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袅记之潜龙渊》 2.瑶池似梦初相遇 瑶池一日,人间千载。 瑶池山水,灵泽强大。有生骨疗伤之效。 我是瑶池灵犀树孕育的精灵,天地千年化为人形。 瑶池仙子唤我无名,专门收取灵犀树的露水,敬献上神们煮茶之用。 三千年过去了,我已出落得如少女一般。两颊微红,清丽可人。 一日,我错落在灵犀树间小憩,听到仙子唤我。我倾斜身体顺势从树上飘了下来,倏尔感觉有一股力道承了我一下。 愣神一回头,看到俊朗的一张脸,我急忙道了谢整理好衣服。 压了下身子道:“上神勿怪,小仙冒犯了。”心慌不已,脸上赫然出现了,眉目间躲闪,不敢与他对视。又不敢过于紧张扭捏,怕失了礼数,这是我第一次与外人接触。 瑶池仙子扶我一把,略笑道说:“无名未见生人,怕是今日见笑了”。 听着这戏谑之语,我探起头微微一瞥。他竟莞尔一笑,极为温柔。 仿佛他也是这瑶池中动人的一景,我竟有一些眩晕和暇想。 “是我太过鲁莽,仙子惊恐是我之过。” 他倾斜了半个身子,近乎耳语一般“仙子芳容,岂能无名” 这谁顶的住,我竟不自觉后退了两步,羞得不敢看他,只斜眼看了一眼瑶池仙子。 几千年的默契还是有的,瑶池仙子迤迤然在我身前嗔笑道:“你也是要在这里待些时日的,何故要惹了她,羞得不敢见你。” 转过头安慰我道:“他是青龙后裔,虽未成年,在族中亦极受倚重,特此来瑶池修行,你虽从未见外人,勿言语过失,也不可怠慢……” 不记得之后说了什么,只记得此后的三日,我便再也没有出过门。 美其名曰试炼给上神煮茶的露水是否清甜无垢,又偷得三日的浮闲,这几日仙子倒也从未来过,也万幸不必费力的解释。 翌日,正考虑是否该去收集露水,门上几声闷响。我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花了十二分的勇气,挪到门边不失礼貌的问:“是上神吗,何事,我马上,你,怎么……” 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努力抑制自己恐慌的小心脏,暗暗吞了口口水。 “无事,看你三天未出门,许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困难,特来相助。” 语气中没有丝毫戏谑,我却觉得他定是带着笑意的。 我哐一下打开了门,对视的瞬间他竟噗嗤一笑,一时愣了神,脑子里想了无数要开口的问候,竟也讪讪吞了进去。 “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竟成了花猫了。这可是你的真身”他倚在门前,挑着眉一副惊恐的样子。 “我……”这猝不及防一出,我紧张得差点咬到了舌头。 忽而手拂过我的鼻尖,眼见他从容的抽回了手,一瞬间仿佛呼吸都停止了。三千年未慌乱的心跳,此刻提醒着我眼前这个人不太一样。 “前些日子是我鲁莽,还未知晓仙子闺名,在下吟修,今日特来拜访仙子,以表当日歉意。”他竟拱手俯身行礼,丝毫没有之前的戏谑之意。 灶上滋滋的响,我回过神来往里望,他越过我直接坐在堂前。 “今日我来的尚巧,仙子可否赐茶。” 我微微敛了敛心神,坐在他对面。 “我本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仙子,被灵犀树孕养千年,才得以修成人形,瑶池仙子不忍我终日散漫无主,才将收集露水之责交付于我。上神也可唤我无名,我独在这瑶池三千年,冷寂惯了,若有照料不周之处,请你见谅。” 我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将露水微微烫热,三遍之后方能入茶。 “你若不喜欢我唤你仙子,便与你另择二字可好,无名倒是别无雅致。” 他把弄着茶盏,又出神似的望着我做茶,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随你吧”我略微含笑。 “不如唤作轻袅如何”他略作思忖,“那日我见你,你便身轻袅袅。” 我羞的脸一红,他才突然间想起那日我拘谨之处。 急忙解释:“我并非取笑仙子,只是觉得这名字略衬你的气质。轻无绝尘,袅落人间。” 我慢慢的为他斟上茶,自己小酌一口,抬眼一笑,第一次看他有些惊慌。 我淡然应了一声“好”。 他竟笑了,眉星剑目中透着一丝温柔。 “你以后只需唤我吟修,可记住了”见我并未应声,他顿了顿,又颔首一笑举杯朝我点头,轻唤道:“轻袅” 我微蹙眉眼,将茶一饮而尽。仿佛如烈酒入喉一般,脸上竟添了几丝红晕。 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欣喜,却只想着我再也不是哪个无名的精灵了。 第一次觉得我与周围的有了联结,心里一暖,和着茶香一同回荡在这檐落之下。 3.飞花入眼人入梦 清风微醺的一日,心情大好。 我大胆做东,拿出了私藏,神秘地在吟修耳边私语:“我得西王母的茗茶珍藏已久,未舍得喝,今日与你同饮可好。” 他略惊异又得意颔首道:“在此良久,我也终得仙子垂青了,甚慰!甚慰!” 茶香一出,自与寻常不同,品相极美,如半开莲一般,翠绿又捻弱。茶汤金黄竟无渣,热气微烫,细闻之下沁入肺腑。 这感觉像是听上几遍西王母的《长生咒》一般让人舒畅,虽未有幸聆听过此等上乘经法,此刻若饮上一杯,身心俱自在。 我长泯一口,有些烫,霎时想吐又忍着,直到烫得眼泪在眶里打转。 “不急,不急,我不同你抢,你慢些。”转手就递了盏冷酒给我。 我顺了一口,有些尴尬地朝他苦笑。 彼时他并未看我,像是正出神翘首,伸手接过一片花瓣,放在我案前。 “快看,灵犀树开花了,着实旖旎,人间芳华亦不过如是。” 我虽是灵犀树孕育的精灵,却从未见过灵犀树开花。本以为瑶池盛景已是天界绝色,原来灵犀树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存在。这样看,倒别有一番情怀。 “着实让人心旷神怡。”仰头迎飞花,一树飞花一双人,在风里看着花的飘然之姿,让人心醉。 我好似从头到脚都透着舒爽,感受到灵犀树与自身灵力相召,身体的灵力涌动让我有些燥热,脖子根开始微红,竟有些站不住。 努力平息内在的汹涌,越是压制越不可控制,那灵力开始在我四肢百骸流窜,逐渐感觉到胀痛麻木,最后心口隐隐作痛,我眉头紧蹙,仍强撑着。 “如今也算是不辜负这美景了。”他顺势拂去我发间的花瓣,我微微动了下眼睑,竟直接倒下。 双眼胀痛,想强打着神志说没事,就被吟修抱起,将我稳稳放在软垫上,又输出灵力为我平复体内紊乱的灵力。 所有的不适逐渐散去,我安逸的倒在他膝上,呼吸顺了,意识迷离睡去。 眼皮沉重不堪,挣扎坐起,想伸展的手却挣脱不开。 定睛一看,他也缓缓清醒过来,手还紧紧握着我的手。见我醒过来,又悄然滑了手。 我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他,他侧着脸,无声无息。 享受这当下的感觉,有人陪着也挺好的,虽然仙者仙途漫漫,但唯有这一刻我开始贪念时间再久一点。 我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又回想起初见时我的羞涩,现如今羞涩的竟是他,我不由得噗呲一笑,又立马捂着嘴遮掩。 他一回神,目光触碰间,我低眉假意寻花,暗自躲闪。 兴许是我久未见人的缘故,我慌乱又无措。 “轻袅,笑得极美。” 不过短短六个字,我竟当场哑然失色。 “灵犀树数十万年独自开花结果,不知是否落寞”,他突然无比认真的说,“我与你能适逢灵犀树开花,那才真是缘份,你说是吧”。 他的目光如此柔和,仿佛无比熟悉安然。我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4.懵懂如醉难自通 入夜七分凉,又多了几分倦意,困乏得紧,索性早早躺下。 直至天明,玄鸦异常吵闹,方才揉眼,松乏的坐在床前梳洗。 近日我都未见到吟修,前日里闹着要喝灵犀酒,幸而我得瑶池仙子真传,否则以我这浅池酒量,定然无法酿成好酒。 今日便去瑶池边挖出来,我倒也想尝尝自己手艺是否精进,至少不能留下笑柄,怎么说这三千多年可不是白修炼的(酿酒这事儿仿佛又不能从出生之日算起)。 我醒了醒神,拎着锄头就找酒去,大老远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酒香,灵犀花果然非同凡响。 我在灵犀树下摆上案几,到处寻吟修,今日怎的遍寻不着,平时闻着味也该找来了。 暗自思忖着,莫不是他有什么好玩意儿,怕我眼红,故意撇下我 正想着,头顶就有玄鸦聒噪,本来百思不得其解,竟又来搅扰我的思绪。 气不打一处来,我从袖中抽出飘带,往空中一拂,挡住了它们的路。 估计是惹怒了它们,径直朝我撞来,目露凶光,倒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 我自诩不是好惹的,抽身移步在山林之间,玄鸦一时迷了踪迹,姗姗而去。 “哼,跟我斗,这里可是我的熟地皮!架也打了,气也顺了,这酒也得好好品鉴。”对着空气愤然的一顿比划,很解气的拍着胸脯。 话说其实我挺得意,修炼到这份上,收拾这些小物什还是轻松得宜的,感觉有点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意思。 毕竟心情好了,品什么都不会差,细细闻来与灵犀花开那天的味道极相近。 都说味道最能勾起回忆,果然不假,我怎得恍惚想起吟修的脸呢 我还是感慨于自己的酿造天资,毕竟谁能初次酿酒就那样成功呢! 瑶池仙子倒许久不来,我本就喜欢一个人清寂。 今日都不在,倒让这美事都摊我身上了。我一个人推杯换盏,守着灵犀树的花开盛景,倒悠然自在。 很快,满满两大坛酒,让我如牛饮一般造得快见底了。 我一时兴起,跌跌撞撞地站起,扶着灵犀树稳了稳心神,然后乐呵呵的跳起了舞。 旋转、扭动,我想像着站在盛大的华宴上,我是其中飞舞跳跃的精灵,心中兴奋愈烈。 狂喜之后,有一丝悲凉渐上心头。 我瘫坐在地上,手中仍捧着香气袭人的酒水,酒水滑进了肺腑,又好似化进了血肉,身上有酸麻之感,眼泪籁然而下,飘进了杯中。 一饮而尽后,酒杯散落,身体与滋养我的大地亲密相接。 “三千年很短,数日,数年,太长……” 我喃喃自语,涕泪横流。 心上如遭闷拳,说不出堵还是伤,委屈不明,缘由不明。 这几千年,从未有谁涉足此地,懵不知何为热闹,亦不知何为情愫。以为情之一物便如露水,天降凝露,我便甘之如饴。天未有赐,我便不强求。 我竟一时无法理解自己的心境,又是何时开始如此纠结繁复,仿佛得了什么病症。彼时说不出哪里痛,总觉得空乏,总提不起气,食不下咽。 还未想太多,我便倒在案几上,头痛得厉害,犹如万千木鱼敲着脑袋。 闭眼之前,感觉到脸上有一滑而过的触感,又似乎有声音在回响,仿佛在唤我。 只是听不清了,也没有精力听清了,深感一片混沌漆黑,天旋地转。 5.不明君心似我心 感觉自己形神飘然,在一片混沌中看到微微的光亮。我跟着光亮一直走,一直走。 “轻袅,醒醒!” 听着呼唤,一步步往前,突然间光亮刺目,我惊嚎一声,豁然睁开眼。 看到瑶池仙子一脸焦灼,摇着我的手臂,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我怎么了” 半梦半醒间很是诧异,瑶池仙子怎会如此紧张的守在我身边。 “你中毒了,中了玄鸦毒,已然昏迷五日了”,瑶池仙子眉毛一耷,又说:“本想找来药王,你品阶太低,药王府炼丹又不胜繁忙”。 “那我这毒……是如何解的”我虽不怕天命殒身,但瑶池仙子的反常让我十分不安,心下就有不好的预感。 瑶仙子未说话,扭头指了指门外。 我从塌上爬起,晕眩不止,支撑身体到了门边。 瑶池仙子立即扶着我,把我搀到瑶池碧波旁,瑶池的水本该清澈见底,此时竟有一些浅绿混浊。 “瑶池这水……怎会如此可是……经历过什么事” 我好似猜到了什么,想要问,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辞。 我转头用探寻的眼神看着她,双目微红,紧咬着唇,瞬间又黯然垂下几滴泪。 仙子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语气极力和缓地说道:“你可知自己身中的玄鸦之毒,毒性凶猛不易解,若是过了时辰,便回天乏术。” “那……何人救我”从她的不寻常语气中,思虑到底是谁,又仿佛已经明了。 “吟修……”她顿了顿,鼻息有些沉闷的说:“乃是青龙后裔,体质殊异,百毒不侵。尤其是青龙胆,是疗伤解毒圣品。” 瑶池仙子脸色黯然,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我不解的问:“那取胆之后呢会……死吗”战战兢兢的问出这句,又不敢听回答。 她缓了缓神,轻拍我的背,柔声道:“那是青龙的命门之一,易伤及根本。”她话音刚落,对上我凌乱出神的脸,又好似话锋一转,安慰道:“瑶池本是仙家圣地,他身在其中定能度过危机。” 原来瑶池的水,是因为青龙的胆汁而变得浑浊,不知他是否还活着,不知他是否在痛苦的挣扎着、忍受着。 我缓缓伏在瑶池边,除了困顿,便是绝望。 “吟修,你在哪你能见我吗我好怕,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呜呜咽咽的说完这些,眼泪随着清风拂过,一并落下。 慌张的探寻着任何风吹草动,从未有过如此的害怕,紧张、无助和绝望。 “回去吧,青龙取胆之后,我为他细细包扎过,只需在瑶池静养,数月方能恢复几成。” 瑶池仙子恐我体力不支,耐心的劝道。 我望着瑶池始终不肯离开,手伸进水中试探,感知吟修的温度,吟修的气息,想象他的脸。 没有哭喊,只有眼泪籁籁,如珠玉般落下,忍都忍不住。 忽而感觉到水波异动,手仿佛被顶了一下,不可置信这样的触感,又晃动了几下,他跟随着划过我的指尖。 我懂了,他在让我放心,我必得让他放心,安心养伤。 我含着泪柔声说:“你安心休养,我会好好的,我,我等你。” 说完又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眼泪,激起一圈圈涟漪,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花,瞬间又湮灭了。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吟修了,怕他如涟漪一般散了。 6.倾心相护几时休 接连数月,我都十分谨慎的守着瑶池,每日还会拿各色的糕点去瑶池。 我总爱把做糕点的过程和心意细细讲给他听,最开始糕点在水中停留,不会沉下去,水中动静甚少。 慢慢的开始出现水旋涡,糕点顺流而去,不一会儿就见水中有丁点的气泡冒出,心中甚是欣喜,次日便会拿去更多的糕点。 近些天我逐渐沉迷厨艺,糕点品相再好也不过几种,我心底里想多研究些菜色,使劲给他补一补。 近来时常叨扰瑶池仙子,她可是我见过的厨艺了得的第一人,毕竟几千年我见的人也不多。 想必她也被我搅扰怕了,径直丢给我一卷册子,说是他恩师留给她的法宝。 话说这其中做法在人间很是吃香,让我好好参悟。 我也就关起门来细细的研究厨艺,许是用心学,又许是有天赋的缘故,我竟把许多菜做得有条不紊。 细细品味,虽平实无华,但也算能入口的,我已甚是欢喜。 守着瑶池才不足一月,发觉瑶池的水不再那么浑浊,也在有意的涌动。 便忙不跌的去寻瑶池仙子,拉着她就跑。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瑶池还未开口,仙子便神情惊异道:“胆汁正被青龙吸取,不日他应当就能恢复身形了。” 我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从未感受过情绪如此的大起大落,有些无所适从。 再一次将手伸进瑶池,轻声唤着吟修,只一瞬间的功夫,我的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 摊开手一看,是一片波光粼粼月牙形的鳞片。 “这是,这是逆鳞!” 瑶池仙子一眼便认出,惊呼道。 我一脸困惑和焦急,捧着此物细细端详,触手微凉,形状奇异,泛着银白色的光。 瑶池仙子眼里闪出一丝黯然:“你只需收好便是,这是龙之逆鳞,又是护心鳞,只此一片,是他的心意。来,我给你带上。” 说完轻轻一挥手,我手中的鳞片就有了项链的模样。 从我手中接过,小心的为我戴上,转眼发现她神情木然,似有悲凉之色。 我抚摸着龙鳞,心上疑惑又担忧,不禁问道:“没了逆鳞,他会如何” 如果吟修有性命之尤,那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龙之逆鳞与其他鳞片一样,都是保护身体不易受伤,逆鳞的特别之处,在于长在心口,又称护心鳞。龙之逆鳞不可触,触之必怒,此处亦是青龙命门之一。” 那一刻,心突然疼了一下,眼泪滚烫的从我的眼睛里跑出来。 割胆疗伤,逆鳞相送,似乎我目睹了那一幕幕痛苦的场景,他疼的扭曲的脸,让我的心也揪的生疼。 此刻,他都还记挂着我。 我生无挂碍,对许多事不上心,除了瑶池仙子,只与他有片刻的相处,没想到他能把我看的如此重。 自觉受之有愧,心中有了几分推脱之意,垂着头将自己藏在衣衿之中,泪花朦胧时又瞥见胸前的萤萤之光。 我却觉得越发受,多了几分伤感和无力,也许深感自己能为他做的太少。 瑶池仙子急忙上前劝解道:“你修炼尚浅,未能自护,他予你这些,不过是想要护你周全,你领他的情,就是最好的回应。” 我诚挚的点点头,顺势拂去泪水,无比肯切的问:“他不会……不管我了吧,我总是……拖累他。” 仙子紧锁的眉头终于散开了,嗔笑道:“他都快把身家性命尽数给你了,哪能说丢就丢的,莫再多想,再等些时日,他必然就能健步如飞,到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追不上还是跑不掉呢。” 说完又是一顿掩面而笑,整个身形也随之隐隐发抖。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调笑我,我恶狠狠的对着她挠痒,此刻瑶池正荡涤着此起彼伏的嬉笑声。 7.情非昨日愈渐浓 青龙恢复的很快,几日之后便能行动如常。 我倒是不放心,刻意照拂他的起居,虽不用日日躺着,但也需要安心修养,他却总闲不住。 一日要陪我做糕点,两人手忙脚乱弄得一团糟;一日又要带我去看灵犀花,也就坐在树下守了半日;一日又非拉着看他舞剑,自吹自擂身形与之前无异。 不知他做这些,是让我安心,还是真的好的如此迅速。我也就只有安心陪着,至少在他面前我要表现的安心一些。 近两日,他与我说,此时人间正是放纸鸢的时节,又给我讲了一些时节故事。 从未见过纸鸢,我却能一眼看出他做的是什么,当真惟妙惟肖,我便相信他是有好手艺的人。 他高高的举着,让我拉着丝线往前跑,我一边跑一边笑,觉得自己如同孩童一般。 “小心,看路!” 我还未听清这四个字,转眼就跌进了瑶池。 呛了几口水,在水中止不住的惊慌扑腾,只见一个人影闪过,仿佛脚下踏实许多。 耳后急促的呼吸声,瞬间让我有了些许的安全感,我背过手去紧紧拽着他的腰带,他扶起我的手臂,一手环在了我的腰间。 “别怕,手臂往前划,保持住身体,你只管往前。” 他压低了嗓子说道,语气焦急而不失温柔。 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缓缓游到边上,已经精疲力尽,被他轻轻抱起,又稳稳的放在卧榻之上,手忙脚乱替我找了件干净的衣物。 换好衣服,喝了两盏热茶。我抱来之前酿的酒,笑道:“开封那日你未曾喝上,今日权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他一脸笑意道:“那倒好,礼尚往来,我也有一物相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看看”。 这锦盒轻巧,手感却像是玉石,装的是一把五六寸的匕首,如琉璃一般清透,手柄上刻有“轻袅”二字,我诧异得合不拢嘴。 “这是我在伏游时,施以灵力聚合瑶池独有的灵石造就的,造得小巧,方便你时时带在身边。” 我把玩一遍又一遍,甚合心意。 “伏游是何意”我懵懂的歪着头问。 “青龙每隔百年便会伏游数日,如龟息一般,静息凝神。”他的手掠过我的头发,不经意的说道。 我怔了一下,他伏游都在想到为我做些什么,可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连个散仙都算不上,尚未开化,也无所谓可以寄托。 自觉无法承托他的情,我不舍的放下手中精致小巧的物什,将锦盒一推,面露难色的说道:“我身无长物,灵智未开,实在无力……也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我无以报。” 他的面色逐渐黯然,声音略带低沉:“你中毒之后,我好怕……自己挺不过来,又着实担心你的安危。我以为……你也……担心我……” 空气突然间静止了,他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隐隐觉得有些残忍,心中涌出了几丝酸涩,握着他垂下去的手微微摩娑,用力的点着头,焦急的说道:“我自然是担心你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的心里有些混乱,他对我的好让我感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有些受宠若惊。 一时语塞,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只能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闷哼一声,痛苦的咳嗽起来,我急忙轻拍着他的后背,他调转坐姿,对视的同时抓住了我扬起的手。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觉得为你做点什么,都是欣喜的。”说完咳的更厉害了,我抽出手想端茶给他,却被他紧紧的钳制着。 “我不走,给你端盏茶来顺顺。”我如小羔羊一般,乖巧的说完这番话,手才稍稍放开。 见他如此模样,又怕他太过激动,便假装为难又想要的语气哄道:“你的礼太过贵重,我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回礼,不过你救我的情意更重,反正也还不上了,这礼我可就光明正大的收了!” 说完还一脸得意的看着他,顺手将锦盒抱怀里,十分害怕他夺走的样子,成功的把他逗笑了。的确,哄人不易呀,让人流泪。 “既然你要还,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语气未落,就见我怒目而视,他哈哈大笑起来,扯着伤口又疼的龇牙咧嘴,看得我也乐了。 我大义凛然一般,豪气问道:“不知仙者想让我如何还,只要我有,没有不应的。” “你在瑶池给我送了那么多好东西,往后可有幸再尝尝” “无妨,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一直给你做!” “一直” 我努力的点头,他却已然乐不可支…… 8.缘来最伤是别离 饮茶听风,好生惬意。 瑶池仙子面色沉郁,急赴而来。 我放下茶盏迎上去,正色问道:“何事看你如此急。” 她四处张望,略有焦躁,欲言又止。 我急忙地递了盏茶,连连安抚道:“你慢些说,究竟何事。” 半盏茶后,神色稍展,与我一同坐下,娓娓道来:“青龙族长因误入无境结界,方已神魂俱灭了。此乃青龙族大事,理应告知青龙。” “无境结界是何存在为何如此厉害” 我瞪大了双眼,惊恐万状,自我出世以来听说过的神器不少,却从未听过如此厉害的结界。 瑶池仙子神色微变,叹道:“无境结界乃是玄幻镜所变,是魔族与外族的系结,为阻魔族与外界联合作乱,幻镜又有千变万化之效,无人知晓幻镜会何时何地出现。” “玄幻镜究竟是何由来青龙族长又为何会殒身”这样强大的存在本身就让人心生畏惧,倘若是邪物,必得翻出天大的风浪。 “玄幻镜自天地之初,吸取了洪荒时期未净化的强大灵泽,亦正亦邪。怕是神阶最高的仙者,入幻境也终会羽化。” 我怔怔地听着,不声不响,脸上写满了悲恸和震惊。 见我面色如纸,许是吓坏了,她摇着我的手臂,待我回过神来,安慰道:“青龙族长此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揉了揉我的手,继而有些坦忧道:“吟修自幼在青龙族长大,如今你又与他相处甚久,此事由你择个合适的时机告知他才好。仙府还有事,我暂且先回去了”。 我望着转瞬即逝的背影,木然坐在廊上,想着千万种如何告诉他的说法。 心上似有千万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挣扎站起,晃晃悠悠的起身。抚摸着胸口状如半月之鳞的冰凉手感,和我此时的内心一模一样。 “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血溅在我的衣襟上,格外刺眼。 脑子混乱不堪,径直往瑶池奔去,一下撞了个满怀,我撇眼看到半身紫黑金袍,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又侧身行礼。 瑶池虽久不来人,来的必是比我品阶高得多的上神,我这等微末小仙,见人便行礼,总是没有错的。 半晌,毫无动静。 又抬眼仔细瞧,才觉此人的神色悲恸、眉目熟悉。 “轻袅,我要走了。”他只低声说了这句,又顿住了。 原来是他,与之前不大一样,我并未想出是何处不同。 他深邃墨绿的眸子,透着浓厚的郁意,好似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与他对视,我的眼泪便含在眼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擦去我嘴边的血渍,手停留在胸口的月牙上。 语气沉重的呢喃道:“此为大事,我将回青龙族,也许数日,也许是数年,也许不再回来了吧……” 他别过头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此时起伏的更厉害。 沉寂半晌,他才面色如常的说道:“龙鳞有护心之效,虽比不得内丹灵力强大,危急之时也能留得一线生机,我便能放心了。” 他连最坏的情况都替我打算好了,我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不舍。 我双目微红,近乎恳求的问道:“这是要走了不再回来了吗” 双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慌乱的摇晃着:“你,当真不回来了”说得太急,含泪如珠。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身体一紧,他将我拥入怀中。靠近他胸口的瞬间,那小小的月牙鳞片发光了,流光溢彩。 他的半个臂膀都沾着斑斑泪痕,拍着我的肩膀温柔的说道:“若有一日我回来,它会有预示,等我!” 我仰着头,眼神陷在他的眉宇之间,只道了三个字——“我等你!”便一阵呜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仔细而又轻柔。蹙鼻在我额前,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微热的气息。 原来最伤是别离,缘来,一切是开始,亦会是别离 9.两情堪守独自愁 吟修离去,转眼已有月余,瑶池仙子怕是把我遗忘了,许久未上门来。 日子显得有些寂寥,总觉得空落落的,终日觉得疲乏不堪,郁郁不快。 这三千年仿佛转瞬即逝,从未觉得孤寂。怎的如今就不一样了呢我竟是如此经不住热闹之人,如今倒不能自处了 我嗔怪自己有些矫情,瑶池仙子为天界出力,吟修亦能为青龙族分忧,而我却在这里叹浮生之长、相聚时短。 虽是天界最微弱的存在,却也不能辜负自己的出身,更不可妄自菲薄,应当尽出己力,为天界做出贡献。即使做些微末小事,也不可如现在这般偷懒懈怠! 霎时,内心竟有些热血澎湃,再也坐不住了,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有些茫然无措。 沉吟片刻,想着收了吟修的礼,不如做个回礼,可一时又毫无头绪。 万一他不喜欢,我这手艺拿出去也是丢人,还未开始竟有些气馁。 我身上可不如青龙那般有鳞甲,才真觉自己身无长物,又无身外之物。 果然文墨心思,都是用时方恨少,如今亦深知,尚未开化不是什么好事。既无娴熟的手艺,也没有灵光的脑子。 难怪我就只能收集露水,瑶池仙子倒是十分会识人。不,识精灵。 抓耳挠腮的折腾了半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有些困顿。 遂躺在树上小憩,索性闭目思虑一番,该备何礼。 想着如何去求告他人,转念一想,瑶池仙子已诸事烦身,我已不便去搅扰。凡事都得靠自己呀,不灵光也得将就使。 正躺到睡意绵绵,听到脚下有异动,便警觉的抽出匕首,倒吊半个身子,准备致命一击,却不曾想是只小兔子。 我并未收住力道,直接摔了个狗刨沙,十分的狼狈。 也顾不上许多,抱起小兔子仔仔细细的查看,幸而未伤到。顾不得整理衣服,我顺手便找了个笼子,把兔子放进去。 这下我可有伴了,自然是十分的欣喜,之前失落阴霾一扫而光。 我一边喝着茶,一边打趣着跟小兔子说话:“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你跟我一样是精灵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不过此地倒是一个修炼极好的去处,你倒会选。” 两盏茶过去,回想起刚才,自己摔得如此狼狈不堪,竟有些隐隐的失落。 想起初次见吟修的时候,也是那般的难堪,只是没有今日的狼狈,总之也好不到哪儿去。 念及此,我不禁讪讪的笑了。吟修走了那么久,我又不断的在回想,那些他在瑶池的光景。 仿佛过去的几千年犹弹指一挥间,唯有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觉得那么真实,每一刻都能够让我铭记。 浑浑噩噩的日子,平添了几分倦怠,像是病了,却又无关疼痛,可是身子愈发惫懒,最后也都懒得动了 10.如患相思如患病 近日不知是否真的病了,连连缠绵卧榻,身重乏力,不思饮食,食不下咽。 因几日昏睡着,便懒了集露水的差事,再醒来时,便是瑶池仙子带着仙官来到我榻前。 我惊慌的欲起身行礼,却只觉天旋地转,吃力的很,瑶池仙子急忙让我躺好。 溜长油亮的胡须,仙风道骨,飘然出尘,怕是哪个品阶高深的上神。还未仔细端详,我便又晕乎乎睡了过去。 浅梦之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晃动,动了动眼皮,亦十分的沉重。 “轻袅,你醒醒,你看看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便如惊梦一般,额间沁出了冷汗,我努力的寻找,奈何眼前一片漆黑。 过了半晌,感觉整个人松乏了些许,额间有拭汗的错觉。 我惺忪醒来,愣了一下神,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醒啦!把这药喝了。瑶池仙子亲自为你熬的,莫辜负了她的苦心。”他的语气如释重负道。 我僵直着身体,仿佛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他的手在我眼前晃动,十分要紧的语气与我说:“轻袅,你怎么了莫不是哪里受伤了” 说完仔细打量我身上每一处,未见伤口和血渍,才稍稍安下心来。 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许久,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扑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他的眼神微变,满是愧疚和心疼,任我捶着他的胸口,眼泪鼻涕四处乱窜。 骤雨方歇,他温柔的拍着我的背,柔声道:“我并不知此行能回来,天族战事招兵,青龙族当仁不让。族长殒身后,我临时奉命,呈青龙族圣物——青龙斩,敬献天族,以助平乱,故而未能早些知会你。” 他有他的难处,我不怪他,可是心里总酸涩得厉害,索性全发作了。 见我平复些,又一脸愁云惨淡道:“一到瑶池,见瑶池仙子带着药王离去,才知你病了,没想到你病得如此重。” 我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怕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只不经意的点点头。 他不停的摩娑着我的手,继而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过才走了数月,你怎得就没好好顾好自己,倒要叫人十分忧心。” 我看着他外袍未褪,上面竟有泥土,便知他第一时间赶来见我,竟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 突然听到门外噗嗤一笑,瑶池仙子推门进来,开始打趣我:“我看你近日,不思饮食,神思空洞,廊下一坐便是半日,风寒积迫浑然不惧。” 她走近了些,在我额前一拭,嗔笑道:“你这痴傻模样,活脱脱就是得了相思病嘛,就是不知……现在这副药,可对你的病症”说完,她那双桃花眼瞥了一眼吟修。 明明她看的是吟修,我却红了半张脸,羞得见人! “今日事忙,我先走了。你安心养着,明日我便来取你之前存下的玉露,不劳你来回的跑了。”说完她倒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的脸上云霞未退,恨不得找个东西挡着,简直太丢脸了。 他除了淡淡的笑,并无太大的反应,接过碗来说道:“来,张嘴。” 我被迫做个喝药的傀儡,不过却乐在其中。 本想对着他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一口药含进去,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墨绿的眼睛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眼中的柔情在笑意中,肆意侵占我的内心。 好像除了喝药,现在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 11.相伴应觉胜昨日 吟修回瑶池不到两日,天君便下诏,将平乱西陵。 西方荒蛮之地,巨人族扰民。 西陵地势险峻复杂,巨人族能唤风沙,两军交战之时,却不得见眼前形势。天族之力无法施展,被打的节节败退。 接连半月,都无人敢应战,天族可用之人甚多,却对巨人族知之甚少。 谁都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徒增败绩。天族向来先尊实力,后尊理法,这场仗的确胜算不大。 天族已派去十万兵力,折损一半,并未有任何成效。就这样又耗了五日,直到青龙族请战,青龙族痛失首领,仍一心守护四海八荒。 天君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如若青龙族能打开局面,势必才有赢的可能。如今已是半颓之际,只有拼力一试。 虽无黄龙讨伐蚩尤的战绩,但青龙这数万年来,也在助天族维持着四海八荒的太平。 青龙族勇猛忠义,并无上古战绩,但四海八荒的口碑一向都很好。 战事紧急,青龙族即刻出战。 吟修年少,仍留在瑶池修行,不必随军出征。 自青龙族出战之日起,吟修便时常在瑶池边反复推演,纵横交错的线,特殊的符号标示。 看得我一头雾水,但从他正襟危坐,沉重思虑的神情中,看出这是正事。我自然不愿去打扰,默默地将准备好的糕点和菜肴,放在他身旁。 见他时而挠腮,时而得意,魔怔一般。 不禁好奇的问道:“巨人族,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天界也如此无可奈何”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脸好奇不解的模样,便指着地上的符号,郑重的说道:“西陵地势奇险,多奇兽。千年前曾传说,那里陆续出现近十尺高的巨人,就是如今巨人族的祖先。” “那他们究竟有何能耐成为人间之患” “巨人族出现之后,虐杀周遭生灵,吸收他们的灵力,借以祭奠怨气地灵,便有了呼风唤雨,引流石、唤风沙之能。” 听的十分紧张,不由得忧虑不已:“那青龙族的胜算又有多少” “战况紧急,前方情况不明,这一战并没有任何经验,全靠临机应变……”他幽幽的说完,沉重而哽咽。 “那为何要去”既知生死难料,为何还要如此不顾生死。 “战。不可退!”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坚毅的模样。 “生于天地,必遵大道而行,为殉道而死,责无旁贷!此战关乎天界人间,义不容辞!”仿佛他生来就有难以卸下的责任感,让我十分震撼。 静静伫立一旁,看着他不厌其烦的分析推演,虽没有任何言语,但我觉得无比踏实。 这几日,他也逐渐授我些匕首技巧,说匕首虽能防身,也要有一套行云流水的功法才妙。 他也不再终日坐着了,手把手纠正我的仪态,摆弄我的招式。 伴随着西陵传来的一封封捷报,他的心安定了许多,我也因此感到舒心和畅快。 久未下厨的我,又做了一桌菜肴,配上之前未喝完的灵犀酒助兴。 当夜,他竟然高兴得像个孩子,我知道,他不过就是庆幸,自己的族人能够安然的回来,毕竟他才经历了死别。 看着他醉意朦胧,快意大笑的样子,我亦笑着饮上数杯,对上他的眼眸,一滴清泪滑落酒中。 翌日,天君诏告四海:“青龙平定西陵,实属有功,特赐青龙洞府,久居天宫。” 12.月华如练影成双 天君下诏之后,青龙洞府热闹非凡,连天族微末小仙都纷至沓来,近日都快踏破了门槛。 吟修在瑶池修行,也时时去探望。虽得天君厚待,但青龙族新殇族长,一众孤弱难免失怙。 唯有尽我所能,多备些糕点、新鲜玩意,托吟修捎去,方表一点宽慰之情。 稚子幼童,着实令人怜惜,吟修也不过年少之期,却要怜悯幼子,抚慰老者。日渐精力不济,面色憔悴,形容枯槁。 急在心里,却帮不上忙,又唯恐添乱。 深觉自己不堪用,只有尽快强大起来,才有能力帮吟修解忧。 错落星辰,微风拂面,我在林中不断修练之前的招式。一时没站稳,转身竟绊了脚,我紧闭双眼迎风倒下。 刹那间,凉风入颈,回过神来,吟修竟抵在我身后。 “夜半良辰,你可是来林中赏月怎的不叫上我。”他嘴角含笑道。 月光微凉而滚烫,双眸不经意垂下,两颊微微红润起来。 “不过精力尚可,闲逛罢了,今日……今日月夜甚好,甚好!”我滴溜着眼睛,干笑道。 他不紧不慢,一一为我分解心法招式,耐心提出应当注意的地方。 拿着树枝,我跟着他比划,跟上有些吃力,身形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月已向西,萤萤之光四处点缀相映。 着实难住时,我假意要撒泼打诨,他偏不依,揽我入怀,借力握着我的手,将之前的招式完成得天衣无缝,不得不让我心生佩服。 他抵在我耳后,柔声说道:“这叫‘萤破流沙’,轻盈飘逸,极合你的身形,你可满意” 被他握着手,比平时要顺畅许多,招式也记得七七八八,我甚为合意的点点头。 他嘴角一撇,没好气的说:“别谢得太早,还有呢。” 急速转身,刀影重重,寒气逼人,十分的有气势。 忽而又起风了,树叶四处飘散,让人目不暇接。吟修顺势一刀划去,叶子霍然被劈开。 一转眼的功夫,叶子已碎成细末,在空中飘散。 他转身得意的望着我,好久未见他精神奕奕的样子,觉得十分欣慰。 “怎么样,这招叫‘轻舞飞花’。” “甚合我的心意,如今……可得对你另眼相看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笑着。 他又靠近了些,上下打量我,万分欣慰的点点头,倒让我觉得十分诧异和不解。 他故弄玄虚一般,贴在我耳边呢喃:“不知,你如何另眼相看” 为了躲避他探究而热烈的眼神,我假意的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用袖子遮住半张脸,不让他发现我通红的脸。 他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不停的为我顺气,又一脸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实在有些装不下去,又不甘示弱,索性主动逗逗他。 转头的瞬间,他还在俯身为我拍背,猝然对上他的脸。还未开口,感觉到他混乱的气息,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立马背过身去,像一堵黑色的墙。 我正踌躇着如何打破冷寂的场面,只见他的拇指抠着指尖,不停的摩娑。 我略微一笑,说道:“我们相处甚久,你倒如蛔虫一般,如此深知我的喜好,让我另眼相看……”说完,自己淹没在笑声之中。 方才反应过来,我在调笑他,瞬间脸色一怔,恶狠狠的要找我算账。 我一边跑一边笑,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大叫:“君子不与小人斗,我是小人,君子大人有大量,恳请放过我!” 他爽朗的笑声,与夜色融为一体,眼中的忧愁,在此刻仿佛尽数散去。 他不过是个少年,谁没有过天真烂漫的年纪,那个他最真实。 我借拭汗之际,轻抚他的脸,眼中却不由得露出几分神伤之色。 “轻袅,你能陪着我,甚好!我所求不多,你安稳,便能让我安心。”他凝望着我的眼神,让我有几分动容。 13.情涩难掩半含酸 梵音琉璃宴,虽说是讲经法,却布置得盛大非凡。 届时,无数既尊贵又道法高深的上神,都会云集紫华殿。 听说紫华殿是规模最大的殿宇,天界庆祝盛会或做重大决议,才会聚集此地,平日里,几乎视为禁地。 此次上神云集,实属不易,若非此等盛会,怕是见不着众神汇聚于此。我生来便在瑶池,若是不想去凑热闹,倒也不真。 瑶池仙府为准备琉璃宴自是繁忙,瑶池仙子已然忙到脚不沾地,四处都需要照应周全,着实劳心劳力。 近日偷闲,给兔子做了两层的的竹屋安置。方才做好,就听见身后稚嫩的声音响起。 “仙子……” 我转过身来,有些惊慌失措,始料未及,瑶池竟有客来访。 那小仙使没料我如此反应,急忙躬身行礼,彬彬有礼道:“吾乃西王母侍从,之前听说瑶池有千年芙蕖,花期将近,特遣小仙前来问询。” 我也同时行礼,见他起身,忙回应道:“这几日我才看过,只出了花苞,还未盛放。” 见我十分拘谨,他抬手将手中之物捧到我身前,周全而客气的说道:“今日未提前告知,略有失仪,特此奉上薄礼,望仙子收下。” 果真礼多人不怪,望着他手中浑然一体、如月皎洁的玉如意,顿感少了之前的疏离,言词间多了几分热情。 “仙使前来,所谓何事如需相助,我必当尽心竭力!我……吾乃微末小仙,不堪如此大礼。”我笑盈盈的说完,微微推手,又低眉叹道:“惭愧,惭愧!” “这是仙子该得的,本不该推辞。”说完就将玉如意塞到我手中。 “那就劳烦仙子,不日献上瑶池芙蕖,到时我自会来接你。” “仙使的意思是……我与你同去”我十分疑惑的问。 “自然,到时西王母和众神,都要一睹千年芙蕖盛放极妍的芳容。仙子是要同去,还是留在此处” 自然是想去的,但想着自己身份低微,害怕行差踏错,连累了瑶池仙子。又想着仙使上门来询问,礼节到位,亦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规矩行礼之后,谨慎说道:“愿与仙使同往,劳烦仙使届时前来,我必备好仙使所要之物。” 又恰好吟修也要赴宴,我便安心许多。想着自己谨慎行事,应当是不会犯错的。 琉璃宴上的确好生热闹,与我所想不相上下,众神聚集一处,除了讲经论道,也是品尝极品佳肴、琼浆玉液的好时机。 一片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的场面,一时闹哄哄的应酬声,让我想抽身而去,禀了领头仙子,移步出了殿门透口气。 