被击退。 如今看来,沈卯在那一战中吃了大亏,否则堂堂金丹修士,不至于到了如今,还要靠吸纳凶兽生机来行走。 陈圣几乎能够断定,如今沈家的这颗定海神针,已经无法走开那座小小密室,除非他不想活命了。 很快来到院子里,南宫晴正有模有样的吸纳灵气,身旁妇人笑得眉毛弯起,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女儿这般开心了。 “真不知南宫刃究竟是为了何种好处,才舍得抛下这么个上等天赋的女儿。”陈圣心中轻叹,南宫晴的修行天赋,比他想像中的要好。 自己选定的入门之法,异常适合在海岛上修行,呼吸吐纳之间,不仅能够吸入天地灵气,更有一分淡淡的水运,帮助练气。 “夫人,可想过离开此地?”陈圣没有打扰南宫晴,而是向她母亲问道。 妇人眼中神色退去,嘴唇微颤,无声抽泣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说偏破了大天,她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自小便被灌输了顺从丈夫的思想,既便到了现在,心中依旧在奢望回到南宫刃身边。 陈圣薄唇抿起,望向修行不停歇一刻的南宫晴,道:“夫人若是不愿意,我可让人照料你,晴儿必须要走。” “别......我跟你走就是了。”妇人身躯一软,无力的瘫倒下来,看着如同风中细柳,格外惹人怜惜。 “夫人不必如此害怕,我已收晴儿为徒,自会用心安置你们。”陈圣眉头皱起,原本对妇人的一点怜悯之心彻底消散。 如此性情的女子,还是少沾染的好。 在心中暗暗做着决定,陈圣思虑了一会,颇为无奈的取出龙形信物,传了一条消息出去。 深海龙宫中的某处,方禛突然神色微变,取出那件传讯之物,一看之下,脸色格外的精彩。 “岂有此理,竟让堂堂龙宫太子去办这种小事!”那位近侍少年咬牙切齿,那条讯息之中,陈圣让方禛去安排一艘最近的船,且要亲自护卫着送回内陆。 “虹,过了。”方禛轻声呵斥,对陈圣信中不算客气的言辞并未感到愤怒,相反之下,这位和他一同长大少年的表现,让已是龙宫太子的方禛,心里有些不舒服。 少年尤不自知,他与方禛自幼便在一起,彼此搀扶着走到今天,关系远近过任何侍卫,少年撇嘴道:“区区一个人族,有几分本领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方虹!”方禛脸上罕见出现怒意,目光凝视少年,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了!” 少年从未被方禛如此对待,此刻脸色微沉,黯然垂下头颅,自嘲道:“是了,现在咱俩的身份不同,以后在殿下面前,属下会保持应有的姿态。” 见他如此,方禛怒色消散,语气缓和了几分,道:“金麟台之事关系你我前程,陈圣此人是重中之重,忍让他些时候便是了。” 方虹突然露出笑意,一把搭住方禛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我装的像不像?”591网 “不像!”方禛黑着脸,自己一番真情劝慰,这小子却在开玩笑?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少年眼眸深处,已经多出了一些异样的东西,深深扎根。 方虹笑着说道:“既然不像,那这件事你自己去办吧。” “想得美。”白了他一眼,方禛咧嘴笑道:“仔细想来,咱们许多年没有正经游历过东海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半日之后,陈圣在阙岛最大的渡口边,撞见了伪装成人族的方禛。 “二位好雅兴。”陈圣笑道,面前的两人衣着虽然寻常,容貌却都是极为亮眼的少年郎,只不过其中一位自从他出现之后,就一直臭着一张脸。 方禛拱手,“陈兄,许久不见,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自然不会。”陈圣淡笑,扭头看向黑着脸的少年,打趣道:“路途遥远,小友可别欺负我的徒弟才是。” 方虹被气得跳脚大骂,眼前的老人皮囊下,分明是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家伙,却要故意在此装腔作势。 陈圣不以为意,轻喊了一声。 抱着条漆黑小狗的南宫晴走近,对着两人行礼,眼神之中有抹浓浓的疑惑。 师傅的这两位朋友,实在年轻得有些不像话。 “莫非师傅其实也是个很好看的少年,与自己年纪相差没那么大?”南宫晴越想,心中越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当初第一次相见是,陈圣可还是个大汉模样呢。 怀中突然呜咽一声,将南宫晴从遐想中唤回,一条全身黑毛如绸缎般光滑的小狗,目光十分幽怨。 沌兽看了眼陈圣,又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南宫晴,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你若真舍不得,我可以让黑鸦去送。”陈圣传音道,他与沌兽之间有着精神联系,小家伙自能分辨这话的真假。 沌兽翻了个白眼,想起那只乌鬼,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的形象是比那家伙好看得多。 “先说好了,我只负责帮你送人,可不管养孩子啊。” “这个自然。”陈圣咧嘴,山门里有卢大管事在,还怕养活不了一个南宫晴? 陈圣看向眼中逐渐冒出泪花的小丫头,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轻声道:“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师傅就回来。” 南宫晴吸了吸鼻子,小声提醒道:“不是师傅,是陈叔叔。” 小姑娘仰着头,怀中抱着条白眼不断的黑狗,滑稽而严肃。 陈圣无奈,与妇人交代了一些东西,便让二人先上船,随后整个人气势转变,带着几分威胁意味看向方禛,“我自有办法分辨她们是否活着,所以劳烦两位不要动歪心思。” “你说这话,是在震慑我们?”少年方虹不满道,他本就不喜欢陈圣,而且那个小丫头的目光中的无所顾忌,令他十分厌恶。 方禛含笑打着圆场,“虹,陈兄没有这个意思。” “不错,我只是希望晴儿能够安全回到陆地,仅此而已。”对于方虹的那点敌意来源,陈圣其实心知肚明,故而没有太多怪罪。 相反,陈圣取出一支淡黄剑鞘,交予方禛,道:“到了陆上之后,劳烦殿下把这个给晴儿,以此为信物可入山门。” 方禛眼神闪烁,看着手中小巧的剑鞘,心中不无波澜,能以开启山门阵法的信物相交,足可见陈圣的诚意了。 方禛十分小心的将剑鞘收入纳物中,才抱拳告辞。 这船只并非龙宫私船,甚至船家主人都不认得方禛,只知道是位身份极高的大人物,此刻站在船身边缘,心中焦急却不敢上前催促。 直到商船驶离,沈罪才带着一个包裹前来,遗憾道:“晴儿怎么走得如此焦急,可惜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没来得及送出。” 陈圣笑着伸出手,“不可惜,日后我离开之时带给她就是了。” 沈罪露出犹豫之色,小心翼翼道:“前辈,可否告知那船去往何处,我派人追上去,亲手交给晴儿。” 似乎为了防止陈圣起疑心,沈罪补充道:“礼物不贵重,只是些岛上特制的小吃糕点,我怕晚了便不好吃了。” “呵呵......无妨,等晴儿修炼有成了,自会登门,再向沈公子求一盒口感最佳的糕点。”陈圣淡笑,转身离开。 身后的沈罪脸色阴沉,原本以为有南宫晴母女在,能让这老人有所顾忌,结果竟然失了手,族中许多人都看不住两个女子。 不过很快沈罪就平复了情绪,既然陈圣没有第一时间撕破脸皮,那么就代表事情尚有回寰的余地。 “派人去查查,那艘船是哪家的,还有那对母女何时下船。”小声吩咐身旁人,沈罪快速追上陈圣。 “怎么?沈公子这是信不过老夫的安排?”陈圣等在那里,冷笑不止。 沈罪发愣,露出苦笑:“前辈这话可就伤人心了,在下是担心晴儿上了黑船,如今这东海可有些家伙利欲熏心,可怕得很。” “是吗?”陈圣轻笑,脸上寒意消散。 两人很快又结伴同游,距离选拔开始没多少时间了,沈卯替他们寻到了一位搭档,据说是在岛上隐藏了多年的老筑基,被说动出山。 陈圣一见那人,眉头便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你是血道修士?” 修行外道之中,陈圣对这一类的修士最为不喜,虽谈不上见面就要喊打喊杀的程度,却也不愿意和这种人相处。 麻衣老人点头,咧嘴露出猩红色的牙齿,森然道:“这位道友觉得老夫实力不够?” 老人眼眸深处有种渗人的幽光,在巡视打量陈圣。 沈卯似乎乐于见到这种事情发生,淡笑道:“黑老怪,你要想杀人,等到了魔窟选拔的那一天,有的是人可以动手,何必得罪这位陈道友。” 听出沈卯话中的意思,黑老怪收回目光,冷笑道:“想让我参加选拔可以,但我需要见识见识同行之人的实力,老夫可不希望被人连累。” “黑前辈,此话过了!”沈罪面色微沉,厉声告诫的。 老人置若罔闻,继续迈步上前,锋芒直指陈圣,道:“有些话既然说了,就要承受其代价,走吧。” 陈圣随意摊手,跟上这位猖狂的血修。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可说是单方面的碾压,顾凉的血毒都奈何陈圣不得,更何况是这位不过筑基的老人。 击散最后一团血色攻击,陈圣打了个哈欠,身形骤然消失,一掠来到老人面前,手中出现一口短剑。 剑尖抵着老人胸膛,陈圣冷声道:“你觉得自己配与我同行?” “陈前辈!”沈罪急忙开口阻止。 这黑老怪虽然实力不如陈圣,却也是整个七灵岛同境界中有数的存在,若死在沈家,传扬出去会有不小的麻烦。 “那我就给二位一个面子。”手腕一翻将短剑收回,陈圣重新化作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走到沈卯面前,道:“有无此人其实结果差不多,既然二位要求,便让他同去吧。” 黑老怪脸色铁青,陈圣如此姿态,简直是在无视自己。 然而最令人绝望的是,这位实力不知深浅的老家伙,却是有着这份实力,简直不该是筑基期能够拥有的恐怖战力。 “你是金丹修士?”黑老怪垂着的脑袋突然抬起,厉声喝道。 沈家承诺他的报酬不小,有望跨过长生门槛的机缘,决不能轻易放过。 远处站着的祖孙两人皆是色变,他们对陈圣的实力做出过许多猜测,却没有想到他可能是一位金丹修士。 沈卯沉吟片刻,心中就有了定计,自远处走来,对陈圣说道:“道友,为了以防万一,你我过过手如何?” 事实上查探丹田气府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但真到了那个地步,便是不死不休的后果,他只是希望借由陈圣的力量,并非要结仇。 而且,贸然得罪一位不知来历的金丹修士,后果可不是他们沈家能够承受的。 陈圣停住脚步,看向缓缓走近的沈卯,摇头苦笑:“早知道就不该手下留情了。” “多说无益,一战过后无论你是否金丹修士,我沈家依旧会奉道友为坐上宾,自有重礼献上。”沈卯语气淡然,能够凝聚金丹,他的心性足见一斑,决定了的事很难动摇。 “那便打上一场。”陈圣手中重新出现那柄短剑,既然要藏拙,短暂交轰几击后,陈圣忽然动作凝滞,那是体内灵气枯竭的征兆。 沈卯原本蓄发的招式不及停手,一掌拍在陈圣胸膛。 “噗。”大口鲜血喷出,陈圣倒在地上,面如金纸。 漠然收回手掌,沈卯看向黑老怪的眼神中蕴含无尽杀机,若不是自己紧急时刻撤了力道,只怕这一尊绝强战力,今日就要死在自己手下了。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章 封魔台 通过短暂的几次交手,也让的沈卯对陈圣的实力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几乎可胜过初入金丹者,却并无结丹迹象。”沈卯低声呢喃,落在沈罪二人耳中,却是如天雷击顶。 那黑老怪神色大变,眼中射出凌厉凶光,望向身旁的沈罪,这个关头唯有挟持此人,才有可能活着离开阙岛。 沈罪心中一凛,同时掠出,将瘫倒在地的陈圣拎起,道:“我先带陈前辈去疗伤。” 走之前,这位沈家公子深深的看了眼黑老怪,眼眸中杀机无限。 “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沈卯轻跺脚,凝视着黑老怪,漠然道:“我沈家的门不是随便就能进出的,你若真想活命,自己去向陈道友赔礼道歉。” 黑老怪微怔,他自认如此阴毒算计,绝无被原谅的可能,那陈圣伤势恢复之后对自己出手之时,沈家能够袖手旁观,就是烧了高香了。 沈卯皱眉,低声提醒道:“怎么,在孤岛上修行久了,脑子都坏了?我沈家还不会坐视两位客卿生死相向。” 此话一出,黑老怪脸色凝固。 他之所以不愿正式进入修行宗派,既是不喜受人束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七灵岛方圆数百里内,没有一个真正的修行大宗。 此番听闻魔窟要开宗,黑老怪才有了挪窝的心思,要去那新宗门长老席上坐一坐。 然而如今面对沈卯的凌厉目光,这位声名远扬的老怪物,有些犹豫不决。 “只是记名客卿,老夫不会强求你们做些什么,护持罪儿与家族就是了。”沈卯淡然开口,他将沈罪摆在家族面前,就因为在东海这种地方,强者才能够拥有话语权。 就如现在一般,沈卯卸去了慵懒模样,整个人气势变得威严凌厉,以金丹境界的气息,在压迫黑老怪低头。 “好吧.......”硬着头皮抵抗了许久之后,黑老怪颓然低下头,嗓音中有几分苦涩。 沈卯重新变得满脸笑容,自怀中取出一物,道:“将此物献上,你自己再出些法宝玩物,陈道友便不会再计较了。” 黑老怪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盒子里竟是摆着颗寒气森然的晶莹珠子,他心中的悔恨终于退散了些,舍得拿出此种宝物,沈卯也算是个有魄力的家主了。 当然,黑老怪没指望自己也能得到宝贝,险些让家族失去一桩大机缘,不受责罚就已经不错了。 心中很快便分清利害关系,黑老怪取出一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与那盒子一起,急忙告罪离开。 沈卯独自留在院中,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过了几招后,他招揽陈圣的心思越发急切,至于那黑老怪,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星夜一闪而逝,次日大早,陈圣才慢慢从‘昏迷’中醒来,刚起身就咳了几声,唤醒桌上守护的老人。 “是你?”陈圣皱眉,沈卯竟然没有将此人赶走。 黑老怪能从散修中崛起,也是个可以承受怒火的人,笑着走近,才乾坤囊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赔礼,又满脸肉疼的掏出一瓶丹药。 “陈兄弟,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黑老怪挠头,悻悻然道:“此丹药出自龙宫,是东海疆域极受欢迎的疗伤圣药,还望您多多恕罪。” 陈圣脸色古怪,什么狗屁倒灶的疗伤圣药,不过是将草药杂糅到一起,再用极为粗陋的御火之法把药力逼出,融合成了这么一颗不规则的丹丸。 甚至此物是否称得上灵药,陈圣都还觉得有待考量。 随后好像想起什么,陈圣问道:“这药不便宜吧?” 他现在脸色惨白,体内气息全然收敛,显得整个人萎靡到了极点。 黑老怪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下场,听到这个问题不禁发愣,回过神后急忙答道:“贵倒是不贵,只是数量极少,要去龙宫驻点的大岛屿上才有出售。” 陈圣释然,心中大致猜到了东海的格局,亦想到了一条可能的生财之道。 不知为何,龙宫这伤药虽然效力尚可,但这价格,委实有些高的吓人,陈圣曾学过一些炼丹之术,实力不弱。 “陈兄......”黑老怪见陈圣抓着药瓶不妨,讪讪打断,道:“若你真的喜欢此物,老弟便忍痛将他送予老兄。” 陈圣愕然,面前这家伙的表情,可不像是这般大方之人。 取出一颗丹丸吞下,陈圣随手将药瓶抛回去,嗤笑道:“几颗劣质丹药就要让我放过你?” “自然不只是这个。”黑老怪上前,打开那个暗红的盒子。 “取自海底的玄冰珠子,以你的本领,似乎不该拥有这等宝贝吧?”陈圣语气淡漠,神色并没有因为此物的出现而有太多变化。 沈罪自门外走来,目光直接忽视了黑老怪,开口道:“前辈好眼力,这珠子乃是我家老祖早年游历之时得来的,据说已有数千年寒气沉积,对修行此道功法的人,有着莫大裨益。” 陈圣眉头轻挑,随手将冰珠收起,对沈罪道了声谢,心中已然为此物想好了主人。 掌门师姐孙怀微,正是一位修行冰系功法的修士。 “沈公子特意前来,不会只是说句话吧?”陈圣很快回过神,看向沈罪。 “魔窟的人已经到了,据说带来门中古物,远古传下来的封魔台。”沈罪的声音不重,却让屋内两人皆是变色。 黑老怪顾不得其他,急忙问道:“你说的是神话传闻中,能够使人修为暴涨的封魔台?” 沈罪眉头轻蹙,对黑老怪昨夜的举动他始终耿耿于怀,并不打算回应他。 陈圣自顾自说道:“当年老夫游历东海之时,曾听过关于这封魔台的传闻,似乎是一尊远古大魔头的道台,是邪道至宝。” “魔窟来人是谁,竟能够带着如此重器。”陈圣有些警惕,若是来人实力太强,他的伪装很有可能会被拆穿。 仙人面皮遮掩气息不假,但绝没有办法瞒过境界远超过自己之人。 不过转念一想,陈圣不住的摇头苦笑。 且不说魔窟有没有那个层次的高人,即便有也该是宗门底蕴一般的存在,是不会轻易出动的,容易引起其他宗门的误会与戒备。 沈罪思索了一会,很快答道:“露面的是一位不曾听说过的金丹修士,太爷爷已经碰过面,应该是中期修为。” “这么说那人便是在暗中了。”陈圣轻轻呢喃,手指不自觉间叩击桌面,突然抬起头道:“既然带来了封魔台,我们能否先去看看。” “晚辈正是特意来邀请两位的,太爷爷弄来一块令牌,可以让我们先去熟悉战场。”沈罪脸上露出欣喜,晃动着手里的小巧令牌。 陈圣看得真切,令牌正反两面都刻着一个‘韩’字。 三人走到院中,已经有一艘飞舟等候在此,看来是沈罪早就做好的准备。 “从天上俯瞰七灵诸岛,倒是别有一番风景。”陈圣轻声叹道,这船能飞不假,但为了不至于惊动惊动下方人群,飞得极慢,用来赏景最好。 沈罪脸上难得没有那份煞气,感慨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脚踏飞剑,在云巅之上遨游东海。” 他与黑老怪一同看向陈圣,如今的三人中,陈圣是最为接近那个境界的。 陈圣莞尔一笑,道:“你们二位或许有可能,但以我的寿数,只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一身素白长袍,须发皆是亮眼的雪白,整个人虽没有暮气沉沉,却也无法与身旁两位相比。 陈圣轻笑,将矛头指向沈罪,道:“沈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境界,等入了魔窟宗门,总会有机会更进一步的。” 沈罪随意的笑了笑,冷暖自知,他究竟有没有这份希望,有多少,这一点沈罪心知肚明,若真有信心就不必来参加选拔了。 三人一时无话,直到飞舟落地。 陈圣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恢宏景象,心头一跳,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那具龙尸已经无法看见,空中弥漫的血气也消散了大半。 “这便是封魔台?果真十分不凡。”陈圣暗道,忌惮可能存在的高人,他一身气息收敛的极好,而是让天机子悄然离去查探,结果反馈回来的消息令陈圣震惊,竟然连天机子这样的老怪物,都无法窥见封魔台全貌。 “两位,各自选个方位登台吧。”沈罪笑道,向两人讲解了一些选拔规则,既然都到了此地,自然要出手,看看能否从这远古遗物中得到些东西。 黑老怪笑道:“陈兄实力如此强大,不妨先登台。” 沈罪皱眉,原本在他的设想中,是要让这实力最弱的人走出第一步,为后人趟平道路。 沈卯曾隐晦的暗示过,这一次封魔台的现世,似乎代表着魔窟的某种意志,能够留到最后之人,会得到一件来自远古的馈赠。 陈圣面色如常,封魔台乃是神物,要看破其运行规律很难,他曾以瞳术窥视,只能看到一些诡异神纹在流转,再多便看不清了。 在二人的沉默下,黑老怪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接触到封魔台的一刹那,黑老怪只觉得体内血气沸腾。烈火书吧 好不容易站稳,黑老怪惊骇不已,心中暗呼:“怎么可能?” 他是极为罕见的血道修士,即便修为只在筑基境界,对体内气血的控制力亦极为强大,然而方才,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才压制住气血翻涌,不至于被掀飞出去。 “我来吧。”陈圣蓦然开口,身形一闪而出,随后抬腿,重重落在青铜魔台上,发出如铜钟大吕一般的响声,振聋发聩。 苦苦挣扎无法迈出下一步的黑老怪,艰难看向陈圣,发现他脸上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承受不轻的压力。 直到这股响声散去,陈圣才抬起头,看向无数道阶梯外的台顶,咧了咧嘴。 “前辈为何突然后退?”沈罪上前追问,按理说以陈圣的实力,即便无法登顶,也不该只能跨上一个台阶才是。 “封魔台上的规则,我已经熟悉了些,不必再多费工夫。”陈圣言语淡然,脸上缓缓恢复了几分血色,伸手虚请。 沈罪虽心有疑惑,却很明智的没有多问,而那黑老怪依旧在苦苦支撑,徐徐图谋下一步。 突然,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出现,以醇厚的声音问道:“沈卯说你的实力远胜过他们二人,为何不再试试?” 陈圣头也没有回,反问道:“既无缘登顶,何必多费力气?” 男人显然愣了愣,旋即有些苦笑不得到:“果真如沈卯所说,是个性子古怪的家伙,不过本座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进入魔窟修行?” 三人出现后他便一直在观察,其中被老友沈卯提及最多的陈圣,最为令人好奇,男人也看出一些端倪。 这陈昉,是个标准的闲散做派,与性子凶厉的野修不同,走的是一种非常极端的超然路数,能够吸引他们的东西很少。 “听闻魔窟约束极少,但却十分护短。”陈圣心中早有准备,轻声答道。 男子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若非自持身份,只怕要在陈圣面前哈哈大笑,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拍了拍陈圣的肩膀,道:“若真有实力,不妨多走上几个台阶,能入了我的眼,日后封魔台上必死之时,我会出手一次。” 陈圣微愣,有些弄不懂这位魔门之人的想法,不过他最后留下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难道封魔台上,竟是生死之战?” 想到这种可能,陈圣忍不住皱眉,即便两世修行,他都不喜欢这种漠视人命的姿态。 这也恰好是藏月山为何在凡间风评极好,山上修士却对其褒贬不一的缘故了。 “轰。” 一声巨响传来,陈圣目光转过,发现黑老怪已然倒飞出去,被封魔台镇开,落在十余丈外,而沈罪则是停在第七级台阶上,整个身子弓起,显得异常狼狈。 “我只走上六个台阶。”黑老怪脸色阴沉得可怕,这封魔台不愧是上古之物,不仅仅是在考验修为天赋,更是心性上的莫大折磨。 他有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此地修行之道与他十分契合,然而即便是因为如此,也不过才走了六级台阶。 “无妨,我再去看看。” 话音未落,陈圣已重新来到台边,脚步轻踏。 这一次再没有刺耳的声音,甚至连一丝声响都不曾发出,随后在黑老怪的注视下,陈圣一连走出十五步。 “有意思.......”暗处的男人露出思索状,像陈圣这样能够连续走出如此多步的,即便魔窟之中也不多。 封魔台能走得越高,便代表此人修行魔窟功法的进境越快。 “可惜年纪大了些,否则一些人可能会收徒。”男子叹息,言语之中不无遗憾,陈圣这个岁数,修行天赋心性都不如年轻时,培养价值不大。 相比之下,处在第七阶梯上的沈罪,更加惹人注目,因为年轻,而且在魔道之上,似乎有着别样的天资。 脚掌摩挲着地面,陈圣在细心观察,走上了这一台阶,他眼中的景象焕然一新,有种久遇蒙雾,豁然开朗的感觉。 “闭眼!”天机子的暴喝声突然响起,将陈圣从古怪状态中唤醒,天机子微怒道:“老夫不过是溜了会鸟,你小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不知那魔纹的恐怖之处?” 陈圣心神微动,笑问道:“魔纹?” 天机子翻着白眼,嗤笑道:“当今人族真是衰退的厉害,竟连上古天地之间最为强大的两种纹理都不记得了。” “请前辈赐教。” “好吧.......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我便泄露些天机予你。”天机子在剑身空间中端坐,神色凝重,道:“是天地初开就有的存在,而他们所用来交流的印记,便是这纹理,顺带一提,你们后世人族所使用的文字,便是从其中发展出来的,只是经过漫长岁月的更迭,早没有了最初的力量,在上古时代,掌控这两种纹理的存在,可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说到这,天机子身躯不由颤了颤,肩上站着打盹的乌鬼摔落在地上,发出尖啸。 随手将乌鬼拍飞,天机子继续说道:“这两种纹理,是从天地大道之中提取出来的,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李衡从秘境中带出的那些,便是一部分神纹。” “我方才是被魔纹给操纵了?”陈圣眉头紧锁,还是头一次知道此等绝密。 “不全是,此地的魔纹在诱导你,成为它的奴仆,甚至载体。”天机子的声音宛若九幽地狱里的鬼魅。 陈圣听得毛骨悚然,急忙抬起头,不敢再去看封魔台上流淌的细细纹理,那都是极为恐怖夺命之物。 很快平复了情绪,陈圣没有多做逗留,而是迈动步伐。 男人眼神微亮,呢喃道:“有意思,只是不知你能走到何处。” 他在心中给自己划了个标准,只要陈圣能够达到,那么他就会开口收徒,直接让陈圣免去一场血腥厮杀。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陈圣的脚步竟然被挡住,如同踏在一面厚实的墙壁之上,无法落下。 “你完蛋了。”天机子幸灾乐祸,解释道:“刚才你看得太久,此处魔纹盯上你了,不舍你离去。” 陈圣满脸黑线,没想到这魔纹居然如此有性格。 一时之间,他的脚悬在空中,既无法落下,也不能撤回,就好像给人定身了一般。 剑身空间中的天机子哈哈大笑,觉得今日风景格外好,存心不告诉陈圣破局之法。 最后陈圣发狠,咬牙道:“既然你要找我,那便来吧。” 他低下头,双目睁圆,死死盯着青铜台阶上流淌的魔纹。 与封魔台心神相连的男人察觉到这般异象,有些茫然,“与魔纹共鸣,不应该出现在五十阶之下才是啊。” 魔窟存在超过千年,能与魔纹产生感应的弟子不少,那些人最低的阶次也在五十,而陈圣即便算是空中那只脚,也没到二十阶。 在这期间,沈罪已然无法前进,自行下了封魔台,脸上洋溢着笑容,因为得到一点馈赠,将来在台上战斗会有助益。 “陈前辈呢?”由于之前陈圣已经闯过封魔台,沈罪并没有察觉异样,向黑老怪问道。 老怪脸色无比的精彩,指了指上方,叹道:“这位前辈果真不是凡人。” 唯有走过那种道路,才知道它有多难,此刻黑老怪已经没有与陈圣平辈论交的胆量与底气。 “陈前辈竟有如此实力?”沈罪叹为观止,即便知道陈圣的不凡之处,如今也忍不住心悸,他能走上十个台阶便耗尽了力气,而陈圣却能在那般高处逗留,且有向上冲击的趋势。 很快沈罪也发现了不对劲,陈圣脚掌竟然是踏实的,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一般,整个身体在发颤。 “即便是他,也不行吗?”黑老怪轻叹,道:“沈公子还是请人将前辈救下来吧,否则可能会影响比试。” 沈罪心头一惊,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并非是要封魔台登顶,当即取出令牌,就要捏碎。 男人突然来到,没好气道:“沈卯家的孩子怎么如此毛躁,若他有事我自会出手。” 他可不希望还未正式开始选拔便有人在封魔台上出事,这次关系到宗门的大计划,完成了便会有极大的赏赐,男人自然要事事小心。 “晚辈沈罪,见过韩真人。”沈罪连忙躬身行礼,他知道面前之人是位金丹修士,老祖沈卯的挚友。 韩拓笑了笑,“不必如此客气,我魔窟之人不讲这些。” 简单寒暄几句后,韩拓的目光就移向了陈圣,至于一旁的黑老怪,资质低下,不值得他特别对待。 “小子你行不行啊.......” “实在撑不住就说一些,别给坏了修行根脚。” 天机子幸灾乐祸的声音时有传来,在攻讦陈圣的心境。 若有人以术法观测,就能看见,陈圣身旁爬满了细密的黑色纹理,且还在以双眸为门户深入。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独战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封魔台上,凝视陈圣许久,才来到三人身边,道:“这是谁家的子弟?” “见过师叔祖!”韩拓急忙行礼,道:“是我好友沈卯家的人。” 沈罪顿时一惊,这个人竟然是韩拓的师叔祖,那岂不是魔窟中地位极高的存在? “你倒是护得快。”这个中年男人笑了笑,他脸色红润,隐隐有光晕流淌,看着便有一种莫大的威严。 韩拓哭笑不得,他的确有私心,但师叔祖未免也太直接了些,一点面子都不留。 淡然瞟了他一眼,男子笑道:“以你的性子,还怕师叔祖抢了你看中的人不成?” “弟子不敢。”韩拓施了一礼,面前这位年轻师叔祖,是同代弟子公认魔窟最不能招惹的人。 至于有没有之一,不少师兄弟们为此争执多年,未能达成共识。 韩拓出发之前,掌门曾有明言,七灵岛上一切大小事务,皆由着这位师叔祖的意思般。 男子轻笑:“都敢擅自放人进来,就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这个看着十分威严的男子,忽然弯下腰,低声说道:“门中那些说法,不过是传言罢了。” “师叔祖此话当真?”韩拓脸色微变,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曾有弟子见过,这位师叔祖化成凡人模样,去往魔窟下辖的岛屿势力,若是见了有修士欺负百姓的,便要做那行侠仗义之事,可惜出手之间魔气迸射,很快给人看出了端倪。 魔门之中,有着这样一个人,宗内许多长辈都曾想出面劝说,却要么打不过,要么辈分低上一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那些有资格有实力开口的老家伙们,没有人会为这种小事去惊动他们。 中年男子不置一词,目光转向台上。 陈圣已经全部被魔纹所覆盖住,眼眶中尽是墨色。 天机子终于不再玩笑,而是满脸凝重神色,以心声唤道:“小子,这魔纹非同小可,你若实在抵挡不住,可以先行放弃抵抗,上古人族不是没有留下驱除的手段。” 浑身浸染在黑色纹理之中,陈圣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体内各种气息力量碰撞,十分可怖。 天机子轻叹一声,有那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在,他注定了无法现身插手,甚至还要小心谨慎的蛰伏。 他有种直觉,此人与封魔台联系极深,自己稍有动作就会被发现。 届时就不得不使出最终手段,陈圣的一些谋划亦要泡汤。 眼看着陈圣越陷越深,眼眸深处最后一点清明神色逐渐黯淡下去,天机喟叹一声,轻震手臂。 剑鞘周围浮现无数细小纹路,在墨黑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这是......魔纹?”韩拓皱眉道,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从这些纹路上察觉到十分浩荡的力量,不像是魔纹该有的。 “是神纹......此人身上或许带着某件上古人族的宝贝,此刻被魔纹激发了出来。”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他曾渡海去往大陆,见识比韩拓等人要广上许多。 韩拓眉头紧锁,喃喃道:“若是倚仗法器的力量,能走到这一步也不算出彩。” 他在心中考量,撇去外力之后,陈圣的潜力还有多少。 男子笑了笑,并没有打算说出实情,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倒是让他对台阶上的老人颇有兴趣。 “他叫什么名字?” “回前辈话,此人名叫陈昉,是几日前突然来到我沈家的。”吃不准这位高人的心意,沈罪只好将实情大致说出。 当然,其中的一些细节,被他有意淡化了。 韩拓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给自己这个好友的后人吓得够呛,好在由始至终,中年人都只是点头。 心中巨石落地,韩拓试探着问道:“师叔祖,您觉得陈昉能走上第几块台阶。” “魔纹已出,任他的法器再如何强大,都只能止步于此了。”男子轻声笑道,即便那法器真能抵住这一层的魔纹,却也会被整个封魔台视为敌人。 当今天下,还真没有几人可抗这座上古之物,即便是魔窟,也不过是借用其力量而已。 眼看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魔纹中透出几缕金光,中年人皱了皱眉,脚步一跨,人已来到了封魔台上。 “今天有我在场,算你运气不错。” 话音未落,他伸手探入,魔纹有了新的攻击对象,几乎一瞬间从陈圣身上退散,露出金黄色的光圈。 “不好!”天机子惊呼,闪电般下了决断,将即将成型的阵法符纹打散。 陈圣蓦然喷出大口鲜血,昏厥过去。 中年人将魔纹尽数纳入体内,而后闭气凝神,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看向身旁的陈圣,呢喃道:“被魔纹侵蚀的是我,他为何会晕倒。” 伸手探查,发现陈圣体内如同一团乱麻,伤势不轻。 带着陈圣来到沈罪身旁,男子问道:“此人体内伤势为何如此之重?” 封魔台魔纹强大只在攻击心神,对修士肉身的伤害并不会很大,没理由将陈圣伤到此种地步。 “陈昉前辈曾与我家老祖交手,被老祖打伤。”沈罪老老实实回答,一旁的黑老怪缩了缩脑袋,这件事起因就是他,此刻陈圣显然被两位魔窟之人青眼有加,若是因此迁怒自己。 黑老怪悄然后退,不敢想象这种结果。 谁料男子只是点头,露出释然的神色,随手将陈圣交给沈罪,便闪身离开。 韩拓看着师叔祖离去的方向,有些怅然失神。 “韩前辈,能否先送我们离开?” 听着沈罪有些低沉的声音,韩拓回神,失笑道:“想起一些往事,我这就送你们回去。” 说罢,他将阵法打开一条缝隙,让沈罪带着陈圣二人乘船飞出。 一路上,黑老怪惴惴不安,看着昏睡的陈圣,眼中时而闪烁凶光,时而迟疑。 “结果如何?”回到沈家,沈卯正站在院中,焦急的等待着。 见二人将陈圣扶下飞舟,沈卯皱眉问道:“罪儿,究竟发生何事?竟然让陈道友伤到这种地步。” 陈圣此刻前所未有的虚弱,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体内真元灵力更是耗了个干净,除此之外魔纹与大道气息的争斗,使得他许多经脉受到创伤。 听完沈罪的讲述后,沈卯露出沉思,随即舒展眉头,笑道:“既然魔窟的前辈出手救人,那就起码不会是坏事,你先让人将陈圣带下去疗伤,没有痊愈之前的战斗,由你二人来出手。” 闻言黑老怪露出惊恐状,只靠他跟沈罪,能够杀出重围吗? “哼......若是觉得做不到,老夫不介意出手帮你拔高境界。”沈卯冷笑,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他若还不知道该选谁,那就是真正的傻子了。 陈圣既有可能被魔窟看重,那便要全力交好,将来去往魔窟修行有成,即便不奢望什么回报,至少也不能让这样的人对沈家生出怨恨。 至于黑老怪?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罢了,还是最让人厌弃的血修,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侥幸不死,沈家不介意多上这样一位客卿。 黑老怪自然也明白这些,此刻垂下头,叹道:“只希望陈前辈能够早些恢复吧。” 魔窟开宗的选拔,早早就将消息传出,囊括整个东海疆域,要从其中选出天资最为出众,最为适合魔窟功法的弟子。 一些平时隐居各地的强大散修,未必不会带着亲传弟子前来,这类人收的弟子,往往天赋极高,被选中的可能性极大。 与之相反的,他们这些前辈就显得有些不那么显眼,可能会被淘汰。 加上魔窟本就规矩限制松散,但实力在东海都是少数之列,来者必定如云,要从中脱颖而出,不知要走过怎样的尸山血海。 “你若是怕的话,将封魔台上得到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退出。”说话的人是沈罪,他比黑老怪多走了几步路,就得到一桩不小的机缘,如今想要谋夺黑老怪的。 沈卯神色冰冷,道:“交还是不交,你可以自己选。” 黑老怪浑身颤抖,厉声道:“沈家如此欺人,当真不怕被岛上同道所不齿吗?” 七灵岛偏安一隅,修行者之间自有体系,会互相制衡,否则一位金丹修士的能量太大,动辄便可能是岛屿沉没。 沈罪冷笑不止,脸上满是森然杀意:“事后我会宣扬,你意图擅闯魔窟阵法,被太爷爷当场格杀。” “不错,届时会有魔窟之人出面作证。”沈卯对孙儿的狠毒心机颇为满意,开口道:“我能将你们弄进去,与魔窟的关系你自己考量。” 黑老怪脸色铁青,早有传闻岛上几位金丹都有不凡来历,没想到这沈卯,与魔窟交好也就罢了,还打算利用这个来作为杀自己的借口。 若真是这样惨死,没有人会为他鸣不平,一些别有用心者甚至会站出来口诛笔伐,斥责黑老怪招惹了魔窟,为七灵岛带来祸端。 这些念头几乎一瞬间从脑海涌过,黑老怪咬牙切齿道:“我出战就是了。” 封魔台上得到的东西,他是至死都不会放弃的,这牵扯到将来修行根本,他得到几句残篇,十分适合血道修士。 祖孙二人露出笑容,微微点头。 “走吧,我与黑前辈探讨下所得。”沈罪淡笑,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一桩机缘。优阅读书 时间在二人修行探讨之间流逝,这一日陈圣悠悠醒转,发现床前坐着个女子,黛眉修长,素手撑着下巴,依靠着床沿睡着了。 天机子调侃道:“你昏迷的这一天一夜,可把人家小姑娘累坏了,不得补偿补偿?” 陈圣翻了个白眼,轻手轻脚起床,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人换过了,不禁脸色一黑。 “公子......你醒了?”女子听见动静醒来,揉着眼睛。 “我身上的衣服......”陈圣迟疑了许久,都没好意思问出口。 女子捂嘴轻笑,道:“公子放心,奴婢给您换衣物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什么都没看见。” 天机子哈哈大笑,“你小子也有今天。” 他虽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想象到陈圣此刻,脸色该是怎样的精彩。 陈圣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先下去吧。” 女子抿嘴笑着,吃吃的看着陈圣,没有挪动脚步。 “你怎么还不走?”陈圣皱眉,语气加重了些。 “奴婢倒是想走,只是我家少爷吩咐了,要等公子身体彻底恢复了,才能离去。” “不对.......”陈圣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散修陈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赶忙跑到镜子前,镜中面容依旧是老年模样。 陈圣走到女子面前,皱眉问道:“你为何叫我公子?” 女子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不慌不忙的抻展身子,将已经熟透了的身姿展现在陈圣面前,双眸露出迷离之色,“奴婢为公子擦拭身子时,发现您的身体非常健硕有力,可半点不像是个老人家呢。” 她伸出手掌抚摸陈圣脸庞,脸颊绯红,声音中有些许魅惑之意道:“这般好看的身子下,奴婢真是无比渴望看到您面具下的面容呢......” 陈圣一步后撤,下意识伸手去拔剑,抓了个空。 虚空凝聚出一柄灵气长剑,陈圣冷喝道:“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若是这个女子告诉了旁人,那就代表沈卯很有可能已经知晓,以沈卯与魔窟的关系,陈圣很难想象其中的后果。 凌厉的杀机充盈房内,那女子半褪衣衫的手停住,十分受伤的看着陈圣,垂泪而下,“奴婢真心待公子,您就这样对我?”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陈圣眉头微皱,杀气不自觉间敛去一些。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陈圣循声看过去,发现是那头乌鬼回来了。 “你去了何处?” 黑鸦在这自然是天机子的安排,然而陈圣却是想不出,在这岛上有什么事情,天机子要交代黑鸦去办。 乌鬼叫了几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天机子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小子长能耐了是吧,老夫的事你也敢管。” 陈圣不客气,一张符箓贴在剑鞘上,叫嚣的老人瞬间成了睁眼瞎,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行了行了,你厉害。”最终天机子认输,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告诉陈圣,他一直旁观着一切,许多陈圣无法看见的,天机子都看出来了。 “你是说,这个女子是沈卯亲自安排的?”说到这,陈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若真是沈卯的人,或许会有不小的麻烦。 察觉到陈圣的情绪变化,乌鬼振翅而起,化为一道黑光急射出,扎向那个面若桃花的女子。 “公子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出去。”女子脸上露出惊惶之色,拜倒在地上。 陈圣像是做了极重大的决定,开口道:“我有一个法门,可以验证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可愿试上一试。” 女子抬起头,俏丽的脸庞上有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怯生生问道:“会死吗?” 沈家本就是修行世家,她曾经见过一位家族修士,用一门十分可怖的手段将人杀死,留下了阴影。 这也是为何,这位女子会对陈圣献媚的缘故,不仅仅是因为其身份,更是因为陈圣躯体如同少年,容易被打动心弦。 “说真话便不会死,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陈圣轻声说道,愿意给这女子一个改过的机会。 适逢此时,陈圣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黑鸦。” 乌鬼低啸一声,飞掠而出,以长喙将女子衔起,翅膀一振飞出沈家。 沈罪推门进来,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微怒道:“这个丫头,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陈圣开口道:“沈公子身上似乎有伤?” 实际上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定是沈罪与黑老怪的组合出现了问题,甚至可能在选拔中受到挫折,才会来此察看他的伤势。 沈罪愣了愣,而后笑道:“一点小伤,比不得前辈所受的,吃些丹药便可恢复。” 陈圣瞟了他一眼,道:“沈公子何必硬撑,你体内伤势不轻,若是再如此鏖战下去,可能会落下隐患。” 沈罪咬了咬牙,道:“晚辈本不想这么早来打扰前辈,但魔窟选拔过于残酷,我与黑老怪都受了沉重伤势,只怕难以支撑下去了。” 陈圣一本正经,神色严肃道:“既然如此,便劳烦沈公子不要再做试探之举,你我以诚相待,不要步了那位姑娘的后尘。” 沈罪瞳孔微缩,一进门便能够感知到屋内的杀气,却不想面前这位老人家如此心狠手辣,面对那样一位绝美的女子,都舍得下狠手。 “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就什么都看得淡了。”陈圣语重心长,如同在教训一位自家晚辈。 “晚辈明白了。”沈罪施了一礼,是对同一类人的礼遇。 “走吧,我想看看这几日的战局。”陈圣迈步走出,套上了一生全黑的大袍,几乎将半个脸庞罩住。 魔窟选拔不可谓不严厉,所有参与之人自行组合,最终由韩拓编为许多个分支,各自投入战场,直到一方死完才算分出胜负。 陈圣听完之后,忍不住叹道:“如此说来,封魔台上岂不是已经死了不少人。” 沈罪思索了一会,报出个令陈圣惊骇不已的数字。 “不要想这些了,你们三人最近一场战斗在两个时辰后,罪儿,你可有把握?”沈卯开口,目光一直在沈罪、黑老怪二人身上盘桓。 陈圣却能够清晰察觉到,有一缕神识在试图探查自己的情况。 “就让我来出战,你们两位留下疗伤吧。”陈圣迈步走出,眼下的情形,三人显然都有这份心思,况且他也想早日了结这一战。 黑老怪苦笑道:“我们可没有前辈的福气,还是去走个过场的好。” 陈圣看向沈卯,道:“为了陈某的伤势,劳烦费心了。” 不难猜出,沈卯为了让他能够留在家族疗伤,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沈卯颇为受用,淡笑道:“小事不足挂齿,更何况本就是魔窟理亏,道友你可是在封魔台上受的伤。” 陈圣哑然失笑,他体内的伤势的确在封魔台引发不假,种子却是沈卯造成的,眼下听这话的意思,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我送你们去。”沈卯挥手,召出一柄阔剑,让三人跳上去,随后化为长虹离去。 直到安稳落地,沈罪与黑老怪都在回味,这等御剑飞行的感受,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做到。 面对陈圣的平静,沈卯只是笑了笑,与韩拓打了声招呼,便御剑离去。 韩拓为三人分割出一个区域,走之前刻意到陈圣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啧啧道:“你的架子倒是挺大,知道有多少人不满吗?” 这几日由于缺少一人的缘故,他没少给沈罪两人安排实力稍弱的对手,算是一种特别照顾。 这种手段并不算高明,因此很快有人看了出来,他们不敢记恨韩拓,自然是将这个仇记到了陈圣的头上。 陈圣目光四顾,果真发现坐在台阶上的不少人,都目露凶光看着这边。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前辈不必担心。”黑老怪如今已经被打磨得圆滑无比,没了往日的锐气,竟是有些谄媚道。 沈罪皱了皱眉头,悄悄往后挪了几步,不愿意与这马屁精离得太近。 陈圣不以为然,嗅着封魔台上的凶煞气息,做了个极为骇人的决定。 “前辈去哪?选拔马上就开始了。”沈罪忍不住开口,因为陈圣已经迈出了自己的区域。 距离三人最近的是一个虬髯汉子,扛着口血红色的大刀,见陈圣走来,冷声喝道:“小子,你走入我的地盘,是在挑衅吗?” 陈圣漠然不语,面对汉子挥来的刀气,他脚步未停,空中凝聚出一个硕大手掌,将那位大汉,干脆利落的从台阶上拍飞,一直滚下封魔台,才算作罢。 一时之间,许多人神色都严肃了起来,察觉到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劲敌。 就在陈圣要对下一人出手的时刻,韩拓开口了,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陈圣抬起头,直视这位金丹修士,道:“我欲独战所有人,借此凝丹。”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魔功 “你可知封魔台上只分生死,没有胜负。”韩拓轻声提醒道,陈圣那一晚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如今更是有望结丹,他不希望看到此人死在台上。 陈圣淡然点头,道:“作为诸位出手的代价,我若败了自不必多说,但要是老朽侥幸结丹,必定会手下留情,不伤一人。” “好大的口气。”有人坐不住了,站出来呵斥,即便陈圣实力真的很强,此番话语却等同于在藐视封魔台上的所有人。 “想拿我们当炼金石,助你锤炼出金蛋雏形,还如此高的姿态,道友未免有些太看不起各方修士了吧?”一些实力同样不弱的人站了出来,冷声说道。 韩拓几场战斗中的隐晦照顾,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对这位架子天大的老人家,此刻没有什么好眼色。 一时间,谩骂、揶揄声纷起。 韩拓低头看向陈圣,玩味道:“此地数百筑基修士,即便有些滥竽充数的,也不是你能够抵挡的。” 他的话已经算十分含蓄了,实际上便是初入金丹的修士,面对如此数目的筑基修士一同出手,也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碰上几个家底雄厚的小辈,就有可能要阴沟里翻船。 韩拓的话音落地,所有人目光都看着陈圣,呼吸不自觉间屏住,封魔台上变得一片寂静。 陈圣突然笑了,片刻后正色道:“我意已决,前辈若是不同意,我会继续游走台阶。” “你是在威胁我?”韩拓眼睛眯成一条线,说话间带上了些许神识压制,结果发现面前之人脸色如常,甚至还走出几步,竟是真的要去往下一个台阶。 沈罪仰视陈圣,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位陈前辈昏迷醒来之后,为何性子会有这般大的变化。 若说在沈家内的陈圣是一口古韵古香,一看就极为强大的宝刀,那么此刻的宝刀,已然彻底展露锋芒,凛然神威不可直视。 陈圣脚步没有停下,所过之处许多人退避,有些壮着胆子出手的,也都被他拍落封魔台。 “有意思......我便准你一次。”韩拓说罢,心念与封魔台相连,将除去沈罪之外的所有人挪移到了顶上平台。 “你们!”韩拓看着被强行划分到一起的修士们,微笑道:“只要谁能杀了此人,便能够直接成为我魔窟本宗长老之位。” 这番话一出口,原本兴致缺缺的家伙们,顷刻间变得双眸赤红,拉住身旁之人,一些家世不俗的少爷公子,更是直接开口招揽人手,势要拿下陈圣。 东海诸多岛屿,不乏名声不显却实力强大可怖的家族,有些人从它们中走出来,想要去看看更广袤的世界,眼下的魔窟长老之位,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前辈倒是舍得......”看着瞬间战意高涨的修士们,陈圣苦笑摇头,倒不是头疼,而是觉得自己低估了魔窟在东海的吸引力。 “各位迟迟不肯出手,就让我来抛砖引玉吧。”一个贵公子模样的青年走了出来,他手中攥着把墨绿色的扇子,一掠来到陈圣面前。 陈圣冷笑,这头一个出手之人,倒还真是胆量不小,才筑基中期的修为,就敢来做这出头鸟。 “这位......前辈,你可是答应过要手下留情的。”青年站在陈圣面前不远处,以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哀求道。 顺着青年的游弋目光看到一个满脸紧张的女子,陈圣莞尔一笑,“放心,定不让你在心上人面前丢脸就是了。” “呼......”青年长舒一口气,他来参加选拔,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希望,执意前来便是想见这位在心里住了许久的姑娘。 只可惜,姑娘的父亲并不认同这一段感情,觉得青年实力太弱,配不上他如花似玉的女儿,提出了极为严苛的条件,让青年能够从选拔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魔窟之人,才肯点头。 噙着心中这份苦楚,青年抱拳,沉声喝道:“玉蓬仙涡谢蘅,请赐教。” “沈家陈昉,谢小友只管出手就是了。”陈圣学着他的模样抱拳,抖了抖衣袍,散出滔天气势。 封魔台上所有人皆色变,就连韩拓都忍不住叹道:“居然真的有了一缕丹气。” 到了此刻,他才相信陈圣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着一定底气存在的。 黑老怪看着威风凛凛的陈圣,心中不住叹息,不久前他还能与此人叫板,如今他竟已经走上了那一步。 或许过不了多久,二人就会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不再有交集。 沈罪倒是非常平静,心湖中都没有太多涟漪,在他眼中,亲眼看着一位金丹修士的崛起,对自己的修行更是一种激励与鞭策。 “你的心性不错,入我魔窟或许会是不错的选择。”韩拓笑着说道,对沈罪另眼相看。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与神情,更多的是关注战局,因为在陈圣强悍气势的压迫下,谢蘅显得有些风雨飘摇,好似随时可能被击溃。 众人注视着陈圣的动作,希冀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处在这个境界的修士,举手投足间都有别样意蕴流淌,对参悟金丹境界很有好处。 陈圣也没让他们失望,出手动作极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味道,令人觉得这一击那谢蘅挨定了,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不仅是他们,就连韩拓这个金丹修士都被迷惑了,定睛看着那一拳,在思索破解之法。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高山上的一个中年人,取下盖在脸上的布帛,只看了一眼,愕然失笑:“用一世威名来成全一个晚辈,你倒是做的出来。” 话说完,他就没有再关注战场。 结局早已注定,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位逞强出头的青年,会以何种形式落幕。 这一战让许多人侧目,修行境界远远低出许多的谢蘅,竟然与陈圣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在某一个时段还占据了上风,最后被陈圣艰难击败。 出身玉蓬仙涡的青年谢蘅,在封魔台上名声大躁,受到了韩拓的亲口邀请,认为他是一位大器晚成的战斗天才。 若不是这样,很难解释谢蘅是如何与陈圣战斗如此之久。 沈罪与黑老怪看着满脸堆笑的青年,面面相觑,最终前者忍不住动身,想要和这个隐藏极深的家伙过过手。 谢蘅脸色微白,推脱说是受了内伤无力再战,沈罪只得悻悻然离去。 好在很快,就又有一人走出,是个上身精赤的雄壮汉子,使玄铁阔剑,看着非常骇人与强大。 事实上早有人偷偷给封魔台上众人实力排序,这名为齐猛的汉子在二十之中,加上另外两位前二十之人结伴,被认为拜入魔窟的机会很大。 陈圣听到周围的议论声,问道:“你姓齐?” 他和齐氏的渊源可谓不浅,从最初慈城的商铺掌柜,到镇海城的老城主,战堂齐冀以及竹园主人齐涼,恩怨交情都不少。 齐猛似乎听出陈圣话中的犹豫之色,皱眉道:“对手就是对手,关我姓氏何事,即便是我齐家救过你的命,该出的手也不许留情。” “说得好!”陈圣眼眸明亮,大步向前,手掌中凝聚一团巨大力量。 齐猛脸上闪过异色,不过也没时间再来想太多,全力挥剑劈出。 这一战落幕格外的快,齐猛只觉得如同砍上一块坚韧无比的神铁,而后被巨力掀飞,一直掉落下封魔台,才艰难止住身形,抬头看向陈圣,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陈圣置若罔闻,再度走到台子中央,扫视众人,道:“我赶时间,诸位可以一同出手。” 此话一出,许多没了底气的人皆燃起希望,跨越无尽距离来到这里,没有人甘心就这么黯然离开。 而那道站在最高处的身影,就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韩宗主?”有人望向韩拓,他是魔窟此地分支的开派之人,叫一声宗主不算什么。 韩拓皱眉,道:“你们要如何我并不介意,反正这次除去挑选长老外,还会有十人得到来自宗门的馈赠。” 对于那馈赠是什么,韩拓说的十分含糊,却也透露了一个重要讯息,魔窟的长老人选,似乎会超出十人。 撇去被韩拓亲口邀请的谢蘅外,至少还有着十人的资格。 一时之间,许多人的战意都升腾了起来,这一战他们根本不用考虑胜败,只要全力展示自己的实力与天赋,就有可能会被看中。 谢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败在陈圣手中,虽败犹荣,得到了一条直升长老之尊的天梯。 “我来会你!” “我也来.......” 许多人飞奔上台,在青铜台阶上留下道道残影,不过须臾,陈圣面前就站着百余位对手,将面积辽阔的封魔台占据小半。 “诸位,你们先出招还是我先?”陈圣轻笑,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他可没打算让这些人如愿,见识过此地原本景象的陈圣,对韩拓口中的所谓馈赠有着极深的忌惮。33 百余修士群龙无首,短时间内没有人敢轻易出手,因为害怕招致陈圣的凌厉报复,上了封魔台便都是竞争对手,他们可不敢奢望有人会出手帮自己。 陈圣笑容满脸,雪白的胡须抖了抖,整个人化成一道白虹,眨眼来到了众人面前,神情变得无比威严肃穆,宛若一尊从天空中探出的神明。 “镇!”他轻喝一声,体内力量凝聚成一个硕大的手印,凌空拍落。 许多来不及逃离的修士被牢牢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一些侥幸逃脱的家伙,待遇比他们更惨,被陈圣或踢或拍,打了回去。 很快,封魔台上堆起一座人山,陈圣盘膝坐在这座山面前,眼眸微闭,口中开始低声念诵。 “怎么回事......我体内的灵力在流失。”有人感觉身体被逐步掏空,惊惶喊道。 “是他,那个魔头在抽取我们的灵力,熔铸金丹。”他们中不乏一些见多识广的,此刻哀嚎不已,竟在此地遇上了这种不世出的大魔头,剥夺他人力量来修行。 更有人狠毒的揣测,将陈圣说出一尊恶名在外的老魔头,只是夺舍了如今这幅躯体。 韩拓皱眉连连,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位老魔头,其实是魔窟一个辈分极高的祖师,如今被封印,做为镇宗的底蕴所在。 “放心,不是我魔窟功法。”中年男子突然出现,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 韩拓转过头,问道:“为何我从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师叔祖既然说了不是,那陈圣所使用的法门就不会是魔窟所有,但怎会与魔窟功法如此相近,就连他都险些认错了。 可惜中年男子只是笑了笑,瞬间离去,并没有给出答案。 台上陈圣继续念动晦涩难懂的咒文,下方台阶上的众人却是坐不住了,若真如猜测的那样,吸纳完这百人的力量,陈圣就要再强大一些,届时他们也未必胜得过。 数位被评为前二十之人走了出来,他们互相对视,随后决定联手,先将陈圣击败了再说。 “先接近,趁他不备一起出手。”商量好了计策,剩下的二百多修士开始悄然挪步,逼近封魔台上。 很快便迎来了一个机会,陈圣低语猛然停滞,身前一道诡异符纹成型,将从修士们体内抽取的灵力吸纳入其中,而他的额上也开始冒出细密汗珠,似乎十分吃力。 “就是现在!”随着一声爆喝,所有修士闪电出手,就连人山中的人都提起微弱的灵气本源,驱动法宝撞向陈圣。 漫天的法宝符箓急速接近,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刻,陈圣猛地睁开眼,嘴角溢出鲜血,带着几分怨毒喝道:“坏我修行,今日你们都得死!” 只见他强撑着伤势,用手握住面前的符箓,重重砸向身后众人。 一击之下,整个封魔台都为之一颤。 出手之人无论修为高低,都被这一击打下封魔台,而陈圣也受伤不浅,被面前人山的反扑重创。 此刻的陈圣真的宛若一个老魔头,披散着头发,脸上尽是血污,走到台边,驱使最后一点力量,将台阶上散落的修士们一一捡起,堆高那座人山。 封魔台上再度响起低颂声,而那些原本该在此处争斗的数百修士们,皆陷入了沉眠,免了被剥离灵力的痛楚。 “这便是他真正的实力吗?”沈罪喃喃,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否则为了南宫晴招惹上这样一位存在,即便是他们沈家都承受不起吧。 “韩宗主,陈前辈如此行事,会否带来麻烦?”黑老怪如此彻底失去了争斗之心,觉得留在沈家做个客卿也不错,开始为家族考虑。 韩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眸中并没有太多感情,漠然道:“即便是他们全都死了,也是白死,来参加我魔窟的选拔,就该有这份心理准备。” 沈罪点头,这一点魔窟早已告知天下,他亦有身死封魔台的觉悟,不过还是忍不住喟叹,原本旷日持久的选拔,竟会以这样一种形式落幕。 察觉到沈罪的心绪,韩拓淡笑道:“魔道修行本就是如此残酷,你待在七灵岛的时间够久了,过了这一阵,便随我出去走走吧。” 黑老怪心中一跳,韩宗主这话,是要将沈罪带到真正的魔窟去修行? 很快他又自嘲一笑,他既没有陈昉的天赋手段,也比不得沈罪的家世,这些东西此生很难有希望了。 台上很快便有了变化,随着灵力的剥离,人山开始倒塌,所有人都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倒在台上,反观陈圣,之前受到冲击受的伤势似乎恢复了些许,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气息在不断攀升。 “可惜了,若没有那些人的插手,他或许今日真能结丹。”韩拓不禁叹道,魔功本就修行极快,像陈圣这样的掠夺手法更是如此,魔窟中曾有人跨入筑基之后一日结丹。 “没什么好可惜的,留些余力,将来才能更进一步。”中年男子再度出现,看着台上的陈圣,脸泛异彩。 “师叔祖说得是。”韩拓施了一礼,便不再言语,他如今是新宗门的宗主,不好在外人面前施了威严。 男子也不恼怒,而是一步上了封魔台,笑道:“差不多就得了,你还能真将他们气府灵脉吸净?” 陈圣停下动作,眼中有凶煞的红芒闪过,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为何不能?” “因为......”男子转过身,无比的超然与洒脱道:“我不允许。” 陈圣只觉有一股莫大力量冲击而来,强大到他觉得就算自己使出全部力量,都承受不住一击。 望着缓缓倒下的身子,男子露出几分好奇,将其余人的灵脉本源剥离出来后,才带着陈圣来到韩拓身旁。 “此人交给你了,悉心照料。”说完,男子便又消失在了众人面前,似乎俗世的一切都不能留住他的脚步。 韩拓搀扶着陈圣,脸色晦明变幻,他很想将陈圣收入门中,成为新开辟宗门柱石般的存在,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魔窟。 然而那位神秘的师叔祖两度露面,都是为了陈圣,便不由得韩拓不小心谨慎了,因为论实力地位,他都远远不如师叔祖,受到桎梏颇多。 沈罪二人全然没有这份忧愁,春风满面,黑老怪将陈圣从韩拓手中接过,便想告辞离去。 韩拓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开口道:“陈昉醒来之后,让他来封魔台上见我。” 他犹豫了一会,又道:“若是他不愿意,也不必强求。” 沈罪有些诧异,点了点头,而后捏碎沈卯留下的玉符。 韩拓则是满面愁容的离开了,刚才一战落幕太快,就连他都没能看出诸多修士的实力差距,某种程度上,这也印证了陈圣的强大,与他在一起,旁人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 沈卯很快御剑赶来,看着再度重伤的陈圣,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沈罪摇了摇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出乎预料,他心中的震撼很难与人说清。 黑老怪上前说道:“家主莫急,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消息传出。” “那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陈道友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势?”沈卯皱眉不已,他深知陈圣实力的恐怖,很难想象有人将他伤到这种程度。 脑海中浮现那道神出鬼没的身影,沈罪摇头苦笑,“自然是胜了。” 沈卯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御剑将三人带离封魔台。 而台上剩下的数百人,就没有这般好待遇了,被韩拓跺脚震飞,落在封魔台前的空地上,堆成一堵人墙。 三日之后,陈圣从昏睡中醒来。 这一次房间内没有侍女,只有一个身形凝实的老者,观其面容正是天机子。 见到陈圣醒了,天机子笑着走近,无比恳切说道:“老夫可是三日都没有合眼,生怕你小子给人劫了色。” 陈圣面无表情坐起,穿戴整齐,才从乾坤袋中取出刀剑,摆在桌上。 “自己选一把。”陈圣的声音清冷,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天机子色变,“你什么意思?” “我如今才发现,以往对你还是太多仁慈了,居然在封魔台上操纵我的身体,前辈当真是好手段。” 陈圣冷笑,当时他本意是将所有人重伤,施加封禁之术,令他们被魔窟舍弃,却在关键时刻被人抢夺了身体控制权,做了那魔道之事。 天机子沉默,随后说道:“你我相处了这么久,你当真觉得我是那种邪魔外道?” 陈圣皱眉,脑中回溯一些东西,无法确定是否该相信天机子,他咬了咬牙,道:“那在封魔台上是何人在操纵?” “我说是魔纹,你信吗?”天机子叹息,说出了初次登封魔台时,他以心神力量截留一道魔纹,希冀可以借此得到自由,却在关键时刻被其反噬,险些做了错事。 陈圣的心中很乱,台上剥离众人灵力时他能够看见与感知到,更加深知那等魔功的恐怖之处。 天机子自嘲道:“说来也可笑,我费尽心思想要做到的事情,在那魔纹做来竟然如此简单,这具躯体便是它的载体。”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魔窟图谋 “竟是这样.......”陈圣喃喃,没想到那魔纹的祸患居然如此之大,能够入侵两个人的心志,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那前辈如今与魔纹栖居在一起,会不会有影响。”忽然想起什么,陈圣紧锁着眉头说道。 天机子或者说是魔纹,淡然笑道:“无妨,经过这一次的消耗,尽管让其成功凝聚出了身体,却也消耗极大,如今在深度的沉眠之中。” 陈圣脸色微变,想起某种不太好的可能性,扭头看向天机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小子少做这种姿态,无非就是探老夫的虚实,不怕告诉你,现在这身体就是个空壳子,一碰就碎。”天机子嗤笑不已,与陈圣朝夕相处这么久,早将他的性子摸了个透彻。 “当真?”陈圣露出思索状,指尖出现一支灵力旋刺。 天机子连忙退后,脸色发青道:“你干什么?” “试试.....不行吗?” 在陈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天机子放开双臂,满脸视死如归道:“只求你给个痛快。” 陈圣没有令他失望,这一击去得又快又急,几乎瞬间穿透了身体。 天机子低下头,看着胸前一个大洞,跳脚大骂:“你小子还有没有人性,老夫跟随你这么久,也算是出过不少力,说动手就动手?” “总好过日后你再被这魔纹控制,突然对我出手的好。”陈圣撤去灵力,淡然说道:“我已在你体内中下禁制,若是魔纹反扑,会有所征兆。” “禁制?”天机子愣神,随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盯着陈圣问道:“除了这个之外没别的了?” 陈圣笑容玩味,没有理会他,静心内视,发现体内并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就连原本用以伪装的杂乱气息都不复存在,变得极为有条不紊。 气府之中却有一番诡异景象,除去原本的金丹与灵气漩涡之外,角落一处悬浮着一团血色。 “这就是那颗新结出的金丹,为何如此的邪煞与阴怨。”陈圣回过神来,看向天机子问道:“魔纹为何不将这金丹弄走。” 他背后显出异象,一轮血日悬挂在天上,底下是满目的尸山与血海,无尽的白骨与血肉在爬动。 饶是天机子的性子,都忍不住抖了抖眼皮,没好气道:“那魔纹原本的想法是占据你的肉身,自然要留在你的气府中。” 实际上,若不是在关键时刻被魔窟那个中年人出手,逼得魔纹不得不蛰伏下来,天机子未必能够趁机凝聚出身躯。 陈圣皱了皱眉,并未再继续多问,因为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老夫先撤了。”天机子轻笑一声,瞬间消失在屋内,令陈圣不禁开始怀疑,这躯体到底是魔纹所造,还是天机子有意促成。 沈罪轻敲了几下,便打开门进来了,看见陈圣已经醒来,脸上露出喜色,快步迎了上来,恭敬道:“前辈醒的正是时候,那位韩宗主恰好在家中做客。” 陈圣微愣,按理说选拔之事刚刚落幕,韩拓作为唯一的魔窟人,如今应该正是最忙的时候,竟还有心情来沈家游玩。 沈罪旁敲侧击的说道:“当日在封魔台上,前辈的手段实在让人震撼,想必韩宗主是亲自来邀请您,去出任宗门大长老的。” 接下来从沈罪的口中,陈圣得知,那位被他送予莫大声名的谢蘅,竟是一个极出色的管理人才,正式成为长老之后,帮着韩拓扛下了大半宗门事务。 例如修建山门楼宇之类的繁琐小事,都被谢蘅给包办了,甚至已有传言,此人会成为宗门二长老,若非实力不足,未必没有机会望前挪上一挪。 对此陈圣只是笑了笑,随着沈罪前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一个中年人的突然出现,他看着恢复如初的陈圣,咋舌不已:“不愧是能做出那种惊人之举的家伙,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如今的陈圣在有意无意间,将血色金丹的气息散出,给人的感觉极为邪气与强大。 “前辈!”沈罪施了一礼,面对这位存在他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中年微微点头,盯着陈圣,打趣道:“怎么,在记恨我当时出手阻止你,导致进入金丹境界要再晚上几年?” “用不了几年。”陈圣面色平静,言谈举止间像极了一个真正的魔道修士,“只要再有一次,我就能彻底将金丹凝实。” 他所言非虚,的确感受到那颗血丹距离彻底凝实只差一线,只是如今被两颗神异金丹压制,无法吸纳到一丝一毫的力量。 男子笑了笑,并没有介意陈圣的冒犯,道:“韩拓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入他的宗门,做个权柄极重的大长老。” 沈罪色变,一宗大长老,特别是在当下的情形中,陈圣这个大长老可不仅是权柄极重这四个字能够形容的。 那个如今还未正式喊出的名号的宗门,如今摆在台面上的人物就两个,宗主韩拓与突然上位的二长老谢蘅。 而这个谢蘅,似乎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是个处理繁琐事务的辛勤老黄牛,那便代表陈圣一入门就只在一人之下,并且不会有反对的声音。 沈罪可以想象,若是陈圣愿意,在招收弟子时偏私,吸纳些听从自己意志的后辈进去,将来话语权不会比韩拓轻上多少。 陈圣非常平静,淡然说道:“前辈还有什么话不妨一起说了,单是权柄二字,很难吸引我。” 中年男子笑了笑,对此早就有所预料,一个真正有着魔心之人,对于这些外物并不会看在眼里,也唯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语。 沈罪只觉得眼前山海倒转,很快来到了不知多少里外,一处空旷无人的孤岛上。 “托他的福,我也有些话要对你说。”男子看向他,道:“你的天赋虽然还不够,但杀心够盛,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成为魔道巨擘。” 沈罪微喜,刚要道谢,就看将男子又转向陈圣,随后一个透明屏障出现,将三人包裹其中。 陈圣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低喝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如此扭扭捏捏的,你真是魔窟之人?” 沈罪凛然,下意识退出几步,害怕陈圣被杀时连累自己。 出乎他预料的是,那个神秘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倒是给你说对了,不知多少门人说我不像魔道之人。” 陈圣脸色平静,因为往往这样的人更加可怕,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会比真正的魔道还要不择手段。 “好了。”男子看了他一眼,道:“本座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入韩拓宗门,帮助他镇守百年,之后你要做什么,魔窟不仅不会管,还会全力帮助......” 说完,中年人顿了顿,在观察陈圣的表情变化。 发觉陈圣没有情绪波动后,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就是,去往魔窟密地修行,能够帮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冲过金丹壁垒,甚至接触到更深的层次,都不是没有可能。” 陈圣冷笑,“敢问前辈,若我选了这第二条,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般从天而降的馅饼,如果没有任何苛刻条件,别说陈圣不信,就连沈罪都很难相信。 不出所料,男子伸出两只竹签,笑呵呵道:“我这个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碰运气,这第二个选择,同样有着两个不算简单的条件,你不妨来赌一赌。” “赌?”陈圣皱眉,这魔窟的人未免有些太过了,竟将此等重要的事情拿来玩笑。 然而从中年男子脸上,他看不到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就好像他真的要如此儿戏的让陈圣做这个决定。 “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赌博,我两个都不想选。”陈圣漠然开口,亲自拒绝了他的邀请。 “有意思.......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的。”男子咧嘴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将两支竹签往前放了一些,道:“如果我说,你非选不可呢?” “你这是想让我死?”陈圣冷哼,平白无故给韩拓护道百年,亦或是答应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条件,这魔窟之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开口非常直接,几乎没有留下转圜的余地。 隐匿在暗处的天机子与沈罪皆是一惊,觉得男子定是要动怒,亲手抹杀了陈圣,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只是拍了拍陈圣肩膀,轻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抱憾而归了,你与我魔窟并没有缘分。” 话音未落,男子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狠下心来,眨眼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陈前辈......现在怎么办?”沈罪看着广袤海面,有些茫然道。 陈圣这才拍了拍脑门,摇头苦笑不止,他们竟然被抛在了孤岛了。 有沈罪在,他自然不能暴露实力,两个人只好守在岛上,直到深夜,韩拓黑着脸前来,看见他们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将二人带回沈家。 “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位......大人怎么会把你们抛弃在八百里外的海面上。”沈卯皱眉不已,若不是沈罪身上有着他一缕神念,今日还真难找到人了。 韩拓亦是投来目光,对师叔祖古怪的举动分外好奇,魔窟中人对这位行事格格不入的师叔祖都有种天然的兴趣。云南 听完沈罪语气怪异的描述后,沈卯微微点头,知道了陈圣在封魔台上的举动后,他也有这个意思,希望陈圣不要过多去接触那些宗门事务,能够静下心来修行,早日为沈家增添一位新的金丹修士。 如今陈圣居然拒绝了那位中年,对沈卯而言是个意外之喜,他的一些谋划可以开始实施。 韩拓却是脸色不太好看,万万没想到身为长辈的师叔祖,竟在自己面前抢人,还是半路拦截这种下作伎俩。 当然他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轻声对陈圣说道:“你若愿意入我宗门,我可以请求师叔祖亲自传道三日,对你修行益处极大。” 除此之外,他悄悄对陈圣传音,说出中年的修行境界。 陈圣心中剧震,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中年男子居然真是元婴境界的修士,甚至韩拓一些隐晦的话音中表现出,他可能是触摸到化神门槛的大修士。 敏锐的察觉到陈圣的表情起伏,韩拓又道:“宗门步入正轨之后,我会进入闭关,冲击下一层境界,需要一个得以之人来掌管。” 这话几乎挑明了在说,只要陈圣今日点头,将来板上钉钉独立执掌一个宗门,成为一方雄踞势力的首脑人物。 况且拥有一个元婴宗主的势力,更背靠魔窟这尊庞然大物,未必没有希望与龙宫搭上线,获得超然势力的入场券,如今东海的许多势力,前身便是这样的宗门。 沈罪不禁有些呼吸急促,若是被这样问的人是他,只怕是立马就要点头答应了。 陈圣却是摇了摇头,有些狡黠道:“画饼谁都会,韩宗主如何让在下相信,你真的能够做到这些呢?” 这个问题可谓十分尖锐,的确,韩拓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几句空话,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 韩拓能否成功破境,已经魔窟是否愿意看到一尊庞然大物的崛起,都是未知之数。 陈圣思索了片刻,道:“你那位师叔祖都明言我与魔窟无缘,韩宗主能够改变他的意志?” 一尊有望化神的存在,放在任何宗门之中都是分量极重的人物,相比之下被外放出来开宗立派的韩拓,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很难影响到这种人物。 韩拓脸色有些发青,因为陈圣令他想起某种不太好的可能性,特别是师叔祖的随行,令他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沈卯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开口调和道:“两位都是我沈家的贵人,何必如此争论不休,不如坐下来喝上几杯,再详谈如何?” 陈圣笑着点头应允,封魔台上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骇,他几乎死里逃生,现在正该松松心弦。 “罪儿,去把我珍藏的美酒取来。”沈卯吩咐了一声,便一手拉起一人,坐着院中石凳上,很快有人送来美味菜肴。 沈罪带来两坛美酒,令陈圣大为诧异的是,这酒竟然是陆地上的产物,出自内陆一家极为有名的酿酒作坊,名为醉天坊,号称其中最醇香的美酒,天上仙人闻了都要醉倒。 “此酒虽好,但就有一点令人惋惜。”沈卯抿了一小口,卖着关子。 韩拓十分配合这位老友,搭腔道:“那一点?” 沈卯看了他一眼,露出肉疼之色,“贵呗,此刻你手上这一小杯,可就得花上百余灵石。” 二人对视,皆哈哈大笑。 陈圣与沈罪在一旁陪着,后者低头慢饮,前者却是敞开了肚皮,不多时便醉倒过去。 沈罪似乎酒量不佳,陈圣趴下后他紧随其后。 两位许久不曾畅饮的老友相谈甚欢,一直到深夜,确认陈圣与沈罪彻底醉倒后,沈卯才开口问道:“你老实跟我说,这次来七灵岛究竟做些什么?” 韩拓愣了愣,疑惑道:“你为何这么问?”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沈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若真的是开宗立派,你这位金丹修士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再派一人来。” 韩拓茫然摇头,“我亦不知,或许是宗门觉得封魔台太过重要,派师叔祖随行保护?” “若真的重要就不会带来此处了。”沈卯冷笑,不屑道:“我自小在岛上长大,直到金丹期后才出海游历,岛屿深处有没有矿脉我会不知?” 见韩拓神色有异,他继续说道:“不久前曾有魔窟前辈与龙族前来七灵岛,没过多久便传出了你要开宗的消息,想必两者之间必定有关联吧?” 他也韩拓关系极为亲近,是曾救过命的交情,沈卯定定看着韩拓,严肃道:“我只想问一句,此事会否影响岛上诸多家族?” 一方岛屿的修行世家,本就是天然的盟友,面对外敌时会站在一起,共同抗敌,沈卯能够忍住心中的万中揣测,当面对韩拓问出,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 韩拓没有辜负这种信任,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能与你说的不多,只有一点,这件事牵扯极大,是魔窟几位前辈亲口敲定的,实在比心。” “那是否会累及我沈家?”沈卯追问道,他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只要你不擅动,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惹出的所有祸端魔窟都会收拾。”韩拓眼神有些闪烁,觉得对不起这位老友。 实际上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那位师叔祖亲口所说,仔细告诫了韩拓一番,令他不得外漏消息。 沈卯仍然有些不放心,皱眉道:“我能否先将家族精锐迁走?” 不知为何,他一直有团阴霾笼罩在心头,觉得可能大祸临头,被魔窟所行之事牵连。 “恐怕是不能,从我出现之日起,七灵岛上的一切都在师叔祖的监测之下,沈家若是动了,很快便会被察觉。”韩拓涩声道,神情有些痛苦。 沈卯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那便不走,这么多次的刀山火海都趟过了,还能在这种时候拖你后腿不成?” “是我害了你才是。”韩拓叹息,认为是自己的缘故,导致老友不得不举族留下。 沈卯则是看得更加长远,那位大人在暗中观测,必定也能看见自己,从韩拓坦白的一刻起,沈家便被盯上了。 既然注定走不掉,何不洒脱些,或许能留下一点好印象也不一定。 二人互相劝慰了一番,将坛中剩下的美酒饮尽,才趴在桌面上,各自酣眠。 天机子在暗中听得真切,不禁胆寒,那位几近化神的存在居然时刻盯着整片岛域,那他之前显露身形,是否也被发现了? 天际缓缓泛白,韩拓最先醒来,拍醒老友后两人一同离开。 下一个醒的是陈圣,他手掌按住脑袋,竟有着宿醉的晕厥感。 天机子传音道:“别出声,想说什么在心底默念便是,可能有一位大人物在看着此处。” 陈圣脸上不动声色,在心底默默道:“你是说那个魔窟的中年?” “你都知道?”天机子微怔,陈圣居然知道这一切。 陈圣神色平静,他前世乃是渡过天劫的人间绝巅,哪怕没了恐怖的修为与神识,还是留存着一丝敏锐的直觉,使他能够趋吉避凶,十分玄妙。 几乎是在碰面的那一刻,陈圣便察觉到了此人的不凡与强大,绝不是寻常元婴修士能够比拟的。 否则他直接出手擒下中年与韩拓,以秘法逼问便可得知灵韵下落,何必如此苦心的参加选拔。 天机子叹为观止,如今才算是对陈圣有了几分服气,道:“昨夜沈卯与韩拓说了许多,我将原话传音给你。” 随后,陈圣听到了沈、韩二人的谈话内容,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就连沈罪醒来都不曾察觉。 “陈前辈?”沈罪轻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便悻悻然离开了,吩咐人将这个院落封闭起来,留给陈圣。 久久之后,陈圣才从思索中回神,吐出一口浊气,不敢置信道:“魔窟.......竟敢如此行事?” 若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可能是一种神秘的祭祀仪式,是千年前一个盖世凶人的手段,可以召唤魔头邪魂熔炼于身,强破境界。 “难怪他们会让那人前来......”陈圣喃喃,想通了一切后,他更加觉得肢体发寒,心动都有着一种悸动。 魔窟不愧是魔窟之名,如今看来千年前如昙花一现的老魔头,也是出身这个海上势力了,七灵岛就是他们为中年男子选定的地方,用于晋入化神境界。 而那头被放血的老龙,也是祭祀的一部分,血脉被当成祭品,用来成全魔窟的年轻师叔祖。 “灵韵或许是被血脉气味所吸引,无意撞破了此地图谋之事,被人追猎。” 想到这个,陈圣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若真是这样,灵韵很有可能处境凶险,才无法给自己发出更明确的求救讯息。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封魔台中 “如果真是想要破境,那么此地的血腥还远远不够,一头老龙的血脉十分有限……” 天机子低头思索,随后做出大胆猜测,陈圣默默听完之后不禁肢体生寒,心悸不已。 陈圣皱眉,“你是说.......魔窟想用数百修士的血,来达成这个目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能够驱使魔纹的存在,未必不会做出这种事。”天机子沉吟道,当日那个中年人展露的手段,令他心中十分忌惮。 “这么说来,魔纹倒是变相的救了一些人。”陈圣喃喃,他本意是想将所有人重创,至少让他们无力参与后面的事情,却被魔纹给阴差阳错的做成了。 灵力本源受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恢复的,需要长时间的静养与滋补,如果魔窟还要强逼着他们去做一些事,便可能会引起疑心,会造成反效果。 天机子眉头紧锁,道:“接下来韩拓很有可能还会开口,或许是出于诚心,也有可能另有阴谋,你打算如何对待?” 两者不论是哪一种,对陈圣都极为不利,因为即将冲击化神的强者,感知会格外的敏锐,有一种身与神合的玄妙直觉。 “灵韵可能在魔窟手中,或许我不得不选择后者了。”陈圣皱了皱眉,自语道:“从我登台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被魔窟盯上,很难有逃脱的可能。” 天机子点头,不再劝说,他要开始筹备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东西,那些神纹流淌而成的神秘阵法,是数座远古人族留下宝殿的入口。 与此同时,几缕道纹逸散而出,将整个院子笼罩住。 陈圣眼皮抖了抖,并没有出手阻止。 天际漫步的某位中年人,难得停顿了脚步,低头轻笑,“有意思......居然有人能够察觉我的窥视。” 他极尽目力,发现了视野里的空缺处,很快便知道了有这种手段的是何人。 “无论如何,一定将陈昉请回宗门。”韩拓耳畔突然响起传音,是师叔祖的声音,语气十分严肃。 韩拓向好友问了陈圣的所在,便火急火燎的赶去。 “要见他?”天机子皱眉,将面前修缮了大半的神纹阵盘收起,轻声问道。 陈圣漠然摇头,道:“他愿意等就让他等着。” 魔窟所图之事,即便不是为韩拓,却也必定跟他脱不了关系,陈圣对这种人并无好感,虽不能改变结局,却可以恶心恶心这位韩宗主。 天机子没有再开口,继续沉神刻录符纹法阵。手中阵盘很快变得完善,流淌着淡淡的金色神光。 看着这幅得意之作,天机子蓦地脸色沉了下去,走到陈圣面前,冷哼道:“你来绘这最后一笔。” 陈圣看了看天机子,哑然失笑,取出点睛笔,随意落在一处。 原本空有神韵的阵盘瞬间活了过来,被陈圣画龙点睛,成为一件可以自主激发的法宝,在陈圣生死关头,会直接将他带往某座宝殿。 “好命的小子......”天机子撇嘴,不屑道,这幅能够开启宝地的阵图,是他花了数千年才研究出来的法门,却在最后关头发觉少了一样东西。 宝殿继承者的神魂意志,对陈圣来说轻而易举的东西,却难住了老人数百年,无法参透,直到不久前陈圣无意触摸到阵图。 陈圣淡笑,继续往仙剑之中输入真元,他要将这口仙兵凝练,成为紧要关头能够活命的关键。 韩拓在门口守了一天一夜,终于要耐不住性子,出手破阵的时刻,身旁出现一人。 中年师叔祖轻声说道:“谢蘅已将大致人选挑出,你回去拿个主意。” “那此地......”韩拓咬牙,裤守了如此之久,他不愿意就此放弃。 男子眼中射出两道精光,低喝道:“你是在质疑我?” “弟子不敢!”韩拓急忙行礼,随后快速离去,就连跟沈卯打招呼都无暇顾及。 “把阵法打开吧。”陈圣轻叹,他料到魔窟会坐不住,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且不留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天机子正要动手,却是猛地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某处,那里的阵法在急速破去,没过多久便布满了裂纹。 “咔咔......”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二人面前出现了男子的身影,今日他与前几次都不相同,穿着一身猩红色的宽大长袍,脸庞被巨大的帽檐遮挡住,无法看清。 “我是来接你的。”中年人目光触及天机子,只是怔住一瞬,便看向陈圣,道:“如今可后悔自己的决定?” 陈圣摇头,并不会因为眼前人的强大便退步,更改自己的想法。 “那就好,此番若能功成,魔窟会给你记上首功。”男子似乎心情不错,对陈圣的语气亦有所缓和。 笑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抛向陈圣,男子笑道:“算是我的一点补偿,能让你在涉入险地不至于瞬间死去。” 陈圣露出诧异神色,他已看出魔窟的意图,两者算是敌对,这个中年人却给自己这种东西。 “只是一点慰藉,令我不至于种下心魔罢了。”男子笑道,随后封禁了陈圣的嘴巴,怕他将秘密泄露出去。 再度登上封魔台,已经物是人非。 台上除了韩拓与谢蘅之外,另有九位修士,体内灵力竟然充盈圆满,随时可能突破境界。 陈圣对此颇为震惊,他深知要做到这一点的难度,远比从头打造九位金丹修士,都要困难得多。 九人皆是满脸喜色,刚得到一场大机缘,如今甚至可能得到更大的机缘,很难不让人兴奋。 “诸位......”韩拓神色肃穆,从谢蘅身边走出,指着陈圣道:“陈昉,将会带领你们去闯荡我魔窟发现的秘境,其中有着数不清的机缘,却也有许多危险。” 听到这番话,众人皆惊骇,原本只是听闻发现了矿脉,如今韩拓却透露出,是一座不曾被发掘的修行秘境。 世上秘境,九成处于陆地之上,被各大修行门派与世家把持,更有一座巍峨海城与龙府压在头上,像他们这样的海上修士,要从中攫取机缘是非常困难的。 东海中的秘境,一旦被发掘便会引来腥风血雨,敲定归属之后,由龙宫居中调停,让其将五成名额放出,供东海修行之人抢夺。 而这些名额,也不是他们这种初阶修士能够觊觎的,如今有一桩泼天机缘摆在面前,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性忽视了更为重要的后半句话。 尽管早就料到这种情形,韩拓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陈圣道:“此行就有劳陈长老了。” 陈圣漠然点头,双目蕴藉神光,想要以眼神告知众人事情。 可惜没有人察觉,或者说所有人皆无视了这一点。 封魔台震荡,从中央裂开一个空子,露出幽深隐秘的洞穴。 “这便是秘境入口,是我魔窟前辈以无尽血肉换回来的,还望诸位小心。”韩拓再一次开口告诫,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哀伤。 陈圣大吃一惊,感知着入口散发出的微弱气息,不禁打了个冷战。 蓦然感觉到一股力量,陈圣被推动着向前,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他自己纵身跃下洞口。 有人走了第一步,剩余九人很快便都跟了上去。 十人进入之后,韩拓封闭了洞口,对身旁谢蘅问道:“师叔祖让你安排的事......可都安排妥当了。” 谢蘅笑道:“宗主与那位前辈开恩,准我将诸位同道安置在宗门之中,又赐下疗伤要务,他们心中都是千恩万谢,或许会有不少愿意留下担任执事。” 一方势力的执事,虽不算权力很大,却也好过去当个孤魂野鬼般的散修,有许多都打着心思。 当然,韩拓不会因此抹去了谢蘅的功绩,这几日相处下来,与天赋相比,他更加看重谢蘅的处事才能,是极好的主事人选。 不过想到那些人的下场,韩拓欲言又止,最终化为无声叹息,一闪消失在封魔台上。 谢蘅笑了笑,这几日他操劳不少,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陪陪那位心仪女子。 出了宗门地界,女子等候在那里,看见情郎前来,忍不住迎了上来。 “哭过了?”谢蘅皱眉,他如今也算声名不小,谁敢欺负他看中的道侣人选。 “不是......没有人欺负我。”见谢蘅似乎有些发怒,女子急忙摇头,道:“是父亲让我来的。” 谢蘅听到这句话,眉毛更是挤成一团,语气不自觉重了些,道:“又让你来做说客?” “嗯。”女子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看情郎。 谢蘅这几日下来,身上无意间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让人不太敢亲近。 “回去转告他.......”谢蘅话说到一半,猛然停顿住,迟疑了一会又道:“我随你一起去见他。” 女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兴高采烈的在前面引路。 借着谢蘅的名声,那位一贯抠门的老人家,在岛上绝佳的位置买了做院子,价钱只花了平时的一成。51唯美 此生止步筑基的老汉看着那扇威严的门户,啧啧道:“没想到我邝浑还能有今天,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邝浑本是个凡人,接近而立之年才机缘巧合踏入修行,可惜天赋不足,达到筑基后期之后便迟迟无法突破,引为此生最大遗憾。 老来得了一女,他心中原本十分疼惜,却发现女儿没有修行天赋,便逼其立下重誓,将来的夫君必须是位天赋十分杰出的男子。 本来邝浑是看不上谢蘅的,甚至在其第一次登门时动了手,将其扫地出门,如今谢蘅在封魔台上证明了天资实力,又得到了宗主韩拓的赏识,突然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邝浑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有些忧虑。 “丫头去请那混小子怎么还不回来?”邝浑低声嘟囔,忽然皱眉道:“难道那小子见异思迁,有了别的心思?” “他敢!”邝浑一掌拍碎石桌,冷哼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怒火攻心之际,终于看见了久违的身影。 “邝前辈。”谢蘅只是冷淡的叫了一声,他心中的怨气可还没散呢。 当日被扫地出门时的窘迫,谢蘅自认此生都很难忘记。 女子在背后扯他的衣角,都被谢蘅给忽视了,他瞥了眼地上的碎石,嗤笑道:“邝前辈还真是家大业大,这样一张做工考究的石桌,怕是值得上几十颗灵石吧。” 邝浑心头一跳,绷着的脸色彻底垮了下去,忍不住回击道:“老夫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个毛头小子来多嘴。” 少女脸色微黯,明白今日多半很难收场了。 果不其然,之间谢蘅捡起一块碎石,以手指碾碎,道:“我不想多说什么,你若喜欢拍桌子,自己偷偷拍就是了,别吓坏了青衣。” “你什么意思?”邝浑瞪眼,尤其是看见女儿脸上露出的喜色后,心中怒火更盛,瞬间将请谢蘅来的目的抛在脑后,怒吼道:“青衣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我会害她不成?” “须发皆白的虚丹境老头,还是尚在襁褓的婴儿,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会害她?”谢蘅怒目相视。 他从东海极为偏僻的一个角落中走出,最先接触到的就是邝氏父女,见识过数不清的荒诞事,其中最耸人听闻的便是这两件。 一个侥幸结成虚丹的至交老友,看上了邝浑的女儿,想要收为妾室,让谢蘅感到心寒的是,邝浑竟真的认真考虑过。 若不是事后那个老人死于一场祸乱,邝青衣真有可能成为他的妾室。 还有便是一个刚出生便带有异象的婴儿,被邝浑断定天资极为出众,是上好的修行美玉,他许诺那对凡人夫妇,会将婴儿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将来必定可以跨入长生境界。 在听完邝浑的最后一个条件后,那对夫妇飞奔似的带着孩子离开,不希望儿子刚出生便被人盯上。 谢蘅一步向前,森然道:“前辈莫不是觉得,为她好这三个字,便能束缚住青衣一辈子吧?” “你.......”邝浑手指颤抖,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将一支乾坤袋打开倒提着,谢蘅带着几分嘲讽靠着老人,道:“此处有一万灵石,以及能够提高结丹成功几率的丹药,作为我提亲的聘礼。” 邝青衣眼中泛着泪花,她没有看错人,谢蘅才刚展露头角,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他却愿意从百忙中抽身,带着如此分量的聘礼,亲自登门提亲。 邝浑有些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定定的看着谢蘅,脑中只有那后半句话。 能够提高结丹几率的丹药,他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这种稀世罕见的宝物,根本不是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能够触及的,如今却被人摆在他的面前。 “你是说,愿意用这些东西作为聘礼?”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邝浑问道。 在他看来谢蘅同样处于这个层次,拥有此等丹药对未来裨益极大,邝浑自认很难做到,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此等宝物。 谢蘅收敛嘲讽意味,方才只是泄愤,他还不会将老丈人往死里得罪,“若您嫌少,我可以日后再补上。” 邝青衣脸颊微红,拼命冲着父亲使眼色。 长叹一声,邝浑道:“丫头都愿意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爹,你的意思是点头了?”邝青衣忘记了矜持与羞涩,上前挽住邝浑的胳膊,甜甜笑道:“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哦。” 邝浑瞟了她一眼,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打趣道:“那可不行,爹现在就有些想反悔。” “岳父大人放心,我会将青衣留在岛上陪你。”谢蘅说道,似乎是要在砝码上增加重量。 “成亲之后还跟着我作甚......”邝浑轻笑,白眼道:“我可不想天天看到你这混小子。” 谢蘅哑然失笑,解释说自己并不会居住在岛上,而是更多在宗门,如今尚有许多事物需要他来处理。 对此邝浑嗤之以鼻,收下聘礼便算是答应下了。 当夜,两人简单举行了婚礼,委实是怕再横生枝节。 一番云雨过后,谢蘅搂着娇妻,柔声道:“说起来我们能在一起,还要感谢一位恩人。” “恩人?”邝青衣抬起头,不解道:“是那位韩真人吗?” 谢蘅低头,轻刮她的鼻子,笑道:“韩宗主固然值得感谢,我说的人却不是他。” “那是谁?” “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人物,就连宗主都无法看透他......”谢蘅眼前浮现那道身影,轻声呢喃道:“也不是陈昉前辈如今到了何处。” 邝青衣等了许久,都听不到下文,抬起头才发现丈夫已经酣睡,嘴角挂着细微的弧度,似乎在做着美梦。 月头高悬,陈圣趴在一处草窝里,死死盯着面前一头恐怖凶兽。 “天机子前辈......天机子前辈.......”在心底喊了许久都得不到回应,陈圣第一次察觉到了有些慌张,那口正在大快朵颐的凶兽,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那头凶兽并没有吃净脚下的妖兽尸身,而是吞咽下内丹之后,便悠然迈步离开,一双淡金色的眸子中,尽是凛冽的煞气。 “单独对上这家伙,即便是我也很难占到便宜。”陈圣判断出两者实力差距,他亲眼目睹凶兽将一头接近元婴的凶兽撕裂,非常骇人听闻。 更为让他震惊的是,这处秘境之中格外的危险,一路走来已经见到三头元婴妖兽,以及一伙金丹妖狼群。 他也是靠着月色的遮掩,才能从它们眼皮子底下溜走,陈圣皱眉道:“真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活下来。” 这种绝地,根本就不是筑基境界能够涉足的。 当下之计,陈圣决定尽可能的去找那九人,能多救下一个便多救一个。 陈圣刚刚动身,草叶微弱摇晃,发出细细嗖嗖的声音。 “人类,你果然藏在这里。”一声兽吼传来,陈圣面前出现了那头凶兽,金色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低吼道:“才过了这么几天,又有人来送死了吗?” “逃!”几乎在一瞬间,陈圣出现在了十余丈之外,这是他曾传给孙怀微的浮光遁法,借助月光使用恰好合适。 身形在空中连续闪烁,身后的凶兽却如同跗骨之蛆,很快就能够追上来。 茫茫密林之中,陈圣不时出现在巨树的枝头与顶端,紧随其后的便是响彻天地的震动,一头巨大凶兽穷追不舍。 极远处的山谷中,有人听到了这种响动,不禁皱眉道:“是谁招惹了这种存在。” 他们被魔窟师叔祖拔高了修为,三人聚在一起,身旁有一个同伴,半个身体残破,胸腔被东西贯穿,似乎也是妖兽所为。 其中实力最强之人开口道:“能让这种凶兽发怒咆哮的人,必定十分不凡,你觉得还会有谁?” “你是说......”有人恍然大悟,轻喝道:“是陈昉!” “小声一点,你想将妖狼吸引而来吗?”那人呵斥道,眉宇之间有煞气缠绕,原本以为会有大机缘,却险些失去一人,令他心中十分恼火。 提起妖狼,所有人都心中凛然,他们初入此地,最初风平浪静,各自收获颇丰,却在碰头凑巧碰头之后,突然杀出一头妖狼,只一爪就让一位筑基巅峰修士险些死掉。 此后四人一路逃窜,才躲进了山谷中的狭窄洞穴,得以逃生。 “或许陈昉可以助我们脱离困境。”有人开口,不甘心就这样龟缩在此处,眼看着泼天机缘溜走。 这处秘境物产十分丰富,光灵药便都是千年起的,价值无可估量。 为首之人显然有些动心,却有着一点担心,皱眉道:“若他将那凶兽带来,我们恐怕都要死。” 此话一出,四人尽皆沉默,无法解决这一个难题。 忽然,丛林中的嘶吼与响动停了下来,整个天地陷入寂静之中。 “陈昉死了?” “闭嘴!” 一人急声呵斥,然而已经晚了,洞口有两只幽绿的眼睛出现,伴随着无比腥臭的味道。 “往洞内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四人急速飞退,避开妖狼的攻势。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泽 跑在最后的是之前受伤的那人,如今再添新伤,被探进来的狼爪划破大腿,狭小洞穴中瞬间冲斥些血腥味。 “不好……爪上有毒!”那人惊呼,抱着逐渐发青的大腿,艰难向前爬行。 “叶师兄,怎么办?”有人开口问道,他们已经算是同门,应当以师兄弟相称。 原本已经跑进洞穴深处的叶师兄停下脚步,转过身,不经意间扫了眼开口之人,令他不禁胆寒。 “先将他救下来,我们采摘了不少灵药,试试能否帮他解毒。”叶师兄轻描淡写,从怀中解下乾坤袋,道:“我学过些炼药之法,你们把草药都拿出来,我来配制解毒之物。”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瞪了那多管闲事之人一眼,本来他只要装傻充楞就好,此刻却要将豁出性命得来的灵药交出。 叶师兄笑容灿烂,第一个走向那人,伸出手,道:“我观你所采摘的灵药中,似乎有一株灵性极强的灵药,或许能为冯师弟解毒。” “你......”看着眼眸中尽是寒意的叶师兄,林苦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就不该多这个嘴。 他并非封魔台上的杰出人物,而是七灵岛中的一个世家子弟,家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林苦送入这秘境之中。 很显然林苦尚没有适应魔门的环境,居然真的将叶师兄几人当成了可以托付的同门师兄弟。 叶师兄收起了灵药,瞥了脸色发青的林苦一眼,才狞笑着取出丹鼎。 体内未凝聚出丹火的修士,想要炼制丹药极为困难,需要借助上好药鼎,还得辅以一些旁门手段,同样一颗丹药成本急剧增加,药效却要打上不小的折扣。 然而在这个处境之中,一颗能够解毒疗伤的丹药,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甚至代表着能否活着从这座秘境之中离开。 没有人去怀疑韩拓或者说是魔窟的用意,都认为这是一个宝地,因为他们切切实实看见,满地的天才地宝,还有无数强大且不曾见过的妖兽,必定是一座自上古存在至今的秘境。 那名受伤修士被林苦扶起,二人如今是难兄难弟,可能被叶师兄记恨与报复。 “师兄,看你的样子不像常年在海上奔走的人物。” “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两人之间都是林苦在喋喋不休,受伤的人随着毒素深入以及血液流失,如今脸色越发苍白,看着火焰升腾的药鼎,有些发不出声音来。 林苦见状,扭过头催促道:“丹药炼好了没有?” 反正已经将人给得罪了,他没必要再忍气吞声,并不会有什么作用。 叶师兄头也不抬呵斥道:“闭嘴!” “炼药过程中最忌讳分神,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一个黄衣青年走了过来,不悦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希望冯师弟活下来,因此故意扰乱叶师兄的心神?” 此话不可谓不阴毒,霎时间冯师弟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林苦正要反驳,忽然觉得胸膛一阵痛楚,低头看去,才发现黄衣人手中拿着一柄匕首,自胸口刺入。 “你!”林苦怒吼,震开匕首的他顷刻后退,几息便逼近一滩血液,那里是冯师弟被妖狼伤到的地方。 “不要害怕......”黄衣青年步步逼近,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道:“我并不打算取你性命,那样实在是太浪费了。” 林苦瞳孔微缩,心神剧震,颤声道:“你要让我出......为你们引开那头恐怖妖狼?” “你疯了?”林苦的声音变得尖锐,此时此刻离开洞穴,无异于让他去死,而且会死得极为痛苦,尸骨葬身狼腹。 “你放心,大家同属一门,我们不会做这种绝灭之事,我这里有一颗御风丸跟一些疗伤的丹药,未必不能让你活着离开。”叶师兄站起身,手里托着两个小瓷瓶。 身后殷红丹鼎之中炉火已然熄灭,林苦眼神变得冰冷,自嘲一笑,“如此说来,我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倒也不是没有......”叶师兄眼中射出精光,无比的自信与决然,道:“我有一门傀儡术,可以等你死后炼制而成,效果是同样的。” 林苦恼怒不已,对方居然如此毒辣,显然早就想好了破局之法,才会在电光火石间将一行人引到洞中。 如今看来,哪怕是没有人受伤,他也会暗中下手,人为创造出一场争端。 随着二人的步步逼近,林苦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鼻子几乎能够闻到洞外妖狼身上的腥臭味。 “我劝你还是去吧,叶师兄的丹药效果极好,我已然试过,绝对可以帮你逃出生天。”黄衣青年迈步上前,手里拿着两种丹药。 “那你们为何不让冯师弟去,他已经受伤,跟着你们也没有用处。”林苦咬牙,在这种处境下他的心境开始发生变化。 “谁说他会跟着我们了?”叶师兄反问,笑容无比渗人可怖。 靠着石壁的冯师弟露出惊惶神色,他与黄衣青年是真正的同门,一起从偏远孤岛走出,依靠着师门仅存的资源走到了七灵岛。 他看着昔日的师兄,不敢置信道:“我视你如师如长,你居然这样害我?” 之前他所受的伤势,其实便是为了替师兄断后,不想此刻受伤中毒就要被抛弃,枯朽腐化在这洞穴之中。 黄衣青年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修行的残酷之处,师兄早就与你说过,不要走上这一条路,你偏偏不听,执意要跟着前来。” 说到最后,黄衣青年开始控制不住情绪,呼吸变得急促,低吼道:“要不是因为有你在,我早就该是金丹修士了,你占据了本该属于我的资源,如今送你上黄泉路,不算过分。” 似乎是这个说法说服了自己,黄衣青年变得平静如常,继续看向林苦,道:“选丹药或许能活,不选便是死路一条,你的实力绝无可能胜过我跟叶师兄。” 林苦脸色泛白,已经退无可退,身后传来妖狼的鼻息,腥臭且浓重,将他熏得眉头皱起。 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叶师兄手中出现一件流转着神光的法宝,神韵外露将内里的实体包裹住,流露出的意味十分强大与神秘。 “我也有!”黄衣青年手中也出现一物,光芒尽管不如叶师兄的徇烂,却同样灼人目光,他低头看着师弟,嗤笑道:“看见了吗?这才是我该拥有的资源,老头子当棺材本捂着的那点东西,根本就比不得。” 冯师弟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到了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黄衣青年狞笑不止:“快做选择吧,否则我可能控制不住冲动,出手击杀了你。” “我若不死,会有族老来找两位讨还公道。”林苦没有废话,取走被抛在地上的瓷瓶。 脚下骤然发力,林苦趁着妖狼气息消失的一刹那,飞遁出洞穴。 宽不过半丈的洞穴中,瞬间有一团白芒炸开。 叶师兄神色淡漠,随手将光芒中蕴藏的攻势击落,是一支极为纤细的银针,泛着幽光。 “雕虫小技......”叶师兄嗤笑一声,而后转向冯师弟,咧嘴道:“师弟放心,你是黄兄的同门师弟,便也如同我的师弟一般。” “呸!”冯止重重吐了口唾沫,对他如此惺惺作态颇为不齿。 与叶师兄的姿态不同,黄衣青年直接大步走近,一巴掌扇在冯止脸上,冷笑道:“还当你是被师傅疼爱的小弟子,敢在此地摆脸色。” “师兄不怕告诉你,便是将你给杀了,叶兄也有法子把你的尸身彻底炼制成为人偶,一辈子跟在我身边,看着师兄如何破境结丹,甚至迎娶那位与你关系非常亲近的小师妹。” 黄檀越说越觉得兴奋,脸上泛起一抹潮红。 在他狂笑的时候,冯止发现那位叶师兄,手中的法宝并没有收回,缓缓走了过来,在冯止无比惊骇的目光下。 一只手掌从黄檀胸前探出,将其生机彻底斩断后,叶师兄才淡然擦了擦手,看向冯止,笑道:“相比之下,我觉得你的天赋更为出众,有望结出金丹。” 黄檀的尸身轰然倒下,看着两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掌控?”冯止并没有觉得自己脱离险境,相反更有可能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泥潭。 “我的本名叫做叶麟,是魔窟本脉的弟子。”叶师兄轻笑,说道:“我并不想要掌控你,在我们达到金丹境界之前,你我都会是盟友的关系,彼此没有半点阴谋与诡计。” 冯止目光闪烁,不解叶麟身为本脉的弟子,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七灵岛。 显然明白他的这份疑虑,叶麟淡笑道:“既然是盟友,不妨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并非是纯正的人族。” “你说什么?”冯止猛然站起,悚然道:“难道你是......” “不错,我名字中的麟字,便是由此而来。”叶麟打断冯止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我将此等绝密都告诉了你,足见诚意了,你的决断如何?”起点 冯止有些动容,人类与海族结合被一些人所不容,他们生出的后代也大多会存在许多问题,难以磨合两者血脉,因此极为罕见。 不过很快,冯止就察觉到了自己状况的不妙,知道了如此重大的秘密,若不答应的话,叶麟绝不会让他活下去。 “还有一个问题,我无法想通,叶师兄可否为我解惑......”冯止眉头稍稍舒展一些,道:“魔窟为何能容忍你?” 叶麟摇头失笑,道:“若真的能够容忍我,就不会将我派到这个绝地来了。” “绝地?” “自然是绝地,你该不会真以为此处是一个秘境吧?”叶麟瞥了他一眼,毫不顾忌的将秘密坦露,道:“这里可是封魔台下,若真存在那种秘境,别说你们这些外人,就连韩拓都未必有资格插手。” 叶麟不屑道:“我暴露身世后,原本是要被剥离修为处死,却被人救下,你猜是谁?” “是谁......”冯止脱口而出,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过于离奇,师出同门的兄弟背叛,加上这可能听到的大秘密,他脑子嗡嗡的,不敢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叶麟只是笑了笑,看着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他手中法宝并没有收起,在等待冯止的最终抉择。 冯止被看得心中发毛,没好气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没有那许多偏见,你是什么种族与我无关。” 叶麟脸上露出笑容,从黄檀体内剥离那件法宝,与炼制好的解毒丹药一起交到冯止手中,带着尸身去往洞穴角落,开始祭炼傀儡。 冯止看着丹炉中起伏的尸身,终究是他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心中有些不忍,转身背向叶麟。 将丹药抛进嘴里,吞咽下去之后,冯止瞳孔猛然扩张,木然转过头,看着那座丹炉,才想起自己吃的丹药,正是从中炼制出来的。 洞穴里响起一阵干呕声,然而没有作用,丹丸入口即化,在悄然化去冯止体内的毒素。 遁出洞外的林苦运气不错,借着丹药的威力果真将妖狼引开,被追出数百里,才艰难摆脱了追捕。 看了眼身处的地方,林苦不禁皱起了眉头,居然是在一片水泽之中,身后就是一片极为宽阔的泥潭。 “那是......一头接近金丹的毒蟒!”泥潭中央的一团黑影扯住了他的目光,看清之后毛骨悚然,下意识便要飞退出去。 一只手掌搭上林苦肩头,没好气道:“仔细看清楚,那分明只是毒蟒的尸身。” 林苦扭头,看见一个老人,正剔着牙,边不悦道:“早知道肉质如此之差,就不该吃它的肉。” “您是在说那头毒蟒?”林苦怔怔开口,已经有些麻木了。 一头即将结出内丹的毒蟒,被人击杀,而后将其血肉给烹食,如今再看,他才发觉那毒蟒只是浮在泥潭上,血液浸入泥水中,不容易发觉。 随意将一根蟒骨制成的尖刺丢开,陈圣看向林苦,笑道:“你体内气息十分杂乱,似乎与妖兽交锋过。” 林苦眼中升起一丝警惕,经过了山洞中的事情,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陈圣洒然一笑,并没有介怀,抛过去一块烤熟的肉,道:“金丹妖兽的血肉,对你的伤势会有好处。” 他当日被那神秘凶兽追杀,一路逃到此处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方向感,而那头凶兽也再没有出现,似乎对这个地方颇为忌惮,不愿轻易涉足。 林苦本想开口拒绝,却抵挡不住体内传来的虚弱之感,叶麟所赠的丹药,虽然有着极强的效用,消耗的灵力也是海量的,几乎将林苦气府抽干。 “你若是担心有毒,可以施展术法探查。”陈圣脸色平静,他还不至于因为林苦的迟疑就动怒。 事实上这块肉是他特意取来,要填补自己体内虚耗所用,为了逃脱凶兽的追捕,他身体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威能,如今非常虚浮。 某种意义上来上同病相连的两人,此刻大眼瞪小眼,没有人轻易做出动作。 许久之后,林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探道:“陈昉前辈?” “嗯?”陈圣恍然,从出神中反应过来,将硕大的肉块一分为二,这是一头巨牛身上的大腿肉,足可以让两人享用。 陈圣取下酒壶晃了晃,里头的美酒已经少了一半,他轻轻抿了一口,便将其放下,这种酒是珍贵的宝物,不能随意动用。 “你可还有见到其他人?”各自休养后,陈圣开口问道。 他总觉得此地十分不凡,却又不无法看出哪里不同寻常,因此想从其余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林苦本想认真回答,话到嘴边却变了,道:“我是独自前来,刚落地没多久便被一头妖狼追杀,一直逃遁到这里。” “是吗.......”陈圣喃喃,深深的看了林苦一眼,道:“此地妖兽都十分强大诡谲,接下来的日子你尽量不要离我太远。” 有句话他没有告诉林苦,那便是这片水泽的妖兽,大多是金丹实力,加上环境的因素显得格外难缠,深处更是可能存在元婴实力的恐怖妖兽。 无法呼唤出天机子,那张精心准备的阵图也不见了踪迹,陈圣心中有着深深的不安,因此没到一处地方都小心翼翼,用神识扫过一遍又一遍才敢落脚。 林苦点了点头,封魔台上陈圣已经展露了自己的实力,不弱于金丹修士,只是当日险些被剥离灵力本源,使得他无法对陈圣太过亲近。 两人心思各异,开始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大泽这种水运浓郁的地方,生长着许多亲水的灵药,尽管被妖兽吞咽与糟蹋过,依旧给陈圣带来了不小的收获。 林苦看着连根茎都不放过的陈圣,犹豫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陈昉前辈,您是想要自己栽种灵药?” “不然我采集这根茎作甚?”陈圣笑着打趣道。 妖兽吞吃灵药大多不会伤及根茎,不仅会将其留下,还会留下独特的气息标记,以便日后可以再找到。 这个习性给陈圣带来极大的便利,他只需要掘下根茎放入乾坤袋中,日后悉心培植,就会有一大片的药田,且都是稀世罕见的宝药。 畅想着能够在掩日峰内栽植灵药,陈圣手上动作不禁快了许多,最后甚至放弃了成株的低年份灵药,专门采集根茎。 林苦跟着屁股后面‘捡漏’,结果发现前辈遗漏的药物越来越多,也愈发的珍贵。 “难道是在刻意照顾我?”林苦低声嘀咕,他本就不指望自己能有多大收获,只要能活着出去,向叶麟与黄檀复仇就好,如今乾坤袋中却塞满了灵药。 林苦仔细观察前方,发现陈圣竟然在专门收集灵药根茎,不禁狐疑道:“难道他手中有上古灵壤?” 灵药培植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否则如今的东海与修行界不可能如此一药难求,就连古时宗门练气弟子都能领到的筑基丹,都是一缩再缩,甚至有些小宗门都无法发放。 其根源就在于,适合灵药栖身的土壤越发的少,人力炼制而成往往代价极大,未必会比药材本身小,若不是急切需要,没有人会做这种事情。 上古灵壤,是在一处秘境中发现的神秘土壤,能够供给灵药生长所需要的的养分,且只需要以灵力供养即可。 可惜这种神物很少见到,无数个秘境中才能生出一小块。 林苦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弃,不可能有人存在如此数量的灵壤,因为陈圣收入乾坤袋中的灵药根茎,已然达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 陈圣猛地止步,眸子盯着面前的水潭,咧嘴道:“如果只是初入金丹的妖兽,你可敢上前试试?” “前辈再问我?”林苦悚然,他本身实力就不强,哪怕是被人强行拔高了境界,实力也虚浮的可怕,同境界修士都未必能胜,更何况是金丹妖兽。 然而林苦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身体已经飞腾在空中,被陈圣拎起,抛向那个不大的水潭。 “不过是一条黑鱼成精,你小心应付,对修行有益。”陈圣轻笑,他并没有说假话,潭地深处缩着头鱼怪,若不是他察觉水运有异样,还真发觉不了。 “前辈你不要开玩笑了......”林苦高喊,脚下的水面传来一股巨力,想要将他击退。 陈圣找了块石头坐下,笑眯眯道:“你若真的陷入死地,我自会出手相救。” 他不仅没有插手,还用力量将水潭圈起来,令气息无法外泄,以免惊扰了其它妖兽存在。 林苦终于认清了现实,长叹了一口气后,将佩剑握在手中,升腾起战意。 黑鱼见无法撼动他,也真的动了怒气,不过丈方的水潭水面汹涌,十分之不平静。 道道水柱冲天,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水运与妖力。 黑鱼化出人身,顶着颗鱼头出现在林苦面前。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追杀 “人类,就此离去我可以饶过你。”鱼头人冷喝,声音中的威严肃穆与它自身的外貌极其不服。 林苦脸色难看的可怕,只有处于那股威压中央的他,才知道对面鱼妖的恐怖之处。 哪里是初入金丹的妖兽,分明是在境界浸淫多年的存在,实力远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位金丹修士。 “前辈.........”林苦转过头,带着几分哀求道。 陈圣置若罔闻,手里攥着条不知名妖兽的腿肉,大快撕咬,在这方面水泽中,他的修为受到了十分强大的压制,境界并不比林苦高上多少,尽管实力稍强,却也无法动用过多真元。 见他没有反应,林苦咬了咬牙,居然抢先发动了攻势,只见他手中剑气吞吐,挥舞之间有神秘力量蕴藏其中。 剑势去的很快,鱼妖感觉到一种危机感,不敢轻易撄其锋芒,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战斗方式,将水潭气运自四周凝聚,覆上那柄锐利的长剑。 “什么?”感知到剑上力量的明显减弱,林苦脸上流露出一丝慌张,这股力量并非是他本身拥有,而是祖辈传承下的宝剑威能,是给后代用来保命的东西。 此刻他将其用出,却被人这样克制,虽然没有直接化去,但依照两者之间的距离,足够鱼妖将威能降低到一个极微弱的程度。 观战的陈圣眯起眼眸,目光注视着那团蔚蓝水运,陷入思索当中。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头鱼妖也算是水中滋生出来的精怪,能够操控水运不奇怪,但陈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最终陈圣盖棺定论,发觉异常出在鱼妖的手段上,他以水运抗衡那剑刃锋芒,固然会奏效不假,但代价太大,真是依托水泽为生的精怪,不会做这种绝灭之事。 若说鱼妖接不下那一剑,陈圣是不会相信的,好歹是金丹妖兽,手段远筑基修士能够比拟的。 林苦脸色涨得通红,手中剑已经不再刺出,而是在全力回撤,因为感觉到这样下去,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鱼妖两颗无神眼珠转动,似乎要将林苦留下,竟是发了狠,以水运凝聚成一双手掌,将剑身牢牢钳制住。 “陈前辈,我真的无法胜过它。”林苦看向陈圣,就差哭出来了,他知道会处于弱势,却怎么也想不到使出最强杀招,依旧被压制的如此惨,连保命之物都可能会失去。 “只要你能伤到鱼妖,我就出手救你。”陈圣此刻眼睛格外的明亮,视野中的天地有着玄妙变化,看破了鱼妖的一点端倪,需要林苦继续出手,逼它露出破绽。 林苦心中一惊,随后咬牙发狠,撒开握剑之手,眉心冲出一枚殷红法印,瞬间撞入那团水运。 法印上的血色逐渐褪散,体型在不断的消融,与之相对的水运也在衰减,最终无法维持形状。 仅存的法印残体飞射得极快,撞在鱼妖胸口,击出一个浅浅的血印。 “回来!”林苦轻喝一声,将自幼年蕴养至今的法印召回,看着只剩下拇指盖打消的印台,他欲哭无泪。 好在宝剑有灵,已经自动归鞘,否则林苦可就真要哭了,损失太大。 陈圣轻笑,随意抛开兽腿,脚掌重重发力,整个人如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弧线,瞬间来到鱼妖面前。 “你倒是藏的够深,若不是林兄将你圆满气息打破一瞬,我还真的发觉不了。”陈圣目光冰冷,直觉告诉他这头鱼妖极为不凡,可能与这里的秘密有关系。 旁人相信这里是秘境,他可是见识过老龙浮尸的场景,不可能被眼前的假象所欺瞒,加上与天机子的联系断隔,令陈圣心中的怀疑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鱼妖抬手将血印消除,气息重新变得深邃与神秘,眼珠盯着陈圣,道:“你的味道很古怪,不像是寻常人族该有的。” 陈圣瞳孔微缩,喃喃道:“你果然不俗。” “出手吧,否则你没有机会。”陈圣的语气淡漠,他能够调用的真元不多,一出手就会是杀招,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因此希望看看鱼妖的真正手段。 鱼妖极为从容淡定,向前走了几步,身上覆盖上片片鱼鳞,在水运的滋养下熠熠生辉,十分的神异。 “不必,你若有能耐杀我,便来吧。” 闻言陈圣轻叹了一口气,指尖射出一道流刃,以他的实力要杀一头金丹妖兽不难,无需消耗太大的力气。 “前辈小心!”林苦神色蓦地剧变,那头鱼妖竟是没有选择后退,而是迎了上去,被刀刃穿胸而过,淌着血逼近陈圣。 一声剧烈的轰鸣,整个大泽上空荡漾出一圈波纹,一直延伸去往极远处。 鱼妖并没有对陈圣出手,而是用一种极为暴烈的方式,唤醒大泽中沉睡的妖兽们。 陈圣默然无言,没有料到这种情形,如今不仅无法挖掘出鱼妖身上的秘密,还要面对无尽的追杀与麻烦。 驻足之间,不远处的一处淤泥水潭异变突起,数十道黑影飞射而来。 陈圣注意到,在淤泥包裹下有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显然那里有着许多的小型妖兽。 其中一些奔着林苦而去,他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损耗极大,尽管察觉到却根本无法逃开。 “前辈救我……”林苦哀嚎,他已经看清了污泥中的东西,是一窝筑基实力的毒物。 碧鳞甲蛇,喜好栖身在污秽且阴冷的地方,身上具有极强的毒性,便是金丹修士挨上一口也要有麻烦。 陈圣循声而来,一脚踏落一条甲蛇,看向林苦,道:“没事吧?” 林苦人如其名,哭丧着脸,转身指着屁股,上面血迹淋淋,被伤得不轻。 “被咬了?”陈圣皱眉,如今可没有条件为其逼毒,逃命都来不及。 “没有,只是被甲蛇鳞片所伤.......”林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圣拎起飞遁去往远处。 片刻之后,二人原版站立的地方出现一头气息强横的妖兽,它随意抓起淤泥中的碧麟甲蛇,丢入嘴里三两口嚼烂咽下。 找寻了一会气息,犼形的妖兽在大泽中狂奔,撞碎无数的巨木与石头。 同一时间,大泽各处都有强大气息爆发,似乎是为了彰显某种意志,它们不约而同的发出嘶吼,将目光所及的妖兽撕碎吞下。 大泽之上荡漾起浓郁的血腥味,陈圣裹着林苦在狂奔,他也发觉了那几股强大气息,猜测出是非常强大的妖兽, 每到一处地方陈圣都不敢多做逗留,短暂休息换气之后,便急急遁往别处。 在这个过程中,陈圣发觉大泽的疆域远比他想象的要辽阔,甚至可能达到数万里,他逃遁的速度极快,都无法看到边界,足可以印证这一点。 “前辈,不若你将我放下,我可以自行赶路。”林苦弱弱说道,他感觉到陈圣体内灵力的步步枯竭,停下来休息的频率也越发的高了。 陈圣笑着打趣道:“你想被妖兽生吞活剥?” 林苦身子发颤,涩声道:“自然是不想的......” “还有后半句,不妨一起说出来。”陈圣吞下一颗丹丸,这是他花费大价钱采购的,如今存量已经不多。 略作迟疑了一会,林苦说道:“我与前辈非亲非故,你其实不必一直顾着我.......” 到了后头,林苦自己都觉得声音有些听不清了,陈圣却是笑了笑,道:“说起来也算是我的错,非让你去试探那头古怪的鱼妖,才招致这种下场,自然不能在生死关头弃你于不顾。” 林苦抬起头,直视着陈圣的目光,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 与素不相识的陈圣相比,叶麟等人简直是禽兽不如,他们也算是生死患难,却将林苦当做诱饵,来帮助自己逃命。 林苦此刻忍不住怀疑,当日在封魔台上做出那种惊人之举的,究竟是不是陈圣。 按理说那样妖魔一般的人物,是很难将旁人的生死放在眼里的,能不乘人之危就不错了,如今陈圣却是在消耗气力救他。 正想着,林苦忽然觉得脑子一片晕眩,眼皮缓缓闭上,昏了过去。 “怎么回事?”陈圣皱眉,走近才发现,林苦屁股上虽没有咬痕,细小伤口上却闪动着幽光,显然已经中毒。 “看来是这甲蛇变异了。”陈圣喃喃道,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发生何事都不足为奇,只是随着林苦的中毒,他眼下又多了一件事要办。 