紫华殿的确与瑶池景致不同,恢弘之中多了几分肃穆,我四处游逛,备感新奇。 转角处意外发现一只兔子,通体纯白无杂色,连睫毛都像是被染上雪一般,煞是可爱。 蹑手蹑脚的往前,趁它小憩之际,便伸手一扑,想着之前的兔子终有伴了。 我抚慰着把它抱在怀里,伸手拔嫩草与它吃,它竟十分不情愿的把头转开。 我正想找别的东西给它,它直接从我怀里挣扎着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变成一个翩翩公子。 我还愣在原地,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今日得仙子照拂,在下十分感激。” 刹时脸通红,想着我刚刚还抱着他,不停的动手动脚,立马在脑海中回想,方才有没有触及某些禁忌之地。 无比心虚的吞口水,整个身子不敢动弹,若是上仙发起火来,极有可能对我的小命不利,实在心虚得紧。 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僵持着,似乎空气都要凝固了。 听见身后有人唤我,转头一瞥,正是吟修,我整张脸写满了尴尬,朝他苦涩的笑。 心里想着怎么不早些来,我也就不必独自面对如此尴尬到头皮发麻的场面。 转念想到我将兔子搂在怀里那一幕,又不禁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他就这样豁然出现,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谁知道我方才经历了什么,真想找条地缝隐身进去。 见我旁边站着一个翩翩公子,他径直前来,直接挡在我身前,镇定的说道:“你怎到此,我在席间四处寻你,快跟我回去。”语气十分平缓,却让人不容拒绝。 那上仙迤迤然道:“我见仙子独自一人在此,恐有心事,特来问询。”说完还满含笑意,不失仪态的朝我点了点头。 我满脸的狐疑,不知他究竟是何意,的确是我冒犯在先,他替我解围,本该谢他,可又觉得他说话有些怪异,令人不解。 不经意多看了两眼,他却面含笑意朝我摆手,让我身躯一怔。 转身的瞬间,我才看清那铁青的脸,开始后背发凉。原来刚才并非错觉,如今连空气中都是不悦的气息,让人止不住寒颤。 14.凭生唯寄卿无虞 “此为何物啊,怎得如此”。琉璃宴后,我便时常四处闲逛,认认路。 到南天门处,便看到一圈白压压的人影一层又一层围得水密不透。我原是好奇,走近一看,人群一下就四散开来。 却见那比鸡腿大了好几倍的腐肉上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还带翅膀,慢慢从吸吮的羽毛中褪出四散开来。 叫人看了头皮一紧,躲闪不及。人群四散,我险些撞倒,倒有一少年模样的上仙扶了我一把。 还未道谢,那小虫已飞在耳边,吓得我死命一般逃走。一口气跑回了瑶池上气不接下气,忽见衣服上有点点血痕,竟不知何处染得,尚未在意。 里衣褪去,肩膀处有几处细孔,往往渗着血,细孔四周皆黑,我的脸渐渐惨白,届时天旋地转,混沌不清。 浑浑噩噩之间感觉有热腾腾的液体从嘴角渗入,倏尔肩膀一凉,又有被热吮之感,似疼痛又酥麻。 之后身体舒畅许多,再无阻塞之感。醒来,懵懵懂懂,却见吟修在我床前。 他双目紧闭,眉头微醺,气色不佳。我推了推他,他闷哼一声起来。我方才问他,我睡了几日,他竟守了我三日三夜。 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面色似乎苍白了些。我还未开口说什么,他便忧心道: “如今天族有异族来犯,外面多有杂乱,你切勿再四处行走,瑶池圣地闲人甚少,你在此处最为安全。”我抓着他的手,看着面色不佳的脸,紧张的问道: “如今发生了何事可与我此前受伤有关”他便为我一一细解: “近日南天门发现有鸟兽的腐肉和虫蝇,经守值天兵查探得知此乃精卫之足。精卫数年在东海之巅,又不知何故东海潮汐之后日渐一片漆黑且滋养灵蝇,灵蝇虽无灵力却噬血如命,若沾染上,即刻能吸干浑身精血。精卫首当其冲受此重创,虫蝇沾染之后便弃足而逃,方能解脱。想必一路挣脱,直至九重天跌跌撞撞方才掉落。你的伤定是那日与众人围观时被误伤了。如今情况不明,需得时刻小心。切记切记!”我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已无大碍。 只稍有疼痛,竟觉得此为小事不甚挂怀,也并未觉得吟修有何异样。可我忘了,他从未与我讲虫蝇咬过之后是为何状。 15.拳拳之心终得见 东海黑潮的确不寻常,数日未见消减且愈发浓黑,开始伴着腐臭,障气横生。 虫蝇生得极快,障气之下数十万计森森一片,东海方圆数百里牲畜惨遭肆虐,尸浮累累。 东海龙王下令焚烧尸体,以除腐肉,欲解虫蝇之困。然虫蝇惊火,立即四散,漫天漆黑一般。 九重天上,已有南天门守卫中毒身亡,现在天宫也戒严了,层层守卫日日轮岗。 局时药王下界寻查虫蝇线索,并不在府中,药王府的仙侍们日夜试药,未有懈怠。 近几日又有药王府的仙侍来讨要灵犀树芽,幸而我开花时折了些存放着,一并送了去。 仙侍回赠了几颗仙药,皆是近日新得的,虽未有仙者以身试药但也对虫蝇之伤十分有用处。 我极为欣喜,仿佛又多了道护身符,底气十足。回到瑶池,轮换守卫又多了一成,气氛十分的压抑。 整个天族人人都面色凝重,唯有我觉得无甚大碍,可能我前些日曾被虫蝇所伤,睡一觉已无不妥所系。 瑶池几乎已无人踏足,偶有鸦叫,倒显得格外冷寂。摆上棋盘,与吟修对弈,几回合的撕杀他竟有些精力不济。 我倒嗔怪他棋艺退步,他倒浅浅苦笑道: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呐,你这棋胜得十分利落。”说完咳了起来,竟溅得棋盘上点点血腥。 我急忙递上盏茶,顺了顺他的背,倒开始十分担忧和自责。许是我今日话说得重了还是他之前旧伤未愈,我一边揣测一边乱了心神。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神情淡然地对我说: “我无碍的,只是炼功稍急了此,乱了心神,方才如此。”我竟信以为真,放下心来。 片刻,他倒在棋盘上,口鼻有血,着实把我吓得有些慌张。我四处翻箱倒柜,找出之前药王府拿回的药丸与吟修服下。 半日之后,他便转醒,我守在榻前一刻未离,着实担忧他醒不过来。见他也醒转,我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 他倒先叮嘱我: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瑶池,如今虫蝇已数次出现在九重天,大有攻占之势,恐九重天各处已虫蝇蛰伏,此危急之际,你定然要十分小心。”他面色憔悴,说的这些一边说一边咳嗽。 他总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还要想着我,我还那般不让他放心如此让他受伤。 我竟万分不争气的眼泪汪汪,我好奇地问: “你这病,这难道也是虫蝇所为吗竟伤得如此之重。”他并未看我,只低着头说了一句: “之前你身中此毒,此毒十分凶狠,若不及时引出,定当伤及心脉。你中毒深沉,我唯有即刻引出,方才能护你性命。”我怔怔的问: “那毒如何引出我怎会好的如此之快”,看了他躲闪的眼神,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说: “难道这毒在你身上”这语气似质问又是深深的担忧。他未说话也未反驳。 16.情之一字胜良药 九重天四处都有虫蝇蛰伏,铺天盖地一般开始集聚。天族将士损伤惨重,人心惶惶。 天君与众仙探讨未果,形势日渐严重。东海龙王上禀,此虫蝇忌火,火光一闪四散而逃。 虽不能灭,但能解一时之急。九重天上火光四溢,好不燥热,人人皆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堪。 天君更是焦头烂额,守卫已十分疲乏,也有守卫中毒仙逝,且虫蝇之患迫在眉睫。 交困之际,青龙洞府正连日赶工,做一件十分要紧的东西,欲献天君。 隔日,议事大殿上一青龙老者携吟修献上独门神器——青龙甲。老者对诸仙施礼后,才忧心说道: “此甲需取青龙额间甲,再施以灵术制成,此甲集青龙族老幼之鳞,敬献天族以御虫患。额间甲为青龙灵力极盛之处,极具灵性。此甲可大可小,大可遮天蔽日,也可与袖间携藏。愿天族早日驱除虫患,长治祥和。”天君如获至宝,令守卫于午时灭火。 九重天上天火光一灭,虫蝇立即四下聚拢,让人不寒而栗。一声起,赫然青龙甲立即展开,竟能遮盖日月。 虫蝇被密密麻麻挡了出去,火光又被重新点起,青龙甲成合拢之势将虫蝇包围得不能动弹。 火光一点,虫蝇便成灰烬般一团团都湮灭了。至此虫蝇之乱才终得解,九重天归于往日的繁盛和静谧。 几日未见吟修,未曾想他竟是去了殿前,我打趣他道: “几日不见长进许多,这种天族大事也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高就啊。”他倒对我上一番打量,充耳不闻的模样。 后又痴痴的对我说: “你无事吧,近日我无法分身前来看你,无甚担忧你的安危。” “我自然无事,只怕你有事吧”,我指了指他额间的血渍, “你去何处打架了还是欠下什么债”我刚上手,他竟挡开我的手,淡淡的说: “无碍的,只少一片鳞甲,小伤而已。”眼神有些躲闪。 “你过来,我想看”我微微拉低他的领口,伏上他胸口竭力想看清还略带血渍的额头。 吟修扶了我一把,竟冒出冷汗,喉结一动眼神躲闪,又乖乖坐下任我察看拔弄。 “你热么,我给你擦擦”,我仔细擦试汗珠,又给出血的伤口微微吹气 “你流了那么多汗,定然很痛吧,我给你吹吹”。低头一瞬,我竟看到他嘴角上扬却又没有看我,莫不是不好意思了。 我立马蹲下来逗笑道: “我们吟修笑起来真是温柔又好看,看得人都醉了”。他顿了一下,低声又温暖道: “那我以后多为你笑,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竟一时语噎,霎时脸红到了脖子,心跳得像兔子,急忙跑开。 17.初探蛟龙失先机 天族麻烦稍解,蛟族又生乱起来。数万年前,九天玄女大败叛乱,扶定蛟太子统管蛟族,给天地间数万年的太平,如今恐是局势又有变化。 天君方才解了燃眉之急,一时为谁去平乱而焦心。一时之间,众神都四处打听蛟族内况,以备不时之需。 以黄龙的呼声最高,黄龙又为应龙,生有双翅。能平大水唤风,还曾有过讨伐蚩尤的辉煌战绩。 三日后天君在南天门外酬黄龙平乱功成,三巡过后,黄龙带着十万天兵去了蛟族地界。 蛟族气焰十分嚣张,见天兵浩浩荡荡而来,也只是在百里内设置水障。 潜入深水不出,任凭天族将士如何叫嚣纠缠,全然不理会。黄龙只好在河岸驻守,而内心在一天天的对峙当中慢慢消磨。 后来有两名蛟族小兵打探敌情时被俘,严刑拷打让他们带去蛟族聚集地。 蛟族地形复杂,数万的蛟族盘据着大大小小的聚集地,而蛟族小兵带他们去的是最大的一个地方。 “蛟族历经数万年,如今怎是这般模样”黄龙看的熙熙攘攘的蛟人,丝毫没有数万之众,不由得有些诧异。 那领头小兵倒不以为然,不以为奇的道: “蛟族偏安一隅,不求繁盛,只求安然度日。”黄龙略微思量,此时已入几处交融腹地。 略微怔了怔,脸上竟无半点风感,顿觉不妙。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见四处皆为蛟人围困。 那蛟人带头的小兵只回身挤了一丝诡谲的笑,竟拿刀自刎。霎时一地的鲜红,让人惊心又诡异。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领头是一个青头绿脸的中年男人。从袖间丢出了一卷招降书,眉眼间扬起一丝轻蔑,眯着眼睛道: “如今是插翅也难飞了,只要尽归我麾下,我可以好酒好肉伺候着,必然带你们挣个好前程。若是无谓挣扎,今日这里就是你们的归处”。 黄龙阴沉着眼睛,紧握了手中的剑冷笑一声: “蝇营狗苟之辈”。显然对面没有好脸,恼羞成怒间,双方已经动起手来。 气氛阴郁到极点,很快此处便是尸横遍野,腥臭至极。蛟族死伤过半,战况激烈。 碍于地形限制,黄龙未能施展真身元法。眼看天族劣势,黄龙一声嘶吼,四壁开始掉落,一道极光划过。 天族将士终于从内逃出,伤亡惨重无奈撤兵 18.再战蛟龙得胜还 若此前的虫蝇是风波,那现在的蛟族之乱就是危及天族统治。黄龙叛乱失败,更助长了蛟族气焰。 许多观望的部族现已归复,已成与天族对峙汹汹之局面。战事吃紧,刻不容缓。 天君集众神之力,终于找到合适的制敌方案。可如今摆在面前的困局是没有合适的将领。 谁都不敢冒这个险,毕竟上古黄龙都认栽在此。太上老君拂须神情飘然的掐指一算,暗然点头: “此前青龙在虫蝇一乱中为天族分忧不少,如今亦可一试”。天君思虑半刻,看了满殿的神七嘴八舌的样子,叹了口气正言道: “此时正是天族多事之秋,愿众神协同合作,共赴此时,若此战一胜,这天界自会蒸蒸日上”。 不多时一道急出征的旨意便到了青龙洞府,青龙族倾尽全族出发。再到蛟龙族时只见重重水障高达数百万丈,显然是经过周密部署的。 任凭任何重拳出击,都没有丝毫的作用,进入蛟族领地现时都成了难题。 青龙族族长殒命过后,族中大小事务和青龙洞府的打理皆由族长首徒之子——林玉操持。 他从小在族长身边长大,比吟修稍大些,却成稳十足。如今大战在即,也是他领兵往前。 虽不是老谋深算,自幼随族长东征西讨长大,也算是经验丰富。随即在百里之外安营扎寨,分析局势。 竖日,只在水障周围观望一番便再无所动。后来连着数日依旧如此,这方林玉还未有所动静,蛟族的开始出来游走。 林玉见时机成熟,便开始小规模的对战,而且刻意战败往回逃。蛟族本就残暴肆虐,目中无人,此时便心无所惧。 竟趁夜闯入大营,偷装备盗粮草,正欲放火烧营时竟发现帐中无人。昏暗之中看不清也未去顾忌,抢到盆满钵满一溜烟儿纷纷往蛟族聚集处搬,水障一层层散开,脸上的笑还未褪去,就听见周围一片喊杀声。 他们夜伏本来人数就不多,一时之间被消灭的干净,无一人逃脱报信。 水障结界一开,青龙族将士势如破竹直接将蛟族最大的反抗部族给拿下了。 蛟族眼看情势不妙,领头的立马写了降书,两族友好,愿生生世世都做天子族的友好邻邦。 虽然蛟族阴险狡诈,也不知诚意几许,但此意需上达天听。林玉带着部分亲信上天复命,天君眼见蛟族之乱可缓,能解燃眉之急,甚是欣喜。 立刻册封林玉为耀武司,重赏青龙族人,青龙族此时在天界可谓盛极一时。 众人纷纷道贺却又各怀心思,神级高的觉得此等功勋本应落在他们身上,自是不快。 神级级低的从羡慕到嫉妒也在青龙得到的荣光中日益加剧。其中典型就有太上老君,推荐青龙得胜,既有先见之明,却奈何荣光加身的不是他。 旁的神仙也未必会高看他一眼,想到此,心里竟空落落的。凡人的不平尚且能够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神仙的不平自然会招至一场风雨。 19.倚醉三分卧同榻 天君重赏林玉,蛟族的战事平缓,也给了天界短暂的和平。自然还得继续将蛟族之事妥善处理,恐生变故。 故而林玉又到蛟族与其首领交涉,此时再见的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猖狂无状的宵小之辈,而是传说中的定蛟太子。 传闻定蛟太子是九天玄女征服蛟族之后所扶立,就是因为扶立了定蛟太子,才有了这数万年的和平。 林玉一行人被领进一个大殿,殿内紫气微和,尚有几分祥和静气。稍稍坐定便瞧见一个玉面微红的少年,眉色轻洌眼角带笑,略一见礼便坐在主位。 “许久未见青龙族人,没想到此次相见竟是如此。在下楚谓,不知尊者名讳。”楚谓只举一杯酒略向他点头便一饮而尽。 “吾乃青龙族小徒林玉,今日得见定蛟太子,实属荣幸之至。虽在此相见不是本意,不过都只是想求一个满意的结果。”楚谓略怔了一下,又一饮而尽。 殿内诸多蛟族首领聒噪不堪,他也不言语只是有意无意的喝酒。林玉总觉得这楚谓从一进来气氛就不对,他虽不语这一副面容清冷之下,总觉得有什么难言之隐。 直到数个时辰过去了,这殿里醉倒了一片,楚谓才略微起身,掸了掸袖子准备要走。 林玉倒也不迷糊,假借醉意站起来就往他身上倒。楚谓一个猝手不及倒把他接个满怀,又眉尖一蹙,暗想着这人不是赖上他了吧。 但对于醉酒的人,显然拒绝不了,来者是客怎么也得把他安置好。无奈只得把他扶进了自己的房间,进去之前还四周张望了许久。 他可是在数万年未亲近过旁人,女人没有过,男人更没有。如今却要屈就与一个男人同睡,显然对一个喝醉的人来说是没法发脾气的。 楚谓把他往里推了推,暗自叹了一口气睡下。隔天醒来,竟听见门外有人聒噪: “你说楚谓大人不近女色,那是不是喜男色,昨日都有侍从看见了,可是亲自扶着那青龙族首领进去的……”。 楚谓挑起了眉,愤愤的看着睡在旁边的人,实在不知道是该穿上衣服走出去,还是把他先丢出去。 心里念着的清誉,此刻在这里碎得一塌糊涂,咬着后槽牙都想把他给剁了……气的急了,随手丢弃一个花瓶,扔在门前。 门外的声音也渐渐没了,他黑着脸就往外走。因起先蛟族上达了招降书,蛟族事务尚未整合完成,故林玉近日还在蛟族。 也着实让楚谓的脸上更加冷若冰霜,好像林玉的存在就让他脸上挂不住光彩 20.知己相逢犹未识 蛟族危机暂解,青龙族大部将士都撤回了,林玉独留协助招降事宜。连日都与楚谓一处,可无论是喝酒还是打趣,楚谓对他的回应都是淡淡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无甚有兴致。 却愈发勾起了林玉的探究欲,内心激动不已。又听得伺候的人嚼舌根,几日下来他都听得不少。 坐在廊后眯着眼小憩,就听得几个女子的声音,像蚊子般嗡嗡的说着: “这楚谓大人虽是最纯的蛟族正统所出,也得封几万年的定蛟太子却无什么实权,虽然长相秀丽,但脾气着实古怪。那常年一脸的冰霜像要吃人一般。” “可不是嘛,要是哪个女仙因他长得好看靠近些,也得被吓退十里,我在这儿几千年,可从未看过好脸。” “我看大人时而脸色不佳,怕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所以才不愿亲近人”林玉顿觉倒不虚此行,这三界之内唯有八卦最引人心。 见楚谓终日摆着那副冰块脸在书房也不出一步,林玉忍不住带着酒翻窗而进。 “你倒也熟悉,让我连开门都省了”楚谓撇了他一眼,淡然道。 “我怕你一个人闷出病来,来找你开怀畅饮,你那脸色莫不是要拒人离千里之外,还想再踹一脚”此时林玉的脸像极了地痞无赖,反正赖着不走就对了。 楚谓把书卷一推,整理一番坐了下来,两指合上敲了敲桌子。林玉顺势为他倒上了酒,眼角一眯自饮一杯。 “尊驾来找我所谓何事不会只是一试我酒量深浅的吧。”楚谓的确不甚想在谁身上耗心力,说话也总是言简意赅,旁人见他的冰霜的态度便已然明了。 况且这数万年也都是如此,如今总有一个人在他面前晃倒不习惯。林玉嘴角一抽,拉出一丝不易的笑意说道: “我,就是想陪着你。一个人太久了,本来就期望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呀。”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那个时候我最想有个人和我说话,哪怕是骂我都可以。”说完,他的眼神暗淡下去,直到看不见他的眼光流转。 楚谓愣了一下,眼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愫,再当眼神和林玉相触的时候,他竟然笑了。 林玉看得出了神,以为自己看错了,举着酒杯酒都撒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如此一杯酒,分外有滋味。”林玉一番话说得面色潮红又多了几分。 折腾了一晚上,两人醉得不似人形,晕头转向的睡下了。第二日,开门的侍女惊呼一声摔了洗漱的水急急退了出去,林玉揉了揉眼睛,见楚谓正淡然看着他,眼光看向了他的腿。 林玉大惊失色收回了宿睡未醒的尾巴,立即盘腿坐起,用食指按住了楚谓的嘴,嘟囔着: “我可不是因为喝多了这样,我酒品好着呢。从小到大我也没有这样丢脸的现出真身过,这,一定是误会……”楚谓倒淡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嘴角微微一抽,打掉他的手。 21.飞书寄情难再会 自蛟族一见,林玉便觉得楚谓是外冷内热。后来又老是去叨扰他,虽面上都是冷冷的,但都还是待人诚直。 不像有些人有一副玲珑心肠,他是说到做到,诚然不欺的君子。数日转瞬即逝,蛟族事务理清,楚谓就单独设宴请他喝酒。 楚谓今日格外热络,热情布菜劝酒,林玉倒拘谨起来。见林玉此状,他暗自饮了一杯,幽幽叹道: “我冷清惯了,不喜言笑。也难怪你……”他话未说完,林玉就懂了,他按住了楚谓端起酒盏的手,爽朗笑道: “今日都由你,我奉陪到底”。两人喝了半晌,楚谓的冠都歪了,林玉的衣裳褪了大半。 楚谓用手扶了扶沉沉的额头,看了一眼林玉,低声道: “你知道这里最多的是什么” “宝物”林玉眯着眼,好奇得发光。楚谓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 “是这不见底的孤独和冷寂”,说完又饮下一杯,顿了顿 “自蛟族势弱,父王与母后便先后而去,我就是蛟族唯一的正统。蛟族斗狠嗜杀,数万年的斗转星移,先前的族人已尽被屠戮殆尽,而我无能为力”。 林玉才知,他的心里原来这般煎熬,终知他为何沉郁不喜。他抽出腰间玉玦放在楚谓手中,正言道: “与君一见如故,不知能否做得君子之友。此乃我随身所携之玉佩,万望兄长不弃”。 楚谓眼角含光,将玉玦系在腰间,一扫阴郁之色开怀畅饮起来。两人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欢娱总是飞逝,林玉在青龙洞府的日子忙碌且有盼头。时而收到楚谓的消息,总会喜不自胜。 从锦盒到箱子,传信多得数不过来,也多是些问候之语。如此过了许久,就再也未收到楚谓的一点消息。 林玉不放心便去蛟族之地暗自查看,发现设有封印结界无力进入才作罢。 然而在青龙洞府的日子,却从未真正放下心来。直到某一日,他收到一封血书,一字一句都散发着腥气。 是楚谓的字迹,林玉暗觉事情不妙,再去察看时蛟族已血流成河,让人心惊。 遍寻不得,林玉只得回到青龙洞府,思忖许久,提起笔写着: “念君相见甚难,不知安恙与否。得见血书字字,愚弟终日惶恐。若有所需,必当在所不辞”。 连着数日未有音讯,林玉深觉此事该详禀天君。天君与众神商议,让太上老君去一探究竟再做筹备。 林玉坐立不安,心中总觉得此刻形势透着些古怪,又说不上来,只能干巴巴的等着 22.叛乱再起遗故人 林玉近日心神不宁,直到天君宣称亲征蛟族。他本欲随驾出征,奈何青龙老者劝戒,不可太过出头功高易震主,方才按耐住。 随着战况吃紧,此时天界的氛围格外紧绷。虽胜败乃兵家常事,然战况对士气而言着实不力。 蛟族领地上,四面焦土,鲜红一片,竟又引来了虫蝇。伏在尸身上吸着血,密密麻麻一片,翅膀划出吱啦的怪声,让人头皮发麻。 蛟族所居深海处,也是个个杀红了眼,如鬼魅一般。方才安妥的蛟族各部,此刻竟互开杀戒,争当蛟族统领。 天君看出了些端倪,暗忖竟未寻到定蛟太子,恐蛟族群龙无首嗜杀之性尽显。 应尽快找寻定蛟太子,才能有所头绪,若贸然开战只会死伤过重。正当天君焦头烂额思量对应之策,突然烛火微闪,一支冷箭从窗口直入射在柱子上。 凝视一眼,箭上有字条,靠近烛火一看,写着: “若想破局,取重也”。意为先攻重要地方,给予沉重一击,残存势力尽将归附。 天君深以为然,又恐送信之举为敌军之计,左右为难。为一探虚实,找几个将士潜入蛟族,若成功打探最好,若不幸被俘则反口叫嚣投诚,打听到主要首领在的方位即可。 长线既放出,天君暗处静观形势变化,随时调整布署以备不时之需。潜伏的将领分别寻了不同的地方,以便更快获得其势力布局。 很快便大致确认了蛟族统兵分布,然后迅速制定了作战计划出击。历经三天的围堵,饥寒交迫的对峙之中,蛟族放弃抵抗。 转而征伐诸多小部,虽是小部,但抵不住数目不少,仍是不容小觑。这些小部犹如散沙,因不好统领便一直游走在蛟族之地,又毫无管束丝毫不受蛟族内部待见。 好事落不在他们身上,坏事也管不了他们,自生自灭如野草一般。天君犯了难,又召藏书阁仙枢奕阳君问询,查阅典藏才得知,那些自生自灭的蛟族乃是蛟族正统一脉。 数万年前的大战死伤太过,首领故去族人失怙,又被同族残害,所剩无几。 想要收服恐怕不易,除非是足以服众之人,方才想起定蛟太子。数万年前,九天玄女为定蛟族之乱扶太子,就是因为他正统的身份足以服众,如今怕是也得如此。 不然天族贸然直接干预,恐局面更难以收场。若那些小部族执意反抗到底,反倒未必耗得过他们。 23.迷失行踪惹非议 蛟族稳住了大半,只剩些不太好对付的蛟族散落部族。唯有寻到定蛟太子,此事才可不费吹灰之力平息。 数日的搜寻竟毫无结果,天君便贴出悬赏,若能得定蛟太子消息的线索重赏。 足足十日,一无所获,正当不再抱有希望之时,好巧不巧有个蛟族小卒被抓获。 与其说抓获,不如说他太过可疑,他怀里抱着一个极精美的锦盒,虽不是特别大,但此刻尽显不寻常。 那将士略向天君行了礼,娓娓道来: “此人在我们搜寻之处鬼鬼祟祟搬弄这一箱子,我们发现之后他一直不肯交出来,我们不知为何物,想搜看一番,他死活不允”。 天君手一抬,锦盒就被抬上前来打开,里面竟是些书信,再四处翻找,也没有别的东西。 天君面色一沉,幽幽问道: “你可知定蛟太子现在何处,若不如实招来,恐你今日不能活着出去。”话音刚毕,吓得他连连求饶,想是实不知情。 “带走,斩了”天君竟是头也未抬,就只吐了这几个字,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不要啊,饶了我吧,我知道蛟族的秘密”那小卒连连磕头,额头已有红印,天君怒目正视,又点了点头,语气淡然又威胁道: “若所说无用,你该知道是何结果”。那小卒眼神定了定,十分恳切地说道: “前日里青龙族将领曾与定蛟太子十分亲近,两人好似非常熟悉。如今蛟族又生乱,定蛟太子便没了踪迹,想着他定然知晓”。 天君倒想知道他所说有几分真假,若是胡编,定不能圆话,又暗忖着让他拿出诚意来,又厉声道: “你所说皆需要有凭据,信口雌黄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那小卒站走身来,把锦盒翻找一番,在中间找出了几封稍旧的书信交予天君看。 “实不相瞒,我就是为定蛟太子传送书信的,他的笔迹我都识得,虽然我所认的字不多,但我记得这几封是封在小盒中才拿出来的。我想必是什么宝贝,如今这四处不安生,我便想偷藏些好东西。”他刚说完,天君也细细详看那书信内容,还未一刻便把信给愤然丢在地上。 那通体俊秀的字赫然写着与青龙谋划如何聚蛟族之力对抗天界,又与青龙族天上地下合治八荒。 天君面色阴沉,手一抬,那小卒便被拖出去了。他奋力挣扎,连番求饶,却在被拖出门的那一刻,脸上流露十分诡异又得逞的笑。 天君站在那儿,冷冷的只说了两个字 “收兵”。 24.明玉蒙尘铩羽归 天君回到天界,脸色阴冷至极。林玉正等楚谓的消息不得,焦躁不已。 听得天君征战归来正欲去打听,可他还未去打听,就有侍者来传天君宣他觐见。 也没有来得及多想,本正如他的意,他便匆匆去应旨了。凌霄宝殿上,众神纷纷在场,他一个小小青龙神使,倒也觉得这个场面够大不知所以然。 天君还未说话,就听的众神的议论,好像说着楚谓的事。他想听清,只是太过聒噪,理不出头绪。 他刚跪拜行礼,天君怒目而视挑了一眼,便命人打开他面前的箱子。里面满满都是书信,并无他物。 林玉不知何意,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太上老君上前一步,言辞凿凿的说: “青龙一族忠心耿耿,定不会因外族蒙蔽背信天族的。如若是真的,也定是被蛊惑的,不可信啊!”天君当即踢翻了箱子,盯着林玉的眼睛又多了两分杀意,厉声喝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交代吗你青龙一族在天界福祚绵长,难道真的要毁于一旦吗!”林玉听的云里雾里,定睛一看,那散落的信上写着的共治八荒,他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他和楚谓的信里丝毫没有提过这个。 无论是栽赃还是陷害,现在他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他怔住了,脸色青白地道: “臣实属不知,我并未与:楚谓提过此事,也不知这书信真假”。天君听了着实脸色大变: “难不成本君还能造假,至于真假难辨,我看人心也是如此。”很明显,天君说的话里有话, “带下去,罚三思狱十日”。林玉虽然自知冤枉,但也知道有口难辩,只有静看时局,看有否破局的关键。 吟修虽未参与蛟族一战,但仍时时关注局势战况。如今林玉入狱,他自然急上心头,四处奔走。 林玉一事除了自小与他的情分,还事关青龙族的安危,自然十分上心斡旋。 蛟族虽不能和天族相比,但两方也可成为对应之势。既然解决的关键在于定蛟太子,若能找到他,那此事尚有回转的余地。 权衡之下,吟修决定面见天君,恳求孤身前去寻定蛟太子。念及青龙族有功,天君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暗自允了。 临行前,我准备了好些糕点,吩咐他一路小心。吟修笑盈盈地抚摸着我的头,十分得意的跟我说: “放心,此事难不倒我,定会安然的回来的”。我愤愤然的点了点头,含着委屈巴巴的小脸念着两个字: “等你”。 25.无可对证陷危机 吟修去蛟族的第五天,天界众神又聚集不停地议论,作为小神的我,实在不能用聒噪形容清新飘逸俊美非常的上神们。 除了放不下吟修,我更担心林玉的处境。本想着去看他,却发现那个地方不是我等微末小仙能够进得去的。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我又开始捣鼓那些我会做的菜,等吟修回来带上好菜一起去看他也好。 第六日,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天界的雷声惊心,只一下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我急忙去瞧,看着有一个白色的架子上铺上白布往凌霄宝殿抬去。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好似一拳打在了胸口。 有些闷,却说不出个所以来。身体有些不适,便回到了瑶池。睡梦稀疏之时,我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脸,微微睁眼却看到吟修坐在我的床前。 我直直的坐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一遍一遍的看,语气十分要紧的说: “回来了,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他看着我的眼睛温柔的笑了,柔声道: “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我一回来就想来看看你”。说着一把把我揽入怀中,微微的拍着我的背。 喃呢着: “你没事就好,放心了”。我倒是有些不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又想起前些日子林玉被关,我关切的问道: “前些日子我想去看林玉,可进不去,三思狱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眨的好奇的眼睛,略有所思的问。 吟修撇过脸,幽幽地说: “所谓三思,思心思贤思过,三思狱即每日经水泡火烧雷击以痛彻心扉,方才更能深思反省的地方”。 “哦,原来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实在不敢想这等刑罚我是否承受的住。 “那怎么才能救他出来”镇定自己的小心脏,我略清醒的问。吟修摇了摇头,无奈又疲惫地说道: “我去寻定蛟太子未果,今日得召便回来了。恐怕又有什么变数,要救他没那么容易”。 我伏在吟修的肩头,也拍了拍他的背,十分轻柔的说: “一定能救出来的,我信你”。大殿之上,林玉跪在吟修身旁,众神排成两列,中间便放着那幅白架子,白布一掀开,便看清了。 林玉屏住了呼吸,瞪圆了眼睛,好像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用手去试了试鼻息,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林玉大喊道: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林玉大概是最不愿意看到他在这里的人,那个成天和他喝酒引以为君子的人,怎么能安静的躺在这儿。 下一刻,他又紧紧捏住他的胳膊,摇晃着大叫: “楚谓,你醒醒”。可终究没有一点动静,吟修死死抱住他,极力想让他平息却无济于事。 天君冷冷地说道: “此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人已在此,已无对证”。吟修暗叫不好,此事怕是再无转圜了 26.连当入狱忆往昔 楚谓的死,让林玉一时无法接受。他木然望着牢狱的墙,好像没了一丝生气,连在睡梦中也会呢喃着楚谓的名字。 而吟修未寻得有力证据,也因林玉的叛变嫌疑牵连入狱。此刻形势严重,青龙族除了林玉再无人主持打理,吟修也身陷囹圄无可奈何了。 吟修内心盘算着如何在叛逆这件事上寻求生机,若是这样坐以待毙,恐青龙族老少皆会折损在这场风波中。 到那时,一切都成定数就晚了。 “林玉,你此前去蛟族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吟修开始细致梳理着。林玉这才微微回过神来,皱着眉细细思虑一番,说: “我在蛟族见到楚谓之时,总觉得气氛不对,他总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且仿佛与其他蛟族不太亲近。” “你的意思是楚谓身上有疑点”林玉点了点头,又继续分析道: “甚至有点生人勿近,我住的那几日也听了不少,确实如此”。吟修不禁疑惑道: “蛟族的势力交错,情势复杂,究竟是何人害他”林玉灵光一现,想起了楚谓酒后曾与他说过。 蛟族正统一脉在数万年前大战后,一蹶不振惨遭同族屠戮,那会不会此事也是同族所为 林玉望着吟修,脸色难堪地问: “你说是否会是同族所为,若是除了他,就能做蛟族名正言顺的主”。知已若死在同族手中,大概是最不能接受的。 楚谓苦苦维系的蛟族太平,倒成了他被断送的理由。林玉想不明白,心有不甘愤恨不止。 吟修看透他的失落和破碎感,怕他深陷其中,转而说道: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太容易得出的真相和结论,往往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玉像被雷击一般,突然十分清醒地说: “天君亲征之前,楚谓曾给我留过血书。只是我不便去蛟族打探,便一直在天界等消息。后来竟无丝毫他的消息了,想来也让我十分忧心不解”。 吟修听出些端倪, “那内容你可还记得”林玉竟从身上摸出来给了吟修,字迹略有点潦草,但尚算整洁,该是指间血。 内容只是寻常言语,并无不妥,可平常之言用血写就显得匪夷所思。 吟修一边将书信递还给林玉一边说: “言语虽平常,他以此不平常的方式传达,自然有不可言说的意义。”他叹了口气接着说: “如今你我皆困于此,时局于我们不利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27.迷途深陷遇故人 吟修被关押的几日,我内心总不安,总会去三思狱暗自观望。守狱的将士凶悍异常,见我来得勤了,便对我十分不待见,执意赶我走。 我这微末小仙,不过就比凡人稍强一点,感觉他们收拾我跟踩死只蚂蚁差不多。 不与其一般见识,还是识趣些以免场面莫太难看,我又恹恹地回瑶池。 又等了好几日,也没半点消息。难道就这样关着或直接伏法吗越想越上火,有些按捺不住。 正当我过得浑浑噩噩时,恍惚间有人在唤我。我一起身忘了是在树上,一踩空险些摔个难看。 毕竟有些功法在身上的,及时保住了体面。未辜负吟修的教导苦心,嘴角顿时不自觉的上扬。 细看是一个极为清丽的少年,不似吟修那般的俊朗清逸,他更有一丝不染凡尘的媚气。 恰到好处,娇而不妖。我还未回过神来,见他对我施了礼,又轻和地说道: “仙子别来无恙,小仙白羡,上次匆匆一见未知仙子名讳”。我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何时见过这动人心魄的脸。 无果,又一脸无措。他倒不见怪,又施施然道: “琉璃宴上墙角边,你摸过我的……”我一下就怔在原地,这丢脸都丢到瑶池了,人家都找上门了,我该怎么负责。 越是焦虑,思绪越像浆糊,头都大了。只能接他的话,小声问询: “那今日所为何事”他看出了我的紧张,爽朗一笑说: “我可不是上门来理论的,听得瑶池有位仙子会酿灵犀酒,我特来讨酒喝,不知是否有幸一品。”听他如此说我放心了一大半,频频点头。 取出一壶灵犀酒,又诧异道: “我可从未与旁人说过我会酿灵犀酒,你是如何得知的。”他端起酒盏的手顿了一下,一饮而尽后又恢复如初的面色,只淡然一笑。 我暗想大概是之前瑶池仙子被我讨要酿酒之法烦得众人皆知吧,也就没有深究。 忽然想起他的道行灵力应当比我厉害,那带我去三思狱极为可行。我殷勤倒上酒,又极温柔地说: “我身无所长,唯有此酒能待贵客,上仙可否为我解一难题” “说吧”他眼睛都没抬,就极豪爽地说出两字。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我想去三思狱,你能带我去吗”他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你,当,真,要,去”我一个劲地点头,憋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 怕他拒绝,又怕他答应,毕竟一面之缘而已,若真成了,我拿什么还…… 28.狱中得见诉离情 自上次饮酒之后,白羡时常来看我。我总惦记吟修的处境,奈何除了观望,也爱莫能助。 某一日,我正煮着茶出神,灶上水开了也未在意。窗口有个人影打趣道: “今日好似有口福了,来得正是时候。”我循声望去,熟悉的少年身后又有一副生面孔。 “快请,倒不知有贵客来,勿怪”,我看清了来人点头含笑地问: “今日怎得有空前来”。白羡倒不拘谨,径直坐下后,一手捻茶又转过头来与我说: “这是我兄长白汲,也是禁卫统领,你想去三思狱,他能帮你。你就想好怎么谢我们吧!”我倒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希望,我拉着白汲的手无比激动,仿佛无力的时候有人推了一把。 白羡咳了几声,我回过神来急忙撒开手,又问道: “那我何时能去”白羡倒一脸悠然,悠悠的品了口茶道: “这个要讲究时机,急不得。你先准备准备,到时我再来寻你。”他们走后,我度日如年,焦灼难耐。 又过了两日,终于等到了白羡的身影,快步前去接他。我一刻都不愿多等,不知他能否给我想要的结果。 我的脸焦急地像要拧在一起,还未等我开口,他便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 上面写着禁字,背后是一串我看不懂的符咒。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解释道: “这是兄长给的禁卫令牌,禁卫对天界有守卫职责,这令牌进三思狱应当是没问题的。兄长本想陪你走一遭的,奈何述职走不开,我无令牌是进不去的。”我感激不尽地点头: “没事,我自己去,不拖累你们。”三思狱守卫见了令牌,十分知趣地给我开了门,又嘱咐我早些出来。 天界的牢狱我从未见过,阴森冰冷让我不经打了寒颤。当吟修的牢门被打开,那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我的眼帘,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拔开那散落的头发,我看到他脸上的紫青伤痕和未干的血渍。我扑在他怀里呜咽不止,他却一直说着没事。 我内心深知他不知受了多少刑罚,这牢狱的肃杀之气让人多待一刻都窒息。 我哭了好些时候才想起林玉,吟修不忍直视,给我指了指另一个角落。 顺着方向看去,一身素白的衣服上满是血痕,糊连着伤口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 我深吸一口凉气,缓缓用手放在他的鼻息处,心中无比凄凉。提前备了干净衣服,原以为牢中的条件艰难也许用得上,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将衣服交给吟修,我鼻子红红的便离开了,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见到的这一切…… 29.风雨交加花已谢 30再陷困局翌日,天界人心惶惶,守卫也越发严密。我一心挂念吟修,也无心其他,在瑶池一直未出。 瑶池仙子许久未来取露水,怕是不胜繁忙难以脱身。我取了露水欲送去,又顺道看看她,毕竟照拂了我几千年应当记挂她的情。 正想着收拾,抬头一看竟是瑶池仙子正往我这来。我忙不迭地去迎她,笑着问: “我才想到你,你就来了,有何事”她喘着气扶着我的胳膊,脸色担忧的说: “如今有大事发生,你切莫四处走动。瑶池生人极少,倒稳妥些。”我还未反应过来,为何冷不丁就跟我说这些,心里反倒有点困惑和不安。 她见我还未回过神,又十分要紧地嘱咐道: “我近日无暇分身,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她便匆匆离去,我隐约觉得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想着如今吟修之困便是青龙族的困局,他们怕是不会好过,便打算去照看一番才能放心。 青龙洞府毫无往日的光景,刚一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嘈杂之声,我迅速去察看才知是天界守卫在排查。 我挡在他们前面阻拦,大声斥问道: “此为何意,怎可随意仗势欺人!”守卫只冷冷说道: “青龙族有勾结外族谋反之意,特来查找证据,无关人等,速速退下!”突然守卫中蹿出一个人跟领头守卫耳语几句,他们的眼光都投向我,竟把我绑上了殿。 凌霄宝殿上,守卫指认我前几日去三思狱,又拿出虎符让我确认。天君问道: “此物可是你的”我矢口否认,一脸慌张。天君又问: “那你可知这是何物”我紧张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木然的一直摇头。 停了几句话的功夫,天君凝视着脸色一变: “这几日唯你去过三思狱,这一点守卫可以证明,你可有辩解”我依旧习惯性的摇摇头,天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自你去了之后,守卫便在狱中拾到此物,此物正是蛟族的虎符。你从何而来,如实交代。”一时间我愣住了,我不过借用了令牌去看吟修,怎得与这虎符扯上关系 连我自己都不解,又要如何交代。见我毫无反应,众神便议论如何罚我,天君震怒赐离魂索之刑。 我不过是瑶池三千年的精灵,天界任何一个神都能将我置诸死地,而我唯有慷慨赴死。 直到我套上离魂索才知道离魂为何意,那细细的电流经全身每一条经脉越发强劲,直至到胸口,会让人痛不欲生。 每日疼痛加剧,七七之数后,肝肠寸断而死。甚至有人为了减轻痛苦宁可剖心,也不想承受这种种折磨。 30.暗潮汹涌入死局 蛟族局势波诡云谲,看似平和之下各部暗自叫劲,欲将对方收入囊中增长自身的实力。 这关键时刻,谁都想成为蛟族之主。蛟族的殿上,有一袭白衣的少年正与首领谈论着交易。 他一身素白。举止不俗媚眼如丝,脸上戴着丝巾只能看清眉眼,却足以动人心魄。 他在的地方,散发着月白的清甜香,好似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凌霄殿上的氛围,随着蛟族的到来变得匪夷所思。 蛟族这一行人的到来,让陷入僵局的局势得以继续。他们自称是定蛟太子的遗属,曾在蛟族一战中认得林玉。 此次特奉太子遗命,放弃与青龙族联盟,以保蛟族周全,恳请天界万勿追究。 为表诚意,将另外一半虎符奉上,两族万世休战交好。却不知一半虎符已在天君手中,此喜堪忧,天君默言不语,只示意将林玉与吟修带上殿来。 听着蛟族一席话,林玉惊出一身冷汗,这桩无妄祸事怕是落实了。天君不威自怒,只道: “众卿以为该如何”众神立刻领会天君之意,纷纷说道 “勾结外族欲乱天界者当诛!”吟修脸色惨白,叩头长拜道: “天君息怒,此事与轻袅无关,望天君明鉴,放她一条生路。”天君脸色微变,反问道 “你说的可是那瑶池精灵前几日上了离魂索,撑不撑得住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无妨,本君暂且放了她。”吟修磕头谢恩,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她那柔弱之躯如何受得住离魂之痛,吟修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他自责愧疚,无能为力,这些痛苦淹没了他,好像任何刑罚都没有放在心上。 林玉的痛苦更甚,他自责于因他之过吟修受刑,又因他之事族人被其所累。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言,只能默然伏法。青龙族何辜,那些老幼何辜,如今都断送在他手里了。 天君余怒未消,暂且将他们收押只待最后的审议。林玉在牢狱中的日子不吃不喝,撕破了自己的衣裳,咬破手指一字一句的写罪己诏。 吟修只凄然地望着他,悲怆地问: “你写这个准备交予何人如今我们怕是都出不去了。留的念想少些,伤痛也就少些,也不必让我们族人看到这些无谓伤感。”林玉隔空看着他,泪如珍珠。 滴落在衣衿上,化开了字上的血。他瘫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呜咽间带着哭腔吼道: “我不能原谅自己,都是我的错……” 31.重伤奔赴终别离 被赦免离魂索后,我身体十分虚弱,但又记挂吟修,便强打起精神想要去看他。 守卫见我走路不稳面色如纸,竟没有阻拦,任我跌跌撞撞的迈进了门,就听守卫细语: “怕是最后一面了,让她去吧,就当积德了。”听得十分刺耳却也不愿与他们理论,只想尽快见到吟修。 喘着粗气扶着墙歇了歇,又拍了拍胸口,心上疼得厉害。吟修及时看到了我,眼里满是疼惜,我只得咬咬牙挺身走过去。 眼看就要跌倒,立马被他接住了。伏在吟修的胸口,好似觉得心中轻快了许多,疼痛也少了几分。 望着吟修,眼泪不自觉簌簌地落下。那种爱莫能助的无力感,那种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救赎感,此刻在我心上不停地碾压,疼得窒息。 挂满眼泪的脸写满伤痛和难舍,吟修都看在眼里。他的心里本不愿与轻袅相见的,若无相见就能少些牵绊和思念。 若一朝身死,轻袅又该如何自处此刻又怎么忍心告诉她真相,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他还像当初那般拂着我的长发,拍着我的背说着: “有我别怕!”他当真想给她任何誓言,这一次也许他要失言了。这一行仿佛吃了定心丸,以我对吟修的了解,定然不会骗我。 本以为这件事会很快过去,但是当天君旨意传遍天界时,我却难以置信。 林玉连同青龙族被即刻剿灭,这其中的刑罚叫十一净,即剐鳞抽筋去五脏六识。 霎时脑袋懵了,紧紧的握着拳头,心上疼痛不已。心头剧痛,吐了一口黑血,眩晕的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倚靠在廊前无力起身。 瑶池仙子将我扶起,我十分惊异的看着瑶池仙子,眼睛红红却未说一句话。 瑶池仙子的眼里透着怜悯,扶我坐下轻柔地说: “他要见你,就在第一次见你的树下。”我上一秒兴奋的眼神,下一秒又变得暗淡无光,好像所有的期望最后都会变成绝望。 瑶池仙子摇了摇我的胳膊,恳切的跟我说: “是真的,他冒着风险来寻我,只是为了让我转告你。” “那他为何不自己来寻我”我绝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地问。她垂下眉眼,言语有些沙哑地说: “现在这个情形,若他来见你必会引得守卫前来,他不想连累你……”为何,为何他总是在自己处境亦十分艰难的时候,还为我想的如此周全。 我淌着泪快步跑去,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前面的路。我不慎跌倒,又赶忙起身擦眼泪。 就在初次见面的树下,他佝偻着身躯,靠在那一动不动。我跪倒在他面前抚摸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呼唤他的名字。 终于,他终于睁眼看见我了…… 32.碧霄送别赴绝路 他看着我满脸的泪痕,笑着替我擦眼泪,看了看手上的血痕,生怕脏了我的脸。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感受他手心的温度。就像曾经在这棵树下接住我的那双手,那样的有力和温暖。 眼泪总擦不干净,滴落在他的手上和衣衿上,我止不住的颤抖不愿放开他的手。 好像一撒手,他就不在了。我扑在他的怀里,流着泪呜咽不止。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当我说完这句话,只听到他说完对不起,我便没了知觉。 他踉踉跄跄的站直了身子,从袖间掏出了一个物件,随着他念咒即刻附身在轻袅身上。 他喃喃自语道: “此去生死难料,这青龙甲定能护你周全”随即又给青龙逆鳞注入一丝灵魄,欲在关键时候救她性命。 他像要做什么大事一般,气沉三分,又欲使术法。却又中气不足,吐了一口血。 瑶池仙子及时出现,打破了他的术法起势,厉声道: “你已无龙筋,功法溃散。竟还要耗费你最后一点灵力施换容之法。先不说此法有违天道,倘若施法成功,你灵力耗尽便是一死”吟修不以为然地说: “我如今和一死有何差别,而我挂念的唯她而已。此事一成,心愿得了,死有何惧。” “你为她担罪责,盗青龙甲,不惜耗尽灵力送她去人间,究竟为何”吟修衔着泪,不由悲从中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青龙族被迫走到今日之局面,怕是早已被算计。轻袅与青龙族交往甚密,天君怎可能会放过她。”他转头看着瑶池仙子,略点头继续说道: “多谢你相助,我才能得以了却心愿。这人间凶险,人心善妒,容颜不必太出挑。我只望她能在人间平静度日,就好。不记得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反而更好,你说呢”她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若他真的是求仁得仁,那成全又有何妨呢。瑶池仙子微微作了礼,含笑说道: “君子一去需壮行,若有来生,愿能与君重相识。”她笑着笑着便哭了,十一净下难生魂,一去便是彻底了断。 那些曾经的画面,他剖胆之痛,玩闹之乐犹如昨日,如今便是要永远相隔了。 看着重伤虚弱的轻袅,她取下了手上的环玉放在她怀中。当她的手拂过轻袅的脸,那脸突然就变得些许陌生。 吟修见状,道了声多谢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抬起弯弯的眉眼道: “你若是想要谢我,能不能最后再唤我的名字已经数万年无人记得这个名字了。”有些道别虽然不舍,但仍要画上圆满的符号。 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吟修收起沉郁,轻快地唤了一声: “碧霄,久违了” 33.花开并蒂依少海 三千年的混沌沉寂,忽然间青龙甲的结界似有感召,迅速坠入人间竟投生成了江湖中炙手可热门派的二小姐。 身处江湖之中,门派成见由来已久。而因此对立有宿仇的门派争端不断,最后形成了影响力较大的六大门派。 而江湖中最炙手可热最有权势,能制衡局势的门派便是凤阳派。坐拥富可敌国的半数资产,数十年间暗地里偷偷做大,直到能够制衡各方势力。 在如此强大的势力面前,各方都得给几分薄面。但这强大之下,却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这十几年间,凤阳派只出了两个女儿,一个娇憨任性,另一个西子捧心。 所以江湖传言,得凤阳女即得半壁江山。我自小身体不好,不喜外出,总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听雨赏雪。 一个人久了,反而喜欢这样的自由。 “轻袅,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正出神伏在窗前,就看到卿月飞奔而来。 忙不迭的打开帕子给我看,是几块我爱吃的紫玉方糕。看着她额头渗出的汗,一边轻轻的为她擦拭一边给她递上茶来。 “你下次来寻我,稍慢一些。近日时常下雨,阶上有积水易滑脚。”她倒一脸无所谓,拿着糕点塞了我一块,等着表扬的样子忽闪着眼睛问: “好吃吗”我吃着嘴里的糕点,干咳起来。卿月迅速为我拍着背,又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我饮了一口茶,含笑着说道: “近几日受了凉,无碍的。糕点我很喜欢,多谢你来看我。”她把糕点往我面前推,关切地说: “现在还未冷透,你赶紧吃。”看着我满意地吃着,卿月一脸愁云地叹道: “你自小身体就弱,郎中说这是生来的不足之症,需得小心看护。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困在这方天地。”我看到她眼里的失落,捧着她的手说道: “我本就喜欢独处,在此静养,倒让我不必应付外面繁杂的人情世故。姐姐,我这是因祸得福。你不必自责,我本就乐在其中。”卿月心中的落寞更甚,眼泪顺着她碧黑的眼睛流下。 她装作不经意地擦着眼泪,喃喃的说: “小时候父亲带我出门时,你躲在角落里像小鹿一样好奇的看着。那个情景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只能在马车里眼看着离你越来越远。”我听着她的话,怔住了,我以为我不向往自由,是因为我不需要。 现在才明白,是我从来就没有。我紧紧的抱着她,却哭红了鼻子,轻柔的说: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我。”虽然我在这个家里不受宠,但他们从未十分薄待于我,已然知足了。 34.纵横遗祸一朝成 江湖局势波诡云谲,近几年出现为祸江湖肆虐百姓的山匪屡屡出来作乱。 门派之间联合欲为民除害,到了才发现其方圆百里竟无百姓。各派整合门徒出发,却因为作战毫无配合而失败。 最终他们推举凤阳派掌门秦少海为统领,统一作战指挥。整整三天,那堡垒之上已成半壁残垣。 他们却始终不肯认输,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各派决定重新制定计划,若是逼上绝路,他们定会背水一战。 到时候胜负难料,为避免伤亡过重,各派决定夜袭突进。子时过后困意正浓,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一行人分了几路,左右接应,一路直接翻墙过隙。杀了守夜之人,探入深处大概摸清了方位。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率先控制了匪首,其余的人却依旧顽抗。直到翌日,各派聚合一处才发现山匪中竟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都是各门派不被待见赶出去的弟子,或因偷抢犯戒心术不正,又或是被逼无奈为人所不容。 而他们的匪首竟是曾经风华正茂的晋阳首徒宋清川,传言无故失踪,如今却沦落至此。 他的身上满是历经沧桑的痕迹,斑驳的脸上不见一丝少年的气息。身形纤瘦筚路蓝缕,也许他所有的精力都尽数在此。 在场之人实在不解,明明有着光明前途,为何如今是这副模样。众人纷纷看向晋阳派副掌门,只见他牟足了嗓子,对着城垒上的人破口大骂: “尔等背信弃义之徒,根本不堪做晋阳门徒!”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能感觉此事大有隐情。 家丑不外扬,门派之间也有不愿提及的秘密,现下的情形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晋阳首徒,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与最不待见自己的人隔空对骂。他不屑的说: “晋阳神多,自然容不下我这尊大佛。”眼看这场口水仗难以结尾,凤阳掌门站了出来劝解副掌门,并小声的提醒: “当下之急是解决山匪集中的问题,你若与他对峙,怕是局面难以转圜。各大门派都还等着呢,此事需得速速解决,否则后患无穷。”凤阳掌门随即统领各派暂退二十里,约定两日后,双方思虑清楚再于此地达成协议。 然而两日过去了,再到此处却发现空无一人。前两日还叫嚣顽抗到底,今日倒走的干净。 正准备悻悻而回,却有人禀报发现了宋清川的尸首。仔细查看,像是被人暗杀一日有余。 既然他们的领头都死了,那他们会去何处,其间种种着实让人理不清头绪 35.如临大敌求生机 当散落的山匪被组织转移到一处极隐秘的山洞后,队伍竟一下壮大起来。 原本的数百人一下子剧增到了近万人,其间不乏有行军之人和死士,加入者各个战斗力十足。 他们的袖口都有统一的凤凰标记,当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目标也就十分的明确了。 要让曾经不待见他们的门派,认清他们的实力刮目相看。曾经所受的屈辱,承受的痛历历在目。 又在他们统领言辞激烈的鼓动之下,个个热血上头。于是在整顿半月之后,他们卷土重来,比上一次的声势更让各大门派震憾。 这突然间声势浩大的人数,便让各门派吓破了胆。门派收徒人数遵循精而少,着重于突出者。 门派之间加起来的人数也不过近千人,虽然门派众多,但小门派不足百人。 他们因势弱也不愿意搅合进来,故而只剩下江湖中较大的门派独自面对。 各派掌门求告无路,便想起凤阳派这个后盾强硬的大树。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此刻唯有依仗他,才是最好之方略。 可如何让其甘心出力抗衡,怕是得有所让步。众掌门合谋之后,便让门派威望稍高的祟阳派祖师晏青真人出山。 凤阳派立即设宴为晏青真人洗尘,席间十分周道地为其斟茶,礼数十分的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而越是如此便越不能提求助之事,此时场面上就开始打起了 “太极”。晏青真人细闻茶香叹道: “此茶方为上品,吾曾游历闭关数十年,许久未品得如此好茶了。”掌门抬手示意,管家便承上包好的茶叶,连装茶叶的盒子都是上好的百年醉木。 放在晏青真人面前,他却推辞不受,故作为难地道: “他们请我下山是为解决当下困境,吾怎可在此乐不思归,受此大礼。惭愧啊,无功不受禄。” “有何困境,不妨直言。吾等小辈若能相助一臂之力,在所不辞。”信誓旦旦地说完这番话,凤阳掌门却表现出敌不动我不动的姿态。 晏青真人盘算着,怕是无实质的让步,再难继续下完这盘棋了。只能孤注一掷,端起茶盏向主位相敬: “如今形势逼人,若各门派联合方能彻底击垮他们的威势,此局方能破解。若凤阳掌门肯联手,我等胜算更胜。为表诚意各派愿尽归凤阳麾下,任其差遣。”听此一席话,凤阳掌门看似为难地思忖一番,便十分毅然决然的答应了。 内心却有些许的自喜,十分的胜券在握让他如春风拂面般得意。表面功夫却又十分的足,脸上永远是谦卑和周道。 36.初试人心暗成局 凤阳派的融入,让整个联盟为之一振,声势更胜从前。其中投入的人力和财力不计其数,让各门派更是眼前一惊。 显然这一仗赢得十分的漂亮,凤阳掌门又大摆宴席庆贺了三天三夜。无人再去理会那些兵败垂成的败走之人,只一心沉醉于眼下的安宁。 纵情声色,不知天地为何物。而在这一天天物欲的沉醉中,竟都想这样的日子能更长久些。 此事之后,门派当中便有甘愿为凤阳派鞠躬尽瘁之人。毕竟快活的日子,在实力雄厚的凤阳派是没有可比性的,见过繁盛就很难再过着贫瘠。 而凤阳也动用了大手笔,凡各派有困难者,竟不惜动用财力物力为其解决。 这一解决不要紧,名声倒是传开了,这真金白银办的事倒是让人没法抹黑。 此后各派若有困难者,竞相奔赴于此。又诚挚非常,任其差遣。凡凤阳掌门交待之事都格外上心,办得极为妥贴。 一时之间,各门派中唯有凤阳派人心所向,无出其右。随着各派与凤阳派的日益接触,卿月也偶尔会见到些其他门派的弟子。 六大门派中,为晋阳派门徒最盛。祟阳派创立最久,威望最重。衡阳派剑法超群,宿阳派制毒之法冠绝天下。 晟阳派倒与世无争,不少弟子除了练功还要春耕秋收,自给自足。衡阳剑法天下闻名,卿月十分有兴致,总是念叨着想切磋一番。 但又碍于闺阁颜面,不好意思开口。此次联盟之后,为促进同道情谊,各掌门商讨后欲筹备十年一遇的凤鸣大会。 凤鸣大会原是凤阳派百年族规传下来的比武仪式,每十年选出最出色的弟子,继承首徒。 而如今各派相聚于此,便是各派挑出最出色的弟子上台比武以壮威势,而胜者则有厚赏。 几日后的凤鸣大会是百年以来最盛大的,所投银钱之数也大大超过往期。 众人都是有目共睹,又一次感叹凤阳派的奢靡。便想着彩头定是十分稀有,都跃跃欲试兴致勃勃。 其实结果并不难猜,各派擅长不同,所谓术业有专攻。若是论比武,也唯有衡阳派有十足胜算。 衡阳派大师兄柳眠溪天资过人,悟性极高。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如入臻境。 此次胜出自是毫无悬念,他却十分谦卑。凤阳派给的彩头竟是凤眠琴,当掌门将琴交给柳眠溪,他却辞而不受。 揖了礼谢过长辈后,娓娓道来: “此琴乃是凤眠琴,在天下至宝中也是负有盛名。此等宝物,晚辈万不敢受”。 凤阳掌门略笑着摇头: “后生可畏,今日得见实属欣慰。何况这凤眠与你正是相合,便是缘分。从今往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37.梅雪初见犹未识 柳眠溪收下了琴,台下尽是喧嚣的酬贺之声。凤阳掌门的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言语间十分赏识这个有天分的少年。 遂将他安置在自家的客房,十分厚待。自从比武后,衡阳派须处理门派事务也不便久留,又不好驳了凤阳派的面子,只留下柳眠溪独自在此小住。 秋华过去白雪已上枝头,凤阳的梅花开得幽香四溢。柳眠溪带着披风独自出门,雪天正是集雪的好时候。 寻了好几处都不甚满意,选了一处梅花开的极好雪都挂得薄的地方。一手拿着羽毛一手托着瓶子,细细地将枝头的雪一点点聚起来。 这本就是细致极费心的事,雪必得无一点杂质,若是换了旁人他不一定放心。 在雪中一个时辰过去了,手冻得通红,他却乐此不疲。忽然间听到一声呼喊,四处张望寻找,却在尽头的梅花树下望见一女子。 她身着白衣,身上沾着薄薄的雪,眼神看不清。他蹲下察看,才看到她双眼有些异常。 眼角流泪微微泛红,用手在她眼前晃动,看向他的目光却也是木然不清的。 而她立即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有些恐慌不安地说: “不要看我,我怕吓着你”。柳眠溪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她。 又迅速解下了自己的发带遮住了她的眼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看到她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安稳下来,他淡然一笑松了一口气。 将她扶起来,替她整理身上的雪,不放心的问: “下雪路滑,你独自出门想去何处”尽管此刻看不清,她闻着梅花的香气指了指头上。 原来踏雪而出,只是为了折梅花。虽看不清来人,但好像能感觉到他是谦谦君子,她娇红的脸微微一笑说: “我前几日寻了好些地方,今日才找到这儿,这里的梅花是开的最好的。折些回去养着,再好不过”。 嗅着这满地的梅花香,看着站在雪里清丽的身影,这场景让他心头一热。 仿佛这许多年的岁月里,他从不曾有过如此深刻的画面。无论在众人的追捧中,还是在长辈的欣赏中,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以前一直觉得一日之事和十年之事都是一样的,于他的心中无甚有分量。 而如今他的心是雀跃的跳动,好像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有了声色。见他没有回应,她用手探了下,险些跌倒。 他看着她的眼睛,丝带后的双眼仿佛有些无助,他语气轻柔地说: “你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替你折几束梅花来”。她担忧地皱了一下眉,说道: “你小心些,路滑。” 38.雪夜微暖忆往时 今日的雪晚间下的格外的大,我正在房里煮茶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门一开就看到头上积雪小脸通红的卿月,急忙把她迎进来倒了一盏热茶。 她竟从身后拿出一把梅花来,笑盈盈的看着我说道: “今年梅花开的格外好,你不便出门,我便予你折来”。我的目光都不在梅花上,而在于她冻红的鼻子冷的要命的手上。 心疼不已的替她搓手,眼泪不自觉得流下哽咽地说: “你自小在雪里迷了路伤了眼,如今却还替我去摘梅花,若是眼疾发作,你一人在外我怎么放心。”想起幼时在雪地里找到她时,她捂着眼睛哭的让人心碎。 困在雪里又看不清路,幼小的她一个人该有多害怕。回来之后连着几天都在发烧,无数次在梦中呓语惊醒,犹如昨日。 我自小身体不好,卿月总想方设法逗我开心哄我吃药。每每为我做些我想做的事,也是费尽心力。 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个被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可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我内心时常不敢接受她的好,接受的越多,心里越愧疚。可她跟我说家人就是会互相拖欠,这没什么不好的。 有时候我觉得她极尽灿烂,有时候又异常坚强,甚至有时候也有一些任性和执拗。 可只有她眼里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异类。在我们出生之后,曾有算命之人明言: “天赐厚福泽降龙气,命中两女实乃门户兴旺之所在。而我先天不足缠绵病榻,故卿月总被寄予厚望格外看重”。 我也因此时常受些冷言冷语,可卿月总是会时常来看我。私下里总给我带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喜欢的都会私自给我送来。 和卿月长大的时光里,我从来没有备受冷落的阴影,因为我知道这世间有一人终是实实在在的爱我。 我把卿月揽在怀里,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我的心格外暖。她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弱弱地问: “今夜我可以与你同榻吗”我笑着看她,逗她道: “你若不怕爹责问,只管睡。”她倒一股不怕死的气势: “从小到大,我又不是没被打过,何曾见过我怕。”若我没见过她被打,我也就信了。 幼年记事之时,我独自一人在家却遭贼闯入,准备捆了我向爹娘要点赎金。 却不知怎的,贼人举刀还未伤到我,却直接被弹开。霎时间擦出的火光星子飞溅,房子就烧起来了。 算命的人说家中怕有不洁之物,自此之后我便是独自睡觉。而卿月想与我同眠,总会遭到爹的责罚。 和卿月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许多,说的人多了,我自然也知道为什么 39.梨汁煎雪亦逢君 早上醒来,咳嗽不止头重脚轻。卿月关切地摸着我的头,不停的用帕子给我擦身却毫无作用。 她欲着急地请郎中,我烧得迷糊,强打着起身拉住她又含糊不清地说: “若请郎中,势必都得惊动了,又免不了责罚……”说完我歪着脖子便晕睡过去。 卿月心上焦急万分六神无主,忽想起幼时高烧不退时喝的梨汁煎雪汤。 急忙穿好斗蓬揉了揉早起还浮肿泛红的眼睛,正欲收集些晨间的新雪。 眼睛仍有些刺痛,转过回廊看着地上的雪,竟有些眇眇忽忽。突然间眼前一黑,好似撞到了人。 卿月退了几步,才艰难看清了来人。清绿的长袍,发冠银白如雪,面色似玉鼻梁微挺。 一脸清和之色,让人觉得亲近。 “姑娘前日可是去雪中折过梅花”卿月仔细听着他的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又着实想不起来。冥思苦想的样子有些傻得可爱,他随即道: “在下衡阳派弟子柳眠溪,得掌门赏识故在此处小住。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不知姑娘闺名,可否告知。”见他彬彬有礼,便揖礼道: “唤我卿月就好,望公子在此不必拘谨。小女子久不见外人,让公子笑话了。”他倒笑而不语,侧身为其让步。 人影移动,雪映射的光忽然有些刺眼,面前明晃晃一片什么都模糊了。 卿月踩空眼看就要跌倒,腰间却被扶了一把。朦胧对视中,她羞红了脸。 柳眠溪慌忙抽回手,十分歉意的说: “在下并非故意,望姑娘见谅。”卿月低头未看他,起身就走。柳眠溪着实有些不放心,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一路随在后面,没想到竟一路到了前日折梅花的地方。 见她拿着盛具小心翼翼的接雪,走近些看那眼圈依旧红红的。他又凑近了些,小声的说: “我来帮你吧,你站在这儿不要动。”话音刚落,卿月却被吓了一惊灵手里全洒了。 眼睛开始有些疼,本来想重新再收集却连捡起盛具都异常艰难。她的眼睛再一次模糊,却能感觉到柳眠溪搀扶着让她在一旁等候。 她初次觉得原来看不清了,也并不一定就让人害怕。柳眠溪一路扶着她唯恐她摔倒,十分仔细的告诉她脚下的路,安然的把她送回去。 睡梦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唤我,努力睁开眼看到笑意盈盈的卿月。扶我坐起给我喂汤药,看着这碗里的东西,我好奇的问: “这是哪个大夫开的药啊,竟没有一丝苦涩的药气。”卿月解释道: “这是梨汁煎雪汤,退烧最为灵验。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你得喝完。” 40.卿月迷失无踪迹 卿月自那日回来,着实有些异常。时而倒进我杯盏的水洒在外面一半,时而对着我旁边的椅子说话。 直到那天我穿上了卿月送我的衣裳,她十分的欢喜。她知我喜欢紫色,便送了我一件紫色的流仙裙。 裙摆飘飘清逸流动,袖口又点缀着紫色极光的小萤石。不小心被茶水浸湿急忙换下晾干,换了件素色的小袄,想着就是脏了也不怕。 卿月拉着我的手调皮的说: “轻袅,你穿上这身真的是清逸绝尘。紫色着实衬你,看得让我都心醉”。 我撇了一眼衣服,又用手在她面前慢慢晃动竟然毫无反应。轻轻唤她的名字,她随着我的声音与我对视。 我靠近一些,她的面色如故。眼泪顺着脸颊淌落在手上,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知道她不想让我发现她的无助,也不想让我难过。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抱着她久久不愿撒手。 我努力的控制气息稍匀,生怕她发觉我难抑的情绪。直到管家来寻她才姗姗离去,临走还悄悄嘱咐让我等她。 看着她的背影,我有些难过。我有孤独和闲适,而她有热闹和拘束。我和她都羡慕彼此,却永远遵循自己的选择,抑或说生来我们就别无可选。 孤独和闲适是我早已习惯的生活,午后小憩被前院的嘈杂吵醒。我走在廊前唤来小厮问道: “你怎在这内院之中,前院是出了何事”那小厮虽不知我是谁,却也毕恭毕敬礼数周到的回道: “掌门和大小姐去凤阳祠,掌门刚下车那马竟像发了疯似的,拖着马车就疯跑起来。不消半刻就不见踪影,大小姐还在车上。掌门苦寻未果,正发火呢!”我当即眼前一黑,跪坐在地上。 那小厮准备上前扶我一把,我摆手道: “不必了,多谢。”随即又看了他一眼,宛如救命稻草一般。我十分渴求的说道: “麻烦你尽心的找,若能找到,我们必有重谢。”晚些时候,家中的人尽数出去找。 我守着冷清的房子,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一件宝贝。端着杯盏的手一直在抖,我想着和卿月的每一个场景,心里疼痛不已。 可我能做什么我也许更心疼的是,她拼尽全力能给我的,我竟不能报以万分之一。 我甚至于替她不值,这样的废物凭什么值得她爱。我的心里此刻极其的容不下自己,愧疚自责把我折磨的头痛欲裂。 41.月色寒寂寻归影 眠溪在此数日在下人口中才知晓,原来卿月幼时曾在雪中久困伤了眼。 难怪初次见她在雪地中那般彷徨无措,他竟以为她是盲女。第二次见她,分明看清了她的眼睛,只是神情略有些不清。 如今又听说她被马车惊了,心下焦躁不已,立马出去昏天黑地的寻。寻了五个时辰,他的嘴干的快冒烟了。 都没有精力去喝一口水,只想着天都黑了她该多无助。他的脚力比一般人好,不到五个时辰便已经踏遍了全城大半的地方。 如今只需要将剩下的地方细细查找便是,找到的希望已经近在眼前。终于看到了一驾马车,前帘上绣着凤凰的图案。 大抵应该是凤阳派的马车,那卿月定然也在这附近。他加快了寻找,夜色深了想要看清着实不易。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仔细辨认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在拐角的地方,看见有光影浮动小心的走过去查看。 终于,看到了此刻最期盼的人。她拿着半块破镜子,用眼睛努力的感受着折射的光影,不停的晃动引起来人的注意。 她的身上没有焦急和痛苦,脸上也多是平静之色,好像不惧任何危险。 他轻轻走过去,对上卿月的眼神后他看到了顺着月光而下的眼泪。卿月看到他的时候,仿佛世界轰然坍塌,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柳眠溪扶起她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如雪,他努力的想要捂热她的手却发现他也没有暖多少。 刚刚站起身的卿月,浑身哆哆嗦嗦根本走不了路。柳眠溪脱下他的外袍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抱在怀中小心地放入马车。 他尽力的为她盖住安慰道: “我幼时最喜骑马,什么样的马都能驾驭。你相信我,一定会把你安全的送回去。别怕,有我在。”又怕她太困睡过去,又脱了件衣裳给她严丝合缝的盖上才放心的驾车往回赶。 晚上的路不比白天,想要安然的回去,必得十分的小心。借着朦胧的夜色,柳眠溪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只为少些颠簸。 他看向马车里熟睡的脸,觉得这般的费尽心力也是万分的值得。直到子时之后,他们才回到了凤阳派。 寻人的家仆还未归,我又一夜未眠。见到卿月的那一刻,我亦是涕泪横流。 这也是我初次见到柳眠溪,传说中得天选之子。丰神俊朗的脸上却有些倦怠,料是他为了寻找卿月废寝忘食穷尽心力。 42.欲见不得徒相思 卿月眼疾复发病势汹汹,郎中交代需静养。我总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去看她,为免打扰她休息,每次都不敢久留。 雪下得极大,我披上厚厚的斗篷抱着暖炉径直去看卿月。却在廊前不远处看到站在那儿远远眺望的柳眠溪,既没有进门去也没有离开,我以为他是看望后准备走。 瞧了他一眼就径直走进卿月的房间,看着卿月面如纸色沉沉睡着。鼻息有些沉重,眼角的红肿还未褪去,睫毛上有微微的湿润感。 实在不忍吵醒她,就准备在这附近走走静待她醒来。当我掀起门帘竟发现他仍在廊前,便上前搭话: “你在这儿还住的惯吗” “一切都好,多谢款待”,他看着卿月的房间,欲言又止。随即又问道: “她怎么样了”我知道他心中牵挂卿月,便含笑而问: “你为何不亲自去看她”他脸上有些许温柔而下一刻又极为克制,沉静的说: “我不过是外客,怎能随意进她的闺房,于她的名声有碍。只需知晓她好,我便安心了”。 我有些佩服他身上的君子之风,好奇地问道: “多谢你把卿月安然带回来,不知柳公子如何与卿月相识”柳眠溪的脑海浮现的是那日她撞进他的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眼睛微红略有无助,让人想把她抱在怀里小心呵护。他的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又立马被隐藏。 只淡淡的说: “前些日子在梅花园里遇见过。”难道是卿月去采梅花的时候正好碰上的,我总觉得他有些让人摸不透。 想来,他到底是不会置卿月于险地的吧。他见我脸上有些疑虑之色,欲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转身就要走。 我叫住了他,小声的嘱咐: “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家的贵人。我敬你是君子,如果你想要见她,我来帮你。”他怔怔的看着我,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恐怕是误以为我之前的言语透露着抵触。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期望,嘴上却说: “无妨,她若无事就好”。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好意变成了泼上脸的冷水,比这大雪天还冷。 再进门时卿月精神稍好些,我接过下人送来的粥,放在嘴边吹凉一口一口的喂。 喝完了粥扶着起身坐在床前,她茫然地看着窗户透过的影,伸出手虚晃着。 我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今日下了好大的雪,我在廊前遇到了柳眠溪,你想见他吗”卿月的目光愣住了,眼神下垂有些无力,只摇了摇头。 呢喃着: “我这副模样,怎能去见他……” 43.两情相知未相识 眼看半月过去了,卿月的眼疾虽未大好,却已能勉强看清。柳眠溪得掌门急召,便收拾好行囊欲离去。 卿月一大早便急急忙忙拉上我去置办些礼物,说要让他带回衡阳分给师兄弟们。 从早上逛到了黄昏,连午饭都没有吃上饿的我人都要漂浮了。为了多多的买买买,我俩竟然没有带旁人出来以免横遭劝阻。 饿的不行,还要提的大包小包的礼物赶在天黑之前回来。整理了大半宿,终于赶在第二天厚厚实实的装了半箱,为表心意又在上面用彩缎包裹的严严实实。 所谓人靠衣装,这礼物包的好看才重要,为此我们还颇觉得意。当凤阳一行人在门口送别时,看到马车上彩缎大箱子,柳眠溪脸色一变。 就听见人群里有人指着箱子说: “这装的是什么宝贝,倒还蛮喜庆的嘛。”旁边那个人转头说道: “这,像不像聘礼你看这包的极为讲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眠溪的手不停地拉着自己的衣角,强迫自己吞了吞口水恢复平时沉稳的模样。 卿月因昨日睡得太晚,今日起的迟了。从里面飞奔出来险些冲出了大门外,好在人多又拉了她一把。 人群中只听见大喝一声: “怎能如此无理!贵客未走,你就在此骄横起来了!”卿月被吓得肝颤,这也是柳眠溪初次见凤阳掌门如此大火气。 她滴溜着眼珠,十分不情愿的低着头跪在地上,努着小嘴回道: “今日欲送贵客,冲撞了长辈,望爹爹恕罪。”看着她一副不服输的机灵样子和见到他的时候不太一样,多了几分少女的俏皮和任性,他的眼角难得有一抹舒心的笑。 长辈们见她伤势未愈又极其懂事,温和说道 “你有这份心,实属难得,起来吧”。抬起头时脸上笑的极其灿烂,少了清冷多了些娇憨。 能让他在临走之时看到这样的她,也十分满足了。能在何时何地想起她的时候,内心都能有暖意,仿佛她成了眼底的最后一抹亮色。 他取下身上的玉符,看着卿月又将玉符交给了凤阳派掌门。娓娓说道: “后生在此叨扰已久,承蒙各位照顾。身无长物也无贵重之物相赠,此乃衡阳派疗香玉符,有凝神静气调息修养之效。若掌门不弃,还请收下”。 在众人的目视之下马车缓缓而去,卿月的心好像多了些落寞。她喃喃自语: “原来孤独和落寞是这种感觉,我不喜欢。”众人一一散去,而有一人仍就站在原地。 当卿月缓过神来,才发现爹爹一直看着她。立马脸色一变,极其恭敬。 当玉符交在她手上,她有些吃惊和不解地望着那面色如铁的爹爹。 “看着你又把东西交给我,不就是想让我直接给你嘛。竟然把主意打在我头上,此人心机太深!”接着气哼哼的走了 44.衡阳之变生枝节 柳眠溪刚走一日就在路上接到了两封急召的信件,其中一封终于得知了缘由。 衡阳近日多了些武林之士,声称要切磋剑法。虽说比武切磋十分常见,可这些人随意揪出一个人便强迫他比武,这明显是上门找茬。 且他们出手阴毒,已有许多人重伤,掌门欲阻拦也被他们挟持。信中提到他们非要见衡阳首徒,想要见识衡阳绝妙剑法。 其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掌门让他速去搬救兵来驰援以解衡阳之困。 眼看这六派中唯有和凤阳派有所渊源,为解燃眉之急他速转车头奋力赶向凤阳派。 可马车终究太慢了,他最终弃了马车快马奔向凤阳派。本来一日的车程,他只用了半日。 当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凤阳派的门口,管家速报掌门。掌门将他迎进门,十分关切的问: “发生了何事”柳眠溪摸出了那封信件,掌门得知消息后立即聚集人马。 预备今日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先将他安置下去休息,卿月知他又回来兴高采烈的想去见他。 无奈直到夜深了他才忙完回到房中,四下无人时她悄然溜进了柳眠溪的房间。 习武之人自是警觉,她刚一进去门就感觉明晃晃的刀已放在颈间。冰凉刺骨吓得她一激灵,险些割破了皮肉。 惊得柳眠溪一身冷汗,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幸好今夜都忙着整装待发无人顾及他,四下里也十分的安静。 柳眠溪放心拿开手,却在黑暗中极力和她保持距离。这黑灯瞎火的,要是有人发现她在房间里,于她真没什么好处。 可是见到她又当真让他十分欣喜,他就在这样的纠结当中努力的克制着自己。 卿月见他不言语,极小声的问道: “你今日怎么回来了”他为了听清楚些,又靠近了点。卿月在黑暗中看不清他到底在哪里,顺手一摸拉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步跌进他的怀里。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就是在这黑夜里,也让人尴尬到无地自容。两人都愣住了,却谁也没有推开,竟然半天都无人说话。 半晌,他装作一动不动却心跳极快,声音低沉的问道: “你的眼睛好点了吗”卿月只嗯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仰着头问道: “你是衡阳派的大师兄”柳眠溪没想到她会问这,如实的说是。她倒没有消停的意思,又接着问道: “传闻中衡阳派大师兄的剑法是最厉害的,我自小就喜欢剑法,奈何无人教我,衡阳派收女弟子吗”听她这么问,他竟噗嗤一笑地说: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衡阳派只收男弟子。”她竟十分泄气和不甘 45.形如随影不相离 两人在这黑夜中僵持不久,卿月揉着眼睛抵不住困意,竟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犹如捧着一件至宝,轻轻的为她盖上了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就在门口守着坐了一夜。 天朦朦亮,院子里就活络起来。众人准备就绪就要出发,卿月却不见身影。 柳眠溪倒也没多想,便和所有人马一起出发了。因为情况紧急,所以行进迅速。 折腾了一日人困马乏,他们便找了个地方住下准备明日再继续赶路。刚停下来,就发现有个人在路边吐了,总觉得身形很是熟悉。 柳眠溪走近一看,那脏脏的小脸十分的娇憨,看到他就一脸的笑意。柳眠溪愣住了,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他略显惊异问道: “你怎在此处,你如何来的”她指了指马车,柳眠溪实在不信她就这么来的。 她走近马车,拍了拍马车上的箱子,得意地说: “我藏在这被一起带过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睡一觉醒来就在这了。”柳眠溪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凤阳派大小姐的作派真是特别。 毫无大家千金的做作姿态,机灵又可爱。想着凤阳掌门未在此处,想必知晓定然着急,便立马寄出书信说明情况。 而卿月也发挥了无赖精神,怎么劝都没用一心就要跟着去衡阳派。过两日凤阳的信送到柳眠溪手上,也着实让他开了眼。 他以为掌门会十分担忧长女的安危,想着早点将她接回去。却不曾想掌门竟回了几个字:随她去,望护周全。 这下卿月放下心来,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跟着。白天随他们赶路,夜里总要睡在柳眠溪的旁边。 他倒能万分理解,生人在侧她总是不踏实的,柳眠溪便守着她睡熟再小憩入眠。 怕她晚上会醒,他就一刻也不敢离开。半月的路,他们赶了不到十天。 衡阳派建在衡阳山之上,刚到山门冷清异常,空气中迷漫着一种肃杀之气。 柳眠溪不放心卿月,随时拉着她的袖子,将她带在身后。衡阳派的大门却没关,一行人走进才发现院落中躺了些奄奄一息的弟子。 柳眠溪扶起一人用过穴之法为他舒通经脉,然而好像并无作用。细致之人一眼看出,那些弟子已经脉尽断无力回天了。 众人为其包扎止血,又将其抬入殿内细细调养。而始终未发现始作俑者,四处察看未果,众人商议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 46.相携与共寻良药 到了衡阳派眼前一片凄怆景象,除了院门口的重伤弟子其他一无所获。 近十日的风餐露宿折腾得人困马乏,众人也需安置休整。没想到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大部分人竟口吐白沫神志不清。 来的仓促还未做吃食只是喝了些水,想是水有问题。着紧地去山后察看古井打上一桶水来细细辨别,竟是伤人肺腑的毒药且剂量不小。 