将林苦扶起,身后腥风已至,陈圣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催动遁法离开。 急匆匆赶来的妖兽只能看着两道背影,在空中闪烁,去到大泽的深处。 陈圣逃至一个瀑布,心念一跳,用神识将林苦身上检查了个便,从伤口中取出许多细碎的鳞片,看气息应该是鱼妖自爆时飞射出来的。 在瀑布后开辟了一座简易洞府,陈圣施了个封禁的术法,才将林苦摆在地上,细心查探毒素之事。奇书网 “还好中毒不深,可以祛除。” 话虽如此说,陈圣在乾坤袋中翻了个遍,也找不到合适的灵药,他采集的大多都是极珍贵之物,并不都适合用于解毒。 最终陈圣将目光落在林苦腰间,破除禁制后在那枚乾坤袋中找齐了灵药,不得不说林苦手段之狠绝,所过之处无论珍惜与否,凡是灵药全部采摘。 也正因为如此,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陈圣盘膝坐下,开始炼化药力,他曾是渡劫修士,自化神后钻研过许多道路,对丹药亦有所涉足,区区解毒丹并不算难。 洞穴中丹火升腾,瀑布外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巨犼猛然落在瀑布旁,将地面震得一颤,他目光在四周扫过,分明感觉到那抹气息在此处消失。 “咯咯咯......看来犼哥哥你没有追上那小子呢。”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子自丛林中走出,扭着纤细的腰肢,细长娥眉下水润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巨犼。 “早跟你说了,这种跑跑腿的事就让大老粗去做就好,累坏了媚儿我可要心疼了。”轻摇着折扇的青年男子紧接着走出,眉宇间带着股淫邪之气,目光毫不掩饰的在娇媚女子身上打量。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闹够了没有,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咱们都没有好下场。”巨犼挥动脚掌,不悦道:“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你们有没有办法?” “办法嘛.......”名唤媚儿的女子娇笑,从地上捡起被陈圣抛下的鱼鳞,笑眯眯道:“看来这次的猎物很聪明,或许有麻烦了呢。” “媚儿只管放心,有我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青年笑了笑,张嘴吐出一只金色的老鼠,体型比寻常的老鼠要大上十几倍。 抹了抹嘴角,青年低头问道:“你噬金鼠一族遍布整个四方,向你打听几个人应该不难吧?” 金色的巨鼠点了点头,居然口吐人言,道:“既然是要找人,之前为何要将我吞入腹中。” 这个青年是一头沉眠的凶兽,被唤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到它,将其一口吞下,如今居然又求到自己头上来。 青年脸色变得难看,随后噬金鼠被拍飞了出去,“与你好声好气说话,真以为自己奇货可居?” 青年眼中闪过杀机,他本体是一种上古凶兽,极为嗜杀成性,且喜好噬金鼠一族的血肉,能够来别样的愉悦感。 远古时期,他的祖先连仙级别的噬金鼠都能吞吃,如今一头还未到元婴的小畜生就如此猖狂,简直造反。 “好了,看你把人家都打伤了。”女子飞出去将噬金鼠接住,颇为爱怜的抚摸着,说道:“我族自古就与噬金鼠交好,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也省得在外头奔波,还要被人惦记。” 说这话时,她目光在青年身上扫过,意有所指。 怀中的噬金鼠浑身毛发竖立,被吓得不轻,因为这女子的种族比青年更要可怖,后者只是以噬金鼠为食,女子的种族天赋却可以影响操控其他妖兽,将其修为气血一步步掏空,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巨犼开口,冷声说道:“你们回去统御自己领域内的妖兽,一定要搜到那个人类,我不希望再被大人责罚。” 青年笑了笑,反问道:“那你呢?” “我就在此守着,总觉得那个人类并未走远。”巨犼说完直接坐下,缓缓沉入瀑布下的水潭中。” “随你。”青年淡笑,手掌悄然攀向娇媚女子,被一巴掌拍落,悻悻缩回手,冷喝道:“此事本座交给你们噬金鼠族,若是无法提供消息,今后的供奉要加倍。” 闻言噬金鼠身子颤了颤,所谓的供奉,便是每年噬金鼠族要向青年进贡的幼鼠,他最为喜好这一口美味。 原本这些年随着青年的沉睡,它们已经逐渐忘记了这件事,如今不仅旧事重提,还要加倍,它心中很难平静。 没过多久,瀑布所在归于平静。 整片大泽中的妖兽都在骚动,被许下极重的承诺,都恨不得刮地三尺,想要找出那个惹下泼天大祸的人类。 洞中的陈圣并不知道这些,刚炼制了一个解毒丹喂林苦服下,他手里抓着一把灵石,盘膝炼化吸收。 尽管气府被压制,无法动用全部修为,陈圣依旧将真元恢复到巅峰状态才罢休。 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陈圣隔着封禁阵法看见了洞外的景象,除去一些妖兽足迹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林苦缓缓醒来,揉着晕眩的脑袋,皱眉道:“前辈,我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我已替你解毒,现在我们在一处洞穴之中,暂时可以藏身。”陈圣随口答道,他并没有撤去瞳术,而是目光停留在地上一滩血迹上。 “看来还是小觑了那些甲蛇,居然连麟甲都带有毒素。”林苦不禁摇头苦笑,说到底还是他实力与戒备心的不足。 陈圣撤回目力,淡笑道:“看来有人在给咱们看门。” “看门?”林苦微怔,而后想到某种不妙的可能性,惊叹道:“莫非是那妖兽发现我们了?” “那倒不会,若真发现了,你我焉有命在?”陈圣淡然说道,他如今实力大损,对付一头妖兽尚还可以,但想要击杀却是千难万难,几乎无法做到。 林苦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既然无法出去,索性在此修行。 陈圣继续开炉炼丹,将林苦囊中的灵药化为一颗颗药香四溢的丹药,对此林苦虽然有些异色,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在这种环境下,唯有依托陈圣的存在,他才有可能活下去。 令林苦感到意外的是,陈圣将部分丹药递给了他,道:“对修行有好处,你的境界不是自己修来的,终究会有弊端,不妨借此稳固一二。” 陈圣没有说的是,林苦体内的灵力与气府,是被人以强绝手段拓宽,不经过稳固根本无法维持太久,会在某一个瞬间分崩离析,累及性命都有可能。 林苦茫然接过丹药,吞服下之后开始修行。 在大泽之外的苍茫大地上,叶麟带着黄檀与冯止,穿行在一处山谷中,身后跟着两只矫健的猢狲。 “该死的东西,不过是摘了几颗灵果,竟然追到了现在。”叶麟咬牙切齿,怀中揣着几颗流光溢彩的朱果,极为的不凡。 “不若将灵果还给它们。”冯止呼吸有些粗壮,脚步开始慢了下来,他本就伤势初愈,坚持不了太久。 叶麟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身体猛然向后一退,拉着黄檀的尸身,直直撞向两只猴子。 冯止脸色微变,快速祭出那件法宝,宝光贴着黄檀飞过,将空中的一支小箭击落,更是斩断了猴子落脚的树枝。 “做得好!”叶麟赞道,手中法宝挥出,头一次展露其全貌,竟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珠子,内里有龙吼声传出,如怨如诉。 珠子里飞出两团龙形,瞬间将两只猢狲击碎。 冯止不禁骇然,没有想到神光威严的法宝,其全貌居然会是一个如此邪异的东西。 叶麟漠然转过身,道:“此物是我母亲的龙珠,死前被人剖出,而后我斩杀了那人的后代,将龙珠取了回来......” 冯止捂住耳朵,深谙知道秘密太多没有好处这个道理,不打算继续听下去。 “真是可惜,你错过了一桩惊心动魄的故事。”叶麟淡笑,脸上有种分外的猩红与杀机,让人见了心中发寒。 他本是魔窟高层后代,是父亲与一头化形真龙所生,原本靠着那头真龙的扶持,叶麟的父亲才能从微末中崛起,却在成名之后与门中长老之女结亲,更是亲手诛杀了结发妻子,剖尸取珠。 叶麟一直隐忍了十余年,才在一次外出游历将父亲与那个贱人的子嗣,他名义上的弟弟斩杀,从他身体中得到这颗龙珠。 脑海中不时闪过那些画面,叶麟的目光变得凶煞,心神悄然发生变化。 “叶兄?”冯止上前喊道,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将法宝祭在身前,缓缓接近。 咻的一声,龙珠中射出一道金光,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飞过去,将远处山壁击碎一角。 冯止瞬间确认叶麟入魔,被某种神秘所牵引,脚步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这一刻他生出了离去的念头。 并非冯止不想杀了叶麟,而是担心那颗龙珠,方才的战斗中,龙珠的威力令他心悸,特别是那种与叶麟的天然亲近,使得它会自行护主,寻常手段难以奏效。 “退!”有了定计,冯止在山谷碎石间穿行,瞬间来到了十余丈之外。 很快,那座山谷之中响起了震天的嘶吼,夹杂着真龙与叶麟的吼声,一种变化在悄然发生。 叶麟身上开始长出细密的鳞片,宛若一件鎏光宝甲穿在身上,他取出怀中的一颗灵果,冷笑一声吞下,随后极为骇人的,将腹部挖了个大洞,将龙珠嵌入其中。 不过十余息的工夫,谷中出现了一头身披金甲的怪物,头顶只生有一支角,却宝光滢滢,非常的不凡与神秘。 “冯兄,你还真是有些令人意外呢。”叶麟狞笑,对冯止没有出手感到颇为惊讶。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混入兽群 叶麟缓缓迈步,逼近冯止藏身的巨树,身上透着股十分妖邪的气息,几近凝为实质,使得冯止不敢抽身而退,而是从树上跳下。 “叶兄......”冯止抱拳,刚想要说什么,就猛然感到一句剧烈的震动,来自北边,似乎离得很远,但其威势同样使人色变。 叶麟亦是恢复了几丝清明,抬眸北望,道:“看来那边有大变动,冯兄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去看看?” 他虽是在征询意见,言语中却没有半分客气,目光更是有些凶厉。 冯止很想拒绝,然而叶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腹部光芒闪过,叶麟在空中划出一条长线,借助龙珠之威,他已经拥有了飞行的能力。 “我有一种感觉,可能会从那里得到极大的造化与蜕变。”叶麟喃喃,低头俯视冯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冯兄是想在地上走,还是愿意在天上飞?” 冯止选择了后者,一路逃窜下来,他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那就是秘境中的妖兽,无论修行境界高低,似乎不愿冲上天空,似乎那是一处禁忌之地。 再者说,此处距离那震动来源处不知还有多远,冯止可没有信心不会死在途中。 两人化为流萤飞去,直到悬停在大泽外的密林之上,叶麟将冯止放下,二人各自趴在一个硕大红木顶上,远眺着前方。 一副耸人听闻的景象展现在二人面前,大泽里的妖兽,不管体型大小还是修为高低,皆在做着一件事——掘地三尺。 “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冯止自语,心中悄然警惕,能让桀骜难驯的妖兽们如此井然有序的,必定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叶麟喃喃道:“也有可能是某种天材地宝。”他眼中那红闪烁著精光,若真是后者,那么能让妖兽们如此疯狂的宝贝,叶麟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东西。 两人都不知道,牵引起这场风暴的会是那位林苦,以及跟在他身旁之人,居然是那位魔中之魔—陈昉。 当日陈圣在封魔台上的癫狂之举,使得所有人都胆寒,那种灵力一丝一毫被剥夺的痛苦与无力,令他得了这个魔名。 有人经历过那番苦楚后,道心无法维系,从此没有了大道争锋的锐气,叶麟却并不是这种,因此他需要力量,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能够帮助他突破境界。 想到魔窟之人许诺的东西,这位人龙混血而生的青年,嘴角扬上了诡异的弧度,在冯止无比惊骇的目光中,将大泽边缘的一头小妖兽禁锢,以龙珠之力拖拽出来。 “你来解决它!”将没了反抗能力的妖兽丢到冯止面前,叶麟舔了舔嘴角的血液,漠然说道。 冯止肌体生寒,明白叶麟这是在拉自己下水,若有一天被发现了,他也逃不掉,会被妖兽们顶住。 “冯兄,做人需要珍惜机会。”脸上闪过一抹凶光,叶麟眯着眼睛提醒道。 几乎一瞬间,冯止感觉到背脊犹如被利刃锥刺,闪电般拔出剑,巨大的情绪失控下,直到将妖兽剁成肉泥,冯止才脱力停了下来。 叶麟看着地上一滩碎肉,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并未动怒,一点入口之物,再抓就是了。 借着龙珠的气息掩藏,叶麟时不时从大泽中拉出一些微不足道,但对他实力大有裨益的小妖兽。 每每看到叶麟生吞妖兽血肉的景象,冯止都忍不住打着冷战,好在后头叶麟并不逼着他出手,才免受这种活罪。 几天之后,陈圣与林苦已然起身,后者有些惴惴不安道:“那妖兽走了?” “没有啊。”陈圣扭过头,反问道:“难道一头畜生就能将你我两位虚丹修士给拦住了?” 林苦挠了挠头,赦颜道:“若非前辈的丹药之功,晚辈绝没可能凝练出这颗金丹雏形。” 他体内气府中沉浮着一颗尽管,虽然只是雏形,还未彻底凝实,却已然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将来只有机缘足够,就能跨入长生之门户,成为金丹修士。 陈圣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见他脚下刻画着一个极为繁琐的阵法,其中放着的灵石数量更是骇人听闻。 “这......”林苦瞠目结舌,如此数目的灵石,竟只是布一个阵法,此等法阵又会有着何等的威能与伟力。 林苦觉得难以想象,即便是某些大岛屿上的古老传送法阵,怕是催动一次都不会有如此消耗。 陈圣笑着将他拉入法阵,打趣道:“你若是心疼这些灵石,便留下吧,省下的灵石便给你用来稳固境界,未必不能将金丹凝实。” 一听到此话,林苦真的要哭出来了,悻悻然走入阵法中央,生怕自己晚了一步真被留下了。 即便是真的到了金丹境界,林苦也没有把握在这片大泽中生存。 到了此时,林苦才发觉到一个问题,他筑基修为是,看陈圣如同一眼幽泉,无法看透,现在却更是如此,体内部分力量转化为真元之后,他才察觉两者实力的差距。 林苦自认以他如今的实力,也无法在封魔台上做到那种事情,更别说是随意猎杀金丹妖兽了。 陈圣笑着捏住腰间一个乾坤囊,这几日他并非没有准备,想到了脱身之法。 指尖淌出一滴鲜血,陈圣随即开启了阵法,光芒闪过之后,两人身影消失在了洞中。 “什么东西?”蛰伏在潭底的巨犼忽然瞥见一抹亮光,反应过来后自潭中站起,走向光源处。 “陈前辈,我们怎么还在这里?”林苦有些发愣,原以为阵法会有极强的威能,跨山跨海,结果都未逃出百丈,亲眼看着巨犼化成少年模样走入洞府。 陈圣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确认巨犼进入洞穴后才有了动作。 陈圣双眸变得金黄,洞穴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在巨犼踩上阵法的一刻,他指尖射出道道璀璨神芒,将洞口彻底封闭。 化为少年模样的犼兽冷笑一声,道:“渺小的人族,你觉得区区禁制能困得住本座吗?” 陈圣嘴角微微上扬,与此同时他滴下的血液起了作用,自阵法中生长出两道人影,正是他跟林苦的模样。 二人体表镌满了神纹,各自扑向少年,随后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 “可以走了。”陈圣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林苦,笑道:“再不走那家伙发飙了,你我可就都活不了了。” 林苦这才恍然,跟着陈圣飞遁而去,两人的身形虽然极快,但每过一个危险之地陈圣都会提前警示,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一个危险的区域。 “你寻两只人形的妖兽,我们可以伪装成它们的模样离开。”陈圣开辟了一处休憩地,淡然说道,如今林苦也是虚丹境界的修士,对付一些小妖兽不成问题。 林苦觉得今日大开眼界,不禁将那恐怖妖兽阴了一把,还有可能学到一门玄妙的化形术法。 实际上陈圣非常慷慨,不仅当着他的面施展,还将术法的口诀心得传授,两人化成两只再寻常不过的巨猿,混在妖兽群中。 如今为了搜寻他们所建立起来的体系制度,倒是成了极佳的保护伞,否则一旦动起手来,陈圣还好说,林苦绝对会泄露马脚。 “这面具还真是玄妙......”陈圣心中暗语,他依旧戴着那张薛长生所赠的面具,传言是从一位仙人脸上掀下来的,十分的神秘莫测。 陈圣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听到妖兽们之间的话语,从中了解到大泽中有着四方凶兽镇守,如今都被惊醒,驱使所有着所有妖兽,大张旗鼓的搜索二人踪迹。 可惜的是陈圣无法说出话,他化形成的躯体不过是头小妖兽,都还唯有内丹成型,是真正的底层,无法得知更多消息。 “你,随我过来!”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一头巨猿叫住了陈圣,他的修为境界要高深许多,已经能够初步化形,除去毛发浓重些,以及脸上还有几丝猿类的痕迹不曾淡去,远远看着就是活脱脱的人族。 确认他是在叫自己后,陈圣无奈摇了摇头,迈着步伐走了过去。 巨猿皱眉道:“方才我清理人数,你们两个为何不在?” 陈圣发愣,艰难的比划了一阵后没了动作,林苦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巨猿找上自己。 “是个哑巴?”巨猿喃喃,转向旁边的林苦,道:“你来说。” 林苦脚步停住,学着陈圣的样子比划了几下,之后睁大眼睛看着巨猿,那副模样非常的无邪。 巨猿骂了句“怎么两个都是哑巴?”便迈着步子离开了,两个残缺的族类,他虽不喜,却还不至于继续为难下去。 陈圣二人随着猿族一路北上,陈圣注意到他们行进的路程,周遭的妖兽气息在逐渐减弱。 “或许即将接近边界。”陈圣对林苦传音,吩咐他不动声色,悄悄靠近自己身旁是,只要出现能够离开大泽的机会,便直接动身。 与猿族随行的还有许多其他弱小种族,听闻猿族中有两个残缺族人后,有些起来同情心,前来安慰与劝导。 陈圣听过了各族的宽慰之语,抱着一堆馈赠,心中极不平静,被刻意拉到远处的林苦也相差不多,他虽听不懂妖兽之间的语言,却能够从中感受到明显的善意。 这种善意不夹杂任何东西,是单纯对弱者的同情与真心帮助。 即便两世为人,陈圣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更不会想到妖兽中也会有如此的温情与柔软。591网 众人离开之后,那头巨猿再度来到他们面前,神色依旧威严肃穆,却没有了之前的严厉语气,随手丢过一袋东西,低声道:“大伙为你们凑的,好好修行,结出内丹后就能够开口说话了。” 说完,这头巨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陈圣捡起包裹一看,发现里面装着许多的果子,皆是灵气沛然。夹杂生长在水运浓郁之地带着的特殊气息,令陈圣久久无法释怀。 猿族数量繁多,加上实力并不算强大,可想而知要维系种族的生存绝不容易,却还能谓一个在寻常不过的族人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这样一来,给陈圣与林苦的计划带来了不少的阻碍,因为各族的妖兽自发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来防备暗处的一些危险,可谓是悉心照料了。 “陈前辈,现在怎么办?”林苦有些坐不住了,被一些妖兽怜悯的目光看得发毛,用手指在陈圣背上写着字。 陈圣笑着回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真要离开,也尽量不要伤害他们。”他的境界高于在场之人,因此不必顾忌,可以传音。 林苦点了点头,尽管听不懂妖兽们话中的意思,但那份关怀与亲近是他无法忽视的。 一路南下,陈圣看着被翻的面目全非的土地与沼泽,不禁心中发毛,为了寻找自己居然动用了如此大的阵仗。 然而越是这样,陈圣心中对最初那头鱼妖的好奇就越重,这份好奇甚至延伸到了鱼妖栖居的那个水潭。 只可惜他们的行进路线似乎并不经过那里,为了走出这片大泽,陈圣不得不放弃了心中所想。 汇集而来的种族越发多了,陈圣察觉到其中大多是些金丹之下的妖兽,皆是族群行动,看着不容小觑。 七天后,他们才算是瞥见了一片不曾被破坏的土地。 “大家停下休息一会。”巨猿族的汉子高喊一声,几乎大半的妖兽都答应,在那片丛林边上坐下。 “你们两个随我来。” 陈圣正要吞服灵果,就被汉子叫住,连带着将林苦也一起扯到了丛林深处。 汉子嘴里吩咐道:“一会见了那位大人,你们要将自己的眼光收敛些,若是能让大人高兴,或许能帮到你们也不一定。” 陈圣动容,这汉子特意停下行程居然是为了他与林苦,不过更令他好奇的是,此地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人物。 “猿石,就是这两位吗?”一个娇媚的女子走出,狐媚眸子在两头寻常巨猿身上扫过,露出一丝不悦,道:“不过是两头再平凡不过的畜生,也值得你动用我的一个人情?” 汉子猿石皱眉,反驳道:“人情是我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你......”女子被气得胸前一阵起伏,看着颇为动人心魄,然而陈圣却是目不斜视,因为已经看出这女子的本相,竟是极为罕见的骨妖,实力比猿石要强上些许,但很有限。 林苦则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得出女人地位不俗,与之相匹配的必定是强绝实力,更何况还说能帮自己二人开口说话。 “小家伙,你似乎很害怕......”女子俯下身子,将美好的峰景袒露在林苦面前,娇笑道:“难道姐姐长得不好看吗?” “够了。”猿石开口呵斥,脸色难看道:“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你少打主意。” “咯咯咯,那好吧。”女人收敛起媚态,变得异常冷漠,道:“要我出手可以,拿一坛上好灵果酿造的美酒来换。” 闻言猿石脸涨得通红,怒吼道:“你怎么不去抢?” 陈圣心中微动,想起猿族有一个特殊的种群,其身形远比寻常巨猿要小得多,实力天赋也弱上不少,却有着一种令人艳羡的本领,那便是酿酒。 他们身手矫捷,可以在极为险峻的地势采集灵果与灵药,用特殊的方法酿成酒液,不仅能够增长修为,还有可能延年益寿,在修行界受到追捧,被叫做猴儿酒。 一坛上好的猴儿酒,需要数十只猿猴,花上十余年的工夫酿造,期间需要时常增添新的灵果,故而每一坛都是独一无二。 女人捂着嘴低笑,道:“你可以选择不治,以它们两的天赋这辈子结成内丹几乎没有可能,你既然想要做一个好族长,我不相信你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这样受苦。” 陈圣眼神冰冷,这女人好生歹毒,几乎是将猿石往绝路上逼。 汉子沉默了许久,取出一个硕大的酒坛,虽已密封好,依旧有股淡淡的酒香逸散。 女人笑容狡黠,浅尝了一口后才心满意足的收起,对猿石说道:“我的规矩你懂,出去吧。” 猿石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转身离开,只是陈圣注意到,他每落一步心中的杀意都盛了一分。 “抬起头,让姐姐看看是什么东西使你说不出话来。”女人走近,伸出一片玉尺,去撬陈圣的嘴巴。 陈圣冷笑,一口咬住品轶不低的法宝玉尺。 女人脸色微变,似乎没有料到这种情形,使劲想要抽出来,却发现被两股巨力给钳制住了,无法动弹,忍不住惊呼道:“不可能,你一头畜生怎能压制得住我的玄玉尺。” 陈圣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林苦猛然起身,摩拳擦掌,这些日子的火气如今倒是有了个可以发泄的地方。 感受着两认身上的凌厉杀机,女人步步后退,边从怀中取出一柄白骨剑,边问道:“猿族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哦......那能否麻烦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的人。” 陈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女子脸上的慌张变成了惊骇,她握紧手中的骨剑,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几位大人在找的人类,居然混在了猿族之中。” 她更是大胆猜测道:“难道说,是猿石有意收留你们。” “说,你二人究竟许下了什么好处,让猿石这种人物都不惜背叛大人。” 陈圣目光由最初的冰冷变得漠然,他握紧了拳头,如今虽然是猿族的身躯,肉身力道却依旧能够发挥出九成,如此近的距离锤杀一个金丹境骨妖不在话下。 事实没有出乎陈圣的预料,他这一拳落下,骨妖都还来不及躲,就被打得粉碎,骨片四散。 陈圣本能的皱眉,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不合乎常理。 下一刻,骨妖的身体重新凝聚,猛地出现在林苦身边,若非他反应敏捷,就要被骨剑穿身而过。 这回陈圣没有留手,出拳之际不忘以秘力禁锢虚空,使得那些骨刺碎片无法分崩太远。 “没用的,我乃是白骨修炼出的妖物,除非你能将所有间的联系打断,否则根本杀不了我,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够独自占据这片丛林。”骨妖的声音缥缈游离,宛如地狱中的幽魂。 林苦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他们两人暴露了真身,若不能将这骨妖收服,再想跟着猿族可就难了,靠自己漫无目的的找,茫茫大泽根本走不出去。 “无妨,区区骨妖而已。”陈圣冷笑,旁人对上这种妖物或许很难对付,但他不同,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符箓,陈圣轻喝道:“敕!” 符箓瞬间流光而去,悬停在陈圣面前,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 陈圣乘机出拳,再度将骨妖打碎。 片刻之后,骨妖重聚,无比张狂的笑道:“人族的家伙,你的手段似乎并不怎么样,还是跟着姐姐长眠于此吧。” 说着,他重新化为娇媚的女子,向着陈圣飞扑而来。 “是这样吗?”陈圣笑容玩味,主动迎了上去,将骨妖一把按住,进入符箓光芒最为夺目处。 “啊.......这是什么东西?”骨妖发出尖锐的嘶吼声,看着身后的符箓满脸的恐惧,察觉到一种天然的压制与威胁。 陈圣并没有理会她,再度振臂出拳,每一拳都是全力为之。 而每一次凝聚出身形,白骨质的尸骸上就要烫上一道金色纹理。 其实陈圣心中很不平静,此符箓乃是李衡所赠,是他目前造诣所能绘制的巅峰,一张可破万般邪法的宝箓,对骨妖没有第一时间被消灭,他感到诧异。 “停手!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骨妖已是强弩之末,刚凝聚出身形便急声讨饶,表示愿意发下重誓,绝不告诉任何人他们的身份。 “不够!”陈圣的神色淡漠,再一次握拳上前,道:“另外,我信不过你。” 妖物的誓言? 陈圣曾经相信过,结果被骗得很惨,从此之后心中有了防备。 骨妖近乎绝望的哭喊道:“那你究竟要如何?难道真想让我死不成?”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神 “死倒不会,你若死了很有可能会引起事端,如今我只想安然离开,不愿意招惹其它。”陈圣指尖出现一点红芒,道:“将这印记打入你骨体内,送我们一程吧。” 骨妖脸色大变,她本就是骸骨堆中滋生出来的妖物,这骨体几乎为一切之根本,不可处于任何人的控制之下。 见她迟疑,陈圣冷笑道:“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林苦在一旁悄悄逼近,宝剑已然握在手中,只等骨妖最后的决断,他如今也有虚丹实力,哪怕无法胜过骨妖,要给她带来一些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处在这个局面之下,林苦相信,这一丁点的小麻烦,足够让这头妖物彻底送命。 “你可以将我封印镇压,离开妖禁之地再行解开,我不反抗就是了。”骨妖尤不甘心,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努力。 陈圣脚步缓缓向前,那一点红芒在逼近,他神色淡漠道:“我出手,你有反抗的本钱吗?” “接下它,或者死,你自己选。”林苦适时的补充道,声音森然,宛若幽冥地狱中的鬼魅在嘶吼。 陈圣心中哑然,这家伙还真是个有眼力见的,已经将骨妖退路彻底封住,此刻在狐假虎威。 骨妖咬牙,道:“人族,别欺人太甚了,我在此地经营数百年,不可能一点手段都没有,当心我与你们玉石俱焚。” 闻言陈圣心中微动,觉得真的有这种可能,他身子猛然消失,骨妖刚要反应之际,被一拳打碎了骨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前辈,你真的杀了她?”林苦有些发愣,久久不见骨妖凝聚出来,开口问道。 陈圣摇了摇头,他这一击并没有下杀手,留有不小的余力,况且要诛杀此类妖物远没有如此简单,需靠着玄妙无匹的术法符箓,才能够奏效。 “有意思,这便是你的手段吗?”陈圣高声喝道,他的禁锢并没有撤去,因此骨妖的身体粉末只有可能在身前三丈方圆。 空中悬着的符箓在洒落神辉,陈圣突然心生一记,将红芒打入符箓中,借助神辉的照耀侵蚀骨妖真身。 这血色红芒是一门契约之术,乃是藏月山先贤所开创,因其控制之威过于骇人,弟子们难以掌握,一直被陈圣束之高阁,不想如今却是有了作用。 瞥了眼林苦,陈圣掀起一股清风将他退远,免受这种秘术操纵。 神光照射下的散落骨片逐渐浮现,骨妖被逼的得重新聚拢身躯,化为娇弱妇人模样,伏在地上,眼神怨毒道:“好个狠毒的少年,我看你不是想离开此地,而是想要控制占有我吧。” 说着,她轻轻褪下肩上的衣物,露出晶莹粉嫩的肌肤。 陈圣冷哼,欺身上前,一拳击溃了这种环境,宽大衣袍被灵力带动在空中狂舞,看起来像极了个降妖除魔的老仙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骨妖感到对身体的操纵力在不断减弱,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现象,代表着在失去生命与灵性。 陈圣显然察觉到这一点,轻蹙眉头,弹指将符箓击落,其中剩下小半的红芒契约印记。 “你若安分,彻底离开妖禁之地后我会放你自由。”陈圣淡然道,此行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妖禁之地。 “难怪那头恐怖凶兽突然消失。”陈圣喃喃自语,离他最近的骨妖听得真切,苍白的脸上浮现异色,小心问道:“主人说的,是一头生有龙角,浑身被淡淡黑雾包裹住的妖兽?” 陈圣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如今两人算是结契,一些东西他完全可以说与骨妖,解除契约时能够将有关记忆抹去。 “妖禁之地自古就有传闻,禁地外流窜着一头盖世凶兽,几乎融汇所有妖兽血脉为一体,最近百年又新吞下一头自外界闯入的蛟龙,才生出了龙角。骨妖的声音如黄鹂般清脆,若不知道她的真身,定会极为的亲近与喜欢。 “蛟龙?”陈圣忍不住自语:“难不成真是灵韵?” 百年光阴,可就有些耸人听闻了,那时候的灵韵都不知出生了没有,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倒是关于那头凶兽,陈圣想起一些可能,远古凶兽混沌,便有这种吞噬同化他们的能力。 “莫非是一头混沌?”陈圣心惊胆战,如果真是这样,他不禁有些担心,随着南宫晴母女去往内陆的沌兽,将来要对上这样恐怖的同族,与之相争。 不过转念一想,陈圣忍不住苦笑连连,似乎此刻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掩日峰的沌兽刚出生没有多久,加上自己的抑制,凶性还没有展露多少。 禁地外的那一头不同,显然已经吞噬了许多妖兽,变得面目全非,实力强大的可怕。 陈圣自问可以与那实力在元婴的巨犼对战,甚至如今状态不佳都有着几分胜算,却在面对那头混沌时,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走。 此等凶物,几乎没有办法抗衡。 思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陈圣让骨妖将身体拆散,被林苦装在一个麻布包中,跨在腰间偏下的部位。 陈圣瞥了几眼,发现这个家伙步子迈得极大,将布包晃来晃去。 “走吧。”没有去理会林苦的行径,陈圣轻笑一声,重新化成了弓着身子的猿族,为了不让猿石起疑心,他将猴儿酒抱在手中。 猿石在外头焦急的等待,看见两人走来,手里抱着个酒坛子,身材高大些的那只巨猿眼中还有着几分愧疚的神色。 “没有关系,努力修行将来还会有机会的。”猿石拍了拍二人肩膀,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陈圣注意到,他转过身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队伍很快再度出发,期间有许多妖兽有意无意的凑过来,以独特的方式宽慰陈圣与林苦。 接下来的三天倒还算是顺利,只是陈圣有些看不过去,找了个机会将骨妖取回,收藏在巨猿毛皮之下。 林苦对此颇有些幽怨,不希望陈圣遵守诺言,放这样一个可怖的妖物回去。 骨血两种妖物,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尤其是后者,修为越高要吞噬炼化的血液就越多,哪怕是在东海这种人迹不多的地方,都有着极臭的名声。 但千万不要因为这样就小觑了骨妖,它的成型远比血妖难上许多倍,需要有海量的骸骨堆铸,承载着死者生前的怨念,一旦失控所造的杀孽不会比血妖少。 望着前方脚步坚定的陈圣,林苦心中有些不解,为何不直接打杀了这妖物,哪怕担心引起麻烦,也可以用秘法手段,慢慢将其磨灭。 陈圣的那道符箓,已经林苦贴身穿着的一件宝甲,就有这种功效。 两人跟着队伍一直走到傍晚,才看见这妖禁之地的缺口,然而让陈圣心悸的是,禁地之外,那头混沌巨兽正在巡视,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放弃。 似乎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混沌抬起头,露出黑雾下狰狞的面孔,雪白色的头颅上生长着两只大大的角,上面枝杈交缠极为的骇人。 陈圣心中感到大恐怖,那头凶兽正转头看着这边,猩红的竖眼中射出近乎实质的杀气。 “这凶兽怎么动了?”镇守边界的妖兽们惊呼,因为那头凶兽已经动身,在向着这边奔跑过来。 一路上的巨石与古木,亘古存在至今的东西,都被撞得支离破碎,飞射而来。 猿石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弱族即将接手边界,除去一些必要的守备力量之外,所有的强大妖兽都要迁徙到大泽深处。 “交给你们了。”原本镇守边界的人们,看见浩浩荡荡的一行后,将一块令牌抛给猿石后,如流星一般在地上飞遁。 “现在怎么办?如果那家伙真的冲击禁地,我们根本拦不住多久。”一个绿袍老人走了过来,皱眉问道。 事实上他已经将话说的很婉转了,巨兽一旦冲进来,除去少数的几人,所有人会被那股巨力一震即死,连逃命都没有机会。 猿石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各自安排族人,守在各大阵点的位置,能挡多久挡多久吧。” 老人点头,快速离去,这个时候多耽误一刻都是犯罪。 猿石可谓是一个极为杰出的族长,对部族的所有人实力都非常了解,很快安排好了位置,却独独留下陈圣与林苦。 “你们两的实力太弱,连对碰之力都承受不住,还是跟在我身边,尽量不要出手。”猿石的语气有些焦急,那头凶兽已经到了不足十里的位置。 “来了!” “所有人不要吝啬妖力,一定要坚持到大人前来。” 各族后辈在高喊打气,其中掺杂着几声大人物的嘶吼,他们身上皆泛着一丝淡淡的微光,落在陈圣眼中,便又是一桩大秘密。 “骨妖,他们身上的是什么力量?”陈圣在心中问道,他与骨妖有着契约的联系,能够避过所有人传音。 骨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做着极为痛苦的挣扎,良久之后才答道:“是禁地之力,这片水泽的本源力量,他们生长于这里,都会得到一些馈赠。” 陈圣若有所思,发现了其中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那些实力强的妖兽身上,这种力量很弱,而实力弱的反而有着耀眼光晕。三k 一瞬间,陈圣的瞳孔微缩,想起猿石方才的叮嘱,顿时毛骨悚然。 林苦时刻关注着陈圣,察觉到他的异样,写字问道:“怎么了?” “我们或许被发现了。” 陈圣的话让林苦脊背发凉,险些露出马脚,被陈圣一把按住,道:“既然他没有拆穿,我们索性继续下去,找机会遁出去。” 林苦看了眼携着滔天气势而来的巨兽,觉得心中没底,可惜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二人问答之间,凶兽已然冲到近前。 “轰……”巨大的轰鸣在回荡,巨兽身体撞上禁地边缘的阵壁,猿石几人手中的金牌荡出一股奇特的力量,将所有人身上的禁地之力聚拢,加固阵法。 即便是如此,每个种族都有实力不足的后辈重伤,甚至有些身死。 霎时间整个边境线上变得风声鹤唳,所有妖兽都看着那头被反震出去的凶兽,背上冒出冷汗。 一些年纪足够的妖兽脸色凝重,比起年轻的后辈,他们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场面,明白凶兽的恐怖远不止这样。 没过多久凶兽站起身来,眼中竟是浮现出一抹清明,伸手遥指陈圣,道:“我只要这个人,将他交出来你们都能活。” 各族前辈皆色变,以往的年月里凶兽从来不曾开口,如今却是在点名讨要某人,他们循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矛头居然是猿石。 没有人会觉得凶兽的目标是陈圣,因为他太过弱小,如今在瑟瑟发抖,身旁的巨猿虽然要淡定一些,气息却只在筑基层次。 “这不可能!”一位老人站了出来,猿石的实力不俗,是他们阵法防线的中坚力量,哪怕再硬碰几下,都不会送出去。 凶兽摇了摇头,眼中红芒闪烁,似乎极难操控神志,最终被猿石的冷漠开口激怒,他说:“妖魔一般的凶兽,你觉得配与我们谈条件吗?” “你若不敢打,就赶紧离开,日后不许再来打扰禁地。” 猿石的声音极为平静,似乎他真的可以藐视混沌凶兽,拥有睥睨天下的底气与实力。 陈圣却难以平静,发现此刻的猿石变得极为陌生,甚至有着一种几乎无情的冷漠。 “不错,禁地中的大人很快就会醒来,你若不想丢了性命就赶快离去。”有老人在高喊,他们的底气源于禁地深处沉睡着的大人们,曾不止一次击退凶兽,实力强绝。 陈圣有些变色,如果那些家伙真的来了,能不能对付凶兽不好说,但他一定是逃不掉了,单是此地的妖兽,就已经有着数百之计,实力最少都在筑基层次,金丹妖兽亦是不少。 林苦显然也有这种担忧,伸手扯了扯陈圣,目光中带着几分征询意味。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圣摇头道,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处在两难境地,只能寄希望于两者会打起来,他们再徐徐图之。 好在事态没有让他失望,在凶兽第七次撞击阵壁之后,一个绝美的女子赶到,手中祭出一个威能恐怖的碧玉灵瓶,自空中打出光束。 光辉落在凶兽身上,与黑雾相碰后迅速消融,使得凶兽缓缓露出全貌。 陈圣心中微沉,从那头凶兽身上,发现不少与沌兽想通之处,不过很快,陈圣又被女子给震慑住,因为她连出数手之后,脚尖在空中虚点,竟选择了蛮兽一般的战斗方式。 一个娇小的女子从空中坠落,半个身子与凶兽撞击在一起,将他撞退数里地,这种场面无论是任何人看了,都要发出一声惊叹。 “媚儿,早就跟你说过了,女孩子家家不要总是打来打去,刮花了哪里我可要心疼了。”青年凭空出现,目光炙热的扫过女子曼妙身姿,淡淡笑道。 陈圣凛然,这又是一尊元婴级别的战力,他如今的状态无法战胜。 “陈前辈......”林苦脸都要白了,空中的强横威压令他匍匐下身子,否则会被压断了腰。 放眼望去,除了少数几人还站着,所有的妖兽们都趴在地上,满眼的狂热与崇拜。 青年口头诸多调戏,女子动怒之后都没有停止,他浑身光华闪耀,不是冲出道道圣光,没入女子体内,化为点点滴滴的磅礴战力。 陈圣在一旁静静观看,心中不无惊骇,即便是他实力没有受到压制,要战胜这对男女的组合,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凶兽在女子的拳头下步步败退,一直来到了十余里外的一处水潭。 女子娇喝一声,道:“这九幽潭自古就存在,配你这种远古传下来的妖孽最好,滚进去吧。” 她一脚将混沌踹飞出去,大地剧烈的震动一刹,而后众人只能看见,豆丁一样大的小人,将体型巨大的凶兽抬起,就要往潭中抛去。 “媚儿可要小心,不要给潭水浇湿了身子。”青年戏谑的声音如约而至,其中意味深长,格外的耐人寻味。 最终陈圣寻到一丝契机,在所有人目光都注视战局的时候,想要偷偷溜走。 耳畔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提起来体型不比混沌小上多少,定睛看去原来是巨犼赶到,只听他高吼一声,女子笑着将混沌凶兽放下,飞身远遁。 “小家伙,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女子似笑非笑的声音,让陈圣肌体生寒,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茫然的低下头,双爪比划着。 女子轻蹙娥眉,不悦道:“是个哑巴?” “回大人,我这两位族人天生残缺,不久前曾路过骨夫人居所,请她出手过。”猿石恭敬回答,那尊骨妖就是这个女子麾下,更有传言两人关系极为亲近。 “哦?”女子拖长了语调,蓦然笑了,道:“请她出手的代价可不轻,你一个小小的猿族族长,能负担得起?” 猿石身子微曲,不卑不亢道:“早年间游历禁地深处,得到过一些东西。” 女子轻笑,“你倒是不避讳,就不怕我放下身份对你出手?” 她的眼眸不觉间眯起,射出淡淡杀机,“要知道如今已不是从前,没有人会为你撑腰。” 闻言猿石脸色微黯,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答道:“我相信几位大人不会这样做,老师若还活着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拿老家伙来压我,你的胆量不小。”女子抻展身子,凸显出宽大衣袍下的玲珑身姿,结果发现猿石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一般。 “无趣。”笑骂了一声,女子扬长而去,此地有巨犼在已经足矣,她并不喜欢这种场面,腥臭味太重。 青年笑着追了上去,两人一同消失在天际。 由始至终,女子都没有再多看两人一眼,这让陈圣放心了许多。 目光转向远方,陈圣的神色变得有些精彩,能够清晰的看见,巨犼身上残留着一些东西,是他在洞穴中布下的手段之一,甚至于嘴角还挂着血珠化作的碎肉。 “或许不用着急离去。”陈圣忽然想到,巨犼多半觉得他与林苦已经死了,这一点从他沿路走来,发现搜查在逐渐减弱。 这一点从强大妖兽内迁就可以体现,单靠猿石这些金丹修士,陈圣要强闯出去都不难,更别说偷偷溜走了。 林苦听到陈圣的话后,忍不住欣喜道:“此话当真?” 陈圣点了点头,不过他的目光又瞟向猿石,因为这个家伙多半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却选择隐瞒下。 同一时刻,猿石大步走来,按住两人肩膀,用极微弱的声音说道:“两位好手笔啊,敢用我猿族的身份来做掩护。” 陈圣眼眸中射出一丝凶光,这是要撕破脸了吗? 不过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选择听猿石说下去。 “我与他们不同,并不想抓住你们去换取些什么,对区域中心的大人也没有所谓的忠诚。”猿石的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冷漠说道:“帮我去办一件事。” “凭什么?”陈圣很直白答道,相隔如今近的距离,他完全可以出手袭杀猿石,再拂袖离去就是了。 远处陷入疯魔的两头妖兽,此刻绝对无暇顾及这边。 猿石冷笑,“连那个女人都不敢出手,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个想法,否则会落得一个很惨的下场。” 顷刻间陈圣感觉一股伟力压在胸膛,以他的肉身强度都要喘不过气来,艰难抬起头,陈圣看着猿石,不敢置信道:“化神境?” “是这个境界不假,却并非完整的化神......”猿石将两人带到隐蔽处,袒露一个大秘密,原来这座禁地之中,原本隐隐有着一位共主,地位比镇守各方的大人都要高上一筹。 那位强大的存在就是猿石的老师,却在冲击化神境界时,被几个从沉睡中醒来的家伙偷袭,令破境功亏一篑,自此消散,直到被猿石找到一缕神念。 陈圣听完之后,神色凝重道:“神念可还完整?” 化神境界玄妙非常,元神与肉身脱离,修到高深层次者,将两者合一,便可以去冲击更高一个层次。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风起 “虽还算完整,但神智失去了一些。” 猿石的话令陈圣诧异非常,因为修士化神蜕变途中,有无数种玄妙变幻,却不曾听闻有人丢失神智。 所谓化神,乃是一种成神之法,是远古传下来的法门,将自身意志元灵神化,后与肉身结合,最终达到两者近神的状态。 猿石茫然摇了摇头,道:“具体的事情我亦不知,老师很少能够有清醒的时候,能发现你们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陈圣脸色一黑,运气好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可是有些打击了。 “你是想让我们帮忙?”陈圣轻蹙眉头,既然猿石的那位老师是被人陷害,那么活下来之后便一定会躲藏起来,不该如此轻易出现在人前才对,哪怕是一点消息也不应该透露。 “不错,此地知情者大多被那几人控制,我唯有向外求了。”猿石露出笑意,他原本都已经放弃了希望,陈圣两人却自己撞上了门来。 见陈圣面带异色,猿石又道:“我劝你不要动逃走的心思,老师虽已沉眠过去,但却赐给了我一线威能,如今的我远非寻常元婴可以比拟。” 陈圣瞳孔骤缩,看了眼面前的汉子,觉得这个家伙面容与内里极不匹配,是个外表憨厚老师,其实城府极深的家伙。 “陈前辈,你们两位在说什么?”林苦有些发毛,两人之间都是传音说话,此等秘密不可能让他这样的人知道。 二者之间缓缓传出的杀机与寒气,使得林苦如坐针毡,却有种直觉,若是想要逃走,绝对会被猿石第一时间诛杀。 “还有个问题。”陈圣思索了一会,抬头问道:“你究竟是何时发现我们的?” 闻言猿石莞尔一笑,眼中有红芒闪过,轻喝道:“我为猿族之长,对每一位族人可谓十分熟悉,你觉得该是什么时候?” “明白了。”陈圣苦笑不跌,这一路猿石与各族的热情,显然令他忽视了一些东西,如今陷入一个死局。 四方镇守之兽,他有把握能够从一只手下逃生,但有化神老妖相助的猿石,陈圣觉得不会有一丝机会。 化神境界,自古以来都是最为神秘的,绝非元婴金丹可以比拟。 “跟我走吧,老师方才传音说,若你能帮到他,哪怕一分一毫,都愿意传出化神感悟。”说出此话,猿石眸子深处浮现一丝艳羡,不过很快被敛去,化神境界的感悟对他而言还太过遥远,如今不过金丹实力。 “好吧......”陈圣有些无奈,拍了拍林苦的肩膀,道:“能否让他先行离去?” 此行可能会有诸多风险,插手妖之禁地的仇怨风波,在两者夹缝中生存,会过得很难,他希望能将林苦先送走。 “可以!”猿石斩钉截铁,道:“我并不需要他的实力相助,只是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他这样的实力很难在外面生存。” 陈圣闻言皱眉不已,如今林苦都算是其余九人中的佼佼者,不过他并不觉得猿石会骗人,猿族这样的规模,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岁,对此地的了解绝对胜过自己。 提及林苦的话语,两人都没有选择传音,此刻扭头看向他,陈圣开口问道:“接下来我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我传你一些保命术法,你先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陈圣决定将林苦送走,觉得生还的机会绝对比在禁地中要大。 猿石没有说话,他不需要林苦的力量,相反可能是一个隐患,可能会让人看出一些问题,因此他也是赞成林苦离开的。 不想林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晚辈深知自己的斤两,肯定很难在外界存活,不如在这里当个哑巴,还有许多人照料。” 陈圣喟叹一声,明白林苦是在强颜欢笑,原以为是个处处机缘的宝地,不想被人投进了阴冥绝地,随时可能要丧命与此。 心中怀有一丝愧疚,陈圣没有再多说什么,依旧打算传下秘法,让林苦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走吧。”猿石硕大的身板站到林苦面前,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仪。 见状陈圣脸色微变,这猿石居然要将林苦强行逼走?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猿石气息稍缓,道:“我族有一个传承之物,可以为族人拔高境界,你总不希望一直是个哑巴吧?” 林苦先是愣了愣,而后扭头看向陈圣,后者眼中有一抹忧虑,却不好开口多说什么,因为猿石已经退让到了这种地步,再逼迫下去很容易触怒。 最终猿石将林苦带在身边,作为一种保障,陈圣苦笑不跌的跟在后头。 “几位族老,可选好了界域?”猿石走到几族汇聚之地,开口问道。 有人见是他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显然与这位年轻族长交情不浅,目光触及他身后的两只巨猿,一些人变了脸色。 一位瞳仁竖起的老人迈出,毫不客气的问道:“各族议事,你两个后辈来做什么?” 在他看来,连最初的化形都无法做到的妖兽,定是猿族中资质低下者,不明白猿石此举的意图。 很快就有人附和,虽然言辞修饰了些许,意思同样明确。 陈圣淡笑,看了林苦一眼,察觉到了他的后悔情绪,传音道:“不必担心,我没死之前,猿族会保全你的。” 事实的确如此,猿石身上挥洒出强大的气息,轻喝道:“这一次我要最北边的位置。” “什么?”众人惊骇,边界上沉积着一种玄妙的力量,是从地底深处逸散出来的本源,被法阵禁锢,盘桓在边缘久久不散,最终沉在地面上,以各种形式存在。 以往他们这些种族很少有机会举族来此,都是几个前辈带着杰出族人前来,固然能够得到一些东西,却也十分有限。 北域,一向是资源极为丰富,那种力量沉积最多的地方,他们之所以汇聚在此商议,就是要讨论北域的归属,其他地域都相差不多,没有争夺的必要。 “你是说,猿族想索要北域?”一个阴翳老人眯着眼眸,阴恻恻问道,他们平日与猿族交好,不仅是出于弱族间的天然联盟,更是忌惮猿石这位晚辈的天赋。 “到底是年少气盛啊,居然这样寻死。”有族老在心中暗叹,对猿石的举措失望到了极致,却不忍一位年轻天才就此陨落。 猿石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种处境,只说了一句话就变得杀机四伏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道:“猿族可以留在此地,我要带两位族人去往北域,施展传承。”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本就是打算让陈圣、林苦在人前露面,此刻做了极大的退步。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许多人脸色好转,重新与猿石热络了起来,宛如一家人般拍着肩背。 陈圣在一旁看得背脊发凉,猿石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下,最后无法成功将化神老妖救出,便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能够救出来,陈圣都不觉得自己能够活下去,化神期妖兽的心思,很难以揣度。 猿石接下了最为动荡的地域,不再参与之后的议事,大步带着两人离开,他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了。 “那位化神前辈在北域?”陈圣以言语试探,想要找出老妖的所在,哪怕如今做不到什么,能多一张护身符也是好的。 猿石转过身,浑厚的声音喝道:“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了,老师曾说过,人类是最狡猾的种族,我不会将此等绝密告知于你。” 陈圣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如同吃了死孩子一般,被这句话噎得不轻。 林苦则依旧是跟在后头,被陈圣与猿石联手封印了五感,无法听到这些。 “继续赶路吧。”瞥了眼陈圣的脸色,猿石淡笑道,他此刻并不像一个族长,更像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步履中有些轻快。 陈圣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神识不断扫过周围地域,在绘制一幅地图,禁地过于神秘,他不希望将来脱身之后依旧是两眼一抹黑。 很快三人来到一个洞穴前,猿石拍了拍林苦,笑道:“你先来。” 陈圣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咧嘴笑道:“猿兄不怕我趁机逃走?” 猿石只是扫了他一眼,露出极为渗人的笑容,道:“你这种人,不会抛下同伴不管的。” 陈圣感觉有股郁气凝聚在胸口,无法打散,憋屈得很。 林苦讪讪笑了笑,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连累了陈昉前辈,因此他没有多做迟疑,想着早死早超生,大步走入洞内。 猿石紧随其后进去了,走前给陈圣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妈的......”陈圣破天荒爆了粗口,如今才发觉,有种感觉叫做不吐不快,这样处处受制的境遇,令他心中极为难受。 好在猿石飞快消失,连气息都不留有一分一毫,被阵法所掩盖了。 陈圣站在面目全非的石山上,叹为观止,此地被翻成了这幅样子,洞口居然都没有被发现了? “左右无事,我也来探探这禁地中有何种神奇力量吧。”说着,陈圣盘膝坐下,以先天之息吐纳,他的先天功极为神秘,能够吸纳世界一切灵气,转化为适合自身的力量。 陈圣忽然惊咦了一声,诧异道:“怎会如此?” 他吐纳百息,都不见有特别的力量出现,似乎这方天地之间唯有纯净灵气,甚至于这灵气都有些稀薄了,很难牵扯动。 就好像......有人在跟他争抢。开心 “年轻人猜对喽......”一个身形虚幻的老人出现在陈圣面前,笑呵呵道:“看来你并非禁地之人,难道是外界来的妖兽,居然连北域的规矩都不知道。” 陈圣睁开眼,发现面前是个五短身材的老者,脸上带着笑意,他诚心请教道:“传闻禁地中有神秘力量,晚辈为何感受不到?” 老者笑了笑,抛过来一块土黄色的石块,道:“握着这块石头,你再试试。” 入手黏稠,陈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强行忍住那种恶心之感,开始静心吸纳,他并不担心老人会出手伤自己。 猿石既然将陈圣留在外界,就肯定有所打算,不可能让他陷入险地,这一路走来,陈圣对猿石的印象大为改观,这是一个心思极重,外表与内在严重不符的人,或者说说兽。 陈圣感受到一丝玄妙力量,犹如凭空出现的一般,被他手上的石块牵引,浸入其中。 老人见状脸上笑意更盛,如同一朵盛开的雏菊,望着陈圣的目光变得非常柔和,深处更是隐藏着几分贪婪与炙热。 然而很快,陈圣就停下了修行,他只能将力量牵引到石块中,之后就再没有动静,强心吸纳都掠夺不到什么。 看了眼笑眯眯的老人,陈圣明白了这一切,忍不住骂道:“老前辈好深的算计,这是想让我为你做嫁衣?” 他多半猜到,这身体虚幻的老人绝对有方法吸收这种力量,却不告诉自己。 想到这,陈圣自嘲一笑,将石块抛了回去,道:“这个冤大头我可做不来,前辈还是另外找个人吧。” 老人笑着转了一圈,反问道:“你看此处,除了你跟我,还有第三个活人吗?” “怎么没有,一会便让你见识见识,猿族最为年轻的族长。”陈圣脱口而出,随后大汗淋漓,不禁想到,这个老者出现的过于巧妙。 猿石消失在洞口没多久,老人就凭空出现,不得不令陈圣开始怀疑,他收敛了神色,变得极为肃穆,小声试探道:“敢问前辈是何修为?” “小子,你懂不懂规矩,初次见面就问人这种绝密的问题,不怕被打死吗?”老人斜眉瞪眼,很不高兴。 没想到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子,居然会如此不上道。 看着气呼呼的老人,陈圣笑了,极为张狂的说道:“怕自然是怕的,但前辈若是没有能够镇得住晚辈的实力与修为,今天恐怕难以离开了。” “啥意思?”老人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问道:“你是在威胁老夫?” 他有些脑子嗡嗡的,不知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这个小子果然十分大胆与狂妄,与猿小子所说相去不远。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一瞬间,陈圣气息变得极为恐怖,在空中化成一头巨龙,对着老人压下。 老者抹了抹额头,不过他并非实体,因此没有汗珠。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陈圣发现,眼中闪过几分异色,再度向前逼近一步。 “小子,我警告你别再靠近了,否则.......”老人飞快后退,气急败坏道。 “否则如何?”陈圣冷笑,速度不比老人慢上多少,追上去道:“前辈实力这样孱弱,如何在禁地北域生存,不妨就让晚辈来保护你吧?” “保护你大爷.......”老者嘴里不停诅咒,他开始有些后悔现身,不该生出贪念,想要借助陈圣来吸纳那种神秘力量,如今惹上了大麻烦。 没过多久陈圣便停了下来,矗立在原地,皱着眉头,心中几乎可以确认,面前这位老人绝不是猿石的那位老师,更像是应运而生的一方山水神明。 最为有力的证据便是,两人追逃之间,都没有离开这座石山。 陈圣飞掠出石山,站在高处窥其全貌,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他以瞳术观望,发现此处地势极为骇人,是一个真正的兴龙之地。 “若灵韵在此,或许真有可能借此化龙吧?”陈圣想起了此行的目标,不仅没能找到这头幼蛟,还陷入一桩麻烦之中。 陈圣学着凡人的模样给老人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山神老爷。” 老者如同凭空糟了雷击,嘴里念叨着陈圣难以听懂的晦涩言语,一边飞掠出去,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陈圣哑然失笑,但他并没有再做什么,之所以行礼,不过为了尊重这样一座风水宝地罢了。 有传闻称,藏月山就是建立在一座宝地上,在风水一道上的名声不比此处小。 飞遁到山另一边的老人拍了拍胸口,大口喘气道:“他奶奶的,这小子怎么跟那个家伙一样,居然能看破我的真身。” 实际上在老人心目中,能看出自己真身不足为奇,真正令他心悸不已的是,陈圣之后的举动,与多年之前一个化形来此的家伙相仿。 陈圣若是还在此处,只怕又要揪着老者不放,追问那人是谁了。 老者抬头望着天,灰蒙蒙的雾气并不能为他带来障碍,这位山神大人屹立在山中,从天幕中看到一角未来。 “他娘的,又要变天了?”老者忽然跳起,振振有词的骂道:“老夫不过打个盹的工夫,你们这帮年轻后生就又要把天给掀了去?” 最终,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身形融入大地之中。 陈圣继续盘膝修行,希冀从中找出一线机缘,将那种力量剥离出来。 “果然还是如此,看来那黄石的确是一种钥匙,用于开辟此道大门......”陈圣自语,如今想来握着那块石头的时候,不难发觉它被人炼化过,成为一种极为旁门的法宝。 摇头摒弃一些想法,陈圣再度来到洞口,盯着那抹深邃。 ......... 禁地之外的战斗早已结束,混沌被巨犼重伤,落荒而逃。 两者虽然能够正面相抗衡,但混沌灵智已失,很难在拥有完整智慧的巨犼面前讨到便宜。 巨犼自边界走入,扫了眼拜伏在地上的猿族,闷哼了一声,一些实力稍稍出众的巨猿都被击伤,嘴角溢出鲜血。 做完了这些,巨犼没有停留,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蓦地腾空而起,化为流光飞射向远方。 “我等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种威能?”有妖族叹道,他们十分年轻,是朝气蓬勃的一代,故而有这种野望。 很快就有老一辈站了出来,厉声呵斥道:“几位大人的境界岂是你们可以展望的,还不快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他们镇守在各域,并不需要时时待在那里,更多的时间需要去挖掘开采,以期望得到能与禁地相感应的物质。 这种物质可以是任何东西,从地底深处长出,只对灵力等能量有反应。各族都开辟了矿区,年轻后辈需深入采掘,这是弱族为数不多的崛起机会,没有人愿意错过。 然而此刻,有几位族老没有离开,他们都是各族的长辈,与猿石一样,肩挑一族重任,此刻来到猿族面前。 “诸位族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个汉子强撑着站起来,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有人咧嘴,狞笑道:“不想做什么,只是看到几位受伤,想要留下来帮帮忙。” “滚出去,我族不需要你们的惺惺作态!”猿族后辈中有性子爆裂之辈,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瞥了眼那脸色涨红的青年,老人脸色沉了下去,“猿族就是这样对自己的盟友?” 代替猿石的汉子变色,身子向左侧移动,想要挡住这位族老,结果被一巴掌拍飞。 “就凭你也配与我对话?”族老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伸出手说道:“将这几日采的原矿拿出来吧,我们来帮猿石保管。” 言语之间,他对这个汉子的不屑十分明显。 “您就不怕族长回来?” 闻言老人脸上浮现残忍的笑意,凌空打出一拳,将之前开口的猿族重伤,冷笑道:“他去做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猿石早就找到机会抛弃你们这一族了,可笑你等还在这里痴痴的守候,希冀他能够回来。” 各族之人开始补刀,往众人心窝子里猛攻,“猿石本就是天资卓越之辈,若是能够独占猿族宝库,你觉得他还会只有如今的修为境界吗?” 听到这些话语,猿族中不少人亦是起了疑心,皱眉问道:“难道族长真的抛弃了我们,选择独自离去?”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无法抑制的疯涨。 “是了,之前曾见过大人与族长对话,定是许下天大的好处......” “你还叫他族长?” “这种人就是我族的叛徒,不配我等守候。” 霎时之间,对猿石口诛笔伐之人变成了猿族的年轻后辈。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章 入魔地 “住口!”那壮硕汉子爆喝一声,怒声呵斥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人,猿石族长平日为人,还有对猿族的付出你们当真看不到,都眼瞎了吗?” 他双目睁圆,此刻无比的心寒,看着低下头去的族人们,不禁自嘲道:“是了,族长做得再如何好,落在你们眼中也难有个好看法,因为你们根本就是一群白眼狼。” 猿族中有老人走出,不悦道:“我等是纯正的猿族血脉,难道没有资格怀疑一只混种?” “再者说,他与那位女大人的确可疑,未必没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一位青年附和道,他已经化成完整的人形,眼神不善看着汉子,冷哼道:“你如何维护于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汉身子颤了颤,宛若卸去了全身的劲力一般,嘴角挂着惨淡的笑意,他自幼在族群中成长,曾受过在场许多长辈的照拂,本没有立场为猿石说话。 “你们猿族要吵回去再吵,我等今日只想要一个结果。”几位族老等的不耐烦了,这镇守边界的时限并未确定,对他们而言早一些从猿族手上得到好处,是最重要的事。 “我猿斩哪怕是身死,也不会让你们夺走属于我猿族的东西。”汉子挺直身躯,体内兽血涌动,双眸缓缓攀上一丝血红。 “这是......你居然有魔猿血脉?”一位族老震惊,嗅出猿斩身上的气息,曾属于禁地中某个已经断绝的上古种族,十分强大与妖邪。 猿斩的气息还在攀升,他的此刻给人的感觉已经超出了金丹境界,在无限向元婴靠拢。 “有这样本领的人,居然愿意屈居在猿石之下,你藏得好深。”猿族中有老人吐血,他是看着猿斩从小长大的,却不曾想到他竟能瞒过自己与所有族人。 双眸变作赤红色的猿斩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另外几族,来猿族施压的有二十余众之多,他冰冷说道:“族长说可以绕过你们三次,这是第一次。” 听到这番话,许多族老脸色煞白,依照此刻的实力来看,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或许能够与猿斩抗衡一二,但伤亡必定也会极大。 最终,一位猿族的老人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咱们几族世代交好,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对......我等来此也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猿斩侄儿定是误会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再愚蠢的家伙,都会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众位族老抱拳,当即表示要离去了。 “今日猿族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老夫。”一位族老笑眯眯说道,众人无不附和,一时之间双方又变成了关系亲密的盟友。 众人散去之后,猿族中的几位老人找到养伤的猿斩,他强心催动体内血脉,需要承受的代价不会小。 “众位长老不去商谈罢免族长的大事,来看我这个魔种作甚?”猿斩看着满脸堆笑的老人们,忍不住讥讽道。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你乃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子纯良,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 为首的老人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猿斩挥手打断,他说:“魔之一脉,无论平日怎样和善,最终都是会走上那条杀伐的道路,这一点还是您教给我的,您不会忘了吧?” 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手掌无比尴尬的停在空中,不知该如何对答。 “放心,在族长还未回来之前,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猿斩说完,又有些不情愿,小声嘟囔道:“再者说,即便是族长回来了,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将你们如何的。” 猿石并非自猿族走出,而是一头失落在禁地深处母猿所生,其父据传是一位人类,早年间误入此地,而后又突然消失。 这其中的密辛猿斩最为清晰,他很早就离开族群历练,与猿石相遇后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知道许多秘密,甚至关于那些真正大人物的绝密,猿斩都曾亲耳听到不少。 然而这些,并不能对这些老家伙们说,否则便不会这一点猜忌,使得长老们对猿石诸多忌惮与防备了。 诸长老面色微缓,知道无法再多说什么,便开始告罪离去,唯有一个身材佝偻,须发都被银色浸染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看着猿斩,涩声道:“这件事情,是猿族有负于你。” 魔猿血脉,哪怕只有一分一毫,在以前都是极为尊贵的存在,然而在发生了某些变故之后,这种血脉成为了一种禁忌,虽不至于受到明面上的打压,却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馗二爷,您不必过多担心,以我的实力足够应付很多东西了。”猿斩的语气好了许多,面前这位老人是之前唯一没有开口讨伐的长老,也是幼年时期对他最为照顾之人。 “可惜了......你原本有希望做族长的。”老人双眼已经开始浑浊,声音中透着无比的遗憾与悔恨。 猿斩摇了摇头,自行找了个僻静之所,开始压制体内狂乱的魔血,另外还需要平复伤势。 老人连叹了三口气,才持着竹杖离开。 石山的半腰上,陈圣已然彻底放弃了吸纳神秘力量的想法,眸子变为金黄色,转而研究这洞口的阵法符纹。 能如此自然的将内里动静完美隐藏,陈圣对这个法阵非常有兴趣,因为已经强于他知晓的许多敛息阵法。 “小子你在看什么?”猿石领着林苦从洞口走出,就看见陈圣双眸金黄,似乎在窥探着,这幅场景令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没......没什么。”陈圣悻悻然笑了笑,他原本想要偷学符纹,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如今有些赦颜。 猿石脸色古怪,但并没有多问,此处阵法玄妙,不是谁看上几眼就能够参悟的。 陈圣将目光转向林苦,问道:“感觉如何?” “非常好,现在我体内金丹已经被凝实,灵力开始正式转化了。”林苦咧着嘴,接连飙升的境界令他无比的愉悦。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筑基到金丹的过渡,这样的事情以往林苦做梦都不敢想,现在却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实现了。 瞥了眼满脸喜色的林苦,猿石皱起眉头,轻喝道:“我族的传承只能为你拔高境界,若是日后不加以稳固,是有可能退回去的。” 闻言,林苦瞠目结舌,心中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垂头丧气道:“那我该怎么办?” 寻常的散修人物,很难得到正统的修行功法,即便林苦出身不弱,但他家族中最为强大之人也不过是金丹,亦没有完善的修行之法,修为进步很慢。 “这个我可就不管我,妖兽多是依靠本能修行,猿族虽有功法,对你们人族却也未必适用。”猿石皱眉开口,他已帮了林苦一把,不可能也无法为他提供修行法门。 二人齐齐转过头,看向陈圣。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眼神?”陈圣哑然失笑,修行功法他不仅有,还非常的多,昔年藏月山有一座高阁,其中收藏着数不清的功法,他为寻求破境都有研读过。 林苦嘿嘿笑道:“前辈神通广大,想必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难倒了!”陈圣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等出去之后,魔窟自会教授修行功法,你现在到了金丹修为,韩拓必定会更加看重,地位或许不会比谢蘅低。” 想到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谢蘅,林苦忍不住摇头苦笑,他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当时谢蘅的实力远不如他,现在却是一跃而起,成了新宗的二长老。 不过很快,林苦又打量着陈圣,心中喃喃道:“或许在接下来的很长岁月了,这位陈昉前辈才会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陈圣可不管那么多,猿族的神秘传承居然也能够为人族所用,他此刻有了不小的兴趣,开口问道:“是不是该让我进去看看了?” “你?”猿石斜了他一眼,嗤笑道:“连我都看不透你的实力,有没有这传承对你的帮助并不大。” 陈圣竖起长长的中指,却也没有再继续强求。 三人再度启程,向着禁地北域继续探索而去。 一路上陈圣发现,所过之处几乎没有妖兽存在,尽管到处都有着明显的妖兽活动痕迹,漫漫大泽上就是看不到任何一只的活物,极为的诡异。 “我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会惹起如此大的麻烦,但我有一点必须要告诉你,各方镇兽的实力都非常恐怖,如今召集部署聚集一地,可能是要去做某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猿石的脸色有些凝重,敏锐的感觉到一些东西。 陈圣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若不是你,我此刻已经出了禁地,即便他们想要抓我,难度也会很大。” 猿石笑容神秘,“那其他人呢?” “每次有人族降临在此地,都不是独自一个,你的实力足以躲过搜捕,并不代表你的同伴们也能,就比如他.......” 猿石指了指林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狞笑道:“他们这样的弱者,一旦被找到没有别的下场,就是死。” 林苦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仿佛真的有种疼痛感袭来,令他心头发毛。 “不必惊惶,那几个家伙无法离开禁地太远,会被某种天然力量禁锢。”陈圣拍了林苦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他的话让猿石侧目,“你居然知道这种绝密,难道祖辈上有进入过禁地的人?” 否则无法解释陈圣为何会知道禁地的这个秘密,许多禁地中的大妖都不知道,只是被几位大人严令不可外出。 某中一位杀伐果断的大人,甚至喊出了敢越雷池一步,便全族夷灭的话语。 陈圣眉头微挑,笑道:“猿兄不妨说说都有哪些人,或许真有我的祖辈也未可知。”3800 他连自己身世都弄不清楚,自然不会是那些人的后代,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多套些话罢了。 不想还真给他套出一些消息,昔年名震修行界的大魔头中,就有几人进过这里,得到一些东西后安然离去。 “韩宗主不是说此处是新发现的秘境?”林苦皱眉不已,本能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陈圣淡淡一笑,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是何处,只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是,魔窟为何要千里迢迢将封魔台搬来。 加上那具神秘的龙尸,已经其中存在的许多从未见过的妖兽,都令陈圣心中有一种不安。 “凝神,我们马上要经过一片魔地,千万记得不要离我身边太远。”猿石忽然变得无比严肃,手中出现一块明黄色的晶石。 陈圣从其中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似乎与那位山神交予他的同宗同源,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此物是什么?”陈圣试探着问道,结果猿石只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回答什么,眼中时刻流露的警惕显然在彰显着此地的凶险。 陈圣让林苦走在自己面前,而后以瞳术察看此地气运与山貌。 “停下!”他突然爆喝一声,制止猿石踏下这一步,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取出一块铜片,是他炼制法宝剩下的边角料。 原本流淌着神光青铜片在落地后瞬间消融,成为一滩铜水。 三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猿石更是毛骨悚然,若是陈圣不开口,落到这般下场的就可能是他了。 “你为何不趁机除去我?”猿石问道,他自认两人的关系绝不算友善,自己办胁迫着将人带来此地,心中应该有仇怨才是。 陈圣洒然一笑,戏谑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我慈悲心肠,不忍心看到你死去......”陈圣满脸的调侃意味,道:“真话就是.......没了你的存在,我不敢保证能够走出去。” 猿石皱起眉头,问道:“原路返回也不行?” 陈圣指了指身后,没好气道:“你可以自己看看,归路可还存在。” 猿石依照他说的去做,随后手掌轻颤,险些握不住那晶石,嘴唇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白色,茫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东西在更改这里的地势,饶乱你的感知。”陈圣知道猿石手上的晶石不俗,然而此刻有人在背后搞鬼,原本的路线便已经走不通了,需要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居中的林苦面带菜色,三人这是......迷失了? “并不只是这样简单,暗中的那个东西想让我们死。”陈圣说着,骤然大喊:“不好!” 伸手将两人拎起,一连向后退了十余步,陈圣才将他们放下,心有余悸道:“好险,再晚一步我们都要死。” “这该死的畜生,竟如此狠毒,藏头露尾的,不敢出来一战吗?”林苦高喊道,他才初入金丹境界,可还不希望就在样死在此地,他还有光明的前程与未来。 “不必喊了,那东西并无实体,似乎是一种天地滋生而出的精魅。”陈圣苦笑不得,这种寻常一道符箓就能避过的东西,现下居然成了他们最大的困扰。 “精魅?”林苦疑惑不已,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陈圣这才恍然,这里是东海,存在的岛屿极少,稍有灵气一些的都被修行宗门与散修所占据,很难滋养出这种东西。 轻摇了摇头,陈圣没有多做解释,扭头看向猿石,道:“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以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猿石点头,道:“昔年老师曾养过一头阴鬼,后来被人给镇杀了,莫非是他的怨念还未散去?” 禁地中妖兽丛生,光是供应他们修行都已经极为费力,哪里养的出精魅,猿石亦不曾听说过这种东西,此刻只是在猜测。 “应该不是,寻常鬼物还做不到这一点,况且你老师养的东西,不应该对你下杀手才是。”陈圣眉头紧锁,一时想不到破敌之法。 好在那暗处的东西要更改地势也不容易,留给陈圣思考的时间很多。 再次经历几次险象之后,陈圣眼睛明亮,向猿石伸出手,“将你那晶石借我一用,或许可以破局。” 猿石露出迟疑,许久才不舍的递过去,叮嘱道:“这是老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你可要拿好了。” “放心,我试探一些东西就还给你。”陈圣淡笑,握着晶石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 果不其然,这就是那种可以吸收神秘力量的物质,没过多久陈圣就觉得手上晶石变得极为烫手,以他的肉身都有些把握不住,几度险些脱手。 猿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陈圣失了手,砸烂了这老师留下的唯一念想与宝物。 “有效果!”林苦忽然惊喜道,他一直在测算怪物发动攻势的间隔,发现其遵循着某种规律,然而这一次,时间过了怪物却没有出手。 陈圣起身,恋恋不舍的将晶石还给猿石,叹道:“虽能克制,却无法根除他。” “可否坚持到我们走出魔地?”猿石心神微颤,这件事牵扯到老师能否重生,他十分在意。 陈圣点头道:“可以,但你这颗晶石或许就保不住了,我只是静坐压制就消耗了如此之多,行走中只会更快。” 接下来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猿石,言明即便无法顺着魔地进去,也一定会有其他的道路。 “没用的,我要去的地方在魔地深处,也唯有哪里才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猿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心中对那头突然诞生的精魅恨到了极致。 最终他决定自己来做这件事情,学着陈圣的样子将晶石握在手中,燃着璀璨的神光,三人继续向前。 此后一路,那精魅都不曾出手,但只要猿石稍稍松懈,陈圣的目光中就必定出现它的身影。 “这鬼东西,日后我非将它挫骨扬灰不可。”猿石恨的牙痒痒,这种有力没出使的感觉令他十分烦闷。 直到面前出现一座青铜殿,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猿石赶忙将仅剩下豆粒大小的晶石收起,慎之又慎的收好后,才开始在门前摆弄。 不过须臾,青铜巨门轰然打开,展露在眼前的景象令陈圣毛骨悚然,或许此地才该是真正的魔地。 十余丈的长廊上,每隔五步就挂着一具尸体,其中大多是妖兽,也有少许的人族,应是曾进入封魔台中,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家伙。 最震慑人心的是,这些尸体,全部都是鲜活无比,淌着血,有的还在挣扎,宛如还未彻底断气一般。 “这里就是你老师的葬地?”陈圣问道。 猿石不禁蹙起眉头,答道:“别觉得残忍,这些人与妖都不是老师所杀,我们发现宫殿之时就已经存在,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些种族都灭绝了。” 说着,他为陈圣点出某些妖兽,皆是上古遗种,莫说是外界,就是这封魔台中都罕有。 循着长廊走过,对人心是一种莫大的锤炼,这些死去的人和妖,生前都是修为十分强大的家伙,死后尸身都保有一分威压,令人难以抵挡。 三人中最为狼狈的是林苦,其次陈圣,而猿石因为走过许多次,脸色稍稍平静了一些。 越往深处走,陈圣额上冒出的汗珠越大粒,到了最后如雨水般滴落在青铜地面上,格外清脆。 局势开始产生了变化,陈圣成了最痛苦的那人,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被殿内威压针对,几乎每走出一步都要经历莫大的苦楚。 “陈兄这是怎么了?”猿石走到终点,回头望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 自陈圣开口救下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便亲密了一些,胁迫的意味淡化了许多,猿石心中也在考量愿意做出些补偿。 然而此刻,被他所看中的人,竟连着悬尸长廊都无法走过,连实力最弱的林苦都要不如许多。 “难道我真的赌错了?”猿石喃喃,心中产生了几分怀疑。 林苦已经走近,听到了他的话,不解道:“猿前辈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何可以这般轻松?”猿石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井中尸 茫然摇了摇头,林苦也不知其中缘由,只觉得越走到后半段,肩上的压力就越发的轻,除却悬挂着尸体带来的压抑感,就再没有其他阻止他的脚步。 “以他的这个速度,恐怕还要走上些时候,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猿石扭头看向林苦,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林苦说出封魔台三字后,猿石脸上浮现异色,自语道:“难道真像老师说的那样,我们这里是一个不存于世的小天地?” “猿前辈这话什么意思?”林苦心神剧震,脸色都变得有些发青,颤颤巍巍道:“你是说,我们身处的地方,有可能不存在?” “不错。”猿石点头,瞟了林苦一眼,“你们来自东海,那又是什么地方?” 他很小就跟随老师,见过禁地中绝大多数的光景,知晓许多秘密,因此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 “东海......是广袤的海域,据说疆域达到了数万万里,其中接近九成的地方都被海水覆盖,我们人类鲜少涉足。” 说到这里,林苦停了下来,他原本不过是个筑基修士,七灵岛虽处于东海深处,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对整个东海的全貌并不了解。 “只有海洋,没有陆地吗?”猿石皱眉,无法想象在那样的世界里,妖族会拥有怎样的权势与富贵。 “咔咔咔......” 二人谈话间,突然听到清脆的骨裂声,转过头看去,发现陈圣已经被某种玄妙力量给压弯了腰,双腿艰难的站着,身体以十分古怪的姿势维系。 “陈前辈!”林苦惊呼,脸上写满了焦急之色。 虽说如今也好歹是位金丹修士,但林苦不觉得自己能够活着走出这片境地,况且他还知道了许多秘密。 林苦看了眼身旁的猿石,脚步悄悄向后挪移,小心提防着。 猿石毕竟不是常人,察觉到这一个动作,他眼皮抖了抖,大步迈向长廊,想要去将陈圣救下。 “不对!这长廊有问题。”猿石蓦地后退,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拳印,冒着黑烟。 林苦非常吃惊,“这是怎么了?” 猿石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转身,直接坐在青色台阶上,开始运转修为。 一缕浊气从口中吐出,猿石才睁开眼睛,眸子深处有一种深深的挫败之感,叹道:“第一次踏上悬尸长廊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能够令那几个家伙大动干戈。” “什么什么......猿前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林苦摸不着头脑,眼看着陈圣腰肢被压弯,双腿出发出不堪重负的骨裂声,既焦急又无可奈何。 “这就是长廊的玄妙之处,可借诸位前辈的尸身怨煞之气修行,我早年就曾在此锤炼肉身。” 猿石想起昔年修行时的场景,他尽管费尽全力,却也无法走过长廊的一半,而陈圣此刻,却已经走过了八成的距离,且还在继续。 两人的目光都被陈圣所吸引,林苦被猿石说的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陈圣的每一步落脚,都如同黄钟大吕在他心底颤鸣。 实际上陈圣的确在炼体,也实实在在得到了某种好处,但却并非有意为之。 “究竟是谁在暗中出手?”陈圣心中暗语,猿石与林苦还未离开长廊之前,他身上的威压尽管强大,却还不足以撼动这具肉身,相反能够带来不少的好处。 在两人跨出长廊的同时,陈圣只觉得背上猛然负了一座山岭,且重量还在增加,似乎要将他给压垮碾碎。 “真是强大,已经只剩下十一的路程了。”猿石叹为观止,取出尘封了许多年的大缸摆在地上,转头看向林苦,问道:“体内可有丹火?” 林苦微怔,抬手召出一缕真元化成的火焰,交到猿石手中。 “炼体完之后他需以灵药浸浴,否则很有可能留下暗伤,影响日后修行。”猿石一边说,一边将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抛入缸内。 丹火在下方燃起,两人一同看向陈圣,只是林苦的脸色有些古怪。 忽然,脚下传来震动。 猿石瞳孔骤缩,暴喝道:“不好,是嗜血兽!” 定睛看去,果然发现长廊两边缓缓爬上十余头形状古怪的妖兽,浑身沐浴在血光之中,冲向地上一滩滩的血液。 林苦注意到,在嗜血兽出现之后,陈圣的眉头明显皱起,脚步也为之停下。 “陈前辈要做什么?” “他果然非凡,居然看出那些家伙的古怪。”猿石到了此刻不得不真正叹服,解释道:“这嗜血兽不是寻常妖兽,而是此地神秘力量滋养出来的怪物,平日里以这些尸体的血液为食,力量非常恐怖与骇人。” “只要它们出现,就代表这一次的炼体即将告终。”猿石停顿了下,似乎想起某些场景,又道:“那是我第一次陷入必死之局,当时我内丹大成,来此长廊锤炼,期望可以突破境界,结果在途中引动了这些家伙,然后......” 话至此处戛然而至,林苦侧头发现猿石脸上有一抹黯然之意,不敢置信道:“难道这些怪物能伤到那时的你?” 内丹大成的妖兽,战力不会弱于一些元婴修士,林苦难以想象,那样的存在居然会被眼前几头体型不算庞大的妖兽给击败。 再仔细想想,猿石如今还是金丹实力,难道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落下暗伤,难以再进一步? 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些,林苦看向陈圣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忧虑。 “一会陈前辈若遇险,你有办法出手相助吗?”林苦问道,在他眼中陈圣固然神秘莫测,却未必会比当年的猿石强,今日很是危险。 猿石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若非老师救我,我早已深思。” 闻言,林苦的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飞快的在脑海中寻找破局之法,可惜他终究不是强绝人物,根本没有任何方法。 只见长廊中央的陈圣站起,瞥了眼神色慌张的林苦,没好气骂道:“老夫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小子哭丧。” 他笑着转过身,手中出现一口长刀,内蕴强大刀灵。 手掌微颤,刀身中传出尖锐啸声,这是上品宝器的象征,能够震慑一些东西。 诸多贪婪吞噬血液的嗜血兽抬起头,皆是眼放凶光,之前他们为地上数目庞大的鲜血吸引,居然忽视了一个大活人。 “叽......” 嗜血兽的叫声与凡间的家禽有些相似,却要尖锐得多,似乎有种能够刺穿神魂的力量,即便只是听到一线余波,林苦都如遭雷击,脑子似乎停止了一瞬间,就要向下栽倒。 猿石出手将他扶住,道:“用真元封住双耳,屏气凝神,应该能够抵挡。” 林苦依言而行,果然好了许多,当即道了一声谢。 猿石象征性点了点头,随后看着这种声音攻击中心的陈圣,发现他脸色古井无波,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应如此......当年我没有防备之下都险些昏厥过去,他不可能如此平静。”猛然想起什么,他对林苦传音道:“你们人族可有修炼神魂之法?” 林苦摇头,这种东西即便有,也不是他这偏远小修士能够知道的。 长廊中已经起了变化,十余头嗜血兽,全部停止了动作,站成一排,猩红的眼珠在转动,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攻击为何会失效。 “你们的声音很难听,所以......还是直接动手吧。”陈圣话音未落就掠了出去,从这怪物出现,他身上的巨力就已经开始缓缓褪去,到了此刻已经不再影响行动。 猿石再度吸了一口凉气,昔日他与嗜血兽对战可谓是举步维艰,不仅要面对攻击,还需承载背上的庞大压力。 “难道这股力量消失了?”怀揣着这份疑惑,猿石走到长廊边上,伸手试探。 林苦只看到,一道残影在空中划过,猿石已经来到自己身旁,脸色阴沉的吓人,他注意到,这位猿族之长一只袖口断裂,其中有殷红血色。 “嘿嘿......” 猿石瞪眼,怒骂道:“笑你奶奶个腿?” 林苦笑脸瞬间垮了下去,他娘的一头前辈妖兽,嘴下居然这样没有口德。 很快两人就没有心情拌嘴,因为陈圣的身形猛然停滞了下来,自空中坠下,险些跪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林苦惊呼,被突如其来的诡异给镇住。看向猿石。 “我亦不知,从未见到过这种情形。”猿石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起来,“难道许久不曾回来,它们生出了新的神通?” 身处战局的陈圣却是非常清楚为何,他此刻都有些想要骂娘了,背后操纵之人太过缺德,见他战力强大就要如此压制,逼迫陈圣以肉身抗衡这些怪物。 方才交手陈圣不是没有想过,借助怪物之手试试肉身锤炼的功效,结果刚刚接触上,他心中就升起一种恐惧,感觉体内的生命力与血气在失去。 “啪嗒” 一头嗜血兽踩着血滩前行,双眼始终盯着陈圣暴露出的脖颈,那里有他们无比渴望的味道。最新 “若非在此被限制,我一刀就能劈了你。”陈圣咬牙切齿,开始撒丫子跑路,他有直觉,若是与嗜血兽正面为敌,哪怕胜了也是败,届时可能会流失血脉本源,伤及大道之根基。 这种亏本的买卖,陈圣无师自通,从来不会去做的。 “陈兄这是?”猿石心中一紧,因为陈圣边跑边往身后丢着符箓,尽管他的速度不算快,却也足以让嗜血兽们无法追上。 林苦也大跌眼镜,不过他的关注点十分清奇,忍不住轻声赞叹道:“不愧是陈前辈,竟然有这种手段与身家。” 东海人族本就不多,其中偏门的符箓术士更是极少,陈圣所丢出去的符箓,每一道流落在东海,都会是件价值不菲的东西。 陈圣若是知道这一点,只怕是真的要骂人了,因为李衡那个家伙,过于的财大气粗,在离别前往自己身上放了个乾坤袋,里面堆满了各种符箓,还有不少未曾写就的符纸。 “逃不掉的。”猿石看着陈圣的步伐变慢,不禁摇头叹息,一位天资如此惊世的人杰,就要惨死在自己面前。 陈圣亦察觉到无法逃脱,他咬了咬牙,猛然转过身,手中的长刀被巨大的力量刺出,将一头扑上来的嗜血兽扎了个透心凉。 一脚将其踹飞,陈圣脸上布满了杀机,心中可以说是怨气冲天,皆是对幕后那个家伙,被这样针对,太过欺负人了。 任何一位修行有成的修士,他的手脚工夫都不会弱,身体被各种宝药与灵气滋润过,灵活程度要远远胜过凡人,何况陈圣这样的修为,已经开始生出有形灵识。 十余头嗜血兽扑上来,短时间内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但陈圣出刀也在一点一滴的变慢,身体中蕴含的力量在流失。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圣逐渐陷入危险境地,猿石再也坐不住了,他好像下定决心一般,猛地起身,将豆粒大小的晶石祭出。 猿石将长廊压制撕开一条裂隙,快速奔向陈圣,顶上的晶石熠熠生辉,却是以燃烧自身为代价。 陈圣一刀劈退怪物,退着迎向猿石,边皱眉道:“这可是你老师最后留下的东西。”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将老师救活。”猿石的语气坚定,他一掠来到陈圣面前,将晶石递过去,道:“拿着它恢复力气,我无法坚持太久。” 晶石能支撑他来到陈圣面前,却不够力量再将两人带出去了,如今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你倒是做得一手好买卖。”陈圣笑骂一声,握住十分微弱的黄光,开始运功平息体内乱象。 十余息后,陈圣恢复了巅峰姿态,将晶石慎之又慎的收起,脚下重重一踏。 “你不用管了。”陈圣对猿石说道,之后他刀剑在手,皆是极为锋锐的宝物。 他此刻气息无与伦比的强大,借助神秘晶石,不仅恢复了肉身力量,甚至连被压制的气府,都被打开了些许,尽管无法动用,却足以稳固体内血气,不会被人掠夺。 刀光与鲜血在场中迸射,战事很快落幕,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陈圣的双眸格外明亮,将刀剑收起,他与猿石并肩走出长廊。 “难以想象,你的肉身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猿石惊叹不已,他本体是猿族中的异种黄金猿,当年自认锤炼到了顶峰,都无法讨到任何好处。 陈圣笑了笑,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尤其是猿石眼中开始带上的一点敬意,令他安心了许多。 “走吧,去看看那位老前辈。” “走!” 三人没有多做停留,走入了长廊紧接的门户,顺着青色台阶走下,陈圣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问道:“你老师葬在这种地方?” “有什么不对吗?”猿石扭头,满脸诧异道:“此地极为隐蔽,且有阵法保护,应该再安全不过了。” 陈圣干笑了两声,没有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青石台阶两旁墙壁,都是以白骨磨成粉铸成的,内里蕴含着冲天的怨气,其浓郁程度比悬挂尸体的长廊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不知打造这座宫殿的是什么人?”陈圣摇头暗语,如此数量的尸骸,哪怕是将整座禁地中的妖兽杀净,都未必能够凑出一成。 走下了阶梯,猿石的目光变得十分轻快,几乎一步来到一口石井跟前。 “你别告诉我你老师就在里面?”陈圣的脸色很不好看。 猿石挠了挠头,憨笑道:“当年老师执意如此,我也拗不过他。” 陈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徒弟。” 捡起一颗石头抛下去,陈圣如同见到了某种恐怖东西一般,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颤声道:“枯井?” “对啊,有什么问题?”猿石满脸的不以为然,道:“当年发现这座宫殿的时候,井就已经枯竭了。” “你可知外面的人间有一句话流传极广,叫做枯井多生鬼魅,这种经年的老井最是容易生出邪秽之物。” 说到这,陈圣神色微变,皱眉问道:“你老师死前,是否满怀着一腔怨气?” “这个自然,老师原本可以化神,却被人偷袭身死,岂会没有怨气。”猿石想当然道。 林苦突然开口:“陈前辈的意思是,那位老前辈可能之所以葬在这口井中,就是寄希望于古井堆煞,死后步入一条全新的修行道路?” 修行界有鬼修,东海亦曾有过,因此林苦对此有所了解。 陈圣点了点头,轻叹道:“若我猜的不错,里面已经生了变化。” 随后,陈圣将之前长廊中的古怪说出,两人都大惊失色,猿石严肃问道:“你确认有人在暗中操纵?” “否则怎会如此针对与我,独独放过你?” 陈圣又看向林苦,一句话堵住他的嘴,他说:“你的修为境界并非自己修来的,对那个存在并无什么作用,因此被放过。” 林苦垂着头,被打击得不轻。 猿石眉头紧锁,喃喃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老师的神念为何不受任何影响,依旧完好。” 说罢他体内飞出一道虚浮身影,出乎陈圣预料,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只有一点令人格外在意,老人双目无神,似乎没有独立的灵智一般。 猿石轻唤了几声,老人眼中才射出神光,环顾四周后,惊咦道:“怎么是此处?” “老师......”猿石将陈圣的大胆猜测说出来之后,老人哈哈大笑,抚须道:“堂堂修士竟也相信这些凡间鬼怪志异?” 陈圣迈出,不卑不亢道:“并非全是传言,阴煞如此汇聚之地,确实有可能生出那种东西。” 老人瞥了他一眼,啧啧称奇:“好一具宝体,这是你为了带来的肉身?” 后半句他是问自己的徒弟,猿石看了眼瞬间警觉的陈圣二人,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师您就别开玩笑了,陈兄也不是有意的。” “怎么不是有意?”老人瞪眼,勃然大怒道:“他都将你的老师说成那种不入流的东西,你这个徒弟就没点表示?” 猿石眨了眨眼,“老师想要什么表示?” “至少上去揍个几拳,替为师出出气也好啊,如今没了肉身,打人都觉得不痛快。”老人的声音越到最后变得越小,他看着寸步未动的徒弟,长叹了一口气,“当真是令为师心寒,我不过才走了几十年,你就不把师傅放在眼里了。” 陈圣侧目不已,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位老人,居然是险些成了化神修士,不过转念一想,他脑海中浮现一副熟悉身影,便有些释然了。 猿石头几乎埋进衣服里,老人即便没有身体,都觉得有些累了,这才收了声,来到陈圣面前。 “前辈不要这样看着我。”陈圣心中发毛,被一个老怪物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 老人笑眯眯的说道:“小子心里在骂我吧?” “没有。”陈圣坚定的摇头,哪怕的确有此事,也绝不能够承认,一个化神成功的老前辈,即便只有神念存在,也不能以常理看待,这一点曾是渡劫修士的陈圣最为清楚。 “哼!” 老人飞掠到枯井边上,冲林苦招手,“劳烦你小子帮个忙,下去把我的尸身捞上来。” “什么?”林苦两眼一抹黑,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他实在不敢面对这位老人家,尽管他和颜悦色,但给人的压力太过巨大,几乎喘不过气来。 “都是你小子害得。”老人瞪着陈圣,若不是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这个小子即便害怕,也不会吓得晕了过去。 目光在两人中间盘桓,老人最终长叹道:“罢了罢了,老夫就辛苦些自己下去。” 他边迈动步子边喊道:“徒弟大喽,师傅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唉......” 最终猿石承受不住压力,黑着脸剐了陈圣一眼,方才那番话虽有耸人听闻的嫌疑,却种下了根,很难彻底忘记。 “老前辈,您不厚道啊。”陈圣凑到老人身边,笑着调侃道。 “死一边去,你这个心黑的家伙。”老人翻着白眼,觉得陈圣绝对是故意的,此刻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重生的方法 陈圣咧嘴笑了笑,果真依言‘死’到了一旁。 老人眉头微皱,不解道:“你小子就没什么想问的?” “前辈当真是高人......”陈圣由衷赞叹,老人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这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别给老夫捅出去,懂?” 陈圣心中凛然,察觉到一丝可怕杀机,急忙挺直了身子,重重地道:“记住了。” “你似乎非常熟练啊。”老人抚摸着胡须,有些诧异,“难道经常碰到这种事?” “这样的话,老夫可就要好好考虑要不要留你活命了。” 陈圣洒然一笑,“前辈若要杀我,岂不是辜负了猿兄的一番美意,他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将我救下。” “少来,真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老人瞪眼,轻喝道:“若不是你们这两个祸害找上门,我这傻徒儿能想到借法人族?” 老人语气蓦然加重,陈圣感到一股磅礴的气势压在胸口,体内真元与气血都受到了影响。 化神境强者,即便没有了肉身,靠着大成的神识也足以拥有绝强的力量。 “行了,老夫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人。”老人突然撤去神识威压,叹道:“只是一生就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不希望他上当受骗罢了。” 陈圣心神微颤,试探道:“前辈是觉得重生无望?” 眼前的老人虽然走过了化神最关键的一步,却终究尚未真正融合,神识无法久存于世,甚至不敢被人发现自己。 如此强大的神念魂体,对某些想要冲击那一境界的存在而言,是一桩极大的诱惑,足以令他们做出任何疯狂之事。 老人淡淡瞥了陈圣一眼,道:“我知道你们来自外界,必定有许多不为这个世界所知的玄妙术法,然而化神途中失去肉身,想要恢复的难度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最后,老人抬头仰望,目光船头青铜穹顶,望着无垠星空,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更何况,你们这些家伙身上带着无尽的威胁,根本活不了多久。”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陈圣皱眉不已,他们指的是进入此地的人类吗,为何不能久活,他心中有千万种疑惑想要开口。 老人只是摇头,飘向洞口,换上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对猿石称赞道:“好徒儿,不枉费为师疼你那么些年。” 饶是猿石的性子,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的师尊太过厚脸皮,此刻围着槐木铸成的棺材,在抓耳挠腮。 魂体需保持纯净,方才可以久存,而槐木属阴,此地又是极为邪煞之地,井中不知沉淀了多少的阴气,可想而知这老槐主干制成的棺材阴气有多重。 “这......”猿石嘴唇有些发青,棺身上带着的寒气连他都有些抵挡不住,如今蹲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老人巡视一圈,目光落在陈圣身上,笑眯眯说道:“小子别装死,送你一桩泼天机缘,亲自开启一位化神境大能的棺椁。” 陈圣黑着脸,这老头实在不像一位前辈高人,居然在撺掇自己去开他的棺,哪怕只是以槐木护尸,那也是棺材,极为的不祥。 见陈圣久久没有动作,老人有些不悦,催促道:“难道要老夫动手,亲眼看到自己死去的尸身吗?” 陈圣摇头,坚决不愿意上前做这件事,谁知道里面会不会蹦出具活尸? 再者说,老人能够修行到这般境界,本体肯定也是极为强横的妖兽,甚至可能是上古种族,贸然开棺与寻死无异。 接下来老人一番威逼利诱,都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陈圣宛若一尊老佛,端坐着岿然不动,甚至被庞大压力席卷之时,都能够面不改色。 “还是个硬骨头......”老人起了几分火气,忽然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林苦动了动,当即咧开了嘴,“老夫不用你,自然有人帮忙开棺,届时陪葬的宝器你一件都别想得到。” 只见他掠到林苦身前,满脸的慈祥笑容,轻轻退了两下。 林苦一直不曾晕厥过去,连陈圣都不敢去碰的东西,他自然也没有这份胆量,却也惹不起这位老人家,只好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也不肯起身。 “奶奶的,一个二个都敢无视老夫?”几番折腾下来,老人有种自己被当猴耍了的感觉,心中怒火极盛。 猿石嗅出一丝硝烟的气息,强撑着站起来,劝道:“老师,他的实力太弱,恐怕扛不住那阴气的侵蚀。” “我知道!”老人的情绪一瞬间有了宣泄口,将徒弟骂了个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如同被霜打了一般。 陈圣亦从中猜出了几分老人的真正意图,对林苦传音道:“你可以应下,不会真的有危险。” 实际上陈圣体内若无诸多秘密,这个机会断然不会让给别人,这位老人虽然看着性子古怪,内里却是一位极为分明的人,请人帮忙就一定会付出报酬。 尽管......他请人的口吻异常古怪,却十分真诚。 “前辈所说当真?”林苦以微弱的神念传音道,对这种可能牵连到性命的事情格外小心,若不是开口之人是陈圣,他都可能要开口骂娘了。 看见陈圣郑重点头之后,林苦整个从地上弹起,满脸的大义凛然,道:“晚辈林苦,愿为前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人先是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之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瞥了眼陈圣,冷哼道:“还是你小子上道,活该你命好,得到老夫棺中的上古神藏。” “啥?老师你有上古神藏?”猿石挠着头,瞠目结舌,他跟在老人身边这么久,一直到死都不曾见过什么真正宝物,如今居然说有那种传说中的人物。 老人扭过头,不知是埋怨还是斥责的看了猿石一眼,微怒道:“老夫还没死,你小子惦记这些作甚?” 猿石这次没有退避,黑着脸问道:“不知老师还有多少身家。” 他抬手丢出一口石刀,上面满是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极为的破败腐朽。 “这是?”陈圣坏笑着问道。 “我初结内丹之时,老师咬牙掏出来的一件法宝,说是以上古真龙骨骼铸成的宝物。”猿石的语气不被不喜,很难听出有无某种特殊的情绪。 “前辈快动手吧,我开始期待接下来将要见到的上古神藏了。”陈圣笑着补充,他的双眸有异力,能够看出这口石刀的一些端倪,固然曾是件盖世宝物,但那起码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连一些寻常修士的佩剑都未必及得上。 老人笑容讪讪,没敢去看徒弟的阴沉脸色,只好瞪了陈圣一眼,随后缓缓没入林苦体内。 眼中射出两道粗壮精光,‘林苦’迈了几步,走得极不自然,甚至有些滑稽可笑,比小儿学步都还不如,不过两人谁都没有笑。 陈圣的脸色更是异常凝重,因为这位老人,居然在一瞬间就掌控了身体,这就代表着,他若真的愿意夺舍重生,林苦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少这样看着我,真要占据肉身,这小子也远远比不上你......”林苦露出狰狞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当真是一具宝体,竟然能在我的压制下行动自如。” 陈圣双眸微凝,他深知这句话的意思,沉着脸没有搭话。 “也罢,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肉身,不比世上任何的宝体差。”林苦笑着大步上前,如今他已经适应,走到槐棺前,随手一拍,便将阴气汇聚的棺盖击碎。 “这可是你自己的棺材,用不着如此辣手吧?”陈圣忍不住腹诽,这老人实在太过古怪,这一掌根本不像是开棺,更像要将里面的尸体也给销毁。 接下来的场景更令他惊骇不已,只见老人连续出拳出掌,偶尔会以指尖点在棺材上某处。 “难道内有玄机?”陈圣这样猜测,目光不自觉的开始追着老人的动作跑。 ‘林苦’冷笑,“小子想偷学我的秘术,没门!” 他指尖蕴有巨力,猛地将整个棺身击成无数碎片,陈圣脸色大变,都来不及骂人,就已经飞掠出去,这槐木上的阴气浓郁到了极点,哪怕是修士接触上了都是大麻烦,在这种地方陈圣可不希望惹上此物。 “嘿嘿......小子你看仔细了,老夫究竟有没有变成你口中的恶鬼?”老人的语气非常不善,在空中抓住陈圣,冷喝道。 陈圣干笑了几声,这事终究是他理亏,此刻无言以对。 老人嗤笑:“半步跨入元婴境界的家伙,居然还相信凡间的鬼怪传说,真是可笑。” 此话一出,猿石看向陈圣的目光有些古怪,闷声道:“陈兄隐藏得很深嘛,竟然连我都被你瞒过了。” 他尽管猜出陈圣不俗,却想不到会如此地不俗,小小年纪便走到了这一步。 “莫非人族真的天生适合修行?”猿石暗暗自语,联系到一些古老传说,有着捉摸不定的看了陈圣一眼,道:“你其实并不是个少年,而是某个老怪物的分身投影,对不对?” 陈圣哑然失笑,他虽然是压制修为进入此地,却绝不是猿石口中的老怪物,这一世的年纪才不到十五。 很快猿石的心绪就被牵引开,老人神魂从林苦身体脱出,如实体一般,真正站在了地面上。 反观林苦,则是整个人虚脱了,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要栽倒下去,陈圣明白这是老人借走了他的身躯灵能。 “不知现在前辈如何打算?”陈圣小心翼翼的问道。120 老人缓缓蹲下,将自己尸体头颅拨到一边,咋舌道:“下手还真是狠,老夫当年可没少帮过他们,就这样报答我。” 老人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有一种孤怆。 “老师,如今都过去了,您很快就会重生,而他们也将得到应有的下场。”猿石此刻已经恢复,重新变得气势浑然。 陈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生出种不祥的预感,凝声问道:“猿兄就如此相信在下?” 猿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开始讲述一个故事:“在禁地的最深处,传言镇压着一尊真正的神明,有开天辟地之能......” 他还未说完,就被自己的老师给否决,道:“既然有如此威能,就不可能被人镇压,何况天地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神明存在,不过是些大修为者编出来哄小孩的,你莫要像这小子一样,给人诓骗了。” 陈圣脸色一黑,这是说自己是小孩子吗? 老人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难道你不是?” 陈圣毛骨悚然,自己脸上的这张面具,竟然被看破了。 猿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的本体并非寻常猿类,幼年曾被父母带着辗转禁地各处,有幸见过那位神明一眼。” 老人的脸色平静,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圣却出言打断,质疑道:“古籍有载,神明之威不可轻视,你幼年修为应该不强,如何能见到他?” 他虽也不相信神明之说,却也从另外一个观点提出了疑问。 老人淡淡的看了猿石一眼,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没事的,老师。”猿石恭敬行了一礼,随后撕裂身上的衣物,露出浑身金黄色,不曾化去的猿族毛发。 “这是......好纯净的血脉之力!”陈圣惊呼,上古血脉的妖兽并非没有,但有如此纯度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其珍惜程度,堪比如今的灵韵之于龙族,是最为纯粹的血脉。 “我乃上古黄金猿与人族结合而生的血脉,幼年得到神明的一点福赐,才彻底退去两种血脉中的劣性,仅存优势。” 猿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尊崇,身上的金黄色毛发逸散着神光,如同一头神猿,在认真布道。 老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飞猿石,怒骂道:“少在这里说没用的,你有什么方法便之说,老夫这具躯体撑不了多久。” 猿石缓缓从地上爬起,埋怨道:“每次您都打断我,成心的不成?” “我看你想让我死才是真心实意。”老人冷哼一声,对自己唯一弟子如此推崇那个劳什子神明非常不满。 不过对于猿石为何能够破茧成蝶,以妖人之身蜕变,老人始终想不透,故一直刻意回避这一话题。 “我也有一个办法,能够帮助前辈回归身躯。”陈圣含笑上前,直觉告诉他不能让猿石先开口,否则会落入绝对的下风。 “哦?”老人拖了长音,开口问道:“你既然有这种本领,不该被人派到这种地方送死才对。” 身为禁地中极为古老的存在,他知道许多密辛,大多数进入此地的人类都会死去,成为某位神秘人物的养料。 见陈圣脸色古井无波,老人笑了,“看来你知道此处是绝地,却还是走了进来,有意思......老夫开始期待你的方法。” “不会让前辈失望就是了。”陈圣轻施了一礼,娓娓道来。 师徒二人听完之后,一个皱起了眉头,另一个则是满脸春风。 笑着的老人率先开口,“人族不愧为万灵之长,竟能想出这种玄妙的丹方,只是不知......如今的你炼制此药有几成把握。” 陈圣脸上笑容凝固,在心底粗略计算之后,报出了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三成?”老人嘿嘿笑道:“你这样的成功率,老夫还是先听听徒儿的方法。” 猿石上前,甩出一座血色祭坛,空中瞬间被腥臭的气息所充斥,“神明有言,只要我们能够凑到足够的祭品,就能够做到任何事。” 老人面色阴沉,嗤笑道:“所以你想将老夫的性命交给这堆破石头,以及背后那个不知是何物的神明?” 陈圣亦附和道:“这祭台血腥味道如此之重,分明是从尸山血海中打捞出来的东西,那位存在难道是一尊邪神不成?” 对此猿石沉默不语,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挥袖收起祭坛,迈步走上台阶,那是去往悬尸廊的道路。 “不必管他。”老人淡笑道,长廊中有他的算计,猿石不会有危险,此刻最为重要的是陈圣所说丹药。 “看来前辈只能寄希望于我了。”陈圣咧嘴笑着。 老人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是啊,真是令人绝望的好消息。” 陈圣哈哈大笑,取出从早前分心挑拣好的各式药材,足足百余种之多,一一清点之后,他将一尊玄玉药鼎放下,开始淬炼药力。 老人再度进入林苦体内,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当是节省力气,不过陈圣知道,这老怪物留有一缕心神,在时刻注视着他。 纯若无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蓦地传出‘嗤’声,一株品相极好的药草被陈圣炼废,成为废液。 面无表情的将其倒出,陈圣开始冥思苦笑,他前世的确通晓炼药,然而那个时候已是化神大修,神识对火焰的掌控极为精准,如今才发现炼制丹药如此困难,他连最为简单的淬炼药力都无法完成。 随后,陈圣没有继续炼药,而是在练习操纵火焰之术,期间猿石偶尔回来休憩,起初还有些诧异,后来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地上那具尸身,因为被阴气滋养了许多年,需要一些时间等其散去,这一点陈圣曾有明言,猿石也没有去管。 三人都不知道,在禁地的中央区域,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巨犼在山林间穿行速度极快,却在接近某个地方时,摇身一变成了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若有人见过这一幕,只怕都要惊得掉落下巴,本体威风凛凛,凶厉震慑四方的巨兽,化成人形后竟还有几分柔弱之感。 少年前行的方向有一座茅草盖成的房子,他刚走进去就嗅到一阵香风。 “犼哥哥还是这般好看,你就不怕奴家看了,心里痒痒吗?”容貌与身段皆是极品的女子扑了上来,水润眸子里有团火焰在燃烧。 一旁的青年冷哼,“再好看也是个大老粗,媚儿你该找的男人,还是得像我一样会心疼人才行。” 另外的两人都是选择了沉默,不参与这三个家伙的古怪关系。 犼化成的少年面色冷峻,眉头微皱了皱,道:“你们俩要是欠揍,可以换个地方,一起上都没关系。” “不必媚儿出手,我一人就足以对付你。”青年收了折扇,极为不屑道:“在场四人,就属你的血脉最为下贱,有什么资格与我等如此说话。” 媚儿则是脸上布满了坨红,娇嗔道:“一个犼哥哥奴家都受不了了,还要再加别人吗?” 少年脸色漠然,向前跨出一步,手掌带着破风声,就要打向那青年。 “你这贱种,敢打我活不过明天。”青年说这话时,目光向屋内扫了一圈,众人皆低下头,俱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够了!”居中的老人轻喝,对少年说道:“无论怎么说你是晚辈,在此地动手传到大人耳中没有好处。” 少年想了想,似乎对那位大人颇为忌惮,道:“那出去之后,我去北域寻你。” 青年一脸菜色,论正面对战的实力,他还真未必能够胜过少年,如今言明日后上门挑战,他绝对会吃亏。 媚骨天成的女子咯咯笑着,娇声喘息道:“书生哥哥,你要是能打赢犼哥哥,媚儿就陪你一次,如何?” “此话当真?”青年瞬间来了力气,无比惊喜的看着女子。 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炙热,媚儿脸色冷了下去,漠然道:“我虽不是大丈夫,却也从来说一不二,只要你能做到。” “呵呵.......”青年自然知道自己得罪了佳人,只是讪讪笑着,心中在默默盘算如何取胜,好能够一亲芳泽。 屋内,五人落座,他们分别是书生打扮的青年、穿着极魅惑的女子、声穿儒衫的老人,少年巨犼,还有另外一个浑身藏在黑雾中的神秘人。 “我就开门见山了,大人降下神谕,那两个惊扰了天威的人族并没有死。”老人将一个玉片放在桌上,内里闪烁着七八个光团。 “你不是说亲手将他们二人诛杀,连尸身都吞下了吗?”青年率先发难,话语中夹枪带棒,“莫非是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令你大发善心,把人放出去了。”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变故 “你真想死,我不介意送上一程。”少年的语气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空间不大的木屋里充斥着凌厉的杀机。 居中老者眼露精光,却没有开口阻止事态的再一步发展。 巨犼镇守南方,那里原本是上古遗嗣聚集最多的地方,如今成了彻彻底底的不毛之地,只有些实力低得可怜的妖兽,无法在别域生存,才会冒险走进去。 沉睡的这些岁月中,巨犼已将体内各族奇异血脉吞噬融合,如今实力居然不在老人之下。 屋内的威压令青年变色,身子向后缩了缩,喝道:“你敢在此地对我动手,不怕大人降罪?” 他边退便打着眼色,希冀有人能够开口,遏制住这个疯狂的家伙。 少年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真是这样?” 他是在问那位老人,亦是问其他人,由于修行的奇特方式,少年始终蒙蒙昧昧,很难清晰的记住特定的事情,对他们口中那位大人印象十分模糊。 青年见此,嘴角扬起一丝弧度,道:“不怕告诉你,那位大人有着一分我族血脉,你觉得他会帮谁?” 听到这样一番话,所有人皆心惊不已,即便是镇守禁地中心的老人都是如此,他存在的时间远比另外几人长得多,却不曾知道这一点。 老人轻喝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金羽你可想清楚了。” 青年金羽出身的种族极为不凡,便是在万族最为鼎盛的时代,族人都不会超过一手,异常的珍稀,若真是这样,大人或许真的会护着金羽也未可知。 “如何?”青年昂首阔步,一直走到少年面前,几乎脸贴着脸,说道:“现在你还有底气对我动手吗?” 少年脸色平静,双眸深邃如星空。 老人皱眉,开口劝和:“两位都是大人选中的,理应一致对外,还是不要如此咄咄逼人了吧?” 稍有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老人希望金羽能够退一步,莫要将少年给逼急了,因为这个家伙确实有可能出手,不计后果。 金羽脸上笑容陡然消失,变得无比冷峻与可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展露了不凡身份,竟还是要退步。 而且,老人的话语中甚至没有点出双方的地位差距,这一点令金羽非常不满,他欺身一步,与少年胸膛相抵,狞笑道:“我乃是大人的同族,今日你不出手,往后可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住嘴!”老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即便真是大人的血脉,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少年双眸瞬间变得赤红,原本裹在衣袖里的白皙手掌,握有一团诡异白光,在金羽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击出。 “你还真敢动手?”金羽并非凡人,同样是元婴实力的存在,刹那有了应对,将防御力量汇聚在胸膛,手中折扇化剑,劈出一道灿烈刀光。 这一击令得木屋垮塌,另外三人从废墟中走出,面无表情望着身后。 金羽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半个胸膛垮了下去,尽管依旧气息绵长,但所有人都知晓,他已受了非常严重的暗伤。 反观少年巨犼,不得不令人倒吸一口凉气,他被折扇化成的神剑穿胸而过,却面无表情的将剑拔出,金属摩擦骨骼与血肉的声音,使人毛骨悚然。 能站在此处的存在都不是寻常妖兽,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可以说是泡在血水中成长起来的,然而此刻他们的眼中都有一分震撼。 “近神?”老人沉默了许久,才叹道:“不过沉睡百年,你竟然到了这种境界。” 长剑离体的那一刻,伤口瞬间复原,少年提着剑,瞥了眼三人,露出满怀杀机的笑容,随后走向金羽。 媚儿俏脸煞白,此事根源在她,金羽不过是一个试探者,如果都被血腥报复,那自己定也躲不过。 想到这,媚儿手掌不自觉攥紧了些,老人微微吃痛,冷哼道:“现在知道怕了,之前拱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 嘴上虽然这样说,老人却无法坐视金羽死去,不仅是因其血脉,还有一个更深的原因,今日所做的事情,需要他们五人合力,方才有可能做到。 “能否给老夫一个面子,饶过他这一回?”老人这样说道。 少年的脸色不起丝毫变化,漠然道:“他的身世太过显贵,日后报复我承受不起。” 金羽咳出一口金血,万万没想到引以为傲的血脉,却在这个时候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别人想保都保不住。 “你想救他?”巨犼扭过头,盯着老人,道:“你虽然也触摸到这个境界,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活了这么久总该懂才是。” 老人张着嘴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得不承认巨犼说得有道理。 当年那场袭杀,在得到恩赐数件玄妙法器之后,他们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那个有望登天成神的家伙拉下神坛。 “这么快便又有人要走上那个位置了吗?”老人心中十分复杂,当年他们冒险坐下的事情,五人都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他原以为受益最大的是自己,如今看来该是这头巨犼才对。 巨犼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剑尖搭在地上,锋芒划出一条长长的线,金羽仿佛看到,自己脖子上也被砍上这样一道。 “就此停下,我愿发誓绝不向你寻仇!”金羽厉喝,这种等待死亡到来的感觉实在太过折磨,将他心神都要击溃。 巨犼停下脚步,俊秀的脸庞爬上和熙的笑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点头之时。 耳畔传来破风声,老人回过神正要出手,就见巨犼已至金羽身前,持着他的法器宝剑,当空刺下。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地方闹事。” 一道蕴含着雄浑力量的声音响起,金羽只觉得体内的伤势如烟散去,露出惊喜,高喊道:“老祖宗,这个贼子想要杀我,断绝我金羽鹤族的血脉。” 朦胧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地面上,就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金羽跌倒在地上,那身影轻叱道:“谁是你老祖宗?” 巨犼皱起眉头,从面前之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威压,即便他如今的实力境界,都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念头。 能够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巨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痛苦,而后恢复清明,问道:“大人?” 极轻的嗯声,确定了身份,众人急忙抱拳行礼,脸上有着一个清晰巴掌印的金羽从地上爬起,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再也不敢提什么血脉之时。 “为何在此动手?”所谓大人的第一句话,就令他们如堕寒冰炼狱。 巨犼迈步走出,不卑不亢道:“是我先出的手,您那位后代欺人太甚。” “你.......”青年金羽脸色铁青,方才因为喊了句老祖宗挨了巴掌,巨犼这是在捅刀。 果不其然,大人转过身,微弯下腰,能看出来是在打量自己的‘后代’,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冷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知晓我的血脉源头,只告诉你一句话......日后再提此事,让你金羽鹤灭族。” 金羽心神剧震,强撑着答了声是,蔫着退至一旁,缩在角落里。 “他的事情处理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大人看向巨犼,身上的晦明光圈闪烁,似乎在彰显主人的不悦。 “当年有人走上这条路,然后他死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你,让我如何处置才是呢?”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大人这是要对巨犼出手?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太深交情,但少年跨出的这一步,无疑给了所有人希望,代表所走的道路并非绝路。 可若是这份希望被大人所不容,众人不得不考虑另辟蹊径,没有人能够反抗大人,妖兽中流传的某些消息说明,曾有彻底跨过那一道坎的强者,因为惊醒了禁地中沉睡的大人,被无情的撕碎。 他们身为妖兽中的最强者,自是能够知道其中的真实性,甚至某些人的祖先,还在那一战中得到好处,血脉自此蜕变。 所有人皆沉默不语,静待少年的回答,不料他却双眸无神,似乎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第一个冒出冷汗的是那位老人,他镇守中域其实就是为了守护沉睡中的大人,漫长岁月来见过几次,清楚一些他的脾性。 神秘的大人似乎没有想到这种反应,不禁摇头,道:“不知是我睡傻了,还是你这小家伙将脑子给落家某处,好大的胆子,连本座都敢无视!” 最后一句他使用了玄妙的力量,将巨犼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少年皱眉:“这里是何处?” 这下所有人都抹了把汗,就连那黑雾中的家伙,都做了个擦汗的动作,对他的找死举动无言。 大人却是蓦的笑了,朦胧中射出一点亮光,随后释然道:“原来如此,你的境界并非自己修成,而是借助了外力。” “外力?”众人都惊骇,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想要再进一点点都很难,什么外力能够带来如此的的进步。 “难道是……你得到了那个老家伙的神念?” 老人轻拍手掌,觉得自己猜中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巨犼实力的飞跃,已经方才的神志不明。 少年身躯颤动,似乎彻底收拢了心神,开口解释道:“并非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特别的存在,实力与我相差不多,肉身却对修行有大裨益。” “哦?”那位大人来了兴趣,探出一指破入他的眉心,从中提取到一点晶莹光珠,其中闪动着许多画面,正是之前与金羽对峙的场景。 巨犼脸色微变,在这样的手段下自己不会有任何秘密,一切记忆都可以被提取展示,太过骇人听闻。 四人中唯有老者脸色稍好,他眼中有着狂热的光芒,似乎大人有如此手段才算是正常。 “不必惊慌,你们都是我的属下,没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擅动你等的记忆。”察觉到众人的情绪变化,大人轻笑道。 随后,他从光珠中翻到一副影像。 充斥了整个画面的兽身从水潭中站起,撞向瀑布,而后画面一闪,巨犼化为少年模样冲入洞穴,瞥了眼四周,发现躲在石头后的陈圣二人后,露出残酷的笑容。 再往后,便是巨犼亲口描述过的场景,他被洞口阵法束缚,但依旧将两人击杀,尸身吞下。 “看完了,诸位可发现有哪里不对?”大人抿嘴笑道,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所有人皆摇头,就连少年自己都茫然,尽管他的确是在洞中得到破境机缘,却说不准其究竟是何物。 “大人......可否告知一二?”老者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其余人亦露出期盼的神色。 “不管这机缘来自那里,我想找到那两个人族,你们就一定能弄明白。”大人轻笑,身影随风消散。 五人眼中都有炙热的光芒,老人率先开口,道:“老夫在这中域守了无尽岁月,也该出去走上一走了。” 金羽笑呵呵上前,道:“既然檀老有这份心,不妨去我的领地坐上一坐,哪里有着禁地中最富饶的矿脉,极为壮丽。” “是啊,奴家与金兄接壤,檀老若是累了,也可以到我这边坐坐,奴家亲自挑选几位姐妹给您......” 一群妖兽,开化灵智后都给自己起了姓名,老人原身是一株上古檀木,自名檀老,千娇百媚的女子是狐族血脉,全名为薛媚。 “你不上去?”巨犼为名的少年瞥了黑雾中的家伙一眼,五人之中就属此人最为神秘,真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只知道他姓叶,被冠以叶黑的称号。 叶黑淡笑道:“如果是要这样上赶着求人,我自认做不到。” 巨犼点了点头,“我也做不到。” 之后五人分为三路,檀老与薛媚、金羽同行,剩下两人皆是独行,飞驰而去的方向各不相同。 若有人在空中俯瞰,就会发现一个极为古怪的场景,叶黑、巨犼飞出一段距离后,皆是横空消失,不知所踪。 青铜宫殿中,猿石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走过陈圣身旁,只知道这个家伙所谓的丹药还未成型,而鼎的下方,已经有着堆积如山的药灰。 “轰隆。” 巨响过后,陈圣擦干净眼前的黑灰,扭头对上一张明显不善的脸,猿石沉声问道:“你究竟会不会炼药?” 陈圣笑容讪讪,委实有些难以启齿,他虽然将大多数药物都提炼完毕,却在这最后的几株灵药上折戟沉沙了数百次,此刻也有些怀疑自己。 “我看猿兄一直在忙碌,究竟准备了什么东西?”陈圣急忙转移话题。 猿石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一个石罐取出了,其实说它是缸也不为过,半人高的柱形,罐口开得极大,几乎只留下薄薄的一层边沿。 陈圣感觉鼻息有些阻滞,露出诧异的神色,莫说是他,随便一位结出了金丹的修士,身体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陈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发毛,不敢置信道:“这些是?” “长廊中的血液,我从尸体上采集而来。”猿石挠了挠头,‘憨厚’笑着。 “果然。”陈圣心惊,从猿石取出血色祭坛,他便猜出了一些端倪,只是不曾想居然弄到了这样一大缸,且看猿石的模样,似乎还有些不太够用。 陈圣皱眉,质疑道:“猿兄打算用这些东西血祭,真能够复活一位化神修士?” “应是可以的,我母亲曾亲眼见过,并非空穴来风。”提起自己的母亲,猿石有些沉默。 陈圣轻叹了一口气,对猿石眼中化不去的哀伤,他很难做到视而不见,只好随口转移话题,“可否与我说说你口中的那位神明,外界传说中早没有了这种东西,上古时代就断绝。” 他并非胡说,而是真的在古籍中有看到,远古之时天地间是有神明存在,与凡人修士和平共处,留下很多万世流芳的美谈,被人以各种形式记载了下来。 猿石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茫然道:“其实我亦不知,在幼年懵懂时见过一面,只是母亲曾严厉要求,要对那位存在保持绝对的敬畏。” “这是对的,凡间传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并非全是虚言。”陈圣淡笑道,若这里真有神明存在,那么这句话也该适用。 “走了。”猿石拍了拍陈圣肩膀,笑道:“抓紧时间把丹药练成,否则祭品若是不够的,我未必不会将你与林苦作为祭品。” 陈圣瞳孔微缩,本能察觉到猿石并没有在说谎,不由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林苦,叹道:“真羡慕这家伙。” 猿石哈哈大笑,很快消失。 重新取出一份灵药,陈圣不得不惊叹于林苦这家伙的雁过拔毛,所到之处无论何种灵药都搜刮的干干净净,不会留下半点,才有了如此充裕的炼丹原料。 他所炼制的其实并非多上等的丹药,虽能够帮死去之人强行与肉身融合,却也有着诸多隐患,原本陈圣方才是想如实道出的,然而猿石最后那一句话,彻底把这个念头给抹去了。 眼下他与林苦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将药练出来,先安定住师徒两再说。 不禁在心中羡慕了一番林苦这小子,陈圣再度埋头炼药,这一次他另辟蹊径,采取一种极为荒唐的炼药手法,得自藏月山中某位炼药宗师。 “希望木师叔的法子有效,否则可就真的凶险了。”陈圣轻叹,将余下的几株灵药一起抛入鼎中,沉入心神操控火焰。 细碎的火星与药渣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爆裂声,成了这片空间唯一的响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次的药力炼化十分顺利,似乎是那位木师叔的法子起了效果,陈圣不敢大意,急忙将炼好的药液收好,继续淬炼剩下的灵药。 他总共准备了十份的灵药,希望能够从中炼出一枚丹药,就万事大吉了。 就在此时,长廊中有声音传来,如厉鬼在嘶吼咆哮,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猿石出现在台阶下,将石罐抛给陈圣,道:“这长廊果然古怪。” “怎么了?”陈圣扭头,方才的响动已经使他将灵药炼废。 猿石还未来得及回答,突然脸色大变,脸上露出一份决绝,冲向台阶上方。 “不好,是那诡异的嗜血兽!”陈圣匆忙收起面前的所有东西,余光瞥到沉睡的‘林苦’,体内飞出四支炼神幡布下简易的阵法。 “你来做什么,我能应付。”猿石看到陈圣,厉声呵斥道。 陈圣白了他一眼,指着面前不下百余数量的嗜血兽,道:“这些家伙实力不强,但要击杀消耗极大,你会被耗死的,两人联手或许会有生机。” 猿石有些动容,问道:“我曾想过杀你,真心实意的。” “我要救你也不是做样子好吗?”陈圣有些无言,到了这种境地还来说这些有什么用,浪费口水。 他脚下轻点,身子飞射出去,撞上一头扑来的嗜血兽,在空中将其撕裂。 血色的怪兽身体竟是由纯粹的血液铸成,在空中化为一滩黏稠的血色,被下方的兽群吞食殆尽。 “没用的,过不了多久便会重生出来。”猿石道,他在长廊中征伐许久,已经摸透这种妖兽的特性。 陈圣眉头紧锁,自语道:“似乎出了长廊它们也有了变化。” 之前被他击杀在长廊上的嗜血兽并不会重生,死了便是死了,会有尸体留在地上,而非化成血液。 “不错。”猿石点头,手上握着那口石刀,连续将数头血兽劈开,道:“似乎那道长廊也禁锢了它们的力量,否则会很麻烦。” 陈圣心中一动,问道:“既然如此,将它们引回去就是了。” 猿石破天荒露出一抹羞赦,小声嘟囔道:“那长廊被我汲取过度,似乎已经失去那种威压了。” 陈圣踏入长廊,果然没有任何力量加深,就连因为尸体怨气带来的寒意都消减了不少。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炼丹 “这还真是......令人绝望。”陈圣摇了摇头,难以表达出此刻的心绪,不得不说猿石这一举动实在釜底抽薪之举,然而很可惜,吞下这份恶果的人却是他自己。 他并没有时间去想破局之法,因为嗜血兽们皆疯狂冲击而来,似乎陈圣走上长廊彻底触怒了它们。 将长刀握在手中,陈圣面色凛然,在漫天的血色中厮杀。 猿石冲开兽群到来,石刀发出乳白色的光芒,似乎对嗜血兽有着某种压胜,令其短暂不敢扑上来。 “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适应,不要透支法宝。”陈圣轻声开口,观察到距离白光最远处的几头嗜血兽,体表皮肤开始变化,身上照到的光芒也在衰弱。 猿石循着目光看过去,顿时心中微沉,收了有着神秘威能的石刀,皱眉道:“竟连老师赐下的宝物都只能抵挡片刻,这怪物实在可怖。” 陈圣闻言轻笑,身旁这个高大的汉子,尽管口头上对老人的馈赠极其不满,实则心中是分外珍惜的。 “方才我斩杀不少,仔细看看它们如何滋生吧。” “好。” 猿石脸上闪过诧异之色,方才他见陈圣被嗜血兽包围住,才祭出宝器前来,如今听这话,似乎自己急中生乱了。 二人目光中,诸多嗜血兽围着一滩血色,那是被陈圣所杀的怪物尸体化成,不知何时汇聚于一处,此刻发生着某种莫测的变化。 血液缓缓凝固,成为一块巨大的血色晶石。 “这气息,是那家伙的手笔?”猿石惊骇道。 陈圣回过头,问道:“谁?” “那头巨犼,他所镇守区域的最深处,靠近寝宫的地方,沿路就摆着无数这样的血块。”猿石心中难以平静,饶是到了如今,都还记得那一副惨烈的景象。 即便那时的巨犼尚在沉睡中,幼年的猿石都能够听到近百里疆域上的哀嚎,看到荒原上飘荡的游魂。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家伙?”陈圣迅速绘制出一副图形,隐约可以见到巨大的妖兽身躯,光是看着就杀气腾腾。 观察到猿石瞳孔微缩,陈圣笑了笑,道:“无妨,若真是此人的手段,我或许能有解决之法。” 猿石挠了挠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愕然问道:“那家伙神出鬼没,就连老师都摸不透他的路数,你有办法?” 陈圣咧嘴,轻松道:“山人自有妙计,猿兄就不必担心了。” 只见他收起长刀,双手在身前结了个极复杂的印结,且还在发生着变化,快到就连猿石的眼睛,都有些追之不上。 猿石喃喃自语:“这便是人族的手段,当真有某个别样的力量。” 随着陈圣的结印,长廊所在的空间内荡开血色涟漪,所过之处的嗜血兽,皆乖巧的趴了下去,尽管双眼中依旧有着极浓的杀意,却是冲着猿石而去。 看着如此奇景,猿石张大了嘴,满脸不敢置信,此时陈圣已经到来,指尖射出一道血芒,落在特眉心处。 猿石清晰感受到,周围的杀机如潮水般退去,那些嗜血的怪兽也变得十分温驯,甚至于陈圣还蹲下身子,轻抚一头嗜血兽的头颅。 “猿兄,可否将你取的血液取出一些,我无法控制它们太久。”陈圣的言语中有些疲惫,猿石敏锐的观察到,这位白衣白须的老人,体内的真元灵气彻底枯竭,如同一个不曾有过流水的泉眼。 如今看来,嗜血兽与长廊的的力量来源,应该就是这尸体上滴下的血液,两者同气连枝,却又互相制衡。 很显然,猿石的过度索取打破了这种平衡,才让嗜血兽能够脱身而出,此刻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便是将其还回去,至少让长廊能够激发出那种力量。 猿石心中天人交战,很想趁机将陈圣击杀,或许便能够有足够的‘祭品’,只要能够救活老师,他什么都能够做到。 陈圣双眸微眯,他自然知道猿石心中的纠结情绪,更能够明白他的为难之处。陈圣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看来还有得救。” 最终,猿石选了个最不讨喜的方法,他点头道:“若你能取出石罐,我便让你用其中的血液。” 原本以为大祸临头,他将石罐抛给了陈圣,想要为老师复活留下这份东西,却没想到陈圣如此的有手腕,竟能够将嗜血兽们压制住。 二人的心中都不平静,陈圣将手伸入乾坤囊中,一把握住石罐。 同一时刻,猿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几乎眨眼来到了面前,硕大的拳头带着滔天气势而来。 “砰”的一声,陈圣被打飞出去,他结那条手印付出了极为恐怖的代价,体内真元不足,虚浮得很。 猿石又一步追来,面无表情道:“机会我已经给过,还希望你不要怪我。” 陈圣凛然,这巨猿是想要击杀自己,剥离血脉? 想到这,陈圣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股力量,猛地打开石罐,厉喝道:“你若再向前一步,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令师的重生希望彻底断绝。” “呵呵......小友不在殿中炼药,跑到此处来做什么?”重新回归神识之身的老人神采奕奕,双眸格外的有神,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没有肉身的存在,更像是出体夜巡的大能。 陈圣脸色微变,顾不得其它,飞掠去察看林苦的情况,将烂摊子交给了师徒二人。 老人笑眯眯打量自己的徒弟,道:“不错,如今总算是有了些出息,禁地纷争不断,能够迈出这冷血的一步对你有大裨益。” 猿石恭敬称了声,淡金色眼眸中露出一分得意。 早年他是禁地中最刻板的妖兽,或许由于父亲的言行教化,猿石身上始终缺乏一种凶厉之气,以至于父母逝去后,碰到老人前,他一直被各种妖兽欺负,哪怕其中有些实力境界远不如猿石。 老人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来到嗜血兽群前,瞥了眼即将暴起的嗜血兽们,冷哼道:“当年你们的主人来了,都不敢在老夫面前放肆,区区鄙卒,还敢在此污本座的眼。” 话音落地,整片空中亮起微光,自老人身上激荡而出,将所过处的血腥杀气扫净,使得此处极为的庄严肃穆。 此刻陈圣抱着林苦,神色阴沉道:“这便是前辈所说的不会伤他?” 他的呼喝声传来,师徒两人皆是变了脸色,猿石急匆匆赶来,探查一番林苦的情形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劝道:“不过是损失了一些本源,日后老师重生后自能为他补还。” “补还?”陈圣冷笑,盯着猿石一字一顿道:“能补的回?” “即便补不回来,似乎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吧,这是我与他做的一笔交易,不过是在收取成果罢了。”老人的语气淡漠,随意将嗜血兽镇压在长廊下,他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依旧精神矍铄,这是汲取了林苦生命本源的结果。 陈圣脸色难看的可怕,手中攥着石罐与诸多承载药液的玉盒,“将本源还回去!” 老人的眸子眯起,对陈圣有些另眼看待,然而这不足以让他放弃到手的生命本源,老人漠然说道:“不过是四十载寿元,对他这样的年轻金丹来说,算不得什么,以此来换你一条性命,难道不划算?” 陈圣讥笑道:“金丹修士也不过数百寿元,四十载光阴,莫非前辈觉得是小事?” 闻言,老人神色微变,从陈圣脸上看不出一分作假的意思,不由惊讶道:“结出内丹的妖兽只要安分,可活上数千年,为何人族寿元如此之短?” “你说什么?”陈圣不解,说出外面世界的寿限,即便是以长寿闻名的玄龟一族,都很少能够买过千年大关,破入元婴后才可能跨过去。 修行界经历岁月最为悠长之人,是一位人族修士,天赋极佳,少年就进入了元婴境界,却在此后千余年,致力于延长寿数之法,传闻此人在晚年打破天地桎梏,活到了恐怖的第三个千年。 听闻即便吞服了延寿之物,都仅能活如此短后,老人的脸上浮现一丝迟疑,让他将到手的本源归还绝不可能,但对不过数百年寿数的人族来说,四十年的寿元,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烦请前辈将本源归还。”陈圣踏前一步,嘴上是请,他手掌却不曾松开两个东西,都关系老人重生。 猿石神色紧张,焦急劝道:“陈兄莫急,此事定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陈圣嗤笑,道:“事情到了这个关头,猿兄还觉得可以善了,除非前辈将本源归还,否则咱们就玉石俱焚。” 此刻老人尸身阴煞已经快要散尽,唯有在阴阳交替之时开始融合,方才有不会损伤生前实力境界。 这一点陈圣与老人皆深知,此刻双方有些僵持不下。 “陈前辈......”林苦强撑着睁开眼,惨白的脸上带着微笑,道:“若没有前辈,我只怕早就死了,这点代价没关系的。” “你闭嘴!”陈圣呵斥,他如今要的并不只是老人将本源送回,更需要看看,这位化神境界的修士,究竟是善是恶。 修行界中,除非有着化不开的深仇大恨,否则没有人会去剥夺他人的生命本源,不仅是因为本源极难取出炼化,更有一个深层的原因。 各宗都有祖宗训言,生命之本属天地大密,凡人不可轻犯。 虽不知这方小天地有无此等规矩,但陈圣既然已将老人给得罪了,不介意得罪的更狠一些。 老人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你这一罐的血液,有几成把握能令我重生。” 猿石脸色微沉。 “我要听实话!”老人的语气开始有几分严厉,猿石这才松口,吐出一句让老人脸色铁青的话,他说:“若加上弟子的血脉,足可以让老师彻底活过来。” 陈圣神色漠然,因为猿石的话中明显藏着什么,只怕祭品之中,多半要在加上他与林苦二人。 老人冷哼了一声,看向陈圣,问道:“你的丹药又有几成把握?” 他当然不会让徒弟以命换命,却也无法全然相信陈圣,此刻开口询问,目光在观察陈圣的表情变化。 可惜,陈圣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道:“只要丹成,我就有十成的把握让前辈与肉身融合。” “会否有何隐患?”老人丢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陈圣眼角抖了抖,答道:“只怕我此刻说不会,前辈也不信了吧?” “这个自然。” “那晚辈就实话实说,此丹有一极大的弊端,神识与肉身融合之后,每隔百年就会有一个空白期,在这短时间内,两者会产生排斥反应,需要以特定的灵药压制。”陈圣说着,取出一个瓷瓶,这些时日他虽没有炼制出主药,却将这压制之物准备好了。 嗅着陈圣掌上传来的药香,猿石皱眉道:“你早知道老师会选择你的丹药。” “比起所谓的神明,我相信前辈更愿意选择我。”陈圣负手在后,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从古至今,每位修行有成的修士,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不会去相信虚无的东西,陈圣相信老人也是这样。 事实没有让他失望,老人体内冲出大片纯净的生命能量,没入林苦体内后,他的脸色瞬间红润了起来,尽管依旧损失了一些寿元,却也要好上太多太多。 老人身子变得虚幻,望向陈圣,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莫要让老夫失望。” “必不负前辈所托。”陈圣淡笑。 他本就已经摸索出了门道,炼制丹药的最终阶段也已经接近尾声。 老人重新进入林苦体内,但这一次没有令后者昏睡过去,而是睁大了眼睛,一刻不移的盯着陈圣炼丹。 随着火焰的升腾,陈圣面前摆了近千个玉盒,那是他准备的十份原料。 若有真正的炼药大师在此,绝对会对陈圣的行为厉声呵斥,脾气暴躁一些的还有可能会直接出手打杀。 原因无他,这家伙竟然将所有的玉盒大开,尽管覆着一层薄薄的封禁,却难以彻底阻止其药力流逝。 猿石目光扫过,心神在乾坤袋中挑挑拣拣,而后一座大山骤然出现,几乎将青色台阶尽数遮盖,陈圣看了一眼,皆是炼制此丹药所必须的灵药。 “别这样看着我,猿猴一族擅长酿酒,我这个族长身上带着些原料并不奇怪。”猿石沉着脸,漠然说道。 陈圣呵呵一笑,彻底将心神沉入丹鼎之中。 确认陈圣无法听到后,猿石开口问道:“老师,您真的愿意相信一个人族?” ‘林苦’嘴角扬起,戏谑道:“人是你带来的,自己都信不过吗?” 猿石有些赦颜,道:“原本弟子是信的,可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无法看透此人。” 老人笑了,借着林苦的身体,他笑得极为明媚,像极了位鲜衣怒马的少年,令人不自觉忘却年轻容颜下的苍老神魂。 “你的那点心思他已经明白,此人心胸豁达远非常人可比,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在丹药中动手脚。” 猿石震惊不已,只第一次见面,老师居然给出了这样高的评价,甚至还愿意将生死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 反观自己一路上的小心算计,猿石此刻在怀疑,以陈圣的心机灵敏,是否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谋划,故意没有说破罢了。 老人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你想的不错,那小子的确聪慧,若不是人族,我愿收其为关门弟子。” “什么?”猿石忍不住惊呼,禁地中知道他与老人师徒关系的人不多,就那么几人而已,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只是这位老人的记名弟子,并未有真正衣钵传下。 ‘林苦’眼含笑意,摇头道:“可惜了,他终究是个人族,无法在此久留,无法成为你的小师弟。” “为何人族就无法久留?”猿石皱眉,在他的记忆中,禁地之外的一些地方,是有着人族存在的,当年闯入此地与母黄金猿生下猿石的,便是一个实力极强的人类。 “呵呵......这些秘密我说了,如今的你也接不住,等以后时机到了,再告诉你吧。”说罢,‘林苦’闭上了嘴,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猿石尽管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对父亲的故乡向往,却也无法强求老师,况且那番话语中的无奈,令他心悸。 ......... 禁地边缘的古树上,叶麟半个身子鳞片已经消失,被收入了皮肤之下,旁边的冯止熟络的处理着妖兽尸身,脸上的表情近乎麻木。 两人在这颗古树上受了七日,被叶麟吸食了血液的妖兽不下数百,其中实力最强者不过筑基,用叶麟的话来说,这种级别的蝼蚁,无论死上多少,都很难吸引到真正的强大妖兽。 冯止却是深切的感受到,每次吞食过后,叶麟身上的鳞片就如同得到了极大的养分一般,闪烁着淡淡幽光,而叶麟的实力也会得到长足的进展。 这一点,从他身上越来越少的鳞片,就不难看出。 然而这一日,这片处于交界的树林起了变化。 猿斩独自走到树下,四周环视好一会,才在树下刨土,慎之又慎的放入一个黄色包裹。 “这是猿族的强者,他为何会来这里?”叶麟皱着眉头,看着一瞬就远去的猿斩,陷入沉思,最终伸手推了推冯止,道:“下去将那东西挖出来。” “我?”冯止微怔,有些慌乱道:“这样的强者都珍视的东西,必定会有阵法禁制保护,你我若是擅动,真的不怕身死吗?” “不用怕,我如今的实力已经可以与金丹妖兽相抗,若有危险我会救你。”叶麟皮笑肉不笑道。 “真的没有商量余地?”冯止垂死挣扎,尽管知道多半没有希望,就在要跳下去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叶麟笑了,笑得十分渗人。 叶麟道:“不必去了,有不知死活的东西为我们探路。” 如冯止所说,能够让猿斩珍重的东西,果真会引来许多的祸端,丛林中窜出一位老人,青绿色的袍子,面白无须,却有着道道岁月构筑的沧桑痕迹。 身着青袍的老人弯下腰,以一把白玉小铲,小心翼翼的将包裹周围一段距离外的土壤拨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土团收起,连带着那个包裹一起。 “老贼好大的胆子!” 尽管青袍老人如此小心,却还是被猿斩察觉,几息就追了过来,在树林中截住。 猿斩看着此人,皱眉道:“你是何人,出自哪一族?”他疯狂在脑海中回溯,但想不起关于这个老人的任何记忆。 老人不再掩饰,将土块取出,咧嘴笑道:“这包裹上被我布下了阵法,若不按照正确的法门开启,便会将里面的东西毁灭。” “你说什么?”猿斩硕大身躯上前,要逼问出开启之法,这包裹中的是魔猿族传承的一些东西,以及猿族采出的矿石。 猿族几位长老已经将他奉为代理族长,尽管不愿意,猿斩依旧要负担起责任,然而此刻自己小心藏匿的东西,竟然被人随意偷去。 “难道是那树有问题?”猿斩心中暗语,他之所以选择如此的收藏方法,便是因为此地树木不凡,是极为罕见的灵木,被他以阵法勾连之后,会有一种伟力,将阵法中的东西牢牢守护住。 不过一个转背的工夫,东西就被窃走,猿斩此刻不得不产生这种怀疑。 对面的老人似乎没有了僵持下去的耐性,将包裹抛上天空,大笑道:“我在外面布下了毁灭的禁制,你若不追上去解除,只怕猿族这些日子的努力都要落空了。” 猿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视老人一眼,随后飞射上天空,将包裹接在手中才发现并无禁制,回头时老人已经不见踪迹。 黑着脸回到树下,猿斩仔细检查了一番,看不出任何异样,皱着眉头离开了,这一次他不敢将包裹留下。 树梢上的两人皆松了一口气,冯止就觉得身旁多了一丝气息,缓缓扭过头,对上一张笑脸,青袍老人拍了拍肩头,道:“二位小友好手段,这些时日肯定收获不小吧?”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危机 战端瞬间在树梢爆发,叶麟手掌覆上一层恐怖麟甲,向冯止的肩头而去。 “呵呵......年轻人到底是容易冲动。”老人身子诡异的消失,声音极为苍凉与缥缈,道:“你们能不被那妖族发现,也算是有些本事,不若这样,我们联手如何?” “联手?”叶麟冷笑,将冯止拨到一边,沉声喝道:“藏头露尾之人,也配与我谈这个?” 不多时,冯止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面前的一片树叶上,老人悠闲的躺在上面,正冲着他嘿嘿笑,“即便老夫没有刻意隐藏,也不该这样轻易被人发现才对。” 老人身子迎风而长,仔细打量着冯止,啧啧称奇:“怪了怪了,这样的体质,竟有人舍得拿来送死。” “前辈此话何意?”冯止皱眉问道,他与师兄师傅三人,一直居于偏僻的孤岛之上,从不曾知道自己有什么玄妙体质。 老人拿余光瞧了眼叶麟,随后淡笑道:“不要如此小心防备,在这个地方能活下来的人族不多,你们每一位都是极为难得,即便不与老夫合作,我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叶麟神色微动,开口问道:“魔窟有古籍,记载着宗门有一个恐怖炼狱,里面镇守着许多实力难以想象的敌手。” 说着,叶麟悄然后退几步,道:“前辈可知这个地方在哪?” “你们不就身在其中吗?”老人伸手紧了紧衣衫,道:“不过魔窟这一次的手笔,还真是让老夫有些震惊,你能看到那种绝密的事情,必定地位极高,为何要进来冒险?” 没等叶麟回答,老人自言自语道:“是了,八百年过去,又到了收割的季节。” 他时而眉头紧锁,仔细瞧了叶麟好一会,才摇头道:“不可能,你这样的后辈来做那种事情,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老人冥思苦想,最终都不得其解,抬头定定的望着叶麟,问道:“你此番进来可带有师命。” 叶麟脸色微变,瞟了冯止一眼,后者识趣的将灵觉暂时封闭。 “果然负有重任而来。”老人心中一跳,望向面前年轻人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敬畏。 “师门曾传我一道旨意,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够开启。”叶麟心思转动极快,以凝重的表情说出这话,给人的感觉异常可靠。 事实上,他叶麟只不过是个弃子,被魔窟高层丢在此处等死。 “打住......剩下的东西不是我能够听的。”老人脸上没有半点轻快,制止了叶麟的动作,神色复杂的瞟了他一眼,道:“我观你气息浮动,似乎在突破边缘,可有什么老夫能做的。” 叶麟笑容灿烂,扯开衣衫,露出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鳞片。 “这是.......”老人如遭雷击,双眸短暂的失神后,惊骇道:“这么多年过去,难道魔窟真的做成了那件事?” “什么事?”叶麟问道,自己是人龙混血,但从面前老人的话来看,似乎在很多年前,魔窟就在图谋着什么。 要知道,依据老人之前的话,不难推测出他至少活了八百余年,甚至很有可能是寿数跨过了千元大关的老怪物。 修行路上,即便是天赋超然,一路破关畅通无阻之辈,在达到一定寿命之后,都难免会引来莫名的灾祸,无法风平浪静的活下去。 老人摇了摇头,又问了叶麟的所需,在得知不过是些有着龙族一丝血脉的妖兽后,他身子骤然消失在二人面前。 此后三天,冯止又忙碌了起来,甚至远比之前还要忙上数倍。 这位神秘出现的老人,凭借着出神入化的身法,几乎能够瞒过所有的妖兽,在不遗余力的帮助叶麟破关。 只怕是那位下令将叶麟投入封魔台的存在都料想不到,魔窟弟子这个身份,竟会成了叶麟的助力。 禁地深处一片荒原上,大地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将土壤侵黑,以少年姿态行走的巨犼放下一头妖兽尸体,皱起眉头,看向极北的远方。 “那里怎会有血印的波动?”巨犼揉着眉心,他久在沉睡,许多事情都无法想起,此刻在回溯,自己何时去过北域。 除去檀老外的四大镇兽,即便关系再亲近,都不会轻易涉足对方的领地,更不会在那里留下属于自己的独特印记。 最让少年在意的是,那波动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妙,令他出现了短暂的失魂落魄,仿佛被人夺了心智一般。 脑海中浮现某道苍老的身影,少年心中一通烦闷,脚掌重重踏下,立身的地方为之龟裂。 “大人,发生何事您如此恼怒,可是这里的血食不合胃口?”一个老者从地底钻了出来,手中握着根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的手杖,弯腰行礼。 白胡子老者此刻有些惴惴不安,当年巨犼沉睡,将领地的实际掌控权交给了他,只格外吩咐了豢养血食这一件事,现下出了问题,老人自然心中惶恐。 他本体并非是妖兽,而是血腥大地滋生出的精怪,但因为被此地怨煞缠身,几乎被定了型,此生都不会有任何进步,唯有寄托在巨犼之下。 少年有些茫然,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老者,轻喝道:“味道还算不错,就是实力差了些,日后让各大种族交出一些血脉纯正的后人,放牧在此处。” 巨犼虽然心情不佳,但却没有对老人如何,甚至说话的语气与平时相比都称得上温和,这一点让他自己都惊讶不已。 老者恭敬称是,随后融入大地,外人很难想象,在这片疆域上,他有着巨犼都不曾具备的能力,可以一念来到任何地方。 此刻老者如火烧屁股一般,美滋滋的去往各族传讯,且有意将‘圣旨’措辞更改了一二,亲自点了曾对他口无遮拦之辈,令各族族长都脸绿。 无暇顾及老者的作为,巨犼飞上天空,急速去往那处血印波动处,心中始终带着几分不安。 青铜宫殿中,猿石看着陈圣炼丹,脸色逐渐黑了下去,道:“老师,您真的觉得他能够成功?” 占据林苦肉身的老人笑了笑,答道:“能或不能有什么区别,我都到了这步田地,还不能赌上一赌?” 猿石神色黯然,心中自责,肉身陨灭之后,他能够明确的感受到老人的衰弱,却无法动身寻找滋补神魂的灵药,甚至都不敢表现出异动,只能兢兢业业的做着猿族之长。 “都是因为薛媚那个贱人!”猿石咬牙切齿,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老人皱起眉头,转过身,目光化为最凌厉的神剑,直刺猿石心底最深处,道:“你真觉得是凭薛媚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猿石心神微震,颤声道:“老师是说......有更恐怖的人在暗中?” 点了点头,老人淡淡道:“这些年别说是你要小心翼翼的,就连老夫都不得不谨慎提防,否则入魔地的那一段路,就不必你消耗那枚血精了。” 猿石将细若尘埃的晶石托在手上,惭愧道:“是弟子无用,修行多年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无妨,今次我若是重生失败,会将传承留给你,神魂中残留的东西,足够修行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了。”老人的语气悲怆,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不抱多少希望。 对于老师近乎遗言的话语,猿石选择了沉默,攥紧了怀中一物,他不愿也不会让事情落到那一步,真到了紧急关头,不惜牺牲某些珍视的东西,也要让老师活下来。 突然耳畔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循声看去,二人皆变色,陈圣面前的丹鼎已然爆碎,金属残片飞射,有许多冲着陈圣而去。 “救人!”老人轻喝,顾不得自身的消耗,脚步一跨来到陈圣面前,要为其当下丹鼎碎片冲击。 却见陈圣双眸明亮,胸前死死抱着一个乾坤袋,那是他关键时刻抢救下来的药液。 “有劳前辈了。”陈圣轻道了一声,缓缓将药液一一摆好,呼出一口浊气,才取出制式古朴的青铜鼎,与此地极为相衬。 老人轻声劝道:“你何不先调息片刻,恢复下伤势也好。” 如此近距离的丹鼎爆炸,炼药之人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更何况其中神识层次的消耗,绝对会比肉身受伤还要严重。 陈圣笑着摇了摇头,他双眸明亮有光,这一次炼药的失败,令陈圣看到了一丝契机,或许有助于丹药的炼成。 瞬间察觉到陈圣陷入某种玄妙境界的老人,抽身而退的同时不禁轻叹,若是早上在猿石之前遇上陈圣,或许他真有可能被其天赋折服,破例收为弟子。 这种念头一经产生,就如心魔一般深深扎根,急速增长,老人退回猿石身旁,由衷赞道:“此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意境,你沉心感悟,会有不小的好处。” 猿石点了点头,他亦察觉到了陈圣的不凡,却有些忧虑道:“陈兄如今几乎油尽灯枯,真的能够坚持到丹药炼成?” “无妨,即便是炼不成,为师也有耐心等下去。” 听到这样一番话,猿石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眼中闪过复杂神色,目光转回陈圣身上时,猿石双眸变得古井无波,神色静谧。 这一次的丹药炼制格外顺利,所有的药力融合几乎都在瞬间完成,径直来到了最后的收药阶段,两人都可清晰的看见,青铜鼎中,一颗金色丹药徐徐成型。 阵阵药香扑鼻,将此地黏稠的血腥味道逼退不少。 猿石眼中有异样光彩,极为期盼的看着那粒金丹。 恰逢此时,老人的脸色有了变化,喃喃自语道:“他不应找到此处才是?” “谁?”猿石心跳骤停了一刻,不想到了这种时候还会横生枝节。 老人笑了笑,将看见的场景放映在猿石面前。 魔地之外,巨犼站在那里,脸色游弋不定,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冒险走进去,面前的空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给他的威胁感很重。 如今都是半步化神的巨犼,实力几乎是整片禁地中的绝巅,只在那位大人之下,却有这种感觉,足见此地的不凡与诡异。 “那老鬼出现的无根无源,难道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巨犼自语,当年将老人击杀之后,他们几人曾访遍所有与之同代的妖兽,都不知那样的恐怖人物出身地,只知是在北域。 猿石盯着镜中的身影,双眸赤红,咬牙道:“我去拦下他!” “你若去了,岂不是告诉人家老师躲藏在此处?”老人揶揄,开玩笑道:“或许那小子吃些苦头,就会自己离开了。” 猿石自然不会寄这种希望,手中出现了那口石刀,要去青铜殿外守护,至少为老师重生拖延时间。 对此老人没有阻止,想反他还笑着说道:“这座远古的宫殿,若没有主人允许,即便是化神修士都无法硬闯,你愿意去看门就去吧。” 说完,他促狭的看着弟子,满是玩味之色。 “老师,你......”猿石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二人沉默许久后,老人淡淡道:“好了,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不要再多想了,你已错过许多机遇。” 老人抬头叹息,自嘲道:“若是到了最后,我都无法复生,那就活该这小子倒霉。” 猿石心中一凛,老师这话,怎么越发的像是遗言。 可以说,能够牵动老人心绪的,就唯有那传出药香的丹炉,已经鼎前端坐的陈圣,前者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后者却是能够让他另眼相待的年轻人。 此刻在他的视线中,陈圣不再是老者形象,而是位丰神绝代的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岁,眉宇间那股从容淡定,使人动容。 能够修行到化神境界,老人深知心智比天赋更加重要,在达到某个阶段之后,无论是人族还是妖兽,都会接触到一个玄奇境界,触及天地大道。 到了那个时候,后者能带来的差别并不会太大,可能有时候会被天赋远远逊色过自己的人反超,只因他心智不足。 炉中丹药彻底成型,陈圣嘴角扯上一丝弧度,手掌印结猛然变化,炉中火焰变得极为旺盛,其火力之强,给人的感觉好似要将丹药炼为灰烬。 猿石神色大变,就要冲上前去阻止,被老人以莫大力量镇压住,老人没有开口解释,他亦不只陈圣为何如此,而是源于一种纯粹的信任。 猿石在挣扎嘶吼,双目欲裂,眼睁睁看着炉中火焰升腾。 “来得好!”陈圣眸中射出神光,轻喝:“我猜的果然不错,这种阴冥之地,果真生出了邪祟,竟想贪图神药。” 随着火焰的炙烤,丹药表面浮现一张可怖的脸庞,嘴里发出极为凄厉的低语,陈圣知道这是怨魂的诅咒,在垂死挣扎。 咬破舌尖,陈圣将一口精血喷入丹炉之中,出手狠辣无情,火焰一碰到血液,就如同得到了莫大助力一般,化成道道的符纹,烙印在丹药之上。 “好精妙的手笔。”饶是老人都不禁轻叹,他曾见过不少人族,亦得到许多古籍残篇,其中记载着不少符箓之术,老人研习了多年都无法参透皮毛。 看着陈圣打出的片片神光,老人表情由轻叹变为了惊骇,以他的神识力量,都有些看不清了,跟不上符纹走势。 最终老人彻底放弃,静静等待丹炉中的争锋落幕。 陈圣嘴角淌着血,之前炼丹失败并非是他技法的问题,而是被藏在暗处的东西给暗算,炼化的药力给人做了嫁衣,若不是陈圣反应及时,将丹药化去,那场爆炸的声势绝对骇人。 然而这个举动,也令那个暗中的存在恼怒,无法劫掠到完整的药力,这一次涉险进入丹炉,将自身炼进丹药之中。 “破!”陈圣轻喝,面前的青铜鼎化为齑粉,只余下一颗流淌着云纹的丹药。 将其握在手中,陈圣转过身,有些虚弱道:“此丹品质不算完美,前辈若是愿意等的话,我休息片刻。” 不等他说完,老人已经大笑着上前,接过丹药,道:“你小子受伤不轻,跟那样的老怪物博弈,心神消耗极大,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极好了,再逼你炼药,老夫岂不是在杀人?” 陈圣默然,敏锐的察觉到师徒二人的异样,他叹了一口气,将服用丹药的配合之法说出,盘膝坐于一旁。 此次的炼丹几乎是陈圣出海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这座青铜宫殿,简直就是魔地中的魔地,养出了一头化神之上的鬼煞。 所幸只是神魂力量,加上那鬼煞觊觎陈圣的丹药,才自入囚笼,被以秘法符纹炼化,最后一点灵光封印于丹内,所以陈圣才会说,炼成的丹药品质不佳。 陈圣觉得那位老人看出一些端倪,心中不由蒙上阴霾,难以想象两者之间会碰撞出怎样的火光。 不过此刻,陈圣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不得不沉入心神,如老人所说的一样,他体内极为混乱,尤其神识之海波涛汹涌,极为的不平静。 与化神之上的存在神识对弈,陈圣借助神纹的优势,才小胜一筹,带来的结果就是,丹药被污浊,虽不影响药力,常人却是难以消受。 林苦被老人放归自由,且留下了些许感悟,让其跟在陈圣身旁照顾,老人独自裹着尸身去往宫殿深处,连猿石都没有跟上去。 猿石盯着老人留下的水镜,里面巨犼终于有了动作,指尖掐着一丝血光,破入魔地领域。 比起陈圣一行的举步维艰,少年可说是闲庭散步,到了他这个境界,寻常外物根本不敢靠近,之前对陈圣等人出手的那个存在,躲在数十丈外,瑟瑟发抖。 猿石的心沉了下去,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还是来了,如今老师得到了那枚丹药,重生在即,却在这种关头出现一位生死大敌。 很快猿石就察觉到了异样,巨犼所走的路线,似乎与他们走过的不同,指向另外一个地方。 “谁在暗处做手脚?”少年皱眉,他亦察觉到不对,指尖血光湮灭,默默感应了一番,寻了个位置,悍然出手。 面前实质一般的空间瞬间裂开无数纹理,在巨犼的攻击下成为碎片,掉落满地,手指触及面前的墙壁,少年发现居然无法用神识穿透。 要知道,金丹与筑基之所以宛如天地之别,便是因为灵识转化为神识,能够拥有许多无法想象的伟力,如今居然在此地受到了压制,无法探出去太远。 而且,四周的空间似乎有向中间聚拢的趋势,那处被击破的地方也在愈合。 巨犼冷笑一声,显露本体将整片空间撑开,而后以缺口处为突破点,向着遥遥呼唤的方向而去。 猿石神色微变,因为从方位上来看,少年的目标就是青铜宫殿,猿石皱眉自语:“莫非此地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话刚脱口,猿石恍然大悟,急速奔出,看着面前幽静的长廊,陷入沉思,虽然知道可能是那些嗜血兽引来的巨犼,但他一时间也无法应对。 这种绝望的无力感,再一次将猿石彻底吞没。 林苦小心翼翼的走近,道:“或许陈前辈会有办法。” 猿石眼神闪烁,显然有些意动,以陈圣那手玄妙的符纹术,或许无法将嗜血兽们消灭,但布下阵法掩藏气息还是能够做到的。 走了几步,猿石又停了下来,摇头道:“不行,陈兄刚经历一场大战,消耗必定极大,此刻再让他出手,太过凶险。” 二人回到水镜前,皆松了一口气,魔地不愧是生命禁绝之地,饶是巨犼这样的大能,都无法一下冲出太远,被神秘的力量给挡住。 定神看去,一道浑身被黑雾包裹的身影,持着柄黑剑,遥指着巨犼的心脏。 “是你?”巨犼缩小为人形,皱眉道:“我知道这是你的领地,但那里有一道血印,我需去将其收回。” 他的修行之法与凡间血修相似,力量源于体内的汹涌血气,任由祭炼后的血印失落在外,无疑是自损实力,以往未曾察觉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找到了,那便无论如何都要收回来。 黑雾沉默不语,只是将剑锋移下,继续指着巨犼的心脏。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惊天诡术 “你当真要拦我?”巨犼蹙眉,心中有些涟漪,镇守禁地各方的五人中,唯独眼前之人最为神秘,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浑身幽邃黑雾,与剑刃传递出的可怖寒意,便是西域之主叶黑的象征。 叶黑一言不发,并未欺身上前,似乎只打算将巨犼给拦下,不会多做任何事。 少年很快察觉到异样,面前之人虽与叶黑气息相近,却少了一丝肃杀之气,没有那份独镇天下的威严。 “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道路吧。”巨犼语气冷漠,他亦不愿伤害可能与叶黑有着关系之人。 那道黑影缓缓动了,剑身开始颤抖,随后传来极为沙哑的声音,“此乃我族禁地,外人不可涉足!” “你族?”巨犼脸色有了些许变化,喃喃道:“叶黑来历不祥,竟然是出自这样一个不曾显露人前的种族吗.......” 心中瞬间有了定计,少年身子一掠而出,嘴角噙着残忍的笑容,喝道:“正好让本座尝尝,你这一族的血脉有怎样的玄妙之处。” 能够出现一位元婴巅峰存在的种族,极少是血脉平庸,他怀疑这些人体内流淌着上古的血液,加上这处绝域一般的地方,更彰显着其不凡。 黑雾眼见少年飞来,体外雾气震颤,眨眼间凝聚出上百口飞剑。 “看来叶黑没有向你提过我,否则就不该如此白费力气。”少年脚步丝毫没有被阻滞,肉身撞上那锋利的飞剑,只碰了一下,便将其化为尘埃。 几乎瞬间来到黑雾跟前,少年咧开嘴,手掌作爪,舔了舔嘴角,狞笑道:“让我来看看,或许能够从你的肉身窥见叶黑的全貌。” 要知道,那个家伙不知道碍于何种原因,每每有人想要看其真身,使出的手段便都会失效,若是不回撤及时,神识都会受到重创。 曾经在一段岁月中,许多年老妖兽们都热衷于打赌,就赌叶黑是男是女,美还是丑,风行一时。 即便是最为淡然处世的檀老,都曾下了大手笔的赌注,引起不小的风波。 叶黑与巨犼是全然不同的性格,虽实力强大,却不会对弱者做些什么,甚至偶尔会现身说法,在禁地中仰慕者众多,皆想看看那团诡谲雾气下的真容。 黑雾人显然不可能让巨犼如愿,爪破开雾气后,只觉得手上一空,全然没有击中任何东西,面前黑光一闪,一团雾气在十丈开外凝聚而出。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黑雾只是化作了人形,生有猩红双眸,手上握着只纤长的骨剑,闪烁幽光。 “有意思,难道是最为各族不齿的那些家伙?”少年心中的好奇越发浓郁,这一手脱身的术法能瞒过如今的他,可谓是极为不凡了。 而那具幽鬼一般的身躯,给人的感觉宛若与此间天地勾连,其威压便有如天威,不容任何人冒犯。 即便是在化神门槛上站住脚的少年,此刻都感觉到了压力,四周空间中有大道规则在排斥自己。 黑雾并没有趁机出手,相反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少年身后开辟出一条道路,有心放其离去。 少年轻哼,道:“我之去留,还轮不到你这样的东西来左右。” 他满身的凶煞戾气,十指指心皆流淌出一滴血珠,泛着各色的宝光,将阴郁的天地映照的极为可怖。 在空中划过宝光,少年顶着天地之威冲出,势要将那黑雾撕碎,一窥其中的奥妙。 “死!” 黑雾与魔地合为一体,拥有极为强大的战力,双掌握紧,身前凭空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掌印,缓缓合起。 少年的极速被破去,察觉居然无法逃脱那大道掌印,他悬停在空中,指尖挑动,将所有的宝光汇聚,最后融合成为一个古朴的血色大印。 “就是此物,当年夺走老师最后一线生机。”猿石死死盯着那枚宝印,眼中有着凌厉的杀机,恨不得冲出去将那少年撕成碎块。 林苦悄然向后退了几步,着实被他身上逸散出的杀气吓得不轻,自己如今刚刚走上正轨,得到了化神修士的馈赠,将来的路途必定极为坦荡,可不希望无端死在这里。 猿石瞥了他一眼,道:“你放心,看在老师与陈兄的面子上,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说这话时,猿石强忍住心底的怒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许,严格论起来,林苦如今算是他的同门,体内有着老师留下的一些修行感悟。 那位老人曾有明言,除非碰到天资卓越到超过自己的人,否则便不会轻易招收入室弟子,而猿石与林苦这样,靠着些许点拨前行的晚辈,只能做记名。 猿石看着林苦,颇有种看着当年自己的感觉,蓦然叹道:“老师的修行之路极为不凡,能够在这座天地中步入化神境界,从古至今不过寥寥几人耳。” 林苦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道:“若是让你看见修行界的景象,岂不是更要感叹老前辈的伟大?” 东海之辽阔,传扬最为广泛的十大强者中,除了龙宫之主摸到了那个境界,其余人都不过是元婴境界,据说陆地之上更为不堪,连元婴修士都没有几人。 想到这,林苦上下打量着猿石,摇头不已,这样实力的灵兽,放在外界任何一处大势力,都绝对会受到礼遇,多半会请为镇守山门的底蕴。 在二人各自慨叹的时候,陈圣体内有异象展露。 丹炉爆炸之后,他并非一无所获,从碎片中截留到了些许神念,在低语着某种上古的语言。 陈圣站在识海之上,望向那搅动风云的根源之物,不禁有些错愕,一枚淡金色的小铃铛高悬天空。 铃身空旷,内里的铜铛早已没了痕迹,此刻在汲取识海的力量,缓缓滋补着自身,想要重新变得完整。 “这是什么......竟然能剥夺神识的力量。”陈圣皱眉,他虽以神念镇压识海,却也承受着那股恐怖力量,平静的海面下可谓是暗流涌动,时而汇聚成一股,撞破镇压之力。 陈圣飞掠而出,他如今状态极为玄妙,身体以脚下识海凝练而成,力量根源却出自气府,一颗金丹彻底碎裂,长出了手和脚。 这样的场景令许多修士向往,是迈向元婴的征兆,然而陈圣心中却有一种不祥之感,加上那颗血色金丹的猛然壮大,时刻另外两颗不得不联合起来,才能与之对抗。 气府中现在的情形是,初具人形的血色金丹占据最中央的位置,几乎掠夺一切能够夺到的力量,另外两枚各自偏安一隅,分外的安静与沉寂。 陈圣数次想要动用它们的力量,都无法成功,最终不得不借助血色金丹,入到这里,来平息识海之争。 “看来只有将它先收服了。”陈圣轻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种结果,在自己的识海战斗,无论最终形势如何,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铜铃显然已有灵智,自识海中感觉到陈圣的心绪,决定先下手为强,劫掠了大股的神识力量,自空中砸下,十分粗暴。 “你大爷的......”陈圣怒骂,这可都是自己辛苦修成的力量,如今变成了敌人的武器,最为致命的是,他还不敢全力出手,否则神识损耗过度,可能会影响将来的修行。 铜铃如有人操纵一般,每每震颤一下,虽未发出任何声音,却都能够让陈圣毛骨悚然。 两者之间,只要铜铃出手,陈圣就要纵身闪躲,甚至还要出手卸力,生怕砸烂了自己的识海。 “它似乎在逼我靠近气府?”陈圣皱眉,任何修行者体内光景都不甚相同,但有两样东西不可缺少,二者之间又有着某种联系。 识海的前身为气府根基,在结丹之后被点化,成了一孔泉眼,神识力量每强横一份,泉眼也会随之扩大,最终成为一片湖泊,或者是......广袤无垠的大海。 这个时候悬浮在海面上的气府,会有变得极为宽阔,可承载的力量也越发多,就好比陈圣有着三颗金丹的气府,若是放在外界,起码需要数十里的山岭才能够放下。 可说两者都是修行者的关键之物,识海承魂,气府载力,缺一不可。 陈圣面色凝重,身后不远便是气府了,他几乎没有后退的余地,天空中的铜铃还在震颤,已经能够发出一些轻微的声音,好似有人在发出讥笑。 “我的身躯,也是你能够觊觎的吗?”陈圣冷笑,到了此刻他也猜出一些端倪,此物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某位强大存在的重宝,被自己从神识碎片洪流中截了出来,如今带来不祥。 他已经退无可避,随手击碎了一座大山,陈圣面色平静如水,将接踵而至的所有攻击挡下,悍然撞向那颗铜铃。 这一战的落幕令陈圣有些诧异,近身之后轻易就取下了铜铃,身下识海也变得平静,踱步在水面上,陈圣仔细打量着手中宝贝。 “竟有这样的东西?”陈圣惊叹不已,为铜铃的神奇之处折服,这样恐怖的东西,竟然并非实体,而是某个存在的神识所化。 陈圣前世阅遍各宗诸多秘籍,都不曾听闻过这样的手段,足可以见到其珍稀之处,试探着分出一缕神魂缓缓靠近。 蓦然来到一座铜铃内部,陈圣这才看出些许端丽,铃体内壁上,镌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个都拥有着奇特的光蕴流淌。 “这便是铜铃威能的根源所在?”陈圣轻声自语,最终下了个决定,分出一缕神魂在此,日夜参悟古字。 为了防止万一,陈圣极尽力量施展了封印之法,将铜铃沉入识海深处,布下阵法彻底隔绝,之后才安心划开身子,回归了清明。 缓缓睁开双眸,陈圣看见一副奇景,面前两人紧贴在一起,脖子伸的老长,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水镜。 “你们在做什么?”陈圣笑问道。 二人置若罔闻,林苦在被推搡了几下后,扭过头不悦嚷道:“大石头,你推我作甚?” 猿石黑着脸,碍于老师的馈赠,他让林苦不要喊自己前辈,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大胆,给他起了个雅号。 “我没推你!” 二人呆呆看着陈圣,猿石甚至揉了揉眼珠,确认自己没看错后,骂了句:“变态!” 连续炼药数日,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陈圣居然只调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恢复如初,这样的体质与生命力,即便是猿石认知中血脉最为强大的妖兽,都难以做到。 林苦张大着嘴巴,不敢置信道:“陈前辈,你......” 他说话磕磕绊绊的,许久都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陈圣摇头苦笑,迈步走了过来,只瞧了一眼,便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大祸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猿石瞪眼道,如今越看陈圣越不顺眼。 “你可知这人是谁?” 陈圣点头,道:“说起来,我们还是从他手中逃出来的,岂会不熟悉。” 林苦露出异色,颤抖着问道:“你是说,这少年就是那头恐怖的凶兽?” “他的本体应该是犼族,血脉根源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是古籍中赫赫有名的恶兽。”陈圣脑海中蓦然浮现一条黝黑色的狗,想来如今它们也该到了。 猿石打断了他的浮想,皱眉道:“他与那魔地中的人战斗,如今距离宫殿不过百余丈。” 陈圣略微收敛了神色,手里凭空出现两个人偶,将其中一个抛给林苦,道:“神识能够凝实之后,将一缕注入其中,或许可以造出身外化身。” “这是,蕴含大道的人俑?”林苦欣喜不已,如此宝物他只在传说中听到过,据说它能够帮助修士凝练神识,是修行至宝,他手中这个虽然材质不佳,但其中同样蕴含那种伟力。 见林苦十分珍重的收起,陈圣暗暗抹了把冷汗,这等偷工减料的东西,由他的手中拿出去属实有些跌份。 不过此刻陈圣来不及多想,站定在水镜强,目光搜索巨犼的身影,很快便在迷雾中寻到。 “陈兄这是在做什么?”猿石见陈圣满脸的凝重,不敢直接问他,退而看向林苦。 “一杯猴儿酒。”林苦咧着嘴,露出极为和善的笑容,只是这张笑脸,落在猿石的眼中,就显得格外欠揍了。 见猿石不愿答应,林苦又道:“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长,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日我可看的清清楚楚,你藏有一大缸的美酒。” “那是坛子!”猿石满脸黑线,最终扛不住心中的好奇,取出一小杯的猴儿酒,顿时香气扑鼻。 林苦露出灿烂笑容,几乎是将酒杯给抢了过去,深吸口气,只觉通体康泰,浑身的毛孔都在吸纳其中的灵气,还未喝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猿石冷笑,包藏祸心的提醒道:“这酒虽是以灵药灵果酿造,不会带来坏处,但如今的你喝了,只怕难以消受其中的药力。” 他伸出手,笑眯眯道:“不弱由我来保管,你们离开之前再还给你。” 林苦顿时心生警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真当我是没历练过的雏儿,就凭这点小伎俩还想骗走一杯真正的仙酿。” 说罢,他为了防止猿石强行出手,将手中的酒液一口饮下,空杯跌落。 玉质的浅底杯子还未落地就被猿石接住,他似笑非笑道:“希望你能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什么意思?”林苦突然感到一阵晕厥,向前迈了几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旁边的陈圣根本无暇观察这边,心神彻底沉入玉俑之中,在感应远处的印记,当初山洞中他留下的血滴,大有名堂。 其中蕴含着术之一脉的顶尖造诣,乃是前世陈圣与这一条道路上的领头者共同开创的宝术,本意是想勘破境界,没想到有心之举无法成行,却无心为世界留下了瑰宝一般的术。 那一滴血,自陈圣筑基之后就开始祭炼,平时被温养在心脏内,是保命的术法,一旦粘上就能够借到对手的力量。 陈圣能够压制嗜血兽,甚至炼成丹药都是靠这门宝术来完成的。 “有了!”陈圣猛地睁开双眸,战斗之中的巨犼心神格外集中,他花费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破绽。 这一次与之前不同,被施术者就在不远处,若不小心谨慎些,很有可能会被察觉,陈圣指尖淌出鲜血,落在洁白玉俑上,顿时被吸没了进去。 陈圣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印记非常稳定,被发现的概率极大的降低。 黑雾裹挟天地之力的一剑劈来,少年刚想要躲避,就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剑锋来势变得快了十倍不止。 尽管只是一瞬间,却足以令这位半步化神的少年受创,胸前被剑气划破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手指捻起流出的血液,少年露出思索之色,难以想象自己会被这样伤到,不过一指长的伤口,却让少年格外的兴奋,胸中杀意被点燃。 近乎疯狂的神识之力冲出,陈圣不得不退回,将玉俑放在地上,静静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人族的手段果然有可取之处,难怪你们能够拥有这片小天地。”猿石低声赞叹,他表情十分真诚,的确被陈圣给折服了。 试想一下,实力相近的两个人,若是在生死对决的最后一刻,有人在旁施展出这种手段,那么中术者必死无疑,且难以察觉到异常。 陈圣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接下腰间酒壶灌了一口,这门术法虽好,但弊端也极大,影响半步化神的少年一瞬,都让他浑身力量透支,若再往上只怕拿命都未必换得来。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随着少年全力出手,那黑雾逐渐落入败局,即便背靠一片天地,都难以抗衡化神的力量。 猿石略带焦急的看了宫殿深处一眼,距离老师进去已经过了数个时辰,期间都没有半点动静传来,加之大敌的逼近,让他心中难以平静。 陈圣虽在休憩,始终留有一丝心神关注战局,他双眸成淡金色,衰老的脸庞都被映得庄严肃穆,终于在少年剑斩黑雾之际,再度寻到了机会。 一缕神识自深海冲出,汇入玉俑中,使之腾空而起,随后陈圣在身旁插了四支炼神幡,布成了隔绝外界的阵法,才开始出手。 心念触发留在少年体内的印记,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中掠出,为战局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这一次陈圣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就是要靠着这门宝术,阴死半步化神的少年。 少年束着的发丝刹那披散,魔威震世,然而出手还是晚了一些,剑刃斩掉大半的黑雾,自己也被击中,半个身子化为肉泥,下场极为凄惨。 在黑雾散去之后,那股天地威压似乎也随之消逝,巨犼摔落在地上,仅存的半边脸上噙着凶狠的笑容,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算是明白,当初山洞内自己栽了多大的跟头,如今差点送命。 宫殿中的陈圣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意味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巨犼还未来得及重新凝聚尸身,就猛地色变,随后果断斩去腹部之下的身躯,脸色变得煞白与阴狠。 一连说了三个好,少年艰难撑起半个身子,狞笑道:“不愧能引起大人注意,我很期待,你的血肉究竟会是怎样的滋味。” 殿内看着这一幕的两个心思各异,猿石看了眼陈圣,神色古怪中带着些许防备,与这样的人同行太过危险,他甚至开始忧心那枚丹药,会不会也被下了手脚。 陈圣笑了笑,没有说话,自然明白猿石心中所想,当年之所以没有将这术法广为流传,便是因为这恐怖的威力,以及传扬出去之后,可能出现的人人自危。 猿石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陈......兄,这一路上,我应该.....没有太过得罪于你吧?” “有自然是有的。”陈圣微微含笑,伸出一手,道:“一壶猴儿酒,我便考虑与你冰释前嫌,否则嘛......呵呵。” 猿石顿感汗毛竖立,几乎同一时间后撤数丈,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陈圣,一边取出美酒。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七章 风波 见他如此小心防备,陈圣忍不住笑了,随手接过以巧妙手法制成的酒壶,轻掂了掂,道:“前尘往事今日清了,猿兄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我信你才怪......”猿石心中暗道,被陈圣展露出来的鬼蜮手段吓得不轻,始终不敢向前跨出一步。 陈圣无奈,只好指着镜中道:“那家伙如今实力衰退得不像话,我打算去杀他,你去不去?” 虽是在发问,陈圣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足可以表明他心中坚信猿石会动心,一位大敌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任何人都会有想法。 猿石没有令陈圣失望,他猛灌了一口酒,大步走出,一直来到悬尸长廊,才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转身,道:“陈兄不去?” “去......我与此獠仇怨可不比你少,只是心神虚耗,尚得调息一二。”陈圣边喝着酒,边笑道。 猿石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实在看不透面前这个腹黑的家伙在想些什么,本能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诓我出去,莫不会有诈吧?”能够担任一族之长的妖兽,自然不会是灵智低下之辈,猿石这样猜测的。 陈圣张大嘴巴,有些发愣,回过神后怒拍大腿,满脸受伤道:“想不到我在猿兄心中如此不堪,亏我还如此尽心尽力,与那家伙神魂博弈,受到创伤。” 望着他如此不忿的表情,猿石脸上流露疑惑,喃喃道:“莫非真是我多虑了。” 仔细想来,自陈圣二人最初来到猿族,一路上谨言慎行,亦从未露出任何危机,之后被自己半胁迫着进入魔地,陈圣更是连连出手破局。 猿石自问,两人若真的动起手来,他都未必有把握能够胜过陈圣的诸多手段,即便有老师在都心中打鼓,这个家伙是个怪胎。 陈圣控诉得有些口干舌燥,停了下来,瞪着两个眼珠盯着猿石,眼眸深处有笑意流转,突然叫了声:“不好!” “怎么了?”猿石几乎眨眼来到陈圣面前,凝声问道。 “我感应到那家伙的力量在逐渐恢复......”陈圣脸色苍白,露出凝重之色,将手上的玉俑拿给猿石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随时有可能分崩离析。 “我去!”猿石没有多做犹豫,取出石刀,大步迈出,一直越过悬尸长廊,出了宫殿门口。 原本做好了面临危机的猿石愣了,这片充满了诡异的大地,似乎在与巨犼的那一战中耗光了力量,那种沉闷的压迫感不再,他可以轻松的行走。 短暂适应后,猿石一掠来到巨犼面前,望着伏在地上的残躯,眼眸中尽是蔑视的意味,狞笑道:“你也有今天。” “是你?”巨犼虽然受到重创,却并没有将猿石放在眼里,仅余下的独眼中闪过一线讥讽,“当年你老师死的时候没有站出来,躲躲藏藏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活腻了吗?” “狂妄,那便看看你我到底谁死。”猿石出刀,劈出的刀气并未直接击中巨犼,而是贴着其身躯的残破出飞过,带起的劲力将原本快要结痂的地方撕碎。 鲜血淌在地上,少年眼中满怀杀意,不过他并未急着出手,还在等幕后之人出来,他心中坚信,凭借猿石的实力与手段,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昔年你也算是个人物,被那个老家伙看中,认为你天资不凡,未来必定一片坦途,故收入门下,这才过了多少年,便成了个只会趁人之危的鼠辈?” 少年的声音平淡,却如黄钟大吕,在敲打猿石的心神,如巨犼所说的一样,当年他也是天资卓越,且有名师教导,在禁地深处的同辈妖兽中也算是翘楚人物,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见猿石脚步为之停滞,少年脸色浮现喜色,以藏在暗处的断手汲取这片大地的力量,他的修为来自血液,故身体的残破并不算什么。 以二人为中心,三里之内土壤的血色比外界鲜艳许多,大地之下的许多东西被少年调用,其中有他自身被击伤洒出的气血,也有许多年前便沉淀在此处的。 “猿兄,不要与他废话,否则他的实力恢复你我都很难活命。”陈圣根据玉俑看出些端倪,这样传音道。 猿石身躯震颤,顷刻间眼中的迷惘消失不见,转变为最纯粹的杀机,硕大的刀芒冲天而起,几乎将这片天空上灰色的蒙雾击散。 巨犼脸色微变,没料到猿石这么快就能勘破心魔,不得不停下恢复力量的脚步,半具肉身腾空而起。 血红色的大地上,一头曾经只差半步跨入元婴的黄金猿,一个重创近死的半步化神,展开了熟思搏杀。 少年出手无比的狠辣与决然,与猿石不同,他如今每打出一击,都是在消耗生命,若不能短时间解决,即便最终获胜,也很有可能落得身死的下场。 宫殿中陈圣皱起眉头,自语道:“还是小觑了这头恶兽,竟然摸到了化神的门槛。” 身形突兀的消失在宫殿中,陈圣凭空出现在战场之上,极为刁钻的刺出一剑。 巨犼来不及防备,本就剩下不多的躯体被这一剑斩小半,坠落在地上。 陈圣掠到猿石身边,苦笑道:“这回麻烦了。” 猿石侧过头,不解问道:“有什么麻烦的,你我联手难道还杀不了他?” 原本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圣却是深吸一口气,满脸凝重道:“他如今的状态与你老师极为相似,神魂经历了某种蜕变,很难彻底湮灭。” “你是说,他也走到了那一步?”猿石瞠目结舌,这才过了多少年,竟又有人要化神了,还是昔日的生死仇敌。 陈圣摇头,皱眉道:“与真正的化神相去甚远,应该只是窥见了一点门道,可即便是这样,以你我如今的实力,要将他彻底诛杀也很难。” 猿石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沉声问道:“连你都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可惜没有时间准备,若是早知道这样,便不让你贸然走出来了。”陈圣喟叹,他曾同境与化神修士交过手,甚至神魂开始蜕变之人的棘手程度。 猿石双眸微眯,冷哼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没有理由让他就这样离去,大不了拖到老师出关就是了。” 陈圣苦笑点头,“如今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随后的战斗依然是猿石冲在前头,陈圣盘膝坐在一旁,静心恢复的同时,偶尔打出几式术法,两人悉心维持着战局的平衡与稳定。 局势以一种滑稽可笑的姿态进行着,陈圣时而的出手,多少都会为少年带来伤势。 三人都不知道,此刻的禁地再度乱成了一锅粥。 各大疆域都有强大凶兽走出,从治下挑出实力在金丹之上的存在,开始横扫整个禁地。 强大的气息令人窒息,立于古树之巅的叶鳞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乱象对他的图谋影响极大。 那位神秘的老者再度归来,这次仅带了三头有龙族血脉的妖兽,且实力低下。 “木老,可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叶鳞轻声问道。 老人笑了笑,道:“大妖们在发疯,诸多小妖们都躲了起来,如今有些不太好抓。” 木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前几日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叶麟摇了摇头,只说自己还要再考虑一段时间,不希望太早下决定,对此木老微微点头,连说不急。 早前老人便曾提起过,在这封魔台中的人族并不算多,之后为了吸引叶麟前去,又‘泄漏天机’道出了其中的一些秘密,有人藏有上古真龙精血。 叶麟固然极为心动,却不敢轻信任何人,毕竟连亲生父亲都会抛弃,将自己视为蝼蚁般的人物,可以随意踩死,更何况外人。 冯止蜷缩在角落,痴痴的望着两人,眼中满是麻木,这些时日经他手处理的妖兽尸身极多,如今乾坤袋中已经堆积如山。 能够淬炼出一丝龙血的妖兽,在修行界中其实并不多见,在东海这种地方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龙宫虽然不管,但总要顾忌某些龙族大能的脸色,故即便是诸多修行大宗,都很少有人能够享受此等美味。 然而,任谁见了叶麟饮血的场景,再接着吃那种东西,胃口都不会太好,冯止还算好的,最初几日还能够吃下一些,毕竟对修行有益。 自从那位木老出现后,冯止算是彻底没了胃口,原因无他,这个老家伙并不喜欢吃烹熟的食物,每次都是直接切下一块直接吃,还丝毫不避讳冯止。 “小家伙,你脸色怎地如此难看,赶紧出来吃块龙肉补一补。”木老坐在枝杈上,取出一块鲜血淋漓的大腿肉,抛了过去。 冯止瞠目结舌,一时不知是否要出手接住,腿肉落在树叶上,摇摇欲坠。 “吃!”叶麟突然出手取过,递给冯止,道:“你的体质超凡,多吃这种东西对你有好处。” 木老咧嘴笑着,沟壑纵横的老脸绽放,宛若一朵盛开的雏菊。 冯止低下头,心中满是苦涩,小小的咬了一口,身体顿时生了变化,手中的整块腿肉骤然消失,化为纯净的血色能量,没入其双眸。 “你倒是眼尖,将这样一双眼睛带在身边,将来蕴养成后,对你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助力。”木老笑着说道。 叶麟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笑道:“莫要将我想得太过心狠手辣,我能碰上冯兄也算是一份机缘,即便日后需要他献出眼睛,也必定会奉上分量足够的补偿。” 老人轻笑了两声,一闪消失在树梢。 叶麟盯着双眸如虚空般深邃的冯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品评道:“世上也唯有这样一双天眼,才能够配得上我的真龙之躯。” 这一夜的禁地注定不平静,边境上的各族,除去一些血脉彻底与龙族无关的家伙,多多少少有族人消失,无论实力高低,都被一位老人挟持走。 猿斩坐在一块巨石上,俯瞰猿族驻地,目光之中波澜不惊,对其余各族的惨剧看在眼中,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身负上古魔猿血脉,骨子里传承着一股魔性,在乎的事情极少,事实上若非自小在猿族长大,又被猿石交付重托,猿斩早就已经动身离开。 目光所及的远处又有一道血光溅起,猿斩懒懒的抬眼一看,发现那出手之人竟然向着自己这边逃遁而来。 木老手中拎着十余头妖兽,高喊道:“劳烦猿兄为我拦住他们。” 猿斩双眸微眯,察觉到后方投来的质疑目光,蹙眉道:“我与此人并无关系。” “猿兄这话就太过不讲义气了,当日你我说好的,炼化出来的丹药五五分成,如今到了这种危机时刻便要卸磨杀驴吗?” 老人极不厚道,这些时日他潜藏在各族中央,没少偷听到一些事情,此刻大声说道:“是猿兄你自己说的,魔猿血脉吞噬各族精血之后,体内的宝血会产生蜕变,将来可以炼制延续寿元的无上宝药。” 此话一出,许多追击而来的人皆停住脚步,目光在两人中打转,心思各异。 一些暮气沉沉的老人走向猿斩,道:“无论是否属实,我想你猿族都该给我们个交代。” “什么交代?”猿斩自石上跃下,上身精赤,眼中掠过一丝猩红,冷笑道:“与其花费气力在我身上,还不如去抓那个人族,我曾听族长提起过,禁地之外的人族,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本领与威能,慢了人可就跑了。” “跑不了。”一个绿袍老人走出,含笑道:“猿斩贤侄,我与你父亲当年也算有些交情,只要能够确保此事与你无关,我保证在场的没有人会难为你。” “你算什么东西?”猿斩毫不客气,这群老梆子被那人族挑动,觊觎他体内流淌的魔猿血脉,如今却搬出这等滑稽的借口。 木老嘿嘿发笑,祭出大杀器:“诸位可以仔细想想,你们每一族都有人被我劫掠,但他们猿族却能够安然无恙,这些时日矿脉所获只怕远超过你们所有人吧?” 这下就连年轻一些的强者都变色,真正起了疑心,当然,也有眼热猿族收获的,想要趁火打劫,即便不能将猿斩拉下马,也要让猿族剐下几层肉来。 猿斩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一圈,漠然问道:“废话说完了,谁先来?” “猿兄霸道,无愧为上古血脉。”木老人在一旁拱火,极乐意看到双方打起来。 然而寿元都快要耗尽的老家伙,岂会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合力彻底封闭了边界阵法,随后点出几人去抓他,而后继续走向猿斩。 “你们这几族,我都会记下,将来回报你们的子孙。”猿斩狞笑,他体内的魔血在涌动,这些时日被各处气血牵动的战意彻底点燃。 猿斩率先出手,手掌宛若巨大的磨盘,打向离他最近的一位老人,是个无限接近中期的金丹老妖,如今寿元快要枯竭。 老妖冷笑一声,对这年轻晚辈回击,爪上覆盖着一层幽绿色的光芒,那是他本体自带的剧毒,可破任何力量,直接攻击神魂。 “死!” 一声尖啸,落在地上的尸体却是那老妖,被猿斩一掌击碎了胸骨,而那毒爪也没能奏效,只在猿斩身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好狠的小子,阴蛇族老没有对你下狠手,你却如此毒辣,要了他的性命,看来今天当真不能留你了。”又有数人走出,其中一位寒声呵斥道。 对于这种睥睨众生的姿态,猿斩微微一笑,随后悍然出手,他本就不是喜欢啰嗦的性子,血脉传承自远古的魔头,一位可与天地齐平的大修,岂会示弱于人。 远处的木老固然险象环生,却时刻关注着战况,在猿斩再度击杀一人后,终于皱起了眉头,自语道:“老夫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 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定会被人揭破,不可能长远的进行下去,故早早准备了后手,隐晦透露出许多消息,将矛头引到猿斩身上。 老人此刻有些傻眼了,他没有想到猿斩这样强大,不仅没有落败的迹象,还越战越勇,大有要镇压下所有人的趋势。 木老数度企图去冲击阵壁,结果都无功而返,连混沌凶兽那样的存在都无法击破,以他的实力更是不可能。 打到了现在,剩下的几个老家伙都生出了退意,发现猿斩是不弱于自己的对手,而他们太过古老与腐朽,根本消耗不过这样一位年轻人。 “猿斩贤侄,是老夫等人糊涂了,此事与你猿族绝对没有关系,还请快快收手吧。”那位绿袍老人胸口挨了一击,只感体内生机被斩去少许,当下惶惶不安道:“看在我与你父是至交的份上,收手吧。” 猿斩冷哼,果真停了手,向后飞退出百余步,如一尊魔神般俯视诸人,道:“此事并未发生过,他们几位是自己坐化的,你们,懂吗?” 众人心中凛然,这魔猿是在给各族面子,却也是一种威慑,日后他们族中若再敢为难猿族,很有可能会有人再度‘坐化’。 即便如此,剩下的几位老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幅残躯实在经不起折腾,很快带着尸体离开,连那木老人都顾之不上。 “至于你,将所获之物留下。”猿斩语气平静,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走到木老人面前,伸出手,“除去那些妖兽尸身,你还偷走了许多矿石,尽数留下吧。” 木老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他原本来此就是为了矿石而来,其中蕴含一种神秘的力量,对人族开辟自己的领地有着深远的意义,不想却被人发觉。 “拿出来!”猿斩踏出一步,语气沉重。 “砰!”一大袋石头落在地上,木老人十分干脆,他这样善于逃生之道的人,能够清晰感知到杀气的存在。 方才犹豫的那一瞬间,便是这位老人自开始修行以来,最为接近死亡的一刻。 黑色的石头大小各异,有的石皮很薄,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宝矿,晶莹剔透,极为诱人。 “可惜啊,这样的至宝从手中溜走。”木老人唉声叹气,步子悄然挪后,他感知到阵法禁制已然减弱,可以借秘法遁出。 猿斩突然开口:“我让你走了吗?” 老人心里发毛,缓缓转过身,苦兮兮道:“猿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今后你可以继续劫掠他们,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猿斩露出笑容,戏谑道。 老人心说鬼才会再来,他打定了主意,在猿斩离去之前都不会再出手了,一人击退各族宿老,这样的实力太过恐怖,最让人心悸的是,木老人上一次与猿斩交手,他分明还没有这份实力。 猿斩似乎有些诧异,又道:“你若愿意,我可以在你陷入绝境的时候出手。” “当真?”木老人有些意动,有这样的助力存在,他出入各族的矿藏还不是像自家后院一样,以他的身法,除去少数的几人,根本没人能够察觉。 “不过......”猿石突然停住,目光瞥向某处,皱眉道:“为何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并非是恐惧,而是一种血脉深处的波动,在与某种东西产生感应,在互相牵引。 木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呆若木鸡,颤声道:“村...村长,你怎么来了?” 来人瞥了他一眼,淡笑道:“你出门多日连个消息都不传回来,有人很担心,求我来看看。” 身姿虚幻的男子笑了笑,道:“不必紧张,我与你们禁地中的存在有过明言,不会在这里出手,只是能否请小友给个面子?” 男子指着连连撇嘴的木老人,意思很明确。 “那不行,我还需他为我办事。”猿斩断然拒绝,随后向木老人说道:“你所盗的所有矿石,我要分一半。” 木老人愣了,而后跳脚大骂:“你个乌龟王八蛋,嘴巴一张就要五成,怎么不去抢?” 猿斩以掌击拳,露出恍然之色,“那便等你偷完,我再出来抢好了。” 木老人翻了个白眼,骂道:“妈的......”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萧拙 老人脸上虽有满脸怒意,心中却在考量这笔买卖的可行性,一下少点半数的利益固然肉疼,却也相当于有了一位内应,行动起来会极为方便。 浑身沐浴在光华中的男子失笑,“不想在我人族地域纵横无匹的木老怪,竟要在这块土地上折戟沉沙。” 猿斩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我与木兄是公平交易,并不会夹杂任何心机谋算。” “这些我可管不着,今日是来找人的,既然找着了,自然就该走了。”男子笑容和熙,身子一闪而没。 “这就......走了?”木老人瞠目结舌,随后啐了口唾沫,不忿道:“狗屁的找人,我看你是趁机偷跑出来的。” 他对这位村长的性子极为熟悉,多半不会真正为自己而来。 猿斩向前走了一步,皱眉问道:“五五分,你答应还是拒绝?” 木老人扭过头,好像生嚼了苦瓜一般,苦兮兮道:“敢拒绝我还能有命活着吗?” 二人最终定下一个联系方式,老人飘然离开禁地,这一次被人察觉他受创不轻,需要静心疗伤。 丛林密布的禁地中,有一臻白光团在行进,村长漫无目的的逛着,若有人能够看破其身形,会发现他双眸蕴着神光,每过一处都在细细端详,多是在看山川地脉。 偶尔碰上血脉不俗的妖兽,男子也会驻足一会,若有所思的点头后悠悠离去,然而他如此姿态,却没有任何一头大妖能够发现其行踪。 直到,北域某处传来天地震动,令得男子近乎完美的隐匿术法露出破绽,尽管只有片刻,这位被诸多人族公推为村长的男子,不禁皱起眉头,脸色有几分沉重道:“蛮荒妖族,又要多一尊化神大妖了吗?” 同样的波动,他曾在数十年前感应到一次,那是妖兽破境蜕变引起的天地异象。 对战的三人几乎同时停手,抬头看向空中的灵气漩涡,凝聚出的硕大灵气柱灌入下方。 “这是,那个老家伙的气息?”巨犼小半个身子颤抖,近乎绝望般嘶吼:“他都那样了,竟然还有复活的机会!” 猿石欺身上前,冷笑道:“老师是何等伟岸的人物,会被你们几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东西杀掉。” 少年双眸失神,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心中亦是不相信那位老人还活着,然而此刻那股逐渐强横的气息表明,那个让他恐惧了这么多年的人,果真还没有彻底死去。 陈圣双眸微凝,暗咬舌尖,强行逼出一口精血,洒在满是裂纹的玉俑之上。 巨犼猛然觉得身体发寒,一种接近死亡的威胁感传来,他急速使出了所有的手段,想要防止来自各处的袭杀。 嘴角掀起一丝笑意,手掌接印,轻喝道:“灭!” 巨犼万万也想不到,这一击杀招并非来自那位恐怖的老人,而是出自他最看不起的人族之手。 随着玉俑彻底化灰,少年本就没剩下多少的身躯浮上裂纹,胸膛心脏处更是有一个血洞,鲜血汩汩。 “是你动的手脚!”到了这步田地,巨犼仍没有要死去的态势,尽管胸前血流不止,他眼中的光芒却猛然璀璨,击发了蓄积已久的招式。 陈圣面色泛白,面对这一击他再无余力接下,甚至就连想要避开都做不到。 就在陈圣决定触发那张保命符箓之时,身旁出现一位老人,满身神魂尚未散去,对着那道掌印冷哼一声。 巨犼顿时如遭雷击,面如金纸,终于倒了下去。 “老师,您成功了?”猿石快速赶来,不由惊喜道。 老人瞥了他一眼,只丢下句“为我护法”,便拉着陈圣重新进入青铜宫殿中。 “敢问前辈,你还是你吗?”陈圣咳出少许血丝,这样问道。 “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老人露出苦笑,向陈圣展开自己的识海防御,虽是刚刚复活,他的识海宽阔程度已经超出陈圣认知中的任何元婴修士。 然而,正是在这样一片金色海洋上,悬浮着一颗黑日,在吞噬汲取周围的所有光与力。 “想来这就是你所说的邪祟了,尽管老夫早有防备,却还是被他给逃脱,趁机躲入识海。”老人眉头紧皱,开门见山道:“我知你们人族传承中有着许多玄妙宝术,你仔细想想,可有能够破除之法。” 陈圣点了点头,随后陷入思索,若是天机子尚在,他还能从其口中问出些法门,即便不能彻底根除,也有办法压制。 “你快一些。”老人开口催促道,他感觉意识在逐渐退去,要被那邪物短暂控制身体。 化神境界以神念为长,加之老人锤炼百年,却还是要与那邪物进行抢夺,无法时时掌控肉身,足可见这座青铜宫殿都养出了一些怎样的怪物。 陈圣尤在思索,邪物操控着的拳劲已然袭来,一瞬间宫殿内的邪煞之气被调动,在空中凝聚成千万只无形的拳头,只听道音爆声。 那邪物咧嘴笑着,声音尖细:“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出世便能够碰上如此鲜活的肉身,有了你的身体,将来我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跨入那个近仙的境界。” 陈圣心中微凛,面对这样一位存在的攻势,他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蓦然叹了一口气,将准备好的阵图展开。 有着老人神念的牵制,,陈圣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未必需要触发那异常珍贵的保命符箓。 阵纹缓缓展开,在陈圣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神圣的金光将殿内的煞气都冲散了许多,那阴物自然也察觉到事态的异样,低头看去。 目光刚刚触及那阵纹,殿内响起一阵尖啸,那邪物嘶吼着就要从肉身中冲出,状若疯癫。 老人在关键时刻夺回了掌控权,手掌一握将邪物拽回,这种东西很危险,若是听之任之,除去他以外的三人都无法阻挡。 “呼!” 陈圣长出一口气,赶忙撤了法阵,短短时间阵纹已经流失接近一成,需要花费大工夫来修缮。 不过那邪物最后的举动,令陈圣无比的在意,它之所以那般疯癫不计代价,似乎是为了自己手中的阵图。 “难道这东西知道那几座宝殿的存在?”这个念头在陈圣心中闪过一瞬,很快就被他抛出脑后,万年前的东西,那太过久远。 老人平复了心神,看向陈圣,道:“此物凶厉,即便是我也需消耗极大的力量才能勉强将他镇压,或许日后还得麻烦小友。” 陈圣感到心悸,从老人的表情中看出一分邪性,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其他,刹那后便又消失了。 “前辈若有办法克制那邪物,晚辈自当出力。”陈圣抱拳道,他亦期待老人的手段。 修行界中有驱邪破煞的术法,但面对这样一头大邪祟,效用都不大,唯有传闻中道门之人代代传承的某部玄经,当中记载的宝术是专克此类妖物的。 想到这,陈圣自嘲笑了,封魔台中生出的小秘境,与外界都天地隔绝,岂会有那等宝物流露到此处。 老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令陈圣颇感诧异,他说:“禁地之外数千里处,有一个人类聚集的地方,他们中有我这个境界的存在,或许会有办法。” “前辈是说,这方小天地中有人族的化神修士?”陈圣脑袋发蒙,这样的人物外界都很难出一个,前世他遍请天下,也才找来六位寿元几近枯竭的老人,如今却被告知此处也有一位。 化神境界不是凡俗地域能够供养出来的,以修行界之广袤,各门各派百花齐放,才堪堪出了几位有望触及门槛的存在。 陈圣仔细打听了那人族化神的消息,越听越觉得心悸不已,居然是近二百年内走出来的强大人物,传闻也是同他与林苦一样,来自外界。 “若是由这份天赋的人物,没有哪个宗门会派门下弟子前来送死,难道是散修?”陈圣苦思不解,二百年前他还未出世,但也曾听师尊提起过一些绝代人物,皆是被寄予厚望的修行前辈。 老人见他如此,轻拍肩膀道:“不必如此费神,等此间事情平息了,我带你去见他就是了。” 陈圣愕然,“前辈说什么?” “你莫不是以为此地的人族与妖兽就必定要厮杀吧?”老人双眸眯起,笑着说道:“早年间我也曾游历天下,在外面与他碰上过几面,有些交情的。” 听出老人话中的揶揄,陈圣不禁有些讪讪。 “走吧,去看看那位险些被你阴死的镇兽大人。”老人淡然一笑,身子消失在铜殿之中。 陈圣抹了抹冷汗,有些赦颜,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巨犼还真是被他一路算计,被那玉俑控神的宝术害得不轻,几近身死。 将大醉的林苦扶起,陈圣缓缓走出宫殿,他如今体内可不剩下多少真元,需要谨慎使用。 老人站在荒凉大地上,冷冷的望着面前少年,道:“当年五人中,你也算是有些骨气的,被老夫打断了骨头都不吭声,如今又能跨出半步,老夫当年没有看错。” 猿石蹙眉,昔日老师对巨犼青睐有加,曾亲口指点其修行,却被他在修行最关键的时刻出手袭击,落得肉身陨灭的下场。 “少废话,今日我败了,你要杀便杀。”少年撇着嘴,落到了这种境地还不忘嘴硬。 “哼!” 陈圣循声望去,发现是猿石黑着脸,一旁的老人笑容如春风拂面,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杀意。 “我听闻犼这一种凶兽十分神秘,血脉来自上古,其肉大补,其骨更是可以作为许多大药的原料,既然他今日必死,不若交由我来出手,也莫要荒废了这样一具好身躯才是。” 陈圣咧着嘴笑,宛若一头奸诈的老狐狸。 老人翻着白眼,“你几乎救了老夫的命,难道连这点要求,老夫都会不答应?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陈圣悻悻一笑,让老人禁锢了巨犼身躯,就要步步逼近。 “唉......还请小友住手吧。”暗中窥视许久的男子终于坐不住了,自灰蒙雾气中走出,先是冲老人点头,随后看向陈圣,道:“上古血脉流传至今不易,小友能否高抬贵手,我愿以宝药换回他的性命。” “敢问前辈与他什么关系?”陈圣心神微颤,面前的是一个盖代人物,至少实力不在巅峰时的巨犼之下,虽然平和的看着他,却有种无形的威慑。 老人皱眉,将陈圣挡在身后,呵斥道:“萧老怪,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男子笑了,有些无言道:“我满打满算不足三百岁,你一个快要打破千年大关的家伙,好意思说我老?” “那又如何,你以人族之身行走这片大地,不怕那些存在自沉睡中醒来,在这里将你击杀人族也无话可说。”老人毫不客气的回击。 陈圣与猿石识相的退到一旁,二人中的越来越浓郁的火药味,令他们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能够与老人这样叫嚣的存在,必定是同级别的人物。 两位化神修士的碰撞,陈圣想到就觉得不可思议,前世他有着渡劫期的修为,几乎俯瞰整个修行界,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盛世,如今却要在一方小天地中见到。 “萧老怪,你冒险进来,不会只是看老夫笑话吧?”老人狐疑,当年他死前传出消息,这个家伙都没有出面,如今却不请自来,非常可以。 萧拙扫了他一眼,道:“我是为寻找一头妖兽而来。” 随后他说出那头妖兽的特征,陈圣脸色变得尤为古怪,轻声道:“前辈是为混沌古兽而来?” 这下露出异色的轮到两人,齐刷刷看向陈圣,萧拙问道:“你是说古籍中记载的凶兽,天地造物混沌?” 陈圣这才恍然,原来萧拙都不知自己要找的是这种古兽。 “那凶兽几乎每过百年,便要来我人族村落袭击上那么几次,各位长老都头疼不已,这才将我给赶了出来。”萧拙说道。 老人爆笑,“哈哈......堂堂化神境的大能,过成你这幅样子还真是憋屈,老夫若是你,还不如死了算。” 萧拙眼神陡然凌厉,淡漠说道:“你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说今天你这老家伙想再死上一次?” 陈圣眼看二人大有要动手的趋势,赶忙说道:“萧前辈且慢动手,咱们还是来聊聊这吞天犼的归属吧。” “吞天犼?”老人转过头,疑惑道:“何为吞天犼?” 萧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嗤笑道:“妖族固步自封,竟然无知到了这种程度,若没有上古吞天犼的血脉,你真以为凭借他的天赋能够自己闯过那一关?” “妈的,姓萧的你什么意思?”老人瞪眼,大袖一挥就要将巨犼收走,萧拙赶忙出手阻挡,不让他得手,这种凶兽用来镇守村落最好。 地上躺着的少年蓦然发笑,无比的凄凉与萧瑟,昔年他放弃与老人继续走下去,并不觉得后悔,只是此刻望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猿石走到巨犼身旁蹲下,道:“老师心中念旧,若真将你留下,未必愿意将你处死。” 少年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什么。 将一枚墨色丹丸放在少年面前,猿石冷漠道:“你若希望死得体面,就将它吃下去。” 少年惨然一笑,伸手捏住那枚丹药,就听见厉喝声传来,老人在怒吼:“不许吃!” 他的确藏有私心,不希望这个少年就此彻底断绝生机,因其祖辈曾与自己有恩,在老人心中早已谋划了一条道路,会将巨犼神魂拘禁出,以化神境的手段重塑,将来以崭新的面貌出现。 不想猿石看穿了一切,亦早就准备好连神魂都可以毒死的丹丸,趁他们僵持之际要下手。 “老师,他必须为当年所为付出代价!”猿石近乎嘶吼,他此刻双眸赤红,眼中尽是狂暴的杀意与不甘。 老人怔住,到了如今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对这位弟子太过不公,数十年肉身温养,猿石不仅修为衰退,就连生机都开始逐渐消散,原本还算端正的样貌变成了如今的丑陋模样。 “叶叔不必为难,这是我自己选的。”少年冲老人露出灿烂笑容,随后将丹药抛入口中,药力顷刻间化开。 在场之人皆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缕生机在缓缓断绝,直至彻底湮灭。 萧拙张大着嘴巴,有些无言,最终轻叹一声,飘然离去。 陈圣悄悄传音,将记忆中几处妖兽聚集点传出,令得这位人族大能微微驻足,不过这个动作只在一瞬间,肉眼很难察觉。 “将他的尸身好好收敛,葬在青铜宫殿内吧。”叶姓老人叹息,对陈圣说道:“老夫会付出一定代价,就当做是向你买这具吞天犼尸身。” “什么吞天犼?”陈圣满脸狐疑,笑眯眯道:“我骗萧前辈的,怎么您也中招了。” 老人愣住,旋即哑然失笑。 将少年尸身安顿好后,叶老问道:“不知小友如今有何打算,可想离开这禁地?” 陈圣指着林苦,道:“若那人族村落可靠,劳烦前辈将他先送过去吧,我还不打算离开。” “看来你果然发现了一些东西。”叶老点头,“也罢,反正老夫要去人族一趟,便带上这小子。” “老师,能否带弟子同去?”猿石上前说道,他对那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人族村落早就心生向往了。 “你?”叶老皱眉,道出禁地之秘,“在这里出生的,无论是何种族,都会受到一种压胜,一旦离开禁地太远,便会被天地力量击为劫灰,你在禁地生活了数百年,可曾见过有任何一人走出去过?” 猿石摇了摇头,抹去额上的汗珠,幸亏今日多嘴了一句,否则真的擅自走出去,岂不是冤枉死? 陈圣不解道:“我曾见过巨犼与一位女子离开,与混沌古兽相争,他们为何不受影响?” “这个......”叶老沉吟片刻,道:“能够自由出入禁地的只有两种人,其一是修为突破至元婴,拥有完整面目的元神;第二种方法则十分神秘,老夫活了数百岁,都只见过一例。” 陈圣一惊,这才想起面前站着的是近千岁的老要怪,不禁讪讪问道:“敢问前辈,是何种方法。” 禁地中有一种神奇的矿脉,源于地心深处,若是能够将矿石熔炼成为汁液,覆盖在皮肤上,就能够安然走出法阵,不过那矿石极为坚韧,即便是元婴修士出手,都需要花费许久时日才能够成功。 听完叶老的讲述,陈圣与猿石对视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元婴修士出手都如此难以炼化的矿石,先天就是铸造宝器的绝佳材料,那人却以之为消耗品,用来瞒天过海。 陈圣心中暗叹,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绝不会舍得将宝物如此浪费,若是交到炼器大师手中,未必没有可能炼制出半仙兵级别的宝物。 猿石的惊讶更胜,他作为猿族之长,曾在族群宝库中见过这种矿石,无数代的积累,才留下拳头大一颗,难以想象要炼出覆盖全身的石液,需要消耗何等数量。 “不必如此,现下禁地起了变化,你二人留在此地未必不是一场造化。”叶老淡笑开口,他是化神境的存在,神念可与一方天地想通,敏锐察觉到了许多转变。 “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猿石话刚脱口便察觉到不对,陈圣归根结底是个人类,总不可能与自己回归猿族,那样的话给双方都有可能带来不小的麻烦。 叶老道:“不必打算了,陈小友非凡人也,如今禁地诸多变故都因你而来,躲是躲不掉的。” 陈圣挠了挠头,狐疑道:“我已假死,难道还会怀疑到我身上?” 叶老耸肩,不置可否。 白芒一闪,老人带着林苦飘然远去,徒留下陈圣与猿石面面相觑。 良久,陈圣才按捺不住,开口道:“可否劳烦猿兄一件事?” 他努力挤出微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有威慑力,然而少年的惨状历历在目,猿石哪里敢大意,当即摆手拒绝,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宝矿 陈圣莞尔一笑,没有继续强求,他此刻需要静坐以恢复神魂力量,尚无法离开。 出乎陈圣意料的是,猿石嘴硬心软,虽打定主意不会接近陈圣,却仍是守在不远处,担心他遭到某种神秘力量袭击。 毕竟在这样一块魔土之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算稀奇。 “你不打算离开?”猿石望着神韵通达圆满的陈圣,皱眉道:“四方镇兽死去一位,不久便会掀起大风波,你可有能够回避的地方?” 陈圣不以为然,道:“如果叶前辈所说当真,整个禁地都会被卷进去,莫说是我,即便是猿兄你也无处藏身。” 猿石脸色凝重,他的老师乃是这片禁地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不知其血脉是何族,就连肉身陨灭后都保持着人族的身体,没有人知道他的跟脚。 他最初拜师的时候老人还不算特别强大,远没有如今的恐怖光景,但却有着一双慧眼,凡是被他青睐与看中的人,都被验证了有大天赋。 “叶前辈所说的那种矿脉,你可知有什么特性?”陈圣问道,他有一双神眼,能够看破许多东西,或许对寻找这种矿石有奇效。 可炼制半仙兵的材料,即便是陈圣也无法忽视,况且这种矿石发源于地心深处,或许能够从中参透一些秘境的奥妙。 凡天地秘境,都会有着自己的规则存在,会对规则外的人或物进行压制,陈圣若是能够找到这种矿脉,加以吸收炼化,或许便能够彻底释放一部分力量,不必再束手束脚。 猿石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冷战,不难猜出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急忙劝道:“你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那种东西出世的气息冲天,会天然吸引周遭的妖族,除非你不想活命,否则不要去碰。” 他并非是在吓唬陈圣,而是亲眼见过有人使用那种矿石,被循着气息找来的敌人击杀撕碎,一群陷入疯魔的大妖开始抢夺,最终一头元婴老狼得胜,却也因此重伤,以至寿元折损近百年。 陈圣身躯颤了颤,颇为遗憾道:“就没有隔绝气息的办法?” “妖族存在至今,出过的大能无数,却无一人能够找出方法。”猿石摇头,喟叹道:“禁地最中央处有一片洞府,能够提供短时间的庇护,但进入其中的花费同样巨大。” 每年都会有海量的矿石被开采出来,一些老古董走死关走出,带着全族的底蕴去那里闭关,希冀能够借助矿石的力量破境,然而光是入场,就要交纳半数的矿石, 陈圣默默听完,不禁喃喃道:“莫非洞府中刻有玄妙纹理,能够克制矿石气息的逸散?” “不仅如此,我从一些老前辈口中得知,那洞府灵粹直通地心,偶尔会有能够帮助融化神矿的灵液渗出。” 猿石话刚说完,就发现陈圣的脸色尤为古怪,好似一头闻到腥味的猫,不自觉舔着嘴唇。 自知失言的猿石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道:“妈的......” 陈圣轻笑道:“若有机会,我想去那洞府中看看,或许能够将奥妙纹路参透,将来为猿族打造一个同样的宝地。” “还是算了。”猿石近乎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拒绝,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陈圣大步走来,勾肩搭背,道:“我也算是受过猿族的照顾,理当知恩图报。” “只求你惹出事不要牵连猿族就是了。”猿石心中犯嘀咕,最终两人结伴同行,陈圣摘下仙人面皮,此物佩戴久了影响心智,加之他如今需要隐匿身份。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猿石有些发愣,黑着脸问道:“不知陈兄还有几副面孔?” 陈圣抛了抛手中晶莹面皮,笑道:“如今这幅,便是我本来的面容了。” 猿石闻言心中一惊,因为这幅面孔实在太过年轻,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虽听闻人族修行进境极快,也不该在这般年纪结出金丹才是。 况且,陈圣之前展露出来的手段与沉稳,可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能够拥有的。 怀揣这份疑虑,两人一路走出魔地,三日后回归驻地。 沿途的见闻可谓是令陈圣大开眼见,无数沉浮的古兽从土壤中钻出,每一个都行走在大地上,不知疲倦的以神念扫过目所能及的任何一处。 到了猿族中,陈圣亦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几位长老直直站着,望向猿石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敬畏与忌惮,相反多了几分挑衅。 “猿斩去了哪里?” 猿石环视一圈,发现屋内少了一人,开口问道。 最为年长的老人迈步走出,颤颤巍巍道:“族长另有要务,暂时离开了驻地。” 陈圣笑了,猿石离开不到十日,后院这便起火了吗? 猿石亦露出笑意,自语道:“若他真愿意接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人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蹙眉道:“老夫等人在此,想向猿道友讨回一些东西。” 猿石翻手取出一个袋子抛在地上,道:“猿族所积攒的资源尽在此处,你等还有什么想要的,不妨一起说出来。” 他心中并没有怒意,相反是在真正的交权,与猿族彻底划清界限之后,才能够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诸位长老露出诧异神色,他们原本已做好一番唇枪舌剑的准备,甚至留有伏杀的暗手,却不想一切都进行的这般顺利。 “我儿生前有一物寄放在族长那里,还请归还。”童天迈步走出,他是猿族新晋长老,修为境界不只比猿石弱上一线,可以说猿斩没有横空出现之前,此人最有接任的希望。 猿石眉头轻挑,依稀可以见到一分嘲弄神色,漠然道:“此事早就分辨清楚,那件东西是我自上古洞窟中寻到,并不属于你儿。” “当年猿族长带着十余年轻族人探索洞窟,最终只余下你一人出来,具体情形如何还不是由你分说。” 又有一人走出,观其眉宇之间神韵,应该是那童天的兄弟或者长辈,声音铿锵有力道:“即便真如你所说,没有对其他人下暗手,那件宝物也沾染了我猿族儿郎的血,不能任由你轻易带走。” 陈圣冷笑,“那么依照诸位的意思,要将族长的功绩抹去不成?” “当年众人出行,其中实力最高者便是族长,诸位若如此算得清楚,不妨将那宝物取出来震碎,各取一块便是了。” 陈圣的话令许多长老脸色阴沉,童地厉声呵斥道:“老夫从未见过你,莫不是别族派来的细作刺客,想要刺杀我等。”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所有人都在蓄势,想要一击必杀。 陈圣挥了挥手,“我不过是一个底层的族人,借族长的手才得以化成人形,如今见了诸位的嘴脸,有些不忿罢了。” 童地冷哼,“想来你便是当日那两头哑巴中的一个了,不知借了何种鬼蜮手段化形成功,谁给你的胆量在我等面前造次?” 说话间他就要出手,直抓陈圣咽喉。 陈圣纹丝不动,因为此刻他的身份还是一头实力低微的巨猿。 “够了,童地长老若想要动手,找我便是了。”猿石迈步走出,拳印将童地击退,道:“我欠猿族的都已偿还,其他东西你们若是想要,可以靠实力来拿。” 他此刻无比的霸道,几乎不容人多说一句,双眸射出精光,将众人的气焰压制住。 有一人不为所动,童天走出,轻拍弟弟的肩膀,为他化去这种压力,淡然道:“那件东西乃是我儿的遗物,我们这两个做长辈的自当为他拿回来。” “那便来战吧。”猿石说完,拎着陈圣出了屋子,来到一块平坦的巨石之上将其放下,动作轻柔,十分的‘小心翼翼’。 唯有陈圣在不断翻着白眼,都被人逼到这个份上,猿石还在护着他们,不希望自己出手伤了太多猿族中流砥柱。 轻叹了一口气,陈圣目光随意的瞟着,猛然停留在某处,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 兢兢业业忙碌的木老人突然感到一股寒意,无根无源,好似凭空出现在心中,令他肢体生寒,险些露了马脚被人发现。 “难道又是那家伙?”木老人皱眉,狐疑道:“如今老夫都在替他卖命,应该不至于如此坑害于我吧?” 老人最终将猿斩给排除掉,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这就代表着暗中可能还有一个老怪物在窥探,想到自己已经缩水到一半的矿脉收入,木老人骂了句娘,继续埋头苦干。 管他什么麻烦人物,都丢给猿斩那小子去对付就是了,总不能光拿好处不办事吧? 陈圣淡笑着收回目光,重新变得古井无波,懒懒的在巨石边坐下,童天二人选定的战场在不远处,兄弟两对峙自魔地归来的猿石。 陈圣几乎不用去看,便能够知道最后的结果,没了叶老在体内的猿石固然少了一分保命的本钱,却也脱去了束缚,出手会越发无忌,能够使出全力。 可惜一场战役无疾而终,猿斩归来见了针锋相对的三人,极为霸道的横在其中,问清缘由后站到了猿石这一边,并表示自己不会留在族中,会跟着猿石一同离去。 几位长老变了脸色,纷纷出言劝慰,一位寿元将尽的老古董更是给猿斩跪下,都不能更改其意志。 “老夫早就说过,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即便要逼他退位,也该一步一步来的。”有人抱怨道。 童地脸色难看的可怕,他深知自己的兄长有多么渴望那个位置,今日居然有两人对其不屑一顾,尤其是那猿斩,脸上的从容淡定令他难以平静。 童天茫然摇摇头,眼中闪过异样光彩,径直出了屋子。 身后长老们在紧急商议,“族不可一日无长,不若再选出个代理族长,统领族群事务?” 众人齐齐看向地上的布袋,里头装着整个猿族的收藏,以及近百年酿造的所有猴儿酒,几乎关系到全族生计。 当夜,有一个笑容和善的老人来到童天帐前,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听见一道醇厚的嗓音:“我一心修行,并不打算接管任何事务。” 老人笑容一滞,轻叹一声后离开。 “兄长,你真的不想接任族长?”童地皱眉,一族之长的权力不算小,远的不说,单论那猴儿酒的份额,童天接任之后,作为族长唯一的幼弟,且天赋也算上乘的他,于情于理都能够多分上许多。 童天摇头道:“那两人弃之如履的东西,我若马上接下来,未免显得自己太过掉价了,况且以那帮老家伙的傲气,还需要多多打磨才是。” 童天心中十分清楚,他想要接手的并不是一个人心不齐的猿族,而是要那些长老们吃足了苦头,彻彻底底服气之后,才会坐上那个位置。 “吩咐下去,我明日开始闭关,勘破下一层境界。” 童地闻言欣喜,他的兄长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若能跨入后期,那么即便猿石与猿斩留下,三人都可以竞争一番。 与此同时,猿石这边亦有人来,同样是位满脸堆笑的长老,在屋内不曾开口,此刻为了猿族来此劝导。 “两位族长,何不一起留下,老夫可以保证,诸位长老不会有任何意见。”老人苦口婆心,他是真正的没有私心,纯粹为了猿族考虑。 猿斩非常直截了当,“他们敢有意见吗?” 一缕魔威荡漾开来,惹得猿石皱了皱眉头,他体内流淌着黄金猿的血脉,对这种波动最为敏感。 猿斩急速收了威压,冲老人咧开嘴,道:“长老请回。” 他不太客气,几乎将老人提着走出账外,结果碰上忿忿归来的陈圣。 “陈兄?” 猿石有些发愣,见了脸色阴沉的陈圣,这才想起了什么,告罪道:“实在是抱歉,竟将你给遗忘在了巨石之上。” 陈圣露出狐疑之色,谁知道这家伙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他为了不泄露身份,‘险之又险’的从巨石上攀下,费的力气不小。 猿斩自账外归来,疑惑道:“族长,这位小兄弟是?” “一位小友,实力深不可测。”猿石包藏祸心,这样介绍道。 陈圣暗喊不好,果然肩上一沉,猿斩手掌已经压了过来,眼中燃烧着战火,道:“能得到族长如此高的评价,想来小友也是位高人,你我比试一番如何?” “不要!” 猿斩微怔,在妖族认知中,一个人正式提出挑战,除非双方实力察觉悬殊,否则没有人会选择拒绝,面前这位年轻人却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 “小友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自缚力量,只与你交手,不见血。”猿斩又道,他如今体内魔猿血脉觉醒,正需要大战来平息,之前不在族中便是去往别处寻找对手。 陈圣眼神微变,笑眯眯道:“自缚力量就不必了,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若我胜了,要取你一滴魔血。”陈圣轻描淡写,却让帐内的两人变色,猿斩第一次审视面前的少年,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哪怕如今血脉绝境,猿斩自认一贯隐藏的极好,除去猿石这样的类似同族可以在某些时刻感应到,几乎不会被发现。 陈圣含笑不语。 猿石心中想骂人,这小子的模样分明是笃定了,猿斩会经受不住诱惑,最终选择出手。 “陈兄手段阴狠得紧,即便与你对战,也多半不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还是算了吧。”猿石这样劝慰。 感受着猿斩古怪的目光注视,陈圣满脸黑线,有些不悦嚷道:“猿兄,你我好歹也算生死之交,用不着这样坑我吧?” 猿石挠头,实在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过火,致歉道:“他体内魔血才刚觉醒,这个时候取血容易伤了本源。” 陈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只说取血,又没说马上便要放血,你护犊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猿石哑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倒是猿斩,听闻二人乃是生死之交,粗略了解了情形后,随手丢出一头兽尸,又取出珍藏的猴儿酒,拉着他们坐下。 “陈兄救了族长便是救了我猿斩,来,干了这杯美酒。”猿斩极为豪迈,给陈圣取了个大如海碗的杯子,各自倒满之后豪饮而下。 陈圣脸色不善,看向猿石,指责道:“你不厚道啊,之前与你讨要只给了那么一小壶。” 其实猿石所拿出的猴儿酒,放在任何一处都足以引起轰动,不是小数目,只可惜与猿斩那十余斤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对此,猿斩只大手一挥,道:“都是那些个老梆子送来的,说是想找我换取能够延寿的魔血。” “啥?”陈圣发愣,“你体内的血液能够延长寿元?” 猿石一脸鄙夷道:“上古血脉大多可以,否则凭什么那般强大与特殊,只是用在外族身上见效甚微,他们几人也算是通透,知晓猿斩在经历血脉淬炼,会定期排出一些废血。” 猿斩突然觉得后背发凉,狐疑道:“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觊觎我?” 一旁的陈圣赶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心中默默盘算,将来定要带几斤魔血出去,妖族不懂炼药都有用,落在真正的宗师手中可以炼制出上品寿丹。 心中念头忽转,陈圣看到了猿石,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与真诚。 这一下轮到猿石心生不妙,狐疑的转了一圈,仔细检查帐内帐外,没有发现异样后连连称奇。 猴儿酒只十余斤,最终被三人饮尽,陈圣摘下腰间酒壶,里头原本储存着数百斤的美酒仙酿,如今还剩下小半。 一夜过去,陈圣率先醒转,他早就饮惯了这种酒,猴儿酒则是灵果所酿,其实并不醉人。 猿石与猿斩则惨了,被灌了大量的仙酿,此刻醉得不省人事。 陈圣掏出瓷瓶,又取出一枚纤细银针,在二人手腕处戳了个细小的孔洞,以秘法从中汲取血液。 “唔......” 猿石的境界到底要高深一些,先一步醒了过来,被陈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着痕迹为其抹平伤口。 “猿斩兄似乎在经历某种蜕变,此刻不宜打扰他。”陈圣蹑手蹑脚带着猿石到了帐外,才松了一口气,叹道:“上古血脉果然神奇,第一次喝这悟道茶叶泡的酒,便有这般造化。” 猿石不解问道:“可我为何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且喝完你那酒,自身也感到有些虚浮无力。” 陈圣脸不红心不跳,随口胡诌道:“这便是此酒的玄妙所在,可不仅仅是灵气充裕,其中更有一丝玄之又玄的意境,抓住了便等若得到一缕机缘,参悟之后裨益极大。” 他皱眉看向猿石,微怒道:“莫非猿兄觉得此等大造化,都不值得你付出一些代价吗?” “自然不是.......”猿石摇头自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怎么都察觉不了。 没过多久猿斩醒来,三人相邀一同去个地方。 陈圣小心翼翼道:“猿族的藏宝地,咱们就这么进来,有些不太好吧?” 猿斩冷哼道:“本来我通过其他途径得到一些矿石,老梆子们既然不识好歹,还留给他们作甚?” 猿石不动声色,只当是没有听见。 如今能够拥有矿石的也就是镇守边界的各族,这所谓的其他途径,多半从他们那里偷过来的。 陈圣满脸愕然,对二人之间这种情谊另眼相待,接下来他不再客气,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矿石握在手中,双眸呈现金黄色。 陈圣发现,这种矿石并非真正的石头,而是某种神秘的纹理交汇沉积出来的东西。 “难怪一出世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内蕴近乎规则一样的东西。”陈圣喃喃自语,又捡起数块矿石,发现它们内部的纹理各有不同,运转也无规律可言。 二人看着他状若疯癫的观石,又极快的放下,最终将所有矿石察看过一遍后,瘫坐在地上,双眼溢出鲜血。 “陈兄?”猿斩有些担心,没想到这被奉为至宝的矿石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猿石却是翻了个白眼,道:“不用管他,多半是又从中得到了某种好处,在沉心参悟。” 猿斩错愕不已,低骂了声,彻底放心了。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章 猿族内乱 陈圣从藏矿石的山洞中走出的时候,面容憔悴得不像话,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身上却散发着沉郁的暮气,形容枯槁。 “你确定他没事,我怎么觉得离死不远了?”猿斩心惊胆战,小声问道。 猿石闻言瞥了陈圣一眼,皱起眉头,咕哝道:“那矿石乃是无上的宝物,从未听闻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况且陈兄并未吸收炼化......” 二人狐疑之际,陈圣双眸刺出精光,而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妈的,就知道这小子是个祸害。” 猿石忿忿骂了句,上前扶住陈圣,发现他只是心神虚耗过度,如今体内空虚。 “这个好说,我再去搜刮些猴儿酒便是。”猿斩大袖一甩,急急离去,这禁地中论及补充灵力与神念,没有多少东西能比得上猿族的这种美酒。 将陈圣带回帐中,猿石凝神思索,脑海中回溯之前陈圣对每一颗矿石的举动,托起块泛着微光的神矿在手中。 “莫非真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猿石生出一个极荒唐的念头,这片禁地中妖族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且早就开始采掘这种神矿,若真有什么秘密也该被先人察觉才对。 学着陈圣的样子将心神沉入矿石中,猿石眼前被金色充斥,入目之处皆是鎏金纹路在流淌,杂乱无章且寻不到根源,完全无法看出其运行的轨迹与规律。 在神矿中只坚持了一刻钟,猿石便被逼了出来,他总算是明白陈圣为何会虚耗至此,更惊诧于他神魂力量的磅礴。 “即将被赶出猿族,便偷入藏宝地窃走我族宝矿,你这位前族长,还真是念旧情啊。”帐中蓦地出现一人,是那童地,正用揶揄的目光看向两人。 猿石手中托着神矿,方才聚精会神之际,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并非是你所想的那般,此物是我向猿斩借来的。”猿石皱眉解释道。 童地嗤笑:“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你身负外族血脉,窃据族长之位多年,不知贪墨了我猿族多少宝贝,如今被我等察觉便狗急跳墙,想要置我族于死地。” 童地言语不可谓不阴狠,帐外守候的几位长老走了进来,皆面色不善,猿石扫了一圈,淡笑道:“你如此行事,童天可知晓?” “我兄长处在坐关之中,即将要破境。”童地无比桀骜,他的兄长资质出众,是猿族罕见的人物,却被两个血脉不纯之人压制,久久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如今他要为兄长出气。 将神矿抛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荡起一缕金色波纹,石皮破碎了少许,诸位长老皆心悸,双眸微赤,这种东西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吸引,曾经是一生都未必能够见到的宝物。 猿石神色平静道:“我并未盗取猿族的东西,你们可以自行去洞中察看。” 他悠然转身,坐落在陈圣一旁,取了桌上一颗硕大的灵果,啃食起来。 童地脸色阴沉,这猿石都要被逐出猿族了,还敢如此目空一切,不将他放在眼里,踏步走出,厉声喝道:“前代族长猿石,勾结外人谋夺我猿族至宝,诸位长老随我擒杀了他。” 到了这一步,童地不想再多说什么,兄长在闭关破境,他亦有着自己的打算,希望为童天扫清障碍。 今次来的都是亲近他们兄弟之人,有些甚至是从小看着童地长大的祖辈,偏向猿石或者中立一系的,童地早已处理妥当,今天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一头白发苍苍的老猿探出巨大的手掌,狞笑道:“老夫寿元无多,正好趁此机会向你讨点神血续命。” “童长老只怕要失望了,我这一脉的血液传承多年,已经没有那种神能。”猿石出掌迎击,此刻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些人分明是为他的头颅而来。 被逼退三步,老猿笑容十分恐怖,声若地狱幽鬼,森然道:“那便可惜了,只好先将你擒下,找猿斩那小子换魔血了。” “叔祖不要与他废话,我等一同出手,先拿下再说。”童地开口,他亦出手,打出数道宝光。 猿石面色微沉,注意到其中一道攻击是冲着陈圣而去。 童地露出残酷笑意,道:“这小子勾结外人,想要谋夺我族的至宝,我以长老之名将他格杀,诸位没有意见吧?” 众长老漠然,陈圣不过一寻常族人,化形前都修为低微,都无法开口说话,何况此人分明与猿石关系匪浅,他们可不会在意。 “死吧!” 童地露出阴狠,驱动着那一道暗劲,想要击杀陈圣,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蝼蚁,若非为了激怒猿石,都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结果十分出人意料,被诸长老缠住的猿石一闪而至,弹指击碎了那缕暗劲,背上血流潺潺,付出了不轻的代价。 “还真是令人好奇,你竟会为了这样一个人,不惜受到重创。”童地咋舌,脸上的笑容灿烂,却给人一种从心底发寒的感觉。 猿石冷冷瞥了他一眼,轻喝道:“对同族晚辈下如此狠手,你根本就不配为猿族长老。” 童地脸色骤然阴冷,“我配与不配,还轮不到你这个弃人来多嘴。” “不配便是不配,莫以为有个天赋过得去的哥哥,就可以为所欲为。”猿石冷哼,童天的确算是个人物,猿族数百年一出的天才,可与昔日的他比起来,还是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如今虽境界止步不前,猿石的实力却并不是没有丝毫增长,数十年的水磨工夫,足可以替他带来长足的进展。 “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今日都难逃一死。”童地冷笑,身后几人瞬间寻上猿石,开始全力攻伐,力求将他给牵制住。 猿石皱眉,道:“尔等都是猿族的中流砥柱,自行退去,我不愿杀你们。” “狂妄!”老猿迈步上前,出手无忌,他如今寿元枯竭,眼中仅有猿斩体内黄金猿族的神血,那能为他延续生命。 其余几人也各有考量,日后的猿族注定在童天的掌握下,形势所迫,他们亦是没有任何办法,认清了形势后出手狠辣。 童地缓步逼近陈圣,见他还在昏迷,狞笑道:“不得不感叹,你真是运气不济,与这样的人搭上关系,刚刚化形便要死了,只是可惜了那许多美酒。” 帐中满是猴儿酒的香味,令童地嫉妒的面目扭曲,此种仙酿就连他都不能时时饮用。 掌中凝聚一柄晶莹短剑,童地打算以此剑送陈圣上路,吞噬其神魂。 “你可知他究竟是何身份?”猿石状若疯癫,在剑刃出现的一刻嘶吼道。 童地转过身,对猿石如今的暴怒十分满意,淡笑道:“我处理一个猿族的叛逆,还用得着理会他的身份不成?” 猿石脸色肃穆,语气平淡道:“他是先族长存世的唯一血脉!” 众人皆是瞳孔微凝,为首的老猿忍不住问道:“先族长一生修行,为冲击至高境界而死,何来的血脉?” 猿石之前的先族长,是一头突破了金丹的大妖,传言曾去往禁地深处,向诸位大人问道,在族群中威望极高。 这位先族长,再一次外出游历途中,捡到了重伤近死的猿石,将其带回族中悉心照料,才算是保住了师徒两人的性命。 此刻陈圣受到生死危机,猿石不得已将老族长搬出,不希望事情走到不可调和的一步。 “先族长未开灵智前,曾育有些后人,诸位难道不知?”猿石缓缓走向陈圣,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割破陈圣的手掌。 殷红血液淌在地面上,散发着别样的香气,猿石心底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开口道:“劳烦童长老,将老族长遗骨请出。” 昔年老族长抗劫而逝,尸骨近乎归于虚无,独独留下一颗流光头骨,蕴含了元婴境大妖的奥秘,这是他给猿族最后的馈赠,一直在诸位长老手上流传,如今恰好在童地手中。 “童长老莫要告诉我,你没有将老族长的遗骨带在身上。”猿石再度开口,语气中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在逼童地将他取出来。 童地脸色微白,轻声道:“头骨在我兄长手中,或可助其突破境界。” 猿石自然不会相信,似笑非笑道:“既然这样,我施法将那头骨拘出来,看究竟是不是在童天那里。” 他十分果断,话音还未落就已然结印。 老猿迈步走出,嗤笑道:“既然你说他是老族长的血脉,我等姑且饶他不死,将来等天儿出关,自可验证,至于你,谋夺我族至宝的事已经坐实,今日非死不可。” “叔祖!”童地咬牙,有些不甘道:“我等何必相信他一个外人,老族长的血脉早已断绝,不可能重现于世,这一点诸位心中都是明晰的。” “不必说了。”老猿心意果决,作为童天的叔祖,经历过老族长春秋鼎盛时代的人,深知那种威望,哪怕是谣言都不可无视。 猿石深吸一口气,身体化为金色流光,几乎刹那来到外面,立于一处矿坑外,道:“各位长老既然想杀我,不妨入矿道一战。” “老夫如你所愿。”老猿第一个飞掠出去,他的境界不比猿石低,且在这个层次浸淫了数百年,实力无惧任何人。 童地紧随其后,猿石能够主动进入矿坑,出乎他的意料,包裹神矿的石皮有着隔绝天地的奇效,除去矿石外最薄的一层,剩下的都被对方在矿道各处,在这里战斗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余下的众长老亦不落后,仅吩咐人好生看守陈圣,便追了上去,猿石这样的人,既然已经交恶,若不能够彻底抹除他们会寝食难安。 “停下吧,这里便是一处上佳的风水宝地。”老猿开口,声音在幽邃的矿道显得格外瘆人。 猿石果真依言停下,微笑道:“另外几位长老也一样吗?” “你什么意思?”童地沉着脸问道。 “各位自己的葬地,还是由你们自己来选,省得死后去老族长面前告我的状。” 猿石如闲庭信步般,随意的捡起一块石皮,随手捏碎后又道:“除去两位童长老,其他人可以离去,这是最后机会。” 顷刻间,矿道中有寒风袭过,所有人肃容,明白这位前族长并非虚言,而是真正的动了杀心。 金丹后期的猿石,即便无法胜过他们所有,想拉几个人一起赴死还是能够做到的。 老猿余光瞥见一些人生出退意,迈步走出,体内冲出一道神光,体态变得挺拔,似乎蕴有无尽力量。 “老夫寿元将近,却摸到了更高一境的门槛,你若真记着老族长与猿族的恩情,就该坦然赴死,想必以你尸身淬炼出来的神血,定能够帮我更进一步。” 这番话如同一颗定心丸,将诸长老安抚住,一些与他同样境遇的人难免心中苦涩。 昔年老族长光芒万丈,却并不是一路顺风顺水,每次破境都是寿元将近之时,可谓惊险万分。 如今又有人要走上这样的道路,难免让人心悸与艳羡。 猿石不能坐视他这样下去,选择了出手,且嘲讽道:“如今不过是刚刚触及,便透支了生命力强行使用那种力量,此战你若不能有所收获,只怕不足一年便要坐化了吧?” 老猿冷笑:“有你的神血在,老夫可添一甲子寿元,足可以彻底步入那一层次。” 