若是救得晚了定会肠穿肚烂,此人真是歹毒。如今就是再炼解药也得花些时日,可加上凤阳派已有百十号人身中剧毒。 这些人命都系于他肩上,形势刻不容缓,立即开始查阅书籍寻解毒良方。 衡阳派的藏书阁规模极大,不比前殿小,卿月无聊也时常去逛逛。她一女子也帮不上忙,上药的说男女授受不亲死活不让她来。 下厨的都是凤阳派的人,根本不敢让大小姐来动手。她也只能到处看看,唯有藏书阁倒挺让她喜欢。 她本来准备溜进去,却见门未上锁就径直进去看看。里面安静地出奇,还能听见窗外树叶落下的声音,刚想找个地方坐坐就被一本书砸了头。 抬头一看,就看到柳眠溪那傲人的下巴,眼神探究地看着她让人头皮发麻。 看着她恍惚的有些没站稳,眼神躲闪的样子,他扶了一把问道: “你怎么在这,可是无事可做”问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愧疚,此地不比凤阳热闹,近日事务太多都无暇顾及她。 本来金尊玉贵的养着,如今到了这儿连温饱都成了问题更别说这山上无趣了。 卿月倒直接说道: “别处都用不上我,我只能来帮你的忙了。你是准备找解药吗”柳眠溪眉毛一挑好奇地问: “你会医术还是用毒,难不成你还通药理”她翻着书页淡然道: “久病成医罢了,虽不全通,但药理还是略懂些,兴许能帮上你的忙。”柳眠溪的眼神里多了些希望,言语十分感激地说: “衡阳派自古不擅医术,对于解毒之法也只能勉力一试,如今有你在倒是事半功倍。若是成功,我记下你的人情,来日定当重报。”卿月两指敲着桌子垂下眉眼说道: “我这人可从不喜欢把恩情挂在嘴上。”他立即毕恭毕敬倒上一盏茶,举起两指斩钉截铁的说: “若能找到解药,我必报凤阳派的大恩。无论何求,在所不辞。”卿月倒没想到他会冷不丁的发誓,便立马打断道: “事还未成,也不知能否帮得上忙,你言重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必会有始有终。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么轻易会放弃的人”。 47.力蹙势穷陷困局 藏书阁相遇之后,卿月日日都在竭力助柳眠溪找出解药的线索。几天都一无所获,柳眠溪已开始焦头烂额。 这百十号人正等着救命,他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人命关天怎么敢懈怠,卿月饿了便喝些茶水,困了便倒在案上小憩。 眼见着比来时瘦了一圈,柳眠溪有点隐隐的不忍却又别无他法。如今已经不是自顾自的时候,面临的是破局的开始。 之后怕是还有更多的困难,而唯一的选择就是面对和解决。在苦熬了五日之后,卿月终于找出了几种对症草药,虽然药性不够强,但若是几种合理叠加使用说不定能解此毒。 如今也唯有一试,可这药卿月亦是毫无把握,试药风险极大。当她思虑万千十分为难之时,有一个瘦弱的中年出来愿意试药。 他本是凤阳派收留的人,作为凤阳派的一份子甘愿为大小姐试药。之后竟然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愿意试药,没有想到这药当真有效很快毒便解了。 柳眠溪得以松了一口气,卿月在连着这些天的苦苦坚持后昏迷了一天一夜。 柳眠溪闲时便去守着她,却奈何太忙总是无暇分身。衡阳派如今的现状极其艰难,掌门不知去向,投毒之人也无线索,师弟们伤重未愈。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向他们一步步紧逼而来。他们此刻却像是无助的猎物,被这背后的布局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若不能尽快找出凶手,那他们终将是被困在局中等着毁灭。若是为了灭衡阳派,何须将掌门带走又在井中投毒。 重伤的师兄弟醒来之后却又记不清对方的面貌,追查此事竟毫无进展。 凤阳派的一行人也在此数停留了数日,思虑之下还是欲回凤阳再重新商议。 卿月自凤阳派出发后一直未得好好休整,数日之后竟一病不起十分虚弱。 柳眠溪加紧欲回凤阳派,一路上都是他精心照顾卿月而心里也愈发愧疚。 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对她好像有说不出的感觉。她认真,善良,坚持甚至任性和执拗,就像是阳光照下来,落在他心上的婆娑树影。 特别,舒心而又难以忘怀,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可他心里总觉得,当卿月走近时,所有的光仿佛都在她身上。 守着她的时候心里很平静,甚至自私的希望这路程能再远些。可一边又时时警醒自己,肩上的责任太重须得坚持下去 48.祸患又起独身去 当柳眠溪正赶往凤阳派之时,祟阳派的弟子早已火急火燎的赶到。祟阳掌门忽然身中奇毒,全身赤热溃烂恐性命危矣。 弟子百般无奈也唯有求救于此,在堂上痛哭流涕着实让人动容。柳眠溪一行人终于赶到,才知江湖形势不容乐观。 凤阳派虽能帮一时,却总有鞭长莫及力不从心的时候,各大门派接连出事这其中必有蹊跷。 柳眠溪欲独自前去打探,留下了卿月和衡阳派重伤未愈的弟子在府中调养。 崇阳派的处境更为复杂,掌门中毒弟子溃散四逃却离奇死在了各处,身上既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 崇阳派本是立派最久的门派,连传四代宗师皆为六派当中四雅最出众的,备受江湖人的赞誉。 此时竟遭罹难,这背后之人的目的尚不明晰。衡阳派和祟阳派似乎均不是最后要达成的目的,若是门派之间相继出事,恐怕背后的阴谋必将是一网打尽。 这背后最后的受益者是谁,怎么也想不到。祟阳派掌门的毒已入经脉肺腑,只能服下从凤阳派带来的解毒丹药暂缓毒性。 虽不能完全将毒解干净,却能为他们争取些时间。他们日以继夜的追查弟子死因,又时时担心掌门的毒会随时发作便独留一人来服侍掌门。 只是每到午后柳眠溪都会定时去察看掌门的情况,幸好情况都还算稳定。 一日在后山瞭望四野,感觉从高处可能会发现些被忽略的线索。随及看到一人在放鸽子,身影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几日之后,在后山房顶上出现一只鸽子,仿佛与上次是同一只。那就意味着上次的鸽子飞回来了,那崇阳派近日定有什么变数。 为免打草惊蛇,此事还不能和任何人说起,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多了些防备和心眼。 若是有什么人最好上手,便是毫无行为能力之人,故而他去看掌门的次数又勤了些。 料想凶手下手不便,他又伺机为其留出空隙,却又暗自留意观察。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拿起包药粉加在茶水中,将掌门扶起正欲灌下。 柳眠溪上前掀翻了他的杯盏,拿着剑冷冷的望着他说道: “原来是你,前几日放鸽子想必是为谁传信吧。平日里见到你的时候不多,只有来看掌门的时候对你才有些印象所以我总觉得熟悉又说不上来。你若能如实说出这背后的隐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条生路。”可他只是站起身来,邪魅一笑之后竟咬舌自尽了。 柳眠溪未想到他会如此决绝愣在了当场,当他反应过来发现对方已毫无气息 49.再回故地解危局 毒害掌门之人死后,柳眠溪总觉得近来发生之事环环相扣,好像意有所指。 可是实在不明白这的最后目的到底是什么,总是追循不到他下一步的想法。 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让柳眠溪在这次破局当中显得十分的被动。而危机也在步步逼近,掌门之毒竟一日急剧恶化,让他们措手不及。 若是解毒唯有想到用毒了得的宿阳派,他只得立即传信求援。宿阳派掌门十分的热忱,连夜快马飞奔而来。 到了之后还未歇息喝口茶,立马连夜为濒死挣扎的掌门解毒。他们守了一夜,宿阳派掌门出来之时,脸色苍白十分倦怠。 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性命暂无大碍,还需要多加静养,房中的香不利于修养,便撤了吧。”说完看着我神色异然的问道: “你是之前在比武中获胜的衡阳派弟子你怎会在这儿”柳眠溪恭敬地回道: “掌门不知,前些时候衡阳派和崇阳派先后连遭祸事,晚辈是前来打探的,不过也未曾找到任何线索。不知掌门有何发现高见,相信对于用毒一事,宿阳派更能了解其中玄机。”宿阳掌门本是极洒脱之人,转身便走向厨房说道: “饿了,吃了东西再说。”直接在小灶边上拿了几个馒头,又在屉格里端出两盘肉。 坐下就开吃,还一边热情地招呼柳眠溪一起上手。他那熟络的程度,倒让人觉得他像是在宿阳派。 他坐着吃的心安理得大快朵颐,柳眠溪到十分诧异的看着他。宿阳掌门看出了他的意思,示意他坐下一起吃。 吃完所有的东西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他才幽幽说道: “我本是祟阳派的弟子,祟阳派规矩甚多约束极严,我又天生洒脱惯了,不堪约束便自请下山去。后来机缘之下创立了宿阳派,我便再未回过这里。”柳眠溪看出他脸上有些落寞之色,说道: “原来如此,掌门此次前来实属重情重义,晚辈佩服!”宿阳掌门看他如此了解人心,露出了忧虑的神色说道: “不知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还未及他说完,柳眠溪便点点头应下,倒是让宿阳掌门出乎意料,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宿阳掌门低声说: “这次回来,欲将自己当成崇阳派的弟子,再此就不必叫我掌门了,鄙人顾清庭,今日得见衡阳派首徒,幸会!”柳眠溪行礼道: “晚辈柳眠溪,见过掌门。”刚说完就看到顾清庭把手放在嘴边做出了嘘的模样,柳眠溪急忙改口: “顾……”却半天不知道该唤什么。顾清庭见他很是为难,皱了下眉说道: “在这先不论辈分,你就先叫我顾大哥吧。” 50.精心设局引蛇出 顾清庭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更多希望。祟阳掌门的毒已解了七八分,下毒之人也查清是被人收买,再想继续追查却发现收买之人已惨遭不幸。 这背后布局之人,永远能在他们前一步将线索切断。柳眠溪觉得坐以待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今唯有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只有掌握了主动权,他们才有一击制胜的机会。顾清庭想到若是中毒,那我们就制造毒发的假象,就知道他们下一步的目的是什么。 当夜他们就在一起详细的做了计划部署,事先仿制对方下的毒药,再让所有人服下。 伪造成他们下毒成功的假象,等对方露出破绽之后再服下解药。计划刚开始,顾清庭就开始不分昼夜的研制毒药,调配的每一分都不能出错,否则毒性便会有所影响。 毒药研制成功,解药的研制就更加迫在眉睫。若是研制不出解药,那毒药也绝不敢用。 解药的研制更加一波三折,需要一种极特殊的药材——风白止,叶为锯齿状,花如孔雀羽,一般其生长在毒蛇出没的深山一带。 有时叶片会沾染上蛇毒,因而采摘也极其危险,若中了蛇毒不到三个时辰便会殒命。 柳眠溪甚至没有多想,便自告奋勇而去。顾清庭着实不放心,便给他带上解蛇毒的丹药。 此去虽然危机重重,但他心里也是焦躁不已,若还不能抓出幕后之人,可能江湖遇害之人会更多。 找了两天两夜,他的眼睛已经累得满是血丝,躺在草丛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朦胧。 在这种朦胧的感觉中眼前浮现出的是卿月的脸,原来看不清楚是这样的感觉。 大概就这一刻他最能体会卿月的处境,心里还念着她是否安好,下一刻便沉沉的睡去了。 天空微明,草上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让他眼前一亮。他迅速坐了起来,看着不远处如孔雀羽一般盛开的花骨朵,他的心十分的雀跃。 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意喝了几口露水,他便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回。 顾清庭也是等的坐立不安,又十分担心他的安危。如今祟阳派的生死,衡阳首徒的安危都系于他一身,当柳眠溪把药材放在他面前,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日以继夜的捣腾制解药。 功夫不负苦心,又加上顾清庭本是用药奇才,无论是下毒还是解药,都能比别人技高一筹。 为确保药效,须得有人试药。还未等别人劝阻,顾清庭就一声不响的服下了毒药。 毒发症状的确与之前掌门所中之毒如出一辙,柳眠溪实在不忍他如此痛苦不堪,便将解药塞进他嘴里。 不消半刻,便全然无恙,这证明解药有疗效。计划便随之开始了 51.巧破僵局故人归 为免打草惊蛇,柳眠溪和顾清庭欲悄然将毒下在早茶之中。崇阳派最重四雅,品茶冥想乃是弟子的日常功课,每日晨起都得以茶醒神开始一天的修炼。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半刻纷纷开始觉得晕眩,继而眼睛红肿皮肤赤热。 若救治不及时,就如祟阳派掌门一般逐渐全身溃烂。柳眠溪在暗处察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此次下的毒剂量不大,并没有掌门中的毒那么重。想着白天动手或许扎眼,那晚上下手的几率恐怕会更高。 等到晚上天渐黑大家都各自安置的时候,顾清庭藏在暗处,柳眠溪则上了房顶一直凝视着下面的动静。 等了许久子时刚过,就看到有一人影出来,手里拿着信号烟花正欲传送。 然而他十分警觉的观察四周的情形,一番察看之后才放心的点燃了烟花。 烟花放出数丈,火光四射引人注目,放完烟花他迅速回到殿前,却被藏在暗处的顾清庭迷晕了。 柳眠溪看到似乎没了动静,从房顶下来问道: “你怎么把他迷晕了,应该绑了之后问清楚啊,你这下手也太快了。”顾清庭倒一脸无辜的说: “手顺了,我这浑身都是药,这不比刀剑来得快嘛。”这两人如果撇去辈分,打起嘴炮来这真像自家兄弟一样不留情面。 连夜就把这个人五花大绑关在房间里,又守了一夜。翌日,天刚蒙蒙亮,在弟子晨起之前,顾清庭又将解药兑入茶水中。 折腾了一夜,做好这些,他便自顾自的回去补觉去了。也就两盏茶的时间,谁也想不到院门打开的时候,来人竟是祟阳派大师兄慕容辞。 他的精神不佳,眼神萎靡,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见到顾清庭时,他的眼神里有些异样。 都以为他是在外面极其艰难才回来,所以看人有些防备,也并没有多想。 午饭过后,柳眠溪独自去审问报信之人,上次服侍掌门之人自尽后,发现祟阳派当中仍有奸细时,他们相信这背后的事情绝不简单。 而顾清庭则在前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早茶过后弟子们的毒也都解了,因此也未声张此事。 弟子们都当是当日吃坏了肚子,并未察觉异样。顾清庭与慕容辞是旧识,许久未见情意亦寥寥。 慕容辞自回来之后,多是在房间静养不问事不见客。弟子们倒不觉得怪,祟阳派立派久规矩严,大师兄为众弟子表率。 平日里不苟言笑做事严谨,深受掌门器重。可顾清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毫无立据,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52.迷雾重重锁深秋 顾清庭心中疑虑重重,欲盘问那日被绑之人,为避免他寻死,嘴上都塞着布团。 拿下布团示意他不要声张,顾清庭娓娓而谈: “无论别人许了你什么荣华地位,现在你连这个门都出不去。你能不能到手的富贵,还得要看我。你若说了,兴许还有机会。若闭口不言,如今就这方寸之地,你是插翅也难逃。我若要你死,只需动动手指,你便有千万种死法。我就想听听,你有什么可说的”那人立即神色有点慌乱,眼神躲闪仿佛在盘算着。 顾清庭看清了他的动摇,又低声说道: “你若不说也没关系,我敬你是条汉子,会让你死的痛快些。”此话一出,那人当场愣住了。 顾清庭趁热打铁,从身上摸出药瓶正欲动手。忽然瞥见门口有人影,再仔细看时早已没了踪影。 而绑着跪倒地上的那个人,身侧已经湿了一片。顾清庭想着此人着实不经吓,刚刚门口的那个人难道也是线人 顾不得审问,他急忙去找柳眠溪商讨此事。若是他们当中还有线人,那现在所做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当务之急,得放长线钓大鱼。若同为线人,那必定会想办法营救那个人,或者为避免暴露另外的暗桩,那个人会选择自尽。 如今就静观其变,等着看是哪种结果。慕容辞休整数日精神渐好,为感念顾清庭和衡阳派弟子的相助,特意下山运了酒上来办了一场宴席。 当夜气氛十分的热闹,众人也很是尽兴,大家都醉得不成样子,跌跌撞撞的各回房休息。 宴客的酒都在殿上,遗忘的灯盏爆出灯花的火星落在地上,点燃了一片火光。 直到火势串到房梁,冒出的浓烟让熟睡中的人有些呼吸不畅,众人惊醒过来都到殿上救火。 黑暗和火光相互融合,终于在众人的合力之下成功扑灭。此刻大家都倦怠不已,直到翌日顾清庭才发现,关在房中的那个人胸口中一刀气绝身亡。 想起昨夜异常的火势,不禁有些不寒而栗。和他一样想法的柳眠溪,一大早寻他未果,也去了线人的房间。 同样的场景,让他惊愕不已,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此刻又断得了无踪迹。 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言明,都知道昨晚的大火有蹊跷。宴席是慕容辞提的,酒也是他买的,而且他回来的时机着实可疑。 可是现在毫无证据,光靠推理也得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如今的局势,仿佛推着他们往更深的漩涡里去了 53.心照神交得知音 慕容辞的出现,又生出了许多变故,怀疑的焦点仿佛又重聚在他身上。 顾清庭有些困惑,而柳眠溪看出了他内心的矛盾,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若还在崇阳派,如今的大师兄恐怕是你吧。与你相处这些日子,深知你的能力超群非常人所能及。”顾清庭苦笑看着他道: “我这等背离礼数无视规矩的人,怕是当不成祟阳派的大师兄。”柳眠溪眼看话题对上便想再深入些: “我倒挺好奇慕容辞,那十足的大师兄派头比我这衡阳派首徒风光不少啊。”顾清庭目光幽远,回忆着曾经: “当年我与他都是祟阳派的好苗子,因他行事极符合大家风范,便被掌门提携在身边多加教导。他行事谨慎向来如此,可我总觉得这次见他有些不同。”柳眠溪说出了他的顾忌: “你是觉得他也是这些问题中的一环”顾清庭看着他,眼神多了些认可和动容之色,只一个眼神柳眠溪便明白他。 重回故地的惊喜,再见故人的惊异,和如今不解的错愕。局势与他们之间,混乱得让人有些疲惫。 直到凤阳派传来消息,怕他们势单力薄,又派了些人手前来。这让他们在绝望中又看到了希望,凤阳派一行人中有郎中有守卫甚至还有持羹的婆子,还送来了几箱急救的药物和干粮,想的倒是极为妥帖周全。 送来的东西堆满了前殿的角落,不得不说凤阳派无论在哪都是大手笔,财大气粗的气势不得不让人赞服。 在跟崇阳派的人交接之后,晚上又是一场接风洗尘的宴席。因殿内损毁还未修整,故宴席设在院落中,举起杯中玉露堪与星辰共饮好不惬意。 连着几日,凤阳派的人都在帮着一起修缮被火烧过的正殿,他们手脚麻利做事细致让人十分的放心。 就连伺候的婆子除了持羹做饭,也顺道会照顾掌门的生活起居。门口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殿内的摆件擦得一尘不染,而每个房间也放进了新鲜的盆栽。 好像自凤阳派的人来这里,一扫之前的阴霾变得气象一新。好像一切都在变好,可危险也在一步步靠近将要忘了它的人们。 掌门晨起有些不适,走到门口竟咯出一口血,毫无知觉晕死过去。顾清庭搜出所有的解药,一一试着却仍无起色。 幸而凤阳派送来的郎中,细细把脉疏通经络,却始终未能查明吐血原由。 只能暂服一颗解毒丹,日日扎针去除淤血,暂保无碍 54.知已相携破迷局 掌门咯血之后日渐虚弱,慕容辞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汤药。门下师弟放在门口的饭菜始终未动,总是端走又重新送来凉透了他都未吃一口。 几日未曾梳洗,脸上尽显沧桑而他终日不觉。这几日掌门的病势沉重,许是之前余毒未清,又许是病过一回身体再也扛不住了。 大家纷纷都去看过了,却仍无解救之法。顾清庭思虑掌门之毒忽好忽坏,似是人为。 若掌门一去,那祟阳派就由慕容辞做主,论受益最大之人显而易见。慕容辞细心周到的侍疾,旁人都看在眼里,若无证据恐难以让人信服。 今日送饭的弟子忽然腹痛不止,便由做饭的婆子将饭菜送来。平日里弟子通常是放在门口再告知一声就走,今日的婆子放下后迟迟不走,反倒敲着窗柩说: “今日送来的鱼是现抓的,肉质鲜嫩尝尝吧。”慕容辞有些诧异,将门口的饭食端进来仔细翻看又无半点不寻常。 心里有些疑问和不安,望着婆子的背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若是要下毒,也不必提醒他,虽不明白这其中有何意,还是钳些鱼肉放入嘴中,口味尚可似乎无毒。 他近日未进米粮的确是饿了,一条鱼很快尽入腹中。此时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又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一扫之前的倦怠。 师弟们也担忧他的身体,见他又精力充沛的样子才略略放下心来。顾清庭自从掌门病势沉疴,他便格外留意慕容辞的举动,连柳眠溪都忍不住打趣他: “你的眼神要是再深情些,怕是以为你对他有意思。”顾清庭撇了他一眼,一脸愁容,眉毛都要扭成疙瘩了。 柳眠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跨坐在廊前看着慕容辞消失的尽头意味深长道: “狡猾的狐狸永远逃不出猎手的耐心,坚持住。”顾清庭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 “你可有良策”柳眠溪伸了个懒腰轻松的说: “既然我们怀疑他,只需跟着他的行动。若他是有所图谋之人而迟迟不动手,那他背后的人也会逼着他动手。”顾清庭计上心头: “你是说他受人操纵”柳眠溪沉思道: “他回来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不得不让人多想。”顾清庭扶着下巴道: “要是他已然警觉起来,怕是就不再那么容易逮到他的把柄了。”柳眠溪冷笑一声,说道: “就算明知被盯上了,也会铤而走险,因为他别无选择。走投无路之人,通常给自己选的,都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55.变故横生至亲散 慕容辞行事极其谨慎,他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却依旧装作视若无睹。 前些日子送饭的婆子又端了些汤药前来,并嘱咐此药需趁热喝完药效最好。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慕容辞总觉得药有问题,迟迟未给掌门喂下。他思虑许久,决定去厨房寻找药渣,却一无所获。 等再去掌门房间的时候,发现药碗已经空了,掌门的嘴边有血。慕容辞颤颤巍巍将手放在掌门的鼻息处,却发现已经没有气了。 吓得他立刻瘫坐在地上,无法置信眼前这一切。理智告诉他应该逃走撇清关系,可是他却无比的想知道到底是谁谋害掌门。 路过的弟子发现房间里的异常,进门察看时发现掌门已气绝身亡,吓得奔走相告。 众人齐聚在掌门的房中,郎中一番检验发现掌门是中毒而亡。而此毒与之前所中之毒非同一种,是一种慢性催生毒药。 但具体不知道是何时种下,又是如何催发。催生毒药不是一种毒药,而是一类毒药。 通过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毒药功效覆盖和辅助而达到催发毒药最强的功效,故此类组合甚多,一时难以确定。 桌上的汤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碗中的药已空,证明掌门是在服药之后才气绝身亡的。 那慕容辞就有最大的嫌疑,且顾清庭能证明只有慕容辞在房中,中间出来了半柱香的时间又回到房间,房中从始至终都未有旁人进入。 掌门之死也只有慕容辞最清楚,但慕容辞仿佛受了惊吓,愣愣地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疑点的时候,他像发疯了一般指着药碗说道: “不是我,一定是送药的人下的毒。”顾清庭是用毒高手,他嗅着碗内的残留始终觉得掌门所中之毒与此大不相同。 郎中也接过碗细细观察,也是一无所获。慕容辞情绪极其激动,似有几分癫狂之状,顾清庭看不下去直接将他迷晕了。 崇阳派的弟子架起灵堂,众人纷纷前去祭奠。柳眠溪此刻的脸上十分的沉重,从衡阳之祸到如今祟阳掌门之死,这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这背后的凶手到底意欲何为,他们永远猜不透,好像明日永远都充满着未知的恐惧。 顾清庭为宿阳派掌门,此刻也不好跪在灵堂之前,只好以门派之谊吊唁。 慕容辞作为大师兄自然要出面主持,今日的他脸色阴沉,向众人行礼之后,跪在堂前守了足足一夜。 师弟们也不敢懈怠,直到凌晨慕容辞硬将他们遣回去休息,堂上只留他一人。 他喃喃自语: “您待我如亲子,我却未能报答。您走了,我至死都赎不了我的罪孽。再也没机会了,就让我随您去吧”说完便一头撞在了棺木上 56.飞奔取药救故人 当师弟发现他时,他的额角渗出了血,气息奄奄的倒在血泊之中。顾清庭将他带回房间止血包扎,却始终不解他为何会走到自尽这一步。 慕容辞浑身傲气,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这样的一个人,如今这么的挫败和沧桑。 顾清庭为他诊脉却发现他的功力不足一半,周身经脉倒行逆施十分混乱。 难道这才是他精神失常癫狂的原因,究竟这是何人所为。而当务之急除了盯紧这局势的动向,慕容辞所中之毒也刻不容缓。 此毒比想象中的更棘手,中毒者短期内功力渐失,最后会神志错乱而死。 条件所限提炼解药本就困难重重,这中间又缺一味极特别的药引,他与柳眠溪商量后欲回宿阳派取药。 他本可以不理会这场乱局,奈何有着与祟阳派的渊源,又着实放不下故人之谊。 柳眠溪明白这是他的选择,这一趟非去不可否则心下难安。顾清庭简单收拾行囊,骑着快马飞奔而去。 就在他离开的第二日,祟阳派的弟子便陆续莫名中毒,郎中迅速诊治才暂缓毒性。 多方查验才看出些端倪,此毒中有素心草,是一种罕见的令人五脏溃毁的草药。 因难以种植,现唯有精通各种毒药宿阳派才有,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毒发作甚快,短短一天一夜就有数人丧命。柳眠溪爱莫能助,只能期盼顾清庭能早日回来。 此时的顾清庭跑死了两匹马,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还未来得及吃上饭,就看到了门口摆成一摞的尸体。 他的眼里有些诧异和绝望,仿佛看到了眼前巨大的陷阱和铺天盖地而来的流箭,任何人都逃不了。 柳眠溪食不下咽,终日忧心不已,见到顾清庭的那一刻他终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柳眠溪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 “你终于回来了,他们中毒了,你快去看看。”拉着顾清庭的手飞快地跑进殿内,指着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却又让他们手足无措的人。 顾清庭搭上手正欲把脉,镇定的说: “没事,有我呢。”柳眠溪的心还是悬着,但看着他在心下就稳当许多。 他不明白平时那么沉稳的自己,为何在顾清庭面前竟这般浮躁。他就静静地守在身边打下手,拿着顾清庭的解药依次给他们服下。 让人奇怪的是此次中毒大部分都是祟阳派的弟子,可明明吃住大家都是一样的。 顾清庭未及多想便马不停蹄的为慕容辞解毒,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苦熬了两日后终于制成了解药。 57.疑点重重险象生 慕容辞服下解药之后,才悠悠转醒。醒来的他没有一丝感激,虚弱的他大喊大叫道: “你为何要救我,如今我就想去陪掌门,别无他念。”柳眠溪怕他伤害自己,将他死死的按在床上无法动弹,此刻的他像极一只易怒的野兽。 顾清庭喝着茶,目光深沉的看着他说: “你是想死还是想逃避你若是想死我有的是办法可以帮你,你若是想逃避,我看不起你。”只短短的几句话,慕容辞听完眼神一震渐渐安静下来。 顾清庭看着他的反应仿佛在意料之中,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刻你有什么想说的,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慕容辞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在柳眠溪身上停留下来。 柳眠溪立刻领会道: “想是都饿了,我去厨房给你们备点吃的。”就在柳眠溪刚到厨房外面就听着里面有人议论道: “他前脚刚走,立即就有人中毒身亡,听说他以前还是崇阳派的弟子,跟慕容辞还有些过节……”不用细听,都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柳眠溪推门而入,四下里看了一眼,众人立即四散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些言论着实对顾清庭不利,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他端着吃食走在廊前,听着顾清庭还在说话也不便进去打扰,便在廊前坐等。 而此刻的慕容辞内心既自责又无助,他极为隐忍的握着拳眼泪顺着他的鼻尖滑落。 他扶着额头缓缓地说: “之前我们为人所伏损伤惨重,而他们将我带走,又以掌门和师弟的性命要挟。让我回来掌控局面,只需配合他们即可。”顾清庭继续问道: “如何配合”慕容辞叹了口气,十分不解的说: “我也觉得很诧异,自我回来之后,并没有接到任何他们的消息。”他想了半晌犹豫的说道: “出事前所有的饭菜都是门下弟子所送,可有一日是那婆子送来的。”顾清庭听着也觉得有些奇怪,一边理清思路一边问道: “还有什么疑问之处”突然间灵光一闪,慕容辞想到连出事那一日的汤药也是婆子送来的。 大惊失色的说道: “除了汤药还有饭食,我记得是条鱼,她还特意嘱咐我尝一尝。”顾清庭仔细想着他说的这些,似乎意有所指,问道: “那鱼你吃了吗”慕容辞点点头又说道: “因为平日里送药的都是师弟,自然是要放心些。故而那婆子送来的药,我根本就没有给掌门喂下。”顾清庭一下就明白了他中途去了厨房,大概就是为了确定药渣。 58.将计就计佯癫狂 顾清庭想着之前的种种,暗觉形势对他们实在不利。与慕容辞商议欲将计就计,慕容辞不解问道: “你是想要我装疯卖傻”顾清庭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 “如今我们在明,别人在暗。想要抓出幕后之人,非得下点功夫。”慕容辞蹙眉道: “那为何是我”顾清庭头都没抬,轻笑道: “做戏就要做全套,前日里你可是险些丧命,谁也想不到你会拿命来做戏。”气得慕容辞额间青筋暴起,直接拿起茶盏就要砸去。 顾清庭的脸色立即和颜悦色起来,说道: “事关重大,唯卿可托付。事急从权,万望见谅。”说着斟茶双手递给慕容辞,慕容辞反倒不好再发作。 他疑惑的问道: “那我该如何做”顾清庭内心也十分的忧虑,他略微思忖道: “如今局势已乱,那不妨更乱一点,你佯作癫狂之状暂且不见人,细观其变吧。”慕容辞怔怔说道: “传出去对祟阳名声不利吧,如今掌门已死,作为崇阳派一份子更应安稳当下局势。”慕容辞与顾清庭自小一起长大,两人行事却相差甚远。 一个把所有都放在明面上,一个什么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会说话的受尽了长辈宠爱,有主见的越来越孤独。 如今再重逢,他们两人的对比越发明显。顾清庭看着他的脸有些怅然道: “掌门可将副掌门的手令交给你”见慕容辞摇头,他继续说道: “自小掌门就格外看重于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你可知为何一直未将副掌门的手令交予你”慕容辞眼中有泪说道: “难道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顾清庭点点头说道: “作为副掌门协理门派事务,面对诸多变故却未能随机应变。他如何能放心的全权交予你,你离他的期望永远差一步。”慕容辞眼圈泛红,或许是明白的太晚,或许是他让自己都失望了。 他一言不发,眼神呆滞神情困惑。在顾清庭出房间的那一刻,听见了他从极为隐忍的啜泣到嚎啕大哭。 他又似之前癫狂的模样,房间里的各种声响持续了许久。直到送饭的师弟打开门才看见一地的碎渣,散落的衣物和被子已不成样子。 他小心翼翼的移步到慕容辞的身前,将饭食递给他。慕容辞直接用手抓起就往嘴里塞,饭菜混着鼻涕眼泪一口一口的吞下。 小师弟吓坏了,飞奔到殿前口齿不清的说道: “大师兄,他,他好像疯了……” 59.明珠按剑落暗局 众人急忙去看,果然如此。满地的脏乱和慕容辞那吃的满嘴满脸的饭菜,他的神情在见到一窝蜂而进的人后,从恍惚变成了惊恐。 他尖叫着赶走众人,狂乱的关上门,一边吼叫道: “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大家都以为他是受了掌门之死的刺激,并未在意他的怪异举动。 在经历如此多的事之后,还未有人感觉到危机正向他们一步步袭来。掌门下葬的那一日,众人皆去送灵。 当棺木要盖棺的那一刻,一个眼尖的弟子发现,在掌门的袖中有一小块衣料与掌门身上的衣料不一样。 他慢慢抽出,发现只是一小块碎布,比对了一下倒不似掌门穿的衣服倒也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在墙根处发现一处被翻过的土,却意外发掘出一包东西。当他拿到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才看清楚是一件衣服。 在衣服的下身有一处缺口,他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之前捡回来的碎布,没想到十分吻合。 说明这片碎布就是这件衣服上的,那衣服的主人可能就是杀害掌门的凶手。 顾清庭心惊肉跳,想起之前去厨房准备拿点吃的,却被持汤的婆子弄脏了衣服。 看着别人诚心的道歉不忍责怪,他回房间换下衣服之后也没有在意。如今想来,那件衣服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此时那个婆子站了出来,指着顾清庭的说道: “这件衣服我见过,就是他的。前些日子他来厨房拿些吃的,穿的就是这件衣服。”顾清庭倒反应迅速,问道: “接着又发生了什么呢”那婆子支支吾吾,说着: “旁的我说不清,但是有人可以为我作证,他那一日来的确穿的这身衣服。”在场的另外两个婆子连连应和。 就在顾清庭想要极力推脱的时候,另一个婆子说道: “我们不是崇阳派的人,也不是宿阳派的人。说话没必要偏向任何一方,我们所说的就是事实。”在场的人都觉得他们说的很在理,众人齐齐把目光放在顾清庭身上。 此时的顾清庭犹如芒刺在背,恰逢柳眠溪出来打断这尴尬的场面。他走上前拿着衣服左右打量,指着下半身的污渍问道: “这衣服如此脏乱,何人还会将它穿在身上。若是想掩人耳目,怎会将这么显眼的痕迹还留着。”虽说没有直接证明顾清庭的清白,但说出了更多的疑点也能为他争取更多自证的时间。 顾清庭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激和平静,看着柳眠溪据理力争的样子,他的心里欣慰了许多。 60.三人成虎行私刑 素心草之毒过后,祟阳派时时流传出谣言。中毒多为祟阳派弟子,又引起了弟子们的无尽猜想,纷纷嚷着要去找顾清庭对质,势必要让他交出素心草的解药。 如若他交出解药,便可放他一马不再追究。当众人闯入顾清庭的房中,二话不说将他按在椅子上,顾清庭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有人上来把他给捆了。 当夜他就被关进了柴房,黑灯瞎火又饥肠辘辘,让人饿的犯困。正当他无奈之际,有个黑影翻窗而入,他刚要叫出声,嘴里立刻被塞了一个馒头。 仔细看清来人的时候,才发现正是柳眠溪。立即为他松了绑,他已许久未进食,拿着馒头就开啃。 看着他狼吞虎咽,柳眠溪有些不忍道: “现下时局混乱,接二连生发生的事情让每个人都异常敏感。我总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放心。”顾清庭点点头,此时的他只顾着填饱肚子,兴许是这段时间精神太过紧绷,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反而心宽。 而柳眠溪想着他自始至终都在为祟阳派竭尽心力,如今却被困在这,心中实属不平又不能说出口,怕顾清庭忧心。 顾清庭好像意识到他的不甘,又或许是本就比较了解他的心性。只淡然谨慎的说: “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以轻举妄动。”柳眠溪撇了他一眼说道: “你都这副模样了还来约束我,随机应变这一套我还是懂的。”顾清庭冷不防的笑道: “我唤你一声柳大哥吧,如今你的胆色倒是比我强。”柳眠溪见他还能开玩笑,想是心里有把握便郑重的问道: “你有何对策,我现在可是黔驴技穷。再不甘心都得忍着,局势比人强啊。”顾清庭的脸色耷拢下来,只说了两个字: “没有”。柳眠溪听完内心十分焦急道: “那怎么办你若没做过,难道还真的要被他们误解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顾清庭的胳膊,可顾清庭不紧不慢说道: “”听天由命。”柳眠溪心中有些后怕,怕他会因失望而放弃。但又不敢这样问,害怕印证了心中所想。 天还未亮,柳眠溪怕人发现正欲离开,门猛的就被踹开了。柳眠溪立即隐藏在暗处屏住呼吸,眼见几人来势汹汹随时准备动手,上来就问下毒之事。 顾清庭看着眼前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少年,此时前来大抵是为了泄愤,他微微摆手示意柳眠溪不要出手。 而那些少年眼光逐渐犀利,见什么也问不出直接一顿拳打脚踢。柳眠溪看着顾清庭生生挨着,恨不得出来把他们全掀翻。 若不是碍于顾清庭的意思,这些混账根本没有机会作威作福。 61.营蝇斐锦难为忠 好不容易捱过一夜,顾清庭被提在大殿上与众人对质。祟阳派弟子个个叫嚣让他交代下毒之事,他只是摇摇头轻描淡写的说不是他。 而众人哪肯轻易放过他,义正言辞的喝道: “你刚离去就有人中毒,且此毒还是你宿阳派独有之物”。顾清庭冷笑道: “当日我人都走了如何下毒难不成我还有分身之术”众人被问到哑口无言,立刻又哄作一堂七嘴八舌的说: “宿阳派在江湖中用毒出奇制胜可是众人皆知的,何况那素心草掌门该格外熟悉吧”。 顾清庭不愿与之诡辩,柳眠溪着实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宿阳派有的,别的地方就没有吗”柳眠溪原本不打算搅进这场局,毕竟在此处他代表的是衡阳派。 自古门派之争是大忌,易伤江湖和气。但又他着实气不过,矛头随即指向了他,有人提出自从他和顾清庭来此,局势就从未安定过。 还暗指掌门之死和他们还有脱不了的关系。柳眠溪气得上头,阴阳怪气的说: “衡阳派遭难以来,我一直苦苦追寻凶手。我若能左右局势,如今怕是就不在这里和你们争口舌之利了。”他们见不能在柳眠溪这里讨到半点好处,就继续对着顾清庭施压。 慕容辞一直未出现,那几个师兄言辞切切丝毫不让。当众一副山大王不在,猴子称霸王的场景让人叹为观止。 这天下那么大,无奇不有,如今没了耍猴人,遍地都是猴。祟阳派除了慕容辞,倒没有几个人想看到顾清庭一点好。 上来就商议如何用刑,柳眠溪立马挡在身前,却被几个人架着捆住了手脚拖在角落里。 他当时内心的恨意和屈辱感极强,可想而知顾清庭内心得多难受。他曾经废寝忘食救回来的性命,如今这些人正一点点吞噬的他对生的期望。 坦言交出毒药和解药便放他走,可他若真的交出便是证明下毒之人真是他。 他不愿承受这不白之冤,也不愿辱没宿阳派。他的眼神十分漠然,而他们的确也对他用了刑。 当棍棒夹住他腰腹的那一刻,他觉得肋骨似乎要断了。他呼吸变得混乱,浑身开始颤抖。 坚持了近一个时辰逐渐晕死过去,却又被酒水浇醒。柳眠溪看的心下发凉,奈何离他甚远又寸步难行,他挣脱着手上的枷锁流着泪嘶吼道: “放开他,你们的性命是他救的,何以要如此。”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只看到他们脸上冷冷的笑。 62.反目成仇情分断 当顾清庭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腰腹以下完全没了知觉。而他被关进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四周十分的安静,甚至能听见肚子叫的声音。 他醒来之后就未得一口水,现下十分虚弱。苦苦捱了两天之后,他在恍惚中看到有人走到面前给他喂水。 强打着精神恢复了一些神志,看清了来人是慕容辞。原来之前他的确是装的,本以为他被自己的言辞所激已然疯了,现在想来还是小看他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馒头,掰成小块喂给顾清庭,也顾不得说别的,顾清庭大口大口的吃着,毕竟保命最要紧。 看着他吃完慕容辞只说了一句: “对不起”。顾清庭怔怔地看着他,眼神瞬间黯然的说: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还是你跟他们一样希望我死”慕容辞摇着头无奈的说道: “之前发生那么多事,我猜想这当中一定还有内应,此刻我装风卖傻才是最安全的。不是不想帮你,我只想好好活着以待来日。”顾清庭眼神清冷道: “所以宁愿让我牺牲”慕容辞眼神躲闪,看着他身上的伤,幽幽地说道: “你若能配合交出毒药,自然不必再受这些苦。”顾清庭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不解的问: “你我同是江湖中人,此事岂是这么简单。若让我背负下毒之名,莫不是要将我宿阳派也一起赶尽杀绝。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关键时刻举重若轻杀伐果断。”慕容辞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是为了你好,如今形势逼人。