二人可谓言辞犀利,手中打出的力道更是骇人听闻,未达到金丹中期的长老根本不敢轻易出手,怕被殃及池鱼。 童地眸中有异彩掠过,他的兄长天资超凡,自己亦是金丹级别的存在,如今叔祖又有望步入元婴,几乎可以看见,将来猿族会是三人的掌中之物。 帐中,陈圣揉着脑袋醒来,带着笑意道:“凭白多了一层这样的身份,猿兄你何苦这样护着他们。” 陈圣其实早已醒来,时刻有一缕神念关注局势,童地想要杀他的时候若非猿石开口阻拦,死得一定会是童地。 至于杜撰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今日若猿石死了,那几位长老即便愿意相信,童氏兄弟也不会放过陈圣,即便不出手袭杀,也会被囚禁起来,甚至可能被其利用。 一缕清风飘过,陈圣用秘法造出假身,循着气息来到矿坑中。 这矿道蜿蜒曲折,且有数百丈之深,好在堆积的石料极多,陈圣藏身与一堆神矿石皮中,都不需要潜行之法,这里有天然的屏障。 “神识到此竟然失去了作用。”陈圣喃喃自语,神念最多只能探出去丈余,且无法透过任何物体,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克制。 陈圣仔细试探几次后,觉得这种石皮亦是珍宝,可以炼制为隔绝天地的重器,索性收了些在乾坤袋中,结果令他傻眼,大山都装得下的袋子,只放了十余斤的石皮便满了,再也放不下。 “或许是天地规则的不同。”陈圣这样猜测,将身上所有的乾坤袋装满后才收手,静心观战。 老猿身子挺拔,满头白发都有转乌的趋势,猿石亦是不弱,发挥出了远超自己境界的实力,令众人都惊呼不已。 “此獠居然藏得这般深?”童地皱眉,不禁毛骨悚然,还好今日带着叔祖前来,否则很难诛杀猿石。 想到兄长险些对上这样的人物,童地不由打了个冷战,即便是破入金丹后期,童天也未必能敌得过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不必担心,童长老有秘宝在手,要杀猿石不难。”一位老人上前,若猿石的只有寻常金丹后期实力也就罢了,但此刻他的表现简直耸人听闻,他们此刻没有人希望猿石能够活下去。 二人互换了一拳后,老猿似乎没了耐心,从体内缓缓抽出一柄长剑,剑身滴着血,“此剑饮过许多大妖鲜血,为我带来无尽生机,不知你体内的神血会是什么味道。” “你来试试便知。”猿石无比平静,手中出现那柄被风蚀了无数孔眼的石刀。 童地觉得大胜在望,忍不住嘲笑道:“这算什么,离了我猿族,他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拿不出来了吗?” 所有人都在笑,唯有陈圣知道,猿石手中那口石刀拥有怎样的威能,或许曾是半仙兵也不一定。 滴血神剑急射而出,与石刀碰撞在一起,想象中的摧枯拉朽并没有出现,猿石竟然堪堪抵住了,嘴角溢血,望向下方道:“猿某想问诸位一句话,你们当真觉得猿族交到他们手中会更好?”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皆色变,童地脸色极为难看,怒喝道:“你一个将死之人,操心这些作甚。” 老猿欺身上前,握着神剑,漠然道:“你可以安息了,猿族会在我手中壮大。” 猿石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自嘲道:“也罢,当年欠下的,今日也算还清了。” 话音落下,他手中石刀冲出璀璨光芒,一挥而过。 老猿心悸不已,从那刀光中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想要后退。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猿石步履奇快追了上去,将其枭首,提了滴血的神剑在手中,击向童地。 面对超越金丹的威压,童地根本来不及作出阻拦,便被穿胸而过,死于自己叔祖的兵刃下。 猿石落在地上,脸色微白,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势。 “不要杀我!”一位年轻长老抵挡不住威压,高喊求饶。 “你们也算是猿族的根基,我受老族长恩惠,不会做这种事情。”猿石心绪飘忽,握刀的手微颤,他强行催动这件重宝,如今伤上加伤。 陈圣蓦然出现,担心猿石会被某些人暗害,然而他的出现却令人更为心悸。 一位长老忍不住心悸,“你......” “我为你们老族长的血脉,莫非这点实力都不该有?”陈圣淡笑,打算借助这个身份掩藏下去,而面前这些人便是极好的见证。 从童地身上摸出头骨,猿石割破陈圣手掌,随意滴了滴血在上面,瞬间此处矿坑被神辉笼罩,头骨在展露威势。 “真是老族长的后人......”一位老人热泪盈眶,他曾是老族长最为坚定的追随者,如今寿元将尽,见到陈圣十分激动。 猿石快速将头骨收起,道:“陈兄想要留在猿族修行,不知诸位是否有异议?” 所有人皆摇头,老族长在他们心中便是神一般的存在,认为其血脉中蕴含着神秘的力量,为这一族的嫡系。 有人上前劝慰,想让猿石一同留下,继续担任族长。 “我与猿斩寻个地方住下,守护猿族最后一程,没有了这两人,童天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好的族长。” 猿石态度坚决,之后不想听任何言语,被陈圣带着飞出矿坑。 七八位老人看着地上的尸身,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他们埋了吧。”最终,不知是谁动手掘出两个深坑,以神矿石皮覆上,再盖上一层泥土。 回到帐中,陈圣看着猿石,戏谑道:“这样照顾猿族,你欠过很大的人情?” 被人如此逼迫,即便是陈圣都生出了火气,猿石却能够放过那些人,其中必定有着很深的羁绊。 猿石瞟了他一眼,裂开背上衣物,道:“帮我上药。” 陈圣捡起地上粗制滥造的伤药,鄙夷道:“好歹也曾是一族之长,就用这种低档次的药物,你不怕落下暗伤?” 实际上他并不知晓,妖族天生不适合炼药,大多受了伤便生吞灵药,借助其中的灵气疗伤,猿石能够拥有这一瓶伤药,还是得益于他的老师。 自乾坤袋中翻出两个小瓷瓶,将其中一枚丹丸放入猿石口中,又涂了些药膏在伤口处,陈圣笑道:“一壶猴儿酒。” 猿石脸色一黑,“你将药膏刮下来吧。” 陈圣怔住,这家伙未免太过无赖了。 “怎么有股子药味?”猿斩自帐外归来,手中拎着好不容易磨来的猴儿酒,足有数十斤之多。 进来看到猿石的惨状,他变了脸色,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东西,冷声道:“我说怎么一个二个磨磨蹭蹭的,收了我的血还强拉着不放。” 猿斩放下酒坛,便要转身出去,猿石急忙起身去拦,结果后背伤口再度撕裂。 陈圣满脸堆笑上前,道:“这次可要两壶才行。”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识海争锋 猿斩放下酒坛后,满脸古怪的打出两壶,道:“你既醒了,为何不出手?” 陈圣笑道:“你觉得我出手,他与猿族间的联系还能斩断?” 望了眼趴着的猿石,陈圣又道:“不过这家伙还真是令人诧异,竟能胜过半步元婴。” 猿斩眸子微凝,露出狐疑之色,旋即问道:“是童天的老叔祖?” 陈圣点头。 “那老东西并非纯靠自己的力量。”猿斩嗤笑,而后道出其中缘由,那头老猿仗着身份,曾偷入堆积神矿的洞窟,冒险掰下一块紧贴矿心的石皮。 “你是说,他的进境其实与那石皮有关?”陈圣难以置信,世上能够帮人破境的宝物有很多,但区区边角料的石皮,都有此等功效,其中包裹的东西又该是何等神物。 观他的神色,猿斩便知道其心中所想,淡笑道:“此物虽有奇效,但想要炼化困难重重,且可能阻滞日后的修行,若非寿元将尽,没有人会去尝试。” 听闻此言,陈圣心中稍稍平静,然而依旧可以想象,这石皮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若来日种族遭遇横祸,未必不可以借其渡过危机。 想到这,陈圣猛然翻倒乾坤袋,二人面前骤然出现一座小山。 “陈兄,你这是?”猿斩瞠目结舌,包裹神矿的宝皮应该都堆在洞中,此刻却突然出现这么多,不过很快他便察觉到了异样。 面前的石山,虽有那种气息,却无淡金色神韵流转,只是外层的石皮,并没有沾染到神性。 陈圣得知后不由叹息,自己曾与一座宝山擦肩而过,如今只能有缘无分。 “那倒也未必。”猿石缓缓坐起身,道:“你为老族长之血脉,即便看在这一点上,族中都会为你留下一些神矿。” 随后陈圣得知,此次开采到的矿石,并非全数归于猿族,而是需要向禁地中央的某个存在上供,足足九成之多。 “还真是......令人无奈啊。” 陈圣明白,对于这些弱小种族而言,若没有那些人‘法外开恩’,或许此生都不会有机会见到神矿。 这种神矿在某些地域并不罕见,越发靠近禁地中央的地方便越多,甚至在某处随地可见,但那些矿石宛若与大地彻底勾连在一起,没有人可以撼动。 “传言曾有化神大妖出手,以绝世神笔想要劈出一小块为子孙,都被震伤,无法成功。”猿石这样说道,言语中充满了敬畏。 陈圣仔细打量二人,发现他们的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在心底盘算:“不知一件仙兵能否奏效。” 他手中有着当今攻击力最强的武器,一柄来自神秘古族的仙剑,其锋锐甚至强过昔年他为仙尊是炼制的洛璃仙剑。 悻悻然将所有石皮收回,陈圣对上两人的古怪目光注视,破天荒有些赦颜,微恼道:“这些东西都是宝物,与你们说了也不懂。” 猿斩哈哈大笑,称可以让人去矿道中,为陈圣取来海量的宝物石皮,猿石在一旁笑着点头,脸上多是促狭之色。 “两个黑心的家伙。”陈圣小声咕哝。 三人最终决定,由陈圣留在猿族中,猿斩二人寻了块巨石,开辟出可供居住的石窟,偶尔互相串联消息。 猿石小心叮嘱道:“我知你与妖族不同,但开采神矿逸散出的神韵同样危险,不可一次吸纳过多。” 单是采矿根本不用举族来此,只需派遣一些实力强大的长老压阵,由族中壮劳力前来便可,但各族却不惜全族搬迁,为的就是矿道中逸散出的神矿气韵。 这种神秘物质在禁地妖族间近乎被神化,有传言称其可以改善一个人的体质天赋,亦可延长寿元。 陈圣迈步与新掘出的矿道中,发现每个十余丈就有一人盘坐,在小心翼翼吸纳这种气息,其中有刚化形的幼猿,也有行将朽木的老人。 “年轻人,不能再往里走了。”一位头发都没有多少的老人叫住陈圣,带着几分斥责道:“里头是最新的采矿地,那种气韵很浓郁,贸然炼化会十分危险。” “无妨,我只进去看看。”陈圣随口答道,在老人错愕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望着缓缓消失的少年,老人皱眉,喃喃道:“族中化形的后辈我都认得,为何从不曾见过此人?” 他为一头老猿,岁月十分悠长,本只剩下最后的一段光阴等死,故撇下了修行破境的心思,在族中教导晚辈,故对所有后人都印象深刻。 “我说老彭头,长老们给你这个位置可不是让你如此浪费的,若不修行便出来,老夫似乎摸到了一丝门槛。”不远处的一个老人这样喊道,语气中多是调侃意味。 老彭头都不用转过去,都能想到那位老友欠揍的神情,索性闭上眼睛,继续吸纳神矿气息。 陈圣走入一个矿洞,发现在这里挖掘的大多是未化形的巨猿,或是身上保留有猿族特征的后辈。 见到陈圣进来,一个满面淡金毛发的青年走过来,塞给他一把玉稿,嘱咐道:“这种工具都是有数的,损坏了很难修复,你小心些使用。” 陈圣哑然失笑,发现那地上还放着一些金属制成的工具,由大到小,不一而足。 “愣着做什么,拿好了!”那青年见陈圣顿住,有些不悦。 “我并非来此采矿。”陈圣笑着摆手,随后说明了自己所谓的身份。 矿洞中的人无不悚然,急忙停下手中事务,先前那青年亦是满脸的诧异,耐着性子劝道:“这里的神矿气息浓郁,我等都要以修为抵挡,根本不适合修行。” 所有人都在开口,有人更是亲身证明,露出衣物或毛发下的创伤,不希望这位老族长后人遭灾。 陈圣笑得很温和,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心中有股暖流涌过,这便是小族的人心温暖,即便他一个外人都极为受用。 “诸位放心,我有先祖留下的宝物,可以抵挡那种力量侵袭。”最终陈圣不得已,搬出那位被奉为神明一般存在的老族长,才让众人放心了些。 饶是这样,他们都抽出两个实力最高的人,守护在陈圣身旁,一旦发觉不对便将他救下。 对此陈圣只能莞尔一笑,实在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 因为有这位贵人的存在,这一处矿洞变得十分古怪,采掘的声音小了许多,更多的是顾盼相望,猿族长老们似乎也并未多说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确定陈圣不会受到影响之后,便放下心来,一些人开始全身心挖掘神矿,为他提供充裕的神矿气韵。 陈圣此刻身体内的状况并不容乐观,原本便沉积在经脉的各种气息盘杂在一起,因为这种新力量的加入,使得其更为混乱不堪。 气府中被亦是三足鼎立,两枚金丹隐隐有雄起之势,可与血色金丹分庭抗礼。 身体几乎成为几种力量的战场,若非肉身强大,早就爆体而亡了,陈圣心底暗暗自嘲道:“当真可为修行界一大奇景了。” 试着将经脉梳理一番,陈圣无奈的发现,除非能够将这些气息彻底炼化,否则根本起不到很好的成效。 仙池中所获的大道气息,与肉身滋生出的武道气韵,盘成一道漩涡,将神矿的气息牵绊住,达成微妙的平衡。 索性化出身形来到识海,陈圣眺望气府,眉头皱得越发紧。 “这血色的金丹固然强大,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邪性,”陈圣喃喃,试着牵引这枚金丹的力量,发现十分轻松。 这令他心中不安,掌中血色能量十分温驯,被陈圣随手摒散聚拢。 忽然灵光一闪,陈圣强行拘来一缕神矿气息,将两者互相融合,结果令他心悸,这种神矿果真有着奇效,能够将金丹的力量淬炼提升,却也使其暴露本性,在被提升到元婴级别力量后,这股力量划过长虹,向着极远处遁逃而去。 “荒谬!”陈圣冷喝,此处是他的识海,某种程度上算是陈圣自己的小天地。 一瞬来到那股能量面前,陈圣望着其中生出的一双竖眼,陷入了良久的思索。 “果真有自主的意识,看来是那魔纹造下的恶果。”弹指击溃这种力量,陈圣喃喃自语,最终来到气府之外,开始勾动那种神矿气息。 依赖此处矿道修行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寻常,老彭头率先睁开眼,皱眉道:“难道神矿采掘完了?” “怎么可能,长老们用秘法探测过,这处矿洞的神矿储量极多,便是再挖上一年都挖不挖。” “或许是洞中出了问题,老夫去看看。”老彭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起身走向洞内。 他体外有一层薄薄的真元屏障,在隔绝可能喷发的大量神矿气息。 然而走进洞中看到的景象令老彭头难以置信,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的挖掘,洞窟中央盘坐着个少年,以近乎掠夺的姿态吸纳所有气韵。 “不好!”老彭头暗叫不好,就要上前去唤醒陈圣,结果没走出几步,就好像被某种盖世凶兽顶上,死亡阴影笼罩而来。 盘膝坐着的少年似乎察觉到这种情况,微微蹙眉,老彭头才死里逃生,衣衫近乎湿透,宛若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老友见他失魂落魄的走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彭头哭笑连连,“这种事你我处置不了,还是早些去请诸位长老吧。” 听闻是老族长后人出事,众长老来得很快,簇拥在洞窟之外,脸色十分凝重。 “大长老,您有没有办法走进去?”一位长老问道,此刻洞中有一种格外的势,将金丹境之上的人排挤在外,实力低的反而可以进入。 大长老摇了摇头,道:“若我没有猜错,那位少年在经历蜕变,若是贸然闯进去,会对其造成重创。” 他实力无比接近金丹后期,是与童天的叔祖同代的人物,有着一些把握走入洞窟,却不愿意因此伤到老族长的后代。 “大长老此言差矣,此地拥有神矿何等的凶险,若是坐视下去,才会对他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势。” 一个青年走来,步履坚定,眼中闪烁着异彩。 “童天?”大长老蹙眉,他是亲近猿石一系的,一直处在闭关之中,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后对童氏三人极为不喜。 “童长老可有办法,既不惊动那少年,尤能闯入洞中。”有人心思歹毒,提出苛刻的条件。 童天瞥了他一眼,漠然道:“自然可以。” 他指尖泛出光华,开始缓缓向前走去,众人发现,那种势与光芒接触后便自发的消融,似乎在有意躲避这种东西。 “是老族长的万化神光!” “他闭关修行,竟然练成了这种神术。” 有人眼中闪过异彩,万化神光是老族长留在族中最强的宝术,修行至高深处可化去一切力道冲击,传闻为神明所创。 尽管众人不相信这种说法,却无法否认此刻童天的强大,单靠这门申术,就已经在族中无敌。 “竟有这种事……”童天并没有走入洞中,而是在观望,仔细感悟。 矿洞以陈圣为中心,所有的人都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在疯狂挖掘,若不是陈圣干扰,都要直接磕破那种石皮,让神矿面世。 “童天,为何停下!”大长老语气不善。 “我力有未逮,只能走到此处。”童天摇头,淡然答道。 一些人冷笑,这童天果真是白眼狼,依靠猿族的力量修行到这一步,便开始自大,不把老一辈放在眼里。 大长老没有说话,事实上任谁都看的出来,童天完全可以走进去,费不了多少力气。 “去请两位族长吧。”僵持许久之后,大长老这样说道。 童天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喝道:“若我没有记错,他们二人已经离开猿族。” “那又如何?”大长老眉眼轻抬,原本浑浊的眸子格外明亮,似乎极为坚毅。 “既非我族人,便不该进入矿洞这等重地。”童天冷笑,他弟弟与叔祖的死分明与猿石有关,他岂会让这种人重返猿族。 大长老脸上并无别样神色,而是淡定从容道:“老夫有意请二位族长归来,共同执掌猿族。” 一些人悄然站到大长老身后,他们亦是这种想法,不忌与童天为敌。 “你们呢?”尚有些人在观望,被童天盯上,逼迫他们做出选择。 大长老一步跨出,道:“诸位长老也是为我猿族好,不希望多年培养的后辈成为白眼狼。” 此话一出,童天的脸色骤然阴沉,“大长老是在指责我吗?” “猿石二人非我族类,其中更是有一魔族血脉,即便如今还没有露出獠牙,你们谁敢保证日后他不会入魔,皆是猿族该如何自处?” 童天的声音很平静,却宛如擂鼓,令众人想起一件古老相传的恐怖传说,在漫长岁月之前,禁地中许多妖族都有魔血传承。 其中有一种族极为强盛,族人只与魔血后裔通婚,最终造出一尊纯粹的魔血后代,强大到了绝巅。 这样一个存在,却于某个深夜忽然发疯,将所有族人吞噬,更是把周围千里内的妖兽杀了个干净,最终禁地深处的存在出手,才艰难将其击杀。 “猿斩虽有魔族血脉,却未必会觉醒。”大长老并没有露出明显情绪波动,轻描淡写道:“而你,已露出豺狼本相,并不适合执掌猿族。” 童天哈哈大笑,道:“真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想要以之血调和,将黄金猿族的血脉与魔猿一起传承下去。” “什么?” “这种可怖的组合,会出问题吧!” “先人留有遗训,后世子孙不可涉足魔族血脉,难道大长老忘了?” 众人议论纷纷,昔年他们这一族也为受害者,曾险些被那魔血后代灭族,艰难重新繁衍壮大后祖先留下训言。 一时间风向开始转变,有人看向大长老的目光闪烁,他们可以对猿斩的存在默不作声,因为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且魔血并不算纯正,只是极偏远的一支血脉。 可若是任其繁衍下去,未必不会出现传说中的情形,何况血脉冲击会生出怎样的后代,根本没有人能够预料。 童天又道:“倒不若趁他们还未强大起来,彻底将这威胁抹除。” 他的意图十分明显,直截了当的点出魔血危害,此刻提出这个建议令许多人都意动,毕竟他们实在不愿经历祖上的磨难。 在先祖留下的记载中,那一段岁月整个猿族过得十分艰难,伴随着血与骨走到如今,虽依旧是个小族,却已经可以自保,不必时时担忧危机。 大长老垂首沉思,片刻后眼中射出精光,坚定的说道:“我还能活上百年,在此期间试着让神血后代与猿斩结合,若真如你所说,生出具有邪性的后代,老夫会果断出手。” “你行吗?”童天冷喝,这老匹夫竟然如此决绝,宁愿拉着猿族冒险都不愿交给他。 “童长老,不可这样与大长老说话。”有人试图打圆场,双方都是猿族的顶梁柱,少了谁都会掉块肉。 虽然眼下看来童天的潜力更大,但大长老的那句还能活上百年,令许多长老惊骇,要知道这可是比老族长还要早半个时代的人物,再过百年就该接近千岁了。 童天眼中有异彩,“你果然走出了那一步。” “孤老残躯,不过想为后人某条出路罢了。”大长老轻叹,现下禁地的局势越发混乱,他担心自己身死之后猿族无人庇佑。 童天不再废话,势必人强,他亦无法抗衡。 迈步想要走入洞窟,童天的脸色猛然变化,动作变得极为缓慢,仿佛每一步都消耗了极大的力量。 最明显的代表便是,他指尖的光华逐渐黯淡,最终走入洞窟半丈远,便彻底湮灭了。 “看来少年体内在发生某种转变,连万化神光都无法抵挡。”大长老喃喃自语,令人陷入思索,“老族长的这位后人,似乎背负着诸多秘密。” 不过很快,长老们就停下了这种言论,他们感受到那种‘势’在向外延伸,一些初入金丹的年轻长老受到影响,体内血气不稳,似乎要冲出去。 “退!”大长老十分果断,下令所有人后退,独自一人抗衡那种诡异的‘势’,否则今日矿道中的后辈们很难活下来。 “童天,你若还想留在猿族,就进去将那些族人都带出来。”大长老怒喝,眉宇间那种神态不容置喙。 童天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没有反驳,此刻他已经能够进出洞窟,将几位族人收入袖中后急急退走,即便他有着万化神光这种宝术,都难以呆住太久。 陈圣盘坐在识海中,艰难的控制面前的光团,那是他从三种力量的钳制下导引出来的,此刻被气府中的金丹盯上,想要与他抢夺。 “孽障,有本事就出来!” 陈圣低喝,不时朝光团中打出符纹,皆是镇邪的符箓,借助神矿的力量打在血色金丹上,烙印下一丝纹路。 这是陈圣探索出最为稳妥的方法,尽管耗时可能会很久,但真正有效,魔纹意志无法磨灭那纹路,只要这纹路彻底成型,其中的魔性与邪性便会被抹除。 将一大缕神矿气韵分出,陈圣佯装操控不住,任其在识海上空飘扬,然而那魔纹意志极为聪慧,打死都不肯从气府中走出。 两人此刻都在拼消耗,一旦陈圣坚持不住,难以想象得到那样大一团能量的血色金丹会成长到何种境地。 可若是陈圣挺了下来,便有可能得到极大的好处,远古魔纹造就的一枚凝实金丹,除去魔性之后拥有的威能难以想象。 最为关键的是,陈圣可以借助这枚金丹,彻底拥有魔道修士的身份,且会是最为纯正的魔门中人,无人能够察觉出端倪。 陈圣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恍惚之间手中掌控的力道松懈了片刻。 “不好!”尽管眨眼间便回过神来,一切却都已经晚了,面前的能量自发逃窜,宛如拥有自己的灵性一般,冲向识海的各处。 陈圣目光微凝,追上其中最大的一团,将其拘住,否则魔纹得到这样大的能量,后果难以想象。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年轻长老 僵持许久,陈圣看见气府光华收敛,血色的金丹归于澄明,一缕极细微的纹路飘荡出来。 总算将这魔纹给骗出来了,陈圣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有些愁容。 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死死攥住那一团金色能量,陈圣主动寻上了魔纹意志,到了现在他都难以动用气府中的力量。 双方背靠气府与识海,基本上谁也奈何不了谁,唯一的变数就是那神矿的气息。 陈圣冷笑,心念猛然转动,识海上空出现一股风旋,庞大的吸力将所有气息席卷。 魔纹意志这白察觉到不对,露出近乎人形的身体,嘴里发出尖锐的啸声。 “不好!”陈圣大惊,不愧是魔纹衍生出的意志,竟有这种直击神魂的力量,令他都忍不住心神摇曳。 好在身下的识海翻起一阵波涛,传递而来的波动将心神稳住。 经过这样一击,陈圣发狠,心神力量毫不顾忌的延伸出去,想要将神矿的气息尽数收入囊中。 魔纹意识自然不会放任他如此,妖异竖眼中闪过凶光。 身后气府剧震,居中的透明金丹射出璀璨光芒,投注外它身上,塑造出一具彻彻底底凝实的肉身。 陈圣冷笑,手掌对着魔纹意志重重一握,碧玉一般的门户彻底封闭。 与此同时,陈圣以心神调动两枚金丹,不惜全力抵住,将第三枚金丹包裹其中。 “好……好…手段。” 令陈圣忌惮不已的,那魔纹化成的人竟开口说话,仔细看去眉宇间有几分他的神韵。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陈圣凛然,他虽将气府关闭,使此人无法得到任何后援,却依旧无法忽视其强大。 以神识力量演化出一柄古剑,陈圣遥指着另一个自己,道:“你已没有退路,若是愿意离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桀桀......” 那人发出嘶哑的笑声,道:“你的肉身...很强大,我非常满意。” “找死!”陈圣目光微冷,手中剑刃已经刺出,他一手握着金色的能量团,另一只手出剑,同样的迅捷无比。 而那魔纹化身,没了力量寄托之后,仿佛瞬间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发挥出极大的威能,将识海掀起无尽波涛。 陈圣知道,真正艰苦的战斗即将到来,且因为是在他的身体内,魔纹出手没有太多顾忌,而他则处处受制。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明明有灭杀的能力,却无法全数使出,需小心回护。 “嘎嘎嘎.....不想在无尽岁月后,人族竟然再度培养出了你这样的体质,真是恐怖。”魔纹开口,他似乎是一个远古存在,陈圣反抗的实力越强,他某种的神采越浓郁。 “我这样的体质?”陈圣微愣,他深知这幅躯体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凡俗人间的小儿,放在任何修行宗门中都难以出头,只能做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 “你竟然不知道?”那个存在显然有些诧异,摇头道:“看来昔年我族所预料的不假,人族将有大劫,渡过之后的人是弃子,会失掉很多东西。” 陈圣心中一动,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人族何时经历过你口中的劫难?” 他曾览遍天下古籍,都无法摸清修行界没落的源头,只模糊的知道,在悠长岁月以前,修行界有过一场大乱,许多前辈修士都于其中陨落,无数功法与传承断绝。 “放在远古之前或许我不介意向你泄露天机,如今的天地,却是不能了。”魔纹化身瞥了眼天外,自语道:“天地大道生变,我需要新的肉身与元神,才可重新崛起,一飞冲天。” 陈圣凛然,这老妖怪所说的分明就是他。 “能在后太古时代拥有这样的肉身,你的血脉中或许有那几人的影子。”老怪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而后身子蓦然冲上前来。 陈圣挺剑刺出,长剑自其胸膛穿过,却好似没有刺到任何东西,轻如无物。 瞬间察觉到不对,陈圣猛然转身,看见老妖出现在一团神矿能量身旁,身体重新归于虚幻。 “你以为这样便能压制住我?”陈圣眼看着老妖吞下光团,冷哼道。 接下来双方没有选择正面对战,各有各的忌惮,开始抢夺空中飞窜的神矿能量,陈圣得到便以秘法封印,拘在袖袍之中。 老妖每过一处,便会将所有能量吸食,若非识海与陈圣密切关联,担心被那种神秘的符箓术所伤,他都向冲入识海,那里的能量亦不弱,且数量更为恐怖。 金灿灿的海面上掠过两股狂风,陈圣袖袍越发鼓胀,里面封印着的能量让他心悸,神矿气息并未经过炼化,十分狂野。 “放弃吧,再这样下去你的神识躯体会撑不住,届时可就不只是普通的融合,我会将你彻底吞噬,成为一个崭新的你,行走在天地之间。” 老妖的话如铜钟大吕,令陈圣都脚步微顿,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然而只一刹那,陈圣便扫清了这种影响,回击道:“不弱你先放弃,此地并不缺少这种能量,你大可借其重新凝聚肉身。” 这个条件极具诱惑,老妖寄居于陈圣的金丹之中,亦能够分享一些视角,自然见过堆积如山的神矿,以及这处洞窟底下的矿藏之丰富。 “小辈,莫要以为老夫不知你在想什么,以你如今的实力,我若出去了,只怕还没来得及重塑肉身,便会被你直接击毙吧?” 老妖十分谨慎,见识过陈圣的诡谲手段后警惕性极强,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与他在此一斗。 “老夫即便战败,你难道真的有能力杀我?”老妖自信道,他拥有来自上古的秘术,脱胎于魔纹,几乎天然克制神识之身。 只是陈圣太过古怪,是那种万年都难得一见的稀罕体质,连带着神识也被肉身滋养,比寻常人要坚韧许多。 陈圣瞳孔微缩,被这个老妖怪抓住了死穴,他根本无法在这里施展太过强大的术法。 “桀桀.......不若这样,你将这幅肉身让与老夫,我传你一门仙术,再助你凝练无缺的肉身。”老妖的声音十分诱惑,在描绘着自己拥有的宝术。 “那是远古仙域落下的秘术,拥有不可想象的威能,你若错过了此生都会后悔。” 对此,陈圣只是冷笑道:“既然拥有这种仙术,前辈为何要揪着晚辈肉身不放。” 老妖叹道:“你不懂,这种体质很难现世,这具肉身显然已经得到了天地规则的承认,老夫寄居其中才能避过天地感应。” “古今天地规则果真无法相容吗?”陈圣喃喃自语。 “小辈考虑得如何?”老妖迈步走来,道:“你神魂已经起了变化,拥有这种本源,将来未必没有可能重新铸造圣躯。” 而后,似乎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起手施展那种仙术,才刚摆了个架势,陈圣便感到手脚冰凉,真的察觉到一股莫大威压袭来。 “此术曾攻伐过真正的仙人,在远古人族中都很少有人会,你若学了,在如今的天地能够横扫,不会有敌手。” 陈圣心中冷笑,无论有多大的好处,他都不会让出自己的肉身,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从魔纹中走出来的家伙,根本没有可信度。 老妖眸子中闪过一丝哀怨,轻叹道:“说了这么多,人类的少年你还是信不过老夫。” 一声叹息,整片天空都生了玄妙变化,与陈圣模样相同的老妖长发披舞,双眸闪烁着诡异的紫色光芒。 陈圣脸色大变,他敏锐的察觉到对识海的掌控力在衰弱,并非失去,而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压制。 这种力量无根无源,几乎不可能存在修士的识海中。 “是你的身体,内蕴玄妙符纹!”陈圣惊骇,盯着老妖,道:“是从魔纹中脱胎出来的?” “是你人族的古术,昔年一位大能将我镇杀,元神封印于古祭台中。”老妖似乎心情极好,向陈圣坦露了此等绝密。 陈圣眯眼,选择将识海的力量沉积下,这样的正面相抗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前辈能否换个条件?我愿帮你凝练最为契合的肉身。”陈圣这样说道,变相等同于一种服软。 老妖摇头,轻笑道:“世上不会有比你之身躯更契合的了,因此,你便安心的去吧,你的师门与亲友日后将会得到一位真仙的庇护。” 陈圣冷脸,脚步轻踏,指尖转动流萤,在绘制符纹。 “徒劳而已......”老妖方才要讥笑,猛地眼神变了,惊呼道:“你怎会识得这种文字,不是应该早就失传了吗?” 陈圣并未理会,手指继续书动着,每一笔都极为缓慢,落在老妖眼中却是极大的震撼,恍惚失神,只不停喃喃道:“这不可能......” 最终陈圣耗尽了体内所有力量,袖袍中的神矿精气逃出,却没有飞走,而是悬停在他身旁,与那种古字似有感应。 陈圣气息微弱,强撑着力气道:“我以神文镇压神识与肉身,你若不怕玉石俱焚,便来吧。” 此刻他已没有反抗的能力,面对一位远古存在束手待毙。 “你......最好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老妖咬着牙,极为不甘道。 “什么?”陈圣有些疑惑。 老妖恼羞成怒,道:“来日寻到了合适的机会,要为我炼制大道契合之肉身。” 陈圣错愕不已,问道:“就这么简单?” 他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与这老妖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面对老妖的突然服软颇为意外。 “我族先人曾有预言,我苏醒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识得神文之人,会成为当世天地大道的开创者。” 陈圣听得发愣,这都什么玩意? 预言之说,他根本半点不信,如今的环境下,天机根本不会显露分毫,前世陈圣渡劫期巅峰的修为都无法感应到,否则也不会冒险借助古之阵法强行渡劫。 老妖郑重其事的与他确认之后,才郁郁道:“那血色金丹想必你也多半不会让老夫回去了,先替老夫找出栖身之所吧。” 陈圣恍然,皱眉苦思良久后,从识海深处翻出一口铜铃。 “难怪老夫总觉得这片海有古怪,里面竟然藏着这样的凶物。”老妖眼神古怪,看着陈圣问道:“铜铃无铛,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陈圣茫然,对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那样一副神情,令他有些无言。 从陈圣目光中看出什么,老妖撇罪,化为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不屑道:“若不是想着早些适应你的样貌,你当老夫愿意变成这幅丑模样?” 陈圣无话可说,自己的样貌虽算不上多好看,可也是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带着丝丝缕缕少年的稚嫩气质,与丑字根本扯不上关系。 最终,老妖遁入铜铃中,成为其铛。 陈圣在上面附加了随时感知的禁制,方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眸,他发现面前站着位老人,身形有些佝偻,额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似乎极为痛苦。 “大长老,您这是?”陈圣上前扶起这位老人,洞中的‘势’逐渐散去。 大长老起身之后,目露疑惑的扫过一圈,又仔细检查,确认陈圣无恙后,才叹道:“当真是少年英雄,昔年老族长与你同龄之时,都没有这样的实力。” 陈圣刚经历一场心神博弈,身上的气息很难彻底隐藏,溢散出的几缕被老人捕捉到,发觉他竟然有着金丹境的修为,且隐隐传出的威压,让这位有望元婴的老人,都不得不动容。 “......”陈圣无话可说,因为面前的老人坚信他之血脉,听闻到陈圣的一些遭遇后,心中始终存有愧疚。 “孩子,随我去见见众位长老吧。”大长老拉起陈圣的手,心情十分激动,不似一位寿元无多的老人,格外的神采奕奕。 没过多久,猿族所有长老都被找来,在坐关中的被强行拉出,连猿石与猿斩都请来了,随立在陈圣两侧。 “各位!” “我族嫡传血脉失落多年,如今终于回归,老夫今日要宣布一件消息。”大长老双眸明亮,打算开门见山。 忽然,一个飘忽的声音将他打断,道:“此人究竟是否我族血脉都还不好说,大长老还是谨慎些的好,莫要将猿族交到不值得托付的人手上。” 猿斩皱眉,这人太过阴损,混在人群中传音,让人分辨不清其身份,便要迈步走出,为陈圣发声。 “不知是哪位长老,若真有意见不妨站出来直言,老夫自认还算有些容人的肚量。”大长老的语速不算快,目光始终在众人脸上扫过,观察他们的神色变幻。 可惜结果令人失望,到场的长老中都十分镇定,不过大长老并非没有发现,他察觉到人群中少了一个人。 俨然青年一代中第一人的童天,竟然没有到场。 “童天呢?”猿石开口,他在猿族中有一种莫大威严,即便如今退出,都让一些人露出异色。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众人,道:“可有人知晓童天去处?” 不久前此人还在矿道中与他对峙,根本不可能不在族中,恍然间,三人都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陈圣淡笑道:“童长老既不在便算了,日后与他交好的长老们自会将发生的一切告知。” 此话一出,许多长老皆色变,他们都或多或少与那童天有过来往,他实在太过耀眼,年纪轻轻便走到了这种境界,令人生畏,不想如今却可能成为催命符。 大长老召集他们来的意图,没有人会不知道,今日站在居中位置的少年,注定了要掌管猿族,惹上这么一个人,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开个玩笑,诸位长老不必计挂在心。”陈圣忽然笑道。 所有人都凛然,不会有人真的将其当成一个玩笑,俱神色肃穆,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生怕被认为与童天还有关系。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大长老接下来宣布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只是宣布陈圣为长老,而猿石与猿斩以外族身份,成为权柄极重的执律长老。 会议散去之后,大长老留下三人,对陈圣道:“你如今尚年幼,需要磨砺的地方很多,若贸然立你为族长,许多人表面不说,心底难免会不服。” 陈圣微微点头,实际上即便大长老不说他也会这样选择,一跃成为族长太过扎眼,加上他本就不是猿族血脉,迟早要暴露。 猿石与猿斩上前,后者咧嘴,冲大长老伸出手,道:“您答应的东西可一件都不能少。” 大长老白了他一眼,抬手甩出几坛美酒,将其中一坛推到陈圣面前。 “这族中年份最久远的猴儿酒,不谈其功效,单是味道就胜过寻常酒酿。”猿斩嘿嘿笑道,他是一个酒鬼,觊觎这种东西很多年,最近曾提出用魔血交换,都不能得到。 大长老转过头,看向二人,道:“我已安排所有化形的女子族人前来,你们两位留下,有要事相商。” 猿石脸色一黑,本能察觉到不妙,想要借口遁逃。 “嘿嘿,二位大哥还是留下的好。”陈圣极不厚道,一步跨出屋外,施了个禁制在门上。 夜色如水,陈圣躺在一块巨石之上,指缝中透过丝丝缕缕的月色,令他产生一种冲动。 “不知这个世界的月力,是否与外界相同。” 心念及此,陈圣悄然运转了藏月山标志性的口诀,试着勾动天际悬月。 陈圣清晰看见,一缕皎洁的月力投下,却被某种力量挡住,无法真正降临,竭力尝试几番都无法奏效,陈圣自嘲一笑,微眯上双眸,享受久违的宁静。 禁地中央的某处区域,一位白袍男子猛然睁开双眸,抬头看了眼天上月,测算出其落点,嘴角掀起一丝弧度。 身前浮现一点白光,眨眼间划破夜空而去。 正结伴搜寻陈圣的檀老,忽然翻出那枚代表着人类生命印记的古玉,发现其中有一颗极为耀眼夺目。 “是大人在为我们指引道路!”檀老无比虔诚的冲中域跪拜,而后才握住古玉,循着那一丝微弱气息而去。 薛媚美眸异彩连连,喃喃自语:“那个人类就让能引来大人的关注......” 与此同时,剩下的两人也得到了某种指引,朝着禁地边缘处走去。 “你若还能存活,本座不介意现身一见。”白衣男子轻笑,随后缓缓闭上双眼,重新与天地融于一体,进行某种无比玄妙的体悟。 微酣中的陈圣忽然察觉到一丝杀意,急忙睁开双眼,看见两个身材壮硕的汉子,脸色如锅底灰一般黑。 “两位大哥,这都是大长老的意思,你们要找去找他。”陈圣干脆利落举手投降,并供出主谋。 猿石冷哼一声,在其身旁坐下。 猿斩则斜眉瞪眼的,啧啧称奇:“早听闻人族多奸猾,可你小子未免也太过精于此道,大长老那样的人物都被你唬的一愣一愣。” 陈圣讪讪笑道:“两位可是逗留了许久,不知可都挑好了心上人,若有不妨让我见见。” “滚!”二人异口同声,这人族的小子招人厌了。 一番唇枪舌剑,两个憨厚老实的家伙败下阵来,陈圣开口问道:“作为长老,能否分到洞中的神矿?” 经历过识海大战,他也了解了这种矿石的一些作用,光是能够滋补神识这一点,便算得上稀世奇物了。 “我们三个外人,即便猿族要给,你好意思拿吗?”猿斩这位说道,将陈圣都给问住了。 如今身份都是假的,怎好无缘无故取走这样的宝物。 最终陈圣发狠,咬牙切齿道:“大不了我这位长老亲自出马,去地下挖矿。” 他如今体内力量达到一种平衡,短时间无法有太大的进境,倒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猿斩不怀好意,指出一些寻找神矿的方法,且取出一套珍藏的器物,满脸肉疼的递给陈圣,说道:“这是我用半桶血液换来的,你可要小心些。” 对此,陈圣拍着胸口保证,承诺一定完好无损的归还。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三章 祸起 “陈长老回来了?”猿斩伸长脖子望着某处矿坑,瞧见那熟悉的年轻面孔后,忍不住揶揄道:“不知今日收获如何?” 陈圣脸色一黑,将那‘珍贵’的采矿工具随手丢在地上,闷声道:“我说猿兄,你是不是在坑我?” “怎么会......我为你挑选的绝对是一处宝地,蕴含的矿藏最多。”猿斩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猿石上前打圆场道:“我观你身上带着浓郁的矿脉气息,不像是从一个贫瘠的地方走出。” 陈圣瞥了他一眼,道:“的确是处宝地,可里头埋着的矿石如有灵性一般,根本无法捕捉。” 他每次破开坚硬的石壁,刚想换上猿斩口中的宝具,那神矿就如同自己长脚了一般,遁往地底深处。 听完这番描述后,猿石皱起了眉头,自语道:“禁地各族掘矿无尽岁月,可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二人齐齐看向猿斩,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吧我说。” 猿斩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好一会才止住,正色道:“寻常的矿石自然不会有这种灵性,但这次陈兄你所碰到的不同。” “其实那处矿道是我族最先挖出来的,当时诸位长老还险些与另外几族打起来,便是因为底下的丰富储量。” 陈圣皱眉打断,道:“可是后来出现了同样的情形?” 他心思微动,若这矿洞真有如此邪性,那这种矿石或许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而可能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危害。 发源于一处禁地深处的东西,究竟有着怎么的魔性不得而知,一旦存在对他会是极大的麻烦,如今体内就有这种气息。 猿斩摇了摇头,露出惊叹状,道:“神矿有灵不假,但大多是针对你我这样的大修士,族中一些小辈还是能够开采出少许矿石,只是数量不如人意,且难以长期存在,不久便散落在天地之间。” 陈圣与猿石都无言,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场面,由神矿化出的气息飘荡,必定会引来另外几族的抢夺。 猿石恍然,呢喃道:“难怪一些长老们身上都有伤,大长老都不例外。” 察觉到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猿斩急忙辩解道:“当时我的魔血还未觉醒,实在帮不上大忙,亦受伤不轻。” 陈圣哑然失笑,这二人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很快他便笑不出来,想起自己的困境,边界上的地域几乎被瓜分光了,实际上若不是因为此地过于邪性,猿族亦不会放弃。 而陈圣并非猿族之人,便唯有选择这里。 “其实你若愿意,大长老是能够为你开辟一处新的矿道的。”猿石轻声劝道,在他看来欠下些许人情并不算什么,以陈圣的手段完全有能力偿还。 猿斩很不厚道,上前搂住陈圣的肩膀,阴笑道:“你若不怕麻烦,可以去往另外几座矿区,那里有现成的宝矿,随手都可以捡到。” 陈圣心中一动,不过瞬间就敛下了这种想法,因为如今他需要低调,体内的局势虽已平稳,却还需要时间打磨,方才能够真正发挥实力,不受此地规则影响。 陈圣的果断拒绝令猿斩有些诧异,小声咕哝道:“我还打算与陈兄一起发笔横财呢。” 猿石面色微沉,呵斥道:“你我毕竟还在族中,不要给猿族招惹麻烦。” “知道了!”猿斩点头。 “陈兄不妨考虑下我的建议。”猿石语气诚恳,再度劝道,他是打心底里希望陈圣能够答应,哪怕最终只是留下一丝香火情,都足以抵还所带走的神矿。 陈圣摇头,他所想要的不是一点半点,若真压在猿族肩上会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猿石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二人在猿斩的拉扯下进了屋内,早有美酒佳肴备好了。 几杯猴儿酒下肚,陈圣心中的阴郁扫净,脸上露出笑意,这猿族的菜肴虽为素食,却都是以上好灵果烹制,对修行有着裨益。 陈圣叹道:“这样一桌菜肴,放在我的故乡只怕得要上万灵石。” 猿斩哈哈大笑,摇晃手中空了小半的酒壶,道:“单是这样一壶稀释过的猴儿酒,落在人间就该是这个价钱。” 陈圣莞尔一笑,仔细回想发现还真是如此,这种东西只有猿猴中的某一特定种族才会酿造,在修行界中几乎很少出现,属于有价无市的宝物。 “不如这样,我愿付出大代价交换这酒的配方,二位能否帮忙牵线搭桥。”陈圣眼睛微亮,提出这一想法。 猿斩嗤笑:“此酒乃是猿族的立身之本,莫说根本不存在配方之说,即便是真的有,大长老也不会愿意交换的。” 猿石在一旁附和,道:“此酒乃是那一脉的族人酿造,它们亦是根据自己的本能配制,故每一次酿出的味道功效都大不相同。” “这样啊。”陈圣叹息,对此深感遗憾。 “陈兄倒是提醒了我,之前你给我们所喝的那种美酒,似乎功效也不弱,能否将配方告知?”猿斩狮子大开口,根本不提交换一事,因为他如今一穷二白,体内流淌的魔血都已经被各位长老预定。 陈圣斜了他一眼,玩味道:“我这可是真正的仙家酒酿,自一口仙池中取出来的,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妈的!”对上陈圣促狭的目光,猿斩便知道多半没戏,即便能够换到,他要付出的代价也绝对视无法承受的。 猿石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余光瞥了眼身后的酒坛,蓦然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珍惜吧,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两人皆沉默,陈圣更是清楚,他来自外界,迟早有一天要彻底离开,三人共处的时间不多了。 陈圣出手阔绰,倒出了内蕴大道气息的仙酿,猿斩酒劲上头,言说要去讨要配方,赠予这位不久便要离去的好友。 猿石不得不阻止这个家伙,害怕猿斩说漏了嘴。 次日清晨,依旧是陈圣最先醒来,十分勤恳的捡起工具,重新投身入挖矿事业中。 “这一次我刻下神纹禁制,就不信你还能逃走。”陈圣发怒,取出海量的灵石与材料,投入面前的石壁,想要将那种神矿给留下。 费了一番工夫后,陈圣撸起袖子开始动手,他如今的形象极为不堪,满身落满了尘土,清秀的脸庞上涂满了各色的墨汁,是刻阵留下的痕迹,将自己与阵法勾连到了一起。 很快矿洞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猿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趴在地上,手指着下方埋头苦干的少年,轻叹道:“人族,当真是令人敬畏啊。” 猿石站在一旁,听闻此话急忙呵斥道:“与你说过多少遍,记住陈兄如今的身份,千万不可说漏了。” 大长老借助陈圣来牵制血脉,以此与诸位长老构成了某种微妙平衡,才压下了一些声音。 猿斩脸色垮了下去,道了几句是后纵身跳入矿洞。 “你们来做什么?”陈圣在入口处布有禁制,第一时间发现了两人。 猿石笑道:“闲来无事,来看看陈兄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相较之下,猿斩就实诚得多,满脸堆笑道:“我与大兄不同,是来占你便宜的。” “占我便宜?”陈圣错愕,旋即释然,多半是猿斩认为此地即便能够挖出矿石,也必定会在短时间内消散,无法长存。 “既然想占这个便宜,那就劳烦你一起动手吧。”陈圣大步走过去,根本不理会其控诉,强行在他身上刻下符纹,白眼道:“工具我知道你有,不要偷懒。” 猿石轻笑,主动上前想要刻下符纹,却被陈圣给拒绝了。 他说:“这家伙干活我不放心,劳猿兄当个监工。” “为什么不是我做监工?”猿斩脸黑,他已感受到那股来自神矿的威压,并不好受。 陈圣只是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谁让你想占便宜呢。” 猿斩气得吐血,却不得不动手干活,因为身后猿石已然迈步走来,真的在监工。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劳作,真给两人挖到了神矿,陈圣自碎石堆中走出,手里捧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内蕴金色神光。 “好,或许能够帮助我将魔血淬炼,修为更进一步。”猿斩咧开嘴,这样说道。 陈圣置若罔闻,将神矿抛给猿石,继续投入挖掘之中。 不知是那阵法禁制起了效果还是如何,他们竟然接连挖到矿石,二人皆收获颇丰,天色接近傍晚时,猿石身旁已经堆起一座小山。 猿斩黑着脸从洞中走出来,嘟囔道:“怎么还不散去?” 陈圣淡笑,随手抹去身上的符纹,捏起一枚矿石在观看其中的纹路流淌,结果大出所料。 “似乎真的蕴有天地法则。”体内吸纳有这种矿物伴生的气息,陈圣似乎能够看出一些端倪,目光变得极为深邃凛冽,想要看破神矿本源,究竟是何种物质。 “轰”的一声,陈圣只觉得手掌剧痛,回过神来发现掌中无物,只有鲜血淌出,以他的肉身都几乎皮开肉绽。 猿斩幸灾乐祸,嘿嘿笑道:“我就说,付出了这么多,今日这个便宜我占定了。” 说着他一扫疲态,拉着猿石就要盘膝坐下,神矿本体散出的气息对修行益处极大,不容错过。 “不对,这里面有古怪!”猿石爆喝,拎着猿斩后退十余丈,才惊骇道:“神矿并非自主散去,而是被陈兄......给看爆了!” 尽管难以置信,但猿石眼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矿石爆碎将陈圣击伤,空气中也没有那种气息,而是被某种力量给吞噬了。 陈圣茫然,手掌受到重创却没有疼痛感,他此刻盯着掌心流淌的淡金色血液,陷入了沉思。 “体内流动金血,这是何种体质?”陈圣没来由想起与老妖的对话,那个自远古存在至今的老妖怪似乎对他这种体质十分垂涎。 无暇多顾,陈圣神识瞬间来到识海,从海底捞出那枚铜铃,一层层剥落封印,将老妖放了出来,问道:“你是否知道我体质的一些秘密。” 老妖突然获得自由,听到这样一番话后大笑,若非没有身躯,只怕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心中十分畅快,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人族连这种体质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圣冷脸,轻喝道:“老实回答便是,多余的话不必说。” 老妖止住笑,反问道:“你是如何发现自己的体质问题?” 陈圣没有废话,将掌心的景象显化在老妖面前。 “是了,就是这种体质,远古曾逆势而上,斩杀过真正的仙人。”老妖无比的激动,道出其中根本。 远古时代人族还不如现今强盛,受到许多上古种族威胁,实力弱些的甚至沦为吃食,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诞生了一个强大的种族。 他们由人族中的巅峰强者组成,在那个时代开辟了一处净土,而后诸强通婚,希冀生出强大的后人。 “后来衍生出了许多强横的血脉,却都无法敌过真正的种族,出世后被镇压得极惨。”老妖顿住,看了眼陈圣,眼中露出敬畏。 “人类的祖先有大智慧,也有着不可比拟的胆魄,竟将所有的王体诛杀,淬炼其血脉精华,养出了两种可盖压一代的体质。” 老妖指着陈圣,道:“其中一种便是你的体质,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赋,体魄更是强大,不弱于任何血脉,曾有大成者斩杀过仙域来人,因此也被称为飞仙体。” 陈圣默然,根本不相信这种话语,藏月山脚下的孩童,幼年都会有人测其体质与灵性,若合适修行便会登记在册,虽不会收入门中,却可被推荐去往别派修行。 即便是一些实在不愿离去的,藏月山在村里设置有专门的学塾,会教授一些基础的练气法门。 他这幅躯体出自离藏月山最近的村落,任何可修行的人都不会被遗漏。 “还有一种体质是什么?”陈圣心中一跳,开口问道。 然而老妖似乎不愿提及这种体质,只是说道:“那是一种近乎妖邪的体质,虽强横一时,却被飞仙体亲自抹杀,不复存在。” 陈圣皱眉,他体内生出金色的血液,竟然会牵扯出这样的远古秘辛,仔细想来,能在血脉横行的年代脱颖而出,足可以彰显这两种体质的恐怖之处了。 “小子,你还有事吗?”老妖语气不善,他能感觉到时间没过多久,陈圣不可能是来帮其炼制躯体的。 陈圣淡然一笑,指尖微曲,铜铃深处飞射出一道化身。 老妖双眸睁圆,而后捶胸顿足,忿忿道:“可惜了,老夫竟然错过这样一桩机缘。” 那化身分明早就躲在铜铃中,与陈圣的神魂休戚相关,若是能够捕捉到,定能逼迫这小子加紧炼制躯体,甚至有可能借此占据这具肉身。 “飞仙体啊!”老妖撕扯着胡须,表情极为痛苦。 陈圣笑了笑,将其收入铜铃中,层层施加封印后才离开。 他醒来之后,一闪来到二人身边,正要开口。 “你的手!”猿斩惊呼,今日见到的事情太过离奇,他都有些控制不住心神。 陈圣抬起手,瞳孔骤缩,不久前还鲜血淋漓的手掌,此刻已经完全恢复,指尖有荧光流动。 “我有一种感觉,你绝非是普通的人族,定是传承自极强者的血脉。”猿石悚然,言说自己体内的黄金神血有异动,似乎在本能畏惧。 陈圣露出异色,旋即施法敛去身上的气息,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猿斩围着他仔细打量,啧啧道:“人族中竟然有你这样的怪物存在,真是没有天理了。” 陈圣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没有天理,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些。 猿石亦凑上前来,仔细衡量一番后,长叹道:“陈兄,你这体魄,几乎不弱于那几位了。” 陈圣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表情十分平静,抛开修为境界不谈,他单以肉身对抗他根本不弱任何人,曾与龙府那位老人交过手,都占据了上风。 “这么多的矿石,两位拿一些去吧。”陈圣很大方,将神矿分为三份,自取了其中一份,剩下的推向他们。 猿石连忙摆手,道:“我并未出力,还是你们二人分吧。” “你我兄弟之间谈这些做什么?”陈圣微笑,执意让两人收下。 “真的不会再散去了?”猿斩小声嘀咕,他如今依旧持怀疑态度,毕竟曾亲眼见过庞大数量的神矿散去。 陈圣淡笑,打趣道:“你不要的话,我不介意都收下。” 猿斩咬牙道:“我挖了这么久,不能白费力气。” 他决定了,要将这些矿石存入石皮堆中,这样哪怕散去了也能够遮掩住气息,不会被人劫掠。 “我可能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猿斩嘱咐一声,而后大步离去,来到一处废弃矿坑,将自己与神矿一起埋在里面。 “猿兄如何打算?”陈圣问道。 猿石苦笑,道:“我曾经历过大恐怖,并不希望将自己埋于地下。” 随后他在陈圣错愕的目光中,抛出一座小巧的青铜鼎,跳了进去。 “这是?”陈圣仔细打量之后,才想起这是什么,是出自那座青铜宫殿的器物,身上有着相近的气息。 叶老曾有言两人会有造化,不想却是以这样的形式。 陈圣盘膝坐下,他并不如二人一般着急,之前从神矿中有所得,如今需要感悟消化。 一夜过去了,陈圣发现神矿果真开始散去,尽管速度称得上缓慢,但切切实实的发生着。 他来到两人闭关处,先是在石皮覆盖的坑上施加了隔绝天地的阵法,又将神矿中悟到的几缕纹理刻下,在铜鼎上如法炮制后,陈圣飘然出了矿洞。 “收获如何?”大长老早已等候在屋内,见陈圣归来含笑问道。 陈圣脸色有些古怪,有种偷了东西被主人抓包的感觉,好在大长老主动解围,道:“没挖到也无妨,族中所获除去上交的,还会剩上不少,届时我为你拿来一些。” 大长老笑容和蔼,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辈一般,愿意将拥有的一切交给陈圣。 “不必了,我境界尚浅,还无法动用这等神物。”陈圣作出颓然姿态,将大长老礼送出去后,便说自己要开始闭关。 所有不甘平庸的猿族长老都能发现,那三人竟全消失了,那处营帐被大长老保护了起来,亲自镇守在那里。 “你们说两位族长真的闭关了吗?” “未必,据说当日从矿洞中回来的就他一个人。” 时至今日,都还有人称猿石二人为族长,却对突然出现的陈圣不满,甚至有包藏祸心者在挑动风云,传播陈圣害了二人的谣言。 童天站出来发声,冷笑道:“我早就说过,来历不明之人不可轻信,有人却不愿意听,将我镇压。” 此话一出,许多长老皆震惊了。 昔日集会之时童天没有出现,如今成了最有力的证据,矛头直指营帐外枯坐的大长老,怀疑他出手将童天困住,将陈圣拉上那个位置。 一时之间,猿族中对这位老人的质疑声越发多,童天则在四处游说,搬出了诸多证据,称自己是被人镇压,才不能参与那一次议事。 而当今猿族中有这种能力的,唯有那位半步元婴的大长老。 “童长老,你所说的我等愿意相信,但大长老的实力......”一位长老皱着眉头,半步元婴,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令所有人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童天长身而立,体内气势攀升,指尖流动着万化神光,道:“我已在金丹后期站稳脚跟,依靠这门神术未必不能抗衡那老家伙。” “可是,我等并没有这种实力,万一他......”此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担心与童天站在一边,会遭到大长老的清算。 童天目光闪过,发现许多人眼神都在闪烁,他们亦有这种忧虑,毕竟实力还不在那个层次,被寻上只有死路。 “诸位放心,为了收拾那个老家伙,我请来了几位助力。”童天淡然一笑,冲空中发出了讯息。 璀璨的火焰在空中爆开,坐在陈圣营帐外的老人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宛若一尊石佛。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平乱 “童天,请我们出手的代价,你可要想好了。”一位老人从幕后走出,眼神有些阴鸷的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为首的童天身上,狞笑着说道。 “答应两位族长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但请千万记住,对大长老一定要手下留情。” 童天漠然转过身,背对猿族众人,嘴角瞬间变得十分阴狠毒辣。 身着墨绿长袍的老人笑了,道:“既然这样,我碧鳞蟒族就帮你猿族一会,谁让老夫曾与你们那位老族长有交情呢。” “老族长?” 有人认出这位老人身份,惊呼道:“你是昔年那条咬伤老族长的毒蟒?” 老人目光微凝,缓缓迈动步伐上前,自语道:“当年我与那老家伙也算不打不相识,战败后两族世代交好,到了今日还有人只记得其中的仇怨吗?” 无形之间,一股莫大威势自老人身上席卷而来。 童天神色微变,挡在老人面前,笑道:“我想这位长老只是无心之语,毕竟与老族长同一个时代的人已然不多了。” “那倒也是。”绿袍老人深深的望了童天一眼,目光转向帐外,道:“真正算得上同辈的,除去我兄弟二人,也就是那个老家伙了。” “只是可惜,最终还是让他抢先了一步。” 老人的最后一句话细弱蚊蝇,除却童天之外根本无人听见。 身形一晃在屋内消失,童天这才转过身,面对猿族的询问目光。 “童长老,此事说到底是我族内部的事情,牵扯到碧鳞蟒一族,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童天眉头微皱,看向那位开口之人,是位老态龙钟的前辈,修为处在中后期之间,不弱于突破前的自己。 又有人站了出来,直言不讳道:“碧鳞蟒与我族所谓的交好,不过是心存忌惮罢了,此番出手难免不会动了别的心思。” “这位长老,是连我一起怀疑吗?”童天脸色微沉,道:“碧鳞二老的确与老族长有宿怨不假,但昔年老族长都没有进行清算,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此话一出,不少人变色。 当年老族长步入元婴之后,他们的长辈都曾建言,干脆灭了碧鳞蟒一族,哪怕是害怕几位大人生怒,也可以暗中下手,将其种族尖端力量抹去。 可惜老族长直到离世之前,都没有应下此事,才让碧鳞蟒族留存到了今日。 “诸位,如今我族出现前所未有的大难,两位前辈愿意出手相助,便是在偿还昔年老族长的不杀之恩。” 童天的语气柔和了许多,道:“至于答应他们的东西,我这些年还算有些积蓄,不会动用到族中的宝库。” 所有人皆默然,就连几位资历最深的老人都不再说什么,童天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若他们还提出质疑,只怕这位年轻长老就要翻脸了。 猿族如今的形势已然很明确,要么答应童天所说的一切,要么便走到那位枯坐的老人身旁,静静等待最终的决战到来。 实际上,自此次集议的第二天开始,大长老身旁便多了不少的身影。 每走过来一人,都会好奇的向帐内看去,可惜其中的情形被阵法保护着,难以窥清。 令他们保有信心的是,那位盘坐的老人,偶尔会抬起头,尽管说的话不多,但一位半步元婴的存在,已经足够鼓舞士气了。 这些时日并非没有人去寻找猿石二人,相反有不少族人在暗中寻觅,想必童天,许多人更相信这两位。 可以猿斩将自己埋在地下,猿石则躲入了青铜巨鼎之中,都被陈圣施加了隐匿的阵法禁制,加上那处矿洞本就是废弃了,根本无人想到。 第七日的清晨,童天带着超过半数的长老走来,目光凝视着那位闭着眼睛假寐的老人,嘴角掀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童天身后一人走出,带着几分嘲讽意味说道:“大长老还真是清闲,竟有空在这晒太阳。” “老夫清闲与否,何时轮到你来多嘴了?”大长老身躯微颤,缓缓起身,目光一一扫过童天背后,眼神交汇后许多人低下了头,也有不少人眼神坚毅,甚至带着几分凶狠。 “我等是来请教陈长老一件事情,大长老若是愿意让道,童某会万分感谢。”童天神色平静,极为的自信。 “他在闭关,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究竟是不是闭关,怕是很难说吧?”已然彻底沦为鹰犬的一位长老开口,言辞玩味道:“能否请大长老解释一下,那两位前族长的下落?” “我亦不知。”大长老沉吟了片刻,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您是不知,还是有意包庇他们?”那人步步紧逼,抬手抛落一块巨石,道:“昨夜我去检查收纳神矿的宝库,才发现竟然被人偷入其中,盗走了大半的矿石。” 大长老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淡然道:“那又如何?” 童天眉头微挑,上前笑道:“看来大长老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竟这般的差,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此次采矿所获的九成,都需上交给那位大人?” “这个老夫知晓,你若只想说这个,那便可以回去了。”大长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目光平静得令人害怕。 所有被注视着的人们都心生寒意,宛如被一头巨龙盯住,随时有可能发动致命的一击。 童天深吸一口气,悲叹道:“我原本以为此事与大长老绝对没有关系,您只是被那几人蒙蔽了,如今看来您也是参与其中了。”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都见过,你要动手便动手,不必使这些心机。”大长老有些佝偻的身子骤然挺拔,道:“至于被盗的那些矿石,打过之后它们自然会冒出来。” 大长老扭头,盯住人群中某处,轻喝道:“躲在暗处的两个家伙,还不出来吗?” “猿族也算是有些本事了,昔年你们那位老族长将我们二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竟然又要出现这样的人物。”绿袍老人现身,眼神中燃烧着战意。 相较之下,他身旁的红袍老人就沉稳得多,眸子如一眼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 “碧鳞蟒中的异种,你也算是一号人物,当年可与老族长争锋,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大长老盯住那红袍老人,言语中颇多不解。 “老夫只是听闻猿族又出位值得出手的人物,过来看看罢了。”红袍老人的回答极为淡然,他当年败给那位老族长是实,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孙宿,你今日说什么也没有用,我兄长即将再度叩关,正要以你的血来踏出那一步。”绿袍老人狞笑。 大长老孙宿这才转过头,看向他道:“当年你兄长与老族长交手,你于暗中偷袭才伤了我族之长,如今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即便是童天听到这一番话都悚然,他只知道老族长与碧鳞蟒族两位族老有仇,却没想到其中有着这样的内情。 一时之间,许多人看向绿袍老人的目光都有些古怪,甚至是玩味。 红袍老人蹙眉,显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在此受辱,冷冷盯住大长老,道:“你我一战。” “可以。” 大长老身形一晃,两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老夫去观战,你们猿族的事情自己解决。”绿袍老人盯着空中某处,他如今亦将要跨入那个境界,能够捕捉到一些身影。 童天淡然点头,“大长老毕竟是我猿族之人,还请前辈千万要留情。” 绿袍冷笑道:“放心,会留下一口气。” 他知道童天所图的是什么,不会因为一时的羞辱,便将真正的重宝推出门外。 三人离去之后,童天带着一众长老,盯住对面站着的七八人,宛若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敢在这种关头站在大长老身后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一代的新晋长老,实力本就比不上童天这一边,如今人数上亦不占优势。 童天露出笑容,道:“大长老勾结猿石三人,监守自盗的罪过已经坐实,你们都是族中的年轻俊杰,何必要为了几个外人送死。” 他十分豁达,表示这帮年轻人若是愿意投靠自己,找到失窃矿石后可以分出一成,所有人平分。 “童天,大长老说得不错,你果然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年轻人大怒,不顾身边伙伴的阻拦站了出来。 童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手指着这位青年,漠然问道:“还有人跟他一样吗?” “童长老,能否放过他一次。”一位年迈的长老走了出来,他是那青年的祖父,却与自己的孙儿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如今在苦苦哀求。 “当日集会时他也在,路是自己选的,你能救下他这一次,难道还能救他一辈子?”童天厉声呵斥,他如今已经有了某种威压,一怒许多人都要畏惧。 青年十分硬气,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吐沫,咬牙道:“你要杀便杀,两位族长回来后不会放过你。” “既然这样,你便去死吧。”童天冷笑,指尖出现万化神光,凝聚为一枚尖刺,飞射出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青年必死的时刻,营帐起了变化,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扯退后,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击。 童天露出诧异,抬头看了眼,冷笑道:“不愧是跨出了一步的强者,身陷这样的局面都还能腾出手来。” 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大长老出手,保住了这个不知死活的青年。 “聒噪,你若还在此打扰我闭关,必杀你!” 帐中传来的肃杀声音令人错愕,而后是良久的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童天率先缓过神来,瞬间想出了说辞,狞笑道:“偷了我族的神矿,你竟还敢留在这里,真当我猿族无人吗?” 令人失望的是,帐中并没有回应,平静得似乎方才声音不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你们几个进来。” 一道叹息声在几人心底响起,包括青年脸上都露出犹豫之色,他们虽然愿意相信大长老,但不代表同样相信帐中的陈圣。 童天显然捕捉到了这种情绪,冷笑道:“处在修行的关键当口还敢分心,我真不知该说你自信还是找死。” 他身形陡然消失,而后出现在那青年面前,掌中蕴积着强大的力道,想要将这个不过侥幸涉足金丹的青年一掌击毙。 “哼!还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这样猖狂。” 帐中,如童天所预料的一样,陈圣的确处在一个关隘,此刻只能分出一缕心神与他对战。 “这是,神识化身?”童天揉着有些发麻的手掌,不敢置信道:“你最多金丹境界,为何会有元婴才能够使出的神通。” 陈圣冷笑,“那是你无知,今日有我站在此处,看你们谁敢伤人。” 他接着看向青年几人,蹙眉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当真想死?”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盯着面前金灿灿的陈长老,一溜烟钻入法阵。 看着他们的背影,陈圣叹了口气,打出几道符纹,在帐内隔绝出一片空间,他如今处在修行的关键时刻,受不得任何打扰。 想到这,陈圣转过身,目光冷冷扫过众人,道:“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童天宛如听到天大的笑话,他自问如今的实力几乎位于金丹境的顶端,区区一位同境修士的神识化身竟敢放这种狂言。 陈圣满脸淡然重复了一遍,让这位野心不小的童长老脸色铁青。 “我一人就足以杀你!”童天大步上前,手中万化神光璀璨夺目。 “凭你也配。” 陈圣的神识化身亦有着强大的实力,一拳击破了传闻能化去万物的神光,直接招呼童天面门。 险些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拳,童天终于肃容,将面前之人当做了可以正视的对手。 “有些本领,不过你依旧要死。” 童天冷笑,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嘲弄,下令道:“动手!” 陈圣咧嘴:“你这样的人,也就只配玩弄所谓的权术,根本没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这句话显然对童天的影响并不大,因为他很快带领着十余名长老攻来,其中一些人虽然并非全然认同童天,哪怕此刻产生了某种动摇,却也是骑虎难下。 神识化身的陈圣十分平静,除去力量源泉之外,他几乎拥有着本体所有的能力,此刻展开瞳术,游走在众人之间,每一次出手都会重创一人。 “不要与他缠斗,所有人集结力量破阵。”童天眼光极为狠辣,算准了营帐上的阵法为陈圣的命门所在,率先冲了上去。 高空中的大长老亦不好受,红袍老人是曾与老族长争雄的人物,哪怕当年落败堕了心气,也在半步元婴这道门槛上浸淫了许多年,实力稳稳压制住他。 “二位,真的要将事情做绝?”大长老吐血,凝声道:“要知道我若豁出性命,或许能够拉你们其中一位垫背。” 绿袍老人讥笑:“有我在一旁策应,你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话如同一道重击,打在孙宿心口。 大长老不过刚刚涉足这个层次,面对两位老怪物的威胁,或许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 随后,在大长老孙宿付出十载寿元的代价下,红袍老人受到了一点伤害,而他本人似乎走上老族长昔年走过的道路,被绿袍老人击伤,中毒自空中坠下。 大长老的身体轰然落在地上,给战斗中的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即便是陈圣都瞳孔微缩,不过他没有失神太久,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将发愣的诸多长老击伤。 “哈哈哈......”两个老家伙落下,绿袍满脸的春风得意,看清场中的局势后皱眉,而后笑着揶揄道:“童天,你未免也太让老夫失望了。” 童天神色阴郁,十余人被一个少年弄成这样,他的脸上实在无光。 倒是红袍老人发出惊咦声,盯着陈圣,问道:“你的神识力量为何如此精纯?老夫花费了数十年光景都不过如此。” 陈圣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开口回答。 “我兄长与你说话,你最好还是如实回答。”绿袍老人阴恻恻道。 “我不回答,你能如何?”陈圣挑眉,盯着他,反问道:“大长老身上的伤是你出的手?” 绿袍老人狞笑,“以老夫的身份,对他出手已是看得起他了。” “你承认就行。”陈圣微微颔首,手指扫过所有人,将那位红袍老人都包括在内,道:“我赶时间,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 童天愣了愣,而是露出残酷的笑意,“两位前辈都是接近元婴的大妖,你未免太狂妄了。” 陈圣目光一凝,几乎刹那来到他面前,漠然拍出一掌,呵斥道:“我狂不狂妄,何时轮到你这种杂碎来插嘴。” 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已经步入金丹后期,传承老族长宝术的童长老,竟被那少年的化身一掌拍飞,体内传出清晰的骨裂声。 红袍老人迈动脚步,道:“原本以我的身份不该与你动手,但阁下似乎手段非凡,能否指教一二。” 在与大长老的交手中他的确有所收获,大半个身子跨入了元婴序列,如今有一个强劲的对手,自然不愿意放过。 陈圣充满了不耐,道:“你想出手与他们一起就是。” 老人摇头,这样的交手并非他所愿,亦不能对修行带来多少好处,唯有真正公平公正,双方以切磋的态势,才有可能互相印证。 况且,对陈圣的神识化身,红袍老人格外在意,这是某些元婴存在都未必能有的神通。 最终陈圣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淡笑道:“想与我真正交手可以,你将这些人都收拾了,我便出战。” “你!”童天大怒,红袍老人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助力,如今却被人三言两语就想让其调转枪头。 要命的是,那位红袍老人低着头,眼神中似乎在思索,且有点头答应的趋势。 童天冲绿袍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凑到自己兄长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红袍老人皱眉,呢喃道:“你确定?” “但他看起来并非实力孱弱之辈。”红袍老人指了指地上的人,道:“化身就有这样的实力,我很期待他出关之后。” 绿袍头大不已,他这位兄长其余都好,就是这一点性格令人头疼,昔年面对老族长时,几乎是同样的局面,他却还是选择了独战,最终黯然落败。 童天走了过来,脸色无比的难看,道:“既然前辈想要与陈长老交手,晚辈不会阻拦,只是若他落败了,还请交还给我猿族来处置。”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失去了决定权,不得不做出让步。 “若他胜了呢?”红袍老人的声音无比苦涩,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陈圣朗笑道:“我若胜了,你觉得以他们的实力还能阻挡我吗?” 童天无言,事实的确如此,碧鳞蟒族的两位老人,几乎是此处边界上所有种族的最强者,连他们都败了,自己也就只有逃走这一条路了。 陈圣将大长老扶起,为其服下一枚疗伤丹药后,道:“我信不过这些家伙,你我就在这里动手。” 红袍点头,而后整个人气势剧变,裹挟着凛凛威压而来,手上亦没有兵刃,走的近身路数。 陈圣笑了,飞掠迎了上去,二人在空中交手,快到童天都无法看清。 “这小子,竟然有这样的手段。”绿袍皱眉,扭过头看了童天一眼,算是明白他为何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来请自己兄弟二人出手了。 “与这样的人生在一个时代,童长老的运气还真是差。” 听着绿袍老人的揶揄,童天心中有些苦涩,当初他本是族长之位的有力人选,却突然冒出了个猿石,好不容易猿石走了,又出来个魔血传承的猿斩。 大长老居然愿意打破祖制,让猿斩在族中继续待下去,甚至要以其血脉,延续出一支新的强大分支。 这一切种种,都令童天感觉自己的地位不稳,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实际上他完全是多此一举,陈圣三人都没有打算在猿族久待,童天只要愿意老实一段时间,总有机会坐上族长的宝座。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免费矿工 “我能够感受到,你本体的境界并不比我高多少,为何......”红袍被一拳击退,皱着眉头问道。 陈圣咧嘴,道:“你几乎要走上那一步,难道还不曾淬炼神识?” 老人瞳孔微缩,神情中充满敬畏,道:“你的真身应该极为年轻,却已经在探索神识层次的奥秘,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陈圣不语,负在背后的手掌悄悄结印,他为神识化身,无法久耗下去,如今只有施展雷霆手段了。 “不好,兄长有危险!”绿袍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小动作,惊呼着就要飞扑过来,想要故技重施。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红袍老人出手了,却并不是冲着陈圣,而是挡下了自己的弟弟,他语气平静:“当年落败之后,我沉寂数十年,思考了很多,其根本原因或许便是从不曾生死搏杀,缺乏那种感觉。” 绿袍停下,带着几分担忧道:“此子绝非凡人,兄长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他近乎本能的感知到,陈圣正在施展的术法十分不凡,或许自己的兄长会再度落败,乃至身死都有可能。 “下去吧。”老人态度极为明确,淡然道:“今日我若败了,未尝不是一个机缘,你我的寿数已经不多,耗不起了。” 绿袍默然,正如话中说的一样,他们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若没有办法向前迈出那一步,过不了几年就会逝去。 “兄长千万小心些。”绿袍轻声叮嘱,落回地面上,全然不顾童天的铁青脸色,轻声呵斥道:“收起你的手段,若是敢打扰了这一战,老夫活剥了你。” 天上老人转过身,饶有兴致的望着陈圣,喃喃自语:“许多年不曾感受到这种气息,但愿你不会让老夫失望吧。” 印法射出灿烂光芒,陈圣呼出一口浊气,无比自信的笑道:“前辈放心,定会令您满意的。” 对于这样一位全心求道的老人,若非立场如此,陈圣很愿意与他坐而论道,此刻语气也客气了几分。 “前辈小心了!” “来吧。”红袍老人招手,随后面对疾冲而来的大手印,露出温厚笑容,双掌猛然合拢。 陈圣双眸微眯,“竟然真的有了几分元婴的味道。” 手印发出的夺目光芒,令所有人都难以看清空中的形势,就在此时,地面有一道身影飞射。 “老东西,今日即便我败了,也要让你陪葬。”童天扑至大长老面前,手中握着寒光熠熠的利刃,狞声道。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冷漠。 陈圣心头一跳,目光落下,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后悚然,几乎瞬间坠落,顾不上背后袭来的伤势,一拳逼退童天,而后被红袍老人击中。 “小友,我并不知道此事。”老人虽撤了力道,但同样将陈圣重伤,落下地面后怀着歉意说道。 绿袍脸色阴沉,拎起颓然失神的童天,厉声道:“你将老夫说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呵......” 童天眼神充满了嘲讽,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反正你也废了,老夫送你一程吧。”绿袍老人冷笑,作势就要出手。 “猿族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吧。”红袍老人开口将他拦下,对陈圣道:“你我一战还未结束,日后等小友出关之时,能否再与老朽切磋一二。” 陈圣笑着起身,点头道:“晚辈争优此意。” 二人相视一笑后,红袍老人转身径直离去了。 跟随童天的一行人无不悚然,这样一位大敌与陈圣搭上了关系,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绿袍老人抬手往童天体内打入一道绿芒,冷笑道:“老夫不管你猿族胜负如何,答应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否则体内蛇毒发作,可并不好受。” 童天脸色微黯,方才陈圣匆忙打出的一拳,令他短暂失去了抵抗能力,被那绿袍钻了空子,如今性命都落在人家手中了。 “前辈如此行径,似乎不太妥当吧?”陈圣皱眉,有些不悦道:“童天即便背叛了,他依旧是我猿族之人,他身上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绿袍嘿嘿发笑:“小子,有一点你要想清楚了,我兄长是为求一战而来,我可不是,若非童天的承诺,老夫并没有兴趣插手你族的内斗。” 陈圣默然,看向大长老,道:“您的意思呢?” 孙宿摇了摇头,道:“无妨,就当是我猿族买了个教训。” 最终绿袍老人飘然离去,陈圣将童天在内的叛党修为封印,让几位年轻长老看守,神识化身走入营帐,开始继续修行。 “还真是,险啊。”识海中,陈圣苦笑。 红袍老人不愧为曾与老族长争锋的存在,实力无限接近元婴境界,最后对决的那一击,甚至超过某些初入此境界的人。 “先冲破这一关再说吧。”轻叹一声,陈圣将心力彻底沉入,与那矿石的力量进行搏斗。 此刻金色的识海上空,氤氲的矿石气息几乎凝聚为液体,滴入海洋之中。 这令作为主人的陈圣吓了一大跳,虽然刻录的阵法有效抑制了神矿的散开,却终究要面对,在看见体内越来越多的矿石气息时,陈圣都给吓了一大跳。 自仙池中得到的大道气息,肉身滋养出的武道元气,与这股庞大外来力量相比,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发展到最后两者竟然开始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侵袭。 即便是这样,陈圣都不得不出手,将这矿石的能量导引入识海,用秘法压缩炼化,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嘿嘿......小子,这种大道规则显化,凭你的实力根本无法驾驭。”识海之底,那位老妖怪幸灾乐祸道。 我若撑不住了,你也活不成,陈圣在心中暗暗腹诽道,神色却是不为所动,根本无暇去做多余的表情。 见他不上钩,老妖又道:“远古时代传下许多秘法,其中便有专门克制这种东西的,你若不想学就算了。” 陈圣心中微动,开口道:“前辈想要什么?” “痛快,先将老夫从这鬼铃铛中放出来再说。” 片刻后,老妖立于金色海洋上,神色狡黠的看着陈圣,玩味道:“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以这样的修为境界撑到这一步,放在古时都不多见的。” 陈圣咬牙,艰难蹦出几个字眼:“快说!” 老妖哈哈大笑,指尖打出一道灵光。 “封神印?”陈圣心神微震,几乎刹那间了解到这种印法的驱动方法,这令他对老妖手段更了解了几分。 试探着凝聚出一枚金色印记,陈圣发现的确刻意将神矿能量牵引到其中。 “记得欠老夫两件事。”老妖看着疯狂凝聚印记的少年,笑着提醒一声,随后盘膝坐于铃铛上,闭上双眸。 有这样一门宝术相助,陈圣很快便将识海中汇集的能量收拢,捏着一大堆印记,有些头疼。 封印在识海显然不现实,若是哪天突然爆发下,会是灾难性的打击,思虑良久,陈圣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够奏效。 他驱动封神印法,将蓄结在经脉各处的神矿能量全部结成宝印,而后封禁在经脉各处,以武道元气或者大道气息镇压。 陈圣试着将大道气息结印,发现其已经深深扎根在经络之中,难以拔除,好在这种本源的大道规则不会带来什么坏处,他便放弃了。 “这么快便都收拾了?”老妖挑眉,笑着道:“不愧是人族的至尊体质,悟性都如此不俗,看来老夫日后或许得多多巴结你才是了。” 陈圣笑着摇头,一个自远古活到如今的老怪物,他可不希望跟这种人扯上太深的关系。 “小子,这种大道规则中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你吸收炼化之时一定要谨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老妖开口提醒道。 “答应前辈的肉身,我寻到合适的材料后会尽快动手。”陈圣含笑道,既然老妖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那他也该投桃报李才是。 老妖神色微异,几乎同时,陈圣脑海中多了一篇配方。 “您是认真的?”陈圣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道,这配方中只记载了几种材料,其中最简单的,都令他觉得头晕目眩。 见他露出难色,老妖皱眉道:“若实在难以觅到渡劫修士的肉身,化神也行。” 陈圣嘴角扯了扯,无奈道:“此事,容晚辈想象办法。” 一枚可令白骨生出鲜活血肉的灵丹,加上融合神魂的灵物,可不比这化神修士的肉身难寻。 更何况,老妖遁入铜铃中反复强调,若选用化神修士的肉身,便需要未曾臻至圆满的,最好是初入此境,神识不曾与肉身融合最佳。 想到这种种的条件,陈圣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睁开双眸,确认营帐内没有留下一丝一缕的矿石能量后,陈圣抹去了阵法禁制。 “您为何在此?” 帐外等候着的老人令陈圣诧异,如今距离战事结束才过了数个时辰,大长老应该还在疗伤才是。 大长老笑了笑,道:“老弱残躯,不值得浪费灵药,倒是你,神识与人交战极为凶险,可有受到伤势?” 陈圣低头,这才发现大长老手中握着一株老药,年份应有数千年之久,药性被保存得极好。 “劳您费心了,我并无大碍。”陈圣温声道,上前取出丹药,为老人服下。 大长老笑着摆摆手,“老族长曾中过碧鳞蟒族的毒,留下一个解毒的方子,我已经服过了解毒的丹药。” 陈圣讪讪笑道:“您深夜守候在此,是想问两位猿兄的下落?” 孙宿眼睛明亮,问药失笑摇头,道:“他们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我很清楚,若不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抛下种族。” 一滴冷汗从陈圣额头滑下,他悻悻然道:“大长老还真是,慧眼如炬啊。” 实际上他为两人施加阵法禁制,不全是掩藏气息,也是希望他们闭关途中不会受到族中事务的侵扰。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对你愿意回归十分好奇,你早该知道童天不会放弃。”大长老此刻神采奕奕,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凝视着陈圣,一字一句道:“老朽想知道,你究竟如何看待猿族。” 陈圣感到背脊发凉,几乎不敢与大长老对视。 老人显然察觉到他这种窘迫,淡笑道:“无妨,你幼年在族中受到许多欺负,即便心中有怨气,老朽也能够理解,直说便是。” 陈圣松了一口气,至少大长老还没发现他并非真正的猿族。 “无论如何,猿族与大长老对我有恩,这一点我不会忘记。” “有你这话就够了。”大长老微笑,尽管陈圣说的模棱两可,但已经表明了基本立场,日后猿族有难,定不会袖手旁观。 陈圣说道:“我领大长老去见两位猿兄?” 大长老挑眉,揶揄道:“见他们作甚,你真以为老夫伤势无碍了?” 陈圣哑然,这才想起面前的老人刚经历一场大战,加上如今猿族内部混乱得很,许多事务要处理,的确无暇顾及其他。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会存在老人的一些小心思,猿石二人出关后,听闻族中遭此大难,未必不会心生愧疚。 心念及此,陈圣不禁叹息,到底是活了数百年的老狐狸,对人心的把控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重新走出矿道,陈圣看着面前的石壁,眼睛在放光,此刻在他眼中这简直就是金山银山,甚至根本不用去想吸纳的方法,可以镇封在体内,日后再慢慢炼化。 陈圣立志,在离开禁地之前,要将经脉各处填满,否则就白走一遭了。 受影响与某位大管事,陈圣也沾染上了雁过拔毛的习性,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便开始卖命的挖了起来。 相较于之前的采掘,这一次他所需要的做的更少,因为已经可以确认矿石依旧会化去,只需要将其石皮剥落,任由其挥发就是了。 一夜很快过去,陈圣从深深的巨坑中起身,走到猿石二人所在的地方,发现他们两人都没有要出关的趋势,便飞出了矿道,他体内已有了太多的矿石能量,需要消化一二。 另一头,简单压制了伤势的大长老,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治猿族,这位当之无愧的最强者,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伐果决,所有与童天密切接触的人,全被其废除修为,丢下矿道,成为辛苦劳作的矿工。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近三十人的长老团,只剩下不足半数,其中几位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被大长老清算。 驻地离猿族不远的几个种族,有人察觉到他们力量的衰弱,开始有意无意的制造摩擦,例如偶尔会有族人越界,来到猿族的矿区,再大摇大摆的抱走一大堆矿石。 对于这些事情,许多年轻长老都看不下去,几度去往大长老的营帐告状,却都被严令冷静,猿族众人心中皆窝着一股火。 这一日夜晚,孙宿踱步走出帐外,抬头望着天空中微微泛红的血月,喃喃道:“是该见些血了。” 第二天一大早,跟猿族产生摩擦的几个种族离奇的发现,族中天赋尚佳的年轻人有几位突然失去了踪迹。 一开始有人怀疑是那可耻的盗贼干的,可某天夜里木老人被几族逮住,反复逼问之后,便将他给排除了。 “肯定是孙宿那老东西做的!”绿袍老人咬牙切齿,碧鳞蟒族亦有人被掳走,而能够瞒过他们二人的,便只有猿族的大长老孙宿。 红袍老人极为淡然,道:“被带走的人都还活着,他并不希望跟我们撕破脸皮。” 听闻此话,绿袍转过身,不敢置信道:“兄长都知道?” 红袍老人点了点头,“与那位小友一战我有所收获,如今更加逼近那个境界,自然有感。” “恭喜兄长,即将成为元婴境大能,届时或许能得到大人的召见。”绿袍欣喜若狂,短时间忘记了族人被掳之事。 绿袍来回踱步,最终咬牙道:“我亲自去猿族一趟,看他们那位陈长老究竟何时出关。” “不必了。”红袍老人制止了他,笑着说道:“孙宿来信,言说陈小友已然出关,实力大进。” 两道身影一闪而逝,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猿族,截住正扛着铁锹要去挖矿的陈圣,与一旁笑吟吟的大长老孙宿。 红袍老人蹙眉,不解道:“以小友的实力,为何要亲自下矿?” 陈圣翻了个白眼,随口敷衍道:“这其中有大机缘,与你们说了也不懂。” 绿袍嗤笑:“我承认神矿是宝物不假,可你说挖矿能有什么机缘,不愿说便不说,何必用这种借口来搪塞。” 话刚脱口,他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因为出去陈圣的斜眉瞪眼之外,另外两人皆面露思索,紧锁的眉头偶尔舒展开来,似有所获。 大长老率先开口:“我能否随你一同下矿?” 红袍老人随后表达了相同的意愿,并表示自己不会拿取任何矿石。 绿袍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心道自己的兄长发疯了不成? 陈圣目光冷冷扫过,有些不愿道:“光是这样,前辈似乎不太厚道吧。” 红袍老人微怔,而后失笑道:“是老夫冒昧了,不如这样,掘出的收获我分文不取,并愿意付出等价的矿石。” “兄长,万万不可!”绿袍疾呼,如见了鬼一般打量着陈圣,压低嗓音道:“万一这小子发狠,我族可就凭空丢掉许多宝矿。” “不会。”红袍老人摇头,自信笑道:“老夫有预感,这一趟必有所获。” 最终,在绿袍不甘的目光中,陈圣开出了还算公道的价格,由兄弟二人一同下矿,只需付出半数的矿石即可。 红袍老人满口应允,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大长老想看傻子一般看着两人。 “这便是你平日挖矿的矿洞?”大长老微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原因无他,陈圣这小子委实有些恐怖的骇人,一人挖出的矿洞顶的上七八人的劳动成果。 绿袍老人瞥了眼角落中的石皮,瞠目结舌,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吞金鼠族的吧,如此巨大一笔矿石,都是你一个人挖的?” 陈圣笑了笑,说猿石二人也曾帮过忙后,才算是稍稍压制住了几人的震惊。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陈圣在前头挖得热火朝天,而他们则是慢吞吞的,毕竟几大种族存在至今,连涉足边境的机会都不多,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又岂会懂这些。 还是陈圣实在看不下去,悉心传授了一番心得后,三人才算是逐渐摸到了门道。 大概挖出十余块矿石,陈圣便停了下来,取出酒水点心,拉着大长老坐在一旁,笑呵呵道:“神矿中蕴含的秘密就在眼前,二位前辈还请多多努力。” 绿袍心里在骂娘,但看到兄长都一言不发,也就只好闭上了嘴。 大长老眸中带着几分忧虑,叹道:“毕竟是两位族老,实力也极为强横,你这样折辱他们,就不怕惹出祸端来?” 陈圣扭过头,不解道:“大长老何处此言,我并未戏弄他们,这神矿中却是存在某种机缘,如果两位前辈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抓住,一跃晋入元婴也不一定呢。” 大长老摇头苦笑,他自问悟性不算差,却感知不到任何神奇之处,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老人家心中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 “您等着看就是了。”陈圣淡笑,为大长老倒上一杯美酒。 “这是......”大长老只抿了一小口,便察觉到了此酒的不同寻常,抬起头目光对上陈圣,发现这小子正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真不知老族长那样的英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后人。 腹诽归腹诽,大长老嘴上可没耽误,喝完之后催促着陈圣又倒了一杯,这才算作罢。 就在此时,一缕淡金色的气息自两人身旁石堆中飘荡出来。 绿袍率先嗅到味道,满脸狐疑道:“兄长,你可察觉到什么异样?” 红袍老人此刻满身尘土,转过身,目光直勾勾的盯住陈圣二人。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险 “这是,他妈的混账小子。”看清身后的形势后绿袍忍不住骂了句,他们在前方埋头苦干,两个猿族的家伙在后方享福,当即就抛下稿子,想要过去理论。 红袍老人制止他的行为,皱眉道:“这种程度的矿石能量,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绿袍心念一动,几乎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仰天长啸道:“是那座鬼矿,那个混账小子竟然有这种本领。” 自从人们发现这种矿石的妙用,一直发展到如今,炼化吸收矿石能量的方法从来都只有一种,被中域的那位大人把控着,可谓是把持了许多大妖的命脉。 “猿族居然研究出了这种本领,难道是那个老鬼传下来的?”绿袍惊疑不定,想起死去多年的那位老族长,不禁打了个冷战。 红袍老人摇头,道:“矿石能量是自发逸散的,只是令我费解的是,陈小友为何能够如今迅速吸收,就不怕爆体而亡吗?” 闻言,绿袍仔细感受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脸色不禁有些发青,以陈圣这样的速度下去,身体很快就会撑爆,届时即便是他们都难逃一死。 红袍老人迈动步子,走到二人身边,捡起地上一块矿石,仔细查看亦没有察觉异样。 “兄长,他们猿族的人找死便让他们死,我们先走吧?”绿袍焦急催促,却见红袍老人露出笑意,将矿石放在身前,开始吸纳其中流散出的能量。 集中精神炼化能量的陈圣神色微异,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陡然加快了掠夺的速度。 在绿袍的目光中,弥漫矿道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全部没入那个少年体内。 陈圣睁开眼,瞥了眼身旁的两位,他刻意没有去抢夺大长老手中的能量,对红袍老人却没有那么客气了。 “小子,你找死!”绿袍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若没有我,如此庞大的能量你觉得会吸引来多少人的觊觎。”陈圣无比平静,云淡风轻道。 绿袍停下脚步,有些复杂的看了陈圣一眼,他虽不知道陈圣用了何种办法,能够容纳下这么多的神矿能量,却深知这种东西的吸引力。 如此大一堆的矿石,若是全部化开,其中蕴含的能量怕是可以将半个北域的妖族都引来。 “这些还不够,我需要你继续挖掘。”陈圣冷笑开口,在绿袍本就动摇的心上又施加重击。 几乎没有思索多久,绿袍便有了决定,咬牙道:“老夫可以帮你,但你也必须保证我兄长的供应。” 他自然能够察觉到,陈圣在有意抢夺红袍老人的能量,几乎每十股才能漏出去一股。 陈圣淡笑:“若你挖掘的速度够快,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冷哼一声,绿袍重新投入了采矿事业中,与之前的惫懒不同,这一次他可谓是使足了力气,一人的出产不比之前低多少。 于是,这处偏僻无人的矿道中,很快便堆积了无数的神矿与石皮。 陈圣没有继续吸纳能量,而是开始将其炼化为一枚枚印记,打入四肢百骸,以大道气息或者武道元气镇压。 三人中,大长老率先睁开双眸,苦笑着摇头,道:“老夫天分有限,只能吸纳这么多了。” 言罢,他看着满脸苦大仇深的绿袍,笑道:“想不到你我二人,还会有这样和平相处的一天。” 绿袍冷哼,指着陈圣道:“你猿族的崽子胆量不小,还没有人敢这样驱使老夫。” 大长老极不厚道的笑了笑,对于陈圣这个晚辈,他也是打心底里满意,不愧为老族长的后人。 “既然醒了,你也一同来帮忙。”绿袍冷冷扫了他一眼,丢过去一套工具。 见大长老露出迟疑之色,绿袍脸色不善道:“这小子胃口大得很,只我一个人根本很难供应。” 大长老这才动手,与绿袍一起为陈圣的能量供应劳心劳力,昔日生死相向的两位大敌,却在这样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合作。 没过多久,红袍老人额上渗出汗珠,观其神色,似乎极为痛苦。 几乎同时,陈圣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拎起身旁的老人,在绿袍与大长老的注视下飞出矿道。 “该死的小子,你想干什么?”绿袍来不及管怀中的矿石,急急追了上去。 大长老微微蹙眉,刚想跟上去,忽然感觉到矿道深处传来某种波动,令他毛骨悚然。 陈圣没飞出多远,便将红袍老人丢在地上,擦了把冷汗,道:“还好跑得快,否则天劫落下,猿族驻地不知要变成什么光景。” 赶来的绿袍听到这一番话,狐疑道:“你的意思是,兄长要渡劫了?” “没错,晋升元婴居然也能引来天劫,你们这个地方还真是古怪。”陈圣小声咕哝,好在绿袍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他说的是什么,只听见了‘没错’二字。 一道流光从眼前划过,陈圣露出异色,自语道:“这家伙跑这么快做什么?” 尽管天劫随时可能会爆发,但如此抛下自己兄长的行径,可不像是绿袍能够做得出来的,况且不远处还站着个猿族的少年。 短短十余息后,绿袍便赶了回来,手中托着一件破烂不堪的甲胄,令陈圣的脸色十分精彩。 “你特意回去一趟,就为了取这么件......宝甲?”陈圣有些犹豫,还是艰难吐出了那两个字。 绿袍没有回答,而是退出数十丈外,才道:“你懂什么,此物乃是我族先辈传下的至宝,能够抵抗天劫。” 看着他不似作伪的严肃神情,陈圣哑然失笑,运转瞳术去细观那件宝甲,发现其内里并无半点力量的痕迹,亦没有符纹刻录其中,只是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甲胄。 甲衣表面因为岁月风霜侵蚀的痕迹,都令陈圣怀疑,是否来股大一点的风刮过,便会化为灰烬。 见他这幅神情,绿袍老人冷哼,“此种秘宝乃是几位大人所赠,你猿族中没有,没见过自然也就不懂其中奥妙之处。” 陈圣哑口无言,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的确没有见过这种宝物。 昔年渡飞升仙劫,陈圣都只不过是从古籍中窥见一鳞半爪,知晓了些许关于天劫的信息。 “听前辈的意思,贵族似乎对渡劫之事颇有心得。”陈圣放低了姿态,虚心请教道。 “你想知道?”绿袍老人俯身,笑容可掬。 陈圣连连点头,满脸的求知欲。 “想都不要想!”绿袍面色陡然阴寒,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喝道:“若不是你这小子,如今猿族就该握在老夫手中了。” 陈圣嘿嘿一笑,当日的后续他并没有在意,却知道那位童天长老最终被废去修为,交给了面前的老人,想必他定然从童天身上挖掘出不少的好处。 “要来了。” 空中雷云已然聚拢成势,阴沉沉的云团中闪动着滚滚雷光,将许多种族的长老都惊动而来。 “是哪位前辈在此渡劫?”有人飞掠出来,以沉闷的嗓音喝道,其中蕴含着浑厚修为,直冲雷云下方盘坐的红袍老人。 绿袍面色微沉,眨眼便飞了出去,脚步重重一踏,凌厉目光扫过到场之人,喝道:“我兄长在此渡劫,诸位想旁观我没有意见,可若是有人想暗中加害......” 未等他说完,人群中走出一道身影,是与他同层次的高手,老人双手插在袖袍中,淡笑道:“我族与碧鳞蟒族世代交好,在此关头自然是要站在一起的。” 满场哗然,即便是猿族这边几位长老都冷笑,“当年这老家伙不知杀了多少碧鳞蟒,如今居然有脸站出来讲这种话。” 陈圣笑着转过身,“这位前辈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见到昔年的对手渡劫,敢在这种关头站出来,他是在赌啊。” 几位长老皆沉默了,他们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今日无论能否渡过此劫,两族之间的关系都会得到极大的缓和。 一旦那位红袍老人成功渡劫,成为元婴境界的大妖,届时雪中送炭之人得到的好处难以想象。 想明白了这一点,猿族长老走上前,问道:“陈长老,我们要不要?” 陈圣瞥了他一眼,道:“这场风波小不了,咱们如今元气大伤,没必要趟这浑水。” 这也是他将红袍老人带到此处的原因,否则天劫爆发之后,猿族面对的压力势必会大得多,无论持何种立场都会被人记恨。 陈圣目光向着矿道的地方瞟着,心中疑惑道:大长老早就苏醒了,为何到现在还不出现? 他不知道的是,在场的几位猿族长老,也在心中呼唤着那位大长老,因为在此种情形下,能够为猿族做决定的也只有他了。 众人心思闪动之间,天上的云团已经有了异动。 一道粗若小儿大腿的雷霆落下,径直劈落在老人头顶。 结果令陈圣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等同元婴修士一击的雷光,竟然被那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甲胄挡住了。 “真令人羡慕,当年老族长若有这样的宝贝,或许也能够渡过去吧。”一位年迈长老由衷赞叹。 陈圣闻言转过头,问道:“族中难道没有同样的宝物?” “没有。”老人摇头,苦笑道:“莫说我族,放眼整个北域,拥有这种宝贝的族群都极少,只有被几位大人看中的人,才会赐下。” “那几人手中竟然有这种至宝?”陈圣心中暗语,他忽然情绪十分激动,因为斩杀巨犼的所获,此刻就在他囊中。 强行压制住这份心绪,陈圣将目光落在天劫之上,像这种近距离观看渡劫的机会并不多,没有几人会将自己的秘密暴露。 就在雷霆散去的一刹那,场中异变突起。 在陈圣眼中,一道极细的银光飞射而过,直取红袍老人的咽喉部位。 绿袍一步跨出,弹指击落那枚银针,冷冷问道:“是谁想加害我兄长?” 语气中的寒意令所有人不寒而栗,几乎同时退出十丈外,唯一不曾离开的是那位挺身而出的老人,笑眯眯道:“绿隗,连老夫你都信不过,我若出手绝不是这样简单。” 绿袍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我就相信你一回。” 老人咧开嘴,露出剩下不多的几颗老牙,“你一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希望如此。” 二人谈话之间,云团再度起了变化,在陈圣的目光中,所有小蛇一般的雷霆汇拢,以极为古怪的方式交缠,最终成为一头巨大的银蟒。 “竟然是这样......”陈圣低语,这天劫之力的形成令他极不平静,其中居然有着几分符纹之道的痕迹。 于是,接下来的天劫过程中,陈圣的关注点与所有人都背道而驰,他也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禁地中的天劫,是人为或者是某种力量制造出来的。”得出这个结论后,陈圣不禁抹了把冷汗。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若他们所有人都生活在某人或者某种存在的注视下,换句话说,这片天地间有一个真正的神明,而他们只是神明治下的蝼蚁。 突然发现这种惊天秘密,陈圣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 恰好在这个关键时刻,远处有一位老人飞掠而来,落到陈圣身边,皱着眉头道:“他们出事了。” 如同一盆冰水淋头泼下,陈圣瞬间回过神,看向大长老,“出什么事了。” 大长老目光扫过左右,露出为难之色,拉着陈圣去往矿道之中。 来到封印猿石二人处,陈圣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他所设下的禁制居然被破坏了,海量的矿石能量正在外泄。 “问题远不止这些,你看。”大长老走到一个巨坑前,里面埋着的是猿斩,此刻被金色的结晶包裹。 “我来的时候已经如此了,你仔细看,他体外有一条血痕,似乎能量结晶的根源就在于这个。” 大长老眉头紧皱,一旁的猿石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身体呈现异样的臃肿,似乎吸纳了过多的能量。 陈圣思索了片刻,先行来到猿石这边,指尖出现一滴精血,想要试着将那种印法度入猿石神念之中。 “没用的,他似乎陷入了极深度的沉眠之中,才算是遏制住了爆体的趋势。”大长老满脸忧愁道,两人都是猿族的中流砥柱,是如今不可或缺的人物。 “那我便帮他一把。”陈圣神色凝重,分出一缕心神,试探着潜入猿石体内。 好在猿石似乎还有灵觉,并没有选择反抗,陈圣得以分心两用,开始缓缓凝聚封神印法,将所有能量压缩,镇与内丹之下。 另一头,陈圣轻轻叩击结晶,发现其极为坚硬,且好像与内里的猿斩有着某种联系。 “不能采取强硬手段。”陈圣心中瞬间有了定计,他看向大长老,道:“族中可有上好的灵木,最好是玄铁古木,要百年往上的。” 话刚脱口,他就看见大长老满脸的不解,这才拍了拍脑门,此处毕竟与外界不同,这种木头即便有,也未必不是同一个名字。 在陈圣详细描述一番后,大长老翻手取出一截灵木,轻声问道:“你所说的,可是这种木头?” “不错,大长老可能再弄来一些?”陈圣微喜,他结果灵木,往其中刻录了几道符纹,以丹火点燃后放在地上。 看着陈圣取出一座巨大的青铜鼎,又将猿斩投入其中,大长老张开嘴巴,欲言又止。 陈圣笑着解释道:“如今唯有采取这种方法,才有可能将猿兄身上的结晶化去。” 大长老没多逗留,急忙去寻所谓的玄铁古木去了,而陈圣将铜鼎抛下之后,开始在矿道石壁上下攀爬,刻下密密麻麻的阵纹。 若是李衡在此,都要厉声呵斥这个家伙暴殄天物,将如此多的无上符纹刻录满石壁是极为铺张浪费的,因为根本带不走,注定只能留在原地。 鬼知道千百年后,那一族开采矿藏来到这里,会是怎样一种复杂心情,多半是要骂上几句娘。 此刻的陈圣却顾不上想这些,必须一边关注炉火与猿石体内的状况,还得分神刻画符纹。 好在大长老没有离开太久,很快便抱着小山一般的灵木归来,陈圣将其劈开架在铜鼎下,终于可以专心刻阵纹了。 几乎过了大半天,外界的雷劫都彻底散去后,陈圣才瘫坐在地上,手指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长老看着面如金纸的少年,可以猜到他消耗了何等的心力,有些愧疚道:“辛苦你了。” 陈圣摆手,“此事是因我而起,令两位猿兄陷入危难,该是我向大长老请罪才是。” 闻言,大长老脸上浮现异色,小心翼翼道:“你......为何能够不受矿石能量影响。” 陈圣笑了笑,他早知会有此一问,随手抛出一枚印记,道:“一门小小的术法,还请大长老小心保管,不要传扬出去。” “老夫知道其中的利害。”大长老接收到这门印法后,摩挲着手中的印记,有些黯然道:“此事了结之后,你是否就打算离开了。” 陈圣心念微震,面色僵硬的看着大长老。 老人眼中笑意柔和,“我虽然老了,可还没到眼盲心瞎的地步,你给出这样的东西,不就是希望能够无牵无伴的离开吗?” 大长老的下一句话让陈圣悚然,他说:“其实我早该猜到,你并非是老族长的血脉。” 陈圣垂下头,破天荒生出几分愧疚。 “不必这样,你并不欠我族什么,相反是我猿族得你助力良多。”老人眼睛变得浑浊,细语道:“只是老夫有些不明白,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就都不愿意留下来呢。” 他摊开手,将两样东西放在陈圣面前,一壶金黄色的血液,与一大缸子的墨色液体。 陈圣明白,这是猿石与猿斩所留下的,且都为活性最强的精血,单是服用就能够延长五十余载寿元。 大长老将它们珍又重之的收起,叹道:“老夫知道拦不住你们,只希望日后若有空,多回来看看吧。” 陈圣无言以对,面对如此温和的老人与长辈,他没有办法说出实情。 “陈小友,为何避而不见。”一道苍凉的声音传来,将两人心思拉回现实。 大长老猛然站起,眼中神色凝重。 “他成功了?” 陈圣眉头微挑,确认两人情况平稳后,他一晃消失在大长老面前。 冷冷凝视着对面的两位老人,陈圣漠然道:“二位,这是想做什么?” 红袍老人虽然衣着破旧,眼中的战意却在熊熊燃烧,直言道:“老夫想与小友接续那一战。” 陈圣摇头道:“前辈如今实力已远超从前,在下自认不如。” 开什么玩笑,猿石二人此刻危在旦夕,他怎么可能抽身。 绿袍狞笑道:“小子,如今我兄长修为大进,你还敢如此桀骜,是想让猿族和你一同坠入无间地狱?” 他的语气态度极为猖獗,就连身旁的红袍老人都蹙眉,道:“此战是我向小友讨教,与猿族无关。” 陈圣冷着脸,“没有回旋的余地?” “老夫希望小友不要拒绝。”红袍老人的态度亦十分坚决,说话间已经下坠。 “止步!”陈圣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一字一句道:“再向前一寸,你二人都要死。”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那几位大人吗?”绿袍忍不住斥责,自己的兄长如今乃是元婴大妖,即便大人见了都不能轻视,一个毛头小子却在这里大言不惭。 陈圣没有废话,甩手就是一个巴掌,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掌风,绿袍根本来不及闪躲,被一掌拍在墙上。 红袍老人眸子微凝,轻笑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是一位元婴境界的存在。” “你错了,我只是一个金丹修士,不过实力稍稍强了一些罢了。” 陈圣话音还未落地,身形一闪来到绿袍身边,将惊魂未定的他拎起,飞出矿道。 三人落在被天雷轰击得焦黑的地面上,还有各族的一些人没有散去,看见陈圣如拎死狗一般拎着绿袍,无不惊骇。 “这少年是谁?” “碧鳞蟒族刚出了一位元婴大妖,谁敢缨其锋芒。” 令无数人意外的是,他们口中的元婴大能,面对弟弟的惨状十分泰然,甚至可以用薄凉来形容。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暴露 随手将绿袍丢在地上,陈圣漠然道:“动手吧,我赶时间。” “呵呵......小友怕是说笑了,老夫刚刚突破境界,只怕交起手来难以掌握分寸。”红袍老人淡笑,眼眸深处的莫名意味令陈圣感到不安。 很快陈圣便察觉到了不对,眉头微皱,似乎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他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以极骇人的速度撞向老人。 “这少年是什么人,竟然拥有此等极速。” 围观之人皆是各族的高手,此刻无不心惊,他们平日都在闭关,根本不知道猿族出现的变故。 一位老人沉吟道:“敢与如今的碧鳞蟒族交恶,只怕这少年也绝非寻常人物。” 闻言,不少人齐齐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 陈圣身体刚触及红袍老人,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随即双手合拢,险之又险的钳住一枚细针。 “是流毒针,这不是绿隗的招数吗,怎么会从他兄长手中使出来?”有人惊呼,认出了这种狠毒的手段。 陈圣心念微动,以极细微的声音道:“真不知该说你藏得深,还是真的愚蠢。” 老人猛地瞳孔微缩,本能向后退出数丈,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圣,“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陈圣神色平静,以一种蔑视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道:“若真是你兄长,我或许还有正面对待的心情。” “可你,不配!” 四个大字,令老人的脸色沉到了极点,尽管他是靠着旁门手段走到这个层次,却也是一位真正的元婴大妖,竟然被人如此折辱。 “小辈找死!” 不知以何种手段窃取了红袍老人的肉身修为,绿隗此刻近乎疯狂的调动真元力量,要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一击击毙。 嘴角掀起一丝嘲讽,陈圣手中突兀的出现一柄长剑,如今猿石二人危在旦夕,他根本没有心情纠缠下去。 “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剑光与拳印过后,陈圣立于大地之上,身旁躺着两位老人身影。 “元婴境界的大妖,败了!”所有观战之人皆变色,少年身上的气息分明不过金丹,甚至都还未圆满。 一时之间,众人望向那道背影的目光都变了。 对此,陈圣只是蹙眉,卷起两人的身躯飞掠出去。 回到矿道之中,索性两座大鼎都还算稳定,下面的火光依旧旺盛。 “这是?”大长老吃惊不已,有些不安道:“传言碧鳞蟒族与某位大人有旧,你如此不给他们二人留面子,只怕日后会有麻烦。” 陈圣摆手,“那也得他们能活下来,否则多好的交情都无用。” 大长老生出一种窒息感,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嘴里却能够随意吐出这样血腥的一番话语,他犹豫了一会,叹道:“你以前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 没有经历过尸山血海的磨砺,很难做到像陈圣这样的淡然与从容,除非此人是天生的薄凉性子。 陈圣笑了笑,纵观他一生,其实并不算很苦,只是经历的事情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心念一动,陈圣道:“大长老放心,若真的要杀他们,我会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不会有人知道。” 大长老揶揄:“难道你带走他们二人的时候,没有人看见?”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 陈圣大步走近绿隗,或者说是附在其兄长身上的绿隗,漠然道:“我只问你一遍,你这秘术是夺舍,还是短时间控制神志。” 绿隗目光变得惊咦不定,强装镇定道:“与你有何干系。” “没什么关系,不过却牵扯到你的身家性命,所以你最好如实回答。”陈圣的语气十分平静,指尖淌血的长剑缩小为一柄匕首,随意的把玩着。 “我与兄长是一胎共生,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形下,我能够占据其肉身一刻。” 听到这里,陈圣露出颇有兴趣的表情,心中亦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就代表自己没有看错人,那位红袍老人的确是一心向道。 大长老孙宿走了过来,喟叹道:“绿隗道友,以你的天资未必没有机会跨过障碍,何必要如此。” 绿隗惨笑:“天资?昔年你猿族那位老族长,可是出了名的天赋烂,最终却将多少天才踏在脚下,成就了他自己的道路。” 对此陈圣只是淡然一笑,开口道:“借助你兄长的肉身,的确刻意让你窥见一些元婴奥妙,但真正的道是要自己走出来的,模仿他人只能带来一时的进益,最终难免要走上歧路。” 两位老人转过身,看向陈圣,眼中布满了惊骇。 “你方才说什么?”大长老眼目朦胧,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陈圣洒然一笑,操控一缕神矿能量萦绕着大长老,助其修行。 “你就不要想了,今日能留下性命都是沾了你兄长的光,自行体悟吧。”看向绿隗,陈圣的语气略微冰冷。 迈步走到两尊巨鼎中间,陈圣不得不感慨,辛亏出海之前的准备足够充分,否则莫说是得到如此多的神矿能量,就是眼前这两个大炸弹,就足够他头疼的。 地底数百丈深处的矿道之中,六人心思各异,地面上却突然起了变化。 一头巨兽凭空出现在大地上,硕大的猩红兽瞳扫过还未散去的人去,开口道:“你等可曾见到一个人类强者?” “人类强者,不是说已经被诛杀了吗?”心中这样想,却无人敢问出来,因为面前这头巨兽,是几位大人麾下得力干将,一头有着元婴实力的大妖。 且由于并未走化形这一条道路,面前的巨兽实力远远胜过同境的妖族。 “此地何人主事?”见久久无人应答,巨兽带着些许怒意道。 一位胡子花白的佝偻老人被推了出来,满脸的苦大仇深,恭敬道:“回大人的话,此处矿区是由几大种族共同治理。” “让各族的族长出来!”巨兽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让所有人皆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低头,一些族长并未在此的种族,都急忙派人去寻了。 不过多时,一排十余位族长站到巨兽面前,卑躬屈膝道:“大人。” 巨兽微俯身子,腥臭粗壮的鼻息几乎令人窒息,“本座问你们,最近此地可有出现什么怪事,或者是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闻言,几位族长陷入了沉思,最终齐齐摇头,各族整日里埋头挖矿能有什么怪事,至于陌生人,除去那位偶尔来盗取矿石的人类,便再无其他了。 “本座换个说法,最近可有出现从未见过的强者?”巨兽继续道,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大致方向,在某位大人传来的讯息中,那个人族绝对就是在这个方位。 “神秘强者?难道是今日出现的那少年?”一位族长喃喃自语,若真的论起来,也就是此人最为面生了,只是这少年分明是出自猿族驻地,出手间也有妖力气息,不像人族。 巨兽低下头,“那少年长什么模样,如今身在何处?”他有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几位大人发疯般寻找的人物,或许真的就要出现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并未亲眼见到,只知少年出自猿族。” “猿族族长可在?” “这个......”听到这样一嗓子,许多人都露出异色,如今边界上的各族,也就数猿族最为特殊,先后两位族长退位,又经历了一场大乱,高层人员损伤大半。 了解到猿族的情形后,巨兽目光微凝,自语道:“暴乱,清洗,看来就是此处了。” 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人族必定是潜伏在猿族中。 接下来向众人问了猿族驻地的方向,巨兽开始缓缓行进,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大地。 陈圣睁开眼,“莫非是那混沌又回来了?” 在这种边域,几乎鲜少会有真正的强者到来,更何况妖族中的大修行者,几乎绝大多数都是走的化形路数。 “还是出去看看吧。”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此刻红袍老人已经醒来,带着歉意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可能是几位大人的使者到了。” “使者?”陈圣心头猛然一紧,眼底不自觉露出骇色。 老人淡笑:“数日前便有人向我族传讯,说中域的大人派出使者,来搜寻某位人族强者。” 说这话时,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圣的脸,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道:“小友请放心,只要你安心的待在这里,使者大人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去了。” 陈圣心惊肉跳,他瞬间想到了猿族的众人,自己今日的出手势必隐瞒不住,只要有一个人透了口风,对于猿族而言就将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陈圣猛然起身,却被红袍老人拦住,他说:“我与那位使者有些交情,你若信得过我,便由我去周旋如何?” “这......”陈圣有些犹豫,但目光触及大长老三人,他又无奈点头,无论是与那使者动手,还是就此远遁,对猿石与猿斩来说,都有可能是危及性命的事。 在阵法上撕裂一道口子,红袍老人飞离之后,陈圣望向绿隗,瞳孔骤缩,额上冒出无数细密的汗珠。 “放心,在这种事情上我不会害你。”绿隗撇嘴,寒声道:“真不知兄长中了什么邪,竟然愿意这样帮你。” 陈圣笑了笑,走到猿斩所在的铜鼎处,如今危机随时可能会到来,必须抓紧时间了。 接下来,绿隗看到了让其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幽邃矿道中,巨大的青铜鼎前站着一个少年,身上燃烧着海量的精气,鼎中大片大片的矿石能量冲出,灌注入少年体内。 金色的汪洋下,陈圣在绿隗眼中宛若一尊神明。 做完这一切,陈圣又来到猿石这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相较于猿斩,猿石的情况无疑要好上许多,不过是神矿能量过多,抑制了其自身力量运行。 陈圣以印法将能量凝结,脚边很快堆起一大摞的金色印记。 绿隗都有些麻木了,他走过来,沉着脸问道:“你真的只是金丹境界?” “骗你有什么好处?”陈圣白了他一眼,背后出现一枚硕大的通透金丹,虽无异象伴生,其巨大程度却远远胜过任何一个金丹修士。 绿隗瞠目结舌,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变态。” 陈圣哑然一笑,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将大半能量收拢之后,他望着地上小山一般的印记,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若觉得这些东西烫手,老夫不介意帮你保管。”绿隗嘿嘿笑着,笑容无比的诚恳。 “滚蛋!” 陈圣黑着脸将绿隗推开,与之前盛气凌人的嘴脸相比,此刻这幅谄媚的笑脸令他更是心生厌恶。 对此绿隗丝毫不恼,相反无比老实的蹲守在一旁,光看那老实巴交的模样,很难将其联想成一位境界接近元婴的大妖。 最终,陈圣实在扛不住那种殷切目光,抛过去几片印记之后,看见绿隗宛若雏菊盛开一般的老脸,强忍住心中的恶寒,鄙夷道:“豆丁大点的好处,也值得你这样卑躬屈膝。” 绿隗淡然笑了笑,他可是亲眼看着陈圣凝聚这印记,小小的一枚印记中,蕴含的能量不低于任何一块成色上佳的矿石。 没过多久,红袍老人回到矿道之中,冲着陈圣微微摇头,道:“那位大人似乎坚信猿族有问题,执意要等大长老归来。” 问了猿族中的情形后,陈圣眉头微蹙,“族中可有人受伤?” 如今猿族刚刚经历一场内乱,几乎所有的长老都在养伤,那位使者突然登门,等于是将高层尽数堵住了。 老人露出迟疑神色,叹道:“使者说了,若是大长老迟迟不归,每过一个时辰,他就要吃下一位长老。” 脸色微变,陈圣豁然转身,狞笑道:“谁给他的胆量,你们口中那几位大人不会约束手下?” 听到这话,两位老人如见了鬼一般看着他,绿隗怪笑道:“即便你是出自人类部落,也不该如此消息闭塞才是,在那些人眼中,我们这样的小族长老,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无足轻重。” 陈圣默然,与外界金丹修士的稀缺不同,这一路在禁地中闯荡,他所见过的妖族几乎大半在金丹之上,死上几个根本不算什么。 深吸一口气,陈圣对红袍老人道:“大长老就托付给前辈,我去引走那位使者。” 说罢,他收起两尊青铜鼎,覆上面皮,化为了大长老的模样,一掠出了法阵。 “兄长,您真的要帮他?”绿隗皱眉,得罪使者可不是小事。 红袍老人瞥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猿族与小友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就当是偿还人情吧。” 绿隗缩了缩脖子,讪讪笑着。 猿族营帐前,所有长老都被带到了这里,看着面前凶厉的巨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本座没有耐性了,你们那位大长老究竟去了何处?”巨兽俯下身子,沉闷的问道,见无人能够答得出来,他当即便伸出爪子,拎起一个青年,道:“一路奔袭也饿了,就用你来充充饥。” “住手!”陈圣陡然出现在场中,盯着巨兽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放人!” “你便是他们的大长老?”巨兽漫不经心的瞥过,发现陈圣只是金丹境界后,忍不住促狭道:“你可知本座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胆量这样跟我说话。” 陈圣面色阴沉,缓缓向前,凝声道:“我说放人!” “本座偏不放,你能奈我何?”巨兽怒了,他不仅背靠禁地中最有权势的人,自身亦有着元婴的实力,而面前这个蝼蚁般的人物,却敢正视自己。 甚至于,从那双没有丝毫感情波澜的眸子中,他还看出几分轻蔑与不屑。 “你猿族包庇大人通缉的人族,本座今日就算将你们灭族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巨兽如神灵一般,宣判着猿族的罪过。 陈圣冷笑,一晃出现在巨大的手爪边,重重劈下一掌。 “蚍蜉撼树!”巨兽冷哼,他的身体可远比寻常元婴大妖坚实,是得过大人称赞过的,岂是一个小小的金丹能够撼动的。 “咔!” 巨大的骨裂声过后,陈圣裹着那猿族青年落回地面,道:“带着族人撤离,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这般折辱欺压我猿族。” “狂妄!”手掌传来的剧痛,令得巨兽知道面前的敌人不凡,却也激起了他的战意。 硕大的兽声开始挪动,猿族驻地上的营帐开始成片成片倒塌,所幸如今是白天,除去长老外的族人们都在矿洞中忙碌,否则定会损伤惨重。 陈圣眉头微蹙,率先飞射离开,将巨兽引到空旷处决战。 “殿内的记载中没有你,本座知道了,你是新晋的元婴大妖。”巨兽一边行进,一边说道:“猿族中无人拥有这种潜力,你定是得到了那人族的好处。” 似乎是要坐实这种说法,巨兽口中不断说道:“犼大人早已证实,那名人类拥有一个极为阴狠的法门,可以将旁人的修为随着血肉一起吞噬炼化,诸位想想,近来此处可有这种情况发生。”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异色,因为他们族中都有人失踪。 有人忍不住呢喃道:“莫非真是那个人族干的?” 他们曾将那人截下,是外界人族部落中的人,实力不算强,只是逃跑的手段高明,无法捕捉到罢了。 “哼,你们直接说出来就是,若有人敢包庇人族,可莫要忘了几位大人的手段。”巨兽冷哼。 提及那几位大人,在场年长些的无不变色,他们中不少人曾亲眼见过那些人的实力与狠辣,几乎血洗了整片禁地。 很快便有人跳将出来,高喊道:“近来我族的确有人失踪,生死不明,还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有人起了头,一时间不少人都站了出来,报出了自家失踪的人口数量,甚至详细到了姓名,生怕被认为包庇了人族。 陈圣阴冷目光扫过,将这些高喊的家伙嘴脸都给记下,露出残酷的笑容:“各位,今日老夫若能侥幸不死,咱们再去大人面前辩驳。” “犯下这样的大罪,无人能够保住你。”巨兽硕大的身躯临近,余下的一支手掌拍出。 狂风中带着几分腥臭,陈圣冷冷一笑,他并不打算使用兵刃,而是要借助这个机会试试自己如今肉身的强韧程度。 加速迎了上去,体内的武道元气汇聚,在手掌处凝聚成一柄小小的刀刃,陈圣露出狞笑。 “破!” 双掌交击的结果令陈圣诧异,他并未能够突破巨兽的肉身,只是在其掌心留下一点淡淡的血印。 “你竟然拥有这样强大的肉身?”巨兽瞳仁竖起,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幕,他自问肉身强大无匹,如今却被一个同境修士给伤到了。 陈圣淡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道:“这便是你要灭我猿族的倚仗,似乎不怎么样嘛。” 底下观战的众人无不愕然,“早听闻猿族大长老实力深不可测,没想到竟然如此恐怖。” 有人在心底暗自祈祷:“幸亏上次没有答应童天那厮,否则我族怕是要灭了吧。” 一尊元婴大妖,居然愿意龟缩在这种小族,令人惊讶的同时也不禁骇然,这样的存在无论日后是否会被诛杀,想要灭绝一个小的族群都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说这话的人没有注意到,在他的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身形彻底包裹在黑色的袍子中,透出的目光无比阴冷与恐怖。 “孙宿不该有这样的实力,那人究竟是谁?”童天在心底暗自苦恼,猿族的实力他非常清楚,大长老即便触摸到了那个境界,没有数十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跨得过去。 更何况,要与一头肉身见长的元婴巨兽正面相抗,孱弱的猿族血脉,除去那两个家伙无人能够做到。 目光死死盯住那道上下腾飞的身影,童天企图从其身上找到一些端倪。 巨兽撤掌,忽然狞笑道:“本座明白了,你不是什么大长老,而是那个该死的人族。” 陈圣心头一跳,脸上神情镇定,嗤笑道:“眼见无法拿下老夫,就想动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吗?”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再入魔地 “可笑,本座身为四位大人座下巡查使者,各族有些分量的强者都有所记载,我却从来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元婴存在。” 巨兽的低吼声让陈圣色变,想不到看似毫无规则可言的禁地内,居然暗地里有这样的组织性。 实际上巨兽也无法笃定陈圣便是那被追捕的人类,因为按照记载,猿族大长老的确是即将破境元婴的,只是预估的时间在十到数十年之间。 “本座今日就先擒下你,几位大人自有分辨你真面目的手段。”巨兽狞笑,脚步沉沉一跺,庞大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袭而来。 陈圣冷笑,论实力,即便巨兽口中的那些大人们来了,他都不会畏惧,之所以没有选择悍然出手,只是不希望连累猿族罢了。 想到这些,他骤然加速,避过了巨兽的奔袭,身体化为一道璀璨流光,划过夜幕天空。 “想逃?” 巨兽张大嘴,发出响彻天地的嘶吼,整个北域妖兽听到之后无不震动。 陈圣一路奔袭,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一开始遇到的妖兽还算安分,只是偶尔有些不怕死的冲上来,可随着越发的深入,出现的所有妖兽几乎都是主动找上来的。 “妖族禁地,我就不信所有的妖兽都不怕死。”陈圣发狠,对上来拦截的金丹以上妖兽,他俱是一掌击杀,在拍死一头几乎结婴的大妖后,终于将这种趋势给遏制住了。 巨兽在后头看得焦急不已,他已动用整个北域的力量,若是还让此人逃脱了,他这个巡查使的责任也算是到头了。 这种时候,庞大的肉身便成了其最大的负担,单以速度来说,巨兽远远比不上寻常元婴,更别提是陈圣这样的人了。 “大人,那人既然宣称自己并非人类,您何不以猿族威胁,让他停下呢。”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巨兽扭过头,看见满脸怨毒的一张脸庞。 “你是?” “在下童天,曾是猿族之人,后被大长老联合人族,将我给逼了出来,” 巨兽眸子微眯,轻声道:“你能够确定,那是一个人族?” 童天点头,:“您可以去问,不久前便是一位人族的少年,击败了碧鳞蟒族的前辈,虽然他以我族身份掩饰,但这样的强者,绝不是猿族能够拥有的。” 询问追上来的一些人,确定童天所说无误后,巨兽咧开嘴,狂笑道:“今日合该本座立此大功!” “孙宿,你若再不停下,本座便灭你全族。” 陈圣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他之所以急速遁逃,就是不希望将猿族牵扯进来,只是想不到这所谓的巡查使,竟然这般心狠手辣。 望着缓缓飞掠过来的‘大长老’,童天站在巨兽脚下,狞笑道:“不知我该叫你陈长老,还是人族的大逆?” “是你!”陈圣瞳孔骤缩,望着童天,脑海中杀意漫天。 “你出自猿族,竟然献下这样的毒计,是想陷害自己的母族吗?” 童天哂笑:“陈长老说笑了,是你与大长老一起,诓骗我猿族族人,如今被巡查使大人法眼识破,在下不过稍稍提供了些许信息罢了。” 几乎在一瞬间,陈圣将童天视为必杀之人,为了丁点恩怨如此背弃种族,该死! 感受到那想要杀人的目光,童天淡然一笑,只觉得胸中无比的快慰。 “你这叛徒,给老夫死!” 陈圣蓄积全力的一拳打出,强大的气势威压令童天脸色大变,他如今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修为境界,只是靠着些旁门的手段护持,根本挡不下这一击。 巨兽冷哼一声,步子微跨挡在两人中央,以肉身硬扛下了这一拳。 “寻常的元婴都不会有这种力量,你果然不是孙宿。”巨兽的竖眼眯起,被击中的部位塌陷下去,淌着鲜红的血色,却似乎没有对它造成太多的困扰。 陈圣目光一扫而过,到场的除了童天之外,还有数十位的金丹妖兽,有些是边域各族的族老,也有路上追来的。 手中突然出现一口长剑,陈圣嘴角微翘,以仙剑做笔,真元为墨,凌空绘制符箓。 “那人类在做什么?” “不知道,难道觉得必死无疑,发疯了不成?”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危机的到来。 就连那巨兽也是冷笑,如看小丑一般望着陈圣,童天本能察觉到一丝不安,上前道:“前辈,人族的小子或许是在耍手段,依我看您还是小心些为妙。” 闻言,巨兽鼻息略微粗壮了些,心中感到不悦,自己身为巡查使,除去几位大人外地位最高的存在,何时轮到一个被废的蝼蚁来指手画脚。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巨兽没有表现得太过狂傲,而是点了点头,上前喝道:“人类,束手就擒,本座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你一个小小的巡查使,能够代表你背后的那几个人吗?”陈圣动作略有停顿,皱着眉头问道,距离阵法完成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不希望此刻与巨兽碰上。 “这个自然,大人赋予我等的权力,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你若愿意投降,承诺日后为我族所用,定能活命。” 巨兽眼中射出精光,作为真正的实权人物,他自然有资格知晓一些内幕,明白大人们并非想要陈圣的命,而是希望从他身上得到某样东西。 陈圣露出迟疑神色,“这件事涉及我的身家性命,能否容在下考虑一二。” “无妨。”巨兽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背地里却悄悄向众人下令,让他们成合围之势,将陈圣包裹其中。 若说此刻心中最为忐忑的,便是那童天了,他深知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大长老孙宿,都就不会放过他这个猿族的叛徒。 时间缓缓流逝,各族的族老们已将陈圣团团围住,巨兽没了耐性,道:“本座已经给足了你时间,该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 陈圣悠然撤剑,低下头,淡笑道:“巡查使大人说的是,那我便给出我的答案。” “今日在场的人,全都要死!”眼神陡然转冷,陈圣弹指击碎面前符纹,无数碎片飞射去往四面八方。 一座巍然大阵猛地落成,各族族老都感受到阵法上传来的威压,他们想要去以力量击破阵法,却发现打出的一些攻击都如泥牛入海。 “你敢戏耍本座。”巨兽闷哼,咬牙切齿道:“我要将你制成人彘,再送到几位大人面前。” 四周传来的惊惶喊叫,汇聚成为一种庞大的屈辱感,将这头巨兽给吞噬,他此刻吃了陈圣的心都有了。 “多说无益。”陈圣洒然一笑,索性撕下了伪装,漠然道:“我以控魂之法控制猿族,原本并不想与你们起冲突,既然那几位如此咄咄逼人,就不要怪陈某无情了。” “这是......这不可能!”巨兽目光触及陈圣手中一物,眼中的杀意如潮水般消退,随之而来的莫大恐慌。 陈圣随意抛动着手中的袋子,上面沾满了殷红的血迹,嗤笑道:“怎么,口口声声你家大人,连那头巨犼的东西都认不出来?” “你杀了大人?” “不错!” 陈圣眸子微凝,轻提着剑掠出,每一次闪动都要带起一片血光,在他手中,寻常的金丹妖兽根本不是一合之敌,皆被随手击杀。 巨兽惊骇之下连忙翻出一物,往其中传递一些信息后,才咧开嘴:“我已将讯息传了出去,等几位大人赶来,你必死无疑。” “在此之前,我还是能够杀光你们的。”陈圣轻描淡写,事实的确如他所说的一样,尽管面对巨兽花的力气多了一些,他斩杀这些妖族所花费的时间绝不超过半刻钟。 从庞大尸身中取出那件传讯物,陈圣模仿巨兽的神念向其中打入一条讯息后,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的童天。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收买了绿隗,但今日你已将活命的机会断送,所以,死吧。”陈圣轻轻点出一指,血花伴随着白色脑浆迸出。 本来在猿族中有着极大前程的童天,就这么倒了下去,神魂皆灭。 做完这一切后,陈圣目光转向一处,感受到急速遁来的磅礴气势,他脚步一跨,就已出现在了数十丈外。 若论掩藏气息的手段,整个禁地没有几个比得上陈圣,在确认那股力量远离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为一头再寻常不过的小妖族,小心谨慎的伏在泥沼之下。 .......... “陈兄,你是说我们已经出了北域?”猿石被放出来后挠头,难以置信道。 “你别这样看着我,若非事情有变,我也不希望这么早暴露身份。”陈圣翻着白眼,他还想着在矿洞中多带些时日呢,可惜被那突然出现的巨兽给破坏了。 问明情形后,猿石皱起了眉头,沉吟道:“不知族中与大长老如何了,一位巡查使的死可不是小事。” 陈圣随口说道:“我已打探过了,除去三位长老失踪之外,猿族并没有什么伤亡,与其他几族相比幸运多了。” 至于绿隗兄弟二人,陈圣其实并不担心,相信他们在见识过自己的手段后,自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在陈圣的一番劝阻下,猿石才总算是放心了些,此后没过多久,猿斩也出关了。 “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至,猿斩看着脸色古怪的两个人,不解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猿石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好运的家伙。” 陈圣赞叹不已:“确实好运,你这魔猿血脉竟与神矿的能量水乳交融,能否放出一点血液,让我看看。” “滚蛋!”猿斩一口拒绝,这些时日他放血都放怕了,猿族但凡有些存货的长老们,几乎人手一罐。 陈圣讪讪道:“恭喜猿兄了。” 猿斩‘嘿嘿’一笑,瞥了眼不远处的猿石,幸灾乐祸道:“大兄,你体内黄金猿族的血脉不比我的弱,为何没能突破?” “那是因为我没你玩的疯,竟能想到这种疯狂的办法,以魔血容纳能量。”说到这个猿石便觉得胸闷,他看着满脸奸笑的猿斩,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最终,陈圣简明扼要的描述一番当下的局势后,猿斩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仔细围着陈圣转了好几圈,扭头对猿石说道:“咱们把这家伙绑了吧?” 陈圣吓了一大跳,赶忙远离这个家伙。 好在猿石并没有答应,他没好气道:“祸已经闯下,你认为那些人会放过我们,再者说了,以我的身份,你恐怕要多绑一个人才行了。” 叶老逆势而上,重新成为了化神存在,虽已经离开了禁地,却也必定被忌惮,自己这个弟子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露面。 “这样啊......”猿斩拖着长音,颇为遗憾道:“那我只好跟着你们一起逃亡了,三个人好歹没那么容易被截杀。” 陈圣白了他一眼,道:“实际上,除了我以为,你们根本是寸步难行,整个禁地已然是铁桶一块,咱们走出去就是活靶子。” 猿石点头,当年他曾尝试过这样的处境,若非走入青铜宫殿中躲了一些时日,很难活到现在。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待着吧?”猿斩撇嘴,眉宇间有些不安与焦虑。 陈圣与猿石换了个眼色,道:“我有伪装之法,可以避过巡查之人的耳目,大不了咱们再躲回魔地就是了。” 听到‘魔地’二字,猿斩的目光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一把抓住陈圣的胳膊,道:“你说的这个地方在何处?” 看着面前有些急不可耐的猿斩,陈圣微微蹙眉,有些不悦道:“猿兄不必焦急,等风声过去一些我就带你们去。” 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猿斩哈哈一笑,拍了拍陈圣的肩膀,快速走向别处。 三人藏身的地方是一个山洞,洞中的空间极大,应该曾是某头大型妖兽的居所,被陈圣进行过掩藏。 确认猿斩走远之后,陈圣看向猿石,苦笑道:“看来这魔血,还真是荼毒不轻呐。” 猿石面无表情,他也察觉到了猿斩的不对劲,出关后的猿斩虽然看似平常,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一种率性,特别是方才表现出的急切,令他十分不安。 “我来想办法吧。” 望着猿石的目光,陈圣就明白这个难题多半又是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对此,猿石只是憨厚一笑,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跑开。 陈圣哑然失笑,迈着步子走到一处石壁前,将仙剑作为掘矿的工具,开始挖掘,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处,便是因为陈圣发现,洞窟内的石壁中,埋藏着不少的矿石。 与鬼洞中的矿石不同,这里挖掘出来的不会散开,只要稍加封印便可以收入乾坤袋中,也算是弥补了些许损失。 洞窟之外的世界,一位巡查使的死亡,使得檀老在内的四人凑到了一起,就在巨兽死的那个地方。 “巨犼呢?”金羽蹙眉,心情很差,因为被杀的巡查使乃是他的部下。 薛媚长眸扫过,空气中飘扬的血腥味让她很不舒服,说道:“能否换个地方?” 剩下的两人置若罔闻,檀老已然走到巨大的尸体前,手掌查探着伤口,有些诧异道:“死于一柄绝世利器,那人族竟有这等宝物。” 叶黑走了过来,说道:“外界炼器之法繁盛,拥有上好的武器并不算奇怪,令我不安的是,这回进来的人中,居然会有如此难缠的人物。” 檀老身躯一震,低语道:“莫非真要起变故?” “若要生变,外界自会通知大人,檀老难道连这点都忘了?”叶黑浑身裹着雾气中,说话却是冷冰冰的。 金羽亦不再纠缠,手掌贴着下属的尸身,望向那道几乎将之切为两半的伤痕,道:“能够一剑将闫奎斩杀,此人的实力绝不会弱,况且还有这么多人,他是如何做到的?” 在场四人,虽然都拥有绝强的实力,却没有把握将所有人都斩杀,没有人会待在原地等死,而且按照现场的局势来看,妖族们都是死亡逃生的路上。 薛媚因为厌恶血腥的味道,独自滞留在高空之中,结果却给她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 “你是说,死去的人都是以闫奎为中心,最远不过二十丈?” “不错。”薛媚点头,将三人唤回空中,从上方俯视下去,三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黑直言道:“要么此人就是实力绝强,可能触及到了神的领域,要么便是早有预料,布置了某种手段,将他们束缚住了。” “我期望是后者,否则你我都会很麻烦。”事态到了这一步,檀老不禁擦了把汗,若那人族真是化神级别的强者,他们四人碰上了都未必能够战胜。 “去请大人出关吧!”话刚脱口,金羽就感觉到三双眼睛,如看白痴一般看着自己。 薛媚忍不住嘲讽道:“金羽哥哥,你莫不是忘了,大人之前是如何对待你这位血亲的。” 金羽脸色微白,想起那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身躯不自觉的发抖。 “行了,接下来咱们一起行动就是了,实在敌不过老夫会唤醒大人。”最终是檀老开口,才算是压住了三人的不安。 四人离开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手掌悄然从地下伸出,取走了尸体旁的一个布袋。 与四人的愁云惨淡不同,陈圣正从一个石坑中跳出来,手里抱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矿石,成色亦是上上之选。 猿斩不知何时寻了过来,黑着脸道:“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种好地方为何不叫上我与大兄。” 陈圣耸肩,将仙剑随手抛过去,道:“反正我也没有力气了,猿兄既然有兴趣便交给你了。” “那挖出来的矿石?” “尽数归你所有。” 陈圣无比轻快的答道,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给人的感觉似乎他真的耗费极大,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在他背后的猿斩眼中有异样光芒闪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陈兄,你这是?”猿石恰好出现,看着举步维艰的陈圣,不由叹道:“这样大的矿石,不知陈兄是从何处寻到的。” 陈圣努嘴,指向手里拿着剑的猿斩。 “大兄,这里有一座矿藏。”从猿石出现的那一刻,猿斩便敛去了那种光芒,无比热络的招着手。 望着两人的背影,陈圣不禁喟叹一声,本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旦猿斩忍不住对自己出手,便可以将其体内的魔性引出。 然而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此后的数日,除去正常的采矿之外,猿斩都表现得极为安分,甚至老实得让陈圣都感觉到奇怪。 到了第七日,陈圣确定洞窟中没有矿石之后,三人便决定动身,陈圣将两人收在青铜鼎中,缩小后放在袖子里。 覆上一张面皮,陈圣变为气势凛然的金丹大妖,实力境界直指元婴边境,虽不算异常强大,却也足以震慑一些人。 顺风顺水的来到魔地入口,陈圣将两人放出,望着面前的几乎凝实的灰蒙雾气,犯难道:“里面似乎起了某种变化。” “无妨。老师留下的东西足够支撑了。”猿石笑着取出一枚明黄晶体,散发着温暖的光华。 陈圣淡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由猿石在前头开路,猿斩紧随其后,他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这几日的相处,让陈圣确信一点,猿斩虽然被魔性侵染,但其本心使然,绝不会做伤害猿石的事情,但对自己这个外人就未必了。 刚进入魔地,三人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走在前头的猿石低声道:“怎么与上次比起来,消散的速度快上不少。” 陈圣闻言看去,发现他手中的晶体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目光稍稍向后移了几步,看到的东西让陈圣都不寒而栗。 只见一头浑身血红色毛发的巨猿,正跟在猿石的背后,手掌伸出锐利的爪子,就要拍向猿石。 就在陈圣打算出手的一刹那,似乎是猿斩的神志占据了上风,发现自己的动作后身躯震颤,扭过头看向陈圣,眼神无比的痛苦。 陈圣轻叹,挪步上前。 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九章 遭遇 突然被挡住视线,‘猿斩’身上的红毛瞬间消退,眸子里浓郁的杀意与挣扎消失不见,轻轻点了点头。 陈圣阻止了他想说的话,目光瞟向前方,传音道:“此事不要让猿兄知道,我会来想办法。” 猿斩略作思索,手掌垂了下去,算是认同了陈圣的说法。 魔地虽然发生了某种变化,好在三人还是无波无澜的走了进来,猿石眺望远方,一团黑影出现在迷雾中。 “到了。”陈圣将两人送到青铜宫殿前,微笑道:“接下来我想炼制一炉丹药,里面的阴煞之气可能会有影响,我便不进去了。” 猿石沉默了,大有深意的望着他,猿斩亦停下急切的脚步,蹙眉道:“这外面也不是炼药之所,既然被称为魔地,就必定有其魔性所在。” “是啊,陈兄于我师徒有大恩,若是让你遭遇了什么不测,老师也会怪罪的。”猿石沉声说道,两人都不希望陈圣就此离开。 陈圣洒然一笑,随口道:“这个简单,我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布下法阵,若是遇到危险,自会醒来。” “不行,陈兄安危非同小可,你若不愿进去,我二人留下为你护法就是了。”猿斩低喝,无比坚决道。 陈圣看着神色坚定的两人,摇头苦笑,无奈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两位了。” 抬指取出一尊青铜鼎,缩小为寻常丹鼎的模样,陈圣又拿出不少符纸丹砂,二人看得十分专注,对陈圣的符箓术法颇为好奇。 禁地妖族中,几乎没有人会这种手段,传言曾有大妖从人类村落带回一些法门,却因其晦涩难懂,最终不得不放弃了。 陈圣嘴角微扬,提笔落墨一气呵成,作为阵法最基础的部分,被他随意的抛在地上。 猿斩看见,一缕金光融入脚下大地,殷红泛黑的土壤似乎颜色淡化了些许。 接下来陈圣展现了惊世骇俗的手段,至少在两个妖族看来是这样,他手中符纸翻飞,无数的金色纹路融入地面,在三人脚下开辟出半丈方圆的净土。 “人族有这样的神奇本领,为何还安于偏居一隅?”猿石心中疑惑,以他老师所言,人类在外界的领地,只不过一个极小的村落,人数也不过百人。 这样的规模,与陈圣此刻展露的手段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实际上,猿石不知道的是,陈圣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的绘制符箓,得益于其强大的神识力量,以及前世许多年积累,可以说不弱于当世任何一位符道大家。 而他口中的人族村落,也并非无法扩张,而是不愿,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特殊的本领,相辅相成,互为助力,若真有心领地之争,没有妖族可以与之争锋。 随着陈圣停笔,猿斩率先迎了上去,赞叹道:“陈兄,就靠这么些黄纸,就能保证不受外物侵扰?” 陈圣险些背过气去,笑骂道:“你可知这些符纸有多贵?一位寻常宗门的实权长老,想要一口气花费如此数量的符纸,也要伤筋动骨的。” 想到这,陈圣就觉得心肝脾肺都疼的不行,这一趟可是将他囤积的符纸消耗了大半,上等灵兽血液融炼成的丹砂亦所剩不多。 甩袖将这些东西收起,陈圣冷着脸取出各式各样的灵药,一一摆在面前。 “这不是最常见的牤牛草吗?”猿斩盯住地上一株带着泥土根茎的草药,大呼神奇:“金丹妖族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也能入药?” 陈圣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猿石,发现他也是这种古怪目光,无奈之下索性闭上了眼睛,与这种没有见识的家伙多说也无益。 似乎察觉到陈圣的情绪,猿斩脸色一黑,凑到猿石身边,低声问道:“你可知陈兄要炼制什么药?” 猿石思索了片刻,说道:“你仔细看陈兄的腹部与胸膛。” “他受伤了?”猿斩眼中闪过异彩,道:“好像是气府与心脉受损,难怪陈兄如此急着开炉炼药。”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猿石手中突然出现那口石刀,说道:“你守住前边,我来镇守右边。” 青铜宫殿门口的地形极为古怪,大半藏在山体之中,有空档的地方也就这两处罢了。 二人各司其职,陈圣则有条不紊的炼化灵药,从中萃取出药力,在这期间,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伤势。 几乎每凝练一株上等灵药,腹部的血色就会扩大几分。 “似乎是某种古怪的力量,难怪养了这么多天还没好。”猿斩自语道,飞速在脑海中回溯,如今想来,陈圣之前抱着矿石举步维艰的模样,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轰!” 沉闷的响声过后,二人急忙飞掠而来,发现陈圣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地上咳出的血液中有内脏碎片。 猿石面色凝重道:“陈兄不要如此冒险,我传讯给老师,让他来救你。” 陈圣苦笑着阻止了他,道:“无妨,只要炼制出了这枚丹药,我便能脱胎换骨,将那畜生遗留的诡异力量彻底驱除。” 说着,当着二人的面,陈圣又吐出了大口血液。 猿斩目光闪烁,劝道:“或许我们体内的血脉会对你有帮助。” 闻得此言,猿石才恍然大悟,当即胳膊手腕,逼出纯金色的鲜血,装满了一个小罐子,递给陈圣。 望着面前的两罐血液,陈圣哑然失笑,最终无奈之下选择吞服金血,顿时感觉通体舒泰,面色也缓缓红润了起来。 “多谢二位了。”陈圣抱拳,继续投入炼药之中。 猿斩略作逗留,定定的望着那罐魔血,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陈圣体内的伤势再度爆发,尽管努力控制住了动静,却依旧是引来了距离较近的猿斩。 “陈兄,服用魔血吧,虽不如大兄那般神辉熠熠,却也蕴含着无限生机。”猿斩轻蹙着眉,苦口婆心道。 “好吧...”陈圣喟叹一声,苦笑道:“今日若无二位在,恐怕陈某真就命丧在此了。” 猿斩看着他将魔血服下,露出笑容,道:“若不是为了我猿族,陈兄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说到底还是我们欠你的。” 陈圣淡淡一笑,简单炼化入口的魔血后,将精神集中在丹炉之中。 好在此刻也快过了凝练药力的阶段,向其中投入一枚妖兽内丹后,陈圣将所有药力打入炉中,开始了最后的融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看中炉火中升腾的圆润丹药,陈圣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恰好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狂暴凶戾的感觉近乎将陈圣给吞噬,一道乌光从远处打来,瞬间击中了失神中的陈圣。 “陈兄,你这肉身与丹药都不错,我就笑纳了。”猿斩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声音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凄厉。 “是你!”陈圣微怔,不解道:“我曾救过你的命,为何?”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猿斩狞声道:“怪只怪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魔血即便离开了我的身体,它所经历的一切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若信我,为何要以丹火炼化其魔性。” “原来你是在说这个。”陈圣漠然,摇晃着站起身来,腹部的伤口血流汩汩,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是,你敢骗我!”猿斩瞳孔骤缩,不敢置信道:“你没有受伤,那之前的两次爆炸?” 陈圣咧嘴,道:“自然是我装的。” 从丹炉中拘出那枚丹药,陈圣露出缅怀状,叹道:“曾经我有一位弟子,也曾被魔性所侵染,于是我特意寻来一种丹方,可以助其净化魔性。” 猿斩瞬间感觉到莫大的危机,脚下发力就要逃开。 “逃不掉的。”陈圣打出一个手诀,淡金色的土地飘零出无数的纹理,铸成一座固若金汤的法阵。 猿石立在阵外,看着被神圣力量压制的猿斩,不无叹息道:“我本不想如此对你,可陈兄对我说,你竟然连我都想杀害。” ‘猿斩’已然双眸赤红,彻底被癫狂所笼罩,嘶吼着说道:“你为黄金猿族纯正血脉,难道不两立的道理都不懂吗,吞了你的神血,我的力量会空前强大,到时候什么狗屁巡查使抬指可杀,还用得着在这里躲躲藏藏?” “与他多说无益。”陈圣拦在两人中间,手指发力捏碎刚刚成型的丹药,将其功效融入法阵符纹之中。 漫天无形的纹理遁向猿斩体内,与他血脉中的魔性接触而后消融。 “陈兄,这样真的能化去他的魔性?”猿石皱着眉头问道,总感觉一切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切实际。 陈圣无奈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魔之所以为魔,便是因为其发于内心,我这丹药只能压制,想要彻底根除很难。” 突然话锋一转,陈圣淡笑道:“不过对于他来说,只要将魔性压在一个临界值就够了,魔猿血脉有利有弊,控制得当即可。” 这一番话,若是放在修行界中,恐怕要被某些自诩正派的人物,说成是包庇邪魔之辈,然而曾亲手洗去一位弟子魔性的陈圣,却是清晰的知晓这一点。 有些人,本身就是以此为生,凭着自己一人的想法便将此道中的所有人打翻,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 猿石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笑道:“陈兄这样的人物,人族竟舍得让你到这禁地里来?” “我来寻人,准确的说,是要找一头蛟龙。”陈圣转过头,凝声说道,这是这么多时日以来,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意图。 “蛟龙?”猿石露出思索状,许久后摇头道:“禁地中倒是有不少龙族后裔,只是能够修行成蛟龙的,还真是未曾听说过。” 陈圣闻言心头一紧,追问道:“外界若有人至此,你们能够有所感应吗?” 略作犹豫了片刻,添了一句:“我所说的外界,并非这片天地。” “我知道,你是天外来客,老师曾与我提起过一些,几乎每隔二十年,都会有一批天外来客。”猿石侧首,似笑非笑道。 听着这个称谓,陈圣哑然失笑,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确算得上是天外来客。 “劳烦猿兄仔细想想,在我之前不久,可曾有过其他人来过?” “没有。”猿石依旧摇头,看着露出失望神色的陈圣,突然笑道:“老师曾言,在中域的深处,有着一件神秘的宝物,可以窥见非此界之人的行踪。” “中域。”陈圣哭笑不得,如今只是杀了个巡查使便惹上这么多麻烦事,若是再闯入中域去抢夺那件宝物,岂不是要与整个禁地为敌。 就在这个时候,阵法中央一直垂坐着的猿斩突然起了变故,身体表面长满了细长的红毛,竟是破开了阵法的束缚,冲着陈圣而来。 “这魔血果然不凡,竟然能够爆发出元婴中期的实力。”陈圣喃喃自语,他随手打出一击。 红芒在空中划过一条长线,来势汹汹的猿斩摆着随意的一击打落,嵌入地面只露出一颗头颅,所有的金色纹路疯了一般涌入。 猿石咽了口唾沫,讪讪道:“敢问陈兄,如今是什么修为?” “应该算是金丹大圆满吧。”陈圣想了想,自己体内的情形极为复杂,虽然远超过寻常金丹境,但终究没有开始化婴,于是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猿石心中震撼不已,更是下定决心,日后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离开这方小天地,去那繁华璀璨的修行界看看。 陈圣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怕要脸色古怪了,一头传承自上古的黄金猿,出现在修行界中绝不算是什么好事。 某些即将坐化的老前辈都会出山,只要抓住猿石,加以驯化,此后的数百年,宗门等若多了一尊实力绝强的保护神,若是那个宗门有胆量的话,甚至能够繁育出一脉黄金猿族。 猿石自然不知道陈圣心中所想,他抛却杂念后,死死的看着阵法中发生的一切,上空飘扬着猩红色的雾气,那是猿斩体内与魔性交融的血液形成的。 “这样的规模,猿斩体内的气血只怕就要不足了吧?” 陈圣露出无比肉疼的神色,取出之前偷取的血液,抛入阵法之中,这都是还未被魔性侵染的鲜血,注入猿斩体内之后,顿时发挥了功效。 感受着来自背后的犀利目光,陈圣只能装聋作哑。 “我魔猿一族的血脉,你是洗不净的。”猿斩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终于晕厥了过去。 陈圣上前察看,所幸人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境界受到了一些影响。 “将他带进去吧,醒来后服下固本培元的药物,便会慢慢恢复了。”陈圣交代,丢下一堆瓶瓶罐罐后,便急忙打算离开。 望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猿石哑然失笑,却没有为陈圣操心如何出去,经历过许多事情后,他算是对少年的心性有了些了解,这是个稳重得近乎谨慎的家伙。 一路逃出了魔地,确认身后无人追上来后,陈圣才取出一个空罐子,从体内逼出一团金色血液,满意的合上盖子,身形骤然消失。 再度出现时陈圣已然化成了一头小妖兽,如今的禁地,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伪装成元婴境的大妖已是不可能了,太过招摇。 远的不说,就在昨天,陈圣作为元婴就经历了不下十场的问询,在其中一人的反复追问下险些露了马脚。 思来想去,陈圣还是觉得化成这种神智未开的小妖最为稳妥。 一边不着痕迹的向着中域而去,陈圣一边听着路上妖兽们的对话,结果让他感到意外,禁地的那几位至高存在似乎还不知道巨犼的死讯。 “听说这次是五位大人联手下发的命令,一定要抓住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一头金丹妖兽低语,脸上满是尊敬。 老人模样的妖兽轻笑道:“这是自然,巡查使被杀,这可是少有的大事,除去几十年的那位存在,谁敢做这种事情。” “几十年前?我怎么不知道,那时也有巡查使被杀吗?”在场有不少妖族年纪较小,正缠着老人讲其中的密辛。 “呵呵......当年死的人可多了,据说不仅是巡查使,就连镇兽各域的大人都有被杀的,” 才刚勾起众人的兴趣,老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脖子上迸出一道血柱,头颅瞬间化出原形,重重落在地上,恰好砸在陈圣面前。 一道指芒射来,将头颅打成肉酱,薛媚出现在场中,俏脸布满了冰霜,冷哼道:“搜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人,还敢在这里嚼舌根。” “媚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还不容人家说了。”金羽温厚的声音传来,只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玩味。 陈圣眼皮子打颤,这两人的出现竟然能避过他的神识感应。 “行了金羽,你们好歹曾是同一人麾下的巡查使,犯不着如此夹枪带棒的。”檀老出现,身后跟着黑雾袅袅的叶黑,笑着说和道。 薛媚眸子瞪了金羽一眼,算是看在檀老的面子上没有还击。 “你说那人就藏在此处,下去看看吧。”叶黑开始,声音虚幻缥缈,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四人一闪而至,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众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金羽喝道:“你们都是出身哪一种族,原本的栖居地在哪,如实回答。” 很快,在场的妖族都报出了身份,四人确认无误之人被放走,独独留下巨犼领地中的七八人,满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那家伙究竟死到哪里去了?”金羽皱眉,有些不满道:“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难道真以为触及那个境界,便可以任性妄为了吗?” 可惜任他如何语气冷厉,都给人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化神与元婴是两个境界,几乎天地之差,难以逾越。 檀老开口道:“让他那位大管家赶来吧,在此之前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走。” 陈圣心中凛然,有意悄悄沉入水中,却被一只手掌给拎了起来。 薛媚提着身形娇小的陈圣,咯咯笑道:“小家伙,你长得这般可爱,怎么一见到姐姐便想跑呢?” “你啊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这种恶趣味。”见她微笑把玩着一只袖珍小兽,饶是檀老的稳重都哭笑不得。 “好看,不行吗?”薛媚淡笑,展露出少女特有的风情,将小兽抱在怀中,走到一角开始嬉戏逗弄。 陈圣强忍住心中的恶寒,陪着面前的少女,眼珠子却在四处瞟,寻找退路。 可惜结果不太如人意,四人各自守住一角,很难逃遁出去。 没过多久,那位大管家风尘仆仆的赶来,看到等候的四人后险些吓死过去,急急跑了过来,跪拜在地,恭敬道:“小人关重,参见四人大人。” “这四人说是你家大人治下,你且核实一二。”檀老漠然道。 关重应了是,目光扫过几人,每一个都反复确认好几遍后,才苦着脸答道:“回大人,他们都没有问题,神魂印记符合,不像是有人冒充。” 说这话时,关重悄然擦了把汗,不敢去看檀老的脸色。 “你确定?会不会是看错了?”金羽蹙眉,按照大人给出的指示,那人族的确就藏在此处。 “看错与否,一试便知。”叶黑声音平静,出手却是格外的狠辣,手掌化为巨大的磨盘,硬生生将几人磨灭,血沫四溅。 一颗带着血腥的眼珠子落在地上,薛媚笑着捡了起来,递给怀中的小妖兽。 几乎同时,四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一道锐利的剑光冲天而起,陈圣显出身形,手中握着仙剑,冷冷的从少女胸膛抽出,微怒道:“既要找我,何必要无辜。” “啊...你竟敢!”薛媚狂吼,她引以为傲的身体,此刻被陈圣刺了个对穿,体内还有剑意在肆虐破坏。 陈圣面无表情:“你们都敢滥杀无辜,我为何不能反过来袭杀你们。” 檀老眯着眼走近,轻声道:“这位小友,我等并无意伤你性命,还请放下薛媚,万事都还好商量。” “跟他一个人族商量什么,出手擒下便是。”金羽冷笑,他巴不得这个人类将那贱女人杀了。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章 人类村落 檀老狠狠剐了金羽一眼,淡笑道:“小友应该知道,咱们之间本无生死之仇,一个小小的巡查使算不得什么,可你若是杀了薛媚,那结的仇可就深了。” “是吗?”陈圣低语,握剑的手轻松,少女顿时感觉体内的剑气衰弱的许多。 “在此之前,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陈圣手掌蓦然攥紧,刺骨的冰冷剑意涌出。 檀老神色未变,云淡风轻道:“是我家大人,以往每每有外界的人来到禁地,大人都会派人邀请。” 陈圣冷笑:“诸位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像是邀请,之前的那位巡查使大人,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 听他提起闫奎,金羽脸色有些不自然,在檀老的目光注视下,撇嘴道:“是我驭下无方,才让他冲撞了朋友,还望见谅。” “说说你家大人吧,他为何要见我?”陈圣随口说道,目光在四处巡视,确认三人没有耍手段后才放松了些,又道:“与我一同进来的还有九人,难道你家大人也派人去请了?” 在这个‘请’字上,陈圣语气加重了几分,嘴角不觉带起一抹嘲讽意味。 “那九人可没小友的好运气,处在禁地之外的危险区域,只怕能活下来的不多。”叶黑缥缈的声音传来。 陈圣的心绪一紧,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处禁地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不错,禁地外凶兽环绕,大多是些灵智无法开化的恐怖存在,就连我等几人的实力涉足,都有殒身的风险。”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檀老甩手丢出一块古玉,道:“我家大人自从得知诸位的到来,便开始筹划,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十人中已经死去三人。” “这是能够确定我等位置的灵宝?”陈圣眉头微皱,总算知道这几个妖族为何会来得如此快且准确。 “你们聊够了没有,能放我下去吗?”薛媚无力的呼喊道,自胸膛插过的这口剑几乎是她此生遇到过最可怕的武器,竟然有着吞噬之能。 檀老上前,含笑道:“小友意下如何?” 陈圣冷哼一声,“饶她一命可以,但人却是不能归还给你们。” 他大手一挥,硕大的掌印拍落,化为无数金光没入薛媚体内,随手将其收入袖中,陈圣淡然道:“说说吧,你家主人究竟是谁?” “这个......”老人犹豫了一会,与另外二人对视,才压低嗓音道:“我家主人名号不可轻易提及,老朽只能告诉小友,他是一尊真正的神灵。” 陈圣嗤笑:“你们以为我好糊弄不成,世上哪有所谓的神灵,你家主人即便是化神境的修者,也不该以此自称,若放在外界,单是这个称谓,就足够他死上数百次的了。” “你!”金羽微怒,他所觊觎陈圣携带的秘密,却也无法容忍有人这样折辱。 “不论怎么说,在这片禁地中,大人便是唯一的神灵。”开口的是叶黑,他清脆的嗓音让陈圣侧目。 其实打从一开始,陈圣就在观察这黑雾中的人,其身上的某种味道,让他感觉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陈圣神色平静,突然问道:“近些年来,你家主人可还邀请过其他人?” 檀老脸上异色一闪而过,虽掩饰得很好,还是被陈圣看出了一些端倪,追问道:“我为寻人而来,若你家主人没有见过我想找的人,那便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老人露出思索状,最终提出了数个名字,令陈圣颇为惊诧,其中居然有那么两三个名字,属于修行界中恶名狼藉的大魔头。 可惜,在檀老将记忆中的人都说出来之后,陈圣还是没有得到灵韵的下落,无奈摇了摇头,道:“既然这里没有,我即日离开禁地,去外面找找。” “老朽斗胆问一句,小友要找的人,对你很重要?”檀老有些不死心,咬牙道。 “的确重要,可惜你们这里没有,我要走了。”陈圣摆手,作势就要离开。 “慢着!” 陈圣转过身,看着金羽,皱眉道:“有事吗?” “将薛媚交出来!”金羽咬牙切齿,面前这个小子不过金丹气息,偷袭才擒下了他们中最弱的薛媚,如今还敢拿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原来是这个。”陈圣轻笑,搭上剑柄的手掌放下,漫不经心道:“我信不过你们,人等出了禁地自会归还,在此之前还请三位留步。” 檀老面沉如水,欺身上前,沉声道:“小友如此行径,未免有些不太好吧。” 陈圣眼眸眯起,一字一顿道:“或者,你们希望我杀了她?” “小子有胆量......”金羽狞笑,“你就不怕我家大人赶来,抬手便诛杀了你?” “在下恭候大驾。”陈圣没有客气,身子一晃便出现在百丈之外。 金羽阴沉着脸问道:“就这样坐视他离开?” 檀老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有胜过此人的把握吗?” “至少我没有。”叶黑极为干脆利落,抛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 金羽脸色微变,惊疑不定道:“这人族不就是金丹修为吗,否则也无法进到这里。” 檀老轻叹:“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选择果断出手,薛媚的死活是小,少年身上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一旦交手我没有生擒他的把握。” “连您也做不到?”金羽骇然不已,檀老作为老牌强者,在他们极为年幼时,就已经是中域的守护者,实力未必低于半步化神的巨犼,竟也没有把握。 “若五个人都在,借助大人赐下的东西或许可以成功。”檀老喟叹,少年果断出剑的那一刻,他从其身上感受到的危险意味,几乎要胜过数十年前那位晋升化神的老人。 金羽闻言暗恼:“可惜巨犼不在。” 实力达到半步化神的巨犼,无疑是他们中的最强者,然而这家伙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二人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暗中窥探着陈圣。 背后有着两双眼睛,陈圣自然没有继续施展手段,手中握着薛媚的性命,足以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 这一次陈圣选择的方位依旧在北域,距离猿族驻地数十里的一片小丛林。 “真要放纵那小子出去?”金羽心头一紧,那可恶的人族距离边界已经不足千丈。 檀老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吧,那少年出不去。” 话音初落,地面传来巨大的震动,一头硕大的妖兽自夜幕中走出。 陈圣拎出薛媚被封印住的身体,冷笑道:“看来你的那几位同伴并不在乎你,竟然以这种手段将我拦住。” 禁地边界受阵法保护,开放的出入口本就不多,此刻混沌现身,各族的宿老们更是祭住守护阵纹的器物。 眼睁睁看着阵壁凝实,陈圣目光变得无比阴冷,将薛媚高高举起,凝声喝道:“几位不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呵呵.....小友不要动怒,这外界凶险非常,何不随我回去见见大人,即便寻不到你那位朋友,也定会有别的收获。”天牢满脸笑容的现身,一旁跟着同样春风满面的金羽。 此时此刻,若是没有外面嘶吼的巨兽,倒真是一幅极为和谐的画面。 “我说了不见便不见,要见就让你家主人来见我。”手掌攥着薛媚雪白的脖颈,陈圣对二人露出笑容,道:“我的时间不多,她死之前你家主人还未现身,便轮到二位了。” “小子,你不要太过狂妄了。”金羽冷喝,这人族的少年太过猖獗。 檀老眉眼微垂,细声提醒道:“小友可要想清楚了,你虽有些实力,但绝不会是我家大人的对手,一旦站到了对立面,便很难善了了。” 陈圣洒然一笑,“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又有什么不同。” 老人瞳孔骤缩,露出惊骇之色,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一头有望化神的犼,竟也愿意给人做鹰犬,倒是可惜了一身修为。”陈圣目光扫过两人,口中说出的话令他们毛骨悚然。 良久,金羽才从这种刺骨冰寒中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杀了巨犼,你居然杀了巨犼!” 陈圣眉头微挑,“其实论起来,你们两的实力比他要强上一线,不妨试试,能否从我手中救下这个妖孽。” 他手腕一抖,薛媚献出了妖族原形,竟是一头长有六条尾巴的狐狸。 “可惜了,能长出六条尾巴,放到外界定能卖出个好价钱。”陈圣心底轻叹,狐族的女子本就极受欢迎,这要血脉精纯的更是罕见,某些前辈人物很舍得为此花钱。 “你这小家伙倒是好本领,我竟然看走了眼。”一团白光出现在场中,陈圣见到了那位村长。 萧拙淡然看了他手中一眼,道:“此女与我有缘,小友能否饶过她一次?” 虽是商量的口吻,萧拙却是已经伸出了手。 陈圣满脸黑线,面对这位化神修士,又同为人族,他本该亲近,然而萧拙这种刚见面便开口索要的行为,着实让他有些不喜。 见陈圣露出犹豫状,萧拙有些焦急,催促道:“禁地深处的老妖怪就要来了,你若不想死,就赶紧把东西给我。” “大人要来?”檀老与金羽皆露出惊容,前者盯着萧拙看了许久,才睁圆双目,无比骇然道:“是你,那个该死的小贼。” 萧拙冷冷扫了他一眼,冷哼:“萧某不过是取回我人族的宝物罢了,真正的小贼是那个家伙。” 顺着萧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陈圣神色微变,一股极危险的感觉袭来。 “请前辈带我出去。”干脆利落将手中的狐狸丢过去,陈圣急声道。 萧拙将薛媚收下,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不急,等老妖怪到了,打声招呼再走。” 陈圣气急,看这家伙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迫在眉睫的意思。 “萧拙,你几次三番来扰我修行,就不怕本座端了你的村子?”那人还未到来,浑厚的声音却已先至。 陈圣心头大震,从这声音中蕴含的力量不难猜出,来者定是一位实力强绝的人物,至少在化神第二个门槛之上。 想到这里,陈圣瞥了眼身旁满脸笑容的男子,不禁有些为自己的前路担忧。 “小子你这是什么眼神?”萧拙感知十分敏锐,此刻扭过头,不悦道:“你如果觉得信不过我,自己先走就是了。” 陈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要是走得了,还用得着待在这里吗? “老妖怪,你挑属下的目光似乎不怎么样,这两个家伙的血脉很平常啊,连给我村子看门的资格都没有。” 萧拙半似玩笑的话语让檀老二人色变,尤其是金羽,他平生最为自豪的便是体内流淌的血脉。 “怎么,你不服?”萧拙凝视着金羽,蓦然笑道:“反正你的四方镇兽不全了,我今日再帮你清除一个。” “你敢!”狂暴的嘶吼声中,陈圣竟是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破风声顷刻而至,一道庞大无比的掌印在空中出现,向着金羽身前的位置重重拍落。 萧拙嘴角露出笑意,手掌搭在陈圣肩上,一扭身破开了阵法,嗤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的本体,我还真的怀疑这头杂毛鸟是不是你亲生的。” 身旁的景色在陈圣眼中急速缩小,几乎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一个小村落。 盯着面前熟悉得有些陌生的牌子,陈圣狐疑道:“这便是你所在的村子?” “怎么样,气派吧?”萧拙哈哈大笑,冲村口下棋的两位老人打着招呼。 其中一位老人扭过头,低骂道:“狗日的,又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萧拙‘嘿嘿’一笑,如献宝般将六尾狐狸捧出。 老人目光接触到那身影,陈圣清晰的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一位老人搅散棋盘,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露出无比羞赦的神情,压低嗓音道:“还是你这小子上道,记得老夫的喜好。” “这样吧......三日后的村长选举上,老夫会再投你一票的。”老人信誓旦旦的拍着萧拙胸膛,另一只手已经伸向六尾薛媚。 陈圣满脸黑线,定定的看着萧拙,神情古怪得可怕。 “七爷恕罪,这小狐狸怕是不能给您。”萧拙抹了把冷汗,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老人目光变得凌厉,皱眉道:“你小子难道忘了,当初你能当这个村长,还不是靠老子给你吆喝?” 七爷神情陡然一变,狐疑道:“难道是老四那家伙许了你别的好处,你小子莫不是要投向他那边吧?” 老人越想越觉得靠谱,当下振臂一呼,就要开始罢免村长。 萧拙强忍住心中恶寒,走到一群叫嚣的老人中央,道:“诸位少安毋躁,我带回来的六尾妖狐仅此一头,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弄回来的,你们这样逼迫于我,委实令人寒心呐。” 一时间,人群中的风向变了,有人点头道:“没错,村长出去一趟不容易,咱们先听听他怎么说。” “这好办,抓几头公狐狸回来,让它们生,公的就杀了吃肉,母的留下。” 老人们的提议一个比一个彪悍,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萧拙黑着脸将六尾狐妖收起,道:“跟大家介绍一位新人,小友你上前来。” 陈圣脸色古怪的走了过去,发现这帮刚才还红着脸争吵的老人已然肃容,满脸正色,走过来仔细打量陈圣几圈后。 “小家伙,年纪轻轻怎么如此想不开,跑这么个鬼地方来。” “就是,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种实力修为,你的出身不会弱才是,宗内的前辈没有提醒过你什么?” 一群老人围着陈圣,问的问题五花八门,有问门派后人的,也有问仇家下场的,陈圣从中了解到,面前的老人们,其中最为年轻的,只怕也有了二百余岁的高龄。 叶老闻声赶来,大笑不止:“小子你算命好的了,林苦那家伙刚来的时候,人可比这多了一倍。” “说起这个,诸位叔伯,四爷一脉的人呢?”萧拙这才发现少了不少人,开口问道。 七爷头也没回道:“去北边打猎了,说是又发现了一处新的兽巢。” 闻言,萧拙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几分,微怒道:“四爷出去打猎,您就能安安心心的在家呆着?” “你小子什么意思?”七爷转过来,语气不善道:“合着就老四的命是命,我老七就活该出去拼杀,累死在外面你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北边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四爷他一个人......” 萧拙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粗暴的打断了,七爷瞪眼道:“跟着老四一起去的人可不少,村里的强手走了大半,你总不能让我连个守村子的人都不留吧?” 叶老淡笑,居中调和,道:“四爷的实力不弱你我,有他在不会有问题的。” 萧拙这才算是放心了些,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皱眉道:“我之前抓回来的妖族呢?” “七爷的吩咐,都送上前线了。” “啥?”萧拙瞠目结舌,盯住想要逃跑的七爷,咬牙切齿道:“您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村里战力不足。”七爷磕磕巴巴,额上开始冒出汗珠。 萧拙冷哼一声,暂时放过了这位老人,目光转向陈圣,“村子里的空屋不少,你自己挑一间,不过我个人建议,最好别选择外围的屋子。” 陈圣注意到,说最后一句话时,萧拙眼中闪过一抹哀伤。 “无妨,我在内圈有一栋房子,只是有些破旧,小友不介意的话,便住下吧。”叶老开口,让不少老人侧目。 作为化神境界的存在,叶老虽然并非人族,却是村子里的常客,与不少老人交情都算不错,恰恰是因为这样,他们更知道叶老心中骄傲。 村子中央的那栋房子,可不仅仅是房子,而是村落最早的起源之一,对叶老与所有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察觉到许多疑惑的目光,陈圣只是洒然一笑,道:“村子外围的风景不错,劳前辈帮忙挑间僻静些的吧。” 话音落地时,陈圣听到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好吧。”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叶老没有强求,向众人告辞之后带着陈圣走了。 “你可知道这样一座村子,落在兽域中有多扎眼,村子外围住着有多凶险?”二人停驻在一间小木屋前,叶老皱着眉头问道。 “总不会天天有化神大妖来侵扰吧?”陈圣开玩笑道,推开房门进去,发现内里的布局很简约,除去基本的床榻之外,连张板凳都没有。 “你少这样看着我,不是老夫有意刁难,而是这个地方的人就这德行,外围的房子本就没人住,有床就不错了。”叶老撇嘴,甩下一床褥子。 陈圣摇头苦笑,两人只能坐着床上,陈圣道:“怎么不见林苦?” “被四爷带走了,据说两人祖上关系不错,这小子算是走了大运喽。”叶老说着,盯着陈圣,揶揄道:“相比之下,你的运气显然就不太好了。” 随后,从谈话中陈圣得知,村子里的人大致分为两大派系,四爷与七爷就是其中的首脑,加上中立的萧拙,勉强维持着平衡。 “您是说,跟我一起进来的人,还有两位被接到了村子?” “没错,都是萧拙带回来的,有一个伤势很重,被安顿在中央区域养伤,算上你跟林苦,这破村子里就有四个了。” 叶老满脸玩味道:“你们这一批人里,就属你小子最不招人待见,我看萧拙的样子,似乎也不太喜欢你啊。” 陈圣面色微沉,“我是男人。” 见识过那些老人血红着眼睛,争相抢夺薛媚的场景后,陈圣着实有些怕了,这村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彪悍。 叶老哈哈大笑,“等林苦回来,你们见上一面,毕竟曾经患难一场。” 最后,叶老放下一枚传讯的信物,嘱咐陈圣若有强大妖兽来袭,可以用这信物通知他。 随手将信物塞到角落,又在屋子各处布满了阵纹,陈圣才算是放下了心,虽说此地都是人族,但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友善,还是多多提防的好。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初露端倪 “我说小子,你为何不答应叶老头的提议。”萧拙拎着两壶酒找到陈圣,半似开玩笑道:“要知道,这最外面一圈的屋子,死亡率可是最高的。” 陈圣笑着饮了一小口酒,道:“无妨,只要不是化神大妖,都可杀。” “你这是在向我展示实力啊,怎么,信不过我们这些同族吗?” “你倒还行,其余的那些人嘛。”陈圣轻呵一声,“算了吧。” 萧拙莞尔,劈了个木桩过来,摆上大碗的兽肉。 陈圣抬头看向远处,皱眉道:“四周的妖兽不少,你们怎么选了个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是说这村子的选址?”萧拙微怔,随后摆手道:“都不知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如果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叶老鬼,那是一部活历史。” 突然,萧拙站起身子,露出灿烂笑容:“想不到你到这的第一天,便碰上了小型兽潮。” 就在他要放下筷子的一刻,陈圣已经飞掠了出去,如白虹贯日,徇烂夺目。 十余息后,陈圣挂着剑归来,在村口放下七八头金丹妖兽的尸身,才回到木屋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送入嘴里。 “味道不错,你炒的?” “那是。”萧拙没有半点高人的气魄,拍着胸脯道:“能当上村长,还多亏了我这手艺。” 陈圣心念微动,问道:“前辈进来之前是......” “太和酒楼的厨子。”萧拙爽朗答道,看见陈圣露出思索之色后,不禁皱起眉头,“你不知道太和酒楼的名号?” 陈圣茫然摇头,修行界叫得上名号的酒家他都去过,其中的确没有萧拙口中的太和酒楼。 “难道我离开之后,那几个小子真的把买卖散了?”萧拙低声咕哝,不过很快他便为陈圣介绍了起来。 “前辈竟然是蜀人?”陈圣震惊不已,修行界中唯一一个修行者的国度,传言古蜀国拥有无数名山大川,灵气的浓郁程度远胜过任何一个宗门世家。 对陈圣的反应颇为满意,萧拙满饮一大碗,大笑道:“当年我太和酒楼可是蜀国最有名的酒家之一,寻常人想尝到我的手艺,可比登天都要难。” “如今却成了这么个小村子里的伙夫?”陈圣笑着打趣道。 萧拙低骂:“看来还真如那两个小子说的一样,你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还有几分本领,否则早死了。” 陈圣想了想,问道:“前辈说的,是被您带回村的另外两个人?” “不错,本来应该算上你一共三个的,可惜了,你小子是个怪胎,明明只在金丹境界,实力却直逼化神。”萧拙拿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低语道:“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陈圣装傻道:“我只为找人而来,寻到了便会离去。” “离去?你想去哪?”萧拙手指了指天上,道:“古往今来还没几人能离开这片天地,你小子就安心待着吧。” 心头一紧,陈圣道:“没几人,可终究还是有的。” 萧拙灌了一口酒,啧啧道:“村子里的老古董们捣鼓了数百年,虽然已经有了进展,但保守估计还得花上百年光景,慢慢熬吧,在这个地方修行比外界要快很多,百年很快就过去了。” 说完这些,萧拙扫了眼桌上的酒菜,从中挑了盘卖相还算完整的,带着离开了。 “百年。”陈圣苦笑,掐着手指算来,距离金麟台之争已经不足一月,他却连灵韵的下落还没找到。 眼中闪过凶光,陈圣几乎刹那消失在原地。 另一头,萧拙寻上了叶老,刚见面便道:“老鬼,你知不知道陈小友的身份?” “你都不知,我怎么会知道?”叶老白了他一眼,玩味道:“老夫怎么听出了些许忌惮,莫非你信不过这位小友。” “那倒不是......只是从一些人的口中听到,陈小友的风评似乎不太好,像是个真正的魔修。” “魔修又如何,你这村子里的人,以前可有不少都是这条道上的,如今连个后辈都容不下?”叶老嗤笑。 作为建村的元老级存在,他经历过许多代人,除去少许误闯进来的人,大部分村民起初都是走的魔道。 叶老扫了萧拙一眼,轻叹道:“这份忧虑,是你一个人的,还是大家都有份。” 萧拙沉默良久,答道:“我还好说,起码陈小友看着不像是性情暴戾之人,只是担心七爷他们......” “后面的话不必说了,老夫不爱听,回去转告老四,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能违反了规矩。” 叶老抛下一句话,一晃出了村子,他并非人族,加上又是化神大妖,走在兽域中并不会遭到攻击。 “你这是什么意思?”七爷斜眼看着面前的少年,不悦道:“你又不算村子里的人,老夫为何要带你去见他们。” 陈圣苦笑不已,这老人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老前辈,我有重要事情想问两位道友,您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 “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七爷的身份跟在你身边,消受得起吗?”一个尖嘴猴腮的红脸男子呛声。 陈圣一扭头,不解道:“同为人族,阁下为何对我如此重的防备心?” 七爷嘴角扯了扯,“躲他们只灵力也就罢了,还要取其本源,你这样的人,也算得上是人?” “你什么意思?”陈圣面色阴沉了下去。 “我等也曾是魔道中人,但总算还守些底线,不会去做这种绝灭人伦之事。”七爷豁然起身,气势变得无比凌厉,凝声喝道:“你是哪一脉的魔修,难道没有人与你讲过规矩体面?” 陈圣愕然,心中的怒意消散了大半,席卷而来的是苦笑不得,魔纹做的孽终究是报到自己头上了。 “前辈所说我无可辩驳,晚辈乃是一介散修,当日也是功法失控,才会导致那样的局面。”陈圣做懊恼状,低垂着头,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已知错悔改。 七爷脸上厉色稍去,狐疑道:“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陈圣摊开手中,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盘旋其中,是他以真元模拟出来的魔气,如今体内三枚金丹,陈圣已经可以自由调度。 “这力量如此霸道凶厉,你控制不住倒也说得过去。”七爷微微点头,旋即掌心出现一枚古镜,喝道:“不过老夫还要看看,你到底做过多少腌臜事。” 巴掌大小的古镜中,可以映照出陈圣身上带着的怨念,结果让众人吃了一惊,七爷皱着眉头道:“你是从不曾枉杀一人,还是出手必定神魂皆灭,不留余地?” 陈圣从短暂失神中醒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面古镜,淡笑道:“我所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那也不止于半点怨气都不沾染才是。” “晚辈修有一门度化之法,可以化去怨念。” “竟有这种事?”七爷满脸古怪,扭头低声问身后几人,“你们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说谎,只是这样的法门为何会落在魔修手上,又如何能够修行呢?”有人提出了最为尖锐的问题。 对此,陈圣的回应是,现场演示了一遍,替一位刚从村外拼杀回来的汉子施法,洗去满身的血腥煞气。 众人面面相觑。 “老前辈,能带我去见两位道兄了吗?”陈圣微抬着头,露出人畜无害的小容,配合上一张清秀的脸,十分具有杀伤力。 “难道那两个小子在骗我?”七爷暗自腹诽,最终大手一挥,敲定了主意,“带这小子进去。” 没过多久,陈圣便来到了村子的正中央,一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里,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位看着十分疲惫的青年。 “是你!”陈圣推开门,把这位青年给吓得不轻,顷刻间蹦了起来,看清来人面目后开始手忙脚乱的寻找佩剑。 七爷跟在后头,见此情形不禁低语道:“怎么感觉他很怕你?” 陈圣摸了摸鼻翼,有些心虚道:“应该是恨吧。” 哈哈大笑,七爷目送陈圣一步一步走进去,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你这魔头,来此作甚?”青年终于摸着一物,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宝剑,便指向陈圣,咬牙切齿道:“是觉得当日失了手,如今要再下杀手吗?” 陈圣黑着脸,手指了指身后老人。 “七爷,你带他来做什么,此人便是我们跟你说过的魔头,手段歹毒狠辣,你莫要被他给骗了。”青年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使劲叫唤着。 “有我在这里,他伤不了你。”七爷随口道。 陈圣眼中含笑,有些无奈道:“当日只是个误会,我已经跟七爷解释过,这次来是想向二位打听些事情。” 青年有些捉摸不定,“此话当在?” “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必害怕。”七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青年瞬间有了底气,搬来两张椅子,招呼着‘魔头’坐下。 陈圣语出惊人:“我想问问二位,可曾见到一头幼年蛟龙?” “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七爷眼神陡然凌厉,死死的盯着陈圣,一字一句道:“龙种为这片天地所不容,即便只是有着些许血脉,都会受到压制,岂会有蛟龙出现。” 第一次听到这种秘闻的陈圣颇感诧异,龙祖本性风流,与天下各种族都曾有过交集,修行界中传承龙族血脉的妖兽数量是最多的,到了这小天地内反倒成了最不受待见的物种。 “不要这样看着老夫,你那朋友若真是蛟龙,除去少数几个地方外,天地之间很难容得下他。”七爷冷哼。 最终陈圣问出了几个隐秘所在,皆是极危险的地方,有的处在兽域的中央位置,就连化神大妖都偶有出现。 “看来还是得增强实力。”陈圣暗道,心中已经选定了目的地,禁地中域,有一眼枯井,传说可养真龙。 在陈圣打算离开之际,七爷开口将他给拦了下来,道:“陈小友此刻可有要事在身?” “并无。”陈圣摇了摇头,眼神玩味的看着这位老人家,戏谑道:“您是想让我帮您驱除体内的怨念?” “小友见谅,只怕要麻烦你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 ......... “诸位不是在开玩笑吧?”陈圣看着满屋的老人家,尤其是对上那一道道渴望的目光,令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七爷笑着揽住他的肩膀,道:“没开玩笑,我们这些老弟兄斩杀凶兽无数,体内积压戾气巨大,如今小友既然拥有化解之法,自然是要厚着脸皮求上一求的。” 陈圣脸色不太好看,七爷嘴上说的是求,却绝口不提任何条件,甚至语气都多是玩笑。 “恕在下难以从命。”挣开了老人的束缚,陈圣尽量柔和道。 七爷笑得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小友可要想清楚了。” 屋内的嘈杂声小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渐渐粗重的鼻息,与一双双微红的眼睛。 陈圣脚步一踏,人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独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在屋内响起:“看在那则消息的份上,我可以帮前辈化解戾气,剩下的诸位,还请自己想办法吧。” 回到木屋,陈圣的心情极差,虽然可能得到了灵韵的消息,却也暴露了一些手段,因此被七爷盯上。 帮所有人化解戾气? 陈圣粗略看了一下,若是要做到这一点,起码需要数月的工夫,况且七爷要以势压人的姿态,令他心中十分反感。 营帐的那一头,有人凑到七爷耳边,皱着眉头道:“现在该怎么办?” 七爷转过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冷笑:“人都在咱们的屋檐下了,你还怕他不低头吗?” 次日一大早,陈圣被粗暴的敲门声吵醒,来人是七爷手下的一个青年,眉眼隐隐有些阴鸷。 “做什么?”陈圣揉着惺忪睡眼,打开了门。 “新来的,按照规矩你得去猎杀凶兽。”青年嘴角带着笑意,递过来一柄看着破破烂烂的长剑,“这里的凶兽有些古怪,寻常兵器极难伤到,你就用这个吧。” 陈圣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道:“不去!” “小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青年勃然大怒,一把扯住陈圣的衣领,似笑非笑道:“每个新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这是村子里的规矩。” “只怕这是你们七爷的规矩吧?”陈圣面露讥笑,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青年瞳孔微缩,抓着陈圣的手紧了紧,恶狠狠道:“小子,我不管你与姓萧的什么关系,如今村子是我们七爷做主,让你去你就得去。” “我若不去,你能奈我何?”陈圣屈指弹在青年手背上,瞬间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 青年还未来得及痛呼,就已经被陈圣打出了屋外,房门轰然关上,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微弱的鼾声。 村口,七爷凝视着面前的青年,眼中露出玩味之色,“你是说,他不禁出手打了你,还敢口出狂言,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青年点头如捣蒜,“不错,那小子实在猖狂的很,骂完了您还敢有恃无恐的回去睡大觉。” “去将萧拙寻来。”七爷对身旁一人吩咐道。 没过多久,手拿锅铲腰系围裙的萧拙赶来。 “你是没与那人讲过规矩,还是他本就如此孤傲?”七爷对这个所谓村长毫不客气,上来便用极为严厉的语气问道。 萧拙双手垂了下去,冷着脸道:“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新来的年轻人可以选择不出战,陈小友即便不愿意出手,七爷您似乎也管不着吧?” 被呛了一句,七爷脸上怒意更盛,“若是不愿出战,他就该去做苦役,村子里不少事都缺人手,这一点你这个村长总不会不清楚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老四带走了大半的壮年,如今迫切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七爷态势无比坚决,大手一挥,下令道:“再派人,带那小子去血池,既然不愿意出去面对危险,自然要付出一些东西。” 萧拙脸色微变,目光扫过众人,轻声叹道:“希望日后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七爷咧嘴一笑,道:“村长放心,我心中自有决断。” 瞥了眼手掌断折的青年,萧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否则那位小友未必愿意出来。” 村子不大,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陈圣屋外,萧拙轻叩房门。 “萧前辈这是,帮他讨公道来了?”陈圣笑着揶揄。 “你小子,刚来就给我惹麻烦。”萧拙眼神有些责备,道:“也怪我,没有给你讲清村里的规矩。” 陈圣肃然,“愿闻其详。” “在大荒中开辟这样一处村落,先贤们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原本你只是刚到,不该接触到这等大秘密,村子的下方有一座阵法,是天地自然演化出来的,前人偶然发现,可以用鲜血激活其力量,足够保护一小片区域,不会被大荒中的神秘力量侵扰。” “天地演化的阵法,倒是有趣。”陈圣低头思索,旋即淡笑道:“所以尽管外界危险重重,你们都得冒险出去猎杀,就是为了防止那种力量?” 说到这个,萧拙的神色有些古怪,嗓音极低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修士到达一定境界之后,体内流淌的血液同样不弱.......” 陈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我明白了,两位今日前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掌骨碎裂的青年这才寻到说话的机会,狞声道:“你既不愿出去猎杀凶兽,那就只能贡献出体内血液。” “没有第三条路?”陈圣没有理会青年,而是看着萧拙,后者苦笑道:“你若能够晋升到我这个境界,倒是可以不受这些规矩约束,在此之前,没有其他办法。” 陈圣蓦然起身,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路是人走出来。” “小子,你不要太过分,这也不肯那也不愿的,还来我们村子做什么?”青年的呵斥声骤然停止,浑身宛如坠落在寒潭之中。 陈圣缓缓收回目光,一跃出了不高的围栏,随意劈倒一棵树,制成长桌盘坐在上面,笑道:“这不就是第三条路吗?” “你,”萧拙长叹一声,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青年离开了。 七爷收到青年的回禀后不仅没有责骂,相反满脸的笑意,对身旁吩咐道:“派两个好手看着,让他吃些苦头就可以了,千万别把人给弄死了。” 身侧的人收到命令,很快便开始了行动。 从晌午过后,陈圣就明显感觉到压力倍增,冲着他这边来的凶兽明显要多了很多,甚至都超过了原本要袭击村子的。 神识扫到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陈圣心中冷笑,索性顺着他们的心意演了下去,每一次抗敌都是堪堪得胜,大把大把的疗伤药不要命的往嘴巴里灌。 一开始还好,那盯梢的人只当是陈圣有些积蓄,等他消耗完了自然会屈服,可过了三日,两人眼皮子都打颤了。 其中稍微年长些的老人脸色涨红,怒骂道:“狗崽子,咱们村子里都无比罕见的东西,他就像吃草一样吞下去了?” 说这话时,老人亲眼看见,陈圣掏了一大把的丹药,正往嘴里灌。 “你还别说,这小子真富裕,也不知是哪家的长老弟子。”另一人低声咕哝,他们以前都是小宗门的子弟,此刻眼睁睁看着陈圣挥金如土,心中很不是滋味。 陈圣心中暗笑,眼角余光向二人藏匿的角落瞟了一眼,极为恶趣味的转了过去,从怀中拿出一枚溢着香气的丹丸。 “那是,他妈的这种品级的丹药都有?”两人几乎惊掉了下巴,若不是有七爷的命令在,他们都想出手抢夺了。 这种激将法效果很好,下一波来袭的兽潮变得更加可怕,陈圣应对起来十分吃力,半个身子险些被踩碎,才堪堪过关。 于是,为了恢复伤势,陈圣呲牙咧嘴又取出一枚上品疗伤丹药。 “那小子又开始了,没有天理啊!” “贼老天,你怎么不一个雷劈死这混蛋?”两人哀嚎。 然而事与愿违,在一连服用了七八颗丹药后,那个可恶的小子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裴三爷 “老子真看不下去了,要不然我去弄死这小子得了。”奉命盯梢的汉子怒目圆睁,看着上好的伤药给陈圣浪费,他心都要滴血了。 “还是先按照七爷的意思办,这样,你去弄一波狠的,探探这小子家底。”老人拉住他,皱着眉头道:“我总感觉这小子不简单。” 汉子有些不满,撇嘴道:“再厉害也是筑基期的小喽啰,咱们两个金丹还会怕他不成?” 老人抖了抖旱烟枪,无奈道:“话虽是这样,可你仔细想想,他能够坚持到现在,难道就没点保命手段?” 汉子身影一跃,没入密林,没过多久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似乎兽潮的规模不小。 落回老人身边,青年汉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小心防备吧,这一回来的没那么简单,里头有一只小兽王。” “什么?”老人吃惊,轻喝道:“兽王级别的存在怎么会在白日里冒出来?” 汉子摇了摇头,“好像除了咱们,还有一批人在暗地里。” “这就奇怪了,难道七爷还派了其他人。”老人低头思索,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能。 诚如七爷所说,村子里如今的人手不够,很难抽出其他人来。 陈圣猛地起身,面色凝重的看向不远处的密林,那里有一条幽邃的石板道路,震动便是从这里传来的。 随手提起长剑,陈圣一掠而出,劈开为首的妖兽,沐浴血雨而出。 “竟然有半步元婴的妖族?”抹了把剑上的血迹,陈圣微笑,“可惜了,终究没有灵智,难成气候。” 剑气压缩成丝线,将无数扑来的妖兽撕碎,血肉散落一地,陈圣傲然而立,目光揶揄的看着那头张牙舞爪的兽王。 所过之处的地面沁着的鲜血都被陈圣蒸干,既然七爷不仁,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当枪使。 身子高高跃起,陈圣落在一颗大树上,向后方村落瞥了眼,发现两道人影在悄悄的接近。 嘴角微扯,一剑坠下,不偏不倚的刺在小兽王肩膀处,险些将其半个身子斩落,而陈圣则是被巨大的手爪拍中。 身子如破麻袋一般飞了出去,陈圣在空中闭紧了双眼,有意无意的朝着两人方向飞去。 “怎么办?”看着紧追在后面的小兽王,汉子吓得脸色煞白,他与老人都只是金丹修为,对上这种级别的存在绝无生还的可能。 老人的神色亦不算好看,看着晕厥过去的陈圣,心中游弋不定。 不管怎么说,陈圣都是村长带回来的,且似乎与那位叶老有着某种交情,他们暗中使绊子可以,但若是此刻抛下他不管,日后难免会被追责。 人族在这个世界数量极少,因此每一条命都极为珍贵,莫看七爷对这小子不满,却也只感暗地里施压。 “你带上他赶紧走吧,老夫为你们争取时间。”老人轻叹一声,挥手道。 汉子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村子里的人,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依我看倒不如将他抛下......” 话还没说完,他就对上老人冰冷的眼神。 “时间不多了,赶紧带人走。”袖子一挥,将陈圣抛向村子的方向,老人头也不回的迎上了那头兽王。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空中‘晕厥’过去的陈圣,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汉子眼中闪过厉色,没有多做犹豫。 脚步几下追上陈圣,汉子鼻息明显粗重了许多,手掌使劲捏住陈圣肩膀,使出极速向村中逃去。 身后幽深密林中,兽吼冲天。 几乎是被拎着走的陈圣心中冷笑,指尖探出一缕细不可见的剑气。 “轰!” 老人看着方才还暴戾无比的凶兽突然倒下,一时间有些难以适从,挠挠头,好半天才确信这头无限接近元婴的小兽王已经死去。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苍老身影,老人这才明白,冲那人行了一礼,裹着兽王的尸身离开。 “老唐,这是那头小兽王,你一个人就将它给斩杀了?”村口处,闻讯赶来的众人皆感到震撼,一些人围着转了好几圈,啧啧道:“这可是马上破境的准兽王,你何时有了这种实力。” 老人苦笑,将兽王尸身交给专门收集血液的人,才问道:“那两个家伙回来了吗?” “回来了。”一个人努嘴,“那呢,不过那个外来的小子中途醒了过来,又了出去。” “这小子倒是倔,不过说到底还不是要靠咱们,回头再找上门去,看他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 谈到这个,不少人皆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他们中有些人刚才惨烈的厮杀中活下来,对他们而言,陈圣的仓皇逃窜是一个很好的谈资。 早前曾被陈圣击碎了手掌的青年笑容狰狞,“这次我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唐语言有种,不知是否该将实情说出来,他总觉得叶老之所以会出手,或许还是看在这个少年的份上。 否则千百年来,村子经历过的大小兽潮,叶老何曾插过手。 瞧见他犯难的神色,众人极为识趣的选择没有多问,毕竟能活到现在的,谁手上都有些压箱底的家当是不希望外人知道的。 人群很快散去,老唐没有去看被吓得不轻的汉子,而是转身出了村子,来到陈圣划出的区域。 “老先生不怕我?”看见他来,陈圣噙着笑意揶揄。 若没有老唐的舍生取义,那么今日他也不会出手,老人与汉子,注定会在那头巨兽的攻击下落得一个极惨的下场。 恰恰因为这种敢于舍身的精神,令陈圣对面前的老人大为改观,因此态度还算不错。 老唐凝视着陈圣,良久才道:“老夫是想来道声谢。” 陈圣摆手,“这就不必了,此刻不在心里骂我就成,不怕老实跟你说,我是刻意朝着你们这边去的。” “小友还真信得过老夫。”老唐苦笑,他心中虽然有这种猜想,可终究难以将面前人畜无害的少年,看做一位心思深沉不下自己的老江湖。 “别这样看着我,祸既然是你们惹来的,当然也是你们自己收拾,没有让别人平白遭殃的道理。”陈圣似笑非笑道。 闻言,老人脸色有些不自然。 陈圣显然是瞧见了他的窘境,存心没有开口解围,只自顾自饮酒。 “小友,你与叶前辈很熟悉?”老唐踟蹰许久,才算是憋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算多熟,只是曾一同经历过某种险境。”陈圣随口答道,忽然身旁长剑飞出,将一头前来盯梢的凶兽钉在树上。 “金丹后期,应该抵得上我这位筑基修士的小命了,请老先生将它带回去,就当是我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了。” ‘救命之恩’四字,陈圣咬音极重,落在老唐耳中,无疑是极为讽刺,他悻悻然收起,随后痴痴的看着陈圣手中的酒壶。 陈圣莞尔一笑,“这酒可烈得很,老先生不怕醉?” “进到这里之前,我也算是个千杯不倒的人物。”老人笑眯眯搓着手掌,颇为期待。 “好吧,看在你人不错的份上,送你一壶。”陈圣随手抛了过去,不过这当然是他勾兑过的猴儿酒,蕴含大道气息的仙酿已经不多了。 老唐接过之后,出乎意料的没有急着饮用,而是如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离开。 轻笑了笑,陈圣没有理会其他,微闭上眼眸,体悟大荒的神异。 他察觉到,离开村子一段距离后,四周会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向着身躯内部侵袭而去,虽不至于对他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这种天地压胜,给人的感觉极为不适。 以神识细细勘察,陈圣发现,这个距离不过二十丈,换言之,在这二十丈之内,所有人族都不会受到影响,超过距离便会实力受损。 于是,村子里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发现,陈圣已经搬走了,来到一个十分敏感的位置。 手掌伤势还未痊愈的青年咬牙切齿,“这小子,还真够阴险狡诈的,以为离村子远了,某些事情就能够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身旁的人眉头微挑,戏谑道:“你是指他打断你的手?” “闭嘴!”青年沉声呵斥,作为七爷的心腹,他还容不得旁人来折辱。 那人神色骤沉,手掌搭在他肩膀上,狞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青年一扭头,险些被吓得魂飞天外,脑中嗡嗡作响,颤声道:“裴三爷......您怎么回来了?” 裴祈冷哼:“我若再不回来,你小子还不反了天,说说吧,那少年是怎么回事,老七又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 “三爷,这话可不能乱说...”青年抹了把汗,心中叫苦不迭。 虽说七爷与四爷各占村子半壁江山,可总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存在,能够独立于两股势力之外,其中便有着这位裴祈裴三爷。 实力无限接近化神,曾硬生生拼死过一头大妖的强者,就连七爷面对裴祈,都不得不小心对待。 裴祈瞟了青年一眼,不悦道:“修行之人,怕这怕那的,还修个屁,老七这几年是厉害了不少,你也用不着这样卑躬屈膝吧?” 青年无言以对,他只是个小人物,在这种关头还是闭上嘴的好。 心中感到无趣的裴祈嗤笑一声,索性直接扭身离开了。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小师叔? “前辈止步。”陈圣睁开双眸,盯住面前一人,疑惑道:“你是?” “姓裴名祈,村子里的人都叫我三爷,你要是愿意,叫一声裴老三也是可以的。”裴祈环臂抱胸,啧啧道:“叶老头说的果然没错,你小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陈圣笑眯眯问道:“裴三爷见过叶前辈了?” “叶前辈?”裴祈脸色有些古怪,随后哈哈大笑:“一个老梆子罢了,当不起你这一声前辈。” 没有理会陈圣诡异的目光注视,裴祈继续道:“我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与你说几句交心的话,别看老七明面上针对你,实际上是冲着萧拙那家伙去的。” “为何?”陈圣愕然,他与萧拙不过数面之缘,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这一代的新人都是他带回来的,也算是这位村长眼下唯一的自己人,老七野心不小,自然不会坐视。” 陈圣恍然点头,又问道:“在这种地方,还有必要分得如此泾渭分明?” 大荒凶险万分,在他想来村子里的人哪怕不能团结一致,也不该搞这种自伤其力的内耗才是。 笑着摊开双手,裴祈戏谑道:“你以前要么是位身份极高的贵人,要么就是脑子缺根弦的毛头小子。” “大荒是苦,但几百年都熬过来了,总有些人会生出别的心思,更何况这里聚集着的可都是金丹修为的大修士,放在外界都是一方宿老的存在,谁愿意一直居于人下。” 裴祈的话很直白,陈圣不禁莞尔一笑,真要论起来,他其实两者都是。 无论前世还是这辈子,陈圣都不曾为这种琐事忧心,下山时便是修行界顶峰的大能,藏月山又为第一宗门,师尊仙去前的诸多暗手,为陈圣免除了一切杂事。 “那么前辈是哪一派系的?”陈圣心思十分活络,提出了这个许多人想问,却又一直萦绕在嘴边,不敢吐露的问题。 淡淡看了陈圣一眼,裴祈笑道:“也就是你,换了外人我还真不愿意说。” 陈圣面色微异,却听到裴祈说:“你小子藏得够深,可惜还是暴露了,早前的那一剑,让我给瞧见了。” 心头一跳,陈圣眯着眼睛问道:“裴三爷认得我那一剑?” “昔年藏月山的名术,虽略有不同,但其本源是相似的,我好歹也曾是那个时代的人,怎会不认得?”裴祈说出,撩起袖子。 陈圣双眸睁圆,颤声道:“这是,月山剑典?” “不错,这些年它可没少出力,若没有当年老山主赐下的这一剑,我只怕早就身死大荒了。”裴祈挑出一缕剑气,递到陈圣面前。 陈圣做到桌前,仔细观看剑意走势,良久才道:“师尊亲自出的剑,裴三爷竟能够活下来?” 裴祈乐了,“你在藏月山中地位应该不低才是,难道不曾听说裴祈这个名字?” “我只知有一个裴斐。”陈圣身子坐的笔直,双目如有雷电神光,直勾勾看着裴祈。 “看来师兄他还是不肯原谅我,竟连宗谱上都没有留下我这小师弟的性命吗?”裴祈有些怅然,忽然问道:“如此藏月山谁当家?” “没有藏月山了。”眼中闪过一抹哀伤,陈圣看向这位可能是自己小师叔的存在,低语道:“师尊仙去之后,便由他的亲传弟子陈落羽继任,可惜大半年前,落羽师兄渡天劫而死,连带着藏月山也一同被毁在天雷之下。” 陈圣话中多有留手,他自然不会相信裴祈的一面之词。 听闻这个噩耗,裴祈宛如心头被狠狠扎了一刀,虎目微红,强撑着问道:“我藏月山当年也算是修行大派,应该不至于出现青黄不接的景象,难道是后来出现了何种变化?” 陈圣摇头,一字一句道:“落羽师兄渡的是——飞升天劫!” “你说什么?”裴祈眼中的震撼不比听到藏月山陷落要少,甚至尤有超过,旋即这股震撼变为欣慰,继而狂喜。 裴祈仰天大笑:“好,不愧是我藏月山弟子,就该有这种与天道对抗的豪情。” 陈圣开口问道:“裴三爷不觉得是落羽师兄连累了宗门?” 裴祈目光陡然凌厉,虽只有一瞬间,但陈圣敏锐的察觉到了那种气势,那是浓郁到了极点的杀机。 好在裴祈很快回过神来,淡笑道:“你不懂,我藏月山修士,从来都不看重有无山门在,只要门下弟子还在,藏月山便在,况且你师兄渡飞升劫,是万年不曾有的壮举,值得尊敬。” “我还以为您会怨恨落羽师兄。”陈圣感到无与伦比的轻松,似乎心头沉积的郁气散去了几分。 虽然无法确认裴祈是否为藏月山弟子,但这一份认同与尊重,陈圣是能够感受到的。 突然,宽厚手掌拍在陈圣肩上,只听裴祈笑着说道:“既然是自家人,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老七那边不会再有人来招惹你。” 从手掌的力道来看,陈圣判断出面前这位‘小师叔’,肉身不弱于一头元婴妖兽,其真正实力绝对远在这之上。 出乎裴祈预料的,陈圣选择了拒绝,摇头道:“我与七爷的事,不必将裴三爷牵扯其中看,他若还想耍什么手段,来便是了。” 白了他一眼,裴祈没好气道:“真当我是个老糊涂不成,你选在这个位置,是想借助大荒的力量来锤炼己身,老实交代,如今到了什么境界了。” 扭头看着就要搭过来的裴祈,陈圣错愕之余又有些无奈答道:“不久侥幸初入金丹,如今应该算是金丹前期吧。” “年纪轻轻还学会骗人了,你小子。”裴祈笑骂,不过他没有强求。 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位‘故人’,陈圣的心情不错,眼角余光瞥见一只金丹后期妖兽后,心情便更加好了几分。 傍晚时分,萧拙拎着菜肴到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幕怔怔出神。 “你小子,这是吃了一头龙吗?” 之间陈圣盘坐在一块光洁石台上,头顶冒着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妖兽血肉中的精气所化。 陈圣咧嘴微笑,指着桌上仅剩的兽腿,道:“在下手艺比不得前辈,还请不要介意。” 萧拙沉着脸,一言不发抓着兽腿啃了个干净。 “您还真吃啊?好歹给我留点啊。”陈圣被体内海量精气所绊,只能眼看见萧拙吃干抹净,此刻叫苦不迭。 “七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连累了你。”萧拙放下不存一点肉丝的兽腿,将食盒推了过去,道:“都是上好的食材,经我的手能够最大程度保留精气,比你这种粗浅的吃法要方便吸收很多。” 陈圣苦笑道:“未曾想,裴三爷还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听闻这话,萧拙脸上的愧疚才消散几分,抬头附和道:“这家伙的大嘴巴,村子里都是出了名的。” “前辈这次来,不会就想送些吃的吧?” “自然不是,裴祈与我说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想让你回村子里去,裴三爷这些年也挣下不少家业,你若不愿出去战斗,还是可以住上几年的。”萧拙看着陈圣,语气颇为诚挚。 只感觉脑海天旋地转的陈圣以手扶额,哀叹道:“这裴三爷,嘴巴未免也太大了。” 萧拙瞥了眼桌上的兽骨,揶揄道:“陈小友的胃口也不小,你们两个凑到一起,正好。” “不去!”陈圣干净利落的拒绝。 他自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答应邀约,但谁知道那野心勃勃的七爷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是与萧拙稍稍亲近些都惹出这许多麻烦,若是再投向裴祈,其结果难以想象。 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回答,萧拙轻叹一声,忽然发现陈圣头顶没了烟柱,咋舌道:“不愧是裴祈的同门,你们两人吞噬精气的速度,连我这位化神修士都不得不羡慕啊。” 陈圣咧嘴,半开玩笑道:“前辈若是不介意,可以时时来此,我每日都要打上几头妖兽的,一个人吃不过来。” 萧拙被震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谁比得上你们这两个变态。” 陈圣闻言哈哈大笑,将兽骨扫飞,拂袖间飞剑已经遁出,没过多久带回来一头断气的妖兽。 “一头小兽王?”萧拙抹了把冷汗,放在村子里这种级别妖兽的血肉,那都是要投入血池的,即便他的身份都很少能够吃到。 陈圣豁然起身,将仙剑缩小为匕首形状,开始分割兽躯。 最终萧拙实在看不下去他粗劣的手段,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计,不过多时,裴祈闻香而来。 “好家伙,你小子顿顿都吃这种好东西,难怪实力如此变态。”裴祈一到,就盯着大快朵颐的陈圣,酸溜溜道:“难道我离开之后,你师尊就是这样养出陈落羽那个大变态的吗?” 陈圣满脸黑线,不过转念一想,在这种时代渡飞升劫的,还真可以称作是变态了。 看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裴祈心中恶寒更盛,上前抢过萧拙手中的肉块,恶狠狠的撕咬了起来。 “额......还没熟。” “什么?”裴祈跳脚,将肉块摔在桌上,瞪着萧拙,语气不善道:“为什么不早说?” 在以丹火烤制兽腿的萧拙擦了把冷汗,战战兢兢的样子全然没有化神高手的姿态,想来是给这位裴三爷欺负惯了。 一头小兽王看着分量不少,实际上三个人吃起来很快,尤其是有着陈圣与裴祈这对老饕。 “小子,让我试试你的斤两,看看后世弟子有没有辱没我藏月山的威名。”裴祈抛下最后一块骨头,朗笑道。 陈圣翻着白眼,什么狗屁的借口,你裴三爷不过是吃饱了撑的,想找个人活动活动罢了。 萧拙的手艺确实不错,经他做出来的东西,精气不仅被保存完善,甚至被加以压缩,不会出现那种肿胀感。 “裴三爷请!”陈圣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裴祈撇嘴,有些不满道:“你小子,叫我一声师叔就这么难?” 陈圣难得露出玩味之色,笑道“打过了再说。” “好,老子今天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萧拙在一旁看得兴致盎然,一个隐藏极深的少年,对上村子里的老牌强者,再加上两人又同出一门,萧村长只可惜,眼下手中没有外界的葵瓜子。 “唉......论灵气浓郁,外头拍马也比不上这里,可要比这些吃喝玩乐的东西,这鬼地方再过八百年都不及外头啊。” 一时间,这位厨子出身的化神大修士竟然有些惆怅。 两人对战自然不会在这里打,那样距离村子太近,难免会有所波及,因此陈圣率先飞遁去了大荒之中。 裴祈哈哈大笑,在密林中撞出一条贯通的道路,速度丝毫不差。 “两个疯狂的家伙......”萧拙喃喃自语,他虽不想错过这样惊世的一战,却无法离开村子太远,因为如今村里人手空缺,若出现危机需他出手镇压。 这一日,大荒中的兽吼比平日响彻了十倍有余,从村中的高塔上可以看见,百丈之外的一大片区域,无数古木成片成片的倒下。 天际微白,陈圣与裴祈回来,二人都鼻青脸肿的,前者额头上不知怎的青了一块,后者则是成了熊猫眼。 “混小子,这一架打得畅快了?”裴祈脸黑如碳,轻声问道。 陈圣笑着摇头,“比起真正的生死暗杀,还是差了点意思。” 眼角余光瞥见萧拙,陈圣立马改口道:“不过小师叔的肉身强大,倒真是弟子生平仅见。” “你小子,脸皮真够厚的,变着法子夸自己是不?”裴祈揉着眼眶,没来由笑了:“师兄先有落羽,如今有有你,才是真的好福气啊。” 陈圣轻笑了笑,伸手递过一瓶伤药。 “品诣不低,但好像是新炼制,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会。”裴祈打开瓶子嗅了嗅,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陈圣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委实不忍心再去打击这位小师叔了。 两人交手虽然短暂,陈圣却已经可以确认,裴祈的确是藏月山弟子,他所使用的一些功法战技,都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 “行了行了,你不必这样来安慰我,好歹是自己的师侄,我裴祈还不至于小气到这种地步。” 裴祈无力的摆了摆手,又看向萧拙,道:“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老四他们也该回来了,你去给老七说一声,准备接应。” 萧拙点头,瞬间离去。 两个时辰后,陈圣终于再次见到了林苦,可惜二人并未说上话,因为林苦一入村子就昏了过去。 “他这是?” “着了那个地方的道,这个老四,我反复说过不能碰,没想到他还是去了。”裴祈脸色阴沉,他本该与四爷一同回来的,若有他在或许能够拦住那个老顽固。 萧拙重重叹了口气,“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七爷,劳烦你把林苦带入血池,无论如何一定要问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呢?” “我是化神境界,足可以自保,我去寻他们。”萧拙神色焦急,这就要出发。 “不行!”裴祈与七爷异口同声,前者更是直言道:“你别忘了,那个地方吞噬的化神境界可不算少,否则村子里也不会是现在这幅光景。” 闻言,在场不少人皆默然,脸上有哀色。 就在三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刻,陈圣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种僵持局面,他道:“我欲往大荒一探,想与各位交换一副地图,不置可否。” 裴祈面有异色,刚想制止陈圣,就被其用眼神制止,“我会先去寻叶前辈,再去谋求其他事情。” 七爷的神色颇为复杂,看着这位与自己不对付的少年,问道:“你为何要这样?” “我这人性子喜动,坐不住,想出去走走,这个理由如何?”陈圣目光扫过,发现昔日那位老人也在,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人心中哀叹,自怀中取出一张兽皮制成的地图,道:“标红的地方便是危险区域,有化神大妖出没,四爷是在北域失踪的。” 陈圣得了地图,速度快得超乎众人想象,眨眼便没了身影。 裴祈眼中射出厉芒,冷哼一声,扬长而去,独留下满屋子的愧疚脸庞。 漫步在大荒之间,陈圣以瞳术详细观察周围环境,谨慎的提防着可能出现的袭击,鼻息突然嗅到一丝血腥味道。 “有人吗?” 顺着寻了过去,陈圣在一处灌木丛中找到几个人,准确的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人了,身体的大半碎成了肉泥,创口长满了深黑色的鱼鳞一样的东西。 “已经死了。”陈圣皱眉,看这几人的死状像是被凶兽所伤,周遭却找不到任何足迹。 将尸体仔细拼接收好后,陈圣依照血迹拖行的位置找去,看到现场的惨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深不过三尺的坑里,堆满了尸体,其中有人族,也有凶兽,应该是四爷一行在此遇到了某种危机,连尸体都没能带走。 按照地图确认了此刻的方位,陈圣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如果没看错的话,这里是一头化神大妖的领域,且是极深的腹地。 仔细翻看了尸体,确认没有那位四爷后,陈圣松了一口气,将所有人族尸身收起后,一掌拍平了这个尸坑。 心中喟叹一声,陈圣主动走向那个记载中的绝地。 “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叶老突然出现,身上衣衫破烂,带着不轻的伤势。 得知陈圣的来意后,叶老明显有些愤怒,嗤笑道:“老七这帮人,平日里叫的最欢,真碰上了危机还要找个外人来出头,可笑。” 陈圣没有多做纠缠,直接问道:“叶前辈,你在此地可见过其他人?” “没有了,我这伤是跟那化神大妖动手落下的,奶奶的这种地方居然有一头龙种,真是邪了门了。” 叶老的话让陈圣心神剧震,急忙追问道:“你是说,一头蛟龙?” 听完陈圣描述灵韵特征后,叶老摇了摇头,道:“那大妖不像是活物,可能是尸体产生的灵智修成的鬼道,应该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小家伙。” 闻言陈圣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湮灭了几分,忍不住皱眉。 “现在来不及想这些,那老蛇已经消失三日,无论老夫如何逼迫都不肯出来,照我看或许会与老四的失踪有关。” 二人很快商定了办法,杀。 叶老是化神大妖,对诸多凶兽本就有种天然压制,陈圣的实力亦不弱于化神之下任何人,两人一同出手攻杀,几乎没有凶兽可以抵挡。 若是按照地图的疆域来看,他们几乎将这头老蛇的领地打穿,尸横遍野。 “这样都不出来,那老蛇究竟在做什么?”叶老皱了皱眉,冷哼道:“信不信老夫一发狠,将方圆百里的活物杀净。” 陈圣心中凛然,他距离叶老最近,对这股杀机冲击感受最为直接,那绝不是戏言。 可即便是这样,入眼的苍茫大地都不见有动静,倒是远处树木不断倒塌,陈圣看了,是听到消息的凶兽们在逃遁。 “哼!”叶老说到做到,巨大的掌印自空中落下,将百丈内的区域怕得陷下去数寸有余,“还不出来吗?” “姓叶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陈圣目光转向某处。 “你也算是人吗?”叶老眼神讥讽,冷哼道:“你这里可有一群人族来过?” 老蛇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骤然出现,闻言不满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这个!”叶老开口,不远处又有一个掌印拍落。 陈圣迈步走出,凝视老蛇,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前辈如实告知。” 眸中瞳仁眯起,老蛇狞笑不止:“看来我真是太久没有出手,连一个小小的金丹人族都敢如此猖狂。” 老蛇遥指陈圣,轻喝道:“死!” 一缕乌光从指缝射出,以极速没入陈圣体内。 出乎预料的是,从那个少年的脸上,老蛇看不到任何的惊慌失措,甚至还看到了一丝嘲讽,他微怒道:“小子,你笑什么?” 陈圣目光微凝,指尖淌出一滴血珠,漆黑如墨,缓缓落在了地上。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寻龙 “我的咒术元婴修士都难以抵御,你竟然可以如此轻易逼出来?”老蛇走近,尖细的眼睛眯起,如临大敌道:“那个村子里不可能有你这样的人,难道是从外界进来的?” “你这老毒物,眼力倒不算差,今日我也懒得与你废话,先回答老夫的问题吧。”叶老大有深意的看了陈圣一眼。 陈圣悄悄踱步,手掌握住剑柄。 老蛇见状,大惊失色,他虽然是化神境界的大妖,但实力本就不如叶老,若不是靠着些使毒的伎俩,根本无法在大荒拥有一席之地。 “有倒是有,不过你们来晚了,人被那头老龙赶紧了囚龙道,肯定是出不来了。”老蛇悻悻然道,拿眼睛余光瞥了眼,发现两人脸上都有了杀意,不禁凛然。 叶老身形一晃,眼中不带丝毫感情,道:“囚龙道也算是你的地盘,就麻烦你这位土地爷给带带路吧。” 老蛇心中发苦,刚想讨价还价,就听见长剑出鞘的尖锐声音。 陈圣手指摩挲着光洁剑身,冲老蛇咧嘴微笑:“前辈若是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晚辈不介意换换口味,化神大妖的血肉,想来应该很补才是。” 这话一出,不仅是那头妖蛇,就连叶老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最终,老蛇在两人的威逼下头前带路。 陈圣忽然问道:“囚龙道这个名字可有什么典故吗?” 叶老淡笑道:“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大荒妖族的一种传言,这片天地间能出龙的地方不多,这囚龙道算是其中一个,地势蜿蜒曲折,内蕴龙气。” 陈圣莞尔一笑,即便是在修行界中,能做到内蕴龙气这一点的,若不是人为制造,都很难长久存在,若囚龙道真如传言所说,或许会是一个宝地。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具龙尸,陈圣猛地停下脚步,从乾坤袋中翻出传讯玉符,内有一点光芒闪烁,虽极微弱,但切实存在。 “前辈,还请快些带路。”陈圣将剑拔出,越过不情不愿走着的老蛇。 “他这是?”老蛇有些吃不准,扭过头看向叶老。 “他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叶老面色微沉,能够搅动这个小怪物心湖的必定是大事,联想到失踪的老四等人,他的心情很差。 三人彻底放开了速度,老蛇化出原形,百丈长的身躯,陈圣与叶老站在其头顶上,遥遥可见一条长龙在远处。 “那里便是囚龙道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否则被那头老龙发现,我难以脱身。”老蛇落在地上,小老儿一般的脸庞苦兮兮的。 好在陈圣一心进谷,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随意的摆了摆手便让其离去了。 陈圣以神识仔细观察一遍,开口道:“叶前辈,我要找的人可能也在此处,咱们分头行事。” 接着,他取出四支白玉阵旗,道:“借助此阵法可以传讯,若是前辈见到一头幼蛟,还请通知在下。” 叶老微笑着点头,收下阵旗后,面前拂过一缕轻风,恍惚间已经没了少年身影。 “你小子,究竟还有多少超乎老夫意料的本领。”叶老失笑,单是陈圣离开的这种身法,他在元婴境界都难以做到,如今化神了,也只能比陈圣快上一线罢了。 没在入口逗留太久,叶老身子一沉,落入囚龙道中。 “的确有龙气蕴含,但数量不多,且似乎被某种力量所污染了。”进到山谷中,传来的潮腥气息让陈圣皱眉。 陈圣见过的龙族不少,加上曾在秘境中感受过龙祖精血的力量,因此这谷中的龙韵,虽然会对其带来一定的压迫感,但绝对不至于影响心智。 然而才停留了片刻,陈圣就感到心中戾气横生,大有要出剑杀人的冲动。 “不对!”陈圣陡然回神,悚然道:“这龙韵中有别的东西。” 捏着一张破邪符箓,顿时金光四溢,上好的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了起来。 光束射入蒙雾之中,陈圣总算能够看清一些远处的情形,人不知深吸了一口气,他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但也不禁感到惊骇。 这他娘哪里是什么囚龙道,分明是一处龙族葬地,脚下踩的也不是泥土石块,而是龙尸龙骨经年堆积形成的地面,凹凸不平,每走一步都等于踩在尸山血海之上。 “虽说龙族不是喜好独居的种族,但也不至于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这么多。”陈圣紧锁着眉头,忽然说道:“蛟龙生怨,藏于此地龙韵之中,寻常人贸然走进来,无异是在于万千龙族相抗,难怪会成为绝地。” 脑海中念头一转,陈圣愈发坚定了灵韵在此的说法,龙族不容于天地,也就唯有这种龙族以尸骨怨念造出来的绝地,才能让其存活下来。 取出传讯玉符,陈圣轻叹一声,他也无法准确寻到灵韵,只能一张一张的烧着符箓,缓缓前行。 眼看着价值万金的符纸化作灰烬,陈圣除了失望之外,心里亦是滴着血。 要知道这可不是寻常的符纸,李衡毕竟出自符道大家,虽符纹上的造诣还未达到真正的宗师水准,这造纸的技艺却醇熟到了极点,每一页淡金符纸,都选材考究,耗日多时。 就这,还是卢大管事法外开恩,否则李衡自己用都不够,哪里有余出来的写给陈圣。 每念及此,陈圣就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好在他不是全然没有收获,途径之处偶尔会有尚未风化的龙骨露出,这些是可以收集,无论作为炼器材料,还是制药都是上上之选。 囚龙道的另一头,叶老的处境就比陈圣要好上不少,到底是化神大妖,谷中的怨气很难影响到他,叶老亦是有驱散迷雾的本领。 一颗精粹的血珠,泛出的微微红光,足以照亮面前一丈的区域。 “这是,一片龙鳞?”叶老弯下身,拾起淌着血的鳞片,哭笑不得道:“杨老四啊杨老四,你小子运气还真是不济。” 将龙鳞收起,叶老继续前行,他走得极慢,没过多久又见到一枚鳞片,同样淌着血,锋利无比。 “大荒何时出了这样的龙族,血脉之力如此浓郁,怕是与传说中的真龙相比都不差了吧?”想到这,叶老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真龙二字,可不仅仅是一个恐怖传说,更代表着一头至少化神圆满的大妖,即便是他遇上了,都只有逃跑的份。 叶老沉吟:“早先与那老龙交过手,他应该只在化神初境,否则不可能被我伤到。” 他原本以为与自己交手的是那头老蛇,后来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如今想来真正的对手应该是此地的龙族。 叶老可以确信,鳞片上的血液不属于老龙,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鳞片的主人,就是陈圣在苦苦寻找的幼蛟。 寻了处石壁开辟洞窟,叶老将阵旗打在地上,往其中注入一丝力量。 陈圣神色微异,不过多时与叶老取得了联系。 “前辈是说,你可能发现了一头蛟龙?” 叶老微笑道:“应该错不了,虽然只有几枚鳞片,但其血脉之力极为浓郁,不像是那头尸身化灵的老龙。” 陈圣当时便要动身,却被叶老拦住,他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焦急,老夫若是碰上他了,自会帮你救下,如今老四他们下落不明,你我分头搜寻要来得快许多。” 陈圣凝视叶老许久,才微微点头,道:“前辈见了他,只要喊出掩日峰三字,他自会相信你。” 话停,阵法散去。 既然知晓了灵韵所在的区域,陈圣前行的速度快了许多,四爷一行是村子里的大队人马,所过之处痕迹不会小,不必小心翼翼的察看。 骤然间,整条囚龙道响起苍劲的嘶吼声。 在陈圣的眸子中,谷中沉寂的龙韵与怨念,重新凝聚出身躯,自地底冲出,一直飞掠上了云霄。 这种诡异的现象没有持续太久,却让谷中探索的两人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时机,没了怨念的囚龙道极为荒凉,入眼处皆是暗红色。 在这暗红大地上,陈圣以瞳术看见,百丈之外的地面上,有一小滩的血迹,殷红鲜活,应该是刚落下不久。 身形一晃前行,陈圣蹲下,手指探入血滩中,心中大定。 “看来四爷他们离此不远。” 没了龙韵在,陈圣不仅可以驱动玄妙术法,神识更是刻意探出去百丈之远,很快在一处洞窟中找到瑟瑟发抖的几人。 陈圣迅速扫过众人,眼中难以掩饰的露出失望之色,这些人中,没有那位四爷。 “四爷呢?” “你......你,你是谁?”一个断了手臂的青年脸色发白,颤声问道。 陈圣见到他们的惨状,微蹙眉头,取出一些伤药,道:“跟四爷出去的人,就活下你们几个吗?” 按照萧拙的说法,四爷可是带走了村子大半的青壮,因此陈圣觉得,怎么也该有数十人吧,即便算上之前他发现的尸体,也不该只剩下这么几个人才是。 同样是那位青年,犹豫的接过伤药,慎之又慎的检查后,才交给身后几人,对陈圣说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二十几个,躲在不远处的洞窟里。” “他们伤势如何?”陈圣追问道,因为他携带的伤药也不多了,很难再治疗二十多人。 青年的回答让陈圣稍稍安心,二十多人中,大半都是村子里的好手,伤势不算重。 陈圣眉头微挑,反问道:“好手都在那边,你们怎么办?” 话刚脱口,陈圣便后悔了,面前的青年显然脸色有些僵硬,苦笑道:“我们这些人实力低,受伤又重......” 后面的话不必说,陈圣都已经能够猜到个七七八八,此刻对那位四爷的感官不算好。 青年见他神色,赶忙说道:“小兄弟不要误会,四爷并不在那些人中,他为了让我们活下来,孤身一人引走了那头妖龙。” 陈圣低头思索,随后问了另一个洞窟方位,在洞口施加了层层禁制,才迈步离开。 行过百余步,可以见到数丈高的石壁上有一个缺口,洞口处有人为封禁的痕迹。 “止步,否则当场射杀。”一道浑厚的嗓音传来,陈圣感觉到一股杀意落在身上,是位元婴境的大修士,此刻颇为紧张的看着下方少年。 陈圣果真停下脚步,抬头笑道:“在下陈昉,萧村长与七爷派我来营救各位。” 那元婴修士冷笑:“你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就站在那里,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则别怪老夫出手无情。” 陈圣心中暗笑,这人还真是嚣张猖狂,与自己对话时杀意丝毫不曾减少半分,似乎陈圣若再走上半步,他就真的会出手一般。 “我真的是七爷派来的,前辈能否让我上去说话。”陈圣努力维持着笑容。 老修士再度呵斥:“谁知道你是不是那边的人,这两天他们可没少往这边逃人。” 陈圣脸色微僵,颤声道:“即便我是,同为人族,难道前辈忍心看着晚辈死在恶龙之手?” 老修士嗤笑:“只要老夫不死就行。” 陈圣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缓缓离开,在这期间,背后的利箭寒芒依旧在,老修士格外小心谨慎。 见到陈圣阴着脸回来,青年苦笑着劝慰道:“他们是七爷一脉的人,与我们本就不对付,洞里还有不小的空间,若不嫌弃便住下吧。” 陈圣七八人艰难挤出的一小片区域,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藏好,我去找叶前辈。” “您是说叶老前辈,他亲自来了?”青年眼中流露欣喜,激动地抓住陈圣袖子,颤声道:“还请小兄弟告诉我他在哪里。” 陈圣颇为诧异的看向他,从其眼中看到舍生忘死的决然,凝声道:“你就老实在这里呆着,他们伤势都不轻,离了你不行的。” 一只手臂被砸折了的青年,已经是八人中伤势最轻的了。 青年怔了怔,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圣,旋即失声痛呼:“不行的,你才金丹境的修为,遇上那头妖龙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我虽负伤,却也有元婴实力。” 陈圣并无言语,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寸大乱青年。 久久,青年才恍然,自嘲道:“是我脑子糊涂了,小兄弟既然能孤身一人走到这里,想必绝不会是寻常人物。” 笑着点了点头,陈圣留下一口长刀,嘱咐青年在万般危机时方可动用,顺着他所说四爷离去的方向走了下去。 蛟龙过处必有大动静,陈圣这回没有小心探索,而是飞掠的极快,只是龙韵已然从空中坠下,重新将山谷地貌遮掩,他不得不继续点燃符纸,心头滴血不止。 掠过七爷属下洞窟之时,陈圣冷冷一笑,大有深意的瞥了眼洞口的老头。 老元婴也注意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嘴角挂着狞笑,轻嘲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离开了也好,省得暴露老夫位置。” “清先生,在村里好像没有见过这个小子。”一个男人走近,凝视那道背影许久,疑惑道:“难道是这一批的新人?” 被唤做先生的老元婴转过头,嗤笑道:“每次进来的人不过筑基,出了一个林苦就已经是大大的例外了,怎会又多出一个金丹来。” 提及林苦,清先生以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想来这位天才,此刻正不知道葬身在那头妖兽腹中。” 他为七爷的心腹,晚年修行破境无望后,便将心思转入其他,为七爷的野心出谋划策,扫平了不少的障碍。 作为村中最为年轻的金丹修士的林苦,在老人的眼中原本是很值得拉拢的,可惜了,这小子祖上竟然与四爷有交情,那就只好让他去死了。 至于被困在这里的危机,清先生其实并不如何畏惧,一来他本就时日无多,再者就是,有着一定野心的七爷,绝不会让自己部下的中坚力量彻底陷落。 陈圣一路飞掠,终于在囚龙道腹地看见了龙的足迹,一个宽过丈余的脚印,落地极深,似乎它的主人停留的时间很短。 “不管如何,方向到底是准确了,先联系叶前辈吧。”接近妖龙所在,陈圣亦是不敢大意,真要是遇上了他也未必能够胜过。 寻了个僻静处启动阵法,陈圣对叶老问道:“可有找到灵韵?” 阵法对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听得出是位少年,“是我。” “灵韵?”陈圣心中微喜,至少自己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一半,急忙问道:“叶前辈呢?” 一只手探了出来,叶老脸色阴沉,怒骂道:“你小子还有脸找我,老夫险些被你害惨了。” 随后,陈圣从笑容讪讪的灵韵口中得知了两人见面的情形,当时灵韵被龙族怨念裹着升入空中,成为一头真龙。 叶老恰好在其下方,一抬头对上猩红双眸,试探着喊了声,结果被激动的灵韵追了十余里地,若不是后来怨念散去,只怕非得掉几两肉不可。 陈圣莞尔一笑,无暇多问情形,只是将断臂青年与自己所在的位置说出,便匆匆关闭了阵法。 囚龙道极深处,一道人影在飞遁,口中不时喷出血柱。 “畜生,若不是为了取你的血,老夫早就将你诛杀。”身上鲜血淋漓,却越发神采奕奕的老人停下脚步,喃喃自语:“算时间也该来了。” 若有旁人在此,绝对会被四爷身上的气势吓一大跳,这位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人,竟然拥有着化神境的修为,且似乎比村长萧拙还要强大。 一手按住了龙头,老人重重啐了口血沫,冷哼道:“古时龙族艰难留存的一点血脉,即便被你这邪祟钻了空子,也足可以为我族开辟出一条生门了。” 指掌发力,巨大龙身被重重摔在地上,远处的陈圣听到动静急急赶来。 “这是?” 陈圣一剑斩向龙头,目光落在老人身上,淡笑道:“看来晚辈倒是多此一举了。” 四爷弹指驱散剑罡,看了他一眼,回道:“你如果有化神修为,倒称得上是神兵天降。” “可惜了,我这样的年纪,有化神修为的可能性似乎不高。” 老人微怔,旋即淡然一笑,“既然没有这份修为,就赶紧退远些吧,虽然可惜了些,但我得让这头老龙活下来。” 陈圣瞥了眼被妖邪占据身躯的老龙,随口问道:“前辈所图颇深,只是为何不与萧前辈商量一二?”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老人脱口而出,随即大有深意的凝视陈圣,道:“一位超凡入圣的大金丹,难怪能穿过大荒来到这里。” “哈哈哈......秦老四,你欠老夫的酒还没还,可不许死了。”叶老带着灵韵飞来,后者看见站在龙首上的陈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四爷见到灵韵之后,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竟是脚下一动,来到其身前,探出一掌。 叶老拎着灵韵后撤,没好气道:“老夫千里迢迢来救你,就这样感谢我?” “把你身后那小子交出来。”四爷一句废话没有,目光始终落在灵韵身上,如两道锋锐无匹的利刃。 陈圣微笑道:“秦四爷,灵韵是我的人。” “那又如何,你即便天赋不错,如今也只是个大金丹,老夫需要他的血脉来做一件有益人族的大事,你也想阻拦吗?”秦四爷转过身,眸子微眯。 “你可别忘了,自己的出身。” 陈圣脸上笑容扫净,转为无比的冰冷,手掌搭上灵韵的肩膀,轻声道:“打架不行,逃命的本领你总会吧?” 灵韵瞬间会意,深深的看了秦四爷一眼,记住这张面目可憎的老脸,一字一句道:“你若死了,我会努力修行,为你杀掉他。” 陈圣哑然失笑,拿剑鞘重重拍打灵韵脑袋,骂道:“会不会说话?” 两人谈笑间,秦四爷已然按捺不住,迈动步子走了过来。 叶老一个侧身,挡在了三者中间。 “连你也要拦我?”秦四爷眸子微眯,细声提醒道:“龙族血脉对村子的意义,身为创始者的你不会不知道。” 叶老淡然一笑,学着他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老夫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 顷刻间,不大的山谷中刮起了猎猎狂风。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内外 秦四爷微微蹙眉,语气稍缓道:“数百年才碰上这么一头血脉纯正的龙族,老夫即便拼尽全力,也不会放弃。” “这么说,你是想跟我动手了?”叶老淡笑,看向陈圣,戏谑道:“我帮你挡住老四,你我之间的人情就两清了,如何。” 陈圣一脸无所谓道:“前辈要是觉得心里过意得去,我倒是没有意见。” 叶老闻言微怔,旋即笑骂一声,叹道:“真不知你小小年纪怎生出这幅玲珑心肠,罢了,就当老夫发善心吧。” 拉着灵韵走向一旁,陈圣没有关注两位即将开战的老人,而是玩味的看着灵韵,笑呵呵道:“说说吧,怎么被人弄到这封魔台里来了。” “封魔台?”灵韵露出诧异之色,随后开始讲述入东海之后的经历。 原本他有着上乘的隐匿之法,加上龙族的身份,鲜少有人敢招惹,坏就坏在时运不济,碰上了那位掩日峰镇山灵兽龙闲的旧仇敌,那人如今在龙宫地位不俗,见灵韵虽只是蛟龙之躯,却气象超凡,便起了拉拢的心思。 陈圣愕然不已,“我在岛的中心区域见到一具龙尸,与那人有关?” 灵韵漠然点头,答道:“拉拢不成便派人前来追杀,无意间撞破了岛上的秘密,他们打了起来,我趁机遁入地底深处,迷迷糊糊就到了这里。” 陈圣直起身,怔怔无言。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封魔台的出现就不是偶然,而是魔窟多年的谋划,只是以往藏在地底,最近才显化出来罢了。 心中瞬间理清了这些,陈圣只觉背脊发凉,魔门所图难以想象。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难题,那便是这封魔台中不容龙族,除去少数的几个地方外,灵韵根本无处藏身。 “那尊琉璃盏呢?” 陈圣眼睛微亮,从乾坤袋的角落里翻出琉璃盏,突然呆住了。 原本平静的水面波涛不绝,空中弥漫的龙韵与怨念似乎有了藏身之所,不要命的涌了过来。 远方对峙的两个人神色大变,秦四爷死死盯着陈圣手掌,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注意到他的变化,叶老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那小子手上,端着一座龙穴。”秦四爷神色骇然,一掠而来,粗暴的击散涌过来的龙韵。 叶老紧随其后,好奇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何身份,这家底未免也太厚了吧。” 陈圣无暇回答二人,只觉手中的琉璃盏重量不断增加,连他的肉身力量都有些托不住了。 秦四爷眉宇间流露一抹笑意,“老夫可以退让一步,只要他愿意献出一定数量的鲜血,就可以活下去,否则一旦此地的龙韵被你吸纳干净,他难有容身之地。” 灵韵面色陡沉,直接开口道:“老东西,我自可栖身在琉璃盏中,与你有何干系。” 秦四爷目光冷冽,扫了灵韵一眼,漠然道:“若无这琉璃盏,老夫今日定会放干你的血液,你该庆幸,这小子拥有此种秘宝,能够借你的血演化出后世龙种,虽要慢上一些,但效力同样不差。” 叶老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不仅要让陈小友交出宝物,灵韵还得要留下半条命?” “他们也可以选择不交,等这小子精疲力竭之后,我自可从他手中接过。”秦四爷的语气坚定,根本不给任何商量的机会。 陈圣手掌微颤,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没来由笑了,“你是打定主意,觉得我无法阻止这些怨念的侵袭,注定要被其绊住手脚吗?” 他做过尝试,此刻的确无法撼动琉璃盏,对那些上古遗留下的龙族余韵也束手无策,但这并不代表,陈圣便毫无反抗的机会。 好比此时,他就在以两人之间特有的联系与灵韵交流,让后者悄然踱步上前。 秦四爷眉头微皱,不悦道:“这方天地出一头龙不容易,你要惜命。” 面色微白,给人感觉十分孱弱的少年灵韵突然发难,猛地显出真身,虽只是蛟形,给人的威压更胜过化神境的老龙。 让陈圣感到诧异的是,同为妖族的叶老居然能够不受影响,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畜生,找死!”秦四爷冷喝,手掌已经向前拍击,虽有些可惜,但为了种族大义,他出手不会留情。 这一掌结结实实拍落,灵韵口中喷出鲜血,借势后撤。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滴精血腾飞,恰好落在地上妖龙身躯之上。 血液中蕴含祖龙血魄,与囚龙道中受侵蚀千万年的不可同日而语,原本被秦四爷牢牢镇压在地的妖龙瞬间起身,眸子中多出一种生机。 