此番局势不是你我能够把握的,应该将眼光放在当下。”顾清庭声音中带着沙哑: “放在当下,难道就是让我束手就擒”看着慕容辞的嘴脸,他的失望又多了几分。 慕容辞激动万分愤然道: “你若不反抗,此事就算是揭过了。你若反抗,便不是一般的交代能够平息了。孰轻孰重,你还是看不清吗”顾清庭侧过脸低沉的说: “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那我做不到。”慕容辞见劝说无果,摇着头愤然离去。 柳眠溪并不知晓他被关在何处,心里总不平静。在路过慕容辞的房间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迅速躲在角落里仔细地听。 “大师兄,若他真的不肯交代,那我们应该如何处置”慕容辞的语气透着凛冽决然的味道说道: “若想保的两派颜面,便可对外称祟阳派身陷险境,宿阳派出手相救掌门亦身中此毒。你速速去办,将风声传出去。”连柳眠溪都觉得这大师兄果然诡计多端,此举传出去还有可能成为门派互助的佳话,如此颠倒黑白,倒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63.杀生成仁弃偷生 顾清庭已被关了三日,在最疲惫不堪的时候听到柳眠溪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柳眠溪看着他那瘦削的脸和身上皮开肉绽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却只能宽慰道: “你暂且先忍忍,我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顾清庭眯着眼眉头紧锁的摇头道: “形势不清,你莫要趟这趟浑水。”柳眠溪激动道: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冤枉死你吗恕难从命!”他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却在听到顾清庭说的话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顾清庭提着一口气缓缓说道: “你在此是客,终有几分薄面。若你不掺和此事,他们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样,别忘了你身上的责任和此行的目的。”此话不过就是让他置身事外保重自己,柳眠溪心里憋着气也不愿与他多说就悄然而去。 顾清庭看他一声不吭的走,却始终不放心。柳眠溪刚转到前殿,就远远的看着有人端着饭食往顾清庭的方向而去。 脑海中忽然想起慕容辞所说的下毒一事,便决心暗自跟去。顾清庭几日未见饭食,倒是有些奇怪今日怎会如此不同。 当饭菜放在他面前,下一刻就闻出了熟悉的味道,手脚解开之后,迅速在嘴里含了一颗药。 他将饭菜吃完后竟有了中毒的反应,看着他痛苦倒地,那人立即抽身而去。 柳眠溪也以为他中毒了,上前不停地拍打他的胸口,想让他吐出来。哪知顾清庭闭着眼睛闷声道: “我好不容易吃一餐饱饭,你再拍我,就得吐出来了。”柳眠溪见他无事放心了许多,扶他坐起关切问道: “我之前听到他们说要给你下毒,今日不放心跟来看看,你怎么样”顾清庭含笑着说: “今日饭食的确不寻常,这毒我再熟悉不过。刚刚已经服过解药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心急。”柳眠溪倒有点不解,他又继续说道: “我和慕容辞从小一起长大,他在想什么我自然清楚。他是一个可以为了守护,愿意拼尽全力而不择手段的人。”柳眠溪略有所思道: “你是说他是为了祟阳派”顾清庭点点头说道: “人生在世,爱恨嗔痴总会有。他对我是嗔,于祟阳派是痴。而他的痴已经泯灭了任何人在他心中的位置,他的眼中只有目的。”柳眠溪有些不好的预感,看着顾清庭着紧的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儿,他那样的人还值得你送命吗”也许已经隐隐知道顾清庭内心所想,就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柳眠溪也许希望和他此刻想的不一样,顾清庭这样的性子,总让人捉摸不透。 64.故人已去亦同归 顾清庭看着他紧紧握着拳头,眼圈发红,早已知晓他内心所想。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极其契合。 顾清庭一脸自信道: “我曾是祟阳派弟子,就算他再恨我,也不见得就没人帮我。你放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柳眠溪不能在此久留,嘱咐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倒是十分平静,柳眠溪总是神出鬼没,被弟子发现后就被日夜看守在房中。 他十分忧心顾清庭的状况,时常向门口守卫的弟子问询,却无一人理会他。 就在他独自在房中待了半月之后,门口的守卫便撤了。他好奇的到处张望,想着当下平静,正好救顾清庭出来。 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大家都齐聚在大殿上。他顺道过去凑个热闹,看看祟阳派又闹出什么大事,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 当众人发现他走进殿时,立即让出位置,着实让他受宠若惊。慕容辞看着他说: “今日众人皆在此,大家做个见证。”说完便抬上来一人,面覆白纱透出斑驳血痕。 慕容辞眼神凌厉,命人将面纱揭开。面纱揭开的一瞬间,柳眠溪的心被扎了一下疼痛不已。 那熟悉的身影已瘦弱的不成样子,身上伤痕累累。惨白的脸上残留着血痕,眼圈凹陷双目已被挖去。 许久未见却不曾想再在见面是如此光景,柳眠溪怎么也想不到,上一次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内心惆怅百结,心如刀绞,他的眼睛红的像要杀人。此刻的他如幽灵一般看着慕容辞,恨不得叫他下十八层地狱。 慕容辞故作悲痛的说: “顾清庭曾救过我的性命,我十分感念他的恩德。可我也未能阻拦他做错事,一步错则步步错。最后他深明大义,自戳双目以死明志。我崇阳派仍当他是自家弟子,接受众人叩拜。”柳眠溪听着他说这些话万分恶心,厉声打断道: “不必了,我自会带他回宿阳派。”对这些人他始终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再继续待下去只会让他恶心作呕。 他用白布将顾清庭裹住,细细的整理着他的头发,轻柔的擦着他脸上的血迹。 眼泪不自觉的流,想起之前他说的话,也许他早知是这样的结果,知人知面却不知心。 年少的真心不过成为了功利场上迷眼的沙子,无用又伤己。收拾好了一切后,他将顾清庭放在身前同乘一骑,睥睨而视只留下了六个字 “沽名钓誉之辈”便扬长而去 65.送君暮归朝欲行 柳眠溪阴沉着脸,马不停蹄的赶路,连日的风餐露宿让他神情倦怠。远远地看见了宿阳派的地界,他体力不支赫然倒在地上。 宿阳派弟子瞧见了马背上包裹严实的物件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立马上前察看。 直到看出那熟悉的脸,他连忙进门呼喝道: “来人啊,快来……掌门……回来了。”短短的几句话,他的声音透着哽咽和绝望。 宿阳派弟子鱼贯而出,将顾清庭抬到了堂上,四周一片哭声。继而他们又向柳眠溪叩拜道: “多谢少侠将掌门尊体带回,宿阳派弟子感激不尽。”柳眠溪鼻子一酸,内心自责情绪翻涌,眼睛红的厉害泪如雨下,再也抑制不住痛苦的情绪。 他锤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的说: “我与他相识虽短却视他如兄,如今横遭此难吾心难安,定要还他一个公道和清白。终有一日必将手刃凶手,以告慰他在天之灵。”宿阳弟子再次叩拜涕零,众人待他如亲人一般。 柳眠溪照料完顾清庭的后事之后,决意去暗访探查幕后真凶。宿阳派不放心他一人离去,便将顾清庭最爱的追风神驹赠与他。 他却极力推脱拒不肯受,宿阳弟子道: “你既到了此处便是缘,你能用的着也是分。少侠莫要推辞,让它陪着你,我们和掌门都会放心些。”柳眠溪实在听不得有关他的所有,不想又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他强忍着酸楚将马接过手。 此马温顺立挺,矫健俊美,让人爱不释手,想是他一定也是十分爱惜。 柳眠溪眼晴出神怔怔的问: “它有名字吗”大家都低下了头,那弟子回道: “掌门很是喜爱,想了许久都未想到好名字,说这次回来必得带它出游一番。”一个小弟子抹着泪一呜咽道: “可惜他再也……不能……不能去了……”柳眠溪抹干他眼泪说道: “那唤它月殇吧。”他望着天仿佛就像遇见顾清庭的那一日,天还是那样蓝,可他再也见不到故人了。 柳眠溪在众人的簇拥下,骑着马缓缓而去,此刻他的内心有孤寂疼痛和执拗。 天色渐晚寻了一处客栈留宿,一番洗漱之后听见楼下沸反盈天。一问才知是后院起火,他立即察看才发觉马不见了。 一片慌乱之中有人打翻了客人的香粉,马蹄踩过的地方都有印记。他顺着印记一路狂奔,在城外的义庄看到了栓在门外的马。 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并无伤痕,立即放心了些。 66.相逢再非年少忆 正欲解开缰绳将马牵走,不曾想听见了里面有人说话。走进了才听出他们在议论凤阳派,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我哥说其他门派倒台,那凤阳派就是老大。跟着凤阳派那还不得吃香的喝辣的,那才是有前途。”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你哥能有什么本事,他能煽动五大派互相残杀吗说的好像江湖中就他能行一样,那五大门派好歹也是举足轻重的角色。”那人却不满的回道: “你看看如今的江湖形势,那几大门派还有几个能与凤阳派抗衡,都败落得不成样子了。跟着凤阳派准没错,你信我的!”柳眠溪听得心惊,难道这背后会有凤阳派的手笔 想起凤阳派,脑海里浮现出卿月的脸,他最不希望凤阳派也染指其中。 江湖波诡云谲,如雾里看花错综变化,尚不敢确信卿月是否也有所参与。 突然间他改变了主意,此行原本想再去崇阳派暗自打听消息,如今却想去凤阳派弄个究竟。 收拾好行李当夜就向凤阳派飞奔而去,却不知这几日寒风入骨患了头风,刚到凤阳派便头痛欲裂陷入昏迷。 当他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恍惚之中听到有人啜泣,便看见卿月坐在他的床前。 想安慰却发现自己无力起身,头上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痛苦地扶着额头。 卿月扶他起身,温柔的在他身下垫上了软枕,将药送在他手上。柳眠溪二话没说一饮而尽,看着卿月担忧的神色,他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卿月伸出手却从未触到他的脸,他握着她的手腕贴在脸上,摇着头轻柔的说: “我没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卿月与他已数月未见,再见时感觉他的眼里少了些年少风发,多了些沉郁隐忍。 卿月不敢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从未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他愿意说早就说了,若他不愿意提起,那又何须再问。 她的手感觉着他的温度,轻柔的说: “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的脸上不自觉的划过了一滴泪,卿月的心微微一颤,疼而不自知。 柳眠溪看着她的眼睛好似不像从前,明澈了许多像是洒满了星星。他的心好像化了,任何纷争与痛苦都感觉不到了,只想停留在这一刻的美好里。 卿月睫毛微微颤动,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又双双落下,她努力调整呼吸平复情绪。 等她再看向柳眠溪,两人相顾无言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柳眠溪从来没有什么逾矩之举,第一次将她拥入怀中。 而她在怀里啜泣的像一只小猫,让人心疼不已。 67.设台比武欲招婿 柳眠溪在凤阳派静养日,发现凤阳派热闹异常,好像在筹备大事。卿月好似也几日未见,他有些诧异的走到门口看着弟子往来忙碌。 上前问道: “凤阳派近日可有大事”那弟子施礼后回道: “近日是凤阳派擂台比武的日子,我们正忙着广发帖子呢。”他只当跟上次的凤鸣大会一样,并未在意。 擂台比武选在了三天后,衡阳派并未出席,宿阳派也只有寥寥几人。来的最多的晟阳派,晋阳派则是从未露面的掌门储行简带着门下弟前来,随后慕容辞带着门下弟子姗姗来迟。 六派虽已齐聚,却已不复往日的光景,众人的眼神里终是没有了上一次的意气风发。 擂台比武十分残酷,上一次柳眠溪剑法如神技压群芳毫无悬念,而此次柳眠溪身体不适并未受邀出席。 擂台比武共有三轮,第一轮可自选对手,第一轮胜出者进入第二轮随机抽签对战,第二轮胜出者一一对战,直到两人胜出,第三轮则定最后的胜负。 第一轮毫无悬念,宿阳派被淘汰出局,场上只剩下另外四大派的弟子。 第二轮因对战场数较多,恐弟子们体力不支,则分三日进行。场上剩的越少,角逐也就越厉害,有些弟子从场上下来伤的十分严重。 柳眠溪也觉得有些诧异,若是寻常比武即点到为止,何至于如此拼命。 当比武进行到了第二日,便是高手过招,双方都占不着便宜,双双出招都十分的谨慎。 柳眠溪惬意的坐角落里暗自饮茶,却听着场上的人在议论: “听说这一次彩头及其特别,你知道是什么吗”柳明溪好奇的支起耳朵,生怕听不清,脖子不自觉向前伸。 当他听到那人说: “我听说此次擂台比武明着是比武,实际上就是比武招亲。”比武相亲这四个字一出,柳眠溪愣在当场,他的脑海里反复思量比武到底是为谁招亲。 他拉着从旁边过的人,面色焦急的问道: “听说这是比武招亲”那人点点头,他不死心的又问道: “为谁招亲”那个人上下打量,觉得他好生奇怪,喃喃自语道: “凤阳派不过两位小姐,二小姐尚小,自然是为大小姐招亲。你问的,好生没有道理!”这一刻好像周围都静止了,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卿月的脸,接着又慢慢消失了。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脸上残留着泪痕,好似明白了什么,如梦初醒一般。 68.重伤上阵命相搏 柳眠溪突然才明白,此次六大派齐聚是为了凤阳派招亲之事。难怪崇阳派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仍然会到此,想到这些他的眼里有一丝按耐不住的杀气。 既然崇阳派参赛,那不管是为了卿月还是为了顾清庭,他都不想让祟阳派如愿。 因他未参加第一轮的比试,此时并无参赛资格。为了说服众人,他拿出凤鸣大会得到的凤眠琴,面露镇定之色道: “为保公允,倘若我过不了第二轮,此琴我自会相让。”众人纷纷垂涎于凤眠琴的无价之数,得以应允柳眠溪参赛。 第二轮进行的第三日,唯有慕容辞和晋阳派的凌铭生两人棋逢对手,原本可以直接进入第三轮。 因柳眠溪的加入,他将分别与二人比试得胜才能进入第三轮。凌铭生与柳眠溪对战第一场,柳眠溪重伤未愈姑且施得剑法的七成,仅仅与凌铭生打成平手。 耗得越久,柳眠溪就越无战胜的机会。他强行打通受损经脉,得以运行化臻之境的剑法,成功将凌铭生淘汰。 他却因过度耗损心力,在打赢的最后一刻倒在了场上。秦少海迅速将他翻过身来,将凤阳派续气的丹药放入他嘴里,让人抬下去好生安置。 而次日便是最后一场比武的对决,他却仍昏迷不醒。卿月在他的床边坐了整整一夜,生怕他醒不过来。 若是第三场他不上场,那自然就是慕容辞不战而胜。卿月此刻并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柳眠溪的伤势,还在细细的为他擦汗。 只听见他不停地呓语,卿月趴在他的胸口,仔细分辨他说的话。仿佛听见了唤她的名字,卿月双手握着他的手想安慰他,下一刻他便惊坐了起来。 吓得卿月险些没坐稳,身体一斜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柳眠溪迅速捞了她一把,将她扶了回来。 卿月回过神,摸着他的额头着紧的问: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柳眠溪出了神,只愣愣的看着卿月也不言语。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啰响他才想起了什么,他着急的问道: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卿月一边为他擦汗慢慢说道: “今日是比武的最后一日,此时应该刚刚开始,别着急。”卿月刚说完,就看到他飞奔而去霎时不见了人影。 卿月此刻心里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此次比武,本来没有参赛的他为何硬要进入第三轮。 江湖中人人逐利,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欲望从来没有尽头 69.百死一生壮志归 众人皆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柳眠溪赶在了最后一刻上场。慕容辞内心十分得意,料想他重伤未愈,胜算又多了几分。 两人对招势均力敌,直到柳眠溪动作慢了下来,慕容辞逐渐发现他的破绽。 场面一度形成压制,柳眠溪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当慕容辞直中他的要害,被他一剑挡开却伤到了腋下,衣服破了露出斑驳血痕随之跪倒在地。 他强忍住疼痛,想起顾清庭的死状,眼里充满了血红。他拿起剑手腕微微颤抖,明明一剑封喉的招式也被慕容辞躲过,只划破了他的衣衿。 慕容辞惊异于他的狠烈不敢小觑,使出了声东击西的打法。一脚踢在他受伤的腋下,待柳眠溪侧身躲避,便一剑滑过了他的后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柳眠溪的体力损耗严重,内息十分紊乱。他努力平息却无济于事,慕容辞出剑一挑,一道剑气又震伤他的五脏六腑。 他倒在角落里口吐鲜血神志不清,眼神迷离涣散。人群中听到了卿月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叫喊: “柳眠溪你快起来啊……柳眠溪……别放弃……”恍惚之中他听得却十分真切。 他紧咬着牙关,将体内流窜真气强行集于一处,必得的一击致胜,否则毫无胜算。 慕容辞以为他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欲将他斩尽杀绝。当剑气达到最强逼近他时,柳眠溪以全身凝聚的真气施御剑反噬之术。 慕容辞一遭反噬,重伤倒地不起。全场正欲庆贺柳眠溪险胜之际,他却喷血倒地昏迷。 卿月迅速上台将他扶起,用丝巾擦掉他嘴上的血,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却无丝毫反应,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秦少海将他扶在背上,跌跌撞撞的送回客房,找人替他医治。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身上下皆是伤痕的柳眠溪就靠一口气撑着。 昏睡了三天三夜后他才悠悠转醒,醒来却发现四周无人。强忍住疼痛,他扶身坐起正欲出去。 卿月推门而入,看到他醒来十分欣喜,放下药碗就将他扶回床上。一脸忧思的问: “你伤的严重,此时需静养。你有什么着紧的事,且过两日再说。”柳眠溪看出了她眼里的忧虑有些不忍,便回道: “无事,我只是想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卿月以为他问的是伤势,欣慰的说: “郎中说静养些时日,等伤好了功力都会恢复的。别担心,会好的!”柳眠溪愣住了,摇摇头小声呢喃着: “我不是说这个……”卿月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70.情深动容诉心意 柳眠溪羞得脸通红,不敢与之对视。在卿月的追问之下,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是想问……比武……招……亲的结果……”卿月噗嗤一笑道: “原来你还关心这个,那日你赢的很漂亮,我很高兴。”柳眠溪欣喜得眼睛发光,捧着卿月的手,抑制不住激动的说: “你是当真高兴吗”卿月点点头,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拍着肩膀安抚他的情绪,恐牵扯伤势不利修养。 正当这时,秦少海推门而入,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柳眠溪欲起身行礼,便被他按回床上,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卿月识趣的退出房门,只留下他们二人,空气中散发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秦少海问及他的伤势,他正襟危坐,谨慎的回道: “多谢掌门相救之恩,晚辈没齿难忘。”秦少海淡然一笑说道: “你不必如此拘谨,来者是客,宾至如归才是对我最大的嘉奖。”柳眠溪隐隐觉得凤阳派掌门不只是来问候他的伤势那么简单,难道是为了比武招亲之事。 他心内疑惑又坦然问道: “掌门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秦少海哈哈一笑又有些内敛的不好意思,只笑而不语。 柳眠溪又诚挚说道: “掌门有何所求,不妨直说。晚辈愿居躬尽瘁,万死不辞。”秦少海脸色一变,正色问道: “此话当真”柳眠溪举起两指对天盟誓道: “掌门数次救我于水火,恩同再造。他日若用的上晚辈,必不能辞。”秦少海见他情真意切,便坐下与他慢慢说起: “我凤阳派百年基业却子嗣凋零,恐我身后再无人承继凤阳派。前日里比武招亲你拔得头筹,我甚是欣喜。不知你是否愿做凤阳派的女婿,替我守着凤阳派的初衷。”柳眠溪不胜惶恐,喃喃细语道:掌门过誉了,晚辈资质尚浅,如何堪配凤阳派的千金。”见他推辞,秦少海失望道: “我深知二女皆不胜群芳,我年事已高,终想将她们托付在有志之人身上才能放心。”说完又深深叹了口气,欲抽身而去。 柳眠溪着紧的吞口水,在秦少海快要跨出门的一刻说道: “若掌门不弃,我甘心为其分忧。”秦少海的眼角一挑微露喜色,径直走向他,探究的问道: “我就当你应了,我定挑个好日子成就这门好事。”说完哈哈大笑,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柳眠溪站起身来公公正正的行礼,严肃的说道: “多谢掌门信任!”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秦少海打断。秦少海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说道: “你是否该唤我一声伯父”柳眠溪脸色微红,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伯父。 秦少海的脸上得意又欣慰,此时的氛围甚是亲密。直到卿月端着热好的汤药进来,秦少海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71.深情成局迷人心 秦少海离开之后,柳眠溪看她的眼神都有所不同。卿月明显的能感觉到一碗药的功夫,两人的状态大不相同。 柳眠溪乐呵呵地看着她,神情迷离眼角带笑。卿月想着莫不是伤到要害之处变傻了,眉头一皱摸着他的额头喃喃自语道: “没发烧啊,怎会如此不对劲”柳眠溪笑容从未停止,耐心的看着卿月的动静,感觉她的一颦一笑都动人。 卿月被他看的身上发毛,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他应声倒下。卿月被吓得不轻,立即翻身过来查看他身上的伤口,检查伤口并未裂开之后,小心地将他扶起身坐好。 柳眠溪握着她的手,深情又紧张的问: “你,可喜欢的人若是……”他还未说完,卿月就说道: “有!”眼神十分坚定,柳眠溪听完之后眼神黯然,慢慢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卿月暗自一笑,温情脉脉的扶正他的脸。两人眼神接触的时候,卿月的眼里满满都是柔情,让人看得心都化了。 柳眠溪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嘴角含笑回应着她的柔情。柳眠溪高兴得流出一滴清泪,将卿月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开。 这一刻,他希望和卿月就这样变老。凤阳派迅速举行了订婚宴,秦少海要让众人皆知柳眠溪将成为他的继承人。 很快便来到众人欢庆的日子,到处都是耀目的红色。虽然不是成亲,卿月心里却很是欢喜,终将走到了他的身边。 宴席上众人高谈阔论不亦乐乎,柳眠溪不甚酒力瘫倒在桌上,有下人前来禀报,卿月立即出房门去接他。 走的太急未支灯笼,不慎脚边一滑,又怕耽误时间,就近取一盏灯。当她小心翼翼的准备取下,却听到房内有人说话,好似秦少海的声音。 内心极其好奇爹爹在与何人说话,走进了贴在墙根听着。 “你迅速把消息传出去,势必要让江湖人尽皆知!”秦少海说完将信件交予管家。 管家有疑虑的问道: “此事若是被大小姐知道,恐怕难以收场。是否要先告知她,以免影响父女情分。”秦海大手一挥说着: “不必了!你速速去办,不出三日定让此消息人尽皆知!”卿月听到事关于她,其中必有不可言说的事。 她迅速在暗处守着,将经过的管家拉到一旁。面色铁青的问道: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现在就要去与爹爹对质。”管家被她唬住了,极力辩解道: “掌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凤阳派,你切勿责怪他。”说完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72.春恩难续黯伤情 见管家如鲠在喉,卿月厉声道: “快说,不然我今夜就要搅个天翻地覆。”管家见状拜伏在地,诚惶诚恐的说: “掌门欲让江湖人人皆知,他是杀害宿阳派掌门的凶手。”卿月疑惑不解的问: “你是说柳眠溪他为何要杀害宿阳派掌门,又有何证据”管家不敢看她阴冷的脸,叩头默然道: “祟阳派皆可指认。”这几个字分量极重,犹如一记耳光打在卿月脸上。 此刻的她瞬间清醒,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套牢柳眠溪的阴谋。她何辜,要成为牺牲品。 柳眠溪何辜,要至死沦为工具。她只丢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背影毅然决然。 当管家回禀秦少海时,他站在那迟迟不肯说出口。秦少海气的拍了桌子,他才战战兢兢的说: “大小姐说他不堪大用,不愿与之结亲。”秦少海还未说话,管家就将刚刚遇见卿月场景说了一遍。 他气得摔了茶盏,狠狠的说道: “她这是要毁婚,还是要破坏我的计划。”管家站在身旁小声道: “许是大小姐真心心悦于他,才不愿利用他。”秦少海略微思量道: “以为婚事不成,我便不能利用他,那我就要让他知道,最后只能来求我保住他。”当江湖中充斥着柳眠溪与宿阳派掌门顾清庭的闲言碎语,柳眠溪不堪他们用故去之人造谣,心中无比愤懑却无力改变局势。 而随后又爆出了凤阳派大小姐悔婚的消息,成为街头巷尾众人热议的话题。 柳眠溪在众人心中的支撑背景倒下了,无人再高看他一眼。谣言总是愈传愈烈,甚至于详细到让人无法质疑它的真实性。 所传柳眠溪和顾清庭的纠葛,远比他们真正经历的要跌宕起伏得多,让人过够了看官的瘾。 谣言也在一天天酝酿中,犹如雪球一样慢慢做大,压得人窒息。每每柳眠溪走在路上被迎面而来的鸡蛋和臭叶子砸得面目全非,他都觉得心里的压抑更甚。 柳眠溪不再出门,把自己关在房内。他无法面对故人之死,也无法面对自己的自责和无能为力。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恍如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卿月远远的看着窗户里面的他,脸上满是沉郁毫无生气。 直到一日有江湖中人在凤阳派门口叫嚷: “交出柳眠溪给江湖一个公道,凤阳派莫不是要包庇杀人凶手!”管家誓不开门,门口叫喊之声更甚。 柳眠溪在这一日日的折磨当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终日惶惶不安。卿月曾以为只要不允婚事,爹爹便无从利用他,后来才知道唯有凤阳派才可保他。 她跪倒在书房面前苦苦哀求,房门却从未打开。跪了一天一夜的她倒在了冰凉的地上,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73.袭人故智解困局 卿月悠悠转醒,天已黑了。而房门依旧未打开,她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决意靠自己为柳眠溪脱困。当夜她开始收拾行装,拿出所有首饰和金银。 首饰拿去典当,将所有的钱财换成散碎的银子。又带着几个家仆到城里,一天之内跑了好几个地方。 都是些人们喜欢聚集有说书的地方,茶楼酒铺人多的地方他们都去。带着银子赏给那些会说书的人,让他们在人多的地方讲江湖大事,尤其特别讲前日里江湖谣言传得最烈的宿阳派掌门与衡阳派的柳眠溪。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花的够多,你让他讲什么他都能讲的天花乱坠。 关键是这群人口才甚好,是非曲直全在那一张嘴上。整整一天他们就跑遍了全城,卿月回来之时躺在床上已不想动弹。 翌日晨起,卿月早早的出了门。原本想睡个好觉,但是又想去看看昨日的成果。 找了一处喝茶的地方,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饮茶,听着楼下人们谈论的话题。 这市井之中东家长李家短,每日里总是能翻出学新花样。待到正午时分,楼下吃饭喝酒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卿月不经意的听着他们说: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又传言那柳眠溪并非杀害宿阳掌门的凶手,我有个哥哥是宿阳派的人,他跟我提起过宿阳掌门还是柳眠溪送回安置的。”立即四处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又听见一人说: “若是他真要杀害,又何须将他送回去好生安置。难不成是有人有意栽赃陷害”局势已经达到了卿月所想,她十分满意的悄然离开。 来到柳眠溪的房间,敲了许久的门却无回应。她着急叫着他的名字,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柳眠溪还是开了门,顾不上其他,卿月将他带到茶楼。他本不愿意出门,奈何卿月丝毫未松开他的手,一路将他带到了楼上。 他一直低头不语,生怕别人看清他的脸,卿月抚摸着他的脸颊示意他仔细听。 他这才发现楼下的人高声论阔,直到听明白他们谈论之事,他脸色一变,有些惊异的看着卿月,不明白为何这短短数日,江湖中人对他的态度竟有如此大的转变。 卿月深情的对视,拉着他的手说道: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想去哪儿都可以。”说完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柳眠溪好像明白了什么,轻柔地为她拂过泪痕,额头对贴感受着她的情绪,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两人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情绪。 74.喜事将临遇故知 卿月和柳眠溪牵着手回来,众人见到也丝毫不诧异,都微微向他们点头致意。 秦少海在听说昨日情势突变之后,亦猜到是卿月布的局。既然她非要救,那也不能便宜了他,秦少海计上心来。 隔日他便亲自去探望柳眠溪,与上次相见不同,此时多了几分疏离。柳眠溪不知是他设局后卿月将计就计,只觉与卿月已无姻亲之故,身份着实尴尬。 他恭敬的开口道: “掌门所为何事”秦少海见他未唤伯父,以为他已然知晓前日之事,心中有些不安道: “听说你前些日子不甚出门,想是你身体不适,特来看看。”柳眠溪的眼里透着感激,想着发生了这些事情,掌门却依旧待他如故。 就连江湖中人来凤阳派要人,他也能安然的屈居在此。他心里是有着一份感激的,特意斟茶恭敬的递给了秦少海。 言辞恳切的说: “多谢掌门庇护之恩,数次得掌门垂怜,晚辈不胜惶恐。”秦少海见他是个真心实意之人,念卿月并未看错人,此人的确可堪托付。 他点着头含笑说道: “自你与卿月相识以来,我能看出你是真心待她。夫人早逝而我年事已高,能将她交给你,我很放心。”柳眠溪并未想到掌门会与他说这番话,他跪在地上双手扶着掌门的腰,低头呜咽得像个孩子。 秦少海有些动容将他扶起,语气深沉道: “好孩子,我定为你挑个良辰吉日与小女成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行此大礼。”柳眠溪内心一扫之前的阴霾,觉得无比畅快又轻松。 他跪拜三叩道: “晚辈悉听尊便。”婚期定在三日后,卿月总想去见他,却被下人拦了下来。 按礼数大婚之前新人是不能相见的,怕对冲喜气。柳眠溪也十分期待,他在凤阳派的日子不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能让他觉得亲近。 大婚前一日,下人禀报衡阳派的弟子前来贺喜。柳眠溪高兴极了,随即设宴宴请。 自衡阳一劫后他们已许久未见,席间回忆衡阳派遭难,大家都哭作一团。 柳眠溪外出估摸有半年,这半年都孤身在江湖漂泊,再见到师兄弟便有物是人非之感,心中顿感凄凉。 师弟见他神情有异,直言问道: “你当真决定入凤阳派吗这半年来江湖形势变幻多端,各大门派竞相遭难,而凤阳派却丝毫未损。你不觉得奇怪吗”柳眠溪怔怔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 “你是想说这背后极可能是凤阳派的手段”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吓得众人不敢吱声。 75.同路终将不同归 师弟们见他动气,便好言相劝让他安心吃酒。直到柳眠溪醉得不省人事,宴席才渐渐的散去,师弟将他扶回房中。 翌日便是大婚之日,凤阳派好生热闹,门客宾朋满堂喜,下人们也忙的热火朝天。 终于到了新郎上场的时候,当下人着急的敲着柳眠溪的房门,却迟迟没有人开门。 众人急得欲破门而入,门却突然打开,站在面前的人身穿红衣,神情俊朗却面戴清屏面具。 微微清透也看不清容貌,着实与以往日有些不同。下人们急出了汗,急忙拉着他的手往前殿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怎能带上了面具”那人回答: “成亲乃大事,需告知尊长。此面具是掌门之物,我戴上就当是让他见证。倘若不如此,便觉得遗憾。”旁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刚到门口就看到那娇俏的新娘子,虽然披着盖头却格外明艳。两人携手走上殿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行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刚刚跪下,便听到门外有嘈杂之声,吓得新郎立即站起。顺势将卿月一把捞了起来,转了一圈背对着她用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新郎将自己的面具摘下,看上去有些陌生。他愤恨的说道: “秦少海,交出掌门!”各门派皆有人在此,不知他在说些什么。秦少海连忙摆手惊慌说道: “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商量。勿要伤她,有什么冲我来。”那人却十分不屑的说道说: “休要在此装模作样,我衡阳派横遭劫难,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所为!”说完剑指秦少海,而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掐住卿月的脖子,卿月面色痛苦的挣扎。 秦少海怕他误伤,极力争取和他对话的机会,委屈的解释: “真的不是我,衡阳遭难,凤阳派还派人前去驰援,众人皆可作证。”秦少海想着他并无佐证,如果有证据恐怕早就闹开了,何须在此处用这种方式逼迫。 众人纷纷议论,一时之间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对方并无耐心,伸长着剑怼着秦少海的胸口。 就在这时柳眠溪跨门而入,秦少海看准时机往前半步,剑刚好入胸腔半寸。 然后他便应声倒下不省人事,柳眠溪眼看着自己的恩人被伤到如此地步,他眼里有愤恨和不解,直勾勾的看着师弟说道: “我本以为你是来祝贺我成亲之喜,没想到竟只是利用。那么多年的情意,今日就在此了结吧,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柳眠溪失望的看着曾经的师弟,恳请众人放过他们。 他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说: “今日是我成亲之喜,不愿有血光之事。望诸位放他一马,成全我昔日情谊,晚辈在此谢过。” 76.眷属终成花月下 因掌门受伤,婚礼草草收场。衡阳派此行几人连夜离开,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柳绵溪也着实无法分心去关注此事,掌门受伤后凤阳派已乱成一团,他只能尝试着手处理凤阳派事务。 仅仅三天,他便已经焦头烂额力不从心。秦少海虽然伤的不重,但年事已高恢复缓慢,暂无法接管凤阳派。 看着柳眠溪有条不紊地做这些事,他仿佛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也深感这样的青年才俊的确适合做继承人。 一切都十分的平静,这江湖中平静的有些让人不安,甚至连风吹草动都没有。 半月之后有人在城郊发现了几具被烧焦的尸体,面部损毁严重亦认不出是何人。 虽然走水很正常,烧死人也是有的,可他们皆是蜷缩的姿势,显然是被捆着烧死的。 这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究竟是何人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柳眠溪本想继续调查,却奈何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又迟迟没有进展,此事便就此搁置。 柳眠溪在凤阳派的表现,江湖人都看在眼里,连连称赞秦少海这贤婿选的不错。 因上次婚宴被迫收场,所以决定重摆宴席庆贺三天三夜,也让众人见识一下他最得意的继承人。 当婚礼再次举行的时候,柳眠溪仿佛觉得不真实,他从未想过当真能与卿月有相守的一天。 当司仪郑重的喊一拜天地,两人双双跪拜在地默念着心中的盟誓。二拜高堂之时,秦少海早已泪流满面,他得意于自己的眼光和把握好的时机,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掌控之中。 夫妻对拜之时,柳眠溪眼圈红了,眼见卿月紧张颤抖的手,他紧紧的握住并未松手。 两人深情一躬,仿佛这一刻才真正的属于彼此。礼成之后,卿月坐在床前默默的等着,柳眠溪挑起了她的盖头,看着那娇俏的脸在光影的衬托下柔媚可爱。 他的内心升起了一种保护欲和深刻的想要占有,他一层层的宽衣解带又极其温柔。 当床上的纱帐微微颤动,两人身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春意撩人,双手紧紧地攀附,才能得到多一点的温暖。 只有密不可分,才能将彼此占有的更多一点,爱的分量更重一些。当一番翻云覆雨之后,只剩下温柔的缱绻,她犹如躺在怀里的小羊,柔顺温柔而天真。 柳眠溪深深地吻着到她的眉间鼻头和耳后,动情至深动作极柔生怕弄疼了她,床第之间除了微微的吱嘎声,便是卿月越发急促的喘息。 月光清冷入席,两人十分困倦的相拥入眠,睡得格外香甜。 77.萧萧疏寒旧人去 近日江湖局势毫无波澜,除了上次在郊外发现的焦尸,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 就在各派刚赴宴而归之后,却频频传出门派内斗之事。晋阳派掌门失踪副掌门无故身亡,有传言说是宋清川死得不甘心回来复仇了。 晋阳派人心惶惶,想起了宋清川殒命的惨状,让人心神不宁。祟阳派竟传出了慕容辞自尽的消息,柳眠溪觉得不可思议,慕容辞那样刚愎自用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死。 他想抽身去探查究竟,却因凤阳派的事务繁多而无法脱身。宿阳派除了顾清庭余下弟子资质平平,也只能偏安一隅苟且活着。 晟阳派过的与世无争,在江湖中不胜出彩,但胜在农耕织补皆可自足。 衡阳派自上次大闹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听说过衡阳弟子的消息。就在局势刚刚有变动之时,仅仅两日各门派便有了新的动向。 晋阳派被之前逐出门派的二师兄所统领,就在掌门和副掌门受难之际,他带着人马一路杀回,成功获得了众人的信任得到了绝对的控制权。 他带回的人当中还有曾犯禁的弟子,晋阳派对门徒规矩极多,哪怕优秀如宋清川也依旧逃不过被设计和抛弃的命运。 他一回来便改变了晋阳派所有的规矩,晋然派的门规律条皆被焚尽,意欲一切重来。 秉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有不愿追随者,即刻便可去见掌门。当有弟子负隅顽抗之时,他便将人与虎斗,直到被老虎撕咬的毫无气息方才放出。 然而并没有完,他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凌迟,甚至还要在旁边喝酒助兴。 这杀一儆百的效果的确行之有效,原本誓死抵抗到底的弟子在看到师兄弟如此下场之时,呕吐不止甚至昏厥。