巨大尾巴携着狂风席卷而来,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重新化为人形的灵韵飘然落到陈圣身旁,十指尖浮现血珠,以自身血气短暂将琉璃盏隔绝一刻,两人得以抽身。 叶老追在身后,忍不住抱怨道:“老夫真是有些吃不透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本钱,总不会连化神修士都能弄死吧?” 秦四爷的实力旁人不知,他可是心知肚明的,作为村子初立便存在的老怪物,叶老几乎是看着秦四爷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几十年前,叶老还是个元婴的时候,这家伙便摸到了化神门槛,如今的实力只怕更加骇人,因此叶老并不担心他会被那妖龙如何。 陈圣似乎看穿叶老心中所想,摇头道:“您这可就高看我了,化神境放在外界,可都是仙人一般的存在,很稀罕的。” “有多稀罕?”叶老饶有兴致的问道。 “平白无故杀掉,怪可惜的。”陈圣回过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叶老愤愤骂了句,一步停了下来,此刻他也有些怕了这少年了。 对老人的出奇举动,陈圣只是莞尔一笑,对灵韵道:“你有多大把握?” 问的是那妖龙能脱出秦四爷多久。 灵韵神色微黯,颓然道:“此地的龙族前辈神魂不全,只是靠着些许残念,即便有我的血,也坚持不了太久。” 低头思索片刻,陈圣叹道:“如今看来,只好与他正面碰上一场了。” 说这话时,陈圣的脸色不算好看,因为他体内的情形不算好,虽远胜过寻常金丹甚至元婴,但要与一位化神修士相抗,未免有些捉襟见肘。 “嘿嘿......”一道阴森森的笑声传来,铜铃自识海中飞出,轻轻震颤。 陈圣心念微动,上头施加的禁制松动了些许,里头被封印的老妖笑着说道:“小子,你若想活下去的话,与老夫谈笔买卖如何?” “你有办法?” 老妖抿嘴取笑道:“堂堂飞仙之资,竟然被一个小小化神修士追住不放,老夫真不知该说是你的不幸,还是人族的悲哀。” “要知道,在上古时代,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地位之尊崇,可只在你们人族的仙人之下......” 陈圣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听他畅想,直截了当道:“说出你的条件。” “这个简单,我帮你杀了那老头,将他的身体炼制为我的肉身,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老妖拍着胸脯,忍不住翻了老毛病,啧啧道:“你小子碰上我可是烧了高香了。” 出乎意料的是,陈圣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老妖愕然,疑惑问道:“这买卖你稳赚不赔,为何要拒绝?” 陈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漠然道:“换一个条件。” 老妖很快恢复平静,沉吟片刻,“那让你身边这小家伙献出一点精血,将来炼制肉身时投入其中,这种不难吧?” 他着实有些怕了,陈圣这小子的性情太过古怪。 陈圣没有多做犹豫,干脆利落祛除了铜铃的封印禁制,挥手打出识海。 老妖在空中狂骂:“你大爷的混账小子,老夫是答应帮你出手,可你也该借肉身用上一用吧?” 陈圣面无表情,“此铃可是至宝,你若不用,大可以还给我。” 这铜铃虽看不出内里门道,但陈圣能够确定,这是一件曾经蕴养出极强器灵的宝物,给神识体的老妖用正合适。 一旁的灵韵还在惊诧于突然出现的金铃,就被陈圣拉着飞遁而去。 两人头也不回的溜走,陈圣笑骂道:“如今只有与那秦四爷抢时间了,你小子还有空发呆。” 灵韵面色颇为古怪的看着陈圣,忍不住问道:“之前的那老家伙呢?” 陈圣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天机子,不禁苦笑:“自从入了封魔台便没了音信,谁知道跑哪里逍遥去了。” 若是天机子听到这一番话,只怕是要给气的喷出一口老血。 与陈山主的境遇不同,他老人家可是惨到了极点,一入封魔台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若不是足够果断,只怕就不只是销声匿迹这般简单了。 身着古朴服饰的天机子愁眉苦脸,与一只乌黑的怪鸟相伴,此刻自言自语道:“乌鬼呀乌鬼,你说那小子是不是挂了,这么久都不出来。”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具肉身,像是从泥坑里走出来的一样,浑身脏兮兮,这让魔门长老谢蘅颇为无奈。 山门初初建立,门主韩拓便极不负责的闭关了,将一应事务抛给了长老谢蘅。 “老先生,门主说了,这一次的秘境修行旷日持久,我看您还是换个地方等你那孙儿吧。”谢蘅不可谓不苦口婆心,甚至都让不少魔门弟子有些看不下去了。 “谢长老,你又何必对一个疯老头这般客气,他不愿走将他丢出去就是了。”一个弟子出言道,他是门中天赋最高的一批人,因此有资格与谢蘅如此说话。 谢蘅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漠然道:“他的孙儿能进入秘境修行,日后出来修为地位都不会低,你若不怕,大可以试一试。” 由于封魔台上陈昉的大发魔威,遮掩了许多人的光辉,弟子中有不少人对谢蘅这位长老很不服气,认为他不过是个靠着气运才能上位的家伙。 这些风言风语,在被视作谢蘅靠山的门主闭关之后,愈演愈烈,许多人都希望借助打压谢蘅,来提高自己在魔门中的地位。 就在这时,原本垂首低语的天机子蓦然抬头,双眸射出熠熠神光,凝视着谢蘅,道:“你的心性不错,但要镇住这些魔崽子,还欠缺一些东西。” 谢蘅笑笑,这些时日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老先生,我已是魔门的长老,亦有着师承,实在无法做您的徒弟。”谢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他看得出来,面前的老人是个极有傲气的主。 倒是一些等着看好戏的魔门弟子,闻言嘘声一片,懒得与这位跌份的长老待在一起。 山门不远处,一个青衣女子拎着食盒走来。 谢蘅眼神瞬间变得极尽温柔,快步走上去迎接,带着几分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晚些自己回去就是了。” 邝青衣微笑,美眸剐了他一眼,鼻尖皱了皱,口是心非道:“我是来看老先生的,可不是专门为了给你送饭。” “是是是......夫人说什么谢蘅便信什么。”谢蘅挠了挠头,有些愧疚道:“都怪谢某无能,才连累夫人每日要走这许多路程。” 原本那邝老汉见他成了长老,又颇受门主重视,以为谢蘅做了什么顶天的大人物,加上扛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才将爱女嫁出。 可韩拓闭关之后,传出的一些风声,慢慢到了老汉的耳中,谢蘅虽还是长老,但却成了个只管繁琐杂事的长老,与他心中期许相差甚远,老汉一怒之下,看谢蘅的目光就有了变化。 谢蘅是个有眼力的,不等老岳父开口,就自发的躲回了山门,只偶尔下山探望,尽量减少与邝老汉的见面。 天机子可不管两人的你侬我侬还是如何,接过食盒便开始大快朵颐,像个陈年饿死鬼一般风卷残云。 打了个饱嗝,天机子才看向两人,开口道:“老夫不白吃你们的饭,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就是了。” 每到此时,夫妻俩便会心一笑,由邝青衣出面安抚老人,柔声说道:“老先生若有心,不妨再与我讲讲那古时秘闻。” 实际上谢蘅关注到天机子,最早便是从其口中听到极有意思的故事,觉得很有意思,便拉着邝青衣一起,一来二去三人倒是成了熟人。 可惜今日的天机子没有这番心情,因为封魔台上又刮起了腥风,臭味扑鼻,让他老人家刚刚饱餐一顿的好心情都没了。 “这鬼风,咋个又来了。”天机子低声咒骂,惫懒的挪了挪身子。 邝青衣倒也不恼,莞尔一笑,牵起谢蘅的手掌走向旁处,说起了小夫妻的悄悄话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颗乌黑发亮的脑袋,就从他们头顶的树上探了出来。 天机子斜了一眼,乌鬼才算是稍作收敛,有些悻悻然,振翅飞走,它如今已是越发通晓人性,一身羽毛黑的好似绸缎一般。 与之算是难兄难弟的沌兽可就没有这份好命了,只见卢大管事手执一支纤细竹条,笑容可掬。 然而这样一张笑脸,落在掩日峰每一个人眼中,都如同地府的幽冥恶鬼一般恐怖。 “卢大爷,我都说了,鸡不是我吃的,”沌兽人立而起,愤怒的控诉着。 卢素咧嘴微笑,手指了指,“先擦干净你嘴边的血再说。” 沌兽茫然,下意识抬手擦了擦,旋即僵立在原地,欲哭无泪。 这一日,整个山谷都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卢素撵着一条黑狗,手中竹条舞得虎虎生风,嘴里发出怪异的尖啸,也不急着追上去,只在沌兽落后时便会挨上一鞭。 竹条纤细,打在皮肉上极痛。 远处的陈武看着这幅景象,感同身受,不知是这位卢师伯的恶趣味还是如何,掩日峰上的不少人都遭受过这样的非人待遇。 刘金丹刚炼制出一炉丹药,走到陈武身边,啧啧道:“你小子不去练功,就不怕给你卢师伯看见了,连你一块抓了去?” 陈武如触电一般,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秀出现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掩日峰山水精粹极盛,他如今已不再是孩童大小,而是长成了少年模样,只是细细看去,眉宇间与那位离开许久的陈山主有几分相似。 见了山秀,刘金丹咧着嘴问道:“那头老龙如何了,与水魄姑娘相处的还好吗?” 提起这个山秀雪白脸颊微微泛红,即便已经足可以抗衡金丹修士,这小家伙还是说不出谎话来。 “行了行了,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和睦,水中有龙是好事,只要不起太大波澜就行,你得空去告诉他们,卢大管事慧眼如炬,可揉不得任何沙子。”刘金丹指点江山,大有扯虎皮的嫌疑。 这一招对山秀无疑很好用,小家伙连看戏都没了心情,一晃便消失了。 刘金丹独自立在山巅,摇头晃脑道:“山主老大,卢管事老二,那我刘金丹可不就是老三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寒意,刘九成突然出现,手中抱着黑剑,冷不丁道:“谁同意将老三的位置让给你了?” “就是,刘大师,你只怕是忘了,还有一位大剑修在山腹中闭关吧?”青年道人落井下石道。 刘金丹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满脸不悦道:“难得那帮家伙都不在,就不容我吹两句牛?” 刘九成淡笑:“那可不成,你老三我可没答应,要不打一架?” 一听到这个,刘金丹瞬间就泄了气。 自打上山以来,在卢大管事与陈皓大剑修的震慑下,这帮家伙的修行速度,用某人的话来说,就跟窜稀似的,快得惊人。 原本几乎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刘金丹,此刻已经被几个家伙远远抛下,就连看着最弱的道人,也在卢管事的神仙手段下,被拔高了几个境界。 “行了,这宗门运转离了谁,也少不了你这位炼器大师,日后你的地位低不了。”见他有些颓然,青年道人昧着良心劝道。 对此刘九成只是洒然一笑,目光落在撵着黑狗跑的卢管事身上,眼前的一幕看似滑稽,他们却是切身体会过其中的妙处,可谓是受用无穷。 青年道人似乎想起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扭扭捏捏道:“长月真人派人传了讯来,说是让陈代山主去一趟,你们谁去请?” 陈圣久不在山中,卢素索性便让陈皓做了代山主,只是如今这位代山主闭关,洞府处在山体腔腹之中。 闻言,刘九成与刘金丹反应出奇的一致,瞬间脚底抹了油。 道人苦笑不迭,虽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但一想到要面对陈皓的凛冽剑气,他就浑身打颤。 “狗日的剑修!”小声骂了句,道人苦着脸走下山道。 在一处溪涧口,他满脸的视死如归,望着面前的幽邃山洞,就好像面对洪水猛兽一般。 还未靠近便感到无数剑意萦绕,自洞内发出,一直延伸到数十丈外的水潭,形成一处奇景,高高垂落的瀑布被拦腰斩断,致使下方的水潭面积都宽阔了不少。 没敢走得太近,道人高喊道:“陈师兄!” 他们这些人作为掩日峰立宗之人,自然以师兄弟相称,而这位次则又是以修为实力划分,青年道人很不幸,排了个小幺。 一身素白长袍的陈皓陡然出现,整个人如同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令人无法直视。 收敛了满身剑意,陈皓看向道人,淡笑着说:“道长有事?” “长月真人邀约。” 陈皓满脸古怪,惊疑不定道:“你确定是真人相邀,不是其他?” 青年道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要说这山上他最怕的是卢素,第二便是这位逆天剑修了,哪里敢做那假传圣旨的事情。 陈皓洒然一笑:“知道了,有劳道长。” 话音未落,一抹剑光自水潭中飞出,落在陈皓手上,正是那口幽魄古剑。 “走了。”似梦呓般轻唤一声,陈皓脚踏飞而去。 留在原地的青年道人怔怔出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他娘的威风。”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挪移阵 烈阳宗最高的山头上,长月真人破天荒换了身华贵的衣裳,手执着白玉拂尘,萦绕在其身边的云雾,更是为这位老真人平添几分仙气。 陈皓早早下了飞剑,有些吃不准祖师的心意,一步一步向上攀去。 “这般客气作甚,你小子是打定主意与我划清界限?”长月真人轻哼,脸上仙气消散几分。 陈皓抹了把冷汗,这样说话才该是那位祖师的真性情。 没费多大力气到了山顶,不过丈余点地方探出云尖,长月真人难得大方,取了上好茶叶在此等候。 老祖淡淡道:“晚些时候有客人要来,就不陪你喝酒了。” 陈皓眼睛眨了眨,没有拆穿。 长月真人看了他一眼,蹙眉道:“人家都要欺负上门了,你小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就算你陈皓性子慢,他卢素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为啥也闷着不出声?” 这一点是长月真人最为惊讶的,在他眼中,那个不过下九流的小宗门,筑基修士都少得可怜,只是靠着一位垂垂老矣的金丹,就敢欺负到掩日峰头上,这简直是找死。 可出乎意料的是,掩日峰自卢素以下,都不曾有人出面说过任何一句话,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几乎满门金丹的宗门,虽然人数不多,但也够唬人的了。 陈皓淡然一笑,嗺了口清香四溢的茶,反问道:“人家又不是冲掩日峰来的,为何我们要出面?” 长月真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们这帮小子就不能发发善心,让我老人家好好休息几天?” 陈皓哈哈大笑,在桌上放下一口小剑,“这本源剑意,总该能请动祖师出面一次吧。”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剑收下,长月真人极没有风度的说道:“什么本源剑意,老夫怎么没有看到?” 给老祖的拙劣演技折服,陈皓只得无奈道:“我可以替十三做主,将来掩日峰帮宗门培养一批弟子。” “这还差不多。”长月真人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正打算起身,忽然想起什么,重新坐下,语重心长的道:“看在你小子还算上道的份上,老夫诚心劝你一句,别学十三那小子。” 陈皓怔了怔,旋即明白了话中的意思,苦笑着摇头,“答应了等薛师叔回来的,我想月儿能够理解。” “能理解个屁......”老祖心中暗自腹诽,脸色颇为古怪的看了陈皓一眼,才施施然起身,一晃来到山门外。 目光凝视面前一人,长月真人恢复了仙风道骨的姿态,淡然问道:“你就是那小罗宗的执事?” 实则他心中早就将面前这人杀了千百遍,奈何这小小的宗门,却能扛住一个天大的名号,如今的烈阳宗还不想与其背后的势力起冲突。 那执事只有筑基修为,算是门中排的上号的高人,此刻看着面前的老仙人,不禁有些发憷,怯生生道:“晚辈小罗宗张林,不知前辈是...?” “去他妈的小罗宗。”长月真人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骂了句,才算是消了些火气,微微点头道:“听闻我宗门弟子得罪了贵派,不知张执事想要如何处理。” 他为元婴大修士,哪怕刻意控制,身上的威严都让张林有些喘不过气来,此刻哪里还敢提出那些刻薄到了极点的条件。 好在长月真人没有心情与他僵持太久,挥袖抛出一瓶灵丹,又取了一袋灵石,足有数百之多,至少在小罗宗这样的门派眼中,已经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 给了药与灵石之后,长月真人‘心怀仁善’,担心这位暴得富贵的执事遭遇不测,一路将人送到了那个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宗门,才算是罢休。 老真人离开之后,一群散修出身的长老宗主们一拥而上,将张林给刮了个干干净净,才去到院子后头的一个小屋报信。 浑身笼罩在黑纱里的人发出冷笑:“能让烈阳宗太上长老亲自相送,小罗宗的面子还真是不小啊。” “什么?” “那老头是长月真人?元婴修士?” 一帮被拉来撑架势的汉子们先是震惊,旋即无不毛骨悚然,元婴修士都亲自出面了,若是方才他随手拍出一掌,自己这些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似是猜到他们的心思,那人继续说道:“你们放心,那长月心中有所顾忌,日后不仅不会对你们展开报复,甚至还会在一定程度上选择忍让。” “尊使,您说的是真的?”筑基中期的小罗宗主有些不放心,小声追问道。 一道血光自黑纱中飞出,眨眼没入他体内,这个刚刚声名鹊起的宗门,顷刻间就换了位宗主。 黑影人透着薄纱看着新任宗主,咧嘴笑道:“毕竟是拿人家的手软,日后你们稍稍收敛些,碰上着烈阳宗弟子下手轻些。” “是,尊使!”新宗主极为谦恭的弯下腰,作为浮沉多年的散修,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该如何摆放。 随手将地上尸身收起,黑影人屏退众人,取下黑纱,露出雪白得有些病态的少年面容,自语道:“那掩日峰,倒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身形一晃不见,这座小院轰然倒塌。 第二日清晨,镇子上的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那刚刚冒头便恶名昭著的小罗宗,原本只是偶尔看到几个人在酒楼中,如今几乎遍布了大街小巷。 反之,往日里随处可以见到的烈阳宗弟子则少了很多。 一些窥见商机的店家马上向身后的势力报信,其中不乏那间不大的商铺。 看着姜芷云放走信鸽,阴世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用传讯玉符便好,你们有间商行也算是大势力,怎么还有这么落后的方式。” 已经俨然成为店铺掌柜的姜芷云拿眸子瞧了他一眼,捂嘴轻笑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是了,可千万别给崔公子听见了。” 阴世撇嘴:“狗屁的公子,他这个甩手掌柜倒是快活了,让我们在这给他看铺子。” 对于崔方白的行踪不定,阴世怨念颇深,原本认为姜芷云到了掩日峰,虽然没有修行的资质,借助刘金丹那小子的丹药,怎么也能给堆上金丹修为,却被崔方白一句话就把人摁下了。 姜芷云略带责备的瞪了他一眼,便开始忙碌手头上的事情。 崔方白不在,铺子里的事情大半都交给了这位心思玲珑的女子,至于阴世,除了能出把子力气,对算账之类的琐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天分。 阴世有些心疼道:“不必如此精打细算,姓崔的有钱得很,哪里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崔方白脚步恰好停在门口,听到这话后笑着走了进来,“这话我记住了,过几日说与卢素听听,想来他应该很有兴趣,整治整治你这不务正业的家伙。” “别...”提到那位人人畏惧的卢大管事,即便是阴世的散漫性子都不禁打冷颤,急忙赔笑道:“我不说了就是。” 没有与他多计较,崔方白接过姜芷云递来的账本,象征性的看了一眼,道:“慈城有一笔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慈城?”姜芷云微微抬头,噙着些许期盼问道:“是陈前辈信中的那个慈城吗?” 陈圣寄回来的信,除去一些绝密内容,卢素都通报了众人,阴世是出了名的大嘴巴,第一时间便说与了心仪女子,姜芷云对那个商行规则之外的地方颇为向往。 阴世张着嘴巴,欲言又止。 不想崔方白缓缓转过头,玩味道:“知道你坐不住,我会跟卢素说,让你跟着一起去,只是这一路上姜姑娘的安全......” 没等崔方白说完,黑衣少年已是满脸欣喜,满口答应道:“芷云的安排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 大有深意的看着阴世,崔方白露出笑容,“那我就不派人随行了,你们两人秘密前往,记住此事要保密。” 没等崔方白走出铺子,阴世就有撇起嘴巴,小声咕哝道:“什么狗屁生意,搞得这么见不得人。” 姜芷云眉眼间的温柔微凝,深处素手掐住少年腰间软肉,凄厉的惨叫在不大的屋子里响起。 三日后,独自驾车的阴世满脸黑线,肚子里在不断诅咒着不讲信用的崔方白。 崔方白踏空而行,远远看着飞驰的马车,对身旁的女子问道:“的确不太聪明,但看得出是位真心人,姜姑娘就不下去与他解释解释。” 姜芷云极细微的摇了摇头,温柔目光始终落在马车上,轻启薄唇:“崔公子与卢管事的安排我大致猜到了,此刻现身岂不是坏了一盘好棋?” 越来越不像一位纯粹剑修的崔方白深吸一口气,叹道:“掩日峰有你,等若多了一位大管事。” 女子笑了笑,自然不会真就认为自己可以与卢素平齐,只是对崔方白的认可,多少有些欣喜。 沾了阴世的光,她知晓不少掩日峰的内情,知道这是多高的赞誉。 马车在旷野上奔腾,终于在路过一个山谷时异变突起。 巨大的弩箭自两边射出,面前的道路已然被巨石堵住。 阴世脸色微沉,高声喝道:“是哪一路的好汉,还请出来一见。” 他平日里虽然散漫惯了,但其实自幼便随着师傅走天下,见过的场面不少,此刻颇为镇定。 一个独眼的汉子从崖壁上跳了下来,狞笑着说道:“小兄弟,大晚上的一个人赶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办吗?” “在下是商铺的伙计,掌柜让我去别州接批货,说是些瓜果生鲜,耽误不得。”阴世对答之余,不忘拿神识探查,发现了个极为古怪的情形,这汉子竟他娘的是独自一人。 独眼汉子笑道:“你小子也别拿眼睛乱瞄了,这儿没别人,大爷我出门劫道,向来都不喜欢带些碍手碍脚的小喽啰。” 阴世抱拳,沉声道:“这位大哥,都是讨口饭吃,兄弟我也不容易,身上带的钱不多,能否手下留情。” “那可不成,谁不知我独眼隗龙的名号,银子少了都对不起这个响当当的名头。”独眼汉子眸子微眯,手上拿上一口短刀,不大但极其锋利,闪着寒芒。 阴世拍着脑门,懊恼不已:“他妈的,碰上个没长脑子的。”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汉子此刻就该报出个还算厚道的价格,然后阴世抬价,两人互相谦让之后,最终达成这一笔‘交易’。 有修行界压在头上,江湖上的好汉们做事都得小心些,特别是阴世这样,敢于孤身一人夜行的,一看就大有来头。 此刻阴世倒真有些吃不准,面前这独眼龙是真憨,还是在装傻。 他冲车厢里说了句什么,旋即点头,脸色不悦的下车,走到独眼汉子面前,冷冰冰问道:“那依好汉的意思,你想要多少银两才肯放行?” 独眼龙面色有异,破天荒露出羞赦,低声说道:“听闻世上有一种名叫灵石的宝物,你可有?” 阴世翻了个白眼,甩手丢出一小袋灵石,大约有十余颗,转身回到马车上,没好气道:“赶紧把路让开,我还赶着去谈大买卖呢。” 到了此刻,他是彻底没有纠缠下去的心思了,这独眼龙,分明就是个脑瓜子缺根弦的憨包。 “给你灵石你拿得住吗?”阴世心中冷笑。 汉子却是不以为意,满心欢喜的收了灵石,迈着大步走入谷中,爬到石堆顶上,一颗一颗往下扛石头。 这下倒是惹来了阴世的目光,饶有兴致,原因倒也简单,只是吃惊于汉子的力大无穷,看着有几百上千斤的石头,竟也能推得动扛得起。 观察许久之后,阴世啧啧称奇:“倒只是个天生神力的凡人,真是撞了鬼了。” 与阴世的决断不同,高空中的崔方白却是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这汉子是个人物,将来掩日峰兴起,或许此人能出一份力。” 心念转的极快,崔方白突然皱眉道:“难道卢素那小子早就知道了,刻意借机让此人入局?” 若真是这样,那这位卢大管事,在崔方白心中的危险程度,可就又要拔高几个层次了。 姜芷云没有修为在身,只能遥遥看见马车停了下来,并不能看清听清两人之间的对话,此刻黛眉微蹙,颇为担心。 阴世惨白的脸上颇为平静,等汉子搬完了石头,才趾高气昂的驾车走过,只是路过之时,马车上落下一枚玄佩。 马车走远了,汉子才捡起地上的玉佩,神色蓦然大变,从怀中取出枚一模一样的,两者拼接在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 “老神仙......等等我!” 汉子在月色下追赶马车,对此阴世只是茫然的挠了挠头,并未停下。 崔方白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只希望这小子回到山上,别被卢素吊起来打才好。” 姜芷云听得不太真切,扭头问道:“什么?” “没什么,接下来的路便不必跟着了,我带你先到慈城。”崔方白眯起眼,飞剑陡然提速,一道微不可见的流星划过夜空。 在掩日峰上操练着沌兽的卢素突然停了下来,露出让宗门上下都毛骨悚然的微笑。 青年道人第一个跑路,嘴里念念有词:“贫道突然有所顿悟,这就去闭关。” 刘金丹恨不厚道,原地掏出丹鼎,开始炼药,作为如今山头唯一的收入来源,卢素都得捏着脖子,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剩下的刘九成欲哭无泪,很快山谷间就响起了惨叫。 倒是龙闲与山秀、水魄三人,颇为悠哉,前者原本刚来之时还有几分别样心思,见识过几人偶然间的出手,便彻底老实了,反倒是与同样掌管水运的女子杠了起来。 山秀眼睛眨了眨,看着天上大且圆的月亮,突然说道:“水魄姐姐,你说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 水魄温婉一笑,忘记了宿敌还在场,露出极为柔和的一面,轻声问道:“你想先生了?” 小家伙虽是少年模样,但到底是心思纯净,脱口而出:“难道姐姐不想吗?” 龙闲嘿嘿发笑:“水魄姑娘当然想,只是她的这种想,与你的不是一种,能听明白?” 山秀给绕糊涂了,抬起头看向水魄:“龙老头说的是真的吗?姐姐的想是哪一种想?” 一句话,让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龙闲是恼怒,心中不停咒骂着那个品行不端的道人,好事不干,倒是一口一个老头,让他在山秀面前颇为尴尬。 水魄略带嗔怪的瞪了山秀一眼,道:“日后见了真心喜欢的姑娘,可不能再这样说话了,会把人给吓走的。” 龙老头破天荒没有拆台,附和道:“这倒是句实在话,你小子以后离那穿道袍的远些,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山秀茫然看着两人,觉得难得他们站到同一阵线,便没有开口反驳。 水魄蓦地抬起头,轻声叹息:“也不知先生此刻身在何处,有没有危险。” 龙闲哂笑:“那个滑头至极的小子,别人死光了他都没事。” 听到他不太尊敬的称呼,两个山水精怪皆皱眉,齐声喝道:“龙老头!” “他妈的,狗道士!”龙闲怒骂,钻入湖心。 ......... 囚龙道中,远处轰鸣不断,秦四爷老而弥坚,与同境界的妖龙争锋都不落下风。 叶老很不厚道,存心坐壁上观,偶尔见了秦四爷挨上一记,还会拍着手叫好。 陈圣抬起手掌,点睛笔上的朱墨彻底干涸,看着面前不下百枝的阵旗,有些疲惫的问道:“让你记得阵法布局,都记住了吗?” 灵韵郑重点头,涉及到生死危机的事情,他不敢轻视。 “那便好。”将半数阵旗交给灵韵,陈圣一掠飞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低洼谷地,面积颇为开阔,两人各据一半。 时间缓缓流逝,秦四爷心越发沉了下去,此刻即便是他都有些动摇,若不是选择少年背后那幼蛟,而是与之联手镇压这头妖龙,提炼出的龙族血精未必不可以起效。 可惜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秦四爷目光凛然,手掌破入胸膛,拔出一口鲜血淋漓的骨剑。 叶老脸色凝重,“你可要想清楚,真杀了那蛟龙,哪怕离开了这方世界,对上一位大道有望的年轻人,你能活多久?” “只要能带着族人出去,老夫给他填命都行。”秦四爷心思坚定,握着自身肋骨炼化成的灵剑,步步逼近那妖龙。 谷底布阵的灵韵突然神色大变,惊呼道:“撑不住了。” 陈圣方才布下一半的阵旗,闻言咬牙,将剩下的旗子甩给灵韵,“我去拦住他。” 二人说话之间,秦四爷已经斩了妖龙,慎之又慎的收起尸身,循着气息找了过来,叶老紧随其后,自空中看见下方的大阵,不禁吸了口凉气。 “小子,这是大挪移阵法?”叶老有些吃不准。 陈圣洒然一笑:“前辈好见识,这种阵法我也是在古籍中找到的,据传失踪已有数千年。” “你的天资不错,莫要因为异族走上歧路,退到一旁,我可以忘记之前所发生的的一切。”秦四爷握着滴血的骨剑,对陈圣说道。 陈圣没有答话,而是以神识在寻找那头老妖,自从带着铜铃离开之后,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秦四爷继续开口,语气不可谓不诚恳:“人族难得出一位大字境的修行者,老夫实在不愿亲手诛杀天才,我给你十息考虑。” 陈圣莞尔一笑,此刻他最缺的便是时间。 向身后递了个眼色,一卷阵旗飞来,陈圣在空中,以神识操控着,一杆一杆投入阵眼之中。 对此,秦四爷似乎看不见一般,甚至陈圣还发觉,这位老人嘴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十息的工夫,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足够陈圣将布阵的进度推进许多。 时间到了,秦四爷摇头,眼中不无慨叹:“老夫会尽量留你性命,希望日后你可为我人族出一份力量吧。” 听到这话,陈圣心中的怒意反倒消散了不少,微笑着拔剑,行了古老的剑礼,“晚辈陈圣,向秦四爷讨教几招了。” 叶老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看着明明生死相向,却互有敬意的二人,低声笑道:“人族真是神奇。”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老妖出手 盯着那柄不断淌血的短剑,陈圣脸色无比难看,这种外道炼成的宝物,虽比不上他手中的仙剑,但握在真正主人手中,杀力往往要翻上几番。 一位化神修士苦心孤诣蕴养的骨剑,放在以往单是想想,陈圣就觉得要背脊发凉了,此刻真切的面对上,他才了解到这种大恐怖。 “唉,可惜了。” 叶老轻叹,脚尖一点出了谷。 血剑发出颤声,这是要饮血杀人的征兆,秦四爷终于压制不住,红芒在空中一闪而没。 顿时生出感应的陈圣抽剑回挡,一股巨力打在剑身,却没有将他击退,反倒是骨剑上沾的血气抖擞,如有灵性般没入体内。 一退十步,陈圣止住颤抖的手,不敢置信道:“你是血修?” 若不是那魔道里都最为旁门的血修,又怎么能够拥有扰乱他血脉流转的力量,一瞬间,陈圣感觉自己体内气血沸腾,经脉各处阻滞。 平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才交手一招便让自己实力大损,陈圣定定的望着秦四爷,咬牙道:“你要灵韵,到底是为人族还是为你自己?” “有什么区别?”秦四爷一击功成,似闲庭信步般走来,低语道:“我枯守血池百年,才悟出这么一点离开的希望,无论如今缺的只是龙族的血脉,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执意到这里来?” 陈圣置若罔闻,强撑着站起身子,握拳聚力,很无奈的发现,自己如今实力骤降,虽仍有超凡战力,但已无法对秦四爷造成威胁了。 “老妖怪,你再不出手我就毁去那铜铃!”陈圣冷喝,感应到老妖在附近,此刻存心看自己笑话,等着捡便宜。 “桀桀......小友这是说的哪里话。”一枚铜铃自虚空破出,铃面上浮现张谄媚的笑脸,老妖笑眯眯道:“老夫体内力量空乏多年,若不能补充一二,即便出手也无大用。” 陈圣冷哼,自然不会去相信他的鬼话,若不是自己在铜铃上留有暗手,只怕是这家伙一辈子都不会走出来。 “拦住他一会,我要布阵。”随口吩咐一句,陈圣飘然落下洼谷,此刻他没有时间清理体内乱窜的气血,得先将大挪移阵布好才行。 老妖盯住秦四爷,抽了一口凉气,啧啧道:“取自身骨血为兵,你这人族的后辈,倒是下得去狠手,老夫喜欢。” 秦四爷冷冷一笑,今日无论何人出现都无法阻拦他,数百年来,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谁挡谁死。 “怎么?想杀我?”老妖眸子眯起,铜铃无心而颤,发出极为浩大雄浑的声音。 这股声音中蕴含无穷无尽的伟力,将骨剑上淌着的血都蒸发不少,骨剑与秦四爷心意相通,他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没有做任何无谓的动作。 长不过尺余的短剑,在空中延伸出数丈的血红剑罡,对着金色铜铃狠狠劈下。 剑势摧枯拉朽,即便是老妖都不能抵挡,被从空中劈落,化为一道极细的长虹,撞入厚实岩壁中。 陈圣面色有异,他能料到老妖不敌,毕竟没有肉身,靠着口来历不明的古铃,注定是要吃亏的,只是不想这吃瘪来得如此之快。 眉头微蹙,陈圣瞟了眼只余十几支旗帜便能完成的法阵,忍不住握剑:“我去拦他,阵法完成之后,你自入琉璃盏中离开。” 灵韵欲言又止。 陈圣微笑道:“以我的逃命本事,没了你这累赘,难道还真会死在此地不成?” 入世不久的小蛟龙,此刻都难以相信这位陈山主说出的话来,看那秦四爷满脸杀气腾腾的样子,自己若走了,陈圣阵能活下来? 似是猜出心中所想,陈圣低骂道:“我若遇险自会有人来救,倒是你,举目无亲,真想等死不成。” 灵韵终于不再犹豫,揽过所有的阵旗。 二人对话看似不断,实则都只是发生在几息之间,陈圣复又持剑挡在秦四爷面前,后者瞄了眼地上大阵,沉着脸道:“你可知,龙族血脉在大荒中很难存活,他若是走了,多半就要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叶老缥缈的声音传来,为秦四爷补全了还未说出的话:“再者说,此处地势因龙族怨念生变,虚空中危机重重,那小子未必走得掉。” 这话一出,陈圣心中的疑惑才算是得到了解答,难怪秦四爷半点不着急,甚至存着听之任之的态度。 秦四爷微挑眉头,露出极为玩味的神色,叹道:“你若觉得老夫不近人情,我也不在乎,只是将来出了这方天地,莫要为难村子里的人就是了。” 陈圣讥笑道:“都是金丹起步的大修士,我一个无名小卒能做什么?” 秦四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人族几百年都难出一大金丹,你若不死,将来的成就绝不是我等可以想象。” 听到这样的高度赞扬,陈圣不仅没有半分欣喜,相反眼中嘲弄更盛,“秦四爷生得好一双慧眼,你不妨看看,我这血脉是否对你也有用处?” 他抬手割破手掌,淌出微微泛着金色的血液。 这是陈圣体魄的绝大秘密,老妖口中的飞仙之体,但面前的秦四爷好像并不认得,只是对这种金血流露诧异,仅此而已。 “四爷要不要尝尝?”陈圣狞笑,“我曾见过不少血修,他们中有人便是靠吸食他人鲜血来增进修为的。” 秦四爷哭笑不得,无奈解释道:“老夫只是通晓血法,并不是那啖人血肉的魔道修士,你小子天资不错,为何嘴上如此恶毒?” 陈圣微怔,皱着眉头问道:“你真不是?” “真不是!”秦四爷翻了个白眼,抬起血剑,遥指陈圣,道:“你的大挪移阵差不多了,是让那蛟龙冒险渡空,还是随我回村,自己决定。” 灵韵立在大阵中央,抬头看着陈圣,漆黑瞳孔突然变为最纯粹不过的金色,如两个灼目的烈阳。 “倒是个有心的,那小子希冀你陪他一同离开呢。”秦四爷淡笑,有此处混乱虚空为倚仗,他根本不惧陈圣的阵法。 陈圣如临大敌,三步一回头的落到阵法中央,以己身符纹造诣仔细推演,结果令他汗毛竖立,真如叶老所说,这囚龙道中根本不能渡空。 此刻陈圣只觉心在滴血,并非是因为无法离开,而是心疼为了布阵所花费的材料,几乎掏空了他身上所有的积蓄。 大挪移阵法,乃是各派设立传送法阵的简化,虽效力相同,但此法阵只是一次性的,用完即毁去。 这也就代表,陈圣苦心炼制的阵旗与法阵,注定要都打了水漂,且连个水花都没有看到。 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些端倪,灵韵黑着脸道:“大不了跟那老梆子拼了。” 陈圣一把拉住他,既好笑又好气道:“我们加在一起,都未必挡得住人家一剑,要去你去,我还想多活两年。” “知道了。”不咸不淡的应了声,灵韵轻移脚步,竟然真的要迎上那口不可抵抗的血剑。 陈圣只得苦笑,递过去唯一的保命符箓,道:“阵法不能白白布置,一会你拿着它,若是遇到什么危险能救你一命。” 前世渡劫期才炼制的保命符,哪怕虚空崩碎都能够让灵韵活下来,至于陈圣自己,只要灵韵走了,叶老还不会坐视他死去。 “啧啧......若不是知道如今的时代,老夫真要怀疑,你小子到底是不是某位仙人的子孙,连这种珍贵无比的东西都有。”老妖声音突然传来,其中的打趣意味极浓。 陈圣反唇相机:“你个老不死的缩头乌龟,舍得出来了?” 老妖赦颜一笑,“我若再不真正出手,只怕小友承诺我的,就要作废了吧?” 陈圣点头。 “罢了,你既然担心我借机占据你的肉身,就劳烦这位小兄弟借身躯一用可好?”老妖身在铜铃中,传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陈圣抬头瞟了眼天上,发现秦四爷并无异动,似乎没有察觉到此地的情形。 老妖淡笑:“算是一门障眼法,能瞒的时间有限,二位还请早下决断。” 两个少年衣带猎猎,陈圣发现灵韵这小子微微点头,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陈圣不敢轻视,反复确认几遍后,才对老妖说道:“要借用肉身可以,还请前辈交出一缕神念。” 老妖不满的嘟囔几句,才在他的坚持下交出了神念,虽只有一缕,但已经足够让他无法夺舍。 磅礴的神识力量入体,老妖感受着蛟龙身躯的强大,忍不住仰头长啸,一个纵身踏破了自己的障眼法,冷冷的盯着秦四爷。 “真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你,否则这辈子只怕难以感受如此强大的肉身了。”老妖咧嘴微笑。 灵韵本就是返祖归源的龙族,又经历过几次洗练血脉,体内更是蕴含着龙祖的精血,不谈其潜力,单是肉身强度就不弱一头同境界的纯血真龙。 秦四爷脸上的轻松写意消失,化神修士的敏锐感知让他知晓,面前的灵韵已非那头弱小的蛟龙。 叶老忧心忡忡的看着陈圣,咋舌道:“空余神念的前辈,你从哪座古坟里挖出来的?” 能与世长存的神识体本就不多,叶老入化神也不过多苟延残喘几十年,若没有陈圣的及时出现,他也不得不冒险走夺舍这一条道路,只是依据对陈圣的了解,他绝不会放任自己身边的人被夺舍。 陈圣摇头,老妖的来历太过骇人,无数万年前存活下来的老怪物,听着就吓人。 只见‘灵韵’抬起手掌,两人之间的空间瞬间出现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沟壑。 这不像是化神境该有的手段! 陈圣很明白,化神修士固然能够击碎虚空,但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般大规模的破坏,前世的他也是到了晚年,才能够做到。 这时候,陈圣看着老妖的眼神起了变化,藏着他神念的玉牌悄然握在手中,指节蓄力。 似乎是感受到这种生死威胁,老妖稍有收敛,笑着走向秦四爷,道:“你还能出三剑,三剑过后你这几十年的蕴养便废了,至于能不能诛杀老夫,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他竟将双手负在背后,真的放任秦四爷出剑。 叶老起哄道:“老四,出手可要记得留几分情,被把一身上好的血脉都给污了。” 直面危险的秦四爷可半点都笑不出来,郑重其事的握紧骨剑,从未有过的脸色凝重,一剑当空而出,如长虹,自天上垂落。 老妖嘴唇抿起,身前陡然出现一个清透圆盾,与剑气长虹碰撞,没有想象中的光华璀璨,剑气只是昙花一现,便荡然无存。 “小友,你从哪里挖出来这种恐怖存在?”叶老感到身体有些发凉,扭头看向陈圣,再度发问。 这一次陈圣没有沉默,而是苦笑着指天:“若我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您信吗?” 对于生存在这里的人而言,那座巍峨高大的封魔台,可不就是束缚众生的天吗? 叶老闻言愕然,随后心中明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道:“天上掉下这样一尊大人物,小友的福缘不浅呐。” 陈圣一笑置之,到底是不是福缘还两说呢。 只是想起,日后老妖与天机子见面的场景,陈圣便颇为期待,也不知两个老怪物碰头,会交织出怎样的火花。 心绪腾飞之际,秦四爷已经蓄力准备再出一剑。 这一剑的气势越发浩大,剑气的锐利连陈圣的体魄都感到刺痛,叶老倒是波澜不惊,显得很是平静。 囚龙道中,无数的怨念在飞速逃遁,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老妖则是淡淡的打了个哈欠,盯着那一抹掠来的红芒,眉眼眯起,第一次出手,弹出一指将其给夹住,手腕一抖便化为无数碎片掉落在地上。 做完了这一切,老妖很正经的点评道:“剑气够了,意还差点。” 单是这句话,好险没给秦四爷气得喷血,下方的叶老捧腹大笑,几百年都没见过秦四受这种苦头,当下觉得心中大快。 陈圣却是半点笑不出来,他根本设想不多,只是借用灵韵身躯,就能够让这老妖如此强大,若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肉身,老妖会强到何种地步。 “境界到化神之前,绝不能为其炼制身体。”陈圣心中暗下决定,至少到了化神境界,他才有把握压制住这头老妖怪。 空中志得意满的老妖若是知道,因为他自己的孟浪举动,导致拥有身体的时间无限延长,怕是要恼怒得以头抢地。 秦四爷沉默,剑上的血液已经散去不少,他眼神有些闪烁,看不透突然出现的莫大变数。 “怎么?不敢动手了?”老妖嗤笑,压低嗓音道:“你这后辈脑子真是不好使,想要龙血?简单,与那小子处好了关系,只要你肯付出代价,每次出点无足轻重的血液,细心保存总能攒齐,你又不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秦四爷握剑的手垂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大局已定,老妖一掠来到地上,恋恋不舍的出了灵韵肉身,进入那枚铜铃之内。 不是舍得,而是他这种境界的神识体,在灵韵体内呆的太久了,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陈圣随手将铜铃挂在腰间,实在不敢再将这位实力骇人的老妖怪收入识海。 这时秦四爷落下,颓然道:“我愿意天地精粹灵药,换取相应数量的纯净龙血。” 他措词用字极为考究,似乎是生怕陈圣不同意,急忙补充道:“你可以放心,老夫还可活百余年,等得起。” 陈圣莞尔一笑,并没有为难秦四爷,打趣道:“您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他与方禛约好的金麟台之战,眼看着就没剩下多少时日,的确是耗不起了。 叶老眉开眼笑:“二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日后可切莫再动干戈了,方才那样的场景,可实在吓人不轻呐。” 三人哈哈大笑,最终陈圣将昏迷的灵韵收入琉璃盏,秦四爷将藏在洞中的青壮放出,点了人数后勃然大怒。 陈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泾渭分明的两队人马。 七爷所属的大多是金丹中的好手,还有着不下一掌之数的元婴修士,伤势都很轻,相比较之下,那独臂青年这一边,就显得有些愁云惨淡了。 细问之后,秦四爷才得知,原来林苦一行伤势稍微轻些的,主动请缨去村子里请求救援,至于七爷的手下们,却是打定了主意坐享其成。 陈圣默然,将沿路收集到的尸身交给了秦四爷。 “你们!”秦四爷须发喷张,手掌攥紧,眼中杀机沛然。 元婴老修士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以为意道:“秦四爷,莫要忘了,我们是七爷的人,您无权责罚。” 秦四爷某种杀气收敛,冷漠道:“回到村子里再收拾你们。” 老修士淡然一笑,不过接下来的大荒之行他们收敛了许多,至少没有明面上针对,逢上探路开道的活,也不推脱。 陈圣作为旁观者都有些看不下去,秦四爷费力帮他们抵挡大荒侵袭,这些人却个个笑容诡异,眼睛深处藏着的傲气与轻蔑始终不曾离去。 到了第三日,众人才算是回到了村子。 萧拙早已等候在村口,见到他们安然归来,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只是看到一个个重伤的人,脸上的笑容无可避免的僵住了。 “死去的人名单跟尸首都在这了,你找人安葬,把他们的屋子清理出来吧。”秦四爷的声音难掩疲惫,冷冷的看了不远处喜笑颜开的众人,一闪离去。 “走吧。”叶老拍了拍陈圣的肩膀,叹道:“这种场面都见惯了,老七手下的崽子们虽然没有良心,但也算是村子的中坚力量,没有人会把他们怎么样。” 陈圣闻言不语,目光转过,恰好与那老元婴四目相对。 “老夫记得你,之前想要投靠被我拒绝,感觉不太好受吧?”老修士清先生淡然说道,眉眼间皆是调侃的意味。 手掌不自觉攀上剑柄的陈圣眼神冰冷,并不打算理会这个找死的老东西,转头看向萧拙,抱拳道:“人已经救回来,晚辈告辞。” “辛苦小友。”萧拙挤出笑容,让人领着陈圣进村。 不料陈圣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裴三爷回来后,请他出村一见。” 村口等候的人中并没有裴祈,想来应是有其他要事去了。 说罢,陈圣迈动步子,刻意饶了个远路,从清先生面前走过。 本就寿元无多,因此极看重颜面的老修士,此刻恨得牙痒痒,虽碍于萧拙在场不好发难,却是记住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少年。 身旁一人极负眼力,猫着身子跟了上去。 直到深夜,一身血迹都来不及洗去的裴祈才匆匆赶来,看着好整以暇的陈圣,皱眉道:“你让萧拙喊我,就是为了吃几块肉?” “自然不是这么简单。”陈圣笑着放下碗筷,甩出一块巨大的龙骨。 裴祈眼睛微亮,“这倒是个好东西,你想拿它换些什么?” 哪怕自己是陈圣的小师叔,裴祈都不觉得有资格白拿这样一件重宝。 “想换些布阵绘符的材料,劳烦小师叔留心一二。”陈圣没有客气,他如今几个乾坤袋里,就只剩下些矿石与灵药,其余琐碎的物品,都消耗了大半。 裴祈随意擦了擦手,坐在陈圣对面,拿起备好的碗筷,边吃边说道:“其他东西都好说,只是这丹砂你要自己想办法,村子里通晓此道的人不多,再加上兽血本就是紧俏物品,价值不菲啊。” 陈圣哑然失笑,这大荒中随处都是凶兽妖族,何时兽血倒成了稀罕玩意了。 从他表情看出心思,裴祈无奈道:“大荒里的凶兽血液当然可以用,只是内有一种凶性,很难与其他东西融合,你若要用,便只能以纯粹的血液绘符。” “再者说,这兽血是秦四爷的禁脔,村子里猎来的凶兽,都得放了血投入那口血池中,是吧?”陈圣瞬间猜出了全部情形,忍不住幽怨道。 裴祈愣了愣,随即低声问道:“怎么听这话的意思,你跟老四不太对付,在大荒中他欺压你了?” 一缕杀气悄然探出,陈圣错愕的发现,面前的裴祈脸色阴沉,手中的筷子弯成了个圆弧。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风云骤起 陈圣正要开口,却见裴祈已经飘然而去,片刻后拎着个鬼鬼祟祟的青年,冷哼道:“老七派你来的?” 那青年只觉眼前一花,目光便对上了满脸苦笑的少年,又看了看噙着怒火的裴祈,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三爷,小人对陈公子没有恶意的。” “那是自然,否则我就随手宰了你了,抛入大荒,神不知鬼不觉。”裴祈轻描淡写,旋即皱眉问道:“回去跟老七通通气,陈......你叫什么来着?” “陈圣。” “对!”裴祈一拍脑门,眼中神色变得肃然,凝声喝道:“村子里的争权夺利我懒得理,我也不管你们在动什么心思,陈圣是我的人,明白了吗?” 最后一声闷喝,如铜钟大吕,直接在青年心底响起。 “小人记住了,这就去回禀七爷。” 话落,青年缓缓起身,颇为诧异的看了陈圣一眼,才一跃离去。 裴祈转身,有些无奈道:“素日里懒散惯了,突然这样大嗓门,难免人家心里觉得不对劲嘛。” 陈圣哈哈大笑,“师叔嗓门倒是不大,只是这气魄,着实骇人呐。” 叔侄俩对视一眼,俱是笑了。 没过多久,从大荒中回来的七爷便得到了下面人的禀报。 “这话是裴祈亲口对你说的?”七爷凝视下方之人,虽知道他不敢欺瞒自己,心中却还是难以平静。 村子里九个地位超然的老人,除去这些年死在大荒里的五个,裴祈与另外一人都是惫懒性子,不愿涉足村中事务,这样站出来替人出头的,还真从未有过。 七爷喃喃自语:“看来要找老四谈上一谈了。” 这时候,那位清先生恰好就坐在下首,听得了此言,轻声答道:“四爷一回来就闭关了,有人瞧见他去了血池,似乎在囚龙道中有所收获。” 略带几分疑惑的哦了一声,七爷淡然问道:“你们也在囚龙道中,可知他得到了什么?” “不知。”清先生干脆利落的回答,以他们的实力能活命就不错了,岂敢到处乱走。 闻言,七爷沉默了良久,才摆手道:“派人点验伤亡,当疗伤的疗伤,不可有任何怠慢。” 清先生紧咬薄唇,有些不愿道:“七爷,这一次四爷的人死伤惨重,正是一个机会,您为何?” “你是想让我趁机发难?”七爷嘴角掀起极具讽刺的弧度,冷冷道:“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虽与老四争,却始终同为一族,又坐在一艘船上。” 面容呈现病态的清先生眉头皱了皱,尽管只有一瞬,依旧被七爷给捕捉到了。 七爷眼睛眯起,凝视这位对他有功,却在此次大荒之行中犯下滔天大罪的老人,漠然道:“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老人心神微颤,嘴角淌出一条血痕。 “这该死的血气,竟然如此顽固。”陈圣阴着脸,四爷打入他体内的诡异力量,就宛如附骨之疽一般,坚实的烙在身体各处,虽只是蛰伏,却阻滞经脉的运转。 裴祈提着酒壶坐在一旁,说是护法,实则打定了主意看陈圣笑话,对这位几乎事事都不用自己操心的师侄来说,能吃回瘪很是难得。 有裴祈在,陈圣自然不好将老妖给放出来,又无法拔除血毒,两人只好这样耗着。 裴祈喝完了酒,随手锤杀了几头不知死活的凶兽,才施施然说道:“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把秦老四找来。” 陈圣摇头拒绝,对那位心无恶念,却对解救人族有着某种偏执的老人,他还算不上完全放心,否则大可以进村。 七爷一脉的压力,在陈圣看来并不算什么,一些明里暗里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 只是秦四爷近乎疯狂的坚持,让陈圣有了些兴趣,既然无法根除病灶,索性便停了下来,向裴祈问及村子里的一些秘闻。 裴祈大呼头疼,他是个闲散性子,若不是看在整片大荒才有这么一处还算安生的所在,他早就溜之大吉了。 好在裴祈在村中呆的时间不短,位置也够高,便先讲起了最惹人关注的血池。 “这狗屁池子,”裴祈语出惊人,瞥了眼愕然的陈圣,才收敛了几分,正色道:“虽说我不喜欢它,但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村子能在危机重重的大荒中存在至今,那依托血池而建造的阵法,是出了很大力的。” “只是可惜,到头来守护村庄的力量,却成了真正困住所有人的枷锁。”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陈圣悠然回首。 秦四爷打趣道:“怎么?老夫脸上有花?” 陈圣哑然,平心而论,面前的老人称不上如何仙风道骨,甚至放在修行界任何一个门派中,都可能是容貌极不出挑的人物,完全一副敦厚人形象。 似乎有所感应,秦四爷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不要觉得老夫危言耸听,那口血池每日消耗的血肉数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即便是我,在真正见到之后,都不得不为其感慨。” “感慨什么?”裴祈冷冷一瞥,嗤笑道:“此后十年,你就差泡在里面了,这十年里老子给你擦了多少屁股,数的清吗?” 那个时代还未出现后面的五人,裴祈算是村子的中流砥柱,好不容易盼到秦四爷冒头,想着能将担子给移一移,结果这家伙一闭关就是十年,令得裴祈心中怨念不浅。 有些讪讪的笑了笑,秦四爷不敢去看裴祈,反倒是盯住陈圣,打趣道:“我的剑不是那么好挡的,体内如今不好受吧?” 陈圣脸色一黑,这老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四爷极不避讳的夹了块肉,吞下腹后才道:“你也别急着化解,这凝血剑气也算是我最巅峰的手段,似你这样的大字辈修行者,若能在它的束缚下破境,对将来裨益极大。” “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秦四爷了?”陈圣有拔剑的冲动,忍不住反唇相讥。 看着秦四爷张大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裴祈嘿嘿笑道:“你小子也别记恨,秦老梆子就这德行,老实待着就是了,若最后没捞着好处,我帮你揍他就是了。” 裴祈越说越兴奋,摩拳擦掌,大有此刻就想动手的打算。 陈圣不再遮掩,正色道:“四爷深夜前来,是做好准备了?” 秦四爷怔了怔,旋即点头,道:“是有了些准备,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你先去看看血池。” 裴祈神色大变,厉声呵斥道:“他只有金丹修为,贸然进到那种地方,若受到影响怎么办?” “我与血池有感应,这几日是煞气最薄弱的时机,错过了便要再等三年。”秦四爷抿着嘴唇,头一次敢直视裴祈。 裴三爷的态度亦十分坚决,不容置喙道:“那便再等三年,彻底稳固了元婴境界再进去。” 陈圣望着僵持不下的两人,无奈道:“莫说是三年,就是三个月我也等不了,至于所谓的煞气,我倒是有办法化解一二。” 秦四爷神色微变:“此事非同小可,大荒种族死后滋生出的煞气绝不寻常,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祈冷脸讥笑:“再浓郁的煞气,你秦四日夜泡在里头,不也没如何吗,还因祸得福,拥有了今日的修为境界。” 陈圣投来疑惑目光,“这血池竟还有这种功效?” 裴祈指了指,道:“你若见到秦老四生不如死的过程,便绝不会想用这种方法增强力量了。” 此事乃是村子里的绝密,即便是老一辈的人中,也就裴祈与秦四爷两个知晓,昔年后者为了血池不知投进去多少心血,几度险些丧命,可谓是险象环生。 似乎并不打算细谈这些,秦四爷惨然一笑,道:“明日我会带些煞气出来,你自行感受过后,再决定要不要进去吧。” “这倒是句人话。”裴祈拍了拍陈圣肩膀,笑道:“别看这家伙表面风光,实则内心阴暗得很,日后你到了血池中,便能窥见他的全貌了。” 看着裴祈大有深意的笑容,陈圣故意玩味道:“师叔知道这么多秘闻,就不怕秦四爷杀人灭口?” 他笑了笑,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裴祈笑骂道:“别觉得师叔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与你说句交心的话,能在这片土地上苟活百年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陈圣驻足,目送那道高大背影远去,旋即陷入了沉思。 翌日,方才破晓萧拙便匆忙赶来,见了两个胡吃海塞的饿死鬼,如遭雷击。 “这可是一头流传上古血脉的异兽啊,你们这两个天杀的。”萧拙给气得捶胸顿足,尤其是见到裴祈扬起没剩下多少肉的腿骨,‘憨厚’的问他要不要吃后,心中怒火越盛。 陈圣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安抚,笑呵呵道:“晚辈特意留了块最好的肉,就等着前辈来大展拳脚呢。” 萧拙颇为无奈,熟络的弄好了菜肴,在满目狼藉的桌上开辟出一片净土,边吃边说道:“陈小友,这回我可真得跟你道声谢了。” 陈圣轻笑,拿手指敲了敲桌子,眼力还算过得去的萧拙瞬间像吃了苍蝇一般,百般不愿的将没来得及尝上几口的菜肴推过去。 “萧前辈,谢就不必了,若有闲暇多来帮帮手就是了,您的手艺,远胜过我吃过的任何一家仙门食阙。” 没有什么比当面夸人更有用的人,即便萧拙丢了到嘴的美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若都是这样好的食材,萧某没时间也要有时间了。” 只见陈圣轻捏住嗓子,学着他早先的语调:“这可是一头流传上古血脉的异兽啊,你们这两个天杀的。” 在萧拙的错愕神情中,裴祈终于哈哈大笑,“萧拙,你小子也有今天,只可惜老子不擅丹青素手,要不然非得把你那副表情给画下来,流传千古也不为过啊。” 萧拙哭笑不得,面前这一对叔侄,未免也太没正行了些。 一番风卷残云,三人总算结束了谈笑,陈圣率先问道:“囚龙道中发生的事情,萧前辈打算如何处理?” 四爷一脉近乎死绝,那位清先生却能够保存下大半的好手,这其中没有猫腻,怕是说出去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萧拙沉吟片刻,神色有些痛苦道:“如今七爷势大,超过半数的元婴修士都是他手下的人,若真要处置,只怕会引起哗变。” 裴祈冷笑:“变就变了,早年情形比这还遭我们都挺过来了,难道没了他老七,村子还能给妖族破了?” 陈圣亦提出疑问,虽说没了七爷等人猎杀凶兽的数量势必折损,但剩下的人多费些力气,总能撑过去的。 明面上就有两位化神,还犯不上为一些元婴修士苦恼。 对此萧拙感到颇为无奈,“二位仔细想想,七爷那么一大帮子人,真要是逼急了,他们肯走入大荒?” 一瞬间,陈圣与裴祈都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处于一个都不敢打的状态,一旦撕破脸,血池势必就要断供,届时嗷嗷叫的凶兽们冲了进来,除了少数几个人,大家都得完蛋。 裴祈怒骂道:“他娘的,早知当年就该让他死在大荒中,如今倒是成了气候,还动他不得了。” “动是一定要动的,否则日后老七手下的人就真没了规矩。”萧拙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在陈圣错愕的目光中恶狠狠的骂道:“一帮子贪生怕死的混账玩意,大不了我豁出去这个村长不做,也要宰了他们。” 陈圣心中稍定,有这样的首领,才算对得起那些死去之人的付出。 胸中郁气得到了宣泄,萧拙重新变回那个满面和气的敦厚长辈,轻声道:“林苦醒了,听闻你来了,想见一面。” “走吧。”陈圣干脆利落,对这位也算是共过生死的青年,他的感官其实不差。 裴祈阴沉着脸,摆手道:“我就不去了,若有人想欺负你,再来告诉师叔就是了。” 陈圣不禁苦笑,他虽实力受损,但还不至于如此沦落,村子里除去少数几人,还真没人能够挡得住他。 这一次的进村格外顺利,沿途碰上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七爷麾下的,尽管没有好脸色,却也不敢明着风言风语。 一直走到小院,萧拙推门而入,林苦正泡在巨大木桶中,底下燃着火,桶内是不知名的药物。 见到陈圣,林苦涣散的眼神瞬间聚拢,若不是身无寸缕,就要起身行礼了。 陈圣神色极为古怪,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这桶里的药液是哪位前辈配制的?” 萧拙一怔,旋即好整以暇的打量陈圣,不停打着眼色。 看着满脸写着快夸我的萧拙,陈圣心中一片恶寒,用同情的目光看了林苦一眼,道:“能从大荒里逃出来,你的命挺大。” 林苦脸上闪过一抹黯然,颓然道:“只是可惜了那么多位前辈,活活送了性命。” 闻言两人皆沉默了,尤其是见过那种惨状的陈圣,心中不可谓不哀叹,实际上若是那位清先生愿意一起,本可以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萧拙脸上哀伤一闪而逝,取过一旁的草药,碾碎了揉成汁水滴入桶中,是一种最原始却最不浪费药力的方式。 陈圣本想开口阻拦,想了想便又算了,让林苦就此置身事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秦四爷留下一些东西,你随我来。” 两人入了院子角落的小屋,萧拙取出一枚赤红的圆润珠子,郑重其事道:“血池煞气凝结非同小可,你记住千万要慎用。” 陈圣点了点头,亦递出一物,笑道:“算是提前付出的一点报酬,日后四爷摸索出了离开的门道,还望一定要捎上晚辈。” 萧拙瞟了他一眼,无奈道:“就是我不想带你,裴祈也未必肯答应啊。” 相视一笑,陈圣又接过筹集的一些琐碎材料,轻声道:“若村子局势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日,我可以出手一次。” “你小子,少乌鸦嘴。”萧拙骂完,脸上的笑意却是很快敛去,一个外人都能察觉到形势的异常,可见事情到了怎样一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算得上是满载而归,陈圣的心情尚可,并不急着出村,相反闲逛了起来。 走过一座宅院,苍老枯槁的气息迎面而来,陈圣抬眼一看,笑了:“杀气腾腾的,你是又打算射杀我吗?” 清先生冷冷发笑:“陈小友如今可是三爷护着的人,老朽活不了几个年头了,哪里还敢在您面前猖狂?” “那可未必,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死前能闹出一番动静来,是不会甘心的。”陈圣丝毫没有客气,恶毒的猜道:“你方才说没几年,我看未必吧。” “呵呵......随小友怎么说,我今天来只是想请你传句话,务必让裴三爷记住。”清先生没有理会他的不敬,与当日的阴鸷老人显得大为不同。 “什么话?” “老朽斗胆,想请三爷不要插手这一次的事。” 陈圣眼睛微微眯起,笑道:“裴祈向来不管村中事务,想必这次也是一样。” 老人摇头,缓缓说道:“若是没有小友的出现,三爷自然不会出面,他本就是超然物外的存在,哪一方占据主导地位,于他改变并不大。” 陈圣心中暗暗点头,这一点倒是真的,实力达到一定级别后,底层的势力争夺很难牵扯到他们头上,甚至双方都会刻意规避。 尽管裴祈没有明说,但陈圣多少能够猜到,他至少有着不弱于化神的实力,这样的人入局,影响太大。 陈圣莞尔一笑:“这么说来,七爷是觉得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有些碍眼了?” “小友未免太过看轻自己了,你能在囚龙道中闯荡,光是这份胆色,便足以令人敬佩了,若是老夫再年轻个几百岁,兴许还会与你结拜也未可知。”老人笑容和蔼,全然没有守住洞窟时的杀机。 陈圣摆手道:“别,我这个人惫懒的很,旁人的事情不想也懒得管,这次肯去囚龙道,萧前辈是花足了价钱的,至于你所担心的,我只能说两不相帮。” 说完陈圣便迈步离开,几个闪烁出了村子,他相信自己的暗示已然足够明确。 清先生驻足许久,才大笑,笑得无比畅快,只觉得胸中沉积多年的郁结,终于有了可以疏导的口子。 暮时,七爷听完清先生的话,皱眉道:“你觉得这个小子可信?” “此子性格古怪不在裴祈之下,但终究不是裴祈,有着不可忽视的弱点,七爷若是愿意费心思拉拢,关键时刻未必不能派上用场。”清先生笑容满脸,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能在村子里拉出一大帮子人马,七爷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当即下了决定:“此事由你来负责,不求那少年彻底倒过来,只要别站到老四那边就成,再有就是,让几个人去看看,那侥幸活下来的林苦究竟知道多少。” 心中大喜,清先生躬身离开。 不得不说这位大先生效率奇高,当天夜里陈圣便收到一大批的材料,其中甚至包括极稀罕的兽血,虽数量不多,却也足够表示诚意了。 裴祈蹲在一旁,酸溜溜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见老七那家伙给谁送过礼。” 陈圣淡笑,捡出自己所需的一些,剩下的都给他抛了过去,道:“我这是师侄也算是借花献佛,师叔莫嫌礼物轻了就是。” 裴祈瞬间没开眼笑,大袖一挥便收了面前的小山,轻咳几声,装模作样道:“苍蝇腿也是肉,师叔不嫌你寒颤。” “师叔此言,倒是颇有几分师尊生前的风姿。”陈圣恍然失笑,想起不曾接手藏月山前的岁月。 裴祈撇嘴瞪眼:“放屁,以师兄的榆木脑袋,能说出我这样神韵天成的漂亮话来?” “是是是......还是您老人家厉害。”陈圣会心一笑,殊不知裴祈此刻的神貌,与那个抠抠搜搜的老头,形似神更似。 目光朝村口瞄了眼,裴祈正色道:“秦老四往这边来了,看着挺着急,至于要不要入那口诡异的池子,你自己做决定,有师叔在没人能强迫你。” 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围杀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怕是要感激涕零了,陈圣却只是淡然笑了笑,反问道:“师叔对那口血池怨念颇深,吃过亏?” 裴祈瞠目结舌,摇头苦笑道:“师兄能教出你这么个脸白心黑的小子,真真是活见了鬼了。” 说话间,秦四爷已掠至身前,满身的气血翻涌,隔了十步陈圣就嗅到那股子难闻味道了。 裴祈面无表情说道:“有什么事就站那说,臭的跟烂咸鱼似的,辣老子的眼。” 秦四爷瞥了他一眼,浮现一抹快意,哈哈笑道:“没什么,老夫只是来问问,小友心中可有决断了?” 陈圣皱眉:“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四爷急什么?” 面前的秦四爷虽眉眼带笑,但陈圣依稀能够感受到,他心中极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焦急。 裴祈身子移了移,横亘在两人中间,当然,从裴三爷的目光游弋来看,傻子都明白他是站在谁这一边的。 秦四爷颇为无奈,没好气道:“老夫是急躁了些,二位也犯不着如此敌视吧,你们放心,在这池子里泡了半辈子,说三天就三天,错不了。” 陈圣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四爷今天偷摸前来,是有何要事?” 令陈圣愕然的是,这位头发都白了大半的秦四爷,竟然露出小儿女的幽怨神色,轻声叹息道:“说起来这事与你也有些关系,所以老夫觉得该告知,另外,听完之后小友若是觉得不想管,只当是今天没见过老夫就是了。” 陈圣任由老人目光凝视,过了一会,才低声问道:“四爷说的,可是林苦?” “这个自然,老七手下人的图谋我早就知晓,可是这次实在过分了些,萧拙与我都不会长久的坐视下去......” 秦四爷还未说完,陈圣便沉着脸补充道:“因此存活下来的林苦,便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看来,只要林苦死了,这桩背地里腌臜事就摆不上台面,双方也不用撕破脸。” “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一些胆大包天的,据说已经去过萧拙那里,被拒绝了,接下来恐怕要下暗手了。”秦四爷自嘲一笑,他如此苦心孤诣,到头来却要面对这些。 “这件事他不会插手!”裴祈大手一挥,目光凝视秦四爷,一字一句道:“老七谋划多年,手底下也算是有不少好手,可你们两个也都是化神修士,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秦四爷嘴唇轻抿,不无苦涩道:“接下来的几日,我需将妖龙肉身彻底炼化,无暇分心他顾。” “至于萧拙......有人来报,在百里外出现一批老兽王,他已经带人前去了。” 裴祈听完,冷声嗤笑道:“这么说,你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在这种关头,突然出现的一大批兽王,由不得裴祈不多想,再者说七爷一脉的好手不少,却独独让萧拙带人迎战,这一点就大有文章。 陈圣盘膝而坐,把酒壶放在腿上,淡然说道:“恕我直言,或许正是因为四爷与萧前辈的这种忍让,才将七爷推到了如今的位置。” “这话倒是不假,若没有一大一小两只缩头乌龟,老七能有今日的气候?”裴祈冷哼。 每逢有战事,但凡不愿贴近老七一脉的,都被安排着冲在前头,这些年七爷手下的人出村猎杀凶兽也是最少的。 这些事情底下人自然见得到,只是好不容易能有个安身之地,加上萧拙与裴祈出手还算勤快,伤亡不大,怨气也就散了许多。 秦四爷满脸愧色,这也算是给人指着鼻子骂了,对裴祈他有种天然的无奈以及,敬畏。 同批的老人中,也就秦四爷知道这看似吊儿郎当的三爷的性子,对争权夺利的事情属实不喜,没吐口水在自己脸上都是给面子了。 陈圣没有纠缠太久,开口道:“我与林苦也算有几分香火情,前辈若是不放心,把他带来就是了。” 裴祈神色微变,刚想制止,就瞥见陈圣脸上神情。 似自嘲般惨然一笑,裴祈撇嘴道:“可别指望我会出手,师叔只在乎你的死活。” 陈圣扭过头,瞄了这位嘴硬心软的师叔一眼,抿嘴道:“只要不是化神修士亲至,师叔坐在一旁看戏就是了。” “那敢情好!”裴祈激动地拍大腿,急声催促道:“赶紧把人带来,别耽误了老子看戏。” 秦四爷眉头轻挑,袖子一挥,巨大的药桶重重落在地上。 林苦惨叫道:“叔祖,您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吗?” 陈圣抬眼去看,发现这位故人鼻青眼肿的,似乎挨过一顿老拳。 面对晚辈的林苦,秦四爷可没有了那份小心翼翼,威严的哼道:“若不是你资质太过愚钝,老夫犯得着动用秘术为你拓宽经脉?” 艰难抬起手揉了揉眼眶,林苦怯怯道:“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秘术。” 秦四爷瞪眼,林苦瞬间泄了心气,悻悻然将头埋下。 陈圣哑然失笑,接过秦四爷递来的信物,道:“希望明天还能再见。” 裴祈抻了抻腰肢,没好气道:“你们这两只狐狸,命比谁都长,却在担心这个?” 秦四爷嘿嘿一笑,甩下各种凶兽材料,飘然离去。 “啧啧,老四也算是大出血了,看来这个叫林苦的小子跟他的渊源不浅呐。”裴祈弯腰挑拣,选了七八件物什,便将剩下的推了过去。 陈圣一言不发,将林苦从木桶中捞出,盯着那一大桶的灵药汁液,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该死的败家玩意!” 林苦挠了挠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声问道:“前辈说什么?” “没什么。”重新恢复了淡然神色,陈圣召出青铜巨鼎,将药液换了过来,又往其中投入几味药材。 丹火在鼎下燃起,没过多久鼎中液体便沸腾了起来。 没有理会林苦杀猪般的惨叫,陈圣对裴祈笑道:“劳烦小师叔盯着,火别灭了就行。” 裴祈有些惊讶:“你这是要活烹了他?” “师叔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浪费了药力,冗余下来的能炼不少疗伤丹药。”陈圣随口抛下一句话,便端坐在一旁。 需要他做的事情还不少,光是配制丹砂这一条,就有的忙活了,对能够支撑起庞大法阵的血池,陈圣不敢轻视。 裴祈听着林苦的惨叫,心里想这家伙不会在鼎里头吓得屁滚尿流吧?若是那样的话,日后享用这一炉丹药的人,未免也太过凄惨了些。 心念及此,饶是裴祈的散漫性子,都不禁打了个冷战,深深的看了陈圣一眼。 “只希望以后不要用到这小子的丹药才好。” 暗自喟叹一声,裴祈目光落向村口,到了他这种修为的人,想要以神识覆盖一个不大的村落,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村子中央一座偏南的屋子里,七爷听着下面人的回报,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是说,那林苦也消失不见了?” “是。” “这倒是古怪了,村长出门猎杀凶兽,总不会还带着个身受重伤的小子吧?”有人轻言调侃,在他们看来四爷一脉的人根本不成气候。 多年的颐指气使,七爷一脉的人养出的骄纵傲气,令他们很难将旁人看在眼里,更何况是那个遇上谁都和和睦睦的萧拙。 清先生摇头道:“以萧拙的性子,未尝没有这种可能,只是秦四爷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样,他总不能把林苦带进那个地方吧?” 声音戛然而止,提及那个村子命脉一般的地方,七爷都来了兴趣,低头看向一些人问道:“你们待在老四身边多年,可曾知道那地方具体在哪?” 一人走出,恭声答道:“属下有愧七爷所托,数十年过去了,也只知道大概在村子中央区域,具体位置不详。” 七爷点了点头,“那以你们所看,林苦可能被带进那里吗?” “绝无可能,先不说其存在是何等的机密,单是其中浓郁到了极致的怨念,林苦区区金丹修为,又重伤在身,进去与找死无异。”方才开口的老人语气坚决,为血池供应血液多年,他岂会不知其中凶险。 “这一次老四从囚龙道带回来的东西,你们都没有见到他就闭关了,定是所图甚大,想必不会让人干扰了。”七爷声音醇厚,淡然道:“让在外面的人用点心,如果发现了林苦,想办法杀了他。” 众人谈话间,有亲信从帐后走来,凑到七爷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这位威严老者蓦地笑了:“裴祈沉寂多年,这一次也想来趟这浑水?” 清先生闻言色变,正要开口。 七爷笑着吩咐道:“林苦在村外那个姓陈的小子手上,你派几个人去请回来。” “是!”清先生脑袋微微垂下,满脸的森然杀意。 裴祈第无数次扭头,张开嘴巴,只是看见陈圣那股子疯魔的劲头,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送到陈圣手上的凶兽血液品诣极高,大部分都属于元婴级别的存在,若没有那点碍手碍脚的煞气,绝对是极好的绘符材料。 陈圣此刻只恨自己在禁地中太过大意,诛杀许多妖兽,却独独忘了提取其血液精魄,至于猿石二人的血液他倒是有不少,然而皆是极为纯净的血脉,用来绘符太过浪费。 五道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与此同时,陈圣从艰苦卓绝的驱煞中醒了过来,缓缓站起身子。 走近铜鼎,看了眼药力的炼化,陈圣满意点头,盯住那为首的老人,淡笑道:“咱们还真是缘分不浅。” 清先生含笑:“你我同为人族,能在这蛮荒天地中相遇,缘分自然是不浅的。” 陈圣洒然,越过了铜鼎,停在二十步距离的位置,缓缓道:“先生这一次来,总不会又是给我送东西来了吧?” “老夫惭愧,此次来是要向小友问一个人?” “何人?” 清先生指了指铜鼎,咧嘴笑道:“萧村长的药浴味道,村子里的人都很熟悉,我要找的就是里面那位小友。” “林苦?”陈圣哈哈大笑,“先生可知道,他曾与我一同从鬼门关中走过,论起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小友怕是忘了,大荒一行凶险也不小,在场几位都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深知大荒凶险,才会放心不下林苦,接他回村子里养伤。”老人的话可谓是滴水不漏。 陈圣心中冷笑,这些人还有脸在他面前提起囚龙道,当日持弩,张嘴便要射杀自己的人,此刻却在这里高谈阔论。 恍惚间,陈圣没了闲谈下去的兴致,随口道:“他在我这里很好,各位请回吧。” 清先生脸上笑意更盛,“小友外道了,我等乃是一片好心,七爷手下有最好的药师,疗伤的手段远胜过萧村长,我这也是为了他的伤势着想。” “要打便打,你们几个有完没完?”憋着坏等看戏的裴祈神色不悦,一掠而来,手指按在老人胸膛,叱骂道:“你一个没几年活头的老梆子,仗着老七的势头耀武扬威也就算了,但别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 目光扫过,裴祈嗓门极大:“再废话一句,老子一巴掌拍碎你们。” 清先生嘴角被咬得溢血,咬着牙看向裴祈,一字一顿道:“三爷这是想要插手吗?” 裴祈脸色冰冷,挤出几分不算好看的笑容,巴掌已然甩了过去,结结实实落在那张老脸上,狞笑道:“老子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裴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清先生给打得脑子发胀,厉声喝道。 又是一巴掌拍下,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只听到裴祈轻哼:“老子什么身份,你也配直呼我的名字?” 好在裴祈手下留情,只是存心让这老梆子丢脸,没留下太重的伤势。 受到了莫大侮辱的老人没再去看裴祈,而是将目光移向陈圣,养气工夫着实不赖,竟还能好声好气问道:“小友,能否为老夫让出一条道路。” 陈圣微笑,招手握住一口裴祈无聊时候削好的木剑。 清先生喟叹一声,吩咐道:“动手吧,记住不可伤了小友性命。” 对那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关注着战局的裴三爷,老人是真的怕了,他爱面子不假,可有些面子掉了便是掉了,捡不回来的。 即便是如日中天的七爷,都曾直言不可得罪裴祈,他一个大道无望的老修士,哪里有这份胆气。 反观战局中,陈圣以木剑对四位历经厮杀的老元婴,竟也能够不落下风。 裴祈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十分惬意的表情,作为藏月山的老人,他自然认得陈圣手上所使的剑法。 名为揽月,有传言说是开山祖师创下的剑法,谈不上如何精妙,甚至可以用粗制滥造来形容。 若不是曾见过师兄使这门剑法的威仪,裴祈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祖师随手从街边摊贩买来的凡剑。 此刻陈圣御剑,就大有乃师之风,几个元婴看着招式威猛,拳拳掌掌都能取人性命,实则是在给陈圣喂招,白做嫁衣。 村口,七爷一行也在观望,一个小小的林苦牵扯甚大,窥见战况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这小子只有金丹修为吗?” 身后一个亲信哑然,心中震撼不小。 沉心观看了一会,七爷才失笑:“大字辈的修行者,难怪拥有这份心气。” 良久,七爷又轻声叹息:“可惜了,这样的天骄人物,不该困在这方小池塘里的。” 陪站在一旁的几人,听着七爷如此高的评价,皆露出异色,心绪不一。 不用回头就知道手下在想什么,七爷笑骂道:“收起你们的心思,裴祈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性子闲散,可也不代表能容忍旁人把手伸到他的碗里去。” 众人这才恍然,旋即一抹刺骨的冰寒自心底升起,在元婴境界待了多年的老家伙们,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裴祈笑着收回了目光,盯着越发胶着的战况,心中不可谓不快意。 想当年,老子可是靠着这一手揽月剑法,恶心了不知多少境界高出好几重的老梆子。 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个老梆子的裴祈,贼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壶美酒,刚打开盖。 “偷喝我的酒?小师叔这可就不太厚道了。”陈圣御敌之暇,回过头调侃道。 裴祈愕然,旋即笑骂道:“喝就喝了,你小子还能让师叔吐出去不成?” 陈圣淡然一笑,手腕翻转,挑出朵养眼的剑花,木剑抵上一位元婴修士的手腕。 磅礴的武道元气冲出,如山岳般沉重的力量轰在胸膛,也就是这位老元婴战斗经验丰富,几乎本能的回调真元防范,才堪堪保下一条命来。 “四位前辈,生死搏杀中还敢分心,是瞧不起晚辈吗?” 听着陈圣叫嚣一般的话语,余下的三人心中满是苦涩,被打得无再战之力的老人,实力在四人中是最强的,他们继续缠斗下去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冷冷的剐了清先生一眼,原本以为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们才没有拒绝这位老友,此刻却是落到这种境地,心中自然诸多埋怨。 七爷笑着对身旁人说道:“能与大字辈修行者交手的机会不多,你们也去吧。” 一群老掉牙的家伙们面面相觑,真拉不下这个脸,最终有三人走了出来,脚步一点加入了战局。 裴祈幸灾乐祸道:“小子,这三位可是老七身边的红人,都有元婴后期的实力境界,你行不行?” 陈圣略带几分无奈扭头,白眼道:“好歹也是做师叔的人,能不能自持下身份?” 裴祈嘿嘿发笑:“不趁你实力低的时候多欺负欺负,难道等着过年不成?” 陈圣哑口无言,索性又召来一柄木剑,以双剑对敌。 裴祈眼睛一亮,啧啧赞道:“大金丹也就算了,还是位九窍玲珑心的怪才,真不知师兄从哪个上古遗迹中翻出你这样的怪物。” 能在境界前冠上一个大字的,即便前世的藏月山都不曾出现过,每一个都是可以越境战斗的怪物,而能见一片心掰成几瓣用的人倒是有,但同样罕见,几乎数百年一出。 陈圣无暇顾及师叔的怪叫,他知道自己一心多用的本事根源,毕竟是曾触摸天道的大修士,境界虽已不存,这份心力还是在的。 清先生阴沉着脸,取出镂满了古怪符纹的弓弩,当日在囚龙道中便是以此逼退了陈圣。 “小友,我等一片赤诚之心,你又何必执意阻挠呢?”老人不疾不徐的声音下,是弩箭上弦的杀机凛冽。 陈圣头都没回,随口道:“有本事的话,来抢人就是了。” “那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实际上这位老先生确实没有客气,因为话音都还未传出太远,弩箭已然飞出,擦着陈圣的脸射向那座青铜巨鼎。 特殊炼制过的箭头撞在鼎上,砸出个不深不浅的凹槽。 清先生微微变色:“怎么可能?” 不远处的七爷亦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旁人不知,这套弩箭乃是他花了不少气力炼制的,全力施为之下,便是半仙兵都不难以轻易挡下。 裴祈则是眼放精光,全然没有理会鼎被丹火烧的有多热,一把扑了上去,如获至宝般,咧开嘴傻笑道:“好东西啊......” 不幸目睹了这一幕的陈圣忍不住以手扶额,结果被一位老元婴觅到了机会,一剑劈在身上。 单薄的衣衫裂开大大的口子,露出精壮且流淌着光韵的肌体。 七爷瞳孔骤缩,旋即一闪没入虚空。 那位元婴修士亦是骇得不轻,这一剑不仅没如想象中的鲜血淋漓,相反虎口被震的淌血。 陈圣冲他咧了咧嘴,木剑翻转,看似随手刺出一剑,却让这差半步跻身元婴后境的老修士亡魂皆冒。 关键时刻,尖锐的破风声袭来,弩箭瞬息而至,撞上了避无可避的一剑,才让老修士留下一条性命。 只是半边身子被剑气所伤的老人,注定无法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了。 一个纵身退出七步,陈圣瞄了眼鼎下的火焰,抽出闲暇抛了块灵木进去。 “岂有此理!” 几位老人给气得火冒三丈,几乎同时欺身上前。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章 入池 能够跨入元婴境界,且是在大荒中血腥搏杀出来的,几人的手段都不弱,至少比陈圣前世见过的一些大门大派,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硬生生堆出来的元婴要强上许多。 这样几个人,不顾生死的出手,即便是陈圣都不得不退让一二。 选了个境界稍低的老人为突破口,陈圣脚步一踏,两柄木剑如游龙。 恋恋不舍从青铜鼎上下来的裴祈,头也不用回,就知道被挑中之人必定要惨了,揽月剑法中最令人称道的破字术,给那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子修得炉火纯青。 “你敢!”突然一声厉吼,裴祈出现在那名老人身后。 恐怖的波纹荡开来,陈圣撤剑回身,几乎眨眼离开了包围圈。 裴祈凝视虚空,冷喝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不要自己找死。” 清先生在内的几位老人皆凛然,在村子里生活了数百年,还从未见过这位裴三爷如此杀气腾腾,委实让人心中一震。 陈圣的视野中,那处与周围有些不太相衬的虚空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因为陈圣几乎能够确认,他绝不是七爷,甚至不像是人族。 如他猜测的一样,七爷笑着自远处走来,冲满脸冷意的裴祈说道:“三哥何必如此,我们要的不是陈小友。” “那是你们的事,要是能把这小子打趴下,算是本事,我可以不管,但让一些老掉牙的家伙出手欺负人,可就得问我这个师叔答不答应了。”裴祈哂笑,旁人怕这位权柄滔天的七爷,他却不觉得有什么。 不惹到我头上万事好说,可要是有人瞎了眼,那就有得说道了。 七爷沉默许久,微微摆了摆手,暗处的那人悄然退去,随即转过头,问道:“小友能否卖老夫一个面子?” 陈圣干脆利落:“七爷何不卖我一个面子?” 两人目光对碰,七爷才忍不住苦笑,叹息道:“那便战上一场,各凭本事吧。” “正该如此。”陈圣眼睛明亮,这回他没有继续使木剑,而是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锋芒毕露的宝剑。 七爷瞳孔微缩,疑惑道:“仙器?” “既然要动真格的了,晚辈也不好总拿木剑忽悠人。”陈圣轻弹秋水般明润的剑身,咧嘴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那两位吃过苦头的,用木剑尚且难以拿下,更何况握住这等神兵利器。 再有就是,裴祈端坐在一旁,虽看似笑容和睦,但没人敢忽视了这位裴三爷,有他在,一些生死搏杀才能使的手段,注定是没法用了。 素日里大家杀的都是大荒里的凶兽,自然可以全力施为,今天有裴祈在,束手束脚的,根本没法打。 七爷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大有深意的看了眼陈圣,失笑道:“好吧,既然小友要保他,留着就是了。” “走。”轻轻的一声令下,包括暗中持弩的清先生,都不甘的离去了。 刚生出几分战意的陈圣哑然,颇为遗憾的推剑入鞘,缓缓笑道:“师叔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若喜欢这青铜鼎,拿去便是了。” 裴祈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哪里有半点前辈高人的样子,点头连连道:“你小子家底殷实得很,师叔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陈圣无奈摆手,看了眼鼎中少了大半的药液,随手一招,七八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丹药出现在手中。 陈圣噙着坏笑问道:“此药效力不凡,送给师叔如何?” 裴祈撇嘴,没好气道:“药是好药,就是给林苦这小子祸害了,你如果真有这份心,改天重新炼一炉就是了。” 要让他吃这洗澡水淬出来的宝药,裴三爷情愿伤着。 陈圣点了点头,今日局势,有没有裴祈在会是两种不同的局面,抛开两人的关系不谈,单是这一份交情,可就不只是一两炉疗伤丹药可以抵还的。 将林苦从鼎中拎起,陈圣笑骂道:“这萧前辈配的药是不错,可以你纤弱的筋骨,再消受下去可就只剩下坏处了。” 听到这话,肌体生辉的林苦瞬间醒转,茫然看向陈圣,问道:“前辈说什么?” 把这因祸得福的小子放下,陈圣白眼道:“那位秦四爷对你不错,舍得耗费修为替你开筋拓脉,加上萧拙半桶水的药理之术,竟然冲破了一重境界。” 总算是听明白了什么的林苦肃容,沉神内视,这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突飞猛进,成了位在东海各岛都算得上人物的存在。 可惜金丹中期的修为,在这个村子里着实寻常,只算是中下游人物。 陈圣瞄了裴祈一眼,道:“师叔,能否帮个忙?”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这在修行界中也适用,裴祈满脸堆笑道:“只要别让我帮你杀人,其他都行。” 没好气的翻个白眼,陈圣道:“明日我会随秦四爷入血池,师叔只要帮我看住这小子就行。” 林苦警觉的扭过头,盯着这位看起来不像高人的高人。 “收起你的狗眼,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做不来戕害自己族人的事情,再说秦老四那家伙对你宝贝得很,我可不想惹麻烦。”裴祈满脸嫌恶,如驱赶苍蝇般摆手。 陈圣轻笑,不管裴祈怎么说,这件事情他应下就成。 倒是林苦,闻言神色黯淡了下去,他能够活着回到村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秦四爷的另眼看待,才会让那些前辈们舍生忘死。 似是看出了这种心思,裴祈皱眉道:“人都死了,你做这幅姿态有什么用?” 看着垂得更低的脑袋,陈圣没有开口劝慰,而是默默走到石案前,继续研磨配制丹砂,绘制驱逐煞气的符纹。 好在这符陈圣极为熟练,除了心疼那些为了破除煞气白白消耗掉的材料,一晚上也算是平静。 次日一大早,陈圣嗅着一股扑鼻的香气醒来。 睁开眼,林苦系着件满是油渍的围裙,坐在高台上,唉声叹气。 裴祈嘿嘿笑道:“昨天夜里不知撞了什么大运,有一头血脉还过得去的兽王闯了进来,让师叔偷摸给宰了。” 陈圣鼻尖耸了耸,瞥了眼燃着丹火的青铜鼎,又看了看满脸苦大仇深的林苦,打趣道:“师叔您不嫌膈应了?” 说起这个,裴祈冷哼一声,道:“我让这小子里里外外刷了十几遍,又布上避尘的阵法,正好用那兽王的血肉涮涮锅。” 陈圣心想,若有人知道自己苦心觅来的丹鼎被说成了锅,不知会是何种的复杂心情。 谈话间,裴祈余光瞥见那个可恶的小子,正抬起手里的木勺,舀起一坨炖的糯香的肉。 “妈的混账小子,欠打是不是?”裴祈气急败坏道。 陈圣哑然,将桌上杂乱的工具与材料收起,才取出特制的碗筷。 没过多时,好酒好肉上桌。 当然,这份和睦氛围中,林苦乌黑发亮的眼圈,以及裴祈志得意满的笑容格外刺眼。 裴祈吞下一大块肉,低骂道:“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放在外头你小子八辈子都吃不起,苦着脸给谁看?” “晚辈不敢。”林苦怯怯的咬了口碗里碎肉,他是怕了这位不讲道理的前辈了。 陈圣淡然一笑,存心不去理会这两人之间的闹剧,心中盘算着这几日做的准备,原本淌血的心总算是安抚了几分。 无时无刻都在与凶兽搏杀的村子,哪怕只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一些,都足够填补那份空缺了,陈圣绘符的手段虽不如李衡高明,但胜在数量够。 酒足饭饱过后,陈圣冲二人抱拳告辞,脚下一点,人已在百丈之外。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进了村,一直来到秦四爷说的那个位置,陈圣才眯起眼睛。 “两位伤势恢复的挺快啊。” 面前的两人,正是与陈圣同一批进入封魔台的,不幸曾在台上给他吸干了修为灵力,此刻倒是摇身一变,成了元婴境的存在。 大个子王野本已受了重伤,如今却是气象圆满,神采奕奕的凝视着陈圣,狞笑道:“陈昉,你这魔头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陈圣挑眉,一针见血道:“你不过是靠手段提上来的境界,不打起来还好,真动上手最多半柱香,就要山河崩碎,我有什么好怕的。” 王野闻言眸子眯起,“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若是寻常了,岂不是太对不起两位的付出,须知这强行拔境之法,最为损耗寿元生机。”陈圣笑脸灿烂,连着剑鞘一起取下,遥指两人。 身子纤瘦的青年脸上浮现一丝困惑,皱眉道:“王兄,这法子真的要折损寿元?” 王野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脚掌微跺,身子已然跃上高空。 陈圣面无表情,对这样依靠外力而来的虚浮境界,他并非没有见过,只是眼前的王野,怕是其中最弱,也是下场最惨的一个。 倒不是说陈圣会如何下狠手,只是从王野出手溢散出的气息中看出,他似乎借助了某种禁忌般可怖的力量。 王野嘴角掀起微微的弧度,双手成极阴毒的爪印,几乎一晃就来到面前。 陈圣带着几分怜悯看着他,倒是对那位驻足原地,满脸挣扎痛苦的青年,显得颇有兴趣。 “你为何不出手?”陈圣笑着问道。 青年置若罔闻,只是抱着脑袋,发出低沉的嘶吼。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破煞 说话间,那王野已然扑到面前,始终是搏命才得来的修为,徒有其力,陈圣一个跨步,避过险之又险的爪印,剑鞘刺出。 “看来你背后之人出手不俗,竟还舍得帮你打磨体魄。”陈圣轻笑,他看似随意的一刺,可动用了不少的武道元气,寻常元婴这样不管不顾的撞上,怕是都要吃亏。 反观王野,只是稍稍被击退了六七步,又重新变得悍勇,扑将上来。 陈圣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毕竟入血池的时机不容耽搁。 将剑挎着腰间,嘴角含笑,陈圣瞬息而至,流散着淡金光辉的拳头,与王野互相攻讦。 拳劲落在胸膛腰腹,砰砰作响。 停留在原地的青年终于给激起了凶性,眼中没了挣扎之色,双瞳赤红着掠来,出手的力道狠辣不弱于王野。 被前后夹击的陈圣莞尔一笑,回身一掌拍落,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的青年,稍稍恢复了些清明,顿觉肢体生寒。 动了些手段救人的陈圣,给王野的狠毒手段刺破了胸口,虽说只是小半截手指的深度,但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似乎察觉不到痛楚,陈圣低下头,看着创口露出的金红血色,嘴角一咧,不比山岳轻上多少的力道拍击出去。 清脆的骨裂声从王野胸膛传出,做了这一切的陈圣,淡然瞥了眼,笑道:“今天我救你们一命,封魔台上的恩怨就算了了。” 言罢,一抹清影消失。 体内力量被打散大半的青年茫然低下头,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王野。 清先生与七爷从暗巷中走出,前者喟叹道:“此子竟有这等手段,能驱散您的血印。” 七爷淡笑:“这个我不觉得稀奇,能被老四选中的人,若没有些出挑本领,岂不是太过令人失望了?” “可惜了,这样的人却不能为我们所用。”清先生长叹,两人虽有怨,但他不得不承认陈圣的确算是一个极为罕见的人才。 七爷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像陈昉这样的人,天生不会居于任何人之下,如今愿意站在老四那一边,想必是得了莫大的好处。” 清先生心念微动,沉声道:“您的意思是,四爷把那个地方的秘密告诉他了?” “不仅如此,老四这一次回来十分反常,或许是在囚龙道中到手了不得了的东西。”七爷眸子深邃,醇厚的嗓音落在清先生耳中,可就有些吓唬人了。 血池的存在是所有人的立身之本,知晓的人不多,如今活着的也就是裴祈,秦四爷以及面前这位七爷。 清先生也是跟随七爷多年,隐晦的察觉到些许消息,近日才被七爷告知了血池与其神秘效力。 能够开辟出一道天门的神物,自然让这位寿元无多的老修士心神往之,封魔台中没有那种可存续生机的丹药,但不代表外界没有。 在大荒中厮杀多年,清先生自认还是攒下不少家业的,哪怕只买到最低等级的寿丹,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村子里的大多数人,进入封魔台时的修为都不强,出身也大都是寂寂无名的小门小户,甚至散修都有不少,对修行界中炼丹之法都还未入门,因此只能看着海量的天材地宝,无从下手。 清先生倒抽一口气,颤声道:“若真是这样,四爷自然可以逃脱樊笼,可咱们......” 七爷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你就错了,老四虽然固执别扭,但却是真正一心一意为人族考虑的,他不会抛下我们。” “怕只怕,这道直通外界的天门,容不下这么多人进出。”清先生一针见血。 双方对视一笑,七爷淡淡道:“那少年停下了,走吧。” 一座矮楼前,陈圣握着光芒大盛的信物,轻轻发力捏碎。 咯吱一声,屋子的侧门打开,逸散出淡淡的腥臭味道。 任谁也想不到,整个村子最为重要的地方,竟然就在这么一座矮小的木楼里,秦四爷满手血污,从门内探出头,低声催促道:“小友再愣下去,我可要控制不住这煞气了。” 陈圣这才恍然,脚步一踏而入,门户缓缓闭拢。 只是二人都没有预料到,在门缝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一缕乌光跃然而至,在上面镂下个浅浅的印记。 “行了,慢慢等着吧。”七爷缓缓收手,对身旁老人吩咐道:“被陈昉手下留情的那两个小子,不要难为人家,日后或许会有用处。” “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位清先生垂着的头颅上,是怎样一副莫测神情。 二人离开了此处。 血池中,陈圣盯着面前老人,欲言又止。 秦四爷淡笑:“老夫一身修为,大半得益于这血池,小友若不嫌弃污秽,倒也可以入内一探。” 陈圣打了个寒颤,掏出一叠驱邪避煞的符箓,贴满周身大穴。 秦四爷怔了怔,既无奈又好笑:“还未到血池深处,小友此时将符箓都给消耗了,待会打算如何处置?” 陈圣伸出手指,掐了个印诀,稍稍安心了些。 吃惊于这位少年英才对邪祟的敬畏程度,秦四爷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在头前带路,走得极快,也不管陈圣是否跟得上。 没过多久,两人站在一个巨大的桌案前,一旁烧着口硕大无比的铁锅,沸腾的水里头透着抹血红。 秦四爷露出玩味神色,道:“看着眼熟?” 陈圣有些赦颜,磕磕绊绊问道:“敢问四爷,进到这里之前,您是做什么?” “屠夫。”秦四爷大笑,“杀猪的。” 陈圣彻底哑口无言了,定睛看出,案板上还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屠宰工具,皆是以凶兽骨片磨砺而成。 没有理会陈圣的古怪神色,秦四爷拉着他来到一处门扉前,正色道:“这就是前辈先贤留下的血池了,进去便是怨煞凝聚的根源,也是阵法的本源力量所在。” 陈圣耸了耸鼻尖,皱眉道:“到了这里反而没有那股子腥味,看来这道白玉门,当真是一件玄之又玄的宝物了。” 秦四爷语出惊人:“至少我曾全力出手,都无法撼动此门分毫,留下个印记都做不到。” “可这门上......”陈圣面容僵硬,因为在玉门的边缘,镌刻着一圈细小的文字。 秦四爷看了眼陷入痴呆的陈圣,疑惑道:“小友认得这种字?” 白玉门扉上刻着的,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某种神秘的符纹印记,陈圣也是晚年,才在某座不显露于人世的仙人洞府,见过几个相似的。 恍然回过神来,陈圣语气诚恳道:“秦前辈,能否让晚辈将这些字纹拓印下?” 秦四爷摆了摆手。 陈圣小心翼翼掏出特制的符纸,贴满玉门,掐诀施术,将其文字脉络拓印收起,才抹去头上冷汗,点头道:“可以了。” “那便随我进去吧。”秦四爷推开门,露出一口巍峨浩大的血玉池子。 秦四爷面色凝重,低声自语道:“不过离开了片刻,竟浓郁到了这种程度。” 陈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的发现,血池中的液体极为澄澈纯净,不弱于他所见过的那口仙池。 只是池子的底部,沉着一具硕大的龙尸,所有的怨煞污秽,都是从其体内散发而出。 “这股怨气不知沉积了多少年,如今被老夫掠夺来,虽然靠着血池的力量抹除了滋生出来的神智,但这肉身本就是阴物所聚。”秦四爷话没有说完,只是定定的看着少年。 陈圣皱眉:“要洗去这股怨气,无外乎两种方法,前辈想选哪一种?” 秦四爷直截了当道:“若由得老夫做主,自然是希望小友能将那头幼蛟放出来,以他的血脉来涤去怨煞,可是你会让我称心如意?” 陈圣咧嘴轻笑道:“晚辈如今也算是寄人篱下,四爷若真要逼我低头,陈某还能反抗不成?” 两人僵持了一会,秦四爷没好气道:“你小子少试探我,答应了的事反悔,我这个老东西还没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陈圣哈哈大笑:“那就请四爷有话直说吧。” “听裴祈说过,你会的东西繁多,想请小友来看看,能否有第三种破解之法?”秦四爷态度诚挚,双手笼在袖子里,豪气道:“无论需要什么报酬,都可以谈。” “四爷大方,晚辈却未必能够拿得住这份机缘,如此数量庞大的煞气,想要彻底洗净,难度非同小可,再者说了,你这里可不像是能够布置阵法的地方,气息太过斑驳。” 陈圣不厌其烦的数落着,秦四爷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不减,甚至犹自增添了几分。 最后,陈圣颓然低下头,无奈道:“师叔究竟都对您说了什么?” “嘿嘿,小友能者多劳,需要任何材料都可以与老夫说。”秦四爷心满意足,只要能够洗净血池中的煞气,将那件压箱底多年的东西送出去又何妨。 颇为幽怨的看了眼秦四爷,陈圣此刻才算是吃透了,姜还是老的辣,师叔裴祈上下嘴唇一碰,就把自己这个师侄给卖了个彻底。 列举了一长串的材料名称,陈圣还不满足,昧着良心冲秦四爷讨要那套刀具。 老子心里不痛快,能让你个老小子暗地里偷笑? 秦四爷反复确认几遍后,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 乱 看着面前陆陆续续送来的布阵材料,以及秦四爷脸上隐晦的淡淡笑意,陈圣就知道自己八成是被坑了。 前世修为不得寸进之后,他便移心别处,希冀可以借他山之石,攻破境界天堑,虽然到底还是没能成功,却也给陈圣积攒下了不少的旁门见识。 所幸驱邪破煞的法阵极为常见,布置起来难度也不高,无数的材料在陈圣手中化为一支支晶莹白芒的小旗子。 “西南方位。”陈圣咧着嘴,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秦四爷笑道。 秦四爷悻悻结果阵旗,有些古怪道:“你小子成心耍老夫是不是?” “怎么会呢,晚辈为了刻这阵旗可谓是呕心沥血,哪里还有心思陪前辈玩笑?”陈圣洒然一笑,挥了挥手,继续埋头苦干。 自知理亏的秦四爷叹了口气,迈着两条发颤的腿缓缓而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每制成的一支阵旗,都有着上百斤的分量,一捆十余支就是千斤有余,这血池所在之地谁也不敢擅动真元,怕引来煞气入体。 一趟两趟还好,可陈圣要布下的阵法,幅员广阔的骇人,血池方圆百丈之内,每隔十步,就得投下一支阵旗,下方还虚迈上一堆灵石。 当然了,灵石肯定是得秦四爷自掏腰包,好在大荒虽然凶险,但物产丰富,这些年秦四爷在外征伐,也攒下了些家底。 半个时辰后,陈圣将最后一批阵旗交给秦四爷,问道:“过了多久了?” “两日。”说这话时,秦四爷看着陈圣,眼神诡异。 陈圣笑了:“怎么了?” “数万支阵旗,你就花了两天的时间,难道当不起老夫这种敬佩的目光吗?”秦四爷双臂微颤,满脸的怨怼。 心中明镜似的陈圣故意装傻充楞,笑着说道:“待阵法落成,只要有人时时养护,补充阵旗下的灵石,四爷就不用日夜守在此处了。” 秦四爷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表情,微微变色,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阵法可以长久的存续下去?” 陈圣翻了个白眼,撇嘴道:“费了这么多的资源与气力,只为了应付一具枯朽龙尸,您真当我闲得慌?” 秦四爷给噎得够呛,心中却是腹诽,花费了资源不假,可你小子看着也不像出了多大力气啊。 即便是这样,拥有了长期压制煞气的法阵,秦四爷仍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日后不必再被这口池子绊住手脚,来去皆能自在如意了。 抛下了一个罐子,陈圣重新走到白玉门前,凝神细细勘查。 秦四爷捡起那琉璃罐子,心中颇为诧异,他见过的凶兽血脉繁杂,却没有任何一种,在血池中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狂躁与不安。 “看来血脉藏灵的说法,倒真不假。”翻手取出一个小巧的玄玉瓶,一团不大的血液浮了出来,观其色泽,与陈圣所给出的略有相似。 秦四爷静静凝视许久,才叹道:“到底是纯净的龙族血脉,品相胜过许多。” 玄玉瓶中的,是秦四爷数十年来,偷偷从龙系凶兽体内凝练出来的,虽已有了龙气蕴藏在其中,但此刻与灵韵的一对比,才知相差甚远。 陈圣自然不会告诉他,这血液还是从不曾彻底化蛟的灵韵身上取来的。 秦四爷珍之重之的收起两份龙血,走到陈圣身旁,低声问道:“可有参透什么奥秘?” 陈圣扭过头,揶揄道:“四爷枯守多年都看不出来,晚辈能看出什么。” “你这小子,何必如此处处提防老夫。”秦四爷有些无奈,面前这小狐狸有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心智,便是他都头疼不已。 陈圣洒然转身,摆手道:“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晚辈就先告辞了。” 循着血色阶梯走上,陈圣突然停下脚步,笑眯眯提醒道:“这件事过去之后,前辈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秦四爷满脸黑线,越看越觉得那张年轻的脸上少了什么,强忍住挥出的拳头,闷声答道:“放心,老夫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那倒也是,反正前辈若是赖账的话,大可以让师叔来拿。”陈圣迈步,边走边小声呢喃。 血池底部空旷,加上化神修士的感知敏锐,自然是将这声音收入耳中,此刻脸色愈发难看。 从那个矮小的木门走出,陈圣目光瞟了瞟,对面巷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贼兮兮的身影。 “是在找我吗?”陈圣一掠而至,悄然出现在那青年背后,笑着打趣道。 青年见他大喜,旋即又焦急道:“陈兄弟来的正好,裴三爷派我来报信。” “难道出事了?”陈圣蹙眉,眼前人是囚龙道中那折了手臂的青年,隶属于萧拙一脉,所说应该不假。 问了裴祈所在,陈圣轻拍青年肩膀,带着他一起御风而去。 还未出村口,就见远处火光滔天。 村子外的密林不知何时被踩踏得七零八落,一大圈的凶兽环伺,火光传来的地方,恰好是之前陈圣栖身的地方。 一口小山般的青铜鼎矗立,鼎上十分违和的盖着个白玉盖子,裴祈衣袍猎猎,睥睨下方众人,嗤笑道:“老七,你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 七爷不以为意,说道:“三哥说笑了,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谁你应该知道。” “萧拙不在这里,你走吧。”裴祈面若冰霜,轻喝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这个人脾气很差,谁敢贸然出头,挨了打可别抱怨。” 此话一出,场中的奇峰有些冷。 仔细看去,会发现七爷身后不少人,脸上都带着於伤,一些时运不济的,甚至被裴三爷打成了猪头。 “萧拙背叛人族,罪大恶极,还请三哥让开道路,我要搜上一搜。”七爷的声音很是平静,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裴祈眼睛眯起,从鼎上一跃而下,咧嘴道:“出息了,敢这样跟我说话。” “裴三爷,您也是村子里的老人,难道执意要护着那个叛徒不成?”眼眶乌黑的清先生开口,无比情真意切道:“眼下正是我人族最为危险的关头,还请您不要意气用事。” 裴祈微微偏头,扫了眼身后虎视眈眈的诸多妖兽,撇嘴道:“萧拙是不是叛徒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你们要动手可想好了,我现在心情很差。” “师叔这话说的,可有些唬人呐。”陈圣哈哈大笑,携着那青年一同落下,挡在两方中央,凝视七爷,笑道:“可否有人向晚辈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清先生走了出来,眼神无比怨恨,厉声控诉:“凶兽来袭,萧拙带人前去迎击,他却丧心病狂的杀光所有人,投向了妖族。” “可有证据?” “有!”七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手腕一招,“将人带上来。” 令陈圣颇感意外的两个人出现,叶麟与那冯止。 “是你们?七爷所说的证据,就是这二位吗?”陈圣语调清冷,目光有意无意在叶麟身上扫过,本能感到不喜。 与他同样的,叶麟亦是极不舒服,强行将眼神移开,才颤声说道:“当日我们在那妖族禁地外,亲眼见到萧前辈,杀死了人族的各位。” 陈圣一针见血:“你不曾到过村子,如何确认动手的是萧前辈?” “与我二人同行的是位自称木老人的前辈,他是这村子里的人。”冯止沉着脸补充道。 裴祈皱眉:“那他人呢?” 闻言,二人皆是露出悲色,叶麟声泪俱下:“木前辈,为了让我们活下来,孤身引开萧拙,只怕是....”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老七,就为了两个晚辈的几句话,你就敢带人站到我面前,很好。”裴祈狞笑,他在村子里悠然散漫,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无端的侮辱。 七爷有些遗憾的摇头,轻叹道:“兹事体大,况且我已派人前去探查过,的确寻到不少族人的尸体,他们并非死于妖兽。” 陈圣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萧前辈是化神境界的大修士,那位木老人总不会也是吧,以他的本事能够与萧前辈对抗?只怕一指就会被镇杀了吧?” 裴祈朗声道:“若我记得不错,姓木的才金丹修为,萧拙真要杀人,他们怎么可能活下来?” “还有,外头这些家伙,似乎不是大荒生灵,更像是那座禁地中的妖族,总不会是它们送你回来的吧?” 后一句话,裴祈是问叶麟的。 “这个......”叶麟面色僵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人目光如此毒辣,竟能看破那些妖族的真身。 “不论真相如何,都要先找到萧拙,还请三哥让开。”七爷无意再废话下去,脚下发力,一闪而出。 “狂妄!” 裴祈冷笑,身影陡然消失,两人再出现时,只见他手掌搭在七爷肩上,嘴角挂着狞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我的脾气不好,怎么还是要往火坑里跳呢。” 一脚,沉闷的落在七爷胸膛,将这位俨然是村子领袖的老人踹飞,在空中喷撒血雾。 这一次裴祈不再留情,出手极重。 几个亲信接住七爷,清先生冷着脸发难:“三爷是觉得,自己可以与整个人族为敌吗?” 眼中闪过一抹凶光,裴祈盯住这不怕死的老东西,嘴唇开合。 “死!”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三 妖族来袭 “师叔且慢动手!”陈圣急忙呼喊。 裴祈转过头,一枚极细的银针悬停在清先生额前,皱眉道:“你有话说?” 陈圣淡笑:“抛开事情的真相不谈,七爷一脉的战力不俗,何必要在此内耗?” 裴祈眼珠一转,懂了。 迈步走向生死边缘的清先生,裴三爷咧嘴,漠然说道:“话都听见了?” “七爷重伤,我等要带他下去疗伤。”清先生咬着牙,这个头一旦低了,日后退让的只会更多。 身后不少围观之人,有些是七爷一脉,有的则是持中立态度,陈圣仔细看了,当日跟随四爷从囚龙道回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在场。 裴祈打了个哈欠,嗤笑道:“你倒是有几分骨气,容你派两个人将老七送去疗伤,剩下的都留下,这妖族禁地众多的血液,比大荒凶兽可要好上不少,别白白错过一桩机缘。” 言罢,裴祈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手掌探,揪住这位清先生的衣领,高高一抛。 陈圣紧随其后,在空中裹着满脸惊骇的老人,飞掠来到妖族阵前。 抬眼一看,队伍中倒是站着不少熟人。 檀老立于一个锦衣男子身侧,此刻迈步走了出来,缓缓说道:“我等此来,是要向你们讨回两个人。” 陈圣莞尔,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清先生收敛惊容,平静神色下心底波澜暗起,妖族此番的阵容可谓庞大,抛开居中那锦衣男子与他身旁几个气息强大的大妖不谈,单是这上千元婴妖族,就远远胜过村子里的全部力量。 虽不知它们是靠着何种力量,能够做到不受大荒侵袭,但清先生几乎可以确定,守护村子的神秘能量,对这些纯粹妖族的影响极小,甚至是没有影响。 “敢问诸位要寻何人?” “一头有望生出九尾的天狐,还有带她回来的那个人族,交出来,我们便退去。” 檀老的话让陈圣心中惊讶,没想到那薛媚对禁地竟如此重要,锦衣男子约莫是禁地幕后之人,尽管他气息沉寂,如幽泉般深邃,但陈圣近乎本能的察觉到危机。 裴祈飞身掠来,嗤笑道:“一群元婴妖族,靠着这点还过得去的数量优势,就敢打上门来,胆子不小啊。” 他的声音极低,气势却丝毫不弱,眸子深处射出精光,没入檀老体内。 一抹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老人满头大汗,不敢置信道:“化神境界?” “不算,但比你这迟迟无法迈过那一道坎的老梆子,要强上一些。”裴祈淡然收回目光,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陈圣无奈苦笑,对禁地妖族的实力他多少有些了解,檀老的实力境界已是极为出众,化神境界的或许只有那锦衣男子才有可能。 倒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叶老,似乎自囚龙道归来后,便一直不曾见到了。 终于,那位锦衣男子迈步走出,声音平缓悠扬道:“阁下即将化神,又何必以境界压人?” 裴祈挑眉,燃起战意道:“你的实力还算不错,倒是有资格出头,想与我战上一场?” 锦衣男子摇头:“今日怕是不成,我是来找人的,还请诸位交人吧。” “不打?”裴祈哂笑:“这件事只怕由不得你。” 男子皱起眉头,低声下令道:“拖住此人。” 檀老与叶黑带着十余顶峰元婴纵身跃出,瞬间将裴祈给围了起来。 这番变故,倒是让清先生动了别样心思,向着身后打了个眼色。 长剑当空落下,停下青铜鼎前,陈圣立在剑柄上,淡笑道:“外敌当前,诸位不思前去抵挡,还想来动陈某的宝贝不成?” “小子,这鼎你可送给我了。”裴祈有些不满道。 那带头之人讪笑:“陈兄弟说笑了,我等正是要去抗敌,还请借道。” 陈圣噙着微笑,往一旁站了两步,轻声提醒道:“在下的脾气不比师叔好多少,还望诸位不要骗我才是。” 跟着走出来的几人心里在骂娘,盯着那位备受七爷看中的清先生,似乎在以眼神询问该如何办。 清先生叹了口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两个人送七爷疗伤,其余的都留下吧。” 这一叹,算是将主动权交到了这对叔侄手上。 没办法,谁能想到,那位还未迈入化神的裴三爷,竟能将同样元婴顶峰的七爷,一击打成重伤,昏厥不醒呢? 锦衣男子扫了眼被绊住手脚的裴祈,望向陈圣,露出诧异之色:“你很不凡。” 陈圣微笑:“这话从何说起?” “体内异象,古时传说中的大字辈修行者,想来在我禁地中搅动风云的,便是你这少年了。”锦衣男子神色平静,并无杀意,却让人感受到冷冽无比的森然杀机。 被迫站出来的众人无不色变,惊骇的看着陈圣。 “列位前辈不必这样看我,陈某的确曾入过禁地,那天狐你们中的不少人都见过,莫不会还存着将我交出去的心思吧?” “各位可要想清楚了,难道真有人觉得,妖族出动这样的阵容来此,只为了救回一头元婴境界的天狐?” 陈圣语气玩味,讥讽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那位清先生脸上:“你觉得呢?” 老人脸色不太好看,闷声道:“陈小友说的不错,妖族必有大图谋。” 锦衣男子无奈摇头:“扰乱我族禁地,原本只打算稍加惩戒,但此刻本座改主意了。” “哦?”陈圣来了兴致,笑眯眯问道:“不知阁下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剥皮拆骨,你这种层次的大修行,体内金丹与血肉,于大道有益。”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锦衣男子足下生风,一掠撞过挡在面前的众人,来到铜鼎之前,与陈圣只隔了数丈。 握剑在手,陈圣嘴角扯了扯,对身后神色坚毅的汉子们喝道:“列位前辈,劳烦替陈某掠阵。” 这些都是中立或四爷一脉,陈圣还不会存心将他们拖下水,至少面对化神修为的锦衣男子,他们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老妖在铜铃中喊道:“小心点,老夫感觉到这家伙气息很不寻常?” 陈圣诧异,传音问道:“莫非比前辈还要强大?” “但凡有老夫巅峰时一成的实力,今日在场的人半个都逃不掉。”老妖翻着白眼,他是什么人? 一个祸乱上古的存在,若不是一时贪心,想要将这封魔台收入囊中,也不会被魔纹吞噬,嵌入台中,饶是如此,老妖都凭借着精深的修行感悟,一直存在到了数万年后的今天。 陈圣洒然一笑,轻提着剑柄,主动迎了上去。 “有趣。”锦衣男子轻咦了一声,笑道:“竟还是位传说中的剑修,难怪有此种骄傲狂气。” 弹指击剑,男子皱了皱眉,捻着指尖沁出一缕金血,失笑道:“自我修为大成以来,这还是首次受伤,不愧是大字境的剑修。” 陈圣面色凝重,他虽听不懂这个大字境的意思,但自认这一剑的杀力,借着仙器级别宝剑的增幅,即便化神境界也不该如此轻松应对。 裴祈一掌拍退檀老,飘然而至,冷笑道:“堂堂化神大妖,竟对个金丹小修出手,你们妖族如此不要脸吗?” 男子莞尔,摇头道:“那就换上一换。” “好。”陈圣提着仙剑,深知如今的自己还没有对付锦衣男子的本事,若是再借助老妖的力量,则太过冒险,此刻还没到那需要拼死一搏的绝地。 目光向村子深处瞟了眼,陈圣心道,这秦四爷怎地还不出手? 重新对上了老对手,金羽眼神阴鸷,怨毒的说道:“你这贼子,可知道将我等害得有多惨?” 陈圣扫了眼,淡然说道:“我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莫非那薛媚是你的相好?” 金羽咬牙,他的确无恙,但那位有着金羽鹤族血脉的大人出关后,阴冷到极点的目光,与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失望,威力不亚于任何攻击。 这一次的出行,便是三人最后的机会,最终会有一人脱颖而出,可以得到大人的恩赐,尝试着迈过那道化神境门槛。 原本最有希望的金羽,很明显的感受到另外二人的炽热目光,三人之中,他的实力最弱,自然受到打压。 造成这一切的陈圣浑然不觉,将手中仙剑归鞘,身躯一震,体内的武道元气鼓荡,衣袍无风而舞。 “狂妄的小子。”金羽神色凛然,顾不得与身旁两人配合,瞬间化出本体,一头通体赤金的仙鹤。 只是与外界代表仙气的鹤鸟不同,金羽所化的这一头,双眼猩红,眼中杀气几乎浓郁的要逸散出来。 对此陈圣一笑置之,大步冲上前,拳蕴巨力。 叶黑依旧看不出深浅,只是轻声问道:“檀老不打算出手?” “呵呵......你都不急,我这个老头有什么好慌的,让金羽试试他的底细。”檀老杵着碧绿手杖,浑浊老眼此刻无比明亮锐利。 另一头的裴祈,百无聊赖的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悦道:“咱们就这么看着?”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想看看,这位少年剑修能做到何种地步。” 裴祈随口道:“自然是大获全胜,你手下的这些人,除了那满身黑雾的家伙,没人是那小子对手。” 原本只是刻意贬低的话语,却没料到这锦衣男子沉吟片刻,点头道:“大字境修行者,该有此种战力。”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中毒 两个在场实力最高的家伙,此刻显然没有要动手的打算,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陈圣与金羽身上。 赤金大鹤双翅膀笼在面前,化为坚固无比的盾牌,羽翅下的一双瞳子眯成长线,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陈圣飘然而至,看似轻柔实则重逾山岳的拳劲落下。 金色羽毛一片片破碎,散在空中好似下了一场黄金雨。 “不好!”开口的是檀老,对金羽这个后辈他还算是知晓些根底,此刻为了抢功,金羽居然刚交手就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他虽自称是金羽鹤族之人,甚至以此为名,但檀老心知肚明,金羽体内的血脉,并不纯净,有着一大半都来自某种大荒毒物。 看似神圣的鹤体之内,藏有一颗传承自毒物的毒囊,里头包裹着毒性极烈的液体,金羽这是要趁机拿下陈圣。 与檀老所想的一样,刚击破了羽盾牌,陈圣便嗅到一股无比腥臭的味道,似乎是从金羽长喙中发出来的。 鹤身的金羽狞笑道:“现在才发现?晚了!” 最后二字还未落音,原本被击碎的羽毛重新聚集,将陈圣一起包裹在其中。 “倒是有些手段,难怪以你的实力却能与另外几人平起平坐。”陈圣并未表露出急切,施施然拔出仙剑,抵住金色壁垒,笑道:“竟有着半仙兵的强度,想必是你费了不少力气打造的吧?” 妖族虽不通炼器之法,却也有些天赋异禀者,可以将自己本体的某些部位淬炼强化,显然金羽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只是这羽毛毕竟是外覆之物,要用血脉力量强化,难度不小,且未必能够到此等程度,因此陈圣才会说,金羽是出了大力气的。 “哼,只要能将你这贼子诛杀,我自会得到远超想象的报酬。”金羽冷哼,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一团毒液,化作乌光喷射而出。 陈圣冷笑,虽说此处空间狭窄,但以这种粗劣的手段就想拿下自己,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长剑带鞘刺出,剑速快到了极致,在面前铺开一块剑幕,不大不小,恰好能够遮蔽一人。 金羽眼神讥笑,若他真的只有这点儿本事,早就被禁地中的妖兽撕碎了,靠着那点稀薄的金羽鹤族血脉,与他不过刚到元婴后期的修为,根本无法立足。 毒液四散洒在金色羽壁上,还未来得及停手,乌光又至。 最终,如此反复十余次后,陈圣盯着咽喉鼓起的金羽,忍不住腹诽道:“这家伙存货倒是不少,竟还未吐完。” 实际上,金羽也有些无奈与愤怒,即便将毒囊所有的毒液榨干了,似乎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算了,只要能够重伤此人,功劳依旧是我的。”金羽暗叹,最后一口毒液吐出,整个身子急剧缩小,低喝道:“爆!” 沾着毒液的金色羽毛炸裂,竟是成为了齑粉,无数的乌金粉尘飘下,令人诧异的是,这一刻陈圣肉身无法动弹,就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 仙剑落下,深深的刺入苍凉大地。 金羽狞笑着说道:“此乃我耗费百年修为施展的秘术,你就等着毒素入体吧?” 说话间,一粒粉尘落在陈圣鼻头,瞬间没入皮表。 见状金羽更是大喜,他本身就是一头毒物,且有元婴修为,此刻对着陈圣冷冷一笑,足下轻点,双手出现两柄羽刃。 “此毒会让人痛苦难忍,还是让我来结果了你吧。” 恍惚之间,金羽瞥见陈圣嘴角动了动,瞬间如触电般飞退。 一缕剑光从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刺出,又轻轻垂下,陈圣扭了扭脖子,有些遗憾道:“可惜了,我这仙剑锋芒锐利得很,你若不退,定会死得毫无痛楚。” “你居然能破我族秘术?”金羽眼睛眯起,他虽血脉不纯,但元婴修为施展出的鹤族秘法,连同境界的大妖想要挣脱都得费上一番功夫,陈圣却只用了不到十息。 一掠来到金羽面前,陈圣淡然出剑,抬手直刺。 仙剑自胸膛穿过,一剑便诛杀了这个消耗过度的禁地镇兽,做完这一切,只见他身子猛然坠下,似乎承受了某种沉重的打击。 漫天乌金粉尘洒落,显得陈圣整个人流光溢彩,分外神异。 金羽一死,他所构筑出来的空间自然溃散,檀老看着这一幕,不禁瞳孔微缩。 “居然能杀掉金羽?” 当日在禁地中,陈圣能够一剑刺穿薛媚,他们都认为是偷袭所致,此刻眼前所见,倒是给檀老带来不小的冲击。 “不知道那小子死了没有。” 一旁的叶黑淡然道:“上去看看就是了。” 檀老点头,手指随便挑了个元婴境的妖族。 那个运气差到了极点的家伙,满脸菜色上前,缓缓靠近陈圣才发现,这个人族的少年,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没死,那小子还活着。” 给吓得不轻的妖族一个纵身,逃出去数丈之远,四方镇兽在禁地中的名声可不是开玩笑的,放在往日便是天一样的存在。 虽说如今锦衣男子的出现,让妖族们窥见了更高一层的天地,却并不妨碍他们敬畏四位大人。 金羽之死,对寻常妖兽来说,不亚于天塌地陷。 檀老脸色阴沉,冷冷的剐了那吓破胆的家伙一眼,露出犹豫之色。 叶黑说道:“你我一同上前就是了。” 这时下起来雨,叶黑身上的雾气被打散了一些,露出纤弱的身子,尽管同样不能窥到全貌,好歹让檀老心中安稳了些。 缓步走近,檀老拿手杖轻戳,旋即皱眉:“全身无半点生机,气息却依旧饱满,甚至连老夫都察觉到一股威压,这是发生了什么?” 叶黑摇了摇头,指着衣物上不曾消失的粉尘,道:“或许与这东西有关。” “这是,咝......”檀老倒抽了一口凉气,袖袍鼓荡出一股劲风,将二人身子环绕,骇然道:“金羽那小子出了这样的手段,都没能将他彻底抹杀。”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一扭头,发现裴祈正凝视这边,身旁站着饶有兴致的锦衣男子,开口答道:“大荒赤虬的本命毒素,虽效果弱化了些,但化神修士沾染上的话,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裴祈皱起眉头,继续问道:“这么说,我小师侄中招了?” 锦衣男子想了想,弯腰捻起一粒有剧毒的粉尘,递给裴祈。 “就这么一粒小东西,能让化神强者都忌惮?”裴祈不信邪的伸出手,接着那粒肉眼难以见到的粉尘,入手温凉。 久久不见有任何反应,裴祈哂笑道:“说的倒是挺吓人,结果就这?” 男子难得露出错愕之色,随即摇头笑道:“看来你与你的师侄一样,都不是寻常人物,此毒伤不了你。” 檀老深深看了眼裴祈,这个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颓废的男人,竟然能得到大人如此高的评价。 裴祈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径自蹲下,全然不顾身旁站着的都是自己的敌人,伸手去探陈圣鼻息。 “小子,赶紧起来,你师叔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唬。”裴祈踹了陈圣屁股一脚,没好气道。 可就是这轻轻的一脚,让裴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脚掌上传来的酸麻感,让他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怎么了?”男子笑着问道。 裴祈神色怪异,“只要不乘人之危,你也蹲下来看看吧。” 男子摇头苦笑,他自认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索性蹲在裴祈身旁,伸手轻轻按在陈圣胸膛。 男子忍不住惊咦道:“这少年的肉身,未免也太过强大了些,难怪可以杀掉金羽,还能扛着这毒素的侵蚀。” 提及属下的死,男子语气极为平静,甚至檀老能听出几分冰冷。 “你这一族对此类事情比较谙熟,不介意的话,能否谈谈你的观点?”男子抬头,看着迷雾笼罩的叶黑,语气称得上十分柔和了。 叶黑很给面子,只在陈圣身旁游走了一圈,平静道:“他没死,另外金羽的那种毒,似乎正让他的身体产生蜕变。” “是好事?”男子问。 “九成把握。”叶黑语气依旧平静,说完他便退到了一旁。 锦衣男子缓缓起身,笑道:“你的实力的确不凡,可想要保住在场的所有人,怕是还有些难度。” 裴祈淡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 “这么说是一定要打了?”男子语气稍缓,做出了退步:“本座可以承诺,贵师侄入我禁地,不会有任何人难为他。” 男子话音刚落,裴祈就猛地出拳,没有半点高手风度,磅礴的力量将男子在内的所有人逼退。 只听他朗声道:“妖族出禁地的代价不小,你如此大张旗鼓前来,却说这种话,是觉得裴某好忽悠吗?” 裴祈将陈圣抱起,嗤笑道:“你们人数再多,也不过只有一个化神大妖,真以为能稳压我人族吗?” 男子轻声答道:“若萧拙还活着,我也不会前来,他已陨落,靠你一人,挡不住我妖族大军。” 的确,化神修士或可压制击杀元婴妖族,但后者的数量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量,仅裴祈一人难以抵挡,何况还有锦衣男子,这个化神级别的存在。 此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 “六尾天狐我已带来,你们要抓那小子,与我等无关。”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 神魂之创 身着锦衣,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像人的男子露出微笑,轻声道:“裴道兄若是担心,可以同往禁地之中。” 裴祈白了他一眼,轻蔑道:“你当老子跟那帮家伙一样白痴?入了那妖族禁地,不等于是羊入虎口?” 男子哑然,正想说自己没这个意思,便见到裴祈手掌翻转,顷刻间天地间狂暴的能量席卷。 “你竟已参透大荒规则?” 裴祈伸出一根手指,轻叩面前虚空,随后笑道:“参透谈不上,只是可以借用一些手段罢了。” 男子皱起眉头,不过很快舒展开来,苦笑道:“看来今日是留不住两位了。” 无数万年以来,大荒之所以恐怖,就在于其规则混乱不堪,修行中的许多玄妙手段,都不得施展。 裴祈虽只领悟了一线,却也足以支撑其离开,并可以借助大荒的力量,将妖族一行挡下。 “本座倒是愈发好奇,你的境界分明未到化神,也不像是大字境修行者,何以领悟规则?”男子好奇问道。 天地规则变幻无常,唯有到了化神境界,才有可能抓住其中某种规律,拾级而上,继续所谓的成仙大道。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裴祈挑眉,目光冷冷扫过身前诸人,嘲弄的轻笑一声,一步跨入撑开的虚空漩涡。 男子沉吟许久,才由衷笑道:“有这样的人在,吾道不孤。” 身后檀老得了眼色,走上前来,淡然说道:“将薛媚交出来吧。” 村口抓着只小狐狸的干瘦中年摇头,声音有些沙哑道:“你们先撤走,我们才能交人。” 檀老没有任何狐疑犹豫,笑眯眯问道:“你们觉得,自己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吗?” “我族屹立大荒千年不倒,难道会在今日毁去不成?”中年人沉声喝道,执意不愿先交还薛媚。 锦衣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说的也是,那你们便留着吧。” 中年愣了愣,狐疑道:“你们大张旗鼓的,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男子一手负后,另一只手指着极远处,道:“本座可以等,坐看你们鹬蚌相争。” 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头满身氤氲雾气的庞大凶兽走来,硕大的血红龙角触目惊心。 檀老笑呵呵道:“混沌巨兽可与大荒中的寻常凶兽不同,你们的法阵未必对它有效。” 群龙无首的人们脸色惨白,此刻清先生站了出来,朗声道:“我族有先贤留下的守护大阵,加上我等的齐心协力,要对付一头混沌巨兽并不难。” “呵呵......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檀老微微一笑,带着人退出千丈外。 锦衣男子并未随队离开,而是看着众人,道:“本座就守在这里,诸位若有愿意投靠我妖族的,都可以活命。” 此时此刻,能够从那混沌巨兽口中救人的,也就这位稳稳站在化神境界上的男子。 带着陈圣遁入大荒,裴祈找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开了个隐蔽洞府。 “说是有好处,我怎么瞧不见半点?”裴祈皱着眉头,实在是面前的陈圣,看起来处境堪忧啊。 满身阴毒的黑气笼罩,若不是确信气息还算绵长,裴祈都想强行驱散雾气,管他什么狗屁的蜕变,活着最重要。 陈圣若是知道师叔此刻想法,怕是要被气得吐出血来。 体内经脉之中,原本嵌着的金白二色印记,显得有些暗淡,相较之下倒是新生出的黑色烙印,愈发扎眼。 很快,裴祈便察觉到了某种古怪现象,自己的这位小师侄,似乎在疯狂吸纳着外界能量。 “奇了怪了,不是说给秦老四的血印笼住了经脉,难道被那诡异的粉尘给打通了?”裴祈咋舌不已。 不过很快,裴祈就察觉到了凶险,大荒中的危机可不仅是来自凶兽,其中的能量更蕴含着数不清的狂乱规则碎片,贸然吸纳入体,恐怕...... 这想法在脑海中一掠而过,裴祈顾不得其他,伸手探入黑雾,点在陈圣胸口大穴。 突然发出惊咦,裴祈脸色古怪,喃喃道:“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体内气息力量驳杂混乱程度,半点不比大荒低啊。” 一时间有些吃不准该如何是好,裴祈紧锁着眉头,好半晌后破口大骂,极没有风度道:“踩了狗屎运的老东西,我怎么就捡不着这种好天资的徒弟。” 那位许多年前就已魂归天外的老山主,此刻若是在场,定会发现自己最为年幼的小师弟,满身酸溜溜的。 好在裴祈虽然脸上不悦,却没有忘了帮着剥离规则,只让纯净的能量流入陈圣体内。 良久之后,耳畔传来‘叮’的一声脆响,裴祈低下头,对上缓缓睁开双眸的陈圣。 “师叔为何满头大汗?”陈圣满脸狐疑问道。 裴祈面色一沉,怒骂道:“你小子还有脸说这个,可知大荒有多凶险,还敢肆无忌惮的吸纳天地灵气。” 陈圣悻悻然缩着脖子,好在余光瞥见师叔并非真的动怒,这才放心了些,轻声问道:“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杀了金羽之后,胸膛处受了沉重的一击,随后便是被晕眩感侵袭,再之后的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你小子命好。”裴祈撇嘴,淡笑道:“摊上我这么位师叔,要不然只能待在村子里,给那群狼心狗肺的家伙们陪葬了。” 提到这个,裴祈就恨得牙痒痒,陈圣即便与七爷一脉不合,可归根结底还是人族,还曾以身犯险入大荒救人,接他们倒好,出卖的无比干脆利落。 “举族之力前来,妖族的目的绝不会是你,更不可能是那头无足轻重的小狐狸,可笑一帮目光短浅的家伙,为了保命不惜将师叔这样的人往外推。” 陈圣无奈摇头,劝慰道:“师叔息怒,妖族所图再大,也与你我无关不是?” “放屁!”裴祈下意识怒喝,回过神后又撇嘴道:“屁大点的村子,能让化神大妖看在眼里的东西就那么几件,每一件都关系人族生机维系,你小子能袖手旁观?” 陈圣皱起眉头,故作苦恼道:“上千元婴大妖,算上那为首的锦衣男子,我可没把握。” 裴祈嗤笑,随口戳穿道:“故意说得这么大声,还不是希望师叔能够出手?” 陈圣有些赦颜,羞愧道:“师叔目光如炬,师侄甘拜下风。” “少贫嘴,这回带你出来有事要办。”裴祈摆了摆手,丢出青铜鼎,从里头滚落两个人。 林苦皱着脸,死命抱着重伤的萧拙,讪笑道:“两位前辈......” 陈圣一步跨近,低头察看萧拙伤势,发现他体内真元散了大半,已经成为生机本源的神魂元婴,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裴祈道:“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若不是一些忠心的属下护着,只怕回不到村子。” “他并无外伤,你可有手段医治?” 陈圣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神魂重伤本就颇为棘手,何况在这大荒中,要寻到合适的灵药,难度不小。” 裴祈闻言皱起眉头,问了几味主要的灵药,忍不住开口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有!”陈圣重重点头,随即苦笑:“若师叔能寻来一位与萧前辈同宗同源的化神修士,我倒是还有一门度命的法子,可以救他。” 裴祈给噎得不轻,白了陈圣一眼,似认命般低下头,无奈道:“我去找药就是了。” 化神修士本就凤毛麟角,何况还要跟萧拙同宗同源,这样的人不是少,而是根本没有。 大荒数百年,裴祈却不知道这萧拙的身份来历。就好像这个人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陈圣笑着起身,对林苦说道:“萧前辈身体无恙,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看护。” 这才肯将萧拙放开的青年林苦站起身,涨红了脸,不敢去看陈圣。 不禁有些莞尔,陈圣开口调侃道:“即便找不到灵药,我也能吊住萧前辈的性命,你大可以放心。” 林苦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微颤,倒了下去。 裴祈一手托住,一边抱怨道:“说到底还是老七惹的祸,却害得这小子提心吊胆,真不知是傻还是蠢。” 总而言之,裴三爷对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 陈圣抬头,看着石缝中漏出的惨白月光,忽然伸出一指。 洁白耀眼的光束汇于指尖,再之后便是突然湮灭,裴祈看得怔怔出神,咋舌不已:“你小子这一手,可敌得过浸淫此道数百年的老不死了。” 藏月山的月力最为玄妙,不看修行资质,亦不论修为高低,只要心生感悟,便能扎下根来,只是日后能走到何种地步,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与心境了。 陈圣回过头,瞥了小师叔裴祈一眼,神色有些玩味,刚要开口。 裴祈猛地起身,勃然大怒道:“你小子闭嘴,老子虽然不修月力,但不代表没有相应的手段,信不信我一指断了你的修行?” 陈圣哑然失笑,没料到师叔的反应如此之大,他偏过头,继续方才的动作。 一聚一散之间,自有天地大秘。 无缘这种藏月山根本秘术的裴祈冷哼,拎起昏迷不醒的林苦与萧拙,另行开辟一个小洞府,眼不见为净了。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六章 桃木斩凶 大荒中的嘶吼持续了三天,无数凶兽都被这股威压震慑,眼看着裴祈几人走过,都不敢有半点动作。 笑眯眯采下一株灵药,陈圣自嘲道:“这样看起来,咱们还得感谢妖族,要不是他们,恐怕采药的进度要慢上许多。” “用不用我再带你回去,妖族那头目可是对你青睐有加,说不定将来还能许配个小妖精。”裴祈翻着白眼,随手拔起一根枯草,叼在嘴里。 陈圣没好气道:“师叔,有点长辈的样行不行,您是不希望萧前辈能好了?” “死不了就成。”裴祈咬着草根,渗出的丝丝苦涩味道,让他狠呸了一口,低骂道:“什么狗屁玩意。” “师叔......该找药了。”陈圣有些无奈,对这位便宜师叔的做派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明明是个即将化神的大修行者,却表现得像寻常市井里的小混混。 林苦跟在两人身后,自然不敢插手这番神仙打架,只得埋头寻找。 炼制修补神魂的药物,需要的灵药繁多,其中不少裴祈和林苦都不曾见过,而且大荒环境特殊,生长出来的灵草外形与外界会有所不同,几乎每见到一株灵药,陈圣都得仔细的记下,再讲与他们听。 正因如此,三人采药的速度大大降低。 陈圣瞟了眼放药材的乾坤袋,又看了看一旁出工不出力的裴祈,有些欲哭无泪。 裴祈何等敏锐,察觉到他目光不对劲后,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想跟师叔掰掰手腕?” 陈圣哭笑不得,索性加快了脚步,出了这处谷地。 大荒中生长灵草的地方多凶兽,裴祈正盯住一头元婴凶兽,撺掇林苦道:“小子,上去把它宰了。” 林苦闻言一个激灵,看清那龇牙咧嘴,双瞳赤红的硕大头颅,不禁打了个冷颤,却也不敢真的开口拒绝。 好在裴祈看出他的畏惧,笑了笑,道:“罢了,活该你小子没这份口福。” 心里对这口福没半点想法,林苦松了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咔......” “什么声音?”陈圣转过身,目光迅速锁定林苦,准确来说是林苦脚下,一颗晶莹如玉的头骨。 裴祈低下身子,啧啧称奇:“真不知该说你小子运气好,还是点儿背,这样的东西都能碰着。” “师叔认识这个?” “那是自然。”裴祈随意摆了摆手,正色道:“先不开玩笑,林小子,你脚下可踩实了,千万不能卸了力道,要不然咱们怕是都得交代在这。” 陈圣皱眉:“这么玄乎?” 要知道,裴祈可是能与化神大妖交手的存在,能让他如此小心谨慎的东西并不多。 裴祈伸出手指,搭在那头骨顶上,过了大半晌,才松了一口气,对林苦说道:“抬脚吧,幸亏是个陈年老物,要不真麻烦了。” “师叔,这头骨......” “你小子先别说话,让我缓缓。”裴祈一句话将陈圣给噎个半死,好在林苦还算镇定,两条腿打着颤走了过来,满脸愧疚。 陈圣笑着安慰道:“事出突然,怪不着你。” 裴祈没好气道:“是怪不着他,真要找个人背黑锅,就怪这老家伙,死了也不找个风水宝地埋起来,偏要在这里害人。” 手掌一下子插进土里,攥出一具完整的骨架,裴祈小声咒骂道:“死而不甘的老东西,想靠这种手段重新活过来,可惜你终究还是命不好,没能扛过去。” 陈圣疑惑道:“这骸骨不像是凶兽,难道是?” “没错,就是村子里的一些人,临老临了都不甘心,琢磨出了这有伤天数的法子,想借助大荒的诡异延续生机。” 林苦忍不住问道:“可曾有人成功过?” 裴祈颇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道:“传闻中倒是有那么一两个成功了,不过代价同样惨烈,怎么的?你小子年纪轻轻,就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林苦给调侃得脸颊通红,却并没有辩解,而是开口问道:“前辈能否告诉我这法门?” “此法阴毒,你问他作甚?”裴祈伸手拍打林苦肩膀,语重心长道:“是家里有长辈寿元将尽?” 林苦并未回答,但他脸上的黯淡神色已经足矣说明一切。 陈圣叹了一口气,道:“回头我给你一份单子,找齐了药材,炼一两枚延续寿命的丹药不难。” “嚯,你小子未免也太全能了吧?”裴祈撇嘴。 陈圣洒然一笑,只是看着林苦,轻声说道:“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哪怕只十年也好过埋在这沉沉黄土里吧。” “这倒是不假,况且还有地底深处的许多东西,你都还不曾见到。”裴祈轻笑,挥手拂开最上层的泥土,露出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 陈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涩声道:“这就是活下去,所需要背负的代价?” 裴祈点头,脸上不见轻挑神色,“这是最起码的,想要真正活出一条新的生命,需要吞噬的血食远比这要多很多,你们若是不怕脏了眼睛,可以再往底下看看。” 施展手段一层一层的拨开泥土,三人脸上映射的血红光芒越发刺眼,最终一个宽丈余的池子出现在面前。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人生前都是村子里的大人物,不比老七低。” 陈圣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他真正的肉身在这池子里。” 裴祈手掌一招,血红池水中飞出一具瘫软腐败的身躯,轻叹道:“活了数百年还不够,非得走这旁门左道,真以为长生不死很简单?” 就在此刻,池水突然沸腾了起来,丝丝缕缕的猩红煞气从中脱身而出,在空中交缠。 陈圣眼神微凛,将林苦挡在身后,抬手击溃一缕偷偷潜来的煞气。 “奶奶的,这老东西怨气倒是够大,竟然借血池的力量成了凶魂。”裴祈啐了口唾沫,原本他只是想着好歹也算是人族的前辈,帮着尸骨合一,却不想惹出一桩祸事来。 陈圣反应迅速,给实力最低的林苦贴满了镇煞的符箓,又主动挺身向前,才算是吸引住了凶魂的注意力。 “你小心点,这东西虽然没什么灵智,但实力不弱。”裴祈轻声提醒道。 “放心。”陈圣淡淡回应一句,几个闪身临近滋养凶魂的池子旁。 立身之本受到了威胁,那凶魂终于有了几分灵智,顾不及上方的两人,直直扑向陈圣,与此同时,血池中延伸出无数细长的手臂,想要将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给擒住。 陈圣轻呵一口气,手中出现桃木剑,这是青年道人的珍藏,几次求着陈圣想要拿回去,他都没有答应。 木剑对阴煞之力有着天然克制,短时间内陈圣不会被手臂缠住,但他也无法再欺身逼近了,因为凶魂在不惜代价的攻击。 裴祈皱着眉头,看了眼林苦,嘱咐道:“躲到那口鼎里头去。” 林苦二话不说,挂着满身的黄符,跳进了青铜巨鼎,与沉睡中的萧拙待在一起。 在鼎身附近布下手段,裴祈才跳下洞窟,厉声喝道:“腌臜货色,有种来跟老子打。” 被围困住的陈圣,听到这喊声,不禁露出苦笑。 “嘿嘿......单靠你们两个的力量,想收拾这头凶魂可没那么容易。”老妖的身影悠然响起。 陈圣心念微动,轻声问道:“前辈有办法?” “这回知道叫前辈了?”老妖撇罪,对陈圣之前的种种行径怨念颇深。 “有话快说,我现在没工夫跟你闲扯。”陈圣一个失神,手腕上就留下道深深的口子,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火气。 老妖一时语噎,他愿意出声自然不是大发善心,而是看中了那具尸骨,虽说陈旧了些,但胜在神魂本源彻底脱离,可以毫不顾忌的夺舍。 “只要你肯借肉身一用,这凶魂不是问题,老夫还可以将池底蕴养着的宝物给你取出来。”老妖声音激愤,比第一次寄身灵韵还要激动。 只要陈圣点头,今天他便能够拥有肉身,尽管质量差了些,但终究好过困在铜铃之中。 在老妖看来,陷入困境的陈圣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陈圣却坚定的摇头,冷笑道:“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一剑斩落煞气手臂,陈圣捻出大把符箓,原本是为了血池准备的,不想却是用在了此处。 借着符纹的力量打开一个口子,陈圣飞身而出,几乎眨眼突进到凶魂面前,手中桃木剑熊熊燃烧。 “好小子,连这道门的法剑都有。”裴祈眼睛明亮,对这个小师侄层出不穷的手段,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好在裴祈到底是可以与化神相抗的强者,在大荒厮杀千百年,也不是全然没有家底,只见他十指流光,凌空点指那巨大凶魂。 几个硕大的窟窿瞬间出现,陈圣的桃木法剑得以借机刺入其体内,剑身镂着的符纹印记,化为明黄色的中正雷霆,没入凶魂体内。 方才还嘶吼咆哮的凶魂,在一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 铜铃中的老妖怪瞠目结舌,随后感觉到一股莫大寒意,从心底深处长出,一直蔓延全身。 陈圣气力一泄,骤然昏厥了过去,从空中缓缓坠下。 “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裴祈笑骂一句,伸手接住。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七章 鬼打墙 “臭小子,你舍得醒过来了?”看见陈圣眼皮动了,裴祈就忍不住催促道:“没事了就赶紧起来,有活要你干。” 陈圣撑坐起来,一股空乏感席卷而来,肚子久违的发出咕咕声。 裴祈笑了笑,丢过去一块烤的油肥汁满的兽肉。 咬了一口,陈圣便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嫌烤的不好吃?”裴祈撇嘴,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火堆,没好气道:“那小子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轻,手脚都打颤,能好吃才有鬼了。” 一听到这个鬼字,满头大汗的林苦猛然挑起,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像是中了邪似的。 陈圣皱起眉头,问道:“好歹是金丹修士,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裴祈又指了指旁边的青铜鼎,道:“你去里头看看就知道了。” “先吃饭。” “你倒是不着急。”裴祈见陈圣不紧不慢,一点一点撕咬着手里烤肉,忍不住低声咕哝。 陈圣随口回应道:“再急也不差这一会。” 现在他体内虚乏,连站起来都难,更别提其他了。 裴祈愣了片刻,失笑道:“那也是。” “呸,这混小子烤个肉都不成,还得老子出马。” 陈圣看着火堆前忙碌的裴祈,眼睛缓缓眯起,忽然抬手拉住发疯的林苦,有些不悦道:“也没被煞气冲撞,你小子中了哪门子的邪?” 林苦表情时笑时哭,嘴里不停念叨着那句:“有鬼......” 心知问不出什么,陈圣只好将他按下,慢条斯理的吃着烤肉,恢复气力。 没过多久,裴祈从火堆旁走来,甩下个石头切成的盘子,里头堆着一座小肉山。 陈圣笑着捡起,边往嘴里送,边说道:“师叔可曾得到那池子底下的宝贝?” “什么宝贝?”裴祈皱着眉头。 “师叔不知道?”陈圣闻言失笑,随即摆手道:“无妨,等我恢复一些,再进去找找就是了。” “说到这个,我正想问你,你手上怎么会有道门的法剑,还是积年老物件,能杀死那头凶魂,这东西功劳不小。” 陈圣摊开手,无奈道:“功劳再大还不是成灰了,师叔难不成还想让我再掏出一把桃木剑来。” 裴祈笑着摇头:“我也知道不可能,但在大荒中行走,这种傍身的利器,多多益善不是?” “从一个道士那里抢来的,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陈圣说话间,嘴里又塞了一大块烤肉。 裴祈低下头,暗自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吗?” 石盘见底,陈圣才悠悠然起身,拍了拍林苦,笑道:“走吧,去看看什么东西能让你变成这副德行。” 林苦福至心灵,猛地站起身子,大步迈向青铜鼎,指着某处血印缺口。 “这是?”陈圣瞳孔微缩,不敢置信道:“那凶魂没被消灭?” “准确来说,这只是一缕残念,这个埋在土里的老家伙执念颇深,活着的时候至少也得是个化神巅峰的存在,否则留不下这种暗手。”裴祈声音低沉沙哑,始终站在十步之外,似乎不愿意靠近巨鼎。 陈圣苦笑不得:“别告诉我这残念跑到萧前辈身体里去了。” 裴祈一脸敬佩神色。 重重拍了拍脑门,陈圣无言以对。 “另外,这个小子的魔怔八成也跟那残念有关,你身上有没有道门驱魔辟邪的宝物,给他戴上几件,自然就好了。” “您当道门法宝是大白菜不成?有一件都是撞了大运,还几件......”陈圣小声抱怨,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取出枚刻着雷纹的木牌。 裴祈眼睛发亮,咋舌道:“这可是好东西,雷击木做成的护身符,也是从那小道士身上弄来的?” 陈圣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索性装聋作哑,打开被封印住的鼎盖,跳了进去。 挂上了护身符,林苦渐渐恢复了神智清明,看见身旁站着的裴三爷,连忙抱拳。 “不必了,你小子肯舍生忘死的救人,算老子欠你个人情,以后这种俗礼就免了吧。”裴祈摆了摆手,显然兴致不高。 陈圣入到鼎中,才发现事态的严重,萧拙整个人阴森森的,睁圆了双眼,死死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不认得我了?”陈圣轻笑,指尖烧起一张黄符,道:“这个你总该知道吧,对你这样的鬼物执念最为有效,若不想承受灼魂之痛,就赶紧滚出来。” ‘萧拙’眼神嘲弄,轻嗤了一声,便将目光瞥到了别处,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陈圣皱起眉头,指尖烧剩下的一点灵光弹出,瞬间没入萧拙体内,但没过几息,就从口鼻各处退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是看准了萧前辈神魂沉睡,想着借他的这个宝地栖身。”陈圣无奈,好在详细查勘一番后,确认萧拙并不大碍。 不仅如此,那执念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补全了神魂上的缺失,此刻的萧拙其实已经能够独立行动,只是控制的意识是那数百年前便死去老怪的残念罢了。 陈圣手腕一抖,又拿出一把桃木法剑,笑呵呵道:“我知道你听得懂,这回不杀你,咱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萧拙’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合作,少不了你的好处。”陈圣又道。 这回萧拙听懂了一些,轻轻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陈圣低声道:“你借着萧前辈的肉身,应该多少能动用些手段吧?” 萧拙点头,这回幅度比刚才大了些。 “这就成了......”陈圣咧嘴笑着,传音说了自己的打算。 没过多久,两人从鼎里出来,当萧拙站到裴祈面前时,可给这位裴三爷唬得不轻。 “你小子还真有手段,师叔我若不是有点底子,还真看不透这家伙根脚。”裴祈啧啧道,如果不是近距离察看,只怕他也分辨不出面前的是李逵还是李鬼。 “有这位化神大修士在,至少能避免不少麻烦。”陈圣轻笑,这么一会工夫他已经想清楚,林苦踩中那具骸骨绝非偶然。 大荒广袤深邃,危机重重。 “师叔,你确定是走这边?”陈圣双腿打颤,有气无力的喊道。 裴祈转过身,皱眉道:“我记得是这个方向,但以咱们走的距离来看,早就该到了。” “这....这么说,咱们是迷路了?”林苦有些发愣,三人最低都是金丹修士,不论神识,五感都应该远远超过常人,怎么可能出现迷路这种荒诞的事。 陈圣心头一紧,这才全力展开神识,发现周遭的环境无时无刻不在起着变化。 “妈的,鬼打墙了?”裴祈挠了挠头,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对。”陈圣摇头,道:“不像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或许是咱们闯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 “这话啥意思?” “意思就是,这里恐怕又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裴祈黑着脸,瞥见身后跟着的萧拙,忍不住怒骂道:“你这化神大高手的威严,怎么半点用处都顶不上?” 陈圣无奈道:“师叔,您好歹也是半个化神高手,有点风度成不成。” 裴祈冷哼一声,指尖开始聚散规则残片。 半晌,裴三爷摇了摇头,叹道:“这地方古怪的很,我所领悟的规则没办法影响。” “那就麻烦了。”陈圣低着头,一言不发。 两人见他如此,也陪着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倒是萧拙右手食指动了动。 陈圣猛地抬起头,盯着不停抖动的手指,眼中发出精光。 “借助残念的存在,或许能够帮助咱们指出一条道路。” “对啊!”裴祈一拍大腿,旋即又问道:“该怎么做?” 陈圣洒然一笑:“这个简单,取一滴带有精魄气息的血液即可。” 说着,陈圣掏出丹砂黄纸,开始绘追本溯源的符箓。 裴祈看得怔怔出神,幽幽道:“你小子,可别告诉我这是道门的符纹走势。”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陈圣抬起头,反问道。 “没.....”裴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圣,据他所知,道门早已经隐世多年,留在世俗的道统虽然不少,但真正传承了几分本领的,还真没有几个。 突然想起什么,裴祈低头问道:“你说的那个小道士,该不会是通天观的道人吧?” 陈圣抖了抖绘好的符箓,想了一会,点头道:“通天观这个名字,倒是听过几次。” 裴祈脑海一片空白,喃喃道:“娘的,捅破天了。” 对师叔古怪的反应,陈圣只当他是突然发了癔症,迈步走到萧拙身边,以银针取了一滴乌黑的精血,落在符纸上。 手指翻动几下,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便成型了。 “前辈这手艺......”林苦欲言又止。 陈圣皱眉看着他,突然笑道:“若是哪天不修行了,去凡间靠手艺吃饭,会不会饿死?” 林苦微怔,旋即连连摇头道:“岛上许多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都未必有前辈这般精熟的手法。” “那就好。”陈圣缓缓站起身子,从指尖逼出一滴纯金的血液,滴在纸鹤身上,轻喝道:“去!” 裴祈走近,酸溜溜说道:“你这也太变态了,才几天肉身境界就又上一层楼了?” 陈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师叔若想学,我可以将锻体之法告诉你。”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道人郭毅 裴三爷眼神亮了一瞬,又道:“师叔我吃不下这份苦,还是算了吧。” 陈圣莞尔,倒不是真信了裴祈的话,毕竟能够走到这个境界的修行者,不吃点苦头是不可能的,只是此番醒来之后,裴祈的些许细微动作,有些异样。 转过头,看见林苦满脸堆笑道:“陈前辈,我不怕吃苦。” 随手按住其肩膀,陈圣笑骂道:“先把你的修为稳固了再说。” 林苦悻悻然点头,这回跟着秦四爷进入大荒,他才算真正见识到了金丹修士的手段,远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比拟的。 裴祈嘿嘿笑道:“别拿自己跟那帮亡命徒比,修行界再凶险,也及不上大荒的万一,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个个都是狠人。” 陈圣闻言一笑,目力释放,视野中出现一道极细的金色纹路。 “走吧。” 小心翼翼的跟在纸鹤后头,林苦不断擦着冷汗,颤声道:“两位前辈,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三人脚下是无尽虚空,两侧雷霆不断轰击出密密麻麻的塌陷。 裴祈翻了个白眼,道:“不过是幻象,你小子用得着怕成这样?” 林苦缩了缩脖子,这实实在在的毁灭气息,看着可不太像是假的。 陈圣哑然,掐了个静心凝神的法诀,将二人身形包裹其中,眼中所见的可怖景象猛然一变。 入眼皆是郁郁葱葱的古木,林苦疑惑道:“大荒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大荒神秘莫测,幅员辽阔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这有什么稀奇的。”裴祈冷笑,一步跨出了范围,啧啧道:“虽说是幻象,却也有大荒规则的影子,如果能够看出几分端倪,未必不能有所收获。” 陈圣思考了一下,将法诀打在林苦身上,开始仔细观察两侧的雷光。 突然,神念与那纸鹤的联系被某种神秘力量切断了。 陈圣面沉如水,轻喝道:“有人搞鬼!” 裴祈转过头,皱眉问道:“能抓到人吗?” “只怕很难,那家伙非常警觉。”陈圣摇了摇头,道:“师叔可知道村子里有谁通晓旁门道法?” 此人出手十分精准,一击便将陈圣附在纸鹤上的神念击溃,绝不可能是门外汉,说不得还是个真正的道门子弟。 裴祈沉思了一会,拍掌喝道:“妈的,老七手底下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金丹初期的修为,靠着这点微末本事,很被看重。” 陈圣闻言点了点头,道:“看来今天必须要斗斗法,否则咱们三个恐怕很难离开这里了。” “有这么凶险?”裴祈疑惑道,他不认为以自己的能耐会死在大荒之中。 陈圣指了指脚下,将捕捉到了一角真相共享给两人。 林苦还算镇静,裴三爷却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骂道:“他娘的,怎么走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师叔知道这里?” “当然,此处在地图上也有标记,名为葬神坑,是大荒凶兽的肉身归处,十分凶险。”裴祈脸色有些发白道:“曾有两位化神前辈联手闯入,都只能传出一件血衣。” 陈圣闻言脸色越发阴沉,话语直白的说道:“就是这个躲在暗地里的人,一步一步将我们引到了这里。” 到了现在陈圣才捋清楚,可能打从一开始发现那具骸骨,就是那人的手段。 裴三爷重重吐了口唾沫,怒骂道:“他妈的,阴沟里翻船了。” “师叔不必着急,只要能把他揪出来,咱们就能离开葬神坑。”陈圣说罢,直接原地盘坐下,唤来‘萧拙’,从其体内取出一抹污血。 捏着张漆黑如墨的符纸,陈圣开始在上满布纹,每落一笔都有极大的阴煞怨气散出。 裴祈不禁皱起眉头:“这什么东西,阴森森。” “驱鬼符。”陈圣回答十分简洁,此符绘制难度极高,哪怕是他都不敢分神。 没过多久,纸鹤重新腾空升起,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路线纹理是猩红色的。 陈圣面无表情的说道:“走吧。” 裴祈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四人的队伍分布为,陈圣走在最前头,林苦其次,裴三爷断后。 一直走出去百余丈,都不曾出现波澜。 林苦小心翼翼问道:“陈前辈,还有多久能出去?” 实在是这驱鬼符箓营造出来的幻象,太过骇人可怖,即便是有着陈圣的清心法诀与金丹期的修为,林苦都不免心悸。 陈圣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至多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出了葬神坑的范围。” 林苦点了点头,露出释然的神色。 队伍最后方的裴祈皱着眉头,凝视面前不紧不慢的萧拙,眸子深处有异芒。 忽然神念一动,陈圣咧嘴,手中掐着印诀,厉声喝道:“敢动我的心思,凭你也配?” 面前空间塌陷,陈圣几乎瞬间没了进去。 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林苦咽了口口水,涩声问道:“前辈,现在该怎么办?” 裴祈白了他一眼,嗤笑道:“等着吧,反正也帮不上忙。” 林苦一下子哑火了,愣愣的看着裴祈,轻声问道:“三爷,能不能给我说说,这葬神坑都有啥古怪?” 裴祈拍了他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老子也是头回进来,上哪里知道去?” “不是说前人传出一件血衣吗?” “那倒是不假,只不过上头就寥寥几个字,你要有兴趣,回头让老四带你去看。”裴祈摆了摆手,闭着眼睛休息。 看他打定主意不想说,林苦只好闭上了嘴,定定的瞧着身旁的萧拙。 另一头的陈圣一路追击,终于在一处谷底寻到了那人,是个脸上有两条狰狞刀疤的中年。 “能循着气机找来,你也算是有些本事了。”中年双手插在大袖里,笑眯眯道:“不知是道门哪一脉的道友?” 陈圣冷笑:“问别人之前,是否该自报一下家门?” 中年愣了愣,道:“贫道郭毅,浮云山首观弟子。” “浮云山?没听说过。”陈圣语气淡漠,一瞬间掠了过去,手中剑气凛冽。 郭毅身形消散,又在十步外出现,笑容可掬道:“道友这就不厚道了,好歹同出道门,下这么狠的手,说不过去吧。” “那你在背地里阴我,就厚道了?”陈圣不想与他多扯,剑尖朝下,顺着剑身淌下一股污血。 “住手,你在干什么?!”郭毅急了,嘶吼着扑了过来,此地的法阵乃是他精心布置,也是他郭毅敢进葬神坑的底气。 陈圣冷哼:“不过是些凶兽的血罢了,你这法阵格局太小,我帮你扩张扩张。” 眼看着污血一点点渗入地面,郭毅目眦欲裂,祭出十八柄法剑,厉喝道:“停手,否则我与你同归于尽。” “你一路将我引来此处,就是为了跟我同归于尽?”陈圣停下动作,笑眯眯问道。 “什么意思?”郭毅一怔,旋即心底涌现极大的不安。 陈圣施施然拔出仙剑,道:“跟了这么久,你并不缺动手的机会,却为何只是将我们引进葬神坑。” 剑尖点指郭毅,陈圣咧嘴道:“你的目的,只是阻止我们回村子,七爷到底在谋划什么。” 郭毅眼中闪过厉色,脚下出现一个玄玉台,就要驱动。 纸鹤破空,重重撞在玄玉台上,轰然爆碎。 “没了这法阵你也离不开,实话实说,我能带你走出去。”陈圣目光微凝,笑吟吟道:“别想着靠你那些旁门左道,我出身通天观,你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既然眼前的中年认定自己是道门中人,陈圣不介意拿通天观来充充门面。 郭毅听到通天观三个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颤声问道:“过去这么多年,通天观又有传人出世了吗?” “少废话!”陈圣熟谙多说多错的道理,当即厉喝道。 神色目光的看了他一眼,郭毅缓缓说道:“具体事情我不也不清楚,只知道七爷让我跟着你们,尽量拖延回村子的脚步。” 陈圣微怔:“他怎知我们还会回去?” 妖族大军压境,村子里的人明显敌不过,况且陈圣还被他们当做弃子一般,任谁想都不觉得陈圣会愿意去救人。 “七爷的命令就是这样,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这么说,七爷并没有受伤了?”陈圣很快抓到了关键点,冷笑道:“看来你们这位七爷,图谋不小啊。” 郭毅脸色僵硬,紧紧闭着嘴巴。 “呵呵,不愿意说没关系。”陈圣一指点在郭毅胸膛,笑眯眯道:“别觉得恼火,你之前想害死我们,封印修为不算什么。” 带着郭毅离开,陈圣心中咋舌不已,看来通天观这个名号还真好用,否则以郭毅的手段,不费些手脚很难拿下。 “就是你小子想害老子?”裴祈盯着缩头缩脑的郭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道:“胆子挺肥啊。” 郭毅满脸菜色,讪讪道:“三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只见裴祈拿手指戳在郭毅胸口,咬牙切齿道:“老子纵横大荒这么些年,差点栽在你小子手上,本事不浅呐。” 突然,裴三爷瞳孔微缩,寒声问道:“这几年老四手下折损,跟你有没有关系?” 陈圣闻言悚然,看着地上冒着冷汗的郭毅,心中不寒而栗。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阴狠七爷 裴祈看着他这幅模样,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全部,冷冷一笑,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他老七的命金贵,别人的命也差不了多少。” 郭毅闻言愣住了,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裴三爷向来是个独善其身的人,从不插手任何争斗。 “啪!”一声脆响过后,裴祈揉着手腕,恶狠狠的骂道:“要不是得留着你指证,老子现在就活剐了你。” 郭毅吓得打了个摆子,颤巍巍道:“三爷...要我给你作证可以,但是......” 余光瞥了他一眼,裴祈皱眉道:“只要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死不了。” 转过背,裴祈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至于到时你还想不想活,就看你自己了。” 这些年秦四爷手下人马折损了大半,一旦郭毅的这事发了,这些人的死都得扣在七爷头上,在里头扮演了不可或缺角色的郭毅,不可能逃脱罪责。 陈圣看着两人,轻声叹道:“师叔,现在情况紧急,咱们先出了葬神坑再说吧。” “嗯。”裴祈点了点头。 一行站定在阵法中央,陈圣仔细端详纹络,确认没有问题后开口道:“走吧。” 满脸苦涩的郭毅取出一支小旗,插在阵眼上,口中念念有词。 陈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道门的手段,难免有些好奇,眼神定定的看着郭毅施术,脚下法阵生风。 忽然,幽静虚空中传来闷响。 “不好!”郭毅神色大变,喝道:“神坑里的鬼出来了,帮我挡一会。” 陈圣心头一紧,他们在葬神坑里呆了这么久都没出事,如今要走了,就有东西坐不住了。 伸手拉住裴祈,陈圣笑眯眯说道:“敢孤身引我们进来,道友难道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郭毅脸色阴沉,厉声吼道:“他妈的,早知道会惹来这种大鬼,老子死也不会进来。” 他是有些法子,葬神坑也并非第一次闯入,但那都是靠着一件师门秘宝遮掩气息,才能瞒过陈圣与裴祈的神识。 可这葬神坑里爬出来的东西,显然是冲着陈圣他们几人去的。 陈圣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说道:“能否快些驱动阵法?” 郭毅心念微动,听着越来越近的沉闷响声,咬牙传递出一道口诀:“此乃我师门秘术,哪怕你是通天观的道人,也不可外传。” 陈圣淡笑,很快便掐起了法印,虚空中的阵图缓缓转动。 “他妈的,来不及了,我去拦它一拦。”裴祈忒了口唾沫,长掠而出。 虚空中探出一支硕大的角,直直刺向裴祈。 “轰!” 掌力拍落,裴三爷被余波震得退出十余步,才咬牙道:“今天倒要看看,这葬神坑里都养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陈圣面色阴冷,看向一旁的萧拙。 不过一瞬,这头寄身的阴物扑了出去,悍不畏死的冲向那巨角。 裴三爷愣了愣,随即朗笑道:“也好,他娘的半辈子都没见萧拙出几次手,今天倒是占了这鬼东西的光了。” “师叔,稍作抵挡即可,阵法马上启动了。”陈圣朗声提醒。 点了点头,裴祈与萧拙一同出手,两人都是化神级别的战力,虽说后者神魂受损,但有那缕残念在,短时间内还是可以发挥出一定的实力。 林苦脸色发白,这种级别的战斗,他光是旁观就已经感到很吃力了,可化神境界的人物,平日里连见都难得一见,林苦又怎么舍得放过。 陈圣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阵法的最后一点补完,郭毅眼中厉芒一闪,竟驱使着法剑,想要将陈圣给逼出局。 “道友,你这是做什么?”陈圣笑着转过头,阴恻恻道:“拿我们给你挡刀,可曾想过后果?” 一击不成,郭毅十分干脆的束手,认命道:“要杀要剐贫道都认了。” “呵呵,你现在还有些作用。”陈圣扫了他一眼,对两人喊道:“可以走了。” 一道乌光瞬间掠至,萧拙面无表情的落下,裴祈紧随其后,两人不过是前后脚的差别,裴三爷就撇着嘴骂道:“好歹他娘的也算个前辈高人,这点风度都没有?” 陈圣笑了笑,眸子一凝,足下生出光辉。 虚空中的巨兽在阵法启动的一刻冲了出来,似乎看出了几人中的主导者,张嘴吐出一团黑雾。 “就这点道行,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嚣?”裴祈目光凌厉,当空发出一指,将那团黑雾彻底驱散。 陈圣目力惊人,看见雾气中有一滴诡异的液体,正潜藏在幽邃虚空之下,急忙开口喊道:“师叔小心!” 可惜等裴三爷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液体凝成的尖刺穿胸而入,在其身体中爆碎开来,裴祈当场昏厥。 此时,法阵已然彻底启动,白光一闪,众人离开了葬身坑。 大荒某处深涧,陈圣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裴三爷的情况很糟糕,身体内部被炸得七零八落,多亏气府元神完好自发护住重要脏器,否则大罗金仙也就不回来。 林苦低着头,满脸愧疚道:“三爷他......” “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他。”陈圣瞄了眼不远处的郭毅,语气不善道:“我劝你老实一点,别打鬼心思。” 对这个出身道门的古怪道人,陈圣心中时刻保持着警戒,甚至怀疑他故意拖慢阵法的开启时间,想要趁机摆脱困局。 思考了一会,陈圣又道:“萧前辈,劳烦您盯住他,一旦有逃跑的趋势,杀!” 杀字陈圣咬音极重,郭毅瞬间被一种莫大的恐惧感所笼罩,一扭头对上面无表情的萧拙,满身的阴冥煞气。 在鼎中配好了药液,陈圣独自坐在一旁,陷入了思考之中。 一些明里暗里的脉络,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首先是妖族的突然登门,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找回薛媚那么简单,更不可能单纯要抓一个陈圣,必定有更深层次的诉求。 “到底是什么呢,能惹来一头化神大妖的觊觎......”陈圣心里念叨着,突然想到一种极为骇人的可能,不禁背脊有些发凉。 如果说村子最大的秘密,就是秦四爷曾隐晦表示过,可能是出入封魔台秘境门户的那口血池,也只有这个,才能引来化神大妖。 知晓血池存在的人不多,因此泄密的人选大致在秦四爷、萧拙、裴祈和七爷,另外就是刚从血池出来没多久的陈圣。 陈圣低着头,很小声的嘀咕着:“血池的力量来源于血液,那......禁地里出来的妖族。” “就是活生生的血源!!” 想明白了这些,陈圣目光微冷,几乎瞬间锁定了泄密者,其实本就已经很明显了,就是那位七爷。 走到郭毅身边,陈圣低声问道:“你跟着七爷多久了?” “干嘛?想让我漏点消息给你?”郭毅抬起头,他此刻脸色谈不上有多好,却依旧挂着笑容,道:“除了已经漏了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 陈圣洒然:“你倒是硬气,这么说道长是准备替七爷背下黑锅了?” “那不可能,我就是给人当刀使的,犯不着站在前头去死。”郭毅说着,脸上挤出几分讪笑,道:“我这条命,还没活够呢。” “你想活下去,就好好跟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保你不死。”陈圣没了闲扯的兴致,开门见山道。 郭毅愣了愣,谨慎说道:“村子里的事,你一个外人也能管?” 陈圣冷笑,指着旁边站着的萧拙,问道:“萧前辈也做不了主吗?” 郭毅很想点头,但仔细一想,七爷倒台之后,秦四爷显然是跟萧拙站在一边的,如今裴三爷也有入局的动向,自己日后想要活下去,免不了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做事。 “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我透的底。”郭毅语调干涩道,如果让七爷知道秘密是从他嘴里漏出来的,哪怕躲进葬神坑,都够呛能活下来。 陈圣满口答应,而后催促他开始细说,其间不时提点一些,终于将事情的脉络梳理清晰了。 郭毅见他不打算再问下去,愣了愣,道:“完了?” “再问下去,我怕我保不住你。”陈圣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笑道,反正他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心底长呼一口气,陈圣狞声说道:“七爷,你还真是狠呐!” 陈圣很快下定了决心,大步走到裴祈身旁,不要命的往里头注入灵力,幽绿色的光芒在闪烁。 不过十余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乏感袭来,陈圣颓然坐下,身前出现小山一般的灵石堆,他的功法吸纳天地灵气速度极快,没消多久便恢复了过来。 如此反复数十次,在陈圣花费了近十万灵石的代价后,裴三爷终于睁开了双眼。 陈圣眼中布满了血丝,喊了声师叔,心力彻底衰竭,倒了下去。 裴祈从鼎中站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林苦,问道:“怎么回事?” 林苦沉吟半晌,将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裴祈听罢皱起了眉头,冷笑道:“这么说,马上要有大动作了?” 裴三爷眼神一亮,扭了扭脖子,咧嘴道:“是得好好玩玩了,要不然还真对不起小师侄的灵石大餐。” 不远处的郭毅翻着白眼,十万灵石啊,整个村子的存货都未必有这么多!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章 战火 财大气粗的陈圣搞好半天才缓过来,阴冷的看着裴祈,咬牙切齿道:“老七是叛徒!” 裴三爷愣了愣,皱眉问道:“能确定吗?” “就是冲着血池来的,他们想以此为跳板,离开这里。”陈圣双眼通红。 人族抱团才勉强能够在大荒中生存下来,却有人在背后想着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你是说,那帮妖族也是老七引来的?”裴祈眼睛眯起,几乎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寒声道:“走!老子活剐了他。” “师叔且慢。”陈圣抬手拉住裴祈,面色凝重道:“咱们势单力薄,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又……”裴三爷陡然止住,目光落在萧拙身上,叔侄二人心意相通。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师叔给你兜底。” 吃了定心丸,陈圣缓缓走向瑟瑟发抖的萧拙,淡笑道:“原本我有更柔和的方法,可眼下的形势,不得已借您老人家的残念一用了。” 萧拙肉身中冲出一张鬼气森森的脸,厉声嘶吼道:“小子,你敢动我这家伙也没有好下场。” “人族都要灭亡了,我管他什么下场。”陈圣冷着脸,伸手将他给按了下去。 让林苦脱下萧拙的衣物,陈圣提着笔,屏息凝神,朱红色的墨印落下,耳畔传来凄厉可怖的咆哮。 郭毅在旁边听得头皮发麻,一转身对上神色不善的裴三爷。 “你也算是道门中人,为什么要帮着老七祸害人族?”裴祈冷着脸,将手中不知从何捡来的兽骨捏爆。 郭道长强吞了口唾沫,颤声道:“三爷……我只懂些旁门左道,真正出手的人不是我啊……” “这么说,里头牵扯到的人还不少了,你跟我仔细说说吧。”裴三爷眉头一跳,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郭毅,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自知秘密保守不住,郭毅哭丧着脸说道:“我说了,您可得保证我的安全啊。” 裴祈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只要你小子手上没沾血,其他人那边我去说。” 闻言郭毅放心了许多,说到底村子里掌权的就那么几个,有裴三爷担保,至少他能活下来。 裴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忍不住冷笑道:“我说最近几个月的伤亡怎么这么大,原来是老七这家伙,故意把凶兽往这边引。” 村子有阵法守着,除非里的近了,否则凶兽们很难发现这样一个真空地带,法阵的作用,本身就是从大荒中隔离出一个区域,供给人族栖息。 以往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出现一头元婴级别的兽王,可这段时间,裴祈几人吃下肚的,两只手都数不清了。 裴三爷还满肚子疑惑呢,现在一切总算豁然开朗了,全是这个老七在背后动手脚。 低头沉吟了一会,裴祈没有任何征兆的抬手,点在郭毅丹田处。 “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郭毅脸色大变,他把秘密说出来,就是保住一条性命。 “急什么?”裴祈皱眉,呵斥道:“你觉得让老七知道这些,你还能活下去吗?” 郭毅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当即想明白了裴祈的意思,换上一副笑脸,道:“是贫道太过敏感了,三爷恕罪。” 冷哼一声,裴祈冷着脸道:“我会把你藏起来,没收到消息就别冒头,懂吗?” “懂……懂,哪能不懂呢?”郭毅满脸谄媚,可惜裴三爷根本没心思搭理他,转过头看向林苦,皱眉道:“这回的事情很大,你还掺和不起。” “三爷,我知道了……”林苦低着头,脸色有些黯然。 找了个隐蔽地方将两人藏起来,裴三爷谨慎的布下隐藏法阵,才舒了一口气,骂骂咧咧道:“这叫什么事!” 约莫过了一柱香,陈圣才停了笔,看着面前缓缓醒来的萧拙,轻笑道:“咱们有麻烦了。” 有些茫然的萧拙,听到这话瞬间回了神,眸子一凝,喊道:“该死的老七,他是叛徒,把我跟叶老都坑了。” 裴祈闻言急忙问道:“叶老呢?” “他把我送回来就走了。” “伤势重不重?”裴祈脸色有些阴沉,叶老连面都没有露,说明状态肯定差到了极点。 萧拙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裴三爷默了半晌,看向陈圣,直白问道:“你怎么样?” “还行,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就该让四爷动手驱除血毒了。”陈圣苦笑不迭,他现在的本事也就在元婴境界肆虐,对上化神级别的存在,很难有反抗之力。 萧拙摇了摇头,叹道:“顾不上这些了,妖族大举来犯,几个藏在地下的老东西肯定也来了,只靠四爷一个人是挡不了太久的。” 两人闻言脸色大变,裴三爷阴着脸说道:“已经过了三天了,也不知老四守不守得住。” 裴祈没有废话,直接施展手段,在虚空中打开一个门户。 一步跨了进去,看清村口惨状后,陈圣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喝道:“你们都该死!” 妖族大军已经跟四爷他们正面接触上了,陈圣看见,妖族战圈中有不少人族,正毫不留情的对同族出手。 村子上方的区域,秦四爷一人抗衡两位化神大妖,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下面的交给你,我们去帮忙。”裴祈嘱咐了一声,眨眼来到秦四爷身侧,为他挡下阴狠的一击。 秦四爷愣了愣,又看见赶来的萧拙,皱眉道:“他们说你叛族……” 萧拙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这种话你也相信?” “是老七那个该死的家伙做的,他妈的!”裴三爷咬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几位,当我们不存在吗?”锦衣男子冷笑,看着去而复返的裴祈,轻叹道:“都已经跑出去了,何苦回来送死。” 裴三爷狞笑:“谁死谁活还不好说呢……” 说话的时间,下方陈圣已然斩杀了七八个妖族,目光落在被他们围住的青年,眼睛瞬间红了。 “死!” 陈圣衣袍狂舞,双手一刀一剑,所过之处妖族根本没法抵挡。 “陈兄弟,杀光这些叛徒,他们……该死!”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青年指着站在妖族一边的人们,神色怨毒。 话说完,这个与陈圣见过好几面的青年,喉咙里喷出大团瘀血,彻底没了生机。 场上的妖族数量本就占着极大的的优势,几乎每个人族都要面对数位敌人,可就是这样的情形下,七爷麾下的不少人,却在关键时刻调转枪头,狠狠捅了人族一刀。 妖族该死,这些人更该死。 陈圣随手将长刀抛下,任由其中的刀灵杀伐,这口神秘莫测的宝刀,本身就拥有着恐怖的杀力。 剑芒开道,陈圣揪住一个拼死搏杀的人族,嘴角挂着冰冷的弧度,语气清淡的问道:“你也是人族,为什么杀起自己的同族这般尽心尽力?” 那人有些发愣,一转头,还未来得及说话,胸口就被破开一个口子。 陈圣冷冷抽出长剑,手腕一抖,将剩下几人抹杀,又飞掠到下一处。 战阵中出现这样一个人物,自然引起上面几位大佬的关注。 锦衣男子皱了皱眉,对身旁黑衣中年吩咐道:“你去,尽量抓活的。” 裴祈双眼瞪圆,咬牙发狠了,双掌一合,空中出现一处虚空塌陷。 “妈的,我师侄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裴三爷怒骂一声,拉着那中年没入虚空。 锦衣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目光深邃的看着闭合的塌陷,终于露出凝重神色。 “看来今天要吃下你们,还真的花些本钱。”男子衣袍嘴巴一张,吐出几口鬼气森森的棺木。 “桀桀桀桀………请我们出手的代价,你可都准备好了。” 棺材里坐起三具骨骸,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幽幽火光。 陈圣心头一跳,总觉得这三个鬼东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子皱了皱眉,手指着下方的陈圣,道:“去一个人,杀掉他。”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对收服陈圣不抱什么希望了,这样的人,收服不了就要趁早斩草除根。 萧拙和秦四爷都急了,扑上来想要拖住他们。 锦衣男子嘴角扬了扬,三人一起迎了上去,两具骸骨都有着化神级别的战力,秦四爷只能眼看着陈圣陷入危机。 正血腥杀戮的陈圣自然感觉到了危机,手中长剑一转,剑气贯出。 “桀桀桀桀……你这小辈,以为能伤的到老夫吗?”那骸骨冷冷发笑,掌中出现一团鬼火,剑气瞬间消融于无形。 陈圣面无表情,又接连刺出数剑。 “蚍蜉撼树。” 在骸骨人露出轻蔑时,陈圣手腕一翻,仙剑换成了一柄古朴的木剑。 奋力一抛,陈圣迅速在乾坤袋中翻着,将所有有破邪效力的符箓取了出来。 “跟你拼了。” 陈山主这回是豁出去了,把压箱底的本钱都拿出来了。 上方,骸骨人满不在意的拍出一掌,心中疑惑道:“就这点本事,也用得着老夫亲自出手?” 正嘀咕着,桃木剑破开掌印,一下子插在骨架上。 “啊……这是什么?” 桃木剑瞬间燃起道火,将骸骨包裹着,这种神魂被灼烧的感觉十分难受。 时机已至,陈圣猛地弹射迎了上来,撒出满天的符文宝箓。 村子方圆,一时被凄厉的嘶吼所笼罩。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血杀 上方几人闻声低头,皆是眉头一皱,秦四爷咬咬牙,对萧拙说道:“你去。” 萧拙没有半点犹豫,将三个强敌都留给四爷,身子一沉,来到燃着火的骸骨面前,凝声笑道:“犯我人族,留下吧。” 骸骨察觉到危机,刚想要后退,只听陈圣厉喝一声。 “爆!” 骨架内只剩下半截的桃木剑轰然爆开,本就受了重伤的骸骨人,瞬间再度受创,脚步被拖慢了几分。 单是这一会的工夫,就足以让萧拙要了他的性命。 鬼火一卷,萧拙深邃的眼眸微微亮起,重新投入战局之中。 陈圣静静看了一会,这里的动静很大,不少妖族都见了,加上之前他血杀四方的凶厉,无人敢上前来。 “希望不会出事吧......” 沉吟了一会,耳畔忽然传来破风声,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人族这边你还算个人物,怎么到了妖族,反而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陈圣毫不吝啬刻薄之词,盯着脸色并不好看的清先生。 没了那抹淡然从容,清先生带着几个亲信手下,直勾勾的盯着陈圣,神色复杂道:“你已经离去,为何还要回来?” 陈圣撇嘴一笑,知道双方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更何况,只靠这几个人,还没法对眼下的他做些什么。 剑光一挑,陈圣凌空而过,脚下如踏着实地一般,缓缓逼近。 清先生瞳孔一缩,心中却是苦涩得很,如果可以,他绝对不希望面对这个恐怖的敌人,然而如陈圣所说的,他们投向了妖族,就真像摇尾乞怜的狗一般,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 不远处的檀老显出身形,冷声呵斥道:“你等还不动手,是对老夫的安排不满吗?” 老人脸上掠过一分隐晦的不满,咬牙下令:“动手!” 四人一下子飞掠出来,到了这种时候,打或许还能活,可要是露出一点犹豫,落在那妖族的阴鸷老者眼中,哪怕今日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陈圣提着剑,冷冷喝道:“此刻回归,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冲到最前头的青年愣了愣,旋即红了眼睛。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远处的檀老果断出手了,碧绿的檀木手杖化为飞剑,将青年胸膛捣烂大半。 陈圣眼中闪过厉色,心神微动,竟是学着他的方法,将那口血淋淋的长刀召来。 檀老反应很快,抬手抵挡。 “噗嗤!” 身子侧了一些,长刀只是擦着左臂过去,但即便是这样,都砍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檀老干瘦的手臂只剩一点挂在肩膀上。 “你们再不出手,尽死!”檀老声色俱厉,冷着脸吼道:“仔细想想,你们身上沾了多少人族的血,谁能容得下?” 陈圣看见,清先生脸上第一次闪过悲痛之色,心底喟叹一声,手中剑芒吞吐,到了这种境地,他只能尽量让这些人死得没有太多痛苦。 檀老捂着血淋淋的左臂,所幸他是古树成妖,花费了些力气恢复伤势,冲叶黑喊道:“你与我一起出手,诛杀此獠。”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选了十余头元婴妖族,才算是定了定心。 叶黑很快到来,皱眉看着几乎一边倒的战场,有些不悦道:“为何不出手?” “呵呵......再等等。”檀老笑着摆了摆手,眼眸眯成一线。 叶黑心思极快,瞬间想明白了这老东西是存心让那些人族死,心中不禁又升起不满,悄悄退后几步, 檀老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淡淡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 陈圣抽出长剑,轻叹一口气,身子沉沉坠入下方战场。 “所有人听令,给我,围杀他!”檀老不带任何感情的吼道。 妖族人数本就占据极大优势,因此每一个人族强者都过得极为简单,几日下来伤亡更是极大,听到命令后不少妖兽都抛弃手上的对手,疯似的围向陈圣。 叶黑语气平缓道:“你是想消耗他的力量?” “否则你有必胜的决心吗?”今日的檀老与平时格外不同,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扭过头来笑吟吟问道。 叶黑闭上了嘴,只是雾气下的眼眸眯了眯。 原本风雨飘摇的人族强者,压力骤然减弱许多,有些愕然,愣愣的看着妖族合围的地方,目光触及那年轻脸庞,不禁怔住了。 当日七爷一脉将陈圣赶出村子,如今前者无比坚定的投敌,后者却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赶回来。 剩下的四十余人族,缓缓合到一处,为首的汉子脸上挂着愧疚,双瞳微红,指着妖族离开后零零落落的七爷门下。 “杀光这些叛徒!”汉子厉喝一声,四十余人瞬间冲了出去,奔向那群失了头脑的叛徒。 一头妖族皱眉,开口问道:“要不要出手?” 檀老笑了笑,哂然道:“让他们狗咬狗就是了。” 见他如此,原本还有些顾虑的妖族也就没有继续开口了。 说话间,陈圣已经被一圈一圈围得水泄不通。 村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外界抗敌,全然没有发现,一道身影正行走在街巷之间。 男子走到矮楼前,轻声笑道:“老四,防了我这么多年,可曾想过有今天。” 手掌轻轻触在门上,只是被禁制阻了一下,便彻底推开门。 嗅着血池中传来的浓郁气息,男子脸上露出喜色,弯着腰走了进去。 “怎么了?”萧拙替四爷挡下一击,扭头问道。 秦四爷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他妈的,有人闯入血池了。” “怎么可能,血池所在也就咱们几个人知道......”萧拙说着,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道:“你是说?” “没错。”秦四爷阴沉着脸点头,有些愧疚道:“是我太过大意了。” 听见两人对话,锦衣男子笑呵呵道:“二位道友,你们若愿意就此离去,或者选择与我族合作,之前的一切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秦四爷冷笑:“你当没发生过,那些死去的人就能够活过来了吗?” 男子笑容一僵,神色很快变得坚定起来,漠然道:“那叶某就只好做一回暴殄天物之事了。” 每一个化神存在,都是极为珍贵的,如果能够拉拢两人,锦衣男子也是十分愿意的,可惜了。 秦四爷与萧拙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锦衣男子十指化剑芒,出手狠辣远远胜过之前。 秦四爷厉声嘶吼咆哮,插手入胸,缓缓抽出那口滴血骨剑。 “竟是这种手段,看来在那血池之中,你的收获不小。”锦衣男子不惊反喜,大笑道:“若是这样,那本座就更要进去一看了。” 秦四爷没有去看他,而是冲着萧拙吼道:“我拖住他们,你去把那只老鼠揪出来。” 萧拙阴着脸点头,他心中已经大致猜出来,那在背后动手脚的老鼠,多半就是始终不曾现身的七爷了。 低头瞟了眼下方,萧拙离去前死命踩了一脚,将围着陈圣最近的一批妖族踩死,方才飘然离去。 陈圣轻道了声谢,重新变得悍勇无比。 到了此时,他已经没有功夫吸纳灵气了,好在围着的大多是元婴初境妖兽,借助体内三股力量交缠的余暇,陈圣还是能够抽出几分来的。 说白了,此时的陈圣就是个纸老虎,依仗着手中仙剑的锋芒,和前世留下的玄妙感悟。 长刀如鬼魅一般趴在地上。 “差不多了,随我上!”檀老看着陈圣出剑越来越慢,觉得时机已然成熟,心中大定,就要带着人落了下去。 陈圣的人头在锦衣男子眼中是很值钱的,因此檀老不可能让人占了这份功劳,再有就是,他还存着活捉的心思,巨犼借此跨出的那半步,让他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叶黑冷着脸,足下生根,压根就不打算出手。 檀老对此淡然一笑,少了个抢功的也好。 十余人前后落下,精神矍铄的檀老一马当先。 就在这大局将定的时刻,地上突然掠出一物,速度快得骇人,檀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刀刃破开心口,狂乱的刀罡搅烂了身体器脏。 到此还不算完,陈圣在围攻中冷着脸,嘴角溢出金血。 长刀在空中划过长线,一下子将空中妖族如砍瓜切菜般杀了个干净。 血淋淋的尸块落下,长刀将檀老的头颅钉在陈圣面前。 陈圣咬着牙,擦了擦嘴角的血,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谁还想死?” 妖族慌了,他们之所以开拔来此,不过是欺人族孱弱,又有几位大人在场,之前金羽的死还好说,毕竟是单打独斗。 可现在,大荒中公认的最强者,就这么眼睁睁死在面前,连个全尸都没有,而这个人族的少年,面对围攻还能有余力做到这一点,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一时之间,所有妖族都生出了退意。 “啪嗒......” 长刀上沾着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如铜钟大吕,敲击在所有妖族心上。 叶黑眉头皱了皱,全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景,犹豫了一会,正要欺身前去。 就在这时,空中刺出百丈长的血芒,紧随其后的是,一副满身蚀坑的骸骨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尔等再不退去,这就是下场。”秦四爷握着滴血骨剑,漠然俯视,冷冷喝道。 “咕噜......” 沉寂之下,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局将定 锦衣男子看着威风凛凛的秦四爷,神色复杂道:“你又何必为这些人拼命,如果愿意,咱们可以共同离开。” “条件便是帮着你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妖族是吗?”秦四爷骤然抬头,眼中精光大放,愣愣喝道:“还是说,我让开一条道路,你来出手?” 下方妖族神色皆起了变化,忍不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那神明一般的锦衣男子,叶黑直截了当问道:“前辈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胸膛起伏稍大了几分,男子平复下心绪,轻飘飘的说道:“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们觉得自己还有退路?” 听着这默认的话语,围着陈圣的众妖族乱了起来。 俨然已经是其中最强者的叶黑,毅然决然的走到陈圣一方,捡起一柄长剑,直指锦衣。 男子笑了:“你这一族天赋超然,不要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叶黑冷冷一笑,握剑的手极稳,冲妖族剩下的人喝道:“诸位,此时不站出来,是想被这魔头当成祭品吗?” 空中的锦衣男子瞳孔一缩,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却想不到你能如此狠心,为了离开就要牺牲整个禁地的底蕴吗?”叶黑声音中带着几分癫狂。 没了这近千妖族,单靠禁地中剩下的金丹妖族与法阵,根本挡不住大荒凶兽的侵袭,一旦禁地被破,那么妖族的存身之地,可就也没了。 锦衣男子想做的这一切,无疑是竭泽而渔,甚至有几分孤注一掷的味道。 若事情败了,禁地与村子一起毁灭,可即便是做成了,妖族禁地也必定存在不了多久。 至于人族能否挡住,叶黑看了眼空中信心满满的锦衣男子,根本不抱多少希望。 陈圣扶着仙剑站了起来,笑呵呵道:“你们这些大妖,底下都有着族人、子孙、亦或师徒,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死了,他们会怎么样。” 秦四爷咧嘴一笑,恶狠狠的威胁道:“老夫记住你们了,今日只要不死,将来入禁地,杀光你等的后辈族群。” 众妖神色微变,叶黑一马当先站了出来,掷地有声道:“愿为后辈赴死的,随我上前一步。” 说着,叶黑向前踏出一步。 身后众人皆在思索,没过一会不少人站了出来,足有三百妖族之多。 “事情我们来办,如果我等灭尽,而你们活了下去,劳烦关照各族后人。”叶黑低低提醒了句,直接对上了一具骸骨。 锦衣男子目光冷冷扫过挺身走出来的妖族,冷笑道:“难道你们以为,连化神门槛都没摸到的实力,能够靠着人数堆死一位化神近百年的存在。” 听到男子自爆家底,秦四爷眸子微眯,捏着血剑迎了上去,道:“你以为能在我的手下杀人?” 男子盯着他,嘴角突然扬了扬,手中出现一支硕大的旗帜,墨黑色的旗帛,竟是印着数不清的痛苦脸庞。 “鬼神幡!?” 陈圣心中惊涛骇浪,因为这鬼神幡的前身,就在他乾坤袋中静静躺着,炼神幡走邪派一脉的使法,就是面前这炼人神魂为己用的鬼神幡。 令陈圣最感到惊讶的是,锦衣男子看着中正平和,哪怕对战,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大气磅礴,看不出却是个心思九曲十八绕的阴损性子。 看着幡内的冤魂数量,这位化神境的妖族男子,竟手握一支半仙兵级别的鬼神幡,要命的是,因为这种东西的特殊性,真在战斗之中,它所能够发挥出的威力,远超过自身的品诣。 “元魂,去!”男子眼中闪过红芒,轻声下令。 鬼神幡悬停在原地,其中冲出一头鬼雾氤氲的凶魂,猩红双眼扫了扫,锁定了下方有些脱力的陈圣。 “又来?”陈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可这不妨碍他跑路,在叶黑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下子冲进来妖族人群。 叶黑脸色很难看,却也没有发脾气,因为如今还要与人族站在一起,他不好直接发作。 陈圣躲在妖族群中,嘿嘿笑道:“你们去拼吧,我得恢复一会了。” 说着,陈圣掏出一把灵石,快速的从中抽取灵力。 虽说村子周围的天地灵气不受大荒规则,但终究没有纯净灵石回复得快。 周遭不少妖族都恨得牙痒痒,惹得叶黑不得不数次开口镇压。 凶魂几乎瞬间而至,叶黑挺剑迎了上去,只一击就将其给打散了。 “这东西有古怪,你们都小心些。” 叶黑提醒的话刚刚脱口,就有两个刺耳的声音传来。 凄厉的嘶吼只持续了一瞬,两头初入元婴的妖族,砰然倒在地上。 “戛戛戛......”那头杀人的元魂似乎拥有初步的灵智,不等叶黑扑来就从妖族尸身中离开,眨眼又转入另外二人体内。 这一次所有妖族皆果断退开,中央区域变得极空,显得很是突兀的叶黑提着剑,一掠来到二人身前。 神识淡淡扫过,叶黑剑尖刺入一个妖族胸口,在里心脏很近的位置截留一缕黑气。 凶魂化虚的黑气凝出一只眼睛,挣拖了叶黑的束缚,眨眼遁出数丈之外。 气府真元恢复了大半,陈圣抬起头,看着那杆鬼神幡,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 “好东西,我要了。” 陈圣咧嘴笑了笑,开始布局了。 将四支炼神幡插好,陈圣心头难免感慨,原本只是随手炼制的东西,如今却成了能够左右局面的大杀器。 有这支鬼神幡在,这战场就是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妖族的那些人,本就在神魂力量上孱弱,对上怨念化神的元魂,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帮我拖住半柱香。”陈圣冲叶黑吼道。 叶黑皱着眉头,“你能对付这鬼东西。” 陈圣一边飞速施展手段,一边咬牙道:“半柱香一到,我马上让他再无伤人的能力。” 低头思考了一会,叶黑盯着剩下的人,手中剑芒急速刺出,从那妖族咽喉处割下一小块肉。 “交给你了。” 空中,锦衣男子默默观着战,见转不禁心中有些不安,对身旁人看了一眼,道:“此人不除,将来必为我大敌啊。” 秦四爷心头一紧跳,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呵呵......”男子扭头看着他,颇有些无奈道:“不过单靠他一个人,很难胜过那元魂。” 秦四爷一笑,手中血剑上滴着的黏稠液体也滴的越发慢,像是神韵在散去。 男子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笑呵呵道:“你这家伙拿命来跟我熬,你一定会先死。” “在此之前,我会递出最后一剑。”秦四爷的目光极为阴冷,怨恨的诅咒道:“他妈的,缺德冒了烟的都死了,也该轮到我这个还算过得去的好人了。” 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男子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你这家伙,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旁边眼眶跳动鬼火的骸骨,心情差到了极点,可一看到那口滴血骨剑,他就不禁发憷,知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 三人怀着各异的心绪,到也算是维持了个稳定的局面。 确定了战斗方向,叶黑咬着牙,有了几分孤注一掷的意思,身躯一颤震开了隐匿身躯的黑雾,将陈圣给包在了中间。 “该死的鬼东西。”叶黑是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脸上印着可恶骇人的墨色纹路,此刻竭力抗击着那元魂。 陈圣注意到,这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右手袖子空着,竟是个独臂的。 察觉到黑雾中的目光,叶黑脸上浮现一抹屈辱,回头吼道:“弄好了没有?” 陈圣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无言道了声谦,手掌拍在地上,四支刻满了符纹的炼神幡冲天而起,如有灵智一般,冲向那鬼神幡。 一方面以阵旗拘禁鬼神幡,陈圣一边提剑出手,每出一剑都不求建功,只要拖住元魂的脚步即可。 锦衣男子眸子微眯,冷笑喝道:“出!” 鬼身幡中,一双藕白骨掌探出。 陈圣感知到,抬头嘶吼:“给我破!”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四支炼神幡中,藏满了特制的法印,就是冲着鬼神幡内部去的。 细密如蝌蚪一般的法印冲撞,将那探出半边身子的白骨身子打了回去,连带着,陈圣精心准备的手段,就算是成了。 看见那少年露出喜色,上方的锦衣男子愣了愣,随即摇头苦笑,叹道:“人族在术之一道上的造诣,果然令人敬佩。” “哼!”秦四爷冷着脸,将剑插回胸膛,重新化为肋骨。 “不怕我对他出手?”男子笑了笑,没了滴血骨剑的威胁,此刻虚弱的秦四爷,还真未必能够拦得住他。 秦四爷伸手指了指,撇嘴道:“你先看清了局势再说。” 鬼神幡下方,叶黑缓步走到陈圣面前,将剑横在腿上,目光死死看着符纹洪流一般的蝌蚪纹络。 磅礴气柱冲天而起,落在锦衣男子眼中,就是足可以要命的大事,当即就要动了。 秦四爷一晃挡住两人,冷冷笑道:“你们想杀他可以,但就得有一个人死在我的剑下。” 二人对视一眼,皆吃不准对方的心思。 严格意义来说,骸骨人其实已经死了,只是靠着诡谲手段才重新活了过来,可往往是这样的人,心中对活着的执念更深。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血池现 “我来拦住他,你去。”锦衣男子愣了愣,不容置疑的说道。 骨骸眼中火焰跳动,犹豫不决。 男子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召出那尊鬼棺,手掌微微握紧,青石材质上瞬间布满了裂纹。 与此同时,那副骸骨双眸火焰疯了一般的闪烁,其中的神华急速流失。 “你......” 骸骨剧烈挣扎,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惜最终扛不住这神魂力量剥离的痛楚,狠狠喊道:“我去就是,你看好了他。” 男子缓缓点头,眸子盯上秦四爷,轻笑道:“我不会给你出剑的机会。” “呵呵,你觉得那不人不鬼的东西,当真能够杀得了陈小兄弟?”秦四爷对陈圣的期望颇高,竟是真的没有出手打算。 “你我二人拭目以待吧。” 双手背后,男子目光凝视下方。 鬼神幡与他心念息息相连,若时间拖得太长,对他的影响也不算小。 好在那骸骨心中明晰,拖得越晚挨刀的可能性就更大,出手十分果断。 阴森恐怖的气息急速逼近,陈圣抬起头,眉头皱在一起,冲周遭围着的妖族吼道:“不想死的就出手拦住他。” 原本不少抱着看戏心态的妖族们,瞬间脸色煞白,虽说那骸骨看着不如锦衣男子强大,但好歹也是能够与化神修士交手的人物,光凭他们哪里抵挡的住。 “哼,他若死了,你们也活不了。”叶黑轻叱一声,提着剑冲了上去。 两人瞬间战做一团,而那骸骨意不在叶黑身上,只是屈指点出一道乌光,想着将这个元婴境界的蝼蚁打落就是。 出乎意料的是,叶黑将剑横在胸前,品质不低的宝剑瞬间崩碎,攻击落在胸口发出清脆的骨碎裂声,可即便是如此,独臂少年依旧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疯狂的扑了上去。 或许是被眼前的鲜血刺激了凶性,一些实力在元婴后期的妖族也冲了出来,有二十多人。 “你们......”骨骸微怔,旋即语气陡然凌厉,狞笑道:“既然愿意站出来做我的养料,那就都死吧。” 爪落,一头元婴妖兽被撕裂了半个身子,连带着神魂被裂开一般,没入骨骸空洞眼眶之中。 叶黑双目微红,对下方的陈圣吼道:“专心做你的事,我们能挡多久挡多久。” 陈圣点了点头,眉心纯白月力倾巢出动,却是对着那嘶吼咆哮的元魂而去。 鬼神幡被困,作为其滋养出来的妖魔妖物,它的处境亦十分艰难,此刻已经转攻为守,看着还有几分可怜意味。 可惜这般模样对陈圣并没有任何作用,那带着求饶意思的古怪叫声,很快便随着月力裹挟的仙剑所湮灭。 做完这一切的陈圣,连收剑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疯狂催动四支炼神幡上的符纹,很快,墨黑色的鬼神幡便被神圣庄正的金色所侵蚀,笼罩。 冷艳旁观的锦衣男子不禁动容,下意识迈动脚步。 “呵呵,你动,就死!”秦四爷手掌插入左胸膛,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冲被拖住的骸骨喝道:“十息,向我证明你的实力。” 几乎算是被打了脸的骸骨火焰双眸狂跳,随后周身乌光大放,将悍不畏死冲上来的妖族轰开。 独有一人,满身淌着血污,唯一的手臂血肉模糊,几可见森森白骨。 “你还要保他?”骸骨满身幽火灼灼,没有心思与叶黑纠缠,却也只若他执意拼死相护,自己怕是还得花些工夫,满脸杀意的问道。 叶黑冷笑:“真的只是护他吗?” 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叶黑心中的答案。 “可惜了,我本想将他留作我的继任者的。”男子叹了口气,看向秦四爷,有些疑惑的问道:“能否告诉我,他为何选择站在你们人族这一边?” 秦四爷摇了摇头,讥笑道:“他不是选择了人族,而是选择站到了你的对面。” “两者之间有什么分别?”锦衣不染纤尘的男子满脸疑惑。 “你都要杀他了,还希望人家乖乖将头凑到屠刀之下?”秦四爷斜了他一眼,手臂轻轻放下,满脸鄙夷道:“你们这样的人,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锦衣男子露出沉思之色,他从迷蒙中醒来之际,心中便有了这睥睨天下的傲气,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根本源头。 下方,就要骸骨引动满身力量,要一击将叶黑、陈圣抹杀的时刻。 “叮!” 鬼神幡中传来刺耳的声音,陈圣急速起身,来不及握剑,直直向空中冲来。 陈圣传音叶黑道:“我只有一击的力量,剩下的就都靠你了。” 叶黑反应很快,做出搏命的姿态,却在关键时刻侧了侧身子。 指尖夹着柄纤细小剑的陈圣一击奏效,身子缓缓向下坠落。 叶黑眼中射出精光,手臂带着尖锐的骨茬子,趁着骨骸晃神之际,自头颅插下。 双瞳中的火焰急剧减少,路褪去了阴森墨色的白骨上附着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此刻在嘶吼咆叫着:“不,你怎么可能会这种秘法。” 一边吼着的同时,它一边看向上方满脸惨白的锦衣男子,无比怨毒的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叶黑漠然抽出手臂,以指做剑削去被污染的一截,才飞落接住脱力的陈圣。 “灵石,我必须快速回复力量。”陈圣焦急的催促。 叶黑怔了怔,随即掏出一枚透着金光的矿石,道:“灵石我没有,这个行不行?” 话音还未落下,陈圣体内异变突起,原本蛰伏的神矿气息如贪婪的老饕,嗅到最为诱人的美味一般,冲破种种束缚,一下子将那矿石吞了进去。 感知到体内力量的狂涌,陈圣极好气又无奈的看着叶黑。 大概猜到自己办了错事的叶黑,有些赦颜的挠了挠头。 “算了,错有错着。” 陈圣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另一边抬手将体内部分可控的神矿气息提起,当做是炼神幡的力量支撑,加快了侵袭的力道。 锦衣男子见失去鬼神幡已经成了定局,又瞥了眼满脸杀气腾腾的秦四爷,突然扬起嘴角,道:“过了这么久,村里的事情应该办完了吧?” 村子中央响起了轰鸣声,一座矮楼倒塌,从地下冲出一个满身血污的老人。 萧拙悬停在空中,目光躲闪,不敢去面对投来的注视目光。 “这是什么东西?” “村子的地下,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所在?” 不曾知晓血池存在的村人们,有不少都被那冲天的怨煞之气给震惊了,一些修为低的,甚至忍不住灵魂震颤。 能够养出如此阴冥之地,不知要杀掉多少生灵。 秦四爷皱着眉头,一掠来到陈圣身边,低声问道:“还要多久?” “十息。”陈圣十分果断的回答,这神矿气息的强度在真元之上,以它们为力量支柱,效果自然要强上不少。 “萧拙,拖住他们十息。” 秦四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陈圣,并一边朗声道:“这便是妖族之主所寻求的东西,里头的血液,都是这些年我人族与大荒凶兽厮杀得来的,你们觉得当自己的鲜血流淌进去,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所有人皆背脊发凉,目光凶狠的盯着那道血腥身影。 有人族认出那人的身份,惊呼道:“七爷?” “呵呵......”嗓音中发出苍劲的笑声,七爷猛地抬起头,笑吟吟道:“不错,这口血池不仅是我人族的存在根基,更是一口吞噬生灵的祭台。” “但也是我等能否离开此界的关键所在,你们中有不少人,都应该曾触碰过那道天堑,知道天地之压的分量。”七爷的眼中有几分癫狂意味,道:“可你们知不知道,从这池子开启的门户,能够让你们破开这道壁垒。” 目光一扫,发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犹豫之色,七爷继续说道:“待在此地,想要破入化神境界的可能性很低,但在外面的世界,天会高得多。” 陈圣闻言忍不住冷笑,若是让这位状若疯癫的七爷知道修行界的景象,怕是要羞愧的自己跳进血池中。 不少妖族中强者被说动了,一位元婴后期的妖兽更是直接走了出来,问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猜测,可有证据?” “有!” 七爷抬手一指,赫然就是指着陈圣,他狂热的说道:“若不是来自一个绚烂瑰丽的大世界,你们谁可以想象,区区金丹期的修行者,竟然能拥有他这样恐怖的实力,与层出不穷的繁杂手段?” 陈圣愕然,因为根本无可辩驳,他这一路从妖族禁地杀巨犼,擒薛媚,到之后的金羽、檀老,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战绩。 至此,不少人族眼中都露出了意动之色,因为他们所生存的时代,同样不曾见过陈圣这样惊才绝艳的家伙。 “莫非外面的天地已经变了?”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一人。 七爷寥寥几句话,就让秦四爷与陈圣辛苦打拼来的局面,重新变得失控起来。 这时,叶黑站了出来,问了一个可谓十分尖锐与狠辣的问题:“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活着走进那道门户?” “不错,血池的力量来源于血液,各位是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献出血脉了?”秦四爷踏出一步,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喝问与威胁。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混沌出 七爷当空招手,血池中的黏稠鲜血瞬间沸腾。 秦四爷与陈圣皆脸色大变,前者咬牙喝道:“老七,你这样做,不怕损了阴德吗?” “呵呵,今日事成大道可期,若败了老夫认个神魂皆灭的下场,要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 七爷面色十分平静,抬手将陈圣构筑出的阵法砸开一道口子,久受束缚的血池怨气直上云霄。 锦衣男子缓缓走出,笑吟吟道:“你们占据这等宝地数百年,不如今日就让出来吧,本座可以允诺,几位化神境的都可以离开这方小天地。” “那我呢?” 虚空洞开一道门户,裴三爷从门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个死狗一般的黑衣男子,随意抛在地上,轻咳了几声,掌心一片殷红。 “你竟然能击败黑鸦,倒是超乎我的预料。”锦衣男子愣了愣,确认黑鸦还活着后,抬手将他招到身边,皱着眉头道。 裴祈咧嘴,全然忽视了胸前一个骇人的血洞,径直走向陈圣,低声问道:“方才师叔不在,可有老不要脸的家伙,仗着境界高欺负人?” 陈圣一愣,旋即苦笑道:“师叔,你看在场的,那位不比我境界高?” 裴三爷闻言笑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个理,金丹修为在这战场上也算是稀罕的存在了。 锦衣男子沉吟片刻,说道:“你们二人也可以离开。” “就这么简单?”裴祈冷笑着问道。 七爷开口呵斥道:“老三,你要知道,开启这血池所需要的条件有多苛刻,我知道你想让所有人族都活下来,可平心而论,你真觉得他们配吗?” “好好想想,那日你为什么离开,今日他们又有何种面目要让你们来搏命?” 七爷的话像是一记记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拍在剩下人族的脸上,不少人眼神闪躲,不敢去面对秦四爷投来的疑惑目光。 越是如此,秦四爷的脸色越阴沉,他盯住距离最近的一个青年,喝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青年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如今回想起来,他们之前的做派,根本不值得裴三爷为他们死战。 陈圣收了鬼神幡,缓缓起身,朗声道:“我们人族内部再如何闹,可那也是内部的事情,就不牢前辈费心了。” 男子怔了怔,疑惑道:“难道你对他们就一点恨意都没有?” “只要你与裴祈愿意置身事外,杀人的事我来。”七爷声音低沉有力,却不带丝毫感情道:“正好在血池中得了些感悟,可以借此印证一二。” 陈圣只觉心头冰凉,无论是锦衣男子,或是妖族的任何人说这话,他都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愤怒。 要知道,这位看着妖魔一般的老人,他的的确确是一位血脉纯正的人族。 只是村中很少有人知道,七爷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观其身上的威压,应该不是刚刚涉足化神境界。 陈圣鼻尖耸了耸,自语道:“又是血修。” 裴三爷听得真切,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不悦说道:“老子不想听这些,你们几个有什么手段不妨使出来。” 这话听着威风,可陈圣听着那鲜血滴落的“吧嗒”声,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似乎是猜出小师侄的心思,裴祈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小子跟师叔说实话,还有没有藏着大杀招?” 陈圣脸色一垮,十分光棍道:“除非您让秦四爷帮我驱除那血毒,否则没办法。” 裴祈伸手指了指,笑眯眯问道:“能杀哪一个?” 陈圣低头想了一会,道:“杀哪个都难,但可以重创。” 至此,陈圣算是把自己的底细都交了。 一旁叶黑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密谋,忍不住脸色一沉,骨茬子戳了戳陈圣,没好气道:“你真不拿我当外人是吧?” 陈圣一摆手,随口道:“外不外人的我不知道,但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心里有数的。” 叶黑闻言怔住,呆立了许久,恐怖骇人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 裴祈十分隐晦的向秦四爷递了个眼色,两人相识多年,后者几乎瞬间会意,一掠来到地面上,站在陈圣身旁,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我们可以选择旁观,但人族不能就此灭绝。”秦四爷掷地有声的说着,暗地里手中已经搭在陈圣背上。 血池上方的七爷闻言嗤笑,满口应道:“可以,但村子已毁,你如何保证他们能够活下来?” “我们四人离去之前,自然会为他们,重新建造一座牢不可破的屋子。”秦四爷冷笑着补充道:“你进过血池,应该见识过那封禁煞气的法阵,便是出自陈小兄弟的手笔。” 众人眼神一凝,七爷亦是长舒一口气,算是放下了最后一点戒心,冲面前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萧拙说道:“你是村长,去挑一些人活下来吧,别太多。” 锦衣男子笑着附和道:“最多不过十五人。” 听着这有些残酷的声音,萧拙眼中浮现一丝清明,摇摇晃晃的走向人族聚在一起的地方,那里站着五十余人,有老叟也有青年模样的修者。 秦四爷看着萧拙悠悠然的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光彩,而这时候,锦衣男子已然飘然落下,缓步逼近妖族。 “莫说本座不给你们机会,此次离开,我需要带一些护卫,原本拟好了名单的,但好像有些人已经死了,你们自行搏杀,最终剩下的二十人,可以随我离开。” 男子说完,余光瞥见裴祈身旁的叶黑,咧嘴笑道:“当年我与你族先祖有些交情,因此你这一族的血脉我手上不缺,你也活下来吧。” 得到了“恩赐”的叶黑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这一族本就极难繁衍,因此每一代的族人都不过一掌之数。 可锦衣男子何等身份,他既然开诚布公的说了,叶黑自然是信的,恰是因为这样,叶黑心中才觉得一阵悲凉。 撇开其他不谈,光是这些年镇守妖族禁地一域,叶黑自认没少耗费心神,此刻却听到这番诛心的话语。 小臂上突然传来刺骨的疼痛,叶黑低头发现,是陈圣在以某种力量,小心翼翼的为他剔除腐肉,焕活生机。 轻轻道了声谢,叶黑眯眼看向人族的群落。 不少寿元将尽的老人驻足留在原地,却将更年轻有潜力的晚辈推出,可即便是这样,人数都超过了十五人之列。 萧拙抬起头,眼眸混沌的说道:“我记得你们几个是七爷麾下,去问问他要不要护卫。” 被瞧着的几个人神色复杂,倒没有真的迈步上去,他们不像清先生那样受七爷看重,因此觉得活下去的机会不大。 就在青年们感到为难的时候,秦四爷手腕一松,指尖淌落几大滴鲜血,脸色由惨白变得红润了起来。 裴祈在胸口胡乱涂了些灵药沫子,见状忍不住骂了句变态,才看向陈圣,轻声问道:“怎么样?” 陈圣眼中精光暴起,眸子微眯,看向那被人族响动扰了心神的七爷。 寒芒乍现,陈圣瞬间催动了秘法与遁术,几乎眨眼来到七爷面前,神色狰狞的喝道:“死吧。” 一剑祭出,血柱飚起。 “这小子......”裴三爷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不是老七那边的。” 秦四爷淡淡一笑,有陈圣这样的敌人,也是他所不愿意面对。 锦衣男子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种异动,微微失神,已经被三个人给围了起来。 裴三爷、萧拙以及秦四爷的目光皆不太善,冷冷盯着中央的男子,大有要将他留下的意思。 “你们觉得,能杀得了我?” 男子咧嘴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妖族若只有这点底蕴,还能在大荒中存活到现在?” “你们呐,是自己给自己铺了一条死路啊。”话音初落,身体中散出许多混沌气,男子的身形在急速扩大。 没过多久,一头硕大且狰狞的恶兽出现在了眼前。 陈圣一击之后已然脱力,仗着强大肉身才抗住了下坠之力,此刻躺在地上,看着那混沌气中露出头角的恶兽,不可置信的喊道:“混沌?” “你竟然认得我?”化为巨兽的男子瞳仁竖起,随即微点了点头,道:“也对,你身上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想来是曾见过不曾长大的沌兽了。” 陈圣闻言浑身颤抖,一下子想清楚了,为何妖族会对他那样执著,以及锦衣男子有些过度的青眼相加。 如今看来,或许是这头以吞噬为生的上古凶兽,盯上了自己的体质。 面对这化神期的混沌,陈圣心中生出无力感,小心翼翼的在心底呼唤老妖。 可这呼唤就像是泥牛入海,迟迟收不到任何回应。 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的混沌张大嘴巴,沉闷的说道:“原本你们中不少人可以活,但现在,都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 三位化神级战力,第一次绝望之感。 巨兽嘴里散出吸力,村子仅剩下不多的建筑被吸入空中,细碎的木片呼啸而过,听着十分骇人可怖。 脖子破开大半的七爷躺在地上,睁圆的双眼写满了愕然与不甘。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封魔台异动 陈圣的这一剑不至于让七爷就此死去,却也使他在短时间内没了出手的能力。 知晓事不可为的七爷很果断的向后方遁去,一下子没入了那口怨气冲天的池子。 秦四爷余光瞥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头,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个,眼前恐怖骇人的混沌巨兽,已经在散发吞噬魂魄的恐怖雾气了。 裴祈身上的伤势极重,与萧拙对视了一眼,惨笑道:“一辈子逍遥洒脱,没想到却要跟你死在一块。” 神智有缺的萧拙看着他,突然说道:“怎么,跟老夫一起死很丢人吗?” 裴三爷神色大变,袖子裹着陈圣几人退后,厉声喝问道:“你是谁?” “呵呵......你掘了我的归眠地,怎么还有脸问。”萧拙口中发出沧桑阴冷的声音,显然是那埋骨大荒的人族前辈在操纵身体。 陈圣心绪稍定,缓缓说道:“我亲自施术压制,你不可能挣脱。” ‘萧拙’咧嘴笑道:“你这个晚辈,肚子里还真有些本领,若不是那小子的本体神魂在血池中受到重创,我还真未必能有机会出来。” 听到这番话,陈圣冷冷一笑:“那前辈出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巨兽,笑眯眯问道:“不知前辈可有手段,能够镇压这头孽障?” “老夫哪怕有,又凭什么要出手搭救你们呢?” “我施术之时,在你残念中留下一记暗手,本意只是防止意外,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救命稻草。”陈圣咋舌不已,对身旁几人说道:“我们坐着看戏就好了,若事有不对,再跑还来得及。” ‘萧拙’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原本俊朗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你觉得能吓得住我?” 几人针锋相对,似乎激怒了那锦衣男子化身成的巨兽,血盆大口张开,冲着这边咬了过来。 混沌本就是吞噬天下生灵进化而来的,因此化出本体之后攻击方式也以此为主。 裴祈与秦四爷各自带着一人,一掠出了十余丈,将那那萧拙留下面对,陈圣还趁机对妖人两族剩下的人吼道:“快跑!” 叶黑神色一怔,瞥了眼妖族,发现有二十人没有挪动身子,一步都没有。 “你们......” 他原本想问你们不怕死吗?只是转念一想,这二十人皆是禁地中声名不弱的强者,想来应该是奔着离开这方世界的名额去的。 人族那便,闻听陈圣一呼,众人纷纷散去,村子屹立大荒数百年,早就将许多地方都给摸透了,短时间内躲藏不成问题。 再回头去看,萧拙挺拔而立,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动念之际,混沌已至。 “别吵!”那位老前辈似乎极不耐烦,抬手拍了一巴掌,虽没有把巨兽拍飞,可也是稳稳按住了那颗躁动的头颅。 裴三爷生出种通体冰凉的感觉,颤声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不管谁赢了,咱们都难逃一死啊?” 陈圣阴恻恻道:“那就让他们两败俱伤。” 看起来像极了个憨厚人的秦四爷附和道:“最好能同归于尽,省得我们出手。” 叶黑擦了把冷汗,悚然说道:“我怎么觉得像是进了狼窝了。” 陈圣猛然扭过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放心,咱们都是正经人。” “放你的狗屁!”心底暗骂了声,叶黑垂头丧气的蹲坐下,开始清理伤口。 其余的还好说,可他本就只剩下一只的手臂,如今更是缺了手掌,小臂也只余半截,想要化生出新的肌体容易,可要想完好如新,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况且现在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陈圣,这家伙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人对他有种盲目的信心。 “好吧好吧……”陈圣举手投降,满是无奈的嘟囔道:“其实靠他自身的本事,也是能够长出新的手臂的。” “陈兄,你说这话不违心吗?”叶黑翻着白眼,抬起模样骇人的手臂,有气无力道:“我都为你成了这样,能不能有点良心。” “良心,能卖几斤灵石。”陈圣哂笑,手上飞快的往外拿着东西。 没过多久,身前堆起一座小山。 三人嘴巴张圆,裴祈更是直接开口问道:“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给他治伤的。” “是也不是,因为现在情况危急,我没法开炉炼制丹药,只能用灵药堆,另外这些药材,是用来治疗你们三位的。” 陈圣说着,手掌向前一推,嘴里飞快的蹦出些灵药的名字,催促道:“时间宝贵,都别闲着了。” 放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威慑一方的家伙们,心中不禁有种古怪,毕竟这世上能让他们当捣药童子的,还真没几个人了。 “我连手都没有,你也忍心?”叶黑最为滑溜,努力抬起手臂,白骨森森的残臂,足可以说明一切。 “行,你这位太子爷就等着吧。”陈圣翻了个白眼,一颗心掰成许多份,用最原始的方法提取药力。 须臾,胸膛创口沾了块狗皮膏药的裴三爷满脸质疑,小声嘟囔道:“这东西真能治伤?” 陈圣无暇理他,又接着帮秦四爷配好了灵药,才把目光落在叶黑身上。 “呵呵,我去帮帮那老家伙,万一他撂挑子了,咱们日子都不好过。” 秦四爷为人厚道,伤势稍稍平复了些,便主动找上了艰苦奋战的萧拙。 两人一起抗衡那声势浩大的混沌巨兽,倒也还能坚持得住。 接下来的,便是叶黑伤势的问题,让陈圣颇感为难。 “你说什么?” “多谢陈兄还在下一副健全身躯。”叶黑咧嘴,恐怖的脸上噙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不要太过分了。”陈圣黑着脸,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样盯着叶黑,直言不讳道:“最多帮你修复这条手臂,另外一只是经年旧伤,很麻烦。” 叶黑眼睛一亮,笑眯眯道:“这么说你果然能做到了。” 陈圣瞬间翻脸,矢口否认道:“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也没否认啊。”叶黑笑吟吟的,揭下裹在身上的黑布,露出冒着氤氲雾气的整齐断裂豁口。 “这是?”陈圣动容,凑近去看那伤口,疑惑不解道:“是你自己伤的?” 叶黑神色一滞,旋即露出惊喜之色,淡笑着说道:“你果然可以。” 陈圣的面色颇为凝重,缓缓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要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叶黑神色微黯,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打算回答。 “好吧,但这并非短时间能够恢复得,你等得起?” “这取决于你是否愿意帮我。”叶黑目光如炬,定定的看着陈圣,一字一句道:“两族血仇,你会帮我?” 陈圣洒然一笑,道:“你若见过我来的那个世界,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就在叶黑打算追问下去的时候,天空异变突起。 漫天黑云盖顶,一只血眼浮现,其中蕴含着数不尽的细小眼珠,俯视众人。 封魔台外,天机子皱紧了眉头,瞧着那青铜巨台的异动。 魔门门主凭空出现,脸上镇定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震惊。 “你是?”门主低着头,眸子凝视着天机子,语气不善道:“我魔门密地,你为何会在这里。” “呵呵,老夫在这里自然有在这里的意义。”天机子冷冷回应,一个金丹境界的晚辈,还不足以让他重视。 “嘎嘎……” 乌鬼在一旁尖叫了几声,小小眼珠写满了轻蔑与不屑。 仗势欺人的小家伙十分嚣张,初通些许灵智的小灵怪,都敢瞧不起魔门之主。 门主脸色一僵,缓步欺近,但由于看不清面前人的深浅,并未表现出明确的敌意。 天机子盯着封魔台的动静,心中没来由生出一阵烦闷,随意的拍了拍手。 七八道背影横空飞了出去,这位可怜兮兮的魔门门主成了石壁上的几片黑影。 “聒噪!”不悦的骂了声,天机子对乌鬼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会意。 振翅盘旋在魔门空中,乌鬼冰冷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下方。 数百新拜入魔门的弟子皆是脸色惨白,不知天上飞着的是怎样一头恐怖凶兽。 始作俑者的天机子眉头皱紧,试探着递出一指,在封魔台上留下个不浅的印记。 天机子面露诧异,自语道:“远古的秘宝神物,不该只有这种强度才对。” 他这一指头,只发出了金丹巅峰的实力,却能击伤封魔台。 “莫非……那小子在里头闹了什么大动静?”天机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位陈山主大人。 沉默半晌,天机子缓缓抬起手,轻轻咬破,滴出一滴银色血珠。 “以吾之名,启远古天地神灵之志,追本溯源。” 一点精粹灵光从苍茫天地中汇聚,眨眼没入青色铜台中。 蓦的喷出大口鲜血,天机子匍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说道:“陈小子,这次你不好好报答老夫,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这天下,很难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这位来历神秘的老人家,今日付出了怎样恐怖的代价。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 出 陈圣眼看着天幕破开一点,透出的灵光越发璀璨夺目,在独独只有一个月头的夜里显得格外扎眼。 疯狂出手的混沌突然停住,抬起头看向轮月之侧,眼中露出狂热之色,“这世上果然存在另一方世界,一座更加伟大广博的天地。” 听到这话的陈圣脸色一冷,心道:去你的广博天地,怕是你这头盖世凶兽,出到那方处处掣肘的天地,非气得骂娘不可。 看着一旁叶黑脸上的神往之色,陈圣忽然笑道:“我在外面还算有些能量,你若出去了,可以多走动。” 叶黑沉吟少许后,忽然说道:“你这是在拉拢我?” “邀约而已。”陈圣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便发现那道灵光越发靠近自己。 最终,在他身前一寸的位置,光团停住,确认没寻错人后,一晃而没。 见到如此情形,那头足可以遮天蔽月的凶兽混沌双瞳赤红,飞速缩小为男子形态,不顾怔住的两个大敌,眨眼便来到了陈圣面前。 “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圣莞尔一笑,伸手拍下男子有些急切的手掌,淡淡说道:“前辈对外面的世界如此向往,何不趁那道口子还未闭合,就此出去?” 说实话,此刻陈圣自己都有些懵,因为那光团入体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似乎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况且,面前这男子表现出的森然与狂热,都让陈圣感觉到了明晃晃的杀机,他知道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就会是身死道消的结果。 陈圣天生有着一颗玲珑心思,又压低了嗓音说道:“前辈再不下决定,就只能寄希望于那虚无缥缈的血池了,我不知道七爷对你承诺过什么,但摆在眼前的东西,与异族所说的,您不知道如何选择吗?” 听着少年如魔鬼一般飘忽的声音,男子只是冷冷笑了笑,道:“你难道不是人族?” “我不一样,我来自那个世界,当然能辨别真伪,而且方才那道光,就是我师门长辈,在用秘法为我开路。” 陈圣绝不会想到,还真被他一语成阙了。 天机子喘着粗气,愤愤道:“这身体根本及不上我全盛时期的万一,否则要寻那小子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面前的裂隙闪动了几下,让这位看着气若游丝的老人生出几分力气,撑起身子走近,却皱着眉头道:“分明寻到了人,怎地那小子没有点反应?” 实际上此刻的陈圣想要有所动作,却被盯得紧紧的,根本连动个念头都不敢。 男子目光深邃的像是藏着数不尽的苍凉,缓缓问道:“你能确定,从这个洞口能够出去?” “不错!”陈圣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男子脸上忽然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手掌在陈圣眼中急速放大,几乎没费多少工夫就抓住这位没了多少反抗之力的少年。 男子扫向扑上来的秦四爷三人,笑呵呵道:“若真如他所说,他自然可以活下来。” 说完,他根本不给几人反应的机会,几个闪动间,便来到那道缓缓缩小的门户前。 即将离开这方小世界,统领妖族不知多少岁月的男子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下方残存的妖族,好似生出了许多感慨,嗟叹道:“今后禁地就靠你们了。” 裴三爷恨得牙痒痒,目光始终落在抓着陈圣的那支手上。 这小子神色未免也太过镇定了吧? 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凉水,裴祈不动声色的挤了挤眼睛。 总算松了一口气的陈圣笑着回应。 临近这所谓的出口,他便发现其散发出来的隐秘气息,与那道藏在自己体内的光晕别无二致。 男子目光收敛,轻声笑道:“劳你陪我走一趟了。” 话音落地,两人齐齐遁入门户之中。 瞬息之间,大荒天地骤变,那轮挂在天上的圆月开始震颤。 与大荒规则有着一定的联系,裴三爷第一个变了脸色,急声喝道:“所有人靠近血池!” 化神级强者都如此落荒而逃,其他人自然更加惜命,一个两个跑得比山间猿猴都要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大荒中的树木成片倒塌,许多被惊起的凶兽四处乱颤,血光漫天,一片末日的光景。 裴三爷看见不远处的叶黑,手里攥着个晶莹如玉的瓷瓶,满脸复杂神色。 不知在何处的虚空中,锦衣破碎大半的男子低下头,目光冰冷的凝视身旁少年,缓缓说道:“别告诉我这就是那方大世界。” “自然不是。”陈圣隐晦的擦了擦手心冷汗,强笑道:“前辈顺着流光走下去,便会到了。” 其实陈圣说这话十分心虚,虽然多少猜到了这是天机子的手笔,可与一头有着吞噬自己想法的恐怖古兽待在一起,终究是怕的。 这可不是当初那头能够随意捏扁搓圆的沌兽,而是它的老祖宗一样的存在,天地之间独一份的混沌。 男子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希望你没有说谎,否则我不介意在死之前享用一顿美食。” 离他很近的陈圣打了个摆子,心底长叹一口气。 “希望那老家伙靠谱吧。” 到了这种境地,陈圣只能寄希望于天机子了。 不过实际上男子没有带着他离开,死的人会更多,甚至人族与妖族都会被彻底毁灭,即便有着裴三爷几位化神存在,都无法阻挡。 怀揣这份心思,陈圣开始迈动步子,每走一步便悄咪咪回头看一眼,无比的希冀这恐怖的怪物随之死去。 “你再回头,我就先吃点你的眼睛。” 男子的声音很冷,但威胁十分有效,陈山主乖巧的梗着脖子,一次头都没有回。 没过多久,二人来到一座青铜门户前。 陈圣紧锁着眉头,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于是伸手拉住锦衣男子,小心翼翼道:“我感觉这里头有问题。” 男子笑了,嘴角微翘道:“你不是说这是你门中长辈的手段?现在反倒怕了?” “你再回头看看,还有没有退路?” 听着声音,陈圣悠悠然回过头,才发现身后虚空开始闭合,而男子身上发着光,在强行支撑一个容身之所。 轻叹了一口气,陈圣不得不迈步,走入给人阴森恐怖之感的青铜门中。 以力量为牵引,牢牢捆绑住少年身上的锦衣男子,也跟着进入。 被眼前场景吓得不轻的陈圣愣在原地,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满是杀意的目光。 “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吗?”男子沉默了许久,才皱着眉头开头。 二人所处的是一片树林,或者该说,是一片古怪青铜中长出的灵木,氤氤氲氲的青色雾气弥漫,枝杈上若隐若现的挂着道道黑影。 “是血腥味?”陈圣心中升起一种极为荒唐的感觉,难道这树上挂的,是鲜活的尸体不成。 若不是这样,很难解释此刻几欲扑鼻的腥臭味。 很显然,锦衣男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瞬间放下了杀意,转为讥笑道:“看来你的那位师长,对你这个晚辈也不怎么关心嘛。” 陈圣被讥的神情一滞,不过他本身脸色就不太好看,嘴唇更是控制不住的抖动。 迈近了几步,陈圣几乎可以确定那上头挂着的都是尸体,因为他能够听到清晰的血液滴落声,而且似乎听到几声呼喊。 “青铜尸林,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锦衣男子也没了镇定,低声喃喃道:“上面挂着的,每一个都有着元婴往上的境界修为......” 要知道,元婴境界不是大白菜,妖族禁地沉积漫长岁月,才攒出千人的家底,可这片青铜林中,光是肉眼见到的,就达到数千了。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男子十分直白的问。 陈圣晃了晃神,随即浑身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席卷,打了个冷颤,涩声问道:“若答不知,前辈是打算吞了我?” 男子点了点头,毫不避讳道:“我吸纳过许多远古强大血脉,禁地中的上古种族,有近七成都是灭绝在我的手中,但从未见过一种血脉,像你这样,让我有着本能的躁动,想要吞食。” 陈圣闻言几乎整个人都麻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在心底暗暗怀疑道:难道我这体质,真如那老妖怪所说,是人族传说中的飞仙体? 原本陈圣是不愿相信的,可到了此刻,似乎结论已经摆在面前。 但那个率先指出的人呢? 陈圣在心底死命呼唤,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与此同时,大荒中惨淡景象中,有两处地方保存的完好无损,就连一根野草都不曾受到影响。 被留下的林苦满脸悚然,眼中所见尽是疮痍,以往那些看都不敢看上一些的大凶兽们,都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另一处自然就是血池阵法覆盖的区域,躲避在里头的两族劫后余生,随后眼看着这座庞大的阵法轰然升空,脱离开大荒,高高悬在云巅,好巧不巧的离月亮极近。 裴三爷神色微怔,伸手抓向那似乎近在眼前的月亮,嘴角忽然扬起。 “原来是这样。” 在大荒中默然百年不得寸进的裴三爷,终于在这一夜破关,成了位实实在在的化神修士。 某位藏在暗处的存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好一阵,才幽幽沉寂下去。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 魔门所图 “先走走看吧。”陈圣满脸颓然的低下头,这青铜尸林看着范围极大,只能寄希望于能在深处有所发现了。 男子眼眸深邃,沉默了半晌,“也好,我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陈圣在那森然目光注视下迈步,一边仔细观察青铜树上的古怪玄异。 走出百余丈,男子猛地停下脚步,皱眉道:“你故意带本座绕路?” “前辈何出此言?”陈圣转过身,满脸纳闷道。 见他神情不像是作伪,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自语道:“如果不是你故意所为,那就是这青铜尸林,其实是个活物。” 活物? 陈圣心中悚然,什么样的存在能操控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 “你还能联系上那位师门长辈?”男子声音低沉,眸子环伺周围,心中的震撼更盛,缓缓吐露道:“若真有人在背后操控,此人的实力,即便是我也绝敌不过。” 陈圣苦笑,很清楚这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这头混沌古兽,将自己那位虚无缥缈的师长当成了最后希望,若这点脱身契机都没了,那自己怕是离死不远了。 “我可以试试。” 没有直接给出确定的答案,陈圣俯身蹲下,以剑尖做笔,在虚空中刻画阵纹。 男子眼中有异芒闪动,忽然说道:“如果可以出去,我希望你我不会是敌人。” “前辈不想吞食我的血脉?”陈圣头也不回的反问,实则心底很清楚,单是掩日峰上那头沌兽,就注定了两人不能共存。 “外界天地锦绣,我不会目光如此短浅...”男子神色顿了顿,继续说道:“能在这方天地撕裂一道口子,我不愿与你那位师长为敌。” 听到这无比直白的话语,陈圣动作凝住,低着头的脸色颇为古怪,仍不动声色道:“只要前辈不主动发难。” “那便好。” 三言两语达成了协定,男子抬起头,他很讨厌这种束手无力的感觉,身子一晃悬停在一具悬尸面前,盯着那张苍白得有些诡异的脸庞。 尸体满身皮肤惨白,内里透着抹妖异的红色,身子软趴趴的,好像里头没有骨头,只剩下汩汩流动的腥臭血液。 随着陈圣阵法图纹的完善,四周青铜叉林开始摇动,那古怪尸体口中发出凄厉无比的嚎叫。 男子只觉神魂受到某种力量的侵袭,猛地低下头,发现那少年体表泛着一层金光,将这种力量的影响彻底隔绝在外。 “果然体质非凡。”男子低声喃喃,他是天地生灵,几近成熟的混沌古兽,这等腌臜手段自然奈何不了他。 可陈圣不过是金丹修为,哪怕与寻常金丹有着天壤之别,神魂力量终究还是一个实打实的弱项,难以抵挡这种侵袭。 随手摘下一具尸体,男子落回地面,一指戳了个血洞,缓缓说道:“并非真的尸体,而是以古怪秘法炼制出来的。” 又伸指头沾了点血液,毫不避讳的送入嘴里,男子皱眉说道:“与一个远古种族的血脉味道相似。” 陈圣像是受到了某种触动,急忙催促道:“前辈多取几具尸身来尝尝。” 被点醒的男子微怔,随后果断出手,从青铜尸林中取下十七八具尸体,一一试过味道,心下悚然道:“是远古各族的血脉,这里有如此多......” “看来是有人谋划,自很久远的年代就开始了,要以这些种族的血脉做什么呢?”陈圣心中喟然,实在想不出做如此局的意义何在。 “他是要以万族血脉为源,在修行道路上更进一步。”作为吞噬苍生的混沌古兽,男子很清楚血脉中蕴含着的力量,面色凝重的说道。 陈圣脸色微变,能布置出这种手笔的,起码是化神级别存在,想要再进一步? 渡劫期,除了自己以外,数千年来,陈圣还不曾听闻这天地之间有过第二人,而在这封魔台中,竟有一神秘存在,花费心力布下如此大局。 最让人感到心惊胆寒的是,身为妖族之主的混沌居然半点都不知道。 四目相对许久,陈圣才涩声开口问道:“前辈觉得,他还有多久能够成功?” “我只知道他若醒来,绝不会放过你我二人。”男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与陈圣体内流淌的血脉都不是凡俗。 远古人族借以立身的飞仙体魄,吞噬无数生灵养出来的混沌,对想走血道的人来说,都是滋味绝佳,且福泽无尽的好东西。 “快些布置阵法,我尽力掩藏气息。”男子低声催促,随即将几具尸体送了回去,散出血气将二人藏身之处护了起来。 见他如此真诚相待,心中藏着坏心思的陈圣,手腕鬼使神差的抖了抖,剑尖一挑,原本成了半数的阵纹散去。 男子眼中有异色,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陈圣洒然笑道:“方才的阵法另有用处,前辈莫问了。” 没有追问,男子只是默默将血气铺散,荡开一处极为宽阔的空间,缓缓说道:“我知你曾见过我混沌族人,也知道你肯定有旁的手段,若我今日无法离开,你帮将这个带给它。” 五彩斑斓的血珠从眉心破出,瞬间没入陈圣体内。 “别想着自己吸纳了,你的体质虽然不错,但要炼化这种天地狂乱能量滋生出来的东西,当心爆体而亡。” 男子轻飘飘的话落在陈圣耳中,十分清晰,少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原本看着不过中年的男子,两鬓间已是有些斑白,不禁有些戚戚然。 “少露出这幅姿态,我混沌一族的传承本就是如此,这东西我若没死,你即便把这血源塞到那小畜生嘴里,他也吸收不了。” 陈圣笑容讪讪,对这位妖族之主有了新的认知,继续埋头刻录挪移法阵,按照他的预测,此刻应该处在两界的壁垒之中,以大挪移阵法,配合一些玄妙手段,未必不能离开。 一边布置法阵,陈圣不忘在心底呼唤天机子。 而这,也就是封魔台异动的根本原因了。 七灵岛中域魔门深处,模样返璞归真,长成了七八岁孩童的师叔猛然睁开眼,嘴角咧开一线,吐出浊气:“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所得了。” 青铜台下,孩童骤然出现,看了眼盘膝坐着的天机子,眉心微凛。 “前辈在此,我那可怜兮兮的师侄呢?” 天机子面无表情,指了指远处的石壁,悠然道:“过了这么多年,不想天地间还有人使这种凶险的破境之法。” 孩童笑了笑,“破境便是破境,哪有什么凶险不凶险的,我若成了自然万事皆休,若败了,这天下不也有像前辈这样蛰伏的老怪物吗,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天机子被气得笑了,接着说道:“可惜你动了我的人,注定要落败喽。” “前辈这话的意思,您要出手干预?”眼眸极清亮的孩童双手抱臂,显得十分傲慢,眯着眼睛说道:“前辈可知,封魔台中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下,稍微动下念头,您的那位晚辈,就要形销骨立。” “那你把人交出来,我马上转身离去。”天机子干脆利落的伸出手,反正他看重的就陈圣一个,其余人死活并不在乎。 孩童呵呵发笑:“那可不行,若是出了预料之外的事,我还得让您帮助兜底呢。” “哼!” 天机子轻哼一声,心念将那乌鬼唤来,喂了一枚灵石,道:“老夫饿了,你去找那沈家,让他们弄些吃屎来,记住,要最好的。” 乌鬼眼珠瞥了眼一旁的倒霉孩子,忍不住打了个摆子,嘎的一声振翅飞走。 孩童冷眼看着,随后从怀中掏出许多散碎的零嘴,寻了块平坦的石头,笑吟吟吃了起来。 自觉弱了势头的天机子黑着脸,闷闷不乐。 有这位封魔台的实际掌控者在,他想从中窥探一些东西的想法自然也就落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再有就是借着与陈圣的心神联系时时沟通。 陈圣与这位老人只隔了一片青铜壁,却像是处在两座天地。 随着阵图的完善,陈圣将仙剑收起,眸子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看向一旁的锦衣男子,咬牙道:“前辈可信得过我?” 男子怔了怔,笑道:“若没有这份向死而生的决心,留在这方天地俯瞰众生难道不是更好?” 陈圣闻言失笑,终于没有了心底最后一点顾虑,十指齐齐破开,滴落纯粹的金色血液。 血液充斥阵法纹理,以一种玄妙非常的方式驱动法阵。 男子有些动容,一步跨了过来,以体内本源混沌模拟出飞仙体魄血脉,两人一起催动阵法。 陈圣偏过头,嘴角挤出一线笑意,眼中也有复杂神色。 出了这么大的变动,青铜尸林自然不再平静,枝杈上挂着的尸身轰然爆开,融入虚空。 吃着零嘴的孩童瞬间入定,本念神魂出体,一步迈入封魔台,在青铜尸林中重铸身躯,成了个眉眼如玉,通体晶莹剔透的少年。 “好不容易长出的庄稼,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们离开呢。”少年眉眼带笑,手指遥遥点着缓缓成型的巍然大阵,嘴唇一开。 “破!” 如遭天地一击,陈圣口中喷涌出大口鲜血,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少年,颤声道:“原来一切不过是你的算计。” 少年浅笑道:“你的出现,是一个极大的意外,不过好在,大事已定。”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天爷? 陈圣面如金纸,看着那缓缓而行的少年,怔怔无言。 一旁的锦衣男子也好不了多少,但他脸上却有几分别样的意味,眸子看着那少年五官面容,良久后涩声问道:“是你?” 少年呵呵一笑,“大人总算想起来了,也不枉费我魔窟这些年费的心血。” 魔窟传承神秘久远,可在宝库中发现这座封魔台时,对如何处置这件远古神物,宗内高层也曾是产生过不少争执的。 最终下定决心启用之后,许多前辈都折损在台中天地,好不容易才烙下了印记,在蛮荒天地开辟出一片妖族禁地,窃天地规则为力,才得了半个老天爷的位置。 看着年轻,实则在魔窟辈分极高的的少年淡然一笑,说道:“你那法阵虽好,但有我站在这里,便不会有凑效的一天,收了吧,莫要凭空虚耗力量。” 陈圣以剑撑起身子,皱眉问道:“魔窟如此行事,究竟是何图谋?” “说与你们听也无妨,东海到底比不上中土,灵气资源匮乏得很,偏生那该死的龙府又喜欢在头上压着,我辈修者若不寻些旁的路子,又如何攀上大道之巅。” 少年说话时,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让人颇感意外的是,他的实力似乎不过元婴境界,甚至都不算其中的强者,最多初涉元婴后期。 “区区蝼蚁,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男子嘴角扯了扯,神色淡漠的迈步,他乃是化神境的存在,又是远古异种,收拾一个低境界的人族不成问题。 “呵呵...” 少年笑得眯着眼,对那飞来的指力不闪不避,似乎全然没有看见这蕴含毁灭之力的攻击。 受阵法反噬的陈圣心头一紧,不安感席卷心头,这种直觉让他本能伸出手,去拉那位锦袍男子。 指力蓦地穿透少年身躯,就像是打在空气上一般,可下一刻,始终笑意盈盈的少年,脚步一跨,轻飘飘打出一掌。 “砰!” 掌风打在胸膛,发出极为沉闷的响声,化神境界的古兽体魄,在这一击下被彻底瓦解,男子一下被打出十余丈,滚落地上,口角溢血。 “这些年你做的还算不错,原本我不会这么早出现,可你们这些人呐,怎么就如此不甘心呢。”少年带着几分怜悯目光,冷冰冰说道:“难道连这天,都压不弯你等的脊梁?” 陈圣看了眼受伤的混沌,发现他伤势虽重,但却并没有因此失去意识,心中松了一口气,笑着答道:“修行本就逆天之举,若真怕了这天,岂不是自己堕了心气?” 少年愣了愣,随即失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入此界不久,体内烙印却不比在这方天地中长大的妖族浅,若是再待上几年,很难想象会成长到一个怎样的地步。” “所以你就急不可耐的来收庄稼了?”陈圣这辈子的身躯是贫苦出身,少时没少吃过苦头,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呵呵,若不是那个古怪的老头插手,我是还能够等上一等的,毕竟我如今还没彻底窥见化神门户,贸然收割未必能够破境。”少年很是坦诚,一手指向锦衣男子,缓缓说道:“你啊,原本我是打算最后再动的,可眼下二位撞上刀口了,这让我该如何是好。” 陈圣此刻反倒一脸平静,语出惊人道:“你魔窟如此行事,背后站着不少东海势力吧?” 可惜身旁的锦衣男子不知其中深意,否则定要被骇得不轻,能在东海做这种图谋,只怕背后不仅有势力,甚至那神秘莫测的龙宫都有人参与其中。 少年脸上浮现一抹傲然,淡笑说道:“东海化神修士,七成出自我魔窟。” 闻言,陈圣脸色不禁冷了下去。 少年像是没了耐性,皱着眉头走上来,手里握着颗半边猩红的圆润珠子,冷漠说道:“今日先收了你二人的道行,站稳了元婴顶峰,再等下一茬的庄稼。” 提到庄稼二字,少年的眼神有些玩味,面前这两位,不就是最趋于成熟的好庄稼吗? 其实若锦衣男子不急于离开,他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天毕竟是天,可以对下头的蝼蚁们降下灾祸,但总有那么几头身子健壮的,能从灾劫中扛过来。 “你为何没有半点畏惧?”少年脚步停住,凝视着陈圣,有些疑惑不解。 按理说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何况还是陈圣这样,只要活着就注定有大前程的年轻人,他心中都做好天才少年痛苦流涕的心理准备了。 太不寻常了。 这神色无比镇定的少年郎,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少年心头开始打鼓。 陈圣没有答话,只是冷笑瞧着他,手中的剑缓缓归鞘,一步一步走到男子身边,将他扶起。 “你有别的办法?”男子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陈圣细微的摇着头,语气平静道:“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在外头的某个老东西,到底肯不肯出死力了。” 封魔台外,天机子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狂牛,一巴掌拍碎面前的无形障壁,恶狠狠骂道:“小王八蛋,老夫这回亏大了。” 那道瘦小的身躯坐在高台之上,这就意味着,天机子想要对其本体做什么,得要一级一级的踏上去。 对如今的老家伙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妈的,都怪那头不知好歹的畜生,招惹什么不好,非要一头扎进这古怪祭台。”天机子一边骂一边前行,下方乌鬼守在食盒边上,眼神惴惴不安。 这一日的七灵岛,无论凡人修士都被中央区域传来的波动震撼,几位达到金丹的强者御剑前来,只是看了一眼,便火急火燎的飞遁出去,快速远离。 不仅是这些修行者们,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像是闻着味道一般,但凡有点家底的,都在逃离七灵岛海域。 毕竟这世上,最旁观不起的,就是那神仙打架。 