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在明面上反对,内心颇有微词也不敢再言语。自柳眠溪离开祟阳派之后,慕容辞就一直掌管着祟阳派,柳眠溪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自尽。 当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时,带回一封书信,柳眠溪内心觉得隐隐的不安。 打开之后心中大为震动,是慕容辞亲笔写的罪已书,满篇都是愧疚不安和悔恨,却只字未提所为何事。 在柳眠溪看来,像慕容辞这般连旧情都不顾的人,实在想不明白他会为谁而枉顾性命。 那此事越发复杂,能够让慕容辞甘心送命的人,必定是抓住了他深刻把柄的人。 聪明如慕容辞皆会被算计至此,那此人真是计谋通天让人佩服又恐惧。 78.时机相合渐成势 柳眠溪还为局势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派求救的书信皆传到了凤阳派,有的是骄横滥杀,有的是肆意暴虐,江湖中人如在水火之中。 柳眠溪曾多次想去协助,都被秦少海劝下,各派皆有内务,旁人不便插手。 他却始终不放心的关注着各派的动向,而就在这时,凤阳派却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卿月有喜。 柳眠溪前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此时也终于有理由放下手上的事,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只关心卿月的身体。 自遇喜后她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柳眠溪心疼极了,也终于有了空闲安心陪她。 卿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江湖局势也趋于稳定。各门派经过不同的动乱,最终都选择归属凤阳派。 只要凤阳派出手,就能维持门派原有的秩序。因为长期受到迫害,只要不生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哪怕是丧失些自主权也是能够接受的。 而凤阳派终于在各派强烈的请求下,完成统领江湖愿景。当武林大会再次召开的时候,便是凤阳派以全新面目接受众人膜拜的时候。 这江湖绝有的地位终于被秦少海所实现,这时的他内心无比的膨胀。卿月的肚子很是显眼,时常有些疲倦,而柳眠溪时常陪着她,又每日亲自为她去取安胎药。 刚从药铺出来的他被一个黑影吸引,跟着背影走了两里路,才发现这个矮小的背影竟是小师弟。 上次婚礼时他并不在其中,柳眠溪上下打量又热情的抱着他,许久未见都已经长成半个大人模样了。 加上他离开半年的日子,如今转眼已过去了快一年有余。转而又很奇怪为何会在此遇见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小师弟委屈巴巴的望着他说道: “大师兄……师兄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了……”说完泣不成声。柳眠溪愣住了,想起当日决裂,他们不过就是回了衡阳派,怎能突然间人就没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字一句的重复: “你说……师兄弟们都死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和心虚,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师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流着鼻涕暗暗的点头。柳眠溪的脑海里回响着缘由,他想不明白何人会独独对他们下手。 小师弟抱着他的腰苦苦的哀嚎道: “那一日我去接他们,我去买酒回来就在城郊看到他们被人活活烧死。”柳眠溪的脑子嗡嗡的,原来那些烧焦的尸体就是当日离开的师兄弟,他瘫坐在当场,眼里尽是倾颓之色,还有那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79.相逢自是若此时 柳眠溪紧紧的抱着他,小小年纪就要遭受这样的场面心中不忍。为了得到真相,他只有继续追问: “你还记得那些人的样子吗他们穿的衣服或者带的兵器能想起来吗”小师弟仰着头带着泪痕说道: “他们脸上都带着面巾,着实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用的是剑,但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柳眠溪安慰着摸摸他的头蹲下身来,将他的眼泪擦干净,语气和缓的说: “没事,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我也不放心。”两人牵着手回到了凤阳派,卿月远远的看着这一大一小慢悠悠的回来,快步去迎。 她本就喜欢孩子,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孩童不过六七岁,却有着门派弟子应有的礼节,见到她忙不迭的行礼自报家门。 卿月着实被他可爱的样子打动,看他小脸儿脏脏的却丝毫不怯生。立即领他去洗漱又让下人安排给他泡澡,一番洗漱之后终于得见可爱俊俏的小模样。 秦少海也喜欢这孩子,打从第一眼起就十分想留这个孩子常住。小师弟望着柳眠溪只待他首肯,见柳眠溪终于点头,他的脸上立刻笑成了花,向掌门一拜连叩了三个头,正色道: “多谢掌门收留之恩,衡阳派弟子柳子枫在此谢过。”卿月将他扶起,微微一笑说道: “原来你叫柳子枫,这名字真好听,你就安心在这住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脸红到脖子,柳眠溪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 “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凤阳派的大小姐——我的妻。也是你的嫂子,名唤卿月。”只见他低着头唤道: “卿月嫂嫂……”语气中有扭捏和羞涩。卿月看他如此,大方地带他入座为他布菜。 一边为他夹菜,笑着说: “不习惯没关系,你就跟师兄一样就好了。日子久了亲情就浓了,你想走还舍不得呢。”柳眠溪见她肚子大了不方便,扶着的肩膀让她坐下吃饭,他坐在柳子枫的旁边为他夹菜。 卿月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就像很多年以后他们的一家三口。柳眠溪耐心的给孩子夹菜,一家人就这样平淡幸福的过一生。 晚间怕他晚上不习惯,柳眠溪欲去陪他睡,两人躺下面对着面谈心。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不到半个时辰困意上来打着呼噜就睡着了。 柳眠溪看着他略有所思,他到衡阳派之时不过孩提的年纪,师兄弟们一手把他带大从没有委屈过他。 如今大势已去,衡阳派独木难支,他又该何去何从。柳眠溪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尽心竭力的保护着 80.孤弱残影映花火 当夜,当众人睡得正熟之时,西侧偏房竟无故起火。柳眠溪醒来见西侧火光四起,立马去救火,想着火势尚远,就并未叫醒他。 当火势渐弱众人才疲惫的放下水桶,面面相觑疲惫不堪。就在大家都在为救下火势而庆幸时,秦少海却领着下人抓到了几个盗贼,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他们摁在地上。 众人才明白,原来今夜的火是为了引开大家的注意力便于他们行盗窃之事。 秦少海怒气冲冲的说: “好一招声东击西,你当我凤阳派没人了吗竟敢来去自如,今日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插翅难逃。”说完示意手下将他们捆绑起来,这些人行云流水般把他们手脚捆在一起悬挂起来。 柳子枫被吵醒睡眼惺忪的起来,当看到那些悬挂起来的人,他哇的一声坐在地上面色铁青。 柳眠溪见他脸色不对,立刻将他扶起,却见他神情有异。心中十分不安,将他抱回了房间,看这反应好像是受了惊吓。 他寸步不离的守了一夜,只听见他呢喃着: “不要,不要……”面色苍白不停的冒冷汗。卿月令人给他熬了一碗安神汤,柳眠溪一点点的给他喂下去才安然的睡熟了。 好不容易挺过了一个晚上,翌日他还未醒过来,秦少海就派了郎中过来为柳子枫把脉。 柳眠溪担忧的问道: “为何一直昏迷不醒,全身冰凉出汗。”郎中脸上愁云惨淡,略微思忖后说道: “身体无大碍,至于神志不清明,想是此前受过惊吓。孩子还小,这种事常有,可大可小。”说完开了几副药就走了。 卿月不忍他忧心,总是亲自熬好了药端来,再看着他亲自喂药。几天的时间里,看着他日渐憔悴下去,卿月的心里实在不好受。 她总拖着沉重的身子,尽心竭力的为他做一些事,只要能帮到他,心里总是满足的。 守了三天三夜,柳子枫才幽幽转醒,他看着在床边打盹的柳眠溪和端药从门口进来的卿月,觉得被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卿月见他醒了,放下药碗将他扶起。看见他巴拉巴拉的流眼泪,柳眠溪笑话着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小到大,我见你流的泪还不如这几日多。”他赶紧抹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道: “衡阳派全是男子,我从来不知道母亲的关爱是什么样的,现在我好像知道了……”卿月一下就听明白,上前温柔地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说道: “等嫂嫂生个小弟弟出来,就让他陪你玩。若是个小妹妹,你就替我保护她,好吗”他闭着眼睛涕泪横流,坚定的点点头。 81.雪尽春归犹未晚 继凤阳统领江湖之后,秦少海并举行了轰动江湖的武林大会。各派纷纷上传镇派之宝,以表归附之诚意。 柳眠溪作为凤阳派的女婿,又开始身体力行的去安排,上到排面下到宴请的宾客名录,他都逐一上心。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子枫总爱与卿月在一处,他也不玩闹,对卿月也是温柔有礼。 卿月也十分喜欢他,好像让她提前了体会到了做母亲的感觉,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和在乎。 卿月身体日渐沉重行动不便,子枫总是扶着她在庭院里散步给她讲一些笑话,两人性情十分契合。 又是一年下雪的日子,子枫自在在雪地里打滚,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时,卿月抚摸着他的头一脸笑意的让他慢一点。 他就坐在旁边,静静的陪着卿月看雪,听着卿月说和柳眠溪相遇的日子。 他听得入神,一脸向往和羡慕。羡慕别人能早早在卿月身边,那是件多么幸福惬意的事。 卿月近日眼疾发作,想要看雪时已看不清明。子枫捧着院子里的雪撒在她身上,摸着雪的触感绵绵的,她含笑着说: “等我眼睛好一些,我带你去打雪仗,不过你不能欺负我,我现在身体笨重的像熊。”说完乐呵呵的笑出声来,又将子枫拉到旁边轻声的叮嘱: “我犯了眼疾需要静养,暂且不能陪你,你不要走的太远,就在这院子玩耍即可。”子枫懂事的点点头说道: “你安心休养,我不会跑的太远让你担心。”他沉默了一会儿要紧的说道: “身体养好了,才能生更多的弟弟妹妹。我会好好喜欢他们的,你也要加油!”卿月听完噗嗤一笑,脸红到不行。 她忍俊不禁的问道: “谁与你说过这些”子枫一板一眼的回答: “我下山之后,听到那些农妇说的,养好身子才能延绵子嗣。”下人们都笑了,子枫一脸的茫然问道: “我,说错了吗”卿月看着他的眼睛说: “子枫没有见过爹娘,你怪他们吗”子枫低下眉眼,半晌摇了摇头说道: “自我去衡阳派后,师兄们就待我极好,比起山下没人养的孩子要好上许多。我不怪爹娘,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尽孝,看到别人有爹娘的时候,会觉得难过。”他憋红了脸,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咬着下嘴唇不发一语。 卿月将下人都打发出去,揉着他通红的小脸说: “你还是个孩子,没有必要这样压抑自己。你若信得过我,哭也可以闹也可以。就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我会心疼的……”卿月抱着他的头禁不住的流泪。 82.今夕折梅贻阿谁 卿月细细的为他擦掉脸上的泪痕,温柔的说着: “这样可爱的小脸,笑着才好看。这个时候的梅花是我最喜欢的,凌寒独自开的最盛,你去玩的时候,也可以看看。”给他收拾好衣服,让他去院子里玩。 想着小孩子玩开心了,就不会记得不开心的事了。可子枫深深的记住了卿月说最爱梅花,就想要去为她折来。 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梅花,走着走着竟出了院子。在门口他看到有人拿着梅花枝在叫卖,可他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能问哪里才能折到。 卖花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往前两里路就有一处开的极好的梅园。他二话没说一心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之后,才发现他这个身高连花枝都够不到。 急的四处看却终无一人能帮他,正当费力的爬上树想要折下来之时,却踩空摔了下来。 他眼巴巴的望着枝头,准备又一次爬上去。就在这时,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按住了他的后脖颈。 他回头张望,男子却折了几束梅,直接递给了他。他刚欲推辞,就看到男人脸上凌厉的线条眼角还有疤。 他立即低下头了愣了一下,就看到了那人袖口的花纹,既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男子将梅花放在他的怀里,随即转身离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就已经消失在风雪里。 等回去之时,卿月已经在门外慌张的张望,立即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 顾不得拍下身上的雪,就将梅花一把递到卿月的面前。卿月才明白他出门是为了折梅花,看到卿月着急的神色,他只能挠着后脑勺掩饰着自责。 卿月好像看透了他似的,也未说什么。只是将他带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喝了一碗姜汤。 子枫喝着姜汤,又滴溜着眼睛问道: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是想折梅花让你开心,对……对不起。”卿月莞尔一笑道: “没事,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之前也这么干过。不过真正喜欢梅花的人不是我,是我妹妹。所以爱一个人,想要给他所爱的,我能理解。”卿月近几月都没有见到轻袅,大家都说有孕之人怕被过了病气不利于生产。 卿月本是无所谓,但若是去见她必然又要弄得人仰马翻,也不利于她修养,想想便作罢。 几月不见心里十分的想念,门庭之间,却又像隔着天那么远,不仅让人有些伤感。 子枫看出了她的无奈却爱莫能助,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旁,只要能看着她内心便是温柔的。 83.回忆乍现如蛇影 武林大会如约举行,各派皆隆重出席,放眼望去多了好些新面孔。柳眠溪只负责迎入宾客,大会的主持依旧是秦少海,而卿月因身体不便未出席。 子枫年纪小,又数日未见柳眠溪,吵着想去看看热闹。卿月拗不过他,这才让下人带着他去角落处观礼。 武林大会是以切磋之名,增加门派之间的联系,不是比赛胜似比赛。要是赢了,便是在各门派当中长了脸。 若是输了,好像门派荣光也会因此暗淡。比赛进行到了一半,当一个身形魁梧脸上有疤的男人正欲与台上的人切磋时,子枫的脑袋嗡了一下。 一些记忆片段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他颤栗着就要倒下。柳眠溪撇到了这边的动静,飞速赶来将他抱回卿月那。 喂了几口汤药之后,他才渐渐清醒,拉着柳眠溪的时候就不肯放开。柳眠溪见他眼里满含泪水脸憋的通红,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便让卿月去帮他弄一碗清粥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坐下缓缓的拍着他的背,温柔的说: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慢慢说。”子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些惊慌失措一般喊着: “是他,就是他……那一日伤害师兄的就是那个人……”他断断续续的说,语气却十分坚定。 柳眠溪觉得他可能知道什么特别的事,便继续问道: “你怎么确定是那个人”他一通比划又着急的翻开自己的袖口,口齿不清的说: “有花纹,像……凤凰!”只最后两个字,就让柳眠溪如雷轰顶。他想起了卿月走失的那个晚上那辆马车上的图案就是凤凰,他再熟悉不过。 他着紧的问: “”好孩子,你还想起了什么,一点一点慢慢说。”子枫努力的咬着下嘴唇抑制着自己慌乱的情绪,他怔怔的说: “那日我远远的看到有几个人把师兄他们绑起来悬挂,天黑后我靠近些,借着火光才看清那人脸上有伤疤,吃东西的时候翻出袖子上面有花纹。我守到第二日,便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师兄烧死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说完,他嚎啕大哭起来,带着哭腔吼道: “我怎么能都忘了呢!”一边说一边捶打的自己的胸口。柳眠溪抱着他不停颤抖的身体尽力安抚着,他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失去记忆,曾经大家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如今却让他经历了这些。 柳眠溪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他的眉头凝聚不散,直到卿月的出现,看着这两个抱头痛哭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在门口。 子枫瞥见了她的身影,立即擦干了泪痕,对着她极力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那微肿的眼睛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柳眠溪也没好到哪儿去,面对几日未见的卿月,此时他的表情管理也的确有些失常。 两人就哭笑不得的看着卿月,四目相对不禁呵呵一笑 84.暮日沉沉终欲醒 柳眠溪不忍让子枫在经历那样的痛苦,也不愿让卿月搅入其中,决定独自去探查清楚。 首先找到子枫所说的那个人,跟踪他一路进了浴室,看到他的衣袖里的确有一个凤凰图样的绣花,与凤阳派的图腾十分的相似。 基本确定纵火行凶杀人的就是他,想着杀了他子枫就不会再害怕难过,心里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消失。 就在他刚准备出浴室时,听见两人在那说: “你投身到凤阳派,他们发给你多少银两”另一个捂紧了荷包说道: “你现在不也是凤阳派的人吗,现在大家都一样了,发多少你还不知道嘛。你莫来诓我,这点儿钱可是用命换来的,我后半生还全靠这。”那人却继续说道: “如今江湖中皆是凤阳派的人,早已不分你我,兄弟你又何必这么小气”说着上手就要抢。 柳眠溪分明看到他们的袖口亦有同样的花纹,心里就有了成算,走上前去一把抢过,又面带笑意说道: “两位兄台莫抢,既来我凤阳派自不会亏待,晚生只是好奇不知江湖门派是否真心有意归顺我凤阳派。不妨我们坐下一叙,指点迷津。”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包银子,两人一见着银子,眼睛直冒光,说什么都答应。 两人的格外热情,争先恐后的说: “自门派剿匪之后,就有许多沦为山匪的弟子陆续被带到一处地方聚集。直到五大门派大势已去,这些弟子方才回到各派统领大局。如今六大派虽在,暗里都是凤阳派的人。”喝了杯茶,又继续说道: “有江湖传言说搅动风云的,极有可能就是凤阳派。我们俩都不是六大派的人,是看到凤阳派招入派弟子才来的。”柳眠溪竟不知凤阳派在招弟子,仔细询问才知六大门派入门皆可选。 他的心里暗觉蹊跷,可又没有证据,能够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足以看透这场局。 武林大会快要结束时,柳眠溪才终于发现虽然各派都身着不同的服饰,手腕上却始终有着某样印记。 他不便一一去查看,只得频繁出入浴室,正如他所料,的确都是如出一辙的花纹。 直到他看完所有的衣服袖口都有花纹时,除震惊到后背发凉,这一切扑面而来得让他窒息。 曾经那个最善待他的人,那个不计前嫌接纳他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在弄局的人。 不知应该以何的面目去面对他,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再与卿月相处。他丢了初心,丢了自己。 未救得了局势,竟成了助燃的火,这样的局面他无颜面对,他无法罔顾顾清庭的死,也无法忘怀师兄弟的离去,他成了仇人手里的刀,甚至成了他的亲人,他觉得这一切无比的讽刺,可笑又可悲 85.心灰意冷将远去 柳眠溪想要一个答案,想让自己无法再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幕后之人亲自承认这一切。 武林大会结束的宴席上,秦少海言笑晏晏的敬酒,一脸春风得意之感。 柳眠溪仿佛也兴高采烈般,举起一壶酒仰头痛饮,众人皆赞好酒量。柳眠溪将酒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他的眼神略带微醺说道: “掌门,你也讲讲如何将六大门派尽归麾下,让晚生后辈都开开眼。”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心知肚明却不敢开口。 秦少海以为他喝醉了胡乱说话,欲让下人将他扶下去,他却两手往后一推让他们不敢近身。 他伏在秦少海的肩上,言辞犀利的继续说: “什么六大派,现在在场的有几个还是六大派的人你不说,我也知道……”秦少海脸色一变,知道柳眠溪所指何事,他喝了一口酒,换了一副面孔说道: “江湖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是常事,大家愿追随于我,也是心意所在。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从始至终,我都从未打算瞒你。”柳眠溪挑着眉反问道: “竟是如此掌门如此这般信任我,今日我才如醉初醒,看的格外透彻无比清楚。”柳眠溪的语气多了几分凉薄,眼神无比涣散,径直坐在角落里不停的喝酒。 直到他喝的倒地不起,下人才将他扶回卿月的房间。卿月只以为他是太过劳累想喝酒解乏,并未太过在意。 下人前来禀报之后,她才得知爹爹做了这样的事。卿月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自责,人虽不是她杀的,但确是死在了她最亲的人手里。 柳眠溪此刻的身份,要他如何自处。想到他可能会因此而离开,卿月的心如刀绞一般,倘若离开会让他的痛苦少些,那她一定愿意放手。 就这样一夜未眠,静静的守了他一夜。柳眠溪醒来,看到双手紧握着他的卿月,面色憔悴心神不安看着他,他的内心既心疼又想要逃避。 卿月看到他的样子已然明白了心中所想。她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衣服,又在包袱里塞了些银两,她抱着柳眠溪的腰,紧闭着双眼说道: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为难。我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让他平安的降生在这的世上,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儿很安全。”说完将柳眠溪推到了门口,柳眠溪看了她一眼,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他好像别无选择。 正当他要跨出门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回头抱住了卿月。这是他的妻呀,生生世世都想要保护的她,怎么能叫他舍弃呢 86.行以止不堪其忧 柳眠溪还未出门口,秦少海便已登门而入,手里拎着子枫。柳眠溪见形势不对立即放下包袱面色和善的说: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吓着孩子。”秦少海见他上前,立即警觉地将子柳挡在身前卡住他的喉咙。 另一只手迅速拿起剑指向柳眠溪,大喝道: “不准动,今天谁也出不去这个门。你既已是我凤阳派的人,便不能随意离开。”柳眠溪怕他太过激动会误伤,不敢贸然上前,只能伺机而动。 可把卿月给吓坏了,没有想到直到这时,竟还要利用一个孩子来留住他想要的荣光。 她含泪说道: “从小是您教我识字,也是您告诉我何为君子,何为慎独。如今您再告诉我,您守的心在哪”秦少海早已被权欲所蒙蔽,早已听不见任何驳斥之语,他猩红双眼吼道: “你若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客气。你若是要走,我就让这孩子在黄泉路下为你陪葬。卿月无法接受眼前这个被权欲冲昏头脑的人,犹如杀红了眼的恶魔,自己至亲的人却伤害就自己最爱的人。一阵抽痛倒在了地上,柳眠溪艰难的将她扶起,她的神情悲伤难抑,一步步慢慢去靠近。当她伸手想要抓住子枫时,秦少海奋力给了她一巴掌,卿月立即瘫坐在面前。她捂着脸,满脸泪痕的望着痴笑着,柳眠溪想上前将他扶起,秦少海却举着剑让他不敢靠近。卿月缓缓的爬起,这一次她径直向剑上扑过去。秦少海吓得手一颤剑应声落地,卡住子枫的手也放开了。或许是太过惊慌失措,又或者是始料未及,这一次他输给了父女之情。他丢下子枫欲转身离去,最后狠狠地留了一句话: “你若想走,还要看你有没有能耐和牵挂,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我的,我等着。”柳眠溪仿佛觉得意有所指,又着实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今月瘫坐在地上清泪纵横。 柳眠溪迅速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这江湖之事就不应该把女眷卷入其中,觉得无比的自责。 卿月温柔的靠在他的胸口,言语哽咽的说: “对不起,我知道是他不对,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你很恨他……可是……可是他是我的爹爹,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如果,你要走,我会帮你的。”卿月感受着滴落在她身上的泪水,能够感觉到他纠结的内心,实在不忍继续说道: “在我眼里,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好。看到你难过,我的心要碎了……”柳眠溪什么也没说不出口,只紧紧地抱着卿月,他的心又何尝不痛 87.欲探真相得其影 成功救下子枫之后,卿月格外关注与柳眠溪相关的人,想替他守护着在乎的一切。 她特意打点了秦少海身边所有的人,唯有管家他并未打点,而是让其他的人盯紧管家的一举一动。 如果能够预知他们的行动,那才能够有效的谋划和反击。她的身体已经相当沉重,时常会困乏多眠,又怕错过了来回禀的人,便让子枫见人来通传她。 才平静了两三日,就有下人来密报管家最近常去见一个人,且关在自家的隐秘之处。 卿月也从未知晓有这样的地方,本欲去窥探,着实行动不便。随手打发了一包银子,让他回去继续盯着,打探清楚再来回话。 管家有事要出远门,下人才来回话,描述了被关押的那个人的样貌。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画,画的真是关押之人。 卿月看了许久仍未认出,便顺手夹在了案几上的书里。这时,见子枫进来了就示意下人退去,她就站在案前开始教子枫写字。 写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觉得十分困倦身体难支。恰好柳眠溪进来了,她便去打了个盹儿,让他守着子枫写字。 柳眠溪仔细端详着他写的字,倒是十分的有进步甚感欣慰。转头瞥见了夹在书里的纸,他缓缓打开眼神愣住了。 直到子枫叫了一声师父,他才回过神来,捂住他的嘴。他摇摇头看着子枫,又指了指卿月的方向,示意他不要声张。 子柳一下就懂了,好像近来发生的事情,都让卿月很难过。可明明最不想让她难过,他十分诚恳的点点头,乖顺的坐着什么也没说。 柳眠溪的心里既困惑又惊喜,难道掌门没有死,他决定入夜潜入去查看一番。 当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拉着掌门的手不愿放开。 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这幽暗的地下,无数的铜锁将掌门缠的严严实实,想靠人力根本无法打开。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原来秦少海说迟早会去求他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他再也不能逃避了,他不能再弃卿月不顾,弃掌门而去。这一切都必须是他要承担的,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而是要坚定的守护属于他的一切。 若是秦少海为了留下他而做这些事,那他愿意留下,因为他不愿再看到最亲最爱的人再离他而去。 他转身而去,想要去寻找那个能卿此局的人。掌门叫住了他,语气平和的说: “人生在世,生死有命。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内心真正的风骨,若无风骨,与行尸走肉何异。人生自有缘法,不必自扰,你去吧,不必回来了。”柳明溪听完,心中大为震动,他转身跪在掌门面前悲痛叩首,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自由。 88.误伤所爱痛疾首 自从师兄弟们死后,他便放弃了自由,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如今他只想将掌门救出,尽心服侍让他安享晚年,可就是这样小小的愿望,都需要用自己的价值去交换。 他开始庆幸自己还有价值,甚至就算是被利用也觉得不再屈辱。柳眠溪收拾好一切,正准备敲开秦少海的房门,却不知卿月此时就已经在救人了。 柳眠溪还未来得及敲门,就看到管家匆忙而至。只几句话的功夫后,秦海便风风火火赶着出门,柳绵溪立即跟上。 刚到关押之处,就看到卿月挺着肚子,正用钥匙试图打开铜锁。见秦少海火速赶来,她有些吃惊的挡在掌门的面前,秦少海并未和她言语,将她一把拦下让管家送她回房去。 当她正欲要走的时候,柳眠溪恐掌门再遭伤害,上前欲阻挡秦少海靠近。 秦少海目光凶狠的看着他,用剑指着他的胸口,掌门立即对柳眠溪斥责道: “退后,怎敢对凤阳派掌门无礼。你先是晚辈,后是女婿,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柳眠溪才适时的退下,秦少海才将剑收回。 秦少海哈哈大笑道: “衡阳派掌门不愧是我的最后底牌,我留了那么久,终于派上了用场。我不怕告诉你,留你就是为了牵制柳眠溪。我念他是个可塑之材,又觉得他年轻气盛,要将他收为己用,还真的是大费周章。”掌门笑道: “鄙派弟子能入掌门法眼已是三生有幸,只是凤阳派的待客之道实在不敢苟同。”秦少海血气上涌,眼神狂魅激动异常,他掐着掌门的脖子,柳眠溪欲上前帮忙却被一巴掌打在地上。 秦少海如同着了魔一般,拿起剑就向柳眠溪砍去,几个回合下来柳眠溪身上已有几处伤痕。 他喘着粗气,愤愤不平的看着秦少海,凶狠决厉仿佛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越是躲闪,秦少海就越发癫狂,刀刀致命让人无法躲闪。而柳眠溪身上的伤痕也越发的多,淌着血也一声不吭,这一次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卿月向他奔来,就在秦少海的剑要刺到他胸口时,卿月结结实实的挡在他身前。 秦少海收不住力道,一下便刺破了卿月的胸腔,当血喷到他的脸上,腥热之感让他一下变清醒了。 他颤抖的双手丢下了剑,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卿月痛哭流涕,他绝望的望着柳眠溪,嘶吼着: “救她,快救她!不能让她死!”两人合力将卿月抱回了房间,胸口血流如注,卿月的气息渐弱,手已渐渐冰凉呈紫青色。 89.香影消残月沉西 卿月命悬一线,郎中匆忙而至迅速为她止血。可当务之急是孩子已足月,生产在即。 产妇失血过多,恐随时有生命危险。产妇生产需全身用力极耗精力,卿月胸腔受伤不能用力,若是用力过甚止不住血,那便回天乏术了。 胎儿不能在腹中久待,容易窒息而亡。此刻郎中左右为难,保大还是保小都有风险。 银针入穴后,卿月微微转醒。当得知孩子将要出生时,她用尽全力握着郎中的手,让他保孩子平安。 她面色苍白的晕睡过去,柳眠溪顾不得产房之忌,守在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 此刻若是让他放下所有,他都甘愿。可上天就是那么残忍,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 秦少海将珍藏的续命丹药给她放进嘴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卿月就醒了,郎中摇了摇头和秦少海退出了房门。 这一次她的面色微红,神采奕奕看着柳眠溪,头枕在他的臂弯里,笑着说: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你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柳眠溪强忍住疼痛,擦了擦手上的血,轻抚着她的脸说道: “如果是女孩子,就叫柳惜月,她一定和你一样好看。”他紧紧的贴着她的脸,强忍着打转的泪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默默的抽泣。 卿月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安抚着,语气温柔的继续道: “我希望是男孩子,更像你一些,你就不孤独了……”她说的话,语气越来越弱,直到她的手无力的垂下。 柳眠溪握着她的手,呼喊着她的名字。当秦少海听到柳眠溪凄厉的哭喊声,他跌坐在廊前,迟迟不敢往里望。 郎中到床前一看,孩子已经窒息在肚子里,无力回天了。整个凤阳派仿佛一夜之间全都苍白了,又是这样下雪的日子,那个曾在雪里迷茫的少女,就这样消失了。 柳眠溪站在梅花树之下,身上沾满了雪和梅花落下的花瓣,他的身上已无悲喜,心却早已烂透了。 就在卿月的死讯被传开的那一天,柳眠溪将自己关在房里抱着她不肯离身。 任何人劝都没用,我踉踉跄跄的前来,焦急的敲门,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喊: “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就一眼,好吗”柳眠溪没有理会,现在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再激起他的反应。 我苦苦哀求,在门外等了一夜,柳眠溪有些不忍,便放我进去。刚看到卿月苍白如雪的脸,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生离已久再见竟是死别。 二话不说便拿起刀割开了手腕,欲将血滴在卿月的嘴里,却遭到了柳眠溪的阻止。 我万分焦急,眼神凄怆道: “幼时受伤时发现腕间血曾有自愈之效,如今别无他法了,只让我尽力一试。”柳眠溪就静静看着,血已入口却无丝毫反应,我从期待到失落,最后绝望瘫在地上。 90.瘗玉埋香踏雪行 次日卿月将要下葬,曾经奉为天女的大小姐已香消玉殒,江湖门派皆前来送灵。 一路的哀声哭嚎让人听了心里悲痛万分,我抱着她的灵位,内心无比凄怆,鼻尖微红面色凝重。 恨自己无能为力,卿月为我做了许多,如今能为她做的却只是送这最后一程。 当棺木封上准备盖土时,恍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误以为听错了。 有人上前扒开土仔细听才确信真的是婴孩的哭声,立即将棺木打开,才看到孩子竟然莫名的出生了。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我匆忙将孩子抱起,左右观察发现一切完好才放下心来。 孩子脸憋的青紫,随时活过来了,但状态不太好。解开割过的手腕,将血滴入孩子的嘴里,不一会孩子的面色红润起来,大力的啜着的手指。 在场的人除了柳眠溪以外,其余人都惊呆了,难不成这凤阳派的二小姐还有回天之术能让人起死回生。 连秦少海都愣在原地,当众人都看向他时,他不得已出来打圆场: “小女从小体质特异,术士说其血有驱魔之力,我也是今日才真正见识,大家莫惊慌。”大家碍于凤阳派掌门的面子,也不好在议论什么,虽然私下里会有风言风语,但也算是给众人一个交代。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出过门,割腕之后仿佛体内总有一股真气乱窜。 可明明不是练武之人,时常也会做梦,梦中总有些不熟悉的人不属于我的一些画面。 有一人时常会出现在梦里,可一直看不清他的脸。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躺在床上有些恍惚,有时甚至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柳眠溪也会时常来看我,带来一些伤药和补品,本时常谢绝,却奈何他抱着孩子前来。 养了几日,孩子倒精神起来,圆润的小脸儿忽闪的眼睛,像极了卿月的眉眼。 抱着这小小的人儿,内心还是一阵酸楚,又怕勾起柳眠溪的伤痛,转换话题问道: “孩子有名字了吗想是还未来得及……”还未说完,他就低沉的说: “孩子叫柳惜月,卿月临去之前便取的……”他耷拉着眼睛,暗自神伤。 我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看着可爱的孩子心里越觉得遗憾。明明她可以享受的天伦之乐,如今竟成了阴阳相隔。 我哽咽的说: “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她,她曾经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91.黯然流殇寄过往 柳眠溪站在廊前,看着这漫天飘舞的雪,呢喃着: “与她初次相遇,就是这样下着雪的日子。那年的梅花开的正好,我无意遇见了困在雪地里的她,曾经还误以为她是盲女,却没想到,她是照亮我一生的光。”我站在他的旁边,想起雪夜的时光,她冻红了脸折来梅花。 曾经的种种,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就好像这雪一样,被慢慢覆盖所有本来的面目。 我看到他情绪深处的涌动,悲恸的问: “放下了吗你还恨吗”他淡然的看了我一眼,怅然若失的说: “我不知道该恨谁,她因我受伤,我爱莫能助。是该恨伤她之人还是恨自己的无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这天空,顿了顿又继续说着: “在我的世界里,一直都在为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应该要去做的事情而付出。只有她,是我从未设想过的意外,我从来不敢想,有一天会真正在她身边。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能遇见已是人生之大幸。初次见她是大雪天,再看到这样的雪,没想到竟已是永久分别。”他的泪流如注,哽咽到不能自已。 我轻轻的将睡熟的孩子放在他的臂弯里,曲着腰蹲在他面前,轻声的说: “一切都会结束的,可她才刚刚开始,她只有你了。”我自然知道除了柳眠溪,这世上还有我愿意为这个孩子拼命,可现在也只有孩子能够让他振作。 我不忍心看他在痛苦中沉溺,更不忍心他将自己视若废人一蹶不振。曾经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如今不应只剩下半生苍凉,卿月也应是不忍。 我能为卿月做的,唯此而已。我一度不明白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小凉薄情意疏浅,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渐渐离去,我只能在角落里暗自神伤。 卿月的离去,让我想要打破这个困了我半生的笼子。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天,想去体会外面的人心和温暖。 我急切的想要跳出所有的束缚,去追寻那个最自由,最真实的自己。就在我及笄之后,就有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众人皆知凤阳派唯有二女,如今也只剩下幼女。 若能与之结亲,那就算掌握半个江湖。一时之间,凤阳派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拜帖堆积如山,秦少海在众多的拜帖中列出了几个中意者,无论家世,样貌,品性都十分满意。 