没过多久,岛上居民少了大半,倒是那沈家的少爷沈醉,忧心忡忡的潜行到来。 “黑爷...黑爷......” 沈醉长着脖子喊着,一边伸手擦汗,他倒是看见那位老前辈在登台,可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而这黑爷,自然是在叫那头颇有灵智的乌鬼。 似乎对这个称呼极为受用,乌鬼扭过头,认出来人后,眼中先是掠过一抹诧异,旋即伸出翅膀,做了个勾手的动作。 沈醉神色有些古怪,自己堂堂沈家少主,竟然有一天被头畜生使唤。 压着性子走近,只见那乌鬼拍了拍身旁石凳,嘎嘎叫唤两声。 “黑爷的意思是,让我坐着?”沈醉有些发愣,缓缓坐了下去,一人一鸟抬头看着上方的恐怖光景。 这封魔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天机子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怪物,实力恐怖无匹,可不代表下面的两个小家伙能够呆得住,若没有那只有着古怪力量守护的石凳,两个家伙都得死。 封魔台中,少年脸色一沉,心念催动手中法宝,一股拉扯之力凭空出现在两人身上。 陈圣嘴唇微抿,不仅没有反抗,甚至主动放开了防御,但在这各过程中,他刻意将那颗邪道修成的金丹力量引出,用神矿气息包裹着,主动送出,更是费心费力搭建起输送桥梁。 旁边的男子神色有些难看,因为他体内力量不如陈圣这般驳杂,实际上像陈圣这样的古怪人物,怕是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 仔细算算,光是金丹就有着三颗,体内又沉积了禁地神矿、仙池大道气息,还有就是锤炼肉身养出的武道元气。 两人的力量,光靠那颗古怪珠子吸收,怕是都要费上不少功夫。 少年显然知道这一点,嘴角挂着残酷的笑容,缓缓坐下,开始从那珠子下层抽取力量,没入口中。 两相消长,竟是维持住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平衡。 陈圣眼神明亮,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笑呵呵道:“前辈,你我此刻只能坐着等死了,不若一起拖拖时间?” 男子惨惨一笑,语气阴寒道:“出手袭杀,能拖的时间不是更长?” 陈圣摇摇头,解释道:“咱们的这位老天爷想要的,是全盘接收你我的一切,所以刚才出手,却没有折损前辈的实力,既然如此,咱们自然也要识趣些。” 听到如此言语,男子脸上的杀气终于散去一些,想起之前的短暂交手,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陈圣所说的。 两座世界的障壁之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陈圣开始不管不顾,全速运转了功法吸纳灵气,或许是由于处在交界处,这空间内的灵气反倒是没有大荒那种狂乱无匹的规则,可以轻易的被他吸纳炼化。 锦衣男子自然也是不弱的,毕竟是以吞噬起家的混沌古兽,又在化神境界,吞纳起灵气来比陈圣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而对面的少年,见到如此情形,不仅没有出手阻拦,更是扬起了嘴角。 “也好,你们能吸纳多少,最终都会为我做嫁衣。” 想着这一点,少年虚眯的眼眸彻底闭上。 封魔台上,天机子满头大汗,盯着三十余级青铜阶上的孩童,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二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八方皆来 重新以血肉之身涉足人间,这个远古以前的老怪物,总算是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真意。 青铜台上阴煞罡风阵阵,天机子本就是寄居在残破尸身之中,光靠肉身很难全部挡下这种力量的侵袭。 “该死的混账,老夫这回亏大了。” 天机子如是想着,缓缓迈步向前,同时不禁庆幸,坐在那上头的小辈实力不算绝强,只能靠着封魔台自保。 老人看似没多少人知晓的竭力攀爬,却在整个东海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龙宫深处,一位穿着明黄色锦袍的威严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怔怔出神,随即皱眉问道:“可知那老人是谁?” “这......” 属下一时语塞,要知道七灵岛中心区域,因那神秘出现的老人,如今已经成了一处恐怖绝地,根本没人敢靠近。 似乎对这种反应极为不满,男子冷声呵斥道:“我龙宫为东海之主,还会畏惧这点危机吗?” “派人,给本座弄清楚了!” “是。” 类似的对话在许多地方上演,东海中但凡有些实力的宗门散修们,都在收到消息没多久,不约而同的出发奔赴那原本寂寂无名的岛屿。 方禛倒是有些犹豫,脸上带着几分古怪意味,对身旁亲信问道:“七灵岛,是陈圣他们去的那里?” 那少年想了想,缓缓点头。 “麻烦了。”不知为何,方禛对那位十分年轻的人族有种本能的敬畏,还有就是深深的无奈。 似乎面对陈圣,他这个龙宫的殿下,便要处处被牵着鼻子走。 这不,刚护送完人,又得马不停蹄的赶过去了。 “只希望这位陈兄,不要惹出太大的祸才好。”方禛心中隐隐忧虑,伴随消息传来的魔窟二字,可是有些让人头疼呐。 相较外界的风起云涌,两界空间壁垒中的陈圣就显得舒服的多,至少与那位谋筹极深的少年,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 借这个空档,陈圣得以梳理体内杂乱无章的经脉,以及那些被胡乱塞着的恐怖力量们。 首当其中的便是那古怪矿石的能量气息,原本陈圣只是将它们凝练封存,留待日后到了安全的地方,才会慢慢研究。 试着将一枚印记剥离出,正要悄悄送往气府。 对面那少年忽的睁开眼睛,轻蔑笑道:“我劝你别想着耍什么手段,否则即便你是外面那老东西的后辈,我也必杀你。” 陈圣闻言心中大定,至少从少年语气神态,能够听出看出他对天机子的忌惮。 “既然如此,你何不把我放了?”陈圣停了动作,笑着开口道。 “你是觉得我很蠢?”少年脸色极为难看,冷声说道:“看在那老东西的面子上,你可以活下去,但在封魔台中得到的一切,都得给我留下。” 说这话时,少年已经有些色厉内荏了,实际上他非常清楚,若有人将这方小世界的秘密泄露出去,不说这些年折了弟子的各方势力,单是魔窟中还等着享用这块肥肉的前辈大佬们,就足可以将他撕碎了。 陈圣呵呵一笑,道:“看来魔窟还真是霸道,不怕惹恼了我背后的势力?” 少年一边贪婪接收二人的修为,一边冷笑道:“当日在擂台之上,你可曾见到哪个宗门的长辈到场?” 至少摆在明面上,魔窟下属宗门招收弟子,对一些小门派来说还是颇有吸引力的,况且魔门规矩松散,还能够得到进入小世界的机会,即便是一些大宗派的弟子,也会心动的。 而这些人,往往分布东海各域,出行身边岂会没有长辈带着,可那日在封魔台上,陈圣的确不曾见过哪怕一个金丹境上的修者。 “所以说,这是东海各派的共识?”陈圣不解,既然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哪家的师长会把晚辈往里送。 少年神秘一笑,这其中的一些门道,即便是他的身份地位,都是刚刚知晓,怎能轻易说与外人听。 只是他心中恼怒的是,面前这小子不知出身哪个隐世宗门,不懂规矩一头撞进来也就算了,偏生师门长辈还是个实力绝强的家伙。 想到那个浑身透着诡异的老头,少年不知哪里生出诸多烦闷心绪,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道:“总之出去之前,我会给你种下禁制,想必你那长辈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圣脸色浮现几缕诧异,一晃而逝,掩饰的极好。 少年似乎想到近在眼前的大道前路,随即眯眼瞧着陈圣,咋舌道:“真真是见了鬼,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拥有如你这般浑厚真元的金丹修士,还真是头一次。” “或许是我天资过人。”陈圣厚着脸皮回了句。 少年翻着白眼,不再出声。 外界,天机子一连上了九道阶梯,终于有些扛不住罡风侵袭,停了下来。 七灵岛外,离得比较近的一些修士收到命令赶来,却又摄于那股骇人的气势威压,根本不敢靠近。 一位金丹老剑修匆匆赶来,脸上挂着风尘仆仆带来的疲惫,皱着眉头问道:“为何不入岛?” “宋老剑圣,您又不是没瞧见,这余波咱们都未必扛得住,哪里敢闯?”一个年轻人满脸菜色。 老剑修冷哼一声,深深看了这青年一眼,缓缓说道:“我记得你,似乎是北边岛上一个老怪物的弟子吧?” 青年苦笑着点头,他可不觉得被这位老前辈记住是什么好事。 世上修行,剑修天然高过一头,因此即便青年如今修为看着不弱,甚至大有可能胜过老剑修,但在成名多年的宋老剑圣面前,他还是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动。 好在老人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稍稍歇息,便提起剑意,借着一往无前的精纯剑气,硬生生破开那狂乱的风暴,冲入岛屿中央。 “呵呵,一大把年纪还是如此冲动,难道你们剑修就这么没有脑子吗?” 嗓音响起,所有人都齐齐扭过头去,想看一看,是谁敢如此狂言。 两道身影穿风而至,一个眼睛狭长的青年出现,薄薄唇角挂着抹嘲弄的笑意,冷声道:“看着本少作甚,难道我说的不对?” 众人急忙撇开头,倒不是心里有多认同这青年,而是实在惹不起这位性情古怪,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背景的龙宫殿下。 方隐冷冷扫视一圈,才将目光收回,落在身旁背着剑的男子身上,戏谑道:“不学着你那位前辈剑修,来个一剑破虚?” 男子眉脚微垂,明显有些不满。 可七殿下却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自顾自说着:“论起来,你与这宋老剑圣也算师出同门,就不怕他死在里头?” “无妨。”面容清癯的男子终于开口,却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两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字。 “呵呵,比起这些,我更想看到,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在那魔窟的封魔台上,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方隐抬起头,眸子凝视着那团团黑云笼罩的地方。 封魔台占据的地方不大,即便是天机子登台引出来的浩大声势,也不过影响了最中心那几座小岛,而这些地方,本就没什么人会去,如今反倒是成了一些抢手货。 七殿下方隐与那背剑男子稳稳占据一座小峰,凝望着下方,瞥见一道乘船上岛的少年身影,脸上浮现几丝疑惑神色。 “老九来这里做什么?”方隐皱眉。 “殿下是在问我吗?”男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师门为何替自己选定这么一个人,故抿嘴道:“同为龙宫太子,你来得,他为何来不得?” 方隐呵呵一笑,他其实心里明白,身旁这男子剑修本是中意他那位九弟的,想到这里,方隐心中不禁一喜,能在这种事情上,压过那近些年越发头角峥嵘的方禛一头,他是极欢喜的。 方禛刚踏上陆地,就察觉了那道挑衅目光,微微一笑,径直去往一处不显眼的平地,那里站着不少无甚背景的修士。 看着与那些低贱之人挤在一起的九弟,方隐心中的得意更盛,眸子中射出两道精光,饶有兴致的打量那些人。 跟在方禛身边的少年眉头微皱,压低嗓音说道:“七殿下如此咄咄逼人,何必再给他面子?” 方禛只是淡然一笑,轻飘飘道:“我这个兄长平生就好面子,喜欢站得高些,而咱俩都是泥腿子出身,站那里不是站?” 少年被逗得乐了,见他没忘了两人一同吃苦的情分,心中怨气也就消散了几分。 其实方禛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便是:真出了麻烦,总是站得高的人去顶,没理由让咱们这些矮冬瓜出头吧? 靠着这条人生准则,方禛一路走来可是少沾了许多麻烦,今日这个不同,属于避无可避,但并不代表不能借那位七哥的力量一用。 目光触及那道负剑身影,方禛生出几分底气。 恐怕是方隐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招揽的助力,其实是个怎样的人。 适逢此时,那青铜台阶上的老人,长身而起,鼻息之间吞吐着天地精气,眼神坚毅的跨出了沉重的一步。 气浪从岛屿深处荡漾开,一些站在山顶的人物,很不幸的被掀飞出去。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那位七殿下,可他如今的处境也不太好受,脸色煞白看着身边剑修,阴沉问道:“为何不出手助我?” 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章 结缘 这方岩石后头站着不少人,但方禛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却只笑了笑,脚下纹丝不动,没有要站出去的意思。 方隐眉头皱得越深,声音凌厉了几分,沉沉喝道:“兄长与你说话,难道要装作听不见吗?” 躲在岩石后的修士们神色微怔,兄长二字,莫非他们中也躲着位龙宫殿下不成? “呵呵,方才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七哥在问谁?”方禛淡笑着走出,促狭说道:“再说,以小弟这点微末修为,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方隐碰了个冷钉子,闷哼一声,对这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兄弟,他是打心底里的厌恶。 少年压低身子,扫了眼自发退出去的众人,皱眉说道:“怎么,与我家殿下站在一起,难道还失了你们的身份不成?” 一些人大致猜出这两人的身份,皆默默走了过来,对出身微末的小殿下,东海子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畏惧,更多则是自豪。 方禛嘴角微抽,与这些闲野散修天然亲近,这是他与八位兄长最不相同,也是立足龙宫最大的底气所在。 七殿下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屑更盛,不过他已然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因为封魔台上异动再起。 笼罩在外围,让人始终不得窥见真面目的黑云散去,一座百丈高的青铜巨台出现在眼前。 天机子弓着腰,距离那孩童落座的位置已经不足十步。 气势巍峨的封魔台下,一人一鸟蜷缩在张小石凳上,瑟瑟发抖。 那青年自然是沈醉,他此刻半边衣衫破碎,是给那狂劲罡风吹得,实际上若不是乌鬼大发慈悲,将大半的石凳让给了他,情况只会更惨。 方隐凝视着不远处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皱眉道:“是那位宋老剑圣?” 身旁男子点了点头,难得表露些情绪起伏,“想不到以他的修为,都险些活不下来。” “再等等吧,台上那位老前辈,不像是会轻易放弃之人,接下来的风暴,只会更加狂烈。”方隐说完,似乎诧异于身旁男子的平静,好奇问道:“怎么说也是同门,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他的生死?” 沉默了半晌,男子忽然说道:“山上同门,山下陌路。” 方隐略带几分遗憾的摇了摇头,“倒是忘了,你这古怪宗门的规矩,害得本太子没法见识你的手段。” “日后金麟台上,定不让你失望就是了。” 提起金麟台,方隐不自觉的侧首,去看那位同样拥有资格的九弟,喃喃道:“也不知道咱们的这位小殿下,做好准备了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这目光,方禛微抬起头,迎了上去,张嘴无声说着什么。 脸色骤然一沉,方隐冷声说道:“不管这位前辈是谁,都要拉入我麾下,至少不能让那该死的老九抢了去。” 龙宫九位殿下,私底下各自都拥有着自己的力量,其中自然包含一些母族的支持,也有亲近势力的投靠拉拢,再有就是,像今日这般突然冒出来的前辈大能,对将来继位都是莫大的助力。 九人之中,又以方禛势力最为单薄,又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攀爬上来的,因此对散修力量的拉拢,可谓是不遗余力。 天机子当然注意到外头来了一帮子人,因此他如今的心情就像吃了苍蝇般恶心,若说自己是一路横推上台也就罢了,可他娘的,这明显是举步维艰的局面,你们这帮人就这么闲吗? 大道长生,难道还没有凑个热闹看猴戏重要? 天机子很郁闷,因为越到高处,他所能够汲取到的天地灵气,借助的天地规则就越少,几乎每吐纳一口,就得白白耗去半数的灵气,才能将那如附骨之疽一般的古怪力量剔除。 “你们这帮家伙喜欢看热闹是吧?”天机子眼睛眯起,抬腿重重一踏。 自这一级台阶散出阵阵波纹,并不包含任何力量,但却是大道规则显化,落在每一位修行者身上,都够喝上一壶的了。 霎时间,哀嚎四起。 方禛脸色煞白,得益于位置的优势,他受到的冲击不大,可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位前辈如此举动,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是无心之举。 峰顶上,方隐嘴角流出一股鲜血,神色无比怨毒,盯着那道人影的目光,咬牙切齿道:“可恶的老东西,本殿下会记住这份仇怨。” 说罢,他一掠离开了峰顶,毕竟若是那人万一再来一下,方隐也没有把握扛得住。 “你不走?”他盯着那背剑男子,皱眉道。 然而紧闭着双眸的男子纹丝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方隐见状面色一沉,眼神有几分复杂。 能被封为龙宫殿下,真正的继承人之一,方隐不可能是个没脑子的人,但此刻他看着男子,心中真真是有些吃味。 龙族凭借血脉优势统御东海,可总有那么些人,能够无视许多规矩约束,就连他这样地位尊崇的,都不得不服气。 很明显,眼前这该死的剑修,就是这种人,虽然还没彻底成长起来,但已经初露峥嵘。 愣是能从旁人视若灾劫的物什中顿悟机缘,方隐破天荒生出几分挫败感,不过一想到这样的人物,将来要在金麟台上,为自己去争取那龙族的最大机缘。 祖龙啊,得是多恐怖的存在? 方隐心中畅想之际,天机子自然发现,这处山峰上有个年轻人,竟能够不受自己规则的影响,不由惊咦了一声。 扭过身子瞧了一眼,天机子便释然了,呵呵笑道:“娘的,到底是你们这种道心纯净的家伙占便宜。” 老人猛地狡黠一笑,轻声说道:“今日你所悟到的,切莫说与第二人知晓。” 这话声音极轻,却化成了一行烫金大字,悄无声息的刻在男子心念神魂之上。 随意使完这种小手段后,天机子悠然起身,弹落身上沾着的古怪印记,自顾自说道:“陈小子,你可得记着老夫这份恩情啊。” 一壁之隔的陈圣好似听到这句话,鬼使神差的答了句:“这个自然。” 陈圣怔了怔,旋即脸色狂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头,不让对面的少年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变化。 “前辈,能听见我说话?” ...... 在尝试呼唤了十余次后,那头终于响起了天机子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小子还没死?” 闻得此言,陈圣忍不住满脸苦笑,道:“没死,不过也快了。” “少贫嘴,里头现在什么情形?”天机子又上了一阶,翻着白眼道。 陈圣看了眼身旁的混沌,皱眉说道:“我还能支撑,只是另一位......前辈,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就你们两个?”天机子疑惑,低语道:“按理说做这种绝灭之事,胃口哪里会这么小,那个不是恨不得来一次灭世重生,虽说猎物肯定会有些参差不齐,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陈圣简单将里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天机子听罢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难怪那小畜生跟死了亲爹似的,偏又不敢与老夫动手。” “等着吧,十息之内,救你们出来。” 天机子嘴角微扬,缓缓迈出了那最后一步,霎时间没了那种阻滞感,不费什么力气便掠到那闭着眼睛的孩童身边。 以大法力凝聚出合共九枚纤细银针,天机子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做此等有意思的事情,你放心,我下手会轻些的。” 也不知他这话是在对陈圣,还是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孩童说。 老人出手极快,银针连连落下,顷刻间将孩童面门,双掌皆封了起来。 陈圣对面,那少年先是皱了皱眉,旋即发出极为不甘的怒吼,冷冷凝视着陈圣,厉声威胁道:“让那老东西住手,否则我拼着修行大损,也要诛杀了你们。” 混沌睁开眼,满脸茫然道:“你在发什么疯?” 陈圣淡然笑着说道:“前辈不必理他,咱们继续。” 他倒不是有了什么应对之法,而是单纯对天机子的信任,以及身处绝境的无奈。 混沌愣了愣,果真没有理会发狂的少年,只是继续操纵着体内力量,他可不像是陈圣那般家大业大,修为什么的还是多留下些的好。 少年见两人皆是这般滚刀肉的姿态,又感应到本体肉身受控,几乎就要失去最后遁逃出去的机会了。 青铜雾气激荡,少年身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淌着血的青铜尸林。 压力骤失,混沌茫然的看着陈圣,问道:“是你那师长的手段?” “应该是。”陈圣苦笑点头,能活着出去自然好,可带着这样一头凶兽,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看出他眼中的忧虑,男子笑了笑,轻声道:“我这一族虽然残暴,但还算恩怨分明,日后相见,你我不会是敌人。” 陈圣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些许诧异。 “修到了化神境界,那种骨子里的凶性,自然能够压制住许多,否则禁地里的妖族,如何能存在这许多年?”男子止住汩汩涌出的鲜血,笑吟吟道:“况且我觉得,你以后的前途不凡,早日结下善缘,万一哪天落魄了,还能沾沾光。” 看着突然笑得有些像崔大管事的男子,陈圣下意识骂了句:“滚蛋!” 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夺取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骂给镇住了,男子眼中精光一闪,稍纵即逝,随后双手成虚握状,缓缓说道:“希望你那位师长,真的有实力撑起这份信心吧。” 陈圣呵呵一笑,算是以暂时压住了男子的杀意,此刻要做的就是,默默回复实力,等天机子与那少年斗法结束了。 不过以现在的形势来看,陈圣并不担心天机子会吃亏,不知多少年前存活下来的老怪物,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极小,何况是那个滑溜的不像话的老东西。 只是令二人诧异的是,少年离开没过多久,便又出现在面前,神色无比的阴沉怨毒,冷冷盯着陈圣道:“让那老东西住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陈圣心头一紧,嘴角噙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神色淡然从容,丝毫不惧。 不多时,天机子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敢动手,老夫就直接打散你这具肉身,信不信即便是这样,老夫依然能够将相救之人救出来。” 闻得此言,一旁的男子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变幻。 少年攥紧,哪怕他年轻皮囊下的灵魂也算历尽沧桑,但面对如此轻蔑与漠视的天机子,心头也忍不住震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前辈如此手段,可曾想过会与我魔窟交恶?” 天机子闻言冷哼:“那你拐骗我弟子至此,可曾想过会与老夫结仇?” 少年愣住了,他原以为,在自己搬出背后势力,那老人极大可能会进行退步,起码语气也会稍稍柔和些,毕竟东海之中,即便是龙宫,也要对这两个字保有一定尊重。 他嘴唇咬的渗血,费尽最后一丝力气,不甘问道:“敢问前辈名号?” “怎么,打了你这个装嫩的老东西,还会有更老的家伙出山不成?”天机子挥袖,在那银针上施加一种力道,将针体压得弯起,讥笑问道:“你那祖师,该不会是个裹着尿片的小娃娃吧?” 少年终于心防失守,彻底丧失理智,疯一般的冲向那悠然自得的陈圣,死命砸出一拳。 陈圣连续向后踱了两步,让出半个多身子的空间,一道虚幻但声势浩大的拳意显化而出,先是挡下了少年疯狗般的攻击,又微微拢起,刚好将陈圣握在拳中,就要往后一拉。 陈圣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开口道:“把他也带上。” 那只手顿了顿,终于张开些许。 “过来。” 可惜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工夫,那癫狂少年瞬间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此刻不可能杀得了他们,双眼猩红,嘶吼道:“你既如此猖獗行事,就莫怪我手段歹毒。” 他想不通,自己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甚至都承诺天机子不会伤及陈圣大道根基,可这位好似凭空出现的绝世强者,却连半点面子都不打算给。 因此少年决定,这一次拼着修为受损,也要断了陈圣的长生大道,让明显就对这位晚辈极为看中的老前辈,抱憾终身。 “给我破!” 以一种十分古怪姿势站立的少年,从胸膛中央取出那颗血腥珠子,奋力一投,眼中神色冰冷。 飞退中的陈圣忽然一阵心悸,就瞧见一抹血光破空而来,即便是在他的瞳术视野下,都来势极快。 “就是靠这珠子,他才能够吸纳你我体内的修为。”男子脸色凝重,突然开口道:“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陈圣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有把握?” 男子瞧着越来越近的珠子,摇头道:“只能说试一试,但你我不论是谁都很难挡下这一击。” 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思忖,陈圣点头道:“交给你了。” 简简单单四字,两人都将性命交给了对方。 一旦那癫狂的少年还留有后手,贸然上去杀人的男子,死得连渣都不会剩下,而陈圣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男子飞掠出去的那一刻,天机子开口说道:“那小畜生存心弃了大道不要,咱们没必要跟他耗。” 陈圣皱眉,看向疾驰而去的男子,略带几分不满道:“为什么刚才不说?” “呵呵,带这样一头凶物在身边,凭你的实力能够降服吗?”天机子反问。 化神修士本就是极为稀缺的存在,何况还是以混沌古兽进化而来,实力还要拔高半截,天机子不觉得外面世界有人能压制这样的恐怖存在。 当然,天机子并没有把自己论在其中,否则只要愿意付出些代价,总是可以做到的。 陈圣闻言默然了,其实她心中也有这种忧虑,甚至混沌在大荒中的所作所为,都让他胆寒,只是后面两人的同仇敌忾,将这份忧虑压下了许多。 此刻被天机子无情挑破,陈圣只觉得通体冰凉,看着那道毅然决然的背影,眸中神色复杂。 “放心,只要他表露出足够的诚意,老夫会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人。”天机子面容带笑,若有深意的安慰道。 陈圣无奈点头,貌似现在也只能够如此了。 说话间,男子以擦着血珠而过,身形加快了几分,手中凝聚出一柄清冷血刃,凝视那位眼神恢复清明的少年,笑容狰狞。 而陈圣,则需要收敛神色,死死注视那飞来的珠子,心中的悚然也不少。 虽说有天机子兜底,可对这处处隐藏着秘密的老家伙,陈圣亦是不敢全信。可以说,老人在点醒陈圣的同时,也将这个醇厚少年的疑心的激发了出来。 天机子呵呵一笑,袖袍再拂,阴狠少年脸色顿时又变,眼中闪过厉芒,空中的血珠方向一转,竟是向混沌的后辈而去。 陈圣骤然大怒:“尔敢!” 他豁然拔剑,可仙剑刚刚出鞘,陈圣便愣在了原地,原本光华流淌的至上仙剑,好像糊上了一层粘腻恶心的异物,将那锋芒彻底掩住。 “不要问我,在这片小天地中,那小畜生虽称不上全知全能,但也有着超凡的伟力,在不知不觉间对你施展这种小手段,总还是能够做到的。”天机子淡然的声音传来,“不过你放心,涉及大道根本的一些东西,他动不了。” 陈圣咬牙,陡然弃了剑,整个人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极为完满的弧线,追上那枚血色珠子。 外界的天机子,借助孩童身躯窥见这一幕,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能不能抓住这份机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他撤去袖袍上的力量,只是将手搭在孩童脑袋上,冷冷说道:“老夫不管你在想什么,陈圣不能出事,否则你知道下场。” 少年如遭到雷霆一击,脸色唰的惨白,咬牙切齿道:“前辈如此行径,日后我魔窟定会讨还。” 对此,老人只是淡然一笑,甚至还抽出闲暇,对那山顶上的剑修招了招手。 方隐有些诧异的扭过头,皱眉问道:“你与这位前辈认识?” “不认识。”背剑的男子冷冷答了一句,继续推演着心中所得。 两人之间的一问一答,终究只是小插曲,天机子真正在意的,还是小世界内,那位陈山主,到底能不能再做一回窃取天机的小贼。 当然,不管成与否,对他都没有什么好处与损伤,之所以费力促成这桩事,只是单纯想看看,被人族传承挑中的年轻人,有没有那份与之相匹配的气运。 陈圣此刻无暇理会这些,因为他很忙,满头豆大的汗珠像不要钱一样淌下,那枚不大的圆润珠子,落在眼中丝毫不比天上悬着的日月小多少,甚至更加耀眼夺目。 混沌显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果断出言喝道:“不要管。” 就要抓上那颗太阳的陈圣闻言,双目龇开,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费什么话,专心杀你的人。” 手掌奋力向外一探,陈圣瞬间握住了那枚血色小珠,心中还未来得及升起喜色,体内的真元掺杂着各种古怪气息,像是找到宣泄口一般,势不可挡的冲了出去。 通体赤红的珠子,瞬间充满了各种色泽。 金色的神矿能量,淡白的大道气息,加上三颗金丹真元,交缠错络在一起,才算是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陈圣并不觉得手中的珠子烫手,甚至还有几分舒适的温凉,且随着体内力量的流失,两者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陈圣心念一动,手中的杂色珠子动了动,尽管幅度很小,却切实存在。 心神相系的宝贝珠子被撼动,第一个察觉的便是那阴狠少年,他无比果断的抛下近在咫尺的混沌,硬生生受下那一剑,横撞出去。 眨眼来到陈圣面前,少年声色俱厉道:“放手!” 陈圣抬起头,揶揄笑道:“不妨,你又如何?” “我......”少年被噎得半死,旋即眼中升腾起冰冷的目光,冷笑说道:“那我便看看,你凭什么从我手中,夺走这魔窟代代传承之物。” 他径直将手搭上珠子,身后青铜尸林摇曳,漫天的血雾凝聚,汇成一条条鲜血组成的长龙,注入其中。 混沌握着淌血短刃,一步一步,好似踏在两人心上,气息如鬼魅一般阴森可怖。 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巨变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闪电般转过头,以及快的语速说道:“帮我杀了他,下一次收割的时候,我助你离开此界。” 混沌脚步未停,只是冷冷答道:“送出一身修为,再去外界给你们这些高坐于九天之上的修士做牛马?” 关于外面天地的观念,他始终停留在许多年前听过的只言片语,自然知道人族修士对妖兽的态度。 何况,曾达到过化神境界的存在,岂会轻易放弃辛苦积累无尽岁月,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吞天之力。 少年神色微沉,冷喝道:“杀掉他,我允你全身离境。”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无比诱人,男子脚步稍顿,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被陈圣捕捉到了。 少年趁机加码,淡笑道:“以你的修为资质,若愿入我魔窟,日后的地位绝不在任何人之下,将来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话的份量可不算轻,陈圣眸子深处浮现寒意,目光落在男子身上。 一时间,两人齐看这位神色莫名的伟岸男子。 体内力量被代表世界掌控权的珠子牵绊住,陈圣嘴角微扬,只是笑着,默不作声。 陷入僵持的三人并不知道,在界壁之外,有一位老神在在的老人,指掌淌着幽光。 天地之间忽然寂静。 好在这份寂静没能持续太久,男子缓缓挪动步子,踏的极快,脚步沉重。 几乎没费多少力气来到陈圣面前,男子脸上挤出苦涩笑容,“比起那虚无缥缈的人情,我更看重眼下的利益。” 陈圣心中喟叹,不免有些失望。 男子突然转过去,直勾勾盯住少年,坚定说道:“同样的,我也不相信所谓承诺,帮了你之后,我马上就要离开。” 少年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半点没少的落在男子眼中。 一声长叹,手中血刃陡然刺出,男子狞笑着说道:“招揽本座,凭你也配?” 断刃化为最阴狠的毒素,疯狂向少年体内钻去。 “走!” 一声厉喝,男子突然窜出,一把拉住陈圣,往那只大手横冲而去。 被强行打断连接的陈圣,在狂退中咬牙,运转浑身力道凝聚出一线锋锐剑光。 剑气落,血色珠子碎裂两半,戏剧性的是,被陈圣慌乱抓在手中的,正是那充盈着血腥红色的一半。 微怔了怔,陈圣果断收回手,再一晃,已经出现在封魔台外。 天机子笑容可掬的接过半片珠子,喜滋滋说道:“不错不错,没浪费老夫一番心血。” 陈圣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松开手,那珠体渗出的古怪液体,竟连他的体魄都无法承受。 “人救回来了?”天机子眨了眨眼。 将乾坤袋露出一角,给老人看过了琉璃盏中的小小蛟龙,陈圣使了个眼色。 会心一笑的天机子半弓着身子,不着痕迹的将那珠子收起,走到神色复杂的男子身边,轻声说道:“可对这方世界感到失望?” 男子眼中流露无奈,苦笑道:“若早知道是这样,晚辈绝对老老实实趴窝,雷打都不会动上哪怕一寸。”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天机子笑得眯起眼眸,看起来像极了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 “既来之则安之吧,现在的我可帮不了你。” 天机子顿了顿,又道:“此地人多眼杂,先离开再说。” 话音未落,他已经裹着二人,不忘捎上台下的沈罪与乌鬼,架着长虹,遁入无边天际。 “哼,闯了我魔窟禁地,想就这么离开吗?”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封魔台上凝聚出一股恐怖的意志,是张虚幻的老朽面孔,一脸怒容。 天机子毫不回头,袖袍鼓荡。 一连串的闷响爆开,老人身形在音浪中逐渐远去。 直至消失在天际的那一刻,虚空中显化的脸庞才阴喝道:“我魔窟要杀之人,希望各位同道莫要插手。” 听到这话,不少有意趁火打劫的老家伙皆黑了脸,心中考虑得失。 那不曾暴露身份的魔窟之人,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沉寂了下来,只是默默出手。 遮天蔽日的封魔台冲天而起,载着那犯下滔天大罪,如丧考妣的斗大孩童,直直撞向那道背影。 躲闪不及的天机子被砸了一记,本就身躯枯朽的老人半边身子爆碎,当空坠入海中。 “把东西带回来。”冷冷抛下一句话,巨大脸庞陡然消散,只留下青铜台面上,一个通体冰凉的孩子,满面颓然。 四野观望的小修士们,全然没想到形势会反转得如此之快,那位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的老前辈,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多少,就落入海中,生死不知。 方禛脸色阴晴不定,他分明看见,那被打落海面的几人中,有一道熟悉身形。 少年扈从皱了皱眉,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距离金麟台之争开启,还有多久?”方禛满脸苦笑。 少年掐着指头数了数,脸色发白道:“七天。” 方禛低头,面朝大海,无奈且自嘲道:“希望在七天内,这位陈兄能够活着出现吧。” 挨下那样沉重一击,方禛并不觉得陈圣能够活下来。 当然,作为以智计著称的九殿下,方禛还不至于糊涂到,连不能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道理都不懂。 只是除了陈圣之外的那张底牌,与八位兄长比起来,总归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埋头思索了一会,方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坚毅道:“去无垠星海。” 少年扈从脸色古怪神色一晃而过,嘴唇颤了颤。 “想说什么就直说。” “那位姑娘的脾气,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少年咽了咽口水,脸上有些畏惧道:“我能不去吗?” 方禛一愣,旋即笑骂道:“你当然不能去,找些靠得住的人,一定要找到陈兄。” 少年环视四周,确认无人竖耳偷听后,尤是压低嗓音说道:“七殿下恐怕不会轻易让咱们达成目的,还有那位。” 目光扫过那背剑男子,少年有些敬畏道:“他为何会投向老七?” “呵呵。”方禛笑容讥讽,以他的机敏,自然能够猜到,为了请到这位天才剑修出山,方隐绝对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而这代价,若是能够换了入金麟台的一个名额,自然是万分值得,可若是不能,只怕他这位家底丰厚的七哥,都要心疼的肝儿颤。 “不必理会他,若遇到阻力绕道便是,记住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同时表明态度。” 方禛的话似有深意,但跟在他多年的少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主仆二人会心一笑。 就此分别,方禛登上一艘蛟龙骨骸打造的天舟,破开海浪,以极快的速度去往东海一个许多人忌讳的地方。 少年扈从呵呵一笑,瞥了山顶的方隐一眼,缓缓出岛。 将一切收在眼中的方隐冷笑,对身旁剑修说道:“本殿下去抓只臭虫,七日后金麟台见。” 男子微微点头,继续参悟大道。 东海北域,一座荒芜岛屿上,陈圣从昏厥中醒来,睁开眼,发现混沌正襟危坐,守在一滩碎肉前。 只剩下左臂与脑袋还算完好的天机子惨笑道:“大意了,没想到这封魔台居然滋生出器灵一般的存在,还愿与那魔窟沆瀣一气。” 混沌面容戚戚,身前有一个三寸深的凹陷,明显受伤不轻。 “醒了?”天机子抬了抬眼皮,苦笑道:“现在咱们这几个人,可就靠你保护了。” 陈圣微微发愣,检查一遍体内,露出错愕神色。 原本三足鼎立的气府,几颗金丹搅在一起,各种气息力量交缠分错。 见他如此神色,天机子脸色铁青,颤声道:“那珠子造成的影响?” 轻点了点头,陈圣将灵韵放出,用一种极为沉重的语气说道:“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可就都靠你了。” 灵韵满脸错愕,手指自己鼻尖,不敢置信道:“我最多打初级元婴,你们确定?” 三人齐齐点头,脸上强挤出镇定神色。 “好吧。” 天机子率先败下阵来,摊手道:“这里距七灵岛千里之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寻上来。” 陈圣当即说道:“我来为二位前辈疗伤。” “死一边去,你看老夫这样,是短时间能养好的吗?”天机子没好气的骂道。 混沌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神中那抹幽怨,足以表明一切。 大荒世界中,幸存下来的一群人抬头望天,确定那股骇人波动消失后。 裴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说道:“我怎么有种自己就像是只蝼蚁的感觉?” 秦四爷深表赞同点头,骂娘道:“这样恐怖的境界,他娘的老子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萧拙眼神一片清明,长叹道:“或许此后很多年,咱们都没机会离开了。” 作为当今世界最顶尖的修行者,他们与这方天地联系极深,因此能够察觉到些东西。 稍作休憩,收敛心中惊骇,三人自发走入大荒,开始救助生灵,无论妖族还是大荒凶兽,都得到了春风拂面的照料。 此后漫长岁月,这方破碎的山河世界,将迎来长久的和平。 当然,这种平和气息之下,埋藏了多少血肉横飞,只有最初经历过的人才会知晓。 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事后 孤岛中央,灵韵为几人觅了个隐蔽山洞,陈圣耗费心力布好了能够遮掩惊人气息的法阵,三人才各自坐在一处角落。 其中又以天机子最为愁云惨淡,正死死盯着陈圣,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就没半点慷慨解囊的意思?” 陈圣疑惑:“乾坤袋不是在你面前?” “我说的不是这个。”天机子艰难咽了咽口水,目光瞥向另一角的混沌,悄然传音道:“你体内沉积的大道气息,这种东西对我伤势裨益极大,赶紧弄点出来,你总不希望咱们死在东海吧?” 陈圣明白封魔台之事,魔窟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要在东海掀起一场风浪,然而面对天机子,其实他的防备之心始终没有放松。 试想一下,若是没有这一次的封魔台之行,而天机子又在另一种情形下,占据哪怕是更为残破的一具肉身,单凭这种通天彻地的手段,想要对陈圣做那落井下石的举动,能有多难? 因此,即便是这一次承了人家的情,才能从封魔台中全身而退,陈圣也不敢有丝毫大意马虎。 那仙池中带出来的大道气息,分明与两界规则想通,显而易见是包容性极强的一种存在,陈圣无法想象,让天机子得到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看到他如此犹豫神色,天机子嘴唇抽搐,恶狠狠骂道:“早知你小子是这种人,就该放任死在里头。” 陈圣轻松一笑,知道这位老人骂得越狠,心中怒意其实越小。 不远处的混沌看着两人,轻蹙眉头,问道:“前辈之前还带着一人,他去哪里了?” 天机子知道他是在问沈罪,奈何此刻兴致缺缺,随口答道:“被那杂毛鸟送走了,我可不希望因为这种人泄露了行踪。” 沈家所为,他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对这位极会见风使舵的沈家少主,最为不喜。 修行中人的确需要些寻风望气的本领,可要是在此道上钻营过度,反而会在大道修行上,一步落后,进而步步落后。 何况那沈罪对凡人的态度,更是让曾为一方天擎巨擘的老人心生鄙夷,大道争先,可以漠视脚下众生,但倚仗点微末本事,便欺压折辱旁人,终究是落了下乘。 相反的,陈圣眼中最不能容的腌臜修行手段,天机子倒觉得没什么,大道之数万千,不过也是其中的一条罢了。 说到那杂毛鸟,一线乌光从岛外飞来,乌鬼振翅悬停在空中,眼珠子盯着下方岛屿,掠过一丝疑惑与怀疑。 陈圣心有所感,抬手放开一道口子。 乌鬼一晃而至,落在洞的中央,正面朝着混沌。 男子凝视一会,不禁悚然道:“这是哪位前辈的手段,如此夺天地之造化,不怕惹出祸端吗?” “呵呵......” 天机子冷冷一笑,道:“莫说这天道本就不全,即便是真有万钧大道压顶,老夫想做些小手脚,难道还敢落下天雷不成?” 陈圣眉头轻挑,这个敢字,不得不说有些骇人了。 混沌更是沉默半晌,才皱着眉头开口:“天道不全,怎么还会出现前辈这样......的存在。” 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形容这位仙佛一般的老人,男子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陈圣,问道:“陈兄,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天机子眯起眼。 陈圣装傻充楞道:“什么约定?” 男子怔了怔,苦笑道:“罢了,伤势恢复之后,我自己躲得远些,不碍陈兄的眼就是了。” 陈圣莞尔一笑,其实并非他不想与这混沌古兽交好,而是想到掩日峰上,那种吞食自己血脉孕育而出的小小沌兽,他又如何做得到将这男子带回山呢? 天机子嘿嘿发笑,声音如九幽鬼魅。 三人再没有多一句话,洞中只剩下那只乌龟,偶尔抖擞羽毛中沾上的杂物,才会发出些入耳杂音。 陈圣神念沉入心湖,小心翼翼的梳理着杂乱经脉,见到气府中的古怪景象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咋的了?”天机子神魂步入,啧啧道:“如果那小子知道,自己下定决心掰命做出来的疯狂举动,反倒是促成了这幅金丹异象,不知会否气得吐血三升。” 陈圣想到青铜尸林,觉得以少年的性子,多半会吐血,但绝不止三升。 三百升都嫌弃少了。 “前辈方才说,这是一种金丹异象?”陈圣低眉顺目,小心谨慎的问着。 天机子斜了他一眼,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寄居在陈圣体内,只是二人的关系远比寻常的夺舍要复杂的多,其中牵扯到人族先祖大修布下的层层手段,难以捉摸。 一言蔽之,便是天机子受制于陈圣。 尽管经过一些事情,让天机子拥有了施展某些手段的能力,但他同样得看陈圣的眼色。 能够无声无息步入气府,自然也是陈大山主故意所为。 天机子嗤笑道:“具体叫什么老夫可不知道,或者你随便取个名也成,反正金丹异象,世上本就不多见,当世更是少之又少。” 陈圣略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道:“如此杂乱无章,也能够称之为异象?” 天机子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小子懂个屁,这种异象的妙处就在于变化无端,而且往往能够向着裨益极大的地方发展。” “换句话说,你小子也就是眼下惨些,度过了这一关,无论是金丹的成色,还是真元的强度,都会有一次质的飞跃,若是还能生出某种玄之又玄的神通,日后化丹成婴,就可一步直入大元婴境,不弱寻常化神。” 老人说着忽然停下,神色复杂的看着陈圣,叹道:“老夫见过无数你想都不敢想的徇烂族群,无不是天地大道的宠儿,可现在我才发现,你们人族,才是真正的万道机缘,一肩可挑的变态存在。” 天机子难得吐露如此多的秘辛,陈圣听到微微颔首,忽然问道:“前辈这话的意思是?” “想套老夫话?”天机子瞪眼,怒骂道:“死一边去!” 事实上,有意缓缓而行,见过了陈圣体内光景,天机子心中知晓,自己这辈子,多半是没有重获自由的希望了。 除非陈圣,这个注定大道登顶的年轻人,哪一天走到路上,被某位愿意舍弃一身无上道果的老家伙,以命换命,彻底磨灭神魂意志。 ......... 这些时日,七灵岛附近岛屿变得尤为热闹,特别是与那位陈昉接触过的人,接连被各大势力寻上门,或威逼或利诱,总之那些红了眼睛的修士们,用尽了一切手段逼问陈圣几人的消息。 朱蘸与夫人躲在一间密室里,门口的老仆神色平静,眼中时而闪过的一抹慌张,让人看出他的心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波澜不惊。 “夫人,封魔台上发生的事情,真是陈兄所为?”朱蘸张大嘴巴,尽管知道那位陈兄很不寻常,但这未免也太不寻常了吧。 妇人眉宇间有些许忧虑,闻言柔声劝慰道:“我只是担心,听闻那人是从沈家出去的,哪怕不是陈兄,怕是也有些关心,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的好。” 朱蘸豁然起身,正要发表一番高谈阔论。 门口的老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喝道:“有人来了。” 一股强大令人心悸的气势落在院子中央,身着淡紫色长袍的老人皱眉问道:“不是说此地有一个修行者吗?” “想来应该是被那日的风波惊走了。”一道年轻些的声音传来,陈圣若见到此人,定会发现,他与沈罪在眉眼之间,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沈家二少爷沈狂,一位天生无缘修行的凡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被留在岛上,专门用以伺候来此问话的各宗修士。 不得不说那位沈家老祖宗深谋远虑,封魔台上刚刚出现古怪,他就带着能看入眼的族人,御剑去往一位故友处,岛上的沈家本部,反而成了空壳子一般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沈狂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只是这种门庭若市的感觉,往往会让人心中满是苦涩。 沈狂现在便是如何,因为面前的老仙长,分明半点都不满意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冷声呵斥道:“到底是走了,还是被其他宗门的人抓了。” 沈狂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在那张脸上,心说我他娘的怎么知道,沈家虽然相隔不远,但他这个二公子可没有心思去爬墙头,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不成? 何况那位眼神阴鸷的老仆人,每每遇见,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即便是沈罪那样的性子,都没少吃亏。 这座岛上的人,本身就不喜朱蘸,尤其是在那对女子与老人的主仆出现后,朱蘸便时常流连在外,谁会关心他的行踪。 神识仔细搜查几遍,寻不出半个人影与古怪后,老人才轻哼道:“走,去下一处。” 闻得此言,沈狂如蒙大赦,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道谢,身形就被老人裹着掠出院子,脚下宽阔巨剑,飞行极快。 这不显山露水的紫袍老人,竟是个悚人听闻的金丹修士。 第一章 绿竹刀 出身玉蓬仙涡的魔门长老谢蘅,是为数不多没有离开岛上的修士,当然,这并不代表这位年轻长老对宗门如何忠诚。 实际上,宗主韩拓从那块石壁上下来之后,便在孩童模样师叔的命令下,将门内弟子广撒了出去。 谢蘅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岛上的院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小师叔,你来做什么?”谢蘅张大嘴巴,看着那腰间挂着柄绿竹刀的男人。 容貌不过中年,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男子转过身,笑骂道:“怎么,如今当上大长老,就不欢迎我这个师叔了呗?” 谢蘅满头大汗,干笑道:“小师叔,你别老拿我打趣成不。” 男子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碧绿襦裙的姑娘正侧着头,努力想听清他们对话,忍不住笑道:“也是,现在都是有媳妇儿的人了,不能总开你玩笑,省得日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这一句话男人特意拔高了几分语调,墙头偷听的邝青衣瞬间脸色涨红,怯生生的走了出来,喊了声小师叔。 “挺端正的姑娘,怎么就瞧上我这个不靠谱的师侄了。”悬佩竹刀的男子啧啧称奇,在谢蘅的半拖半拽下,才去往偏院中的凉亭。 邝青衣走后,二人迅速收敛神色。 谢蘅深呼吸一口气,沉闷问道:“师叔不是来吃饭的吧?” “你媳妇饭里搁龙肝凤胆?”男子瞪眼,没好气道:“师门几位长辈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就我又是个辈分最小的,自然也得出来看看了。” “小师叔看的结果如何?”谢蘅咽了咽口水,旁人不知,但他自己是清楚的,他谢蘅的确出身玉蓬仙涡不假,那算是东海的一处奇地,乃是由海底深处涡旋汲水生出的一片陆地。 不为人所知的是,仙涡周遭八百岛屿的地下,连接着一处玄之又玄的秘境,其中藏着个神秘强大的宗门,至少在谢蘅的记忆中,长辈们是这样说的。 比如眼前这个满脸怨怼的中年,就是那谢蘅之前,门中辈分最小的一人,可据说也已经处在金丹境界的顶峰。 男人啜了口冷茶,随意抹了抹脸,“不怕告诉你,宗内的老梆子们很生气,说是这回把你抓回去了,可就不仅仅是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谢蘅闻言身体一颤,心情沉重道:“小师叔,咱俩的关系,你可得帮我求求情啊。” “你小子跑路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男子翻着白眼,手指轻轻叩击竹刀表面,忽然说道:“本来我是想着直接抓你回去的,可架不住你小子动作快呀,媳妇都娶了,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师叔我哪里做得来。” “嘿嘿......师叔的意思是,不打算抓我了?” “你小子想都别想,抓还是要抓的,不过可以等两年。”男人说完,发现谢蘅还是满脸的不开窍,忍不住怒骂道:“媳妇都娶了,这点小弯弯转不过来,你小子这两年努把力,娃儿一生,那些老梆子能有脸皮让你儿子没爹?” 谢蘅眼睛一亮,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算了,不跟你这傻子多扯,封魔台上那件事情,你知道多少?”男子忽然恢复严肃神情,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如果真和那个家伙有关系,会很麻烦。” “有多麻烦?”谢蘅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话刚出口就顿住了,能让自己这个小师叔说出麻烦二字的,那可是真麻烦了。 问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尤其是得知封魔台上陈圣曾经表露出的善意,以及之后谢蘅夫妻二人对那神秘强者的照顾后,男子脸色阴沉了下去。 沉默许久,男人豁然起身,甩下一块光洁玉牌,道:“这几天都别出门了,我去跟那魔窟的疯狗说道说道,如果你们的关系仅仅止于此,就不会出什么事。” 独自坐在凉亭中,谢蘅摩挲着手中温凉的玉牌,脑海飞速回溯,只希望在与那位老前辈的相处中,自己没有泄露魔窟太多机密才好。 巨大青铜台上,少年气息委顿。 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不敢置信道:“居然折损的如此厉害。” 少年抬起头,盯住这位不速之客,冷笑着说道:“这一次的事情算我倒霉,不过你的运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子抬头望天,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戏谑道:“破关在即,却被人打烂了修行根基,我运气再差能比得上你?” “你说什么?!”少年脸色阴沉,语气十分不善,但他此刻前所未有的虚弱,面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同境修士,未必能占的到便宜。 换句话说,没了那半颗珠子,少年对封魔台的掌控力被削减了许多,且由于手中剩下一半中古怪力量的肆虐,使得他不得不费神镇压。 男子显然能猜到他处境不妙,淡淡说道:“我有一个小师侄,在你那新设立的魔门中做长老,帮我小心看护着。” 少年冷笑:“就不怕你一走,我就将他投入封魔台中,当那聊胜于无的滋补之物?” “你不敢,再有就是,他的血脉很特殊,丢进去了,可能比你没了珠子后果还要严重。”男子轻飘飘丢鞋一句话,离开了封魔台。 三十里外,他脚踩蔚蓝水面,低声自语道:“看来就是此处了。” “不过这位老前辈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吃惊呐。”男子弯下腰,将手指伸入海水中,旋即双眼变成诡异的蔚蓝色,似乎隔着这片无垠海域,窥见极远之外的事情。 许久之后,他缓缓站了起来,擦去眼角流下的血泪,轻笑道:“看来要找到他们,还是得从你这位沈家少主身上下手啊。” --------- 荒岛中央,陈圣将经脉各处的乱象简单收拾一通,便取出丹鼎,开炉炼药,大道亲火的灵韵守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往那半截灵木上刻画符纹。 天机子哂笑:“看不懂了吧,人族这种窃天地根本的法子,你们这些靠血脉吃饭的家伙眼中,就算这小子肯手把手教你,你都绝不可能学得会。” 男子混沌眨了眨眼,本能忽略老人话中的不屑意味。 陈圣淡然一笑,继续不要命般往灵木中塞符纹,他如今不能调用太多力量,炼药只能靠这种旁门的法子。 手中无暇木块上出现裂纹,陈圣长舒一口气,对灵韵说道:“借个火。” 灵韵怔了怔,随即张口,吐出一团炙热的龙炎。 灵木就此点燃,依靠着那繁琐符纹的力量自行控制火候,陈圣走到鼎边,将处理好的草药一一投入其中,才瘫坐在地上。 天机子笑问道:“是不是觉得很难捱?如果坚持不下去,你可以求老夫。” 陈圣哭笑不得。 蛟龙灵韵张了张嘴巴,其实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有不知该怎么开口。 “咱们到这里几天了?” “三天。” “也不知道那沈罪如今过得怎么样。”天机子靠在湿润墙壁上,骤然发笑,“你想不想知道,那打小就锦衣玉食的大公子,落在一个鸟不拉屎,又绝不会有人去的岛上,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这话他是对乌鬼说的,得到的回应自然只有节奏分明的‘嘎嘎’。 陈圣有些无奈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前辈你既然不想救他,又为何要将他带出来?” 说来也好笑,沈罪与那些在外界围观的修士们,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不过就是个看热闹的,却被扯入这场注定风波不小的围杀中来。 天机子冷哼,对他的心思不屑一顾,随手施展出水镜,透过镜中画面,众人瞧见了那位沈大公子的处境。 “啧啧...惨呐,老夫都要看不下去了。” 东海中的陆地本就不多,但凡灵气丰沛些的,都被龙宫登记在册,一些没有大势力保护的孤岛,自然也就成了海中妖族们休憩的绝佳地方。 沈罪所在的岛屿就是这样一各所在,刚刚打退了一头鱼妖,他整个人摊在礁石上,大口喘着粗气。 “狗日的老东西.......”沈罪满腹怨气的诅咒着。 陈圣低下头,不厚道的发出了笑声,山洞不大,再小的动静都能听得清,天机子着实有些面上挂不住了,指节一曲,水镜轰然爆开。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在水镜碎裂的一瞬间,沈罪所在岛屿的东边,有一片鲜红的云,缓缓逼近。 突然感觉屁股冰凉,沈罪猛地弹起,目光警觉的扫视四周,却并没发现有水族来袭的前兆。 “你应该抬头才对。”竹刀男子站在云团中,一双瞳子充斥着阴冥骇人的血色,两个手指轻轻一提,便将沈罪拘了过来。 男子开口道:“我问你,跟你一起的那几人,到哪里去了?” 沈罪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眼前人是冲着陈圣来的,可自己一睁开眼便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孤岛,哪里会知道这些。 从他神色中窥探出一些端倪,男子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试着问问,即便你不知道也无妨的。” 沈罪顿时瞳孔微缩,以他多年为恶的经历来看,往往是这种笑里藏刀的人,做起事来最为狠辣无情。 男子深呼吸一口气,伸出一指,如戳豆腐般破入沈罪眉心,轻喃道:“天地一线,万法皆通。” 第二章 到来 第五日破晓,陈圣才将几颗品质一般的丹药取出,自己吞下一颗,又将剩下的给了混沌,才叹息道:“若是这时候给仇人找上门来,我们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男子捏住丹药的手顿住,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小兄弟放心,如果真有危险,我尚且还有一战之力的。” 天机子哂笑:“当然是你,难道你们两个还打算让我这把老骨头,去跟人家拼死拼活不成?” 二人连说不敢,陈圣扭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灵韵,淡笑道:“原本我给你准备了份机缘的,如今看来,似乎是赶不上了。” “你是指金麟台?”灵韵微抬起头,冷峻的脸上噙着几分笑意,道:“龙宫的那几位殿下,都把这尊神物当成了禁脔,是不可能容忍外人插手的。” 陈圣心头一紧,难道那九殿下真骗了自己不成,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忍不住颓然坐下,满脸苦笑。 灵韵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而是将右手负在身后,一张嘴,灵木上还未彻底熄灭的火焰被他吸入腹中,打了个饱嗝后,这头小蛟龙,双目环顾。 “前辈体内,似乎有我龙族血脉的味道。” 被瞧住的男子愣了愣,旋即淡笑道:“大荒世界根本容不下你这一族,我靠着混沌天赋吞噬淬炼而来的一点血精,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藏着,自问手段还算巧妙,你为何一眼就能看破?” 灵韵眼眸眯起,扭头看了眼陈圣,发现后者神色平静,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好奇,便直接逼出一滴光华流散的血珠。 男子瞳孔骤缩,沉吟了一会,失笑道:“竟然是这样,一头纯血蛟龙落入大荒居然没死,你是不落在那几处绝地之一?” 灵韵轻轻点头,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他向前迈了几步,有些赧颜说道:“能不能将那血精送我?我可以用任何东西交换。” “只怕你有的,人家未必看得上。”天机子讥笑,一头化神境界的混沌,能够入眼的东西本就不多,你灵韵总不会用自己,体内流淌的精纯到了极致的龙族血脉去换吧? 男子眼中带着笑意,倒是没有顺着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反而满脸玩味的看向陈圣。 知道多半又得自己出面,陈圣双手拢起,一下子站了起来,瞥了眼满脸不屑意味的老人,有些无奈道:“人家两个人的交易,你多嘴个什么劲儿。” 他又看向那男子,微歉道:“只管开价,这小子付不起的我来出,但有一条,可别太贪心过头了。” 被这话末尾的玩笑话逗乐了,男子摆手笑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一滴血精种子,花些工夫就能补回来,送予这位小兄弟也无妨。” 说着,他从心口逼出一滴分量极少的血珠,以心念驭着,送到灵韵面前。 原本做好付出一大笔代价的灵韵,看着那滴内蕴龙气的血珠,心头有一种不真实感。 陈圣笑着拍在他后脑勺上,轻骂道:“既然前辈愿意送你就接着吧,只是要记住这份人情。” 事实上,陈圣心底是不愿意随意接受这份馈赠的,但眼下形势如此,如果不接,谁知道这头上古凶兽会做出什么。 他如今可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真打起来,也就腿脚还算快,天机子那个老梆子嘛,虽然看不清深浅,但身子都烂了大半,总不会还像之前那般生猛吧。 要知道,一头化神凶兽,哪怕是受了重伤,真要动起手来,也不是轻易能够收拾的,何况他们如今还在被那个劳什子魔窟追杀,但凡闹出点动静,就可能引来大批敌人。 陈圣深呼吸一口气,转头道:“前辈厚赠,我掩日峰记下了。” 男子挑眉,记住这个强大山门的名号。 天机子心底冷笑,这位陈大山主,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打响名号,不过如此也好,只要能够跟这头混沌分别,后者再要寻他们就只能去那座掩日峰。 有着卢素和陈皓这么位纯粹剑修在,说稳压混沌未必可能,但要从其手中保下宗门并不算难事,况且在男子心中,他天机子还是位高的不能更高的大高人,自然会心存忌惮。 因此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要稳住男子的心绪,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天机子这个他眼中的大高人,其实已经是银样蜡枪头,半点屁用没有了。 陈圣忽然感到身子一寒,额上抑制不住的冒出几颗硕大汗珠,顺着鼻梁滑落,他木然迈动步伐,走到洞口前,手掌抵在阵法禁制上。 岛屿外,腰挂竹刀的男子有些意兴阑珊,“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世上能困住我一时半刻的阵法,始终都不曾碰上?” 他随手抛下眉心淌血的沈罪,手掌按在竹刀上,食指轻轻一敲。 “你是布阵之人?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造诣,将来未必没有可能成为一代阵法大家。”男子嘴角的笑容和煦,手掌离开那柄诡异的竹刀,缓缓落在岛上。 双手鞠了一抔浓郁灵气凝出的甘露,男子笑吟吟看着陈圣,问道:“把那半颗珠子交出来,看在你阵法天赋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一次。” 这幅漫不经心的姿态,语气中的漠然与恩赐,都让陈圣感觉很不舒服。 “你这小娃娃,还敢不服气?!”男子笑容骤敛,冷声喝道:“要不是看在你跟我家那崽子有一份香火情,我破阵的当口,就会顺手杀你。” 陈圣满头雾水,实在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中,会有人与面前的男子又关系。 竹刀男子,据他的感觉,至少是元婴级别的修为。 “罢了罢了,你把周身防备打开,我搜上一遍,如果没有那颗珠子,我再去找里头那几个。”男子有些不耐烦跨步,一下子来到陈圣面前,手掌伸出,就要直接查探他气府窍穴。 陈圣气息一凛,脚尖微点,整个人鱼跃而起,向后退出去七八丈。 男子眼睛一亮,啧啧道:“还是个体魄过人的小子,过来让我看看,你若能经受住考验,随我回宗门做个小童子也未必没有可能。” 陈圣没有答话,身子微伏,眼睛如盯着凶狠猎物一般,瞧着面前步步逼近的竹刀男子。 忽然,岛屿上方掠过一道血痕。 男子抬起头,满是笑容的脸上,眉头皱了皱。 一个驾驭宝印的少年出现,看见陈圣后,眼中射出精光,恨恨道:“小子,将瓶天珠交出来!” 陈圣这才知道,那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的珠子,竟是叫这样一个名字。 竹刀男子打断少年说话,有些不悦道:“你跟踪我?” 少年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讥笑,“杨晃,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珠子落在你手中,我接下来的一甲子,我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男子低头想了想,很快给出答案:“你丢了瓶天珠,我出手找回,也算是帮你擦了屁股,提前执掌封魔台,也没什么不对吧。” 少年大怒,手中出现一半珠子,死死盯着陈圣,咬牙切齿道:“将珠子交还回来,否则我便捏爆了他,你我谁也得不到。” 男子脸上闪过厉色,手中竹刀瞬间消失,化为一道极快的绿影,毫无声息的悬停在少年眉心。 “出了魔窟,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再敢口出半句狂言,我斩你!” 少年脸色憋的通红,握着瓶天珠的手青筋暴起,却不得不控制住自己,不敢真正毁去这颗对东海各大势力,皆有着非凡意义的珠子。 男子盯着他那张青涩的脸,满是讥讽道:“为了这甲子光阴,我宗门花了多大代价,若真的因为你落了空,自己想想你那些亲近师长恭顺弟子,处置你的时候会不会手下留情。” 少年顺着他的话,才刚动了个念头,就忍不住浑身一激灵,若真的落到那一天,他的下场肯定是极惨极惨的。 男子懒得再理会他,扭过头看着陈圣,许是被打扰了好心情,他微蹙眉头,“让里头的人都出来吧,否则光靠你一个人,连我一拳都扛不住。” 陈圣朗笑问道:“你又怎知道我扛不住?” 男人先是一愣,旋即气笑道:“你还想试试不成?” “正有此意。” 陈圣一步踏出,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朗喝道:“请出手。” 其实若是这男子动用那柄竹刀,或是修行中的其他玄妙手段,陈圣还真没有半点把握,可要是单纯拼体魄,尽管也不会轻松,但希望总会大上一些。 而这靠着拼命博出来的时间,足可以让里面几人伤势恢复些,逃脱的把握更多几层。 天机子坐在离洞口最近的位置,残破身体里有一缕古怪气息,缓缓化开,悄然滋养这具残躯。 灵韵面无表情的吞下混沌所赠血精,顿时闭上双眸,以极快的速度炼化,只有那位服了疗伤丹药的男子,眼神迷蒙,在两人之间盘旋,眼眸深邃不可见底。 洞外,竹刀男子右手握拳,嘴角激起一股冷厉,缓缓发出那股拳意。 “砰!” 陈圣腹部丹田中拳,巨大的力道几乎让他肌体生疼,有龟裂的趋势。 重重撞在洞侧石壁上,陈圣良久才缓缓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迹。 第三章 开山 竹刀男子大笑着走近,直接踩踏在陈圣胸膛,扬起手掌,讥笑道:“随口夸了你几句,就真觉得自己是号人物了?” “慢说你这幅体魄至多金丹境,即便元婴级别的炼体修士,都不敢说能受下我的拳头。”男子弯下腰,将脸凑近,冷冷说道:“你与我师侄谢蘅的那点情分,就都在这一拳里了,如果还想活着就老实待着,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陈圣环顾左右,盯着后方那神色阴晴不定的少年,笑问道:“就算你不杀我,他能饶了我?” “他?”竹刀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轻蔑,随口说道:“有我在,他自然不敢伤你。” 一手托着宝印的少年脸色难看,他模样看着年轻,但其实在魔窟中的辈分极高,加上与某位祖师级别的存在,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何曾受过这种恶气。 然而面对这位腰佩竹刀的青年,少年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是靠着宗门与那位祖师的关系,才得到执掌瓶天珠一甲子的机缘,而这个人,却是实实在在靠自己的本领,从很多人手中夺来的。 陈圣微微一怔,旋即冲少年淡然笑了笑。 没有理会少年恶狠狠的目光,陈圣缓缓站起,“我可没说答应你。” 正向洞口走去的竹刀男子愣了愣,颇为诧异的看着他,皱眉问道:“你就这么不想活下去吗?” 少年嘴角轻扯,尽管他心中很想让陈圣死,此刻对陈圣的选择都有些好奇,这样一个天资出众的年轻人,只要能活下去,总会出头的。 就像少年自己,早年不也是饱受白眼,但这影响他大道登山了吗?昔年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如今不知有多少,还站在那座矮矮土丘上,心中不知有多悔恨。 越是想到这些,少年心中对陈圣的讥讽意味就越发浓郁,不管你是多硬的骨头,死亡到来的那一刻,还能真正做到泰然自若? 修行岁月中,他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人,素日里一身傲骨,可真到了利刃割过咽喉的那一刻,就没有哪个不怕的。 竹刀男子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掌中蓄着拳劲,提醒道:“我一旦出手,你必死无疑,真想清楚了?” 陈圣轻咧了咧嘴,身子猛地蹿了出去,像一只灵活无比的猴子,高高跃起,奋力一扑。 “自寻死路。” 男子讥笑,从容推出一拳。 适逢此时,洞中先是射出一道白光,从竹刀男子心口穿过,紧随其后又有一束血色光柱,直直冲向那托印少年。 混沌一指将少年手掌击成肉泥,抬手掐着他的脖子,狞笑道:“我当这些年为何大荒封禁弱了那么多,原来竟是你这么个毛孩子在背地里操控。” 少年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威胁道:“你想......你想干什么,我可是魔窟......” 后面的话混沌没有等他说完,轻轻一发力,将这位极有背景的魔窟中人,化为碎肉。 “你这样的体魄,本座连你的血气都不屑吸纳。”混沌轻叱,转过身凝视那心口被贯穿的竹刀男子。 天机子就站在一旁,满脸幽怨的看着陈圣,没好气道:“还真是刚刚好,你小子就不能稍微大方一次?” 陈圣双手摊手耸肩以示无奈,真元力量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嫌多,何况以他对这个怨气冲天的老家伙的了解,天机子绝对偷偷藏下了一些东西,此刻实在卖惨。 竹刀男子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不敢置信道:“你有如此修为,怎会不知这封魔台的重要性。” 他环视一圈,恍然大悟,惨然笑道:“我懂了,你们并非东海之人。” 陈圣神色平静,缓步越过这个被一击打断了修行根本,肉身即将破碎的男子,洞口处灵韵探出头,道:“这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当日在七灵岛上,他曾经出现过。” 这里所说的,自然是灵韵被逼入岛中,进而坠落封魔台的那一日了。 陈圣长吁道:“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众人离开岛屿没多久,便看见了沈罪的尸身,已经被海中一些初具灵智的妖族,啃食得血肉模糊。 陈圣寻了处无人岛屿,给这位沈家大少爷收了尸。 沈罪坟前,海风猎猎。 天机子斜眼看着混沌,笑眯眯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沉吟片刻,混沌答道:“晚辈对外头的世界一无所知,还请前辈指条明路。” “呵呵,明路不敢当,只是这漫漫东海,虽说疆域辽阔,但也都得归于一宫一府管辖,你这么一头过江龙,肯在他们的屋檐下低头?” “这个......”混沌皱眉,疑惑道:“这两方势力,莫非也有化神修士。” 天机子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道:“魔窟都有大荒世界这样的办法供养,只要肯付出代价,堆出一两个化神修士有何稀奇的,如果说他们没有,老夫才要觉得惊讶呢。” 天机子眼神一凛,冷笑道:“龙宫龙府既然能辖制东海,靠的可不仅仅是龙族的强横体魄,没有这种绝世高手坐镇,岂能与我大陆人族分庭抗礼?” 陈圣在一旁猛翻白眼,心说修行界的各宗各派,听到天机子这一番话,只怕要感动的哭出来,不因为其他,单是这份面子,就给了比天大了。 他曾站在修行界的顶端,自然知道那些大派如今是个怎样的光景,一个金丹修士便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元婴境更是少有,化神修士倒是见过几个,但那都是些寿元将尽,以秘法封印下来,用于渡过宗门大劫的老怪物。 当年陪着他一起死在天劫下的六人,已经算是修行界最后的化神修士了。 这里头的种种,混沌不清楚,只是作为他眼中深不可测的高人,天机子所说的话,本身就有着极高的可信度。 修为高到天上去的人物,难道还会拉下脸来骗人? 混沌满脸肃容,诚心请教道:“前辈的意思,我该去往何处?” 天机子眼珠子打转,伸手从陈圣乾坤囊中,拘出一幅地图,手指随意落在某处,笑呵呵道:“中土神州人杰地灵,修行者众多,你若愿意与他们诚心相交,自会受用无穷。” 天机子的下一句话,让陈圣险些没破口大骂。 他又将手指移动,指着掩日峰所在,笑容玩味道:“将来如果觉得时机到了,可以去这里走一走,拜拜咱们陈大山主的山头,这里面奥妙堪称无穷无尽。” 混沌郑重其事的收下地图,对天机子行了个大礼,沉声道:“日后我若修炼有成,定会去往掩日峰拜谒前辈。” 天机子随意的摆手,那模样是在赶人了。 男子没有表现出不悦情绪,对陈圣微微点头,驱动玄妙法力,一下子消失在了这片海域。 陈圣语气不善道:“前辈这样指路,是想把我掩日峰往死里坑?” 看着满脸杀气的陈圣,天机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小子能不能动动脑子,掩日峰早晚要暴露,到时候没个镇得住场子的,你还能如此悠闲的在外游历?” 陈圣怒容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浮现一丝赧色。 “行了行了,少做这幅姿态来恶心人,我肯做这些可不单纯是为了你,这份人情你小子以后是要还的。”天机子手心轻轻一拍,身子缓缓软倒下去,他重新归于灵体状态,唉声叹气道:“虽然用着不是很顺手,但也总比没有强啊。” 陈圣赔笑道:“等日后碰上合适的,晚辈再帮您寻上一副肉身就是了。” 天机子对此无动于衷,苦难自知,且不说这话里有几分诚意,单是他自身的某些限制,就注定要真正拥有肉身,很难很难。 掩日峰山巅,一身石皮甲衣越发薄弱的卢大管事,远眺东边,忽然咧嘴笑道:“既然来了,躲着做什么?” 腰悬长剑的陈皓,骤然出现在他身旁,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剑修,满脸苦恼的摇着头。 “怎么,又跟那丫头吵架了?”卢素神色促狭,山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陈皓与月儿的感情可谓是突飞猛进,基本是除去前者闭关的时间,两人是整日黏在一起。 如今陈皓形单影只,自然是又惹了那月师姐不开心,跑这躲清闲来了。 陈皓哭笑不得道:“是祖师,非逼着让咱们掩日峰开山收弟子。” 卢素轻抿嘴,哈哈笑道:“这位老人家就不怕,咱们把他烈阳宗看中的弟子都给抢了?” 如今的掩日峰,人虽然不多,但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能够雄踞一方的存在,何况还有着山水神灵坐镇,灵气浓郁程度不弱于一些大门仙山。 “祖师的意思是,随便我们挑人,但招入山中的弟子,得有一半记在烈阳宗谱牒中。”陈皓小心翼翼的说着,即便是他自己,都觉得这条件有些过分了。 卢素只是愣了愣,满脸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修行所需的灵石资源,烈阳宗也不会出。”陈皓目光有些闪躲。 “可以,反正他们那点家当我也看不上,你去跟他说,开山没问题,但陈圣的那两个徒弟,必须得过来。” 卢素抬头望月,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那可是山主大人亲自挑的徒弟,没有让出去的道理。” 第四章 桂花岛 卢大管事拍着年轻剑修的肩膀,满是揶揄道:“当然了,如果你能把月姑娘也带过来,我也是欢迎的。” 陈皓赏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也就是欺负欺负我,当着祖师的面说这话,皮都能剥了你的。” 卢素轻嗤:“年纪越大脾气越臭,还有那位孙宗主,姑娘家家的,修行又猛,咋偏偏瞧上咱们那个不着家的山主大人。” 年轻剑修伸手抚摸剑柄上细细密密,入手感觉极好的穗子,心头生出几分暖意。 “滚,少在我面前做这副德行。”卢素面色一沉,抬腿将陈皓踹下山崖。 一道剑光恍然而逝,驾驭着幽魄剑的陈皓落在一处庭院,止步在那青竹院门前,满脸赧色。 妇人提着篓子,从碎石径走过来,见儿子敲门的手停在空中,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就你这个德行,啥时候才能让你娘我抱上大胖孙子?”妇人直来直去,故意扯着嗓子,一手提溜陈皓耳朵,用力一拧。 修行到了极高境界的陈皓,浑然不觉疼痛,只是轻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丢人。 妇人越发怒火冲天,又怕手上力道太重伤了陈皓,愤愤之下扭过头,低骂道:“没本事把小柔丫头带来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敢见了吗?” 性子本就有些沉闷,到了这座宗门,见识过许多往常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男人便愈发小心翼翼。 即便儿子成了传说中的剑修,他也始终保持低调,并未做那仗势欺人之举,甚至偶尔碰上昔日那位翠竹峰主,如今的副宗主,都能够保持淡然。 妇人呵斥着催促男人走近,恨恨说道:“爷俩一个德行,就不能让人稍微省点心吗?” 汉子讪讪赔笑,冲陈皓递了个眼色。 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陈皓笑眯眯接过娘亲手中竹篮,学着幼年陈圣的样子说些卖乖的话。 “也就十三还能让我放心些,可你们说,这孩子到底做什么去了......”妇人怒意刚刚下去,蓦然想起漂泊在外的侄儿,叹息道:“只是苦了孙丫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人陷入沉默,皓哥儿眼中掠过一丝暖意,抬手叩响竹门。 月师姐打开门,笑容促狭道:“大剑仙屈尊降临,是有什么指示?” 陈皓一脸苦笑,妇人剐了眼儿子,才让进身子,一把拉住月儿手腕,眉开眼笑道:“月丫头,几天不见你可瘦了不少,婶子给你带了好东西。” 催促着陈皓将篮子递过来,妇人神秘兮兮的揭开上头盖着的红布,里头放着的都是烈阳宗各峰长出来的菜蔬,算不上价值珍贵,但都是天地自然生长,十分难寻。 从郁郁葱葱的菜叶底下刨出一抹红色,偷偷摸摸塞到月师姐手里,笑着说道:“这东西可不多见,婶子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炖了吃,保管能样回来。” 月师姐低头一看,是一支叶上系着红绳的山参,因着灵气滋养,品相极为不凡。 刚想开口推脱,就被妇人一把攥住手掌,在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雪白的脸颊瞬间粉红,月儿抬头瞥了眼一脸茫然的陈皓,心中羞赧,小碎步跑开。 陈皓挠头:“娘,你都说了什么?” 妇人眼中含笑,心中还有几分洋洋自得,有自己这么一位娘亲与婶子,陈皓跟十三还怕找不到媳妇? 只是忽然想到变得有些冷冰冰的女子,妇人没来由打了个冷颤,世人皆知那位女宗主继任之后,境界修为在短时间内连上数个台阶,却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孙怀微的变化有多大。 掩日峰下,一身素白长裙的孙怀微松开陈语柔的手,如冰雪一样白茫茫的瞳孔恢复了几分黑色,轻声道:“上去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登山的小语柔点点头,娇憨的唤了声师姑,便迈着步子走入护山阵法,至于那个更加亲近的称呼,她能够隐晦的感知到,孙师姑似乎并不喜欢听到。 红影渐渐远去,直到那位卢管事带着一脸愧疚出现,孙怀微眼眸重新归于白色。 清风一过,冰雪消散。 卢素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叹道:“小语柔啊,你师父再不回来,以后麻烦就大喽。” --------- 东海,陈圣换了副面孔,成了位容貌毫不起眼的中年,御剑飞行。 “前辈,可有见到这几个人?” 一队水族拦下陈圣,无视他的金丹修为,说话虽然客气,但那目光可就没多大敬意了。 陈圣笑了,伸手接过那张绘工不俗的画像,啧啧道:“画得倒是不错,仔细瞧瞧还有几丝神魂气息在里头,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为首的水族是只螃蟹,显然修为不高,一双手都还未彻底化形,斜眼瞪着陈圣,呵斥道:“问你话就老实回答,别扯其他没用的。” 一旁的几只筑基水族凑近,有的持刀,有的握剑,还有一个最为搞笑,手里攥着只鱼刺打磨而成三叉戟,偏生又不够长,看着十分滑稽。 陈圣神识扫过几人,便没了兴致,随口答道:“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为首的蟹将轻皱眉头,“你是哪个宗门的,身上可带了身份牌?” “什么身份牌?”陈圣微怔,看着就要围上了水族,失笑道:“陈某自打出生起便在宗门隐世修行,还真不知道你们所说的身份牌。” “隐世宗门?你从哪里来?”蟹将心中冷笑,东海是有隐世宗门不假,但对东海真正的主人来说,这些个势力存在还真不是什么秘密。 龙宫的几位殿下,对所谓隐世宗门的大致实力,甚至地域分布都了如指掌,他们所效忠的那一位,更是有着七八个隐世宗门的支持。 “玉蓬仙涡,听说过吗?”陈圣心念一动,将这个从谢蘅口中听到的名字借出来用了。 结果出乎意料,蟹将听到这四个字,立刻浑身打颤,脸上的倨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谄媚与赔笑。 陈圣揶揄道:“这么快确定我是好人,不再问问?” “大人说笑了,以您的身份,我哪有这份胆啊。”蟹将擦擦汗,旁敲侧击问道:“不知大人此次出山,是为了何事?” “在东海有这份面子的还有几人,自然是你们龙宫之事,若不是如此,我又岂会中断修行,舍了近在眼前的元婴境界不要?” 蟹将已然肝胆俱裂,心中庆幸自己没有太过得罪眼前之人,一位随时可入元婴境界的隐世宗门弟子,此时出世,他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件事了。 陈圣见他神色,不禁有些诧异,一只筑基后期实力的蟹妖,竟然能够知晓龙族如此重要之事,莫非与哪一位殿下有关? 轻咳了几声,陈圣尽量让自己显得世外高人一些,嗓音缥缈道:“你可知那金麟台在何处?” 蟹妖赶忙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听到这句话后,才长舒一口气,答道:“龙宫在中域的桂花岛上准备了客船,所有赴会的人都会在那里集结,殿下们也在,前辈快些赶过去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陈圣呵呵一笑,问了那桂花岛的方位,又掏出信物,向方禛传递了消息,说自己先行去往桂花岛等候。 身处某个密地的方禛愣了愣,掏出那枚尘封的信物,看到其中的信息后,眼中射出精光,竟是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道:“臭婆娘,老子不求你了,赶紧打开禁制。” “你说什么?”一道清冷且带着淡淡杀意的嗓音传来,散落的礁石中行出一个身形清癯,容貌清丽的女子,只是眉宇间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肃杀,破坏了这种凄美的意境。 方禛狠狠吐了口唾沫,从泥沼中挣脱出来,咧嘴笑道:“我说,本大爷用不着你了。” 女子缓缓摇头,眼中带着些寒意道:“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一指,方禛两只手腕破开,血液汩汩涌出。 “你不是要入金麟台中,想着借此彻底化龙吗,那我就让你血液流干,再换上最为卑贱种族的血,看看那龙宫还会不会容得下你这位九殿下。” 女子手中托着口瓷瓶,轻轻一震,血液激荡而起。 方禛眼中射出愤怒,血液迅速流失带来的无力感让他歇斯底里的吼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为龙宫九殿下,丢了血脉,你以为龙宫会放过你,别以为你这个地方无人知晓.......” “你威胁我?”女子蹙眉,不悦道:“当年我赐予你们一切,如今想噬主吗?” 方禛冷笑:“噬的什么主,我千里迢迢赶来,不过是希望你能够伸一次手,你既然不肯,我走就是了。” 女子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波澜,“这么说你有了更好的人选,他能帮你进金麟台?” “不错,陈兄乃是我所见过金丹最强,即便是你......同境界争锋,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方禛嘴角微微扯了扯。 女子似乎有些撼动,心力一松,算是放过了方禛,冷声道:“你走吧,将来成了气候,可以带着你口中那人登岛,我等着与他之间的一战。” 方禛瞠目结舌道:“你不跟我出去?” 女子讥讽道:“你都说了万无一失,我还去作甚?” 第五章 大太子方岩 去往桂花岛的渡船上,方禛抖着衣衫上附着泥沙,暗暗腹诽,不过是说了几句刺耳的话,那个脾气古怪的疯女人,也用不着如此大怒。 刚从深海之底浮上来,方禛掐着指头,脸上浮现笑意,这次的金麟台之争,不敢说夺得第一,但前三之位,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作为东海的实际把控者,龙宫的底气之一,便是龙祖遗留下来的金麟台,几乎每一位龙宫之主,都曾在其中洗练血脉。 方禛虽然血脉稀薄,甚至就这还是靠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造就,可对那传说留有祖龙血精的神物,依旧有着渴望。 ......... 飞鱼岛,陈圣皱眉盯着面前一人,问道:“南宫雪人,你怎么会在这?” 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南宫雪人转身,看清那一张脸庞后,眼中掠过一丝犹豫,“阁下认识我?” “万雪窟容不下你了?”陈圣以心神传音,调侃道:“即便是这样,也用不着躲到东海来吧,我掩日峰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 南宫雪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是那位远游在外的山主大人,抬手擦了擦冷汗,讪讪道:“陈山主,您可把我吓得不轻。” 陈圣淡笑,问道:“你这是,要去桂花岛?” 南宫雪人愣了一下,心思极为通透的他,忽然冒出一中不妙的感觉,试探问道:“山主您也是?” “老九,你呢?” 南宫雪人瞠目结舌。 陈圣白眼道:“怎么说也是马上入元婴境界的大修士了,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 其实他心中亦是不平静,他乡遇故知本该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可面前这一位,摆明了也是掺和金麟台之争的,且实力在金丹这一层次中算是最顶尖的。 南宫雪人何等老辣,悻悻然点头,脸上挤出些许笑意,轻声说道:“以山主的实力,金麟台上何人能争得过您,看来这回九殿下是稳占一席了。” 陈圣嘴角抽搐,心说自己也没做过什么,为何这南宫雪人如此谄媚,甚至言谈举止间还有几分畏惧之意。 他又怎么会知道,南宫雪人之所以如此,只是单纯觉得能压在卢大管事,还有那位纯粹剑修头上,成为开山之主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人物。 何况陈圣虽已离开陆地,但在镇海城做的一些事情,后来的南宫雪人不是没有耳闻。 令他唏嘘的是,陈圣明明与九殿下方禛起过冲突,从其手中救下战堂齐冀,两人居然还能站到一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在下是五殿下的助力。”南宫雪人微微欠身,陈圣点头之后,没有再说什么,他对东海的势力并不熟悉,龙宫中几位殿下的恩怨亦是如此。 之所以承诺与方禛结盟,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同是蛟龙之属的灵韵需要一个机会,入金麟台中夺取机缘。 而且,方禛是九位太子中实力最为孱弱的一位,这也就意味着,陈圣所提出的一些条件,只要不触及他的那条底线,方禛就都有可能答应。 心念一动,陈圣不禁暗暗自嘲,前世他修行一路顺风顺水,背后站着个势力庞大的宗门,天资更是超绝一世,何曾为这些事情操过心。 忽然,栖身在一枚玉佩中的灵韵睁开眼,一声浑厚龙气几乎本能的喷薄而出。 陈圣神色微变,掐了个印诀,抑制住龙气外泄,心神传音问道:“怎么了?” “有一个让我很不安的人出现。”平复下心绪的灵韵,双瞳赤红,伴随着粗壮的喘息答道。 陈圣抬头,发现海面迷雾中,驶出一艘巨船,船首挂着颗硕大无比的龙头。 “这是东海龙宫的宝船,是殿下出行专用之物,传言每一艘的造价都极高。”南宫雪人笑着说道:“山主是第一次见到吧?” “不错。” “那您可得好好瞧瞧,船上的龙首,据说是远古龙族一系分支,反叛族人的头颅,经过龙族秘法炼制,可抵挡元婴修士攻伐。”南宫雪人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挺直腰杆,至少在这位少年山主面前挽回了些颜面。 陈圣的下一句话让他心惊胆战,“若有机会,可以抢一艘带回掩日峰,比寻常飞舟强多了。” 南宫雪人急忙左右环视,好在所有人目光都被龙舟吸引,没有注意到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南宫雪人幽怨道:“山主大人,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哈哈......”陈圣大笑,扭头拍着他的肩膀,神色促狭道:“我开玩笑的。” 南宫雪人心神一凛,总觉得面前少年的敦厚笑容中,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绝对没开玩笑! 这一刻,南宫雪人如丧考妣,只恨自己今日为何要来这里,否则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你陈山主有这份底气,我可没有啊。 陈圣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开口问道:“你可知道这艘船是哪位殿下的?” “按照次序,应该是大殿下。”南宫雪人擦着汗,心说你总不会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龙宫宝船下手吧? 且不说船上有没有那位身份尊贵的殿下,单是抢夺宝船这一条,在东海就足够死上几百遍了。 陈圣莞尔一笑,“放心,我不是没个轻重的人。” 前往桂花岛途中,他得知所有前来参与此事之人,都会先在飞鱼岛住上些时日,等开岛之日,才会有渡船。 目光凝视这宝船,陈圣发现龙首上站着一个人,双眉如剑,着一身明黄衣袍,上面满是金丝绣成的龙纹,与之相比的,这位大殿下相貌反而显得有些不算出彩,属于丢到人堆里都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大太子名为方岩,是当今龙宫主人的子嗣,血脉之力浓郁,被称为龙族千年难有之人,是这一届金麟台之争的主事人。 宝船靠近,方岩脚下轻点,径直落到陈圣身边,皱眉问道:“你身上带着什么?” “殿下此话何意?”陈圣抬起头,咧嘴道:“莫非我等冒险襄助龙宫,还要先将家当摆出来,让你们挑拣一番不成?” 方岩似乎没料到他如此反应,眼中掠过一抹不喜,低喝道:“旁人自然不必,可你身上有龙族的气息,本太子查上一查,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身旁两位老护卫目光扫过,其中一位大步上前,伸手抓向陈圣腰间乾坤囊,“形迹可疑,先让老夫查探一番。” 方岩瞳孔微缩,心中对老人僭越之举有些不满,却没有开口制止,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圣如何应对。 就在陈圣要反击的时候,南宫雪人开口道:“大殿下,你的人如此行事,未免也太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吧?” 陈圣侧目,没料到这位万雪窟之人会为自己挺身而出。 方岩眼眸眯起,低声问道:“你所说的其他人,都有谁?” “自然是其余的八位殿下,我等都是他们请来的助力,岂容他人折辱?”南宫雪人神色僵硬,掷地有声道。 “有意思,你是谁请来的。”方岩目光转向他,拿他的弟弟来压自己,不得不说此人当真是愚蠢得可怜。 渡口上的肃杀氛围令人窒息,处在风暴中央的方岩与两个老护卫,眼中皆有森然杀意。 龙宫统御东海各族,而大太子更是公认最有可能继位之人,岂会容忍两个人族违背他的意志。 陈圣动了,脚下一跨,挡在南宫雪人面前,冲那支伸在空中的手,张嘴吐出一缕清亮剑意。 雪白小剑穿手而过,钉在方岩面前。 陈圣冷冷说道:“殿下既然存心羞辱在下,一战如何?” 最后四字落下,四野剑气纵横肆虐,陈圣手掌按在剑柄上,抬头看着方岩。 这位大殿下神色晦暗不明,倒不是怯战,而是他身为此次的主事之人,本就是存了私心,要帮助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入围,暗地里打压对手可以,可如果对面前之人出手,让父亲知道了。 方岩不敢想象那种后果,何况眼前这倨傲的中年,分明是个战力超强的剑修,他若真打伤了,龙宫之主震怒,会否影响最终结果,很难说。 “你是谁请来的?”大太子又一次抛出了这句话。 陈圣哂笑:“怎么,想在金麟台上使绊子?” 他回身转了一圈,淡然说道:“就算你们所有人一起上,我也不怕。” 南宫雪人站在一旁,陪着陈圣一起享用那杀人般的目光,耗费了极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双腿。 “好好好......本太子记住你了”方岩目光凌厉,冷冷凝视陈圣良久,连说了三个好,收了宝船,扬长而去。 可即便是这样,渡口上的杀机也没有减少几分,一位红衣纸扇,容貌俊秀的少年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陈圣,似乎要将这张脸刻在心底。 “看够了没有?”陈圣冷冷问道。 “没。”少年轻笑,眉宇间掠过一抹柔情,怯生生说道:“这位大哥长得如此霸道,我就是再看上十年八年,都看不够。” 南宫雪人打了个摆子,不可置信道:“难道你其实是位姑娘。” “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少年勃然大怒,指着南宫雪人鼻子骂道。 “我说宿儿,你这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方禛无奈又好笑的走来,冲陈圣抱拳道:“陈兄,好久不见。” 第六章 前夕 飞鱼岛上,隐龙宫。 方禛看着神色各异的二人,笑着解释道:“陈兄,此处乃是我龙宫分支,格局布置皆与海底龙宫相似,平日里除了我族嫡系血脉,就是各大势力的首脑,都未必有机会进来。” 陈圣挑眉,戏谑道:“这么说陈某倒是沾了殿下的光了?” “不敢,在下只是想提醒陈兄......”方禛的表情有些怪异,压低嗓音道:“如今在隐龙宫中的,都是几位兄长的助力,陈兄行事,能否小心谨慎些。” 陈圣心下愕然,看来自己在渡口的那一番豪言壮语,把这位九殿下吓得不轻啊。 见他脸上露出笑意,方禛不禁苦笑,递了个眼色给南宫雪人,本就如坐针毡的后者立马会意,小心翼翼的说道:“山主,我觉得殿下说的也有道理,你看......” “你不是五殿下请来的?我如此猖獗行事,不是对你们更加有利?”陈圣端起酒杯,轻啜了口东海特酿,笑着说道:“莫非是想临阵倒戈,投向我们这边?” 南宫雪人眼睛一亮,旋即好似想起什么,眸子里的神采黯淡下去,苦涩道:“倒是不敢做这种奢望,只求在金麟台上碰见了,山主大人能手下留情。” 其实他又何曾不想能与陈圣并肩作战,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共通的。 陈圣指了指方禛,哈哈大笑道:“这个我做不得主,你得问他。” 方禛微微愣神,他自然能看出南宫雪人言谈举止间的敬畏之意,可让方禛感到惊讶的是,此人分明是随时可以跨入元婴境界的存在,实力绝非寻常,却在面对同境界的陈圣,如此恭敬。 “陈兄,这位兄台叫你山主,敢问是?”方禛有些好奇,能培养出陈圣这样的人物,不知是何等庞大势力 陈圣笑道:“掩日峰,新立不久的山门,还未正式招收弟子,想来殿下也没听说过。” 方禛的确不曾听闻,却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头。 方禛看向一旁兴致缺缺的红衣少年,轻皱眉头,轻声呵斥道:“小禾,你再这样没有礼貌,信不信我马上送你回宫?” 方禾抬起头,确认这位名义上的堂兄没有开玩笑后,无奈抱拳,“见过陈兄,南宫兄。” 陈圣洒然,南宫雪人则是凝视着少年,开口问道:“小禾,姑娘?” “你骂人是不是?”少年瞪眼,拿起桌上的纸扇,作势欲打。 “殿下,这少年的血脉纯度不低,也是此次上金麟台的人选吗?”陈圣挑眉,按照他所设想的,方禛这边算上他与灵韵,最多只能五人出战,而这少年又是龙属,会不会与灵韵产生冲突,很难说。 毕竟龙族血脉的特殊性,以及那金麟台对未彻底化龙的蛟龙之属的意义,陈圣不得不谨慎考虑。 方禾气笑道:“这位兄台的意思,莫非是瞧不上我,嫌我拖你们的后腿?” 陈圣咧嘴:“我可没这样说。” 少年心说你就差写在脸上了。 方禛笑哈哈打圆场:“小禾虽然年幼,但天赋血脉在同辈龙族中都属于顶尖,战力也不弱寻常金丹后期,登台出战还是有资格的。” “至于陈兄,你之前所说的那位朋友,可有寻到?” 陈圣闻言,伸手敲击腰间玉佩,灵韵从其中走出,落座在他身旁,一双金色竖瞳眯起。 南宫雪人看着眼前这个金瞳少年,恍若隔世,如果没有记错,不久之前这少年还是一头实力孱弱的幼蛟,如今坐在面前给他的压迫感,甚至不弱于陈圣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灵韵实力已然超过了陈圣,而是因为此地名为隐龙宫,本就是为龙族血脉建造的居所,对其他种族天然压制,此消彼长之下,灵韵自然显得分外强大。 打从灵韵一出现,方禛兄弟二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九殿下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吟良久,才苦笑道:“陈兄,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位朋友?” 红衣少年很是直接,死死盯着灵韵,嘴唇咬得渗血,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哪一分支的龙族后裔,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血脉威压?” “强大吗?”灵韵眼中金色退散,整个人如一口杀机四溢的宝剑,忽然归剑入鞘,淡然捏起桌上一块蔚蓝色糕点,缓缓说道:“是你太弱了。” 方禾神情凝滞,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自幼被族中长辈偏爱,即便是那威严凛冽的龙宫之主,见了自己也会停下脚步,和颜悦色的说些鼓励的话语。 方禾敢打赌,自己从未见过面前这头幼蛟,甚至与之相近的血脉气息都不曾感受过,区区一头野龙,即便血脉浓厚,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猖狂? 陈圣淡然放下酒杯,伸出两个指头,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桌面上敲击,随着红衣少年脸色阴沉,手指加重力道,由慢及快,一次次轻叩桌面。 包括方禛在内,两头龙族皆是心口一颤,莫名其妙就呼吸困难起来,那少年更是不堪,满脸涨得通红,眼眶泛出血丝。 陈圣脸上浮现笑意,逐渐放缓了敲击的速度,少年脸色好转,一手按在心口处,咬牙问道:“你做了什么?” 指击骤快,少年顿时感觉心跳剧烈如神人擂鼓,咚咚咚,几乎就要撞破胸膛。 “够了,陈兄。”方禛脸色惨白,其实他比少年更加不堪,只是有重宝在身,方才没有显得太过狼狈。 平复了一会呼吸,方禛盯着堂弟英俊脸庞,在察觉到其中意思狠辣笑意后,他抬起手给了这位家族娇子一巴掌,狞声呵斥:“收起你的阴毒心思,否则这一次的金麟台,我不会让你出战。” 少年倔强的抬着头,眼中怒火几若实质般喷射出来。 方禛脸色阴沉,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语气平静的说道:“别想着没了我方禛,你还能去找另外那几位,他们不活吃了你就不错了,真以为自己血脉浓厚,龙宫所有人就都要偏爱你?” 方禛冷笑道:“等你被人剥皮抽髓那一天,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会帮你寻一处好墓地。” 陈圣嘴角微扯,将手放于桌下,笑眯眯道:“殿下不必如此动怒,小孩子不懂事,我不会记在心上的。” 收到心念传音的灵韵,抬起头,闷声说道:“屁大点事,我不计较就是了。” 方禛这才收敛怒色,重新化为了笑容柔和的九殿下,看着少年说道:“你要记住,日后到了金麟台上,我们就是一体,那份滔天机缘少了谁,都难以夺到。” 方禾咬着牙,恨恨应道:“记住了,姐夫。” 末尾二字,少年语气加重了些,倒是让陈圣侧目,看向方禛,抱拳道:“未想到两位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倒是陈某僭越了。” 方禛摆手,轻笑道:“两方的长辈还在商议中,是否有这份福气,还得等最终战的结果。” 这里的结果,自然指的是从金麟台中出来后,方禛能否就此跃过龙门,涤去体内驳杂血脉,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龙宫太子。 少年方禾却是猛地瞪眼,豁然起身,全然不顾两者的身份差距,指着方禛鼻子喝骂道:“你要敢辜负我姐,我就......” “你就怎么样?”方禛翻了个白眼,若不是真与那位龙女有些情分,他还真不想带这么个没脑子的小舅子。 至于那一脉分支的想法,他方禛又岂会不知? 可以看得出来少年很怕自己这位未来姐夫,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愤愤坐下,恶狠狠的盯着身旁的白衣人。 南宫雪人满脸无奈,没办法,谁让自己看着好欺负呢? 没有理会这边,方禛问道:“此番有陈兄助力,方某心中的底气就更足了。” 陈圣趁势问了此战的规则,了解过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每位登台之人,都是以单打独斗的方式决胜负,按积分排序?” “照往常的规矩来看,是这样的,不过此番主事的是大太子,他与老七为一母所生,他二人本就对我有些偏见,之前陈兄又得罪了他们,难免会下暗手阴我们。”方禛皱着眉头,大太子主事本就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可如今龙宫之主声威日隆,方岩更是成功从金麟台中得到造化的子嗣,如今实力已在元婴顶峰,继任的呼声最高,这一次的放权,就是一种征兆。 陈圣不解道:“大太子还好说,我何时又开罪过七殿下?” 方禛一扫阴霾,神色古怪道:“七灵岛,封魔台上,陈兄难道忘记了?” 见陈圣还是满脸疑惑,方禛笑着解释道:“当日封魔台出现异动,我与老七都曾赶到那里,由于那位老前辈的缘故,他可是没少出丑,陈兄觉得这个黑锅,该由谁来背?” 陈圣脸色一黑,天机子这老头,都做了些什么。 他倒还好,起码改换了身形气息,可灵韵这么一头蛟龙,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何况金麟台上的战斗是单人出战,根本避无可避。 “以陈兄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担心,倒是我们几个,遇上那些强手,怕是凶多吉少。”方禛轻叹,十分头疼。 陈圣刚想开口劝慰,脸上的神情忽然僵住,盯着包厢门,冷冷喝道:“哪里来的野狗,这么喜欢听人墙角!” 门缓缓推开,老护卫走了进来,冲方禛轻轻点头,算是行过了礼,道:“大殿下让你过去一趟。” 这话却是对陈圣说的,而且老人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灵韵身上。 灵韵停下吞吃糕点,抬头冷声道:“老杂毛,你再多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珠。” “嘿嘿......” 暗笑的是方禾,尽管他也看这条老狗不顺眼,但碍于龙族中的身份,他并不能像灵韵这样直接呵斥,如今看着老护卫铁青的脸色,心情瞬间好了几分。 少年郎的喜恶,向来都是随心情而定的,此刻他看灵韵的目光,已然柔和了许多。 老护卫神色阴冷,浑浊眼眸微眯,带着几分威胁意味道:“年轻人,不管是出身何宗门,老夫劝你还是识相些的好,要知道东海是很大的。” 陈圣接过话头,笑吟吟道:“你也知道东海很大,总有些人是方岩惹不起的,让他别来烦我,有什么事情,金麟台上解决。” 红衣少年悄悄竖起大拇指,若不是顾忌方禛在场,只怕是要扑将过去,将陈圣引为知音了。 老护卫沉默了半晌,转向方禛,轻声说道:“大殿下说了,若殿下愿意将此人逐出,金麟台上会有诸多便利。” 方禛失笑:“大哥这算是以权谋私吗,就不怕我报上去?” “大殿下说过,您不敢。”老护卫满面笑容。 龙宫几位太子互相倾轧,本就是宫主默许的,方岩既然得到这次的主事之位,要在职权范围内做些什么,即便另外几位殿下真有怨言,也得忍住。 他倒真希望方禛脑门一热,把话给递上去,届时宫主是否动怒不可而知,可方禛这个老九的位子,怕是就没那么牢固了。 “你倒是胆子不小,回去告诉大哥,陈兄乃是我的挚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他放弃的。”方禛随意的摆手,又扭头与陈圣碰杯。 陈圣脸色古怪道:“挚友?这便宜让你给占得。” “哈哈,难道陈兄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方禛饮下一杯,大笑道:“就当是我方禛厚着脸皮,结交你这位陈大山主,行了吧。” 他笑眯眯给陈圣倒了杯酒,没忘替南宫雪人也添了杯,“咱们一起举杯。” 老护卫看着其乐融融的几人,嘴角浮现一缕讥笑,声若蚊蝇的说道:“希望真到了那天,你们还能够笑得出来。” --------- 隐龙宫深处,远比方禛所在包厢更加富丽堂皇的所在,方岩双眸微闭,淡漠问道:“这是老九的原话?” “是!” “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年轻剑修,你可曾看出些根底?”方岩手指缓缓敲击扶手,心头有一股沉闷郁气,令他感觉这次的金麟台主事,恐怕没那么好做。 当年能够成功登顶,固然有着方岩自己实力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竞争者的实力孱弱,那时的方岩已经修为大成,站在金丹就可以搏杀元婴存在。 而他后头的几位太子,要么就是刚刚册立,没有什么底蕴,要么就是自身实力不足,且当年的规则,远比这一次的要残酷许多。 金麟台上,是可以杀人的,龙宫太子也不例外。 “宫主放权给殿下,却偏偏又框定这一条死规矩,否则殿下大可以施展手段,为七殿下扫清台面。”老护卫之一有些愤愤然道。 方岩眼眸微眯,一闪而逝,随后出现在那护卫面前,语气冰冷道:“父王的意志,又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自己去领二十鞭。” 听到这话,老护卫脸上浮现恐惧之色。 “别觉得我不近人情,刚才的话若是传出去了,你这一支血脉都要遭殃,区区二十打龙鞭,死不了人的。” 方岩神色平静,等两名护卫都离开后,才喃喃自语道:“不过父王啊,您真的以为这条规矩能保住他们吗?” 宫主密令之说太子不能死,可没说不会废。 没了头顶那座大山压着,他方岩想要在规则之内做些手脚,轻而易举。 次日清晨,九位殿下皆已经赶来。 与方禛自幼一起长大的少年,衣袍带血的登岛后,看着他身旁站着那头小蛟龙,双眸睁圆。 少年嘴角抽搐,满是哀怨道:“殿下,既然人都找到了,您为何不让我先回来。” 方禛笑着反问:“如果不让你在外头搅混水,陈兄的身份暴露了,你觉得魔窟那帮人会坐得住?” “那倒也是,这几天那帮家伙跟疯了似的。”少年小声咕哝着,悻悻然走到陈圣身边,皱眉道:“易容乔装,怎么也不弄得好看些?” 陈圣一怔,“你认得出我?” 少年白眼道:“能让我家殿下如此看重的,也就只有你了。” 方禛会心一笑,自己这童年好友虽然天赋不济,但一些讨巧卖乖的工夫,火候倒是极深。 即便是陈圣,都不得不摇头苦笑,递过去一枚珍贵的疗伤丹药。 “你自己留着吧,金麟台上争斗,这种东西消耗会很大,我又不用出战,慢慢养着总能好的。”少年强作镇定的笑着,把药往外推。 陈圣瞪眼,微怒道:“不过是颗疗伤丹药,你们水族缺,难道我这种陆地上来的家伙还会缺吗?” 少年一想也是,东海仙山出灵药不假,可那些个山头早就给宗门势力占了,自己用都还不够,哪里舍得抛出来卖,因此在东海,丹药一直是极为紧俏的通货物。 亲眼看着少年服下,陈圣才咧嘴道:“我骗你的。” “啥?”少年扈从像是没听清楚,一脸茫然。 陈圣无奈扶额,灵韵啧啧道:“这颗灵石,哪怕放到陆地上都能卖出上千灵石,属于顶尖的好东西,就让你小子这么吞了,当真是牛嚼牡丹,可惜了了。” 第七章 鲲船之上 少年张大了嘴巴,满脸愧疚,不敢抬头去看自家殿下的脸色。 方禛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轻骂道:“人家摆明了耍你,这都看不出来,平日里不是自诩聪明吗?” 这才反应过来的少年冲着两人怒目相向,拳头攥紧松开,往复几次,才深吸一口凉气,一把揪住灵韵的衣领子,恶狠狠说道:“这份仇我阮尧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听到他自报家门,方禛颇为惊讶的扭头,咋舌不已。 小小风波,很快便被眼前出现的巨物掩去。 层层云海中,冲出一艘庞然大物,是陈圣曾经见过的鲲船,不同的是,这一只鲲鱼是活的,双鳍微微摇动,破开云层,悬停在飞鱼岛中心广场上方三丈处。 “这便是飞鱼岛名称的由来了,传说鲲鱼乃是上古遗种,当今世上仅仅剩下这么一只,许多年前被我族先祖捕捉驯化,成了上金麟台的宝船。” 方禛似乎兴致颇高,滔滔不绝的说着:“根据古籍所记载,未曾铸成这艘鲲船前,龙族血脉想要登天入金麟台,需要经历重重磨难,每次能够活着到达的人,不足半数。” 方禛的言语之间,充满了憧憬与怀念。 “这么看来,那个时代的龙族,含金量要比现在高得多了?”陈圣促狭说道:“幸亏如今有了这艘鲲船,否则殿下想要活着上台,只怕代价不小。” 方禛愣了愣,随后哑然失笑。 他血脉稀薄,修行天赋也不算极好,若不是靠着些机缘,还真未必能走到今天。 鲲船停稳,一条古朴的青白玉石阶梯向下延伸而来,船身四周站着几道迷蒙身影。 陈圣目力远超常人,却依旧看不穿鲲船守护,只是觉得其中一道身影,有些熟悉。 魏鲲神色郁郁,带着浓浓腥味的海风,令这位龙府少府主极为不满,尤其是到了这座岛上,心中的不悦更加浓郁。 轩叔站在一旁,笑吟吟道:“少爷为何事如此烦恼?” “没什么。”魏鲲摆手,总不好说自己是给这海风刮得吧。 杨尧持一杆黑铁长枪,冷声问道:“魏少府主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魏鲲眼角轻挑,根本不理睬他的调侃,双手撑在玉石栏杆上,俯瞰着下方人群,好似看着蝼蚁一般。 “轩叔,距离开船还有多久?” “根据龙宫传来的消息,应该还有三个时辰,少爷是想下去逛逛?”轩叔老脸挤出笑意,“传说飞鱼岛上的隐龙宫,美食好酒冠绝东海。” 魏鲲大笑,“你还说漏了一项,这隐龙宫中的美人儿,也算得上是整个东海独树一帜的风景了。” 他脚踩围栏,一跃而下。 杨尧看了眼寸步不移的轩叔,皱眉道:“你不跟着去?” “岛上都是同境界的人,难道有人会是少爷的对手?”轩叔身子微弓,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精明的老狐狸。 “随你。”杨尧目光向下,忽然定睛看住一人,嘴角扯出细微弧度,心中暗道:‘老家伙,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太早了。’ 仙宗圣地与龙府两方势力的短暂结盟,杨尧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可这并不代表他瞧得上那只靠祖荫,自己没多大本事的魏鲲。 偌大一座飞鱼岛,即便抛开那个被他看破了身份的少年,有能耐杀你魏鲲的人也绝不会少,真以为龙府无敌了? 杨尧忽然心情不错,将长枪背在身后,纵身一跃,急速坠落。 陈圣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圣地传人,神色微怔,不过瞬间收拢了下去,就要让开身子。 不料这杨尧却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笑眯眯道:“兄台,敢问你可知道隐龙宫在何处?” 方才给那魏鲲说的,他也想去瞧瞧了。 “不知道!”陈圣冷着脸说道,并不想和眼前之人扯上关系。 杨尧不以为意,非常自来熟的搭上陈圣肩膀,抱怨道:“你这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杨某初到贵宝地,不过是想讨杯酒水喝,兄台何必如此冷漠。” 陈圣看着这个口若悬河的家伙,心想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其实他是杨尧的孪生弟弟,否则怎么会与在仙宗见到的杨尧相差如此之大。 其实他不知道,当日杨尧作为圣地传人,极有可能是仙宗未来的圣子,当然要在仙宗弟子面前保持一定的威仪,可说到底他也在圣地苦修多年,突然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没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师长们,自然本性暴露无遗了。 杨尧眼中流露异彩,也不管陈圣如何推诿,豪气万千的掏出乾坤囊,晃了晃,发出清脆的灵石碰撞声。 “陈兄,这位是......你的朋友?”方禛狐疑问道,有些吃不准这凭空出现的背枪少年身份,据他的感觉,此人又是一位实力不弱的强者。 陈圣眼珠子一转,顺着他的话锋说道:“我与这位兄弟一见如故,正打算去隐龙宫小酌一杯,对了,不知兄台贵姓?” 杨尧暴汗,闷声答道:“在下杨尧。” 互相介绍了一番后,由方禛领头,几人开往隐龙宫,陈圣让他挑了个最奢华的包厢,又当着杨尧的面点了些一听就是天价的菜肴。 让方禛诧异的是,杨尧只是淡然扫了眼价目,就随手丢出一袋灵石,恬不知耻的冲小姑娘喊道:“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都叫上来,大爷们好好挑挑。” 他极为熟络的塞了把灵石到姑娘手里,满脸淫笑道:“至少得是你这样的,模样差了我可不要啊。” 来往此地的都是龙宫高层,或者各宗各派的大人物,哪里需要像杨尧这样,跟世俗逛青楼似的,伺候着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给吓得脸色煞白。 杨尧尤不自知,皱着脸问道:“怎么?嫌我的灵石扎手?” 方禛急忙拉住他,无奈道:“杨兄息怒,我去给你安排就是了。” “也对,你这家伙是大地主。”杨尧猛拍大腿,又甩过去一袋灵石,笑嘻嘻道:“自家兄弟,你可别糊弄我啊。” 陈圣看着如此场景,心中荒唐至极,这样一番对话,竟然出现在圣地传人,与一位龙宫太子之间。 不得不感慨世事的奇妙,陈圣伸手提起酒壶,一个杯子伸了过来,一抬头,果不其然是那杨尧,满脸贱笑道:“陈兄如此客气,真是叫杨某如何是好啊。” “你去死!”暗暗腹诽,陈圣还是给他倒了这杯酒。 忽然之间。 耳畔传来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陈圣抬起头,眉头挤成一个川字。 外头,魏鲲盯着一位女子管事,目光贪婪的在那曼妙曲线上流转,语气却是异常冰冷道:“你方才说什么?” 窦紫琳轻咬薄唇,雪白脸颊灿若桃花,眼眶中噙着滢滢水雾,轻声答道:“奴家说过,天字号包厢已经有客人了。” “有人了?”魏鲲微怒,冷着脸道:“本少与你通报过身份了,莫非你觉得那人的身份,比我还要尊贵不成?” “少府主莫要误会,奴家绝没有这个意思。”窦紫琳眼神绝望,天字号包厢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即便是老一辈的名宿到了,七八回中也就一两次舍得出这个血。 原本她想着九殿下亲自带来的那位客人,已经足够出手阔绰了,可面前这人,竟然是那龙府的少府主,且出手便是数十万的灵石,非要去那天字号包厢。 方禛走过,听到响动皱着眉头走近,问道:“怎么了?” 窦紫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扑到在方禛脚下,本就颇为暴露的衣衫下掀起一阵阵肉浪,魏鲲看得眼睛发直。 问清了来龙去脉,方禛轻声道:“魏少府主,这天字号包厢今日我包下了,你若不介意,不妨进来共饮几杯。” 听到这话的陈圣心头一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此刻并非本来面目,魏鲲绝认不出来。 杨尧则是低头喝酒,神色玩味。 魏鲲从痴迷中被叫醒,不悦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跟本少府主一起喝酒?” 有方禛在,窦紫琳恢复了些气度,柔声答道:“这位是龙宫九殿下。” “哦,原来你就是老九,倒是有这个资格。”魏鲲忽然露出笑意,一把拉住窦紫琳玉手,淫笑道:“美人儿得陪在本少身边。” 方禛面色微沉,隐隐有些怒火。 魏鲲目光陡然阴冷,森然道:“怎么,殿下看不起我,觉得我龙府不配吗?” 事情扯到龙府,方禛也不好直接顶回去。 魏鲲洋洋得意,就要将窦紫琳往自己的怀里拉。 杨尧推门走出,啧啧道:“魏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这幅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吧?” 看清来人面貌,魏鲲脸上的怒意瞬间消退,古怪道:“杨兄,怎么是你?” 杨尧指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方禛,笑哈哈道:“我兄弟,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也是的,早说与杨兄认识,咱们也没必要闹成这样啊。”魏鲲一下子松开窦紫琳的手,拍着方禛肩膀,与杨尧勾肩搭背进了包厢。 方禛默然半晌,才对劫后余生的窦紫琳说道:“挑几个伶俐点的姑娘,再有就是,你以后穿衣服,尽量保守些。” 没办法,他本就比窦紫琳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几乎将那诱人风景看了个遍,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顶得住? 窦紫琳脸颊绯红,心底轻啐了句臭流氓,扭动着腰肢下去安排了。 席间,魏鲲被杨尧拉着坐在左手边,陈圣在右手边。 一桌子的仙珍美馐,除了杨尧之外,就没有个吃的开心的,实在是这家伙太不像个修行中人,吃起饭来风卷残云,偏生又是个不认生的,无论是灵韵与那红衣少年,还是陈圣方禛,他都能当成亲生兄弟一般,熟络的拉着家常。 到了后头,魏鲲都被整的没脾气了,小声问道:“杨兄这是怎么了?” “通俗点来说就是,喝大了。”陈圣打了个酒嗝,翻着白眼道。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当几人醉的七扭八歪,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兄弟走上玉梯,方岩脸色阴沉的可怕。 “老九,即便你胜出无望,也不该如此轻视。” “你他妈的谁啊?”开口的是魏鲲,满脸通红,竭尽全力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嗤笑道:“长成这幅狗德行,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就是。”杨尧一个翻身,拉住就要坠倒的陈圣,高声喊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本少府主面前猖狂?” 得,几个人算是彻底喝昏了。 船上的轩叔闻声赶来,愣了良久,才在方岩杀人的目光中,将这帮子醉鬼给接了上去,好在船上房间够多,每人参战的人都能分到一个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陈圣睁开双阳,手里紧紧攥着七八个乾坤囊,轻笑道:“堂堂圣地传人,没想到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内,散去酒气的杨尧得意洋洋的掂了掂手上,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把抓向腰间,结果抓了个空。 “白家人居然也玩这种手段。”杨尧心中暗笑,“好在我也不亏。” 某位被偷了个底朝天的少府主,正抱着个桶大吐特吐,轩叔站在一旁,神色古怪得很。 鲲船缓缓升空,陈圣走出房间,站在甲板上,一扭头,看见同样出来透气的方禛。 方禛由衷赞叹:“陈兄好酒量啊。” “我压根就没喝。”陈圣晃了晃腰间酒葫芦,原本只剩下小半,如今几乎要满了。 “陈兄手段,真是让方某叹为观止。”这是真心话,方禛平生所见,陈圣无论心性以及层出不穷的术法手段,都让他感到心神往之。 陈圣站在船身边缘,极目眺望云海,“距离到达金麟台,还需要几日?” “若无意外出现,应该是三天。” “意外?” 方禛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晓,只知道自有鲲船以来,共出过两次意外,虽都度过了,但船上的人员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方兄,你不厚道啊!”陈圣拍着肩膀,哈哈大笑:“有如此风险,我可要加码了。” 方禛笑眯眯道:“用不用我去告诉魏少府主,他的乾坤囊都在你这?” 陈圣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隐龙宫当然有自己的手段,存在数千年,从来就没有客人丢过东西。”方禛眼睛眯成一条长缝,揶揄道:“只是没想到,你与杨兄,竟是这样手脚不干净之人,幸亏方某身无长物,没啥可偷的。” 一个龙宫太子,当面哭穷? 陈圣耳朵微动,依稀听到船上某处有靡靡之音传来,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这艘鲲船运行不知多少岁月,船上若是没有点可以娱乐的,客人们岂不是无聊死了?”方禛笑着解释道。 “这鲲船平日里在何处穿行?”陈圣有些好奇,世上有这种奇物,他竟然丝毫不知。 方禛轻咳几声,正色道:“不怕告诉你,鲲船乃是我龙族的至宝,自然是在海底各大秘境中航行。” 陈圣恍然大悟,想来龙族也没有那份胆量,将这样一艘宝船送出东海,否则是否能回来,就是未知之数了。 念头一转,陈圣满脸谄媚笑道:“听闻九位殿下,每一位都有艘独属于自己的宝船,不知是否属实?” “怎么,陈兄这是打上我的主意了?”方禛忍不住揶揄,这一顿酒虽然喝得各有心思,但无形中也将几人的关系拉近不少。 杨尧唉声叹气的走来,满脸幽怨道:“陈兄,你不厚道啊。” 陈圣茫然答道:“杨兄这话何意?” “你你你......”杨尧连说了三个好字,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耳畔传来破风声。 陈圣抬手劈落一支箭矢,看向射来之处,发现是位腰挂火红长剑的少年,正抽出剪枝,准备发下一击。 “谁家的小娃娃,这般没有礼貌,我代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杨尧一步跨出,瞬息之间来到少年身前,朗笑着拍出那一掌。 方岩骤然现身,与杨尧对了一掌,皱眉道:“又是你,为何要在鲲船上惹事?” “这孩子欠揍。” 杨尧被打退几步,眼中的战意却越发汹涌,凝视着方岩,炽热道:“你看起来还有些分量,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俩单独练练?” 方岩气急反笑:“你是在挑战我?” “你说是那就是吧。”杨尧拔出身后长枪,脚下一踏,跃向云海。 方禛以手覆面,无奈叹道:“咱们的这位杨兄,多半是要出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