轻袅养在深闺,难见生人,众人只知凤阳大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却极少见过轻袅的模样。 只是有传言道:久病如西子,想是三分病态亦有七分颜色。 92.踏春寻路初缘起 转眼又到一年春,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山上的雪都化了。我久未出门,终于想出去走走,看看山见见景。 听说山上有一座寺庙名叫了然寺,虽深处山中,却香火极旺。虽已是暮春仍是寒意十足,我裹挟着斗蓬早早的出发了。 山间的雾气浓厚的看不清路,手拿着棍子不停的探路稍有不慎便会摔倒。 小心翼翼的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寺庙才发现太阳已经破云而出云雾尽散,身上披上了金光。 此时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我不堪其扰找了一处清净之地,开始默念佛经。 我闭着眼睛坐了半个时辰,微微睁眼之时看到墙角有一个小沙弥,露出半个头,看了我一眼又缩回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怯生生地向我走来,我本以为他来要东西的,准备给了他两片金叶子打发走。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就放下一个东西,飞快的走了。仔细的翻开才知送来的是暖炉,也解我了燃眉之急,坐得的有些发凉,指间也呈微微紫色。 感激之余,看了一眼,却没有再看到他的身影。当再回到前殿时,人尽数去清净了许多,虔诚的上完香之后欲到后山逛逛。 这里地势稍高较为寒冷,却生长了别处见不到的碧寒草,碧寒草有中和火气之功效又是疗伤药的好引子。 因太过罕有,只听其名,未见其形。传言有人在了然寺的后山见过,今日就当来碰碰运气。 找了半日都没有看见,就坐下准备喘口气之际,忽感地动山摇。一心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才会头晕目眩,当看到旁边的滚石落下,我才反应过来是地动。 我本来惊吓得想跑,却发现根本迈不开腿,惊恐的眼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倏忽眼前一白,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四周落时滚落的声音。我害怕的死死抓住了衣角,可分明不是我衣服的质感,可此时又不敢放开。 保命要紧,先将尊严放在一边,我死死的搂住腰,直到脚踩到平地才略微放心的缩手。 四目相对,我发现眼前的人十分陌生,想到刚刚与他的亲密之举我的脸一下就红透了。 原本我身上披着斗篷,此刻却狼狈的剩了一件单衣,我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胸口。 他侧过脸,缓缓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不经意的给我披上。我虽下意识的后退,却也接受了他的好意。 他微微含笑说道: “在下薛茂陵,今日并非有意冒犯姑娘,见谅!”说完他微微见礼。我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一搭谦和的回道: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他日若有所求,必当竭力相报。” 93.因缘际会应劫生 他笑而不语,指着后山面色深沉的说道: “此地发生了地动,恐怕道路已毁,今日是回不去了。若姑娘不弃,我愿求住持为姑娘寻一处干净的住处,明日再做打算可好”我见他神色正然,不是江湖轻佻之徒,便欣然应允。 夜里又仿佛地有所动,我总睡不安稳,却奈何十分疲倦,浑浑噩噩当中似醒非醒。 我又梦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我刚想抓住他,他消失不见了。 我的身体发出耀眼的白光,好像要从我体内破体而出,我一声惊叫醒来只听得门外传来薛茂陵的声音。 他有些着紧的问: “姑娘,你怎么了”我摸着身上渗出的细汗,叹了口气说: “没事,我只是被老鼠吓到了。多谢你的关心,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听到我说完,他好似也不好再说什么,门外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翌日,我早早的跟着沙弥去取吃食,奈何寺庙只有两餐,要是错过了就没得吃了。 当我饱餐一顿之后想要睡个回笼觉,就听见沙弥们准备拿着工具去修路。 看着自己早上吃的圆滚滚的肚子,仿佛觉得不在这里耗费一点力气有点说不过去,就扛起一把泥铲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本来还神采奕奕的我,挖了不到半个时辰手上已红肿不堪,甚至还磨出了血泡。 看着别人都在坚持,又不能打退堂鼓,转身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已经拿过了我手上的泥铲卖力地干起活来。 我看着薛茂陵那坚阔的背和扎实硬挺的腰,的确觉得他不干活挺浪费。 我正看的起劲,他转头撇我一眼却让我无比心虚的收回了目光。他停下手里的活,拿出手帕将我手上的血泡轻轻的包住,一边细细的说: “现在虽然疼痛,但是不能把血泡弄破了,弄破之后,你这个手怕是不能看。晚些我再给你上药,你就站在这儿,什么也别干了。”他的语气极其寻常,我却听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当他的目光再对上我时,我的脸已经红了。他却以为我太过卖力,轻轻的用袖口给我擦了擦汗,给我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等。 天已经快要黑了,路还是没有修通,大家都疲惫不堪的回到了了然寺准备明天继续。 他仔细的打量着我的手,一边微微吹气一边耐心的为我轻轻的涂上药。 我疼的手一缩,他便细声安慰道: “别怕,我再轻一点,很快就好。”我只能忍着疼痛,期待他快一点擦完。 在我龇牙咧嘴的坚持之下,终于包好了,他看着我快要哭的脸,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糖喂了一颗在我嘴里,那一刻,我愣住了,好像时间静止了,只剩下我眼前的他。 94.残风晓月如梦影 住了三日之后,损毁的路终于修好了,寺庙又开始每日人山人海。有一人手里拿着告示,跟众人侃侃而谈起来,我靠近些,看见告示上有凤阳派寻找自己的消息。 要是我还不出现,他们必然会把江湖翻出个底朝天来。我并未与住持道别,骑着马就赶着下山去。 我刚到门口,就看到管家在门口张望,着急领我进门,一边解释道: “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掌门忧心思虑,想着你有什么危险,这几日都在四处寻你。如今头风发作得厉害,二小姐快去看看吧。”我着急忙慌的打开房门,看到爹爹面色如土的躺在床上,我拉着他的手,内心十分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他略微转醒恍惚的看着我,说道: “你回来了,没事吧。”我一个劲儿的点头,跪在他的床前说道: “孩儿不孝,让爹爹忧心了。此次去山中,原本是散心的,却不想发生了地动,困在山中无法告知家人。轻袅做错了,愿受爹爹责罚!”爹爹叹口气,艰难说道: “哪有什么罚不罚的,如今爹爹只剩下你一个,你定要好自珍重。”看着我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他仿佛心软一般又继续说道: “老父如今老矣,已是提不动刀拔不了剑的年纪了,我若是不在了,谁能护你周全。儿啊,为父只想寻一个能为你遮风避雨的人,能安稳过这一世。”我带着哭腔摇着头,说道: “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会好起来。爹爹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指了指案几上的名册,上面十分详尽记录着来凤阳派提亲的人所有情况。 我打开慢慢的看,直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薛茂陵,原来他也曾来凤阳派提过亲。 这也许是缘分吧,我心里暗自这样想着,正当我想的出神,爹爹打断了我的想象,他的精神不太好,一字一句的说: “这些青年才俊,我都详细的盘查过,这些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配得上我凤阳派的女儿,你有时间跟他们见见面。”我心里疑惑,指着薛茂陵的名字问道: “这个人是谁,仿佛不是江湖中人,怎会来提亲呢”秦少海仔细回想,欣然说道: “此人原是京兆尹之孙,后因避天子之讳辞官举家外迁至此。虽已不在官场,但家世显赫行事清流,值得一看。”原来这薛茂陵还大有来头,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想起在寺庙中的照顾,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温暖,倒是十分期待与他再见。 不知再见是何光景,不知人人歆羡的二小姐,在他心里又会是什么地位 95.初睛骤雨亦聚首 今日十分热闹,我被早早的从床上拽起来梳妆打扮,说要迎接贵客。我不明所以又困倦的不行,任由她们在我身上比划着衣服,伺弄着钗环。 整整两个时辰,我坐的全身僵麻直不起腰来,终于装扮完成。等不及下人给我送吃的,我着急忙慌的自己去找。 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馒头,正吃的起劲儿就听见门外的下人说今天来的贵客是准备上门提亲的。 吓得我鸡腿都掉了,抹了抹嘴拿着鸡腿就准备溜,顺着后门就溜了出去。 管他谁来提亲,这场面就让爹爹去顶,我只想再多一点曾经不曾有的自由。 整整逛了半日,将近黄昏,我才悠哉悠哉的欲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哪知竟然到中途就变天了,上一刻还晴朗无雨,下一刻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淋湿了我的衣裙,弄脏了我的鞋袜,用手挡着头仍就淋个透彻。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只能屈居在屋檐之下,盼着雨势能小一些,让我能够尽快溜回去。 免得被发现,还要受责罚之苦。衣裙早已湿透,渐渐觉得浑身冰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仿佛有伞挡住了雨,我抬头一看,目光触及才发现是他。我还未开口,他就将身上的衣服披在我身上。 目光极其温柔的说: “姑娘,别来无恙。”我拉紧了衣服,怯生生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尴尬。 他好似懂了,立即别过脸去,继续说道: “在下无意冒昧,见谅。”他的言语好似有些吞吐,眼看他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我站起身来,挪到他背后轻声的说: “今日之事,望公子莫与人言。小女子感激不尽!”他感觉到我在身后,并未回头只郑重的回道: “请姑娘放心,毁人清誉之事,鄙人不屑于做。”听他说完,我将衣物递还于他。 他的眼里闪过了不解和担忧,我不急不慢的解释: “此乃男子衣物,我尚未出阁,不便引起误会。多谢你的心意,告辞!”刚想走,他转身拉住了我的手,将伞递到我手里。 我向他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进雨中。了然寺一别,我无数次想象和他再见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今日会是如此狼狈的光景。 再见到他,我依然觉得恐慌,那种恐慌到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掩藏自己狂跳的心,不知所措的眼神。 丢失了往日的从容,让我十分的受挫。越是害怕出错就越会词不达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的慌乱。 难道是我久不见生人还是他太过高深莫测我好像是抗拒的,怕被他看穿,又好似心怀期待,目之所及,我都会沉溺在他仅有的温柔里。 96.月缺皎皎如萤火 回到房间刚换好一身衣服,就听到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刚一开门就听见下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二小姐,你今日去哪了,薛公子上门提亲,等了你大半日。掌门在堂上陪了大半日,气到不行。”薛公子,难道是他 我立即问道: “你说的薛公子是薛茂陵吗” “二小姐认识他之前他就曾来过,带了个算姻缘极准的相士,说是他与二小姐极有缘分。回去算好了日子,便前来提亲。二小姐可曾见过”我讪讪的回道: “之前未见过,如今倒是见过了。”他一脸的不解,我也并未多说,直接向堂前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爹爹怒吼的声音,我探出个头观察了一番局势,就被两个人直接架住拖上堂。 还未来得及说,就被一板子吓得跪在地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爹走到我跟前,将一个红色封面的帖子丢在我面前,背着手眯着眼道: “你都是要过门的人了,还如此跳脱散漫,不守规矩,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几句话说的我头皮发麻,我闭着眼睛放空头脑,不发一言。 额间一下巨痛,我捂着额头闷声吃痛,嘟囔着: “爹爹,再打下去,我的头脑越发不灵光了。好痛啊,孩儿记住了,要守规矩!”爹爹转过身来,胡子微微上挑,皱着眉说道: “我凤阳派争气与否,全在你一张嘴上。言行举止亦要有大家风范,才不失体统。”我捂着自己的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他上来就打我的手,将我的手举在了空中。 不紧不慢的说道: “违逆长者,手仗二十,今日你可认”我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手上立即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到后来逐渐肿胀麻木。 打完之后,他继续说道: “你把女训家规背一遍,若是记不牢,今日不准吃饭!”手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的眼泪一直流,强忍住泪水回想着,一字一句的背着。 他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 “大声点!”我吓得眼泪一下就蹦出来了,眨巴着大眼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已然记不清楚是怎样背完的,当爹爹大走过大门的时候,我就像被抽完棉花的枕头一样焉了。 手肿的像粽子,一碰就特别麻特别酸痛,连勺子都拿不稳。让我无比的泄气,这自由着实来得不易,哪怕是转瞬即逝,也让我觉得拥有自由是件幸福的事。 97.灯会遭难再遇君 这几日闲来无事,时常四处走走,好巧不巧走马观花一般的逛也能撞见迎面而来的薛茂陵。 本想假装没看见,他倒径直走到我面前,让我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前日里因他挨了训,如今手上还隐隐作痛,再怎么不长记性,也想离他远一点。 他见我独自出门好奇的问: “怎的就你一个人,可是要去办什么着紧的事。”我想都未想就摇摇头,然后才想起不对,又赶紧点点头。 他眼神一挑,玩味的看着我,我紧张的不敢看他。他哈哈大笑说道: “看来你是有些怕我,那今日我带你去玩一玩,看是否对我有些改观。”走了不到几步,他便停下一直在左瞧右瞧,拉过我的手臂问道: “你看哪个好看,是要嫦娥还是要燕子,我觉得这个凤凰也画的挺好的。”我淹没在各种各样精巧的纸鸢里,看的眼花缭乱,最后挑了凤凰和白兔。 寻了一处宽阔的地方,我举着纸鸢欢脱的跑着,空气中弥漫着银铃般的笑声。 跑累了就趴在地上,看着在天上颤颤巍巍的纸鸢,心里有说不出的自在。 他坐在我旁边,安然的望着远处。我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五官舒朗毓秀不见半分愁色未有一丝轻狂。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似有千万种温柔能打动人,哪怕他不言一语,亦能让人镌刻心间。 他淡然的问: “为何你会选择凤凰和白兔” “秀色瑰丽光华万丈,一个清新素雅无甚特别。不正是你和我吗”我出神的看着纸鸢默然说道。 生怕他看见了我的落寞,静静的收回眼神。他拉起我的手臂,让我跟着他走,来到一处有名的酒楼。 他大手一挥,就端上来许多让人垂涎欲滴的菜色。看得我蠢蠢欲动,他热情的给我夹菜,可是手怎么也不听使唤,拿筷子都拿不稳。 急的我都要出汗了,越心急越吃不着,他将肉分成小块放在我碗中又给了我一个勺子。 终于能痛快的吃席,那种快乐不言而喻,满桌的菜式让我目不暇接。勺子也有不方便的地方,看着我笨拙的拿起筷子,他问我是哪一盘,我随手一指,他二话不说夹起来就送进我嘴里。 见我木然的神情,他微笑的说: “我小时候磕磕绊绊,伤胳膊伤腿时候多了去了,吃饭总想要人帮把手,我理解。”听完,我扑哧一笑。 一顿饭的功夫,他就这样每种都细心的喂我。心里虽然觉得难为情,但好似我和他又亲近了些 98.星火摇弋触芳心 近日实在无聊的很,得知市井中有杂耍戏团让我兴奋不已。我又偷偷从后门溜出来,找了个最好的位置看的津津有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挤得不成样子,我只能悻悻地人群中慢慢抽身出来。 刚探出头来就看到身前站着一男子,我用手拨开准备绕开走,却发现他并无让开之意。 抬头一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又是薛茂陵。他莫不是在我身上安了双眼睛,我去哪儿都能遇到他,每次都能尴尬到不行。 我一脸困惑的看着他,没好气的说: “公子雅致,怎会在此等地方遇见”心里想着,要是知道你在这儿,我怎么也得避开的走。 面上却笑微风和煦,知礼识趣。他倒不惊讶,轻摇着扇子说道: “此处如此热闹,想是定能吸引不少佳人来此,你看,我不就遇到了!”他眼神放光一般看着我,让我直起鸡皮疙瘩,我立即调转话锋: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先行一步。”眼看着我快步欲走,他挽住了我的胳膊,轻声地说道: “我看人太多了,看个热闹倒也不尽兴,不知你可愿陪我再看一次”说完大手一挥,拿出几张银票放在班主的手里,转头便潇洒离去。 带着我去了郊外,我着实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直到看到那班主将所有的行当放在此处,我才知道他是买下了这些。 当所有的人都退去,他轻捏着我的下巴说道: “这下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安安静静的欣赏了。”他的眼神在我的身下瞟了一圈,最后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又侧过脸看着面前巨大的箱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周有所异动,直到箱子崩开里面走出来一只老虎。 我仿佛觉得像梦一样,他反应迅速捂住了我的眼睛,将我打横抱起飞快跑着。 背后有着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脖颈处。我听着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我能感觉到他的胸口热气腾腾。 他的手没有一丝放松,把我放在高处的树杈上,他才松开抱我的手,冷静的跟我说: “你就在此处不要动,这里地势稍高,它伤不到你。”说完,他做了一个向下俯冲的姿势,我急忙拉住他问道: “你要做什么”他只摇摇头,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就跳下树去。很明显,老虎注意到了他,又是一阵狂奔。 而他拼尽了精力,也仅仅只是和老虎保持着前后的距离,而那样的距离仅是咫尺之间。 看的让人心惊,我却不敢让自己出声。体力在不断的消耗当中渐渐流失,薛茂陵大口地喘气,口干舌燥疲惫不堪。 99.心无闲事好时节 从他脚边有一只山鸡过去,他立马顺手抓住向老虎丢去,老虎立刻咬住食物尽情撕咬享用。 眼看时机合适,他飞奔上树将我抱下来。对于老虎而言,眼前的两个人比起山鸡更诱人,几口下肚后又立即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做好了随时扑咬的准备。 薛茂陵抱着我,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我能感觉到老虎想要扑咬的劲头比之前更甚。 最后,我们不得不躲进了山洞,还是入口极窄的,我们蜷缩在洞口,老虎就在门口,死死的守着。 缺水少粮,我们的精神状态逐渐崩溃,而薛茂陵体力消耗严重,此刻也几近脱力。 要是再不让他吃点东西,我怕他会撑不过去可如今连走出这个洞口都没有办法。 薛茂陵看着门口那死亡般的眼神,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掏出了一把小刀。 我以为他要与老虎拼个一死,急忙拦住了他,而他只是撇开了我的手。 撕破了自己的衣服,在手臂上剜下了一块肉。我害怕到不行,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却虚弱而镇定的跟我说: “”它在这儿守着,不过就是想吃肉。舍了这块肉,我们才有生的希望。”我的眼睛红红的,拉着他的手,一直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轻轻的给我擦眼泪,安慰道: “男子汉受点伤算什么,只要能保你平安,这条命我都能豁出去。别难过,挺过了今晚,我们就赢了!”他看着准时机,将肉远远的扔了出去,老虎反应机敏立即扑咬过去。 他拉着我的手飞快的跑着,我们不敢一刻耽误,也不敢回头看。当看到集市和人群才放下心来,成功的死里逃生后,赶紧找了个药铺给伤口上药。 伤口虽不深还是一直流血不止,我想一定很疼,我紧紧的抓住他另外一只手。 看着他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不吭一声,竟觉得十分心疼和难受,若是没有我,他可能早就能轻松的逃命了。 我的眼里充满着愧疚和自责,眼泪簌簌的落下。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微微一动血便渗出来了,我十分忧心的让大夫赶紧给他换药,他却按住我的手,虚弱的说: “哪有那么快换药的,无妨的。过一阵血就能止住,不急。”他用手撩了我的头发,仔细的看着我的脸,又继续说道: “你没事吧,没有伤到哪儿吧”我紧紧的闭着眼睛一直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温柔的摸我的头,一句一句的说: “不怕了,都过去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置身这样的险地。”我愣了一秒,伏在他的肩膀上抽泣不止 100.珠玉相投暗成契 近几日我实在不放心他的伤势,便时常偷溜出去,平日里都是午后小憩屏退旁人偷偷出去。 今日刚到墙头就看到爹爹背手而立,吓得我赶紧退了回来。刚转头就听见身后在叫我的名字,屏息凝神后我转身乖巧的行礼。 爹爹挑眉看着我,不温不火的问: “要去哪儿啊,身为女子,本应守闺中之礼,哪能日日出门露面。叫外人看了,还以为我凤阳派教女不贤,怕是要为人诟病。”我刚想反驳,看到他的面色极难看,唯有三碱其口频频点头。 “今日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跪着吧。跪满三个时辰才能起,凤阳派的规矩,恐怕已被你忘干净了!”说完他背着手大步流星的走了,今日怕是怎么也出不去了。 三个时辰对我而言不算太久,毕竟一个人待的久了,时间是过的很快的。 最让人头痛的,是第二日起来膝盖乌青乌青的,走路都不利索。别说出门了,我连下床都困难。 在家老老实实待了三日,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喝了三日的鸡汤倒是让我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好似比往日的精神头更足了些,膝盖好的多了,我立即就想去看看薛茂陵的伤势。 毕竟是因我而受伤,总觉得欠了一个人情,让厨房熬了一碗人参鸡汤,顺便给他带过去。 可又觉得我一个女儿家登门造访不便,我便交给通传小厮一封信,就在对面的馄饨铺等着。 不一会儿,就看着薛茂陵从门里走出来,很随意的坐在我旁边。他笑着说: “怎么你不好意思进我家的门,倒在我家门口等,那么多人看着,你倒好意思。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来到了一处极雅致的别院,只有一二个奴仆。 院子简单却极有清雅之风,竹篱茅舍秀美疏离,一湾溪水相照,衬着雪青色的帘布,一池荷花在微风中轻颤着那曼妙的身形。 我被美色所吸引,觉得人间清悠不过如此。他见我好似十分喜欢,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指着我的食盒,好奇的说: “你今日来见我,莫不是就是为了送吃的”我竟一时忘了自己带了鸡汤,急忙把汤盛出来放在他面前。 言辞恳切的说: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给你熬了鸡汤,补补身子。”他的脸上立刻出现惊喜般的笑容,将鸡汤一饮而尽。 还高兴的放下碗,笑盈盈的说: “报恩大可不必,不过这鸡汤熬的倒是好,下次我必得登门造访,再品尝一次。”看来送汤送得正合时宜,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并一时夸下海口: “无论你何时来,我定然好生招待。你可是贵客,请都请不来呢!” 101.黯然风打花娇容 晨起让厨房蒸一碗嫩鸡蛋,却发现厨房忙的热火朝天,随即作罢在房间里吃了些糕点。 听厨房的人说,今日似有贵客,我是最听不得家中来客人,怎么都得躲得远远的。 礼数繁多不说,还要在客人和长辈面前表现得乖巧温顺。若是一般场合,我便会称病不见,若是不得不去的场合,我也只多吃菜少说话且面带笑意。 实在搞不定的场合,就跟在长辈后面做个听话懂事的后辈。刚到传饭的时候,就有下人传叫我上厅,实在推脱不过就只能悻悻的去了。 刚到厅堂就看到熟悉的脸,我不敢置信的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还不快些进来,如今贵客在此,怎敢怠慢!”听着爹爹大声斥责,我加快了脚步,乖巧的坐在旁边。 我刚一坐下,就听着爹爹开始介绍道: “此乃幼女,名唤轻袅,虽已及笄但久未见客,今日怠慢诸位请见谅。”薛茂陵举一杯酒恭敬的作了礼,一饮而尽说道: “万分有幸,曾与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我听他一些话,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大,今日长辈在此,这是要说哪一出。 果然引起了爹爹好奇,问道: “不知如何见过”爹爹的眼神从我身上扫过,我胆战心惊的听着薛茂陵接着说,他倒不紧不慢的面含笑意道: “前些日子替母亲还愿,去了然寺无意间见过令千金。只一面之缘并无其他,想是小姐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假装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那日了然寺发生了地动,公子曾救过我。”我斟一杯茶恭恭敬敬的敬上继续说道: “当日家中有事,不告而别实非得已,当日之恩,铭记于心。望公子不弃,饮了这杯茶。”既然他有所保留,那我就陪他把戏演下去。 他十分识趣的接过了茶,又向长辈们致意,说这是应该做。我暗自想好手段呢,面子上有了,还暗自拿捏我,此人真的是让我另眼相看。 他话刚说完,在场的长辈纷纷点头,好像在议论着什么。我一脸雾水的看着,又插不上话,只能闷头吃着东西。 好不容易宴席就要散了,心里想着回房去小憩,结果爹爹把我拽到面前,义正言辞的跟我说: “薛公子初到此地,我们应尽地主之谊,你带他去四处转转。”我刚想找个理由婉拒,爹爹就在我耳边叮嘱: “需得尽心,莫要敷衍”,简直堵住了我最后的挣扎。我只得认命一般走在前面,出了正门我转个身对薛茂陵翻了个白眼。 气哼哼地走在前面,也不搭理他,也不告诉去哪。他就像小羊羔一般跟着我,也不找我说理也不反驳。 102.借机还玉故又辞 我走了一阵听见他毫无响动,扭头一看,感觉他跟个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 着实不忍心,我不耐烦的问道: “你知道我带你去哪吗你就跟着我。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我带你去。”他立即活络起来,想了想,说道: “我娘亲寿辰快到了,我想给她准备一块美玉,你可否带我去看看。” “那倒没问题!”我十分爽利的答应着,仿佛干劲十足一般,找了好几家卖玉的商铺。 成色都很一般,正当我们一无所获的时候,最后一家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走进店铺看到里面装潢华丽,品类繁多,各类首饰不胜枚举。仿佛是来对了地方,老板拿出了最好的玉石,却通通都是原石。 拿出几块原石,在手里过了几遍,质地温润不涩,诚然是好材料。暗自里心里有了数,我放下石头目光定定的看着老板说道: “老板,开个价吧,你这要几张皮子皮子要的多了,我手上可放不下。”老板看我的眼里露出挑衅,眼神闪躲又撇了眼石头,一拍脑门说道: “两张半不能再少了,再少这货都不能拿出来看了。”我继续摇了摇头,也不言语,拿起原石对着光看了一眼又默然放下,跟老板比了两根手指头。 他眉头紧锁,好像是遇到了对手,最后叹了口气说: “”成交!你这个想好做什么图样了吗”当我拿起原石给薛茂林看的时候,他直愣楞的看着我,我摇了摇他的胳膊说道: “你觉得这块半圆形的雕成寿桃怎么样寓意极好又独特。”他这才反应过来,点点说好。 老板要求交一张银票做押金,可以做好之后再付余款。毕竟做当中恐工序有误可修改,若是满意再付也可以。 我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十分镇定的说: “银票呢,我就放在这儿。这玉呢,我可是在手上把玩过。钱我不会少你的,但东西得还是这一块儿。你这儿商铺再大也不及凤阳派大吧,回头有任何不对,我会回来找你。”等我们走出门后,听到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我。 找了一处喝茶小店,薛茂陵好奇的问: “一个久处深闺的女子,怎会懂得这些行业黑话。”我饮着茶,望着窗外回想起了那些久居深闺冷清的日子,淡淡回道: “不过是打发日子学来的闲散皮毛而已,你若要去找,江湖中这样的书多不胜数。”他只出神的看着我,而我的眼里,仿佛只有窗外的自由。 曾经向往的一切,好像在我手中,又好像在我从不涉及的远方。 103.赴约如至知彼心 他看我的神情有些落寞,幽幽的说道: “我是家中独子,可十年前我还有一个哥哥,他温文尔雅满腹诗书,被寄予厚望。”他顿了顿,眼神里有些神伤,饮了口茶继续道: “那年我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与别人打赌看谁能摘到寒冬里的第一株雪莲。”我探着脑袋好奇地问: “雪莲,你说的是天山雪莲吗我只听人说过,却从未真正见过。”他点了点头,语气深沉的说: “因天山雪莲名贵,受人追捧,故而有些商人便开始着手培育。因雪莲生长在高寒之地,所以必得是在最冷的时候,才能开出花来。” “那你是等到最冷的时候去摘吗”他摇摇头,眼神哀伤的说: “不是我,是我哥哥,他知道之后怕我会偷偷去摘,就把我关在家里,直到三天后,他才回来。”说完之后他的眼睛红红的,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他回来之后受了风寒,卧病半月……不治身亡。”我看着他颤抖的身体,觉得有些心疼,轻拍他的背希望他好受些。 也许对于他而言,陪伴就是最好的,毕竟任何言语都有可能让他觉得难受。 半晌,他整理的自己的面容,想起刚才的失态,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 “抱歉……”我却立即打断他说的话,拉着他的手说: “很多事情总会不近人意,接受遗憾,也是与过去和解的一种方式。”我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着哀痛和希望。 他出神的看着我,探寻的问道: “你也有遗憾吗”我恳切的点点头,脑海里回想起卿月的声音,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侧过脸,微微缓了一下情绪,闭着眼睛说道: “有些分离总是猝不及防,还未去享受,便已分离。若有来生,宁愿先走的人是我……”我的言语哽咽有些嘶哑,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我转向看着他时,眼见着他摸出了一块月牙一般的玉,在他手中显得十分小巧精致。 此玉唤追月,若能常伴你身,倒是得了这名的好处。想是他早已知道卿月之事,又未言明,我的确是在日日追思卿月,思念这种事,往往堆叠覆深毫无尽头。 我接过他手中的玉,在手里反复的摩挲,就像思念在我脑海中无尽的翻涌。 我将玉贴在胸口,深吸一口气,好像曾经怀念的那个人,从未离我而去。 那一刻,就像曾经的那个雪夜,她扑在我怀里那样的温柔还在。 104.以身相替挽危局 直到暮色沉沉,才渐渐分开,薛茂陵贴心的雇了马车,动作轻柔的扶我上了车。 马车行进半路,却突然间停了。我探个头出去,还未看清楚就被一个黑影按回了马车。 仔细一看,此人穿着黑衣,带着面罩只留下眉眼。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眼角有疤虽不明显但细细看来能看得出。 他捆住我的手脚,又怕我声张,继而将我的嘴堵住。行云流水一番操作之后,他盯紧了我腰间,我立马侧身阻挡他的视线,却被他一把拧过来熟练的将玉被扯下。 他拿在手中掂量,觉得像是能卖个好价钱,很是满意的揣在怀里。我挣扎着,以示不满,却丝毫没有作用。 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我十分不安的扭动着,他拿出明晃晃的刀子在我下颌处滑动,有些恼怒的说道: “我只是图财,你若是安静些,我保你性命。你若执意有什么大动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能安静的待在角落里,心里盘算着想法。 马车一时间摇晃很厉害,像是走进了什么岔路,路况十分不平整。不到一碗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了,听见有许多人在说话,车上的那个人下车就把我往车下拽。 立刻冲上来一个大胡子,将我打横抱起,兴冲冲的说: “这可是咱的肉票,怎能这么粗鲁。这身娇肉贵的身体,不得温柔点对待嘛。”其他人哄堂大笑,将我关在一间房里,此处非常僻静,好似到了郊外。 听他们的语气,仿佛是要敲诈勒索,那此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眼看天已经黑了,纵使我逃出去,夜路难行被抓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实在不敢轻举妄动,担惊受怕的睡过去了。就在我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再对我动手动脚,我惊醒一看,竟是他! 我激动的问: “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的脸上十分焦急,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你上车之后我并不放心,一路跟随马车而行。看到半路突然间转了方向,行进又十分迅速,觉得事情有异,便跟着来看看,没想到就到了这儿,跟我走吧!”他拉着我的手刚出了门口,就被一堆人围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一般。 他到不急,反而拿过一把剑直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缓缓道来: “我是原京兆尹薛如讳之孙,你们不过是求财,只需留下我便是。比起这位姑娘娇贵,我任打任骂还能生龙活虎,哪个更省心我在家时虽时时山珍海味,不过在此处随意点也无妨,就当体验生活了。不过我也好奇在爷爷眼里,我到底值几个钱。”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将我放走,并让我带一封信去薛府。 105.挺身相护心所悸 夜路不便我骑着马一路回城,将信交给门口的小厮,薛府大门一开,家丁都冲了出来。 这阵势倒是震惊了我,官场之人的确是不得了,我仿佛是见了大场面。 急忙上前跟领头的人一顿描述之后,实在不放心便央求着带上我。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找到那伙人的盘踞之所,浩浩荡荡一行人与他们成了对峙之势,昨日抱我下车的那个大胡子上前说道: “人在我们手中,此番若是要抢,那我可不敢保证交出去带喘气儿的。若是带着诚意而来上,倒可以坐下谈谈。”众人中一长者站出来笑盈盈的说: “连夜奔赴自然是带着诚意而来,望诸君善待少爷,让我等好回去交差。条件皆可商谈,请吧!”说完用手往前作揖,礼节周全。 听得来人确是只肥羊,态度温和易谈,那些人的眼里流露出欲念。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堆叠而来,可以让他们花天酒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很快,他们便以三车金子将薛茂陵完整的赎出。那一帮人将他和和气气的请出来,就让人有些汗颜,薛茂陵伸着懒腰眼神朦胧的说道: “你们来的可真快,我还没来及做梦,就被吵醒了。”说完,他又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之前说话的长者拉住了他的袖口,问道: “少爷,你在找什么,我们该回去了。”他回过身坏笑道: “管家,我就想看看爷爷用了多少来赎我。”管家着急的跺脚,一边把他往马车上请,一边又着紧的说道: “老爷在家里都着急上火了,就算是为了他老人家的身体着想,也得快些赶回去。你要是伤着了,我们都担当不起。”我在人群中突然看到了那个抢我玉佩的人,此刻他眼角的伤疤在火光之下格外明显,我冲出人群,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嘴里念念有词: “你把东西还给我,你若是不还给我,我不会放过你!”而他却十分不屑,胳膊一甩,就把我推倒在地。 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拉着他手臂就狠狠的咬了一口,他气急败坏的抽过旁边的刀,顺势向我砍来。 眼看着就要划过我的头顶,突然被一股力道拉走,我还未回过神,就见他的刀刺了过来,而我背后的力道恰好又让我偏离了。 突然听到了哐当一声,我转头一看,就看到刀掉在地上,上面还沾着血。 可并未觉得疼痛,我还暗自觉得自己是吓到麻木感觉不到痛了。我背后的力道消失了,等我回过头一看,薛茂陵的腹部在往外冒着血,立即吓得头皮发麻尖叫出声。 下一刻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他胸口的跳动,觉得有些温暖,他蹭着我的头轻声的说了两个字: “别怕!”他极力的忍住急促的呼吸,一只手环着我的背,另一只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腹部。 106.寂夜深深疾护归 今晚的惊吓太多,我诚然像极了受惊的兔子躲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跳的极快,我却能感觉到他附在我身上手又紧了几分,薛茂陵喝道: “交出来!”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那个人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物件,小心翼翼放在薛茂陵的手里。 他眼神凌厉紧咬着下唇只说出了一个字: “滚!”转而扶着我的手,缓缓的带我上了马车。管家刚想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挡在马车外,他只冷冷的说: “快走!”马车开始持续颠簸,他的血一直在流,我急得冒出了冷汗,撕扯着我的衣服想要给他绑住。 他却按着我的手说: “你刚从这狼窝逃出,衣服又碎成这样,恐怕要遭人非议,不可!”我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指着他的伤口面露难色,他却毫不在意,摇摇头,接着又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他的手上满是血,那块月牙般的玉上也有斑斑血痕,让人触目惊心。 我想着他明明替我做了人质,此时又因我而受伤,心中酸涩难耐,眼泪就再也挂不住了。 他将玉放在我的手中,用微弱的气息说道: “这下你可要收好了,我可没有力气再去帮你抢一次。”说着他嘴角抽笑了一下,便随即晕了过去。 我隔着帘子叫着管家,害怕他伤重不治。我带着哭腔询问道: “他怎么样是不是快不行了,怎么办呀”管家停了车,迅速将他的衣服扯开,我立马侧过头实在不忍看,当回头看时伤口上已经上好了药。 当晚就快马加鞭的赶回薛府,折腾了一晚上,我着实不放心他的伤势又帮不上忙,只能一直守在门口,看着郎中进进出出。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撑得过,实在不希望再有人会离我而去。 直到天蒙蒙亮,郎中才从里面疲惫的出来,我急忙上前询问,得知病情稳住了,终于放下心来。 我坐在床前,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里愧疚极了。此时,门外响起了郎中对话,我站在门口侧着头听,郎中细细的回禀: “少爷此次受伤极重,虽未伤及要害,但出血太多也需多日静养。此外这类外伤必会引起高烧不退,需有人精心看护。”听到此处便悄然退开,偷听非正礼也。 得知他此刻安然,我只守着他便觉得心里踏实。管家前来寻我,恭恭敬敬的说道: “老爷命老奴为姑娘安置住处,天色已晚,我带姑娘前去,姑娘请随我来。”我本是想要一直守着他,可奈何在别人的府中还得客随主便,我眼神不安的回头又多看了几眼那面色憔悴的脸。 管家又劝说道: “姑娘若是担忧,少爷有任何反应我必第一时间告知,今日折腾的累了,姑娘可早些去歇息。”听他一言,好像在没有推拒的理由,今夜只好歇在薛府。 107.替行规矩报劫仇 翌日醒来身上有些酸痛,一夜未归,想来爹爹必然十分担心。一番梳洗之后,准备再去看看薛茂陵的伤势顺便向薛老爷辞行,以免失了礼节。 刚到房门,就听见里面在说话,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进入,就只能在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探出头的是一个极水灵的姑娘,见了我眼神上下打量之后,眉头紧锁竟怒目而视说道: “虽不知你与吾兄是何关系,但孤男寡女走的太近,恐怕有失体统!薛府的门不好进,望姐姐,下次别来了!”我立刻羞红了脸,微微回礼道: “妹妹勿忧心,我今日来就是来辞行,昨日冒昧前来打扰了。”虽然和薛茂陵近在咫尺,我却只在门口看了他一眼便默然转身离去。 这一夜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当我回到凤阳派,才得知许多弟子已在四处寻我。 也顾不得许多,直奔厨房痛痛快快的吃了顿饱饭,安抚我昨夜惊魂未定的心。 我倒实在不想欠薛府的人情,今日那女子的话,倒是点醒了我。我还在出神的想着,就听见前厅闹哄哄的,走近些看认出了几个熟悉面孔。 这不就是昨夜的那几个喽啰吗,怎会在这里。心下真是疑问丛生,爹爹走进门来,将他们踢倒在地,厉声喝道: “说,你们把我女儿带到哪儿去了!今日要是不说,我就让你们这辈子再也说不了话!”吓的那几个人连连求饶,其中还有一个尿了裤子,低头喃喃自语: “昨日就被救走了,只是不知去向……”话音未落,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接着又是一脚踢翻,爹爹有些失心疯一般叫道: “什么叫不知去向我抓你来就是说这个我女儿要是不见了,让你们通通死无葬身之地!”那个人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眯着小眼委屈的解释着: “昨日那人用马车把她接走的,我们只图财不伤人,收了钱财之后,就把他放走了。至于去了哪儿,着实没有追问。我说的都是实话,饶命啊!”我立刻从角落里站出来,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撒谎,昨日明明就把那人给伤了!如今说这些,难不成还要证明自己是个好人”爹爹看着我眼神有些恍惚,丢了刀失神的向我走来,紧接着又查看我四周,确认没有伤痕,才将我搂在怀里。 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昨日我被这些人劫了去,是薛茂陵救我出来的,还被这些人给伤了。”爹爹转过身,恶狠狠的说道: “看来你们并未将我凤阳派放在眼里,今日我就来教教你们江湖规矩。来人啊,割了他们的舌头,废了武功丢出去!” 108.探牢相见犹自责 我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又与爹爹商议,如何还薛府的人情。故而备了一份厚厚的礼,欲前去拜访。 虽然上次那个女子让我极其不愉快,但此时是为了结交情而来,倒也无碍。 薛老爷得知我们前来,早早的备下酒菜,热情的迎我们进了内厅。席间秦少海举起一杯水酒,沉声说道: “前日贵府救小女一命,在下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凤阳派说到做到。”一杯水酒下肚,又继续说道: “今日略带些薄礼,万望不弃。”大手一挥,从下人手中接过了一个极精致的盒子,打开之后竟是琉璃萤光杯。 我自小便喜欢这个,却因太过贵重从未拿来把玩过,我哭着喊着想要都未成功,今日眼看着就要送人了。 我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爹爹,这是要送人吗”话音刚落,他便回头瞪了我一眼,我就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爹爹转头笑意盈盈的说道: “小女遇难承蒙相助,实乃恩重如山。”说完,又将盒子轻推到薛老爷面前。 接着又十分要紧的问道: “听说公子受伤了我今日已将那些个没规矩的人通通都收拾了,江湖中怕是再也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了。小公子的仇,我已然替他报了,只是让他好生安养。”薛老爷听到此处,会心的笑着,默然将盒子收下。 席间的气氛好像有所缓解,长辈们觥筹交错,却没有看到薛茂陵,想是还在养伤,不便见客。 也没有见到上次的那个女子,心里倒是有些疑问,又不知怎么问出口。 忽然听到有鸟叫,又与寻常的鸟叫不同,我便找了个由头出门一瞧,居然是上次那个女子。 我局促的欲往回走,她却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语气舒缓的说道: “上次我是故意的,可我本来是不讨厌你的。只是……”话说一半有些迟钝,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无所谓的挥挥手,不以为然的说道: “没事,谁都有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时候。我并未放在心上,你不必说这些。”其实她讨不讨厌我,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非亲非故的,我的确不太在意她的看法。 我的坦然仿佛让她松了一口气,见她什么也没说,我转头回到厅内,在角落里听着长辈们在席间寒喧。 这薛府总让人觉得有些看不透,薛茂陵从未说过有个妹妹,而这薛老爷的行事又十分的深沉稳妥,这诺大的薛府笼罩着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109.门庭忽倾尽是非 闲来无事就在房间里侍弄从前的花草,许久没有这样独处的时候。坐在窗前出神,好像远远的看着卿月向我奔来,不自觉满含热泪。 直到入夜我才自己到厨房拿了些吃的,随意走在庭院中,看到爹爹的房间还亮着光。 走近一看,门虽然关着似乎还在与管家说话。本想回屋歇息,又着实好奇,这大晚上的究竟有何要事。 我俯身贴着窗檐,仔细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管家犹豫的问道: “掌门真的决定如此”爹爹严肃说道: “我精心布了这么大一盘局,用了三年的时间去网罗各派逐出门的弟子,又训练死士壮大声势。如今江湖换代已成,正是凤阳派大融血的时候。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我听的心下一惊,头皮发麻。 管家却支支吾吾的说道: “可大小姐,她……”爹爹听完怒喝道: “此时的局势,我不必依靠任何人,便可顺利完成一统江湖的宏愿。”管家担忧的说道: “可若是江湖再掀风浪,必然又会生灵涂炭。”爹爹不以为意,得意道: “眼看唾手可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所有人都可能会离我而去,只有站在权势的巅峰,天下皆为我所用!”我以为爹爹做所有事都只是想将凤阳派更好传承下去,却没想到他的欲念早已不止于此。 我低沉的双眼,回想着这一切,原来从一开始不管是柳眠溪还是卿月都早已在他的权势边缘。 我们都不是他的亲人,只是一颗棋子,在适时的时候发挥着作用。刚欲离开并又听见管家的声音道: “若是被二小姐和姑爷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我的确也想知道他怎么想,就听的他淡淡回道:柳眠溪不过是制衡的筹码,如今衡阳派形同虚设,他那点价值早已消耗殆尽。 我何须理会他的看法,纵使让他知道又能如何!袅儿生性单纯,此事暂不可告诉她。”我手里的馒头早已凉透,我啃了一口木然地咀嚼着,眼泪流进嘴里,混合馒头已不知是何味道。 卿月在他手中惨死,到头来不过只是为了他的权势让路,我又能得到什么结局呢。 我怅然若失的回到房里,泪流如注伤感不已。回忆里他的脸出现的极少,我甚至找不到曾经和他一起的快乐时光。 我以为自己不受宠,可不曾想,我们是的生活里熟悉却最不亲近的人。 他的心里满满当当全是权势,于他而言我们就只是有多少利用价值而已。 我的心里失望至极,痛苦难言 110.危难临头送卿至 许久未踏及这个庭院,熟悉的走廊洒满了清晨的阳光,仿佛回到了从前。 走到房门口听到里面有咿咿呀呀的声音,心里竟有一丝欣慰。轻轻地敲门后门迅速打开,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我,那一刻,我的心融化了。 抱起她的那一瞬间,仿佛卿月又回到了我的身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我不好意思地蹙鼻子,不经意的将眼泪擦干。 看着柳眠溪坦然的表情,我不禁问道: “你和惜月过得还好吗”他看了孩子一眼笑着点点头。我的心里却格外难过,若卿月还在,他们便是幸福一家三口,如今却要阴阳相隔,却只是为了那权势。 我面色沉重的说道: “我想单独和你说会儿话,不知方便吗”他遣散下人,将孩子抱走,在门口左右察看后关上了门。 他见我面色不佳,关切的问道: “如今过的不好吗还是有什么事”我还未说话,就开始不自觉的流眼泪,他倒有些慌了神,急忙从怀里掏出丝帕递给我。 待我情绪平缓些,他又缓缓说道: “不急,慢慢来,我等着。”我点了点头,沉思一下说道: “你知道我爹曾利用过你吗”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反应,他点点头深沉的说: “从那日他以掌门相挟,让我为他所用。我便知道从前的一切,不过是他设局利用而已。”我的心里有些战战兢兢,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我低垂着双眼,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问道: “我若说整个江湖都是他下的一盘棋,你是否会恨他”柳眠溪愣在当场,我看出了他眼里的探究和不解,更觉得有些心虚。 可如今,我能得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他了。我恳切的说道: “我昨日无意间得知,之前江湖的种种变数都是爹爹作的局,目的是不惜一切将五大派除去让凤阳派独大。”我的语调越来越弱,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低眉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是我们凤阳派对不起你!他早早计划好了一切,我们在他手中不过是算好价值的筹码,助他成就大业。”柳眠溪眼神充满着错愕,也许当所有事情都已明了反倒让人无法接受。 我看着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愣了一下撇过脸很是阴沉。接着笑道: “可惜卿月为我送了命,我却不能以命换她。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如今却是我坐在这里闲庭漫步,这是什么道理”他说的每句话都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我的心上,也许没有比着亲近的人离去更痛的,感同身受也不过如此。 111.阔别已非旧时聚 我与柳眠溪坦诚相告,不忍江湖再起动乱,不愿意再看到亲近的人一一离去。 必得设法让这盘棋终止,如今势单力薄,必须得寻求强有力外援。柳眠溪深思一番之后,决定寻求宿阳派的助力。 我担忧的问道: “若是我们直接反对,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可有计策”柳眠溪望着窗外,此时已是秋日,瑟瑟落叶纷纷而下。 他叹了口气说道: “秋日瑟瑟百花杀,待到春暖枝头俏。有舍才有得,若是众人推举他为武林盟主,怕是他不会拒绝。我若能夺得凤阳派,稳住局面尚有一丝余地。若是不能,恐怕状况比现在更糟。”我站起冲到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 “人生从来不圆满,求仁得仁,足矣。”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郑重的说道: “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和惜月,哪怕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我含泪笑道: “人生得一知己不易,我愿意命相酬。”他笑着向我点点头,我从他眼里的欣赏和温柔。 为了让柳眠溪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凤阳派,我以他生病为由将孩子接到身边,又嘱咐下人不得靠近,每日都由我亲自送饭。 又花了大价钱请郎中,每日到庭院中坐一趟,只需按照疑难杂症开些药方即可。 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他与任何人说起,凤阳派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举足轻重,他倒着实不敢引火上身。 交代好这一切,柳眠溪便飞奔去了宿阳派。虽书信往来更为便捷,但也怕中途被拦截泄露消息。 他亲自去一趟,交代好一切便是最放心的。柳眠溪去了三日,就有下人前来禀报,爹爹正在往那边去。 想是府中没有什么密不透风之事,行事再严密,也终究躲不过藏在暗处的眼线。 此次不过是发现早晚而已,我不慌不忙的赶到,见爹爹站在庭院中正欲敲门。 我高声问道: “爹爹有何要事女儿正四处寻你,有要事相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将信将疑的走到我面前,疑惑的问道: “你怎会在此”他又回头看着房门,转身跟我说: “有事晚些时候再说,今日有要事找他。”说完就朝着柳眠溪的房门走去,我快步上前拦在他面前,淡然的说道: “这便是我今日要讲的事,爹爹近日辛苦劳累,我为爹爹做杯茶吧。”刚坐下,他便眼神诧异的问道: “你告诉我柳眠溪是不是不在此处你又为何到此来拦我”我不紧不慢的添了一杯茶,含笑着说: “爹爹莫急,喝盏茶清清嗓子。柳眠溪的确不在此处,子枫不见了,他连夜支身去寻。可毕竟子枫是在凤阳派丢的,要是传开了,恐怕江湖人对凤阳派的揣测更多。如今虽然时局暂稳,但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凤阳派。我不能辜负他为凤阳派设想的心,我只能帮他。若爹爹是我,又该如何 112.以契相许欲成婚 管家绻缩着身子,脸色阴沉而决然,他抬起头道:“凤阳派树大招风,早已被官府所忌,如今才……” 我突然身体一怔,扶着墙踉踉跄跄向前挪步,那棺木中的脸早已青紫,心中是止不住的后怕和恐惧,随之轰然瘫倒在地,不停念叨着:“一定不是真的,父亲没有死,怎么会死呢” 他立即爬到我身前,抓着我的手腕,一脸悲伤之色道:“二小姐记住,我之前交给你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方才回神,不可思议的盯着他,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几回,到底有何深意我猜不透。 他赫然起身,走到门口回过身来打量着我,严肃道:“既看过了就回去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二小姐!” 相顾无言,我有些迟疑的不敢起身,仿佛又有什么大师降临,望着他前行的背影,心中还是信任更多,也不自觉的慢慢起身跟了上去。 回到凤阳派,他也只冷冷留下一句:“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二小姐,二小姐先去歇息吧!” 转眼天色将暗,我在屋内坐立不安的等着,一听到门响,我就站起身来迅速打开门,见他手里捧着东西,便顺势接过之后他也随之进门来。 我一脸踌躇不决道:“这是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沉稳的将盒子打开,拿里面的册子递到我面前。 我犹豫片刻才接下,缓缓打开是薛家地契,赫然还有父亲的笔迹。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册子遗落在地,我不死心的斜望那末尾的署名,我万分错愕的问:“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二小姐,掌门的意思是让你嫁给薛公子,以薛家的地契为聘,你在薛家也有立锥之地。”他随之捡起册子细细整理后放入盒中,神色自若又带着几分沉郁道。 我拼命摇着他的胳膊,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父亲有这么大的转变父亲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眼神移向别处,任我泣不成声,只悲怆道:“既知是难言之隐,二小姐不必再追问了。” “可我不甘心,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死我也要死个明白!”我一腔苦楚无处倾泄,这一刻我痛恨自己的不知情,又痛恨自己的无能,只能一遍一遍呼唤着我想要的真相。 “这是掌门最后的心愿,大小姐去了未能尽孝,二小姐如今还不能满足他唯一的心愿吗” 这一句让我在无话可说,唯有站在原处,泪如雨下,半天才说出:“我,我只是……”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疲惫道:“我与掌门相处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早已把凤阳派当成了我的家,你和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辜负掌门的信任。” 我面露难色的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只一个劲的点头。 “如今凤阳派风雨飘摇,已到了存亡之际,二小姐可知身上的重担,如今只有你一人扛起了。”他撇过脸去,抹了一把泪,转过身就要出门去,却微微一顿,继而道:“当务之急我先去安排掌门的后事,至于二小姐的婚事之后再行商议,可好” “那,只要我嫁给薛公子就好吗”我还是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头也没回,淡淡道:“二小姐自己想。” 我蹲在地上抱着双臂,久久没有明白他此话的含义,难道凤阳派真的到了需要借助旁人之力才能苟活的地步了吗我嫁给他这真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113.物是人非不停休 父亲的后事处理得极其低调,并未通知其他门派,对外相传得疫症而亡不宜张扬。 转眼就过去了半月,管家急匆匆的赶来送来帖子,待我打开一看竟是薛府的上门帖,不由的眉毛一皱道:“丧事未过几日,迫不及待的做什么” 管家略微一笑:“他们既要来,就全了他们这份心吧。” 我点头道:“那就去回吧!” 心里想着这时候也只有薛府会上门来,除了谈婚事怕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不过这个时候来,怕是少了几分尊重,不由得有些不快。 灶房中香气四溢,席面上也热闹起来,我坐在主位上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面上却依旧神情自若有礼有节。 管家坐在我旁边,与我相视一眼,他便端起酒盏道:“前些日子在筹办白事,如今诸位上门也算是慰问,二小姐身子弱喝不得酒,我代二小姐谢过了!” 对面的人含笑相敬,随即作礼道:“掌门之事深感悲痛,二小姐如今行单影只恐难以主持大局,不如即刻成婚,我薛家便是二小姐的底气!” 我站起身来,笑道:“长辈们说的是,全是顾念晚辈的言辞,不过今日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古往今来皆是守孝三年,如今不过半月你们便与我谈嫁娶之事,是要让我做个不孝之人吗” 管家站起身了将我撇到身后,面色轻快道:“各位稍安勿躁,二小姐的意思是你们盛情难却,只是还需要多加思虑才能定下,容我们再想想!” 我刚要上前一步,管家回过头来严肃的看了我一眼,好似觉得方才的行为有些失了分寸,带到大家坐定之后我才悄然坐下。 整个席上都在推杯换盏,我觉得好生无趣又无法脱身,只能默然喝着茶水,看着他们一个个开始胡言乱语甚至狂笑不已,我便知道席面快散了。 “来人呐,把他们都扶上马车,送他们回去!”管家招呼着侍从将他们一一送出了门。 转眼就看到面色不悦的我,我嘟囔着:“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无礼,我就想教训教他们!” “都是长辈,岂是你能教训的,二小姐所想,我都明白,只是这个方式不恰当。”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说完只是默然离去,想是喝了酒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些颓然。 转眼又过去了五日,清晨的阳光明媚,我信步走在庭中,转眼就到了熟悉的院中,一切都好似昨日的模样,仿佛这里还回荡着欢声笑语。 我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去却空无一人,自上一次柳眠溪送我去避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回来过。 在这里,我回想起所有有关我和卿月从小到大的曾经,就像梦一样抓不住,它就那样轻飘飘的存在着,和我的记忆融为一体却无法触摸。所有我熟悉的一切,好像与我共生,又好像在逐渐离我远去。 阳光透过树缝在我身上流淌,我感受着这光照在我的世界里,就像是卿月曾经拥抱我的温暖,我所能感受到这世界的情和爱曾经如此的靠近过我,虽然终会消失。 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又绕过回廊没有目的的走的,回廊的尽头,有人在咳嗽,那声音沧桑而痛苦,悄然起近些,才惊觉到是管家。 我上前帮他拍背,无比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我去叫郎中来!” 他立即转过身来,挡在我身前道:“不必了,想是最近得了风寒吧,休养几日就好了。” “那你去这几日就安心休养,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去做,我一定能做好。” 管家停了半晌,含笑道:“我相信二小姐,什么事情都能做好!” 我好似突然间想起了月萤,冷不丁的问:“月萤到底去哪儿了她是不是已经……” 管家立即摇头道:“虽然她是和掌门一起被带走的,可后来她曾回来过,此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活着就好,没有消息看来是好消息。”我喃喃自语着。 114.上门求亲冷遭拒 “二小姐不好了,门口来了好多人,你快去看看吧!”打开门见侍从满头大汗的说道。 我迅速跑到门口,见门被抵的一下一下的响,抬手示意他们把门打开,迎面而来一群人瞬间挤到我面前,将我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诸位”我极力保持镇定道。 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像炸开的锅一样,场面一度难以控制,我大喝一声:“停!”,才有了片刻的安静。 我急忙解释道:“诸位有什么话到里面去说,我必洗耳恭听,请随我来!” 随着他们一一落座,我不禁发问:“诸位可否自报家门” “我们都是薛家的长辈,到了此处,想必二小姐也知道我们想说什么吧!” 我略微尴尬一笑,转身让侍从上茶,随即端坐道:“长辈们前来商议大事,本应该开门洒扫静候上门,只是各位来的太过唐突,倒让晚辈没有准备。” 眼神略微一扫,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当中头发花白的长者端起茶来点头道:“今日唐突了,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薛府姻亲之事本来不应由我们出面,只是薛老爷身体欠安,就想最后看到自己的孙儿喜结连理,故而才有我们今日上门一见,望二小姐再好生考虑,可否将婚期提前。” 我只把弄着手中的茶具,停了半晌后,说道:“我家中虽无长辈,可成婚之事绝非小事,想来薛老爷还是能够体谅的。” 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吃茶,这帮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心里又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说辞,我假意揉了揉眼睛,有些神情疲乏道:“各位的意思我懂了,今日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就不送了!” 《云袅记之潜龙渊》114.上门求亲冷遭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5.厚聘相投姻亲成 转眼又过去了月余,薛府的人来了三次,所谓事不过三,当真没有再拒之见的道理,况且凤阳派虽在江湖中威信尚在,但也不得不给官府面子。 “二小姐当真想好了,那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掌门虽不在,但我必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让二小姐风风光光的出嫁。”管家眼含泪光打量着我,无比感慨道。 “这婚是父亲应下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我相信你和父亲一定是为了我好。如今凤阳派只有你和我,我若嫁给薛家也算是给凤阳派找了可靠的依仗,凤阳派是父亲的心血,绝不能毁在我手里!”我上前拉着他的手腕,说出了我想了许久的话。 此刻的他泪流满面,佝偻着身子不住的点头,语气欣慰道:“二小姐长大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不过还有一事,要劳你帮忙。” “何事” 我笑道:“劳你做我的长辈坐上位,看着我成亲。” 他立即摇头道:“不可,你是主我是仆,岂能乱了规矩!” “你从小看着我和卿月长大,除了父亲就属你与我们最为亲近,况且你说过对我如同自己孩子一样。”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只撇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怕别人对二小姐指指点点”。 “倘若真的是如此,那我宁可不嫁他薛家!”倘若薛家如此不通情理,我倒也不屑与之为伍。 婚期定在了下月初,我在凤阳派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幸好从前独处时学会了刺绣,便想着做副护膝给管家。 连着做了好几日都不太满意,手上被针扎的有些发肿,没想到绣花并不是最难的,起底子就难住了我。 我做得直犯困,打着哈欠就要趴下,抬起头时却发现管家站在门口,一脸神秘的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来了”我撑着身子正要站起,他却如孩童一般,从背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和糖人。 我惊呼着接过,就像是小时候看着他远远的到门口我们就飞奔上去,总会得到好吃的,每每看到他都比看到父亲更开心。 “冰糖葫芦,还是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候想着冰糖葫芦感觉开心的睡不着觉,卿月就哄我说睡着了什么都有。” 他满眼笑意的准备转身离去,我叫住了他,问道:“上回我见你咳的厉害,郎中看过吗” 管家身子一愣,继而点头道:“无碍的,二小姐不必挂心!” 他走后我又开始各种尝试着做,做了半月都不满意,有时饭后我也会点着灯拿着护膝照着做。 眼看着婚期将近,吃完晚饭后我正要起身,管家却关切道:“二小姐最近可是休息的不好吗” 我紧张道:“没有啊。” “我看二小姐半夜都还点着灯,如今婚期将近,忙的事情有很多,可别忙坏了身子,有什么尽管交给我去做就是了!” 我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到了屋内,我拿起近日好不容易做好的护膝,心里觉得无比开心,想着再等两日就送给管家,他也不必因为我出嫁而觉得失落了。 护膝做好了,我的心里悬着的事也放下了,翌日睡得正香甜,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我皱着眉穿衣而起,看到院落里穿梭的人,手里提着红绸盒子,角落里还堆放着箱子。 “这是怎么了”我伸着懒腰问道。 侍从道:“这是今早薛府送来的聘礼,送来十来箱呢,这边都快堆不下了,门口还有呢!” 我竟不知薛府如此的大手笔,这是要我嫁过去还是要买我呢,走到门口一看,感觉那些箱子就像砌好的墙一样,排了好长一摞,着实让人汗颜。 “都是薛家送来的吗”我指着那些箱子问道。 “是,老早就派人送来了,这都清点了一上午,还没个头呢。” “没事儿,继续清点上册,人手不够就再去叫点人来,晚些时候让管家好好犒劳你们。” 侍从笑道:“谢二小姐体衅,我们呀,不怕累!” 116.落焰孤鸿共此间 一大早底下的人就忙翻了,看着窗外管家忙碌的身影,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二小姐今日格外美,就像娇艳的花儿似的,你们说是吧!”侍女赞叹道。 我看着镜里高耸的发冠,红润的脸上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妩媚,好像这一刻我不再是那个被卿月保护的小女孩了。 侍从敲门道:“二小姐好了吗时辰到了,该上轿了,管家让我知会你一声,别误了吉时!” 我飞速起身整理衣服,侍女顺势将盖头盖上,扶着我的手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上了马车,侍女从袖子里拿出包好糕点递到我手中,轻声道:“早上起那么早,小姐应当是饿了,快吃吧!” 我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竟是和月莹一起吃过的味道,微微一愣问道:“落焰,这糕点你是在哪儿买的” “这是公子交代奴婢专门去那家店买的,这个好像叫……”她挠头回想着。 “” 《云袅记之潜龙渊》116.落焰孤鸿共此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7.相敬如宾似情热 他三步并做两步,很快就将我带抱到屋内,温柔的放在榻上。 我立即整理好衣服,端坐起来,羞涩得不敢出声。 “祝薛公子早生贵子!” “祝二位百年好合!” 一轮一轮的祝福之后,床上已经洒满了瓜果,而我只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退去,我也不必如此的端正。 “薛公子,今日可得不醉不归哦!” 他闻言站起身道:“好好好,今日定然和你们痛饮一番!” 说完他将人都推搡着出去,好不容易关上门,他走到我面前,附耳过来:“我先去会会宾客,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我有些羞涩的点点头,只拉着他的衣脚,轻声道:“少喝些,伤身子!” 他笑着拍拍我的手,无比温柔道:“就要来见你,我自有分寸,定不会让娘子失望!” 我心中一惊,立即丢开他的手,侧身道:“你快去吧!” 当所有的人都离去,我才终于松乏起来,案上呈放着糕点,我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边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我惊喜发现一个熟悉的灯笼,拿在手中仿佛又回想起那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灯会,如今再看到心心念念的灯笼,已没了半分高兴,只觉得失望更甚。 “月莹,你到底在哪儿” 眼泪滴在灯笼上,那薄薄的纸已经凹凸不平,就像我的心已然缺失了许多东西,不再像从前那般完整。 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我坐在榻前,闭着双眼用手支着头。 过了许久,恍惚中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立即清醒过来感觉到薛茂陵正握着我的手。 “你怎么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脱掉外衣,随后蹲在我面前,温柔道:“宴席散了,我就回来了,等久了吧” 我指着灯笼,问道:“这是你买的吗” 他没好气道:“是啊,那次灯会买的,本想送给你,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了,我和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我噗嗤一笑,又瞬间捂住嘴。 他将我的盖头轻轻掀开,四目相对之时,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有些局促不安。 “别紧张,慢慢来!”他看似安慰的话让我更紧张了,瞬间浑身发热感觉脸红到不行。 我指着满床的瓜果,尴尬道:“这怎么睡呀” 他轻轻扶起我的手,自顾自的将被子上的瓜果一一清理,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被子,直到将榻上残渣都弄干干净净。 他朝我招手道:“来,过来坐!” 我略微犹豫着缓缓走去,坐在他旁边又往后挪了挪,他却笑道:“你怎么回回见了我,都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只是有些不适罢了……”我支支吾吾的有些编不去,只能假装不经意的绕手。 “看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听着他如此正经的语气,我才略微撇过脸来。 “你既嫁给了我,我必不会亏待你,倘若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可以等!” 见我并无反应,他径直起身将枕头和被子搬到地上,我立即拉住他手,摇头道:“既是夫妻,哪有让你睡地上的道理,别人知道了也会贻笑大方的。” “我不怕别人说,你无需忧心,你身子不好,得好生照顾,要是缺什么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毕竟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甚懂女儿家的事,总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见他也没什顾虑,我也就放开手来,笑道:“既如此,那你睡在里面我睡外面,我也相信薛公子不会强人所难的。” “好。”他将被子放回榻上,略微整理后独自躺到里侧,背对着我,说道:“我就先就寝了,二小姐随意。” 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看他的反应又觉得有些好笑,我无奈的摇摇头躺在外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无端回响着月萤的声音。 “月萤!”突然惊醒,浑身冒着冷汗,我努力平复刚才的梦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他也瞬间坐起,拍着我的背关切道。 “没事。” 我侧过身继续躺下,却觉得后背发凉,久久无法入睡。 清晨的阳光透过帘子照进来,地上仿佛有许多斑驳的影子在跳舞,我缓缓睁开眼,却感觉自己被紧紧围绕,仔细一看才发现我已经绻缩在薛茂陵的怀里。 我立刻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挪到边上,仔细穿好衣服才回过头来唤他。 “袅儿,起的好早!” 我微微一愣,神情错愕的望着他,他揉了揉眼睛拉着我的手,笑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打我一下。” 只见我惊慌的收回手,有些不解的退了两步,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大声道:“痛,原来是真的!” 118.新婚初聚乐满堂 “少爷,老爷正等着你过去请安呢,起了吗” 他像个孩子那般望着我笑,又转头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门外的侍女一个个端着盆走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薛茂陵,只见他双手浸入盘中,随后侍女将擦脸的帕子递过来,他才懒懒的接过快速擦了一把脸。 我也净手后将脸擦了擦,随后几人端来了点心和茶水,我看着面前的一碗汤水,又看了看他面前的茶碗,问道:“这是什么” 他拿着勺子搅了搅,吹了口气就递到我嘴边,念着:“尝尝。” 我略微含了一小口,只觉得清甜可口,毫不犹豫接过勺子不停的往嘴送。 他见我吃的香,满意道:“这是燕窝青梨粥,怕你胃口不好,特意让人去云锦楼买的,你若喜欢,我日日让人去买。” 我摇摇头含糊不清道:“不必了,只为一餐便要耗费些人手,太折煞我了。” “入了薛家的门,还怕养不起你吗放心吃,有的是!”他开怀笑道。 旁边的侍女抿嘴一笑,我看了他一眼,她们便识趣的退下了。 他调笑着:“你若不喜她们人多,我只留两个在跟前可好” 我默不关心道:“随你。” 他起身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望着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新妇入门的第一日,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见长辈吧” 我这才想起侍女所言,丢下勺子慌忙擦了擦嘴,就跟在他身后。 他拉着我的手,见我神情紧张,凑到我耳边解释道:“不要让旁人看出了端倪,昨日可是我们的初夜,感情恩爱自然是不必说。” 我瞬间羞红了脸,撇过脸埋进了他的臂膀,他满脸笑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路上他都紧紧牵着我的手,侍女们见了我们都纷纷行礼继而又捂着嘴跑开。 心里觉得好生奇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木然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堂。 薛老爷站起身来相迎,我立即屈腰行礼,他大喜过望道:“自今日起,二小姐就是我薛家的人了,往后二小姐想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 “祖父言重了,入了薛家,我就是你的孙媳妇,唤我轻袅即可。” “是,我也该改口了,今日你既唤我一声祖父,我也有薄礼相送。” 转眼就呈上来一个玉环,色泽清透,让我有一种熟悉之感。 “轻袅可喜欢” 我出神的望着,轻轻抚摸着,问道:“喜欢,这玉环如此特别,不知可有什么来历” 祖父喜出望外道:“这我倒是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到手的,感觉与你正相配,你若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我往后一退,缓缓跪下道:“我也没什么送给祖父,请你受我一拜,愿祖父长寿如东海,年寿永不息!” 他满意的拍手道:“瞧瞧,这孙媳妇儿真可心,人美嘴甜!” 半晌,我想起管家来,怯怯问道:“父亲虽已去,可管家待我如亲子,我想再回去看看他。” 祖父略微思忖道:“正好三日后回门,就让茂陵送你回去相聚,也让他好好学学你的懂事。” 我一脸笑意的接过他来的玉环,连声谢道:“祖父所赐我必珍之爱之,日日戴着!” 薛茂陵嘟囔着:“祖父,是真不疼我了,新妇进门的第一日就得了好东西,我可什么都没有!” 祖父撇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还什么都没有你身上一丝一线哪个不是用银钱换来的!就说你那随身携带的玉佩,价值连城你还敢给我丢了,我还敢给你什么好东西” 他一脸委屈道:“不是找回来了吗,怎么还说这事呢!” 祖父皱着眉摆手道:“还不让说啊,我但凡多两个孙子,也不会让你天天在眼前烦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薛茂陵如同耍赖一般念道。 “允许你将功补过,给我多生几个重孙子,要不然你就真成了薛家的废物了!” 我不禁掩面一笑,薛茂陵小声嘟囔道:“我如今都成了亲了,祖父给我留点面子吧……” “祖父别说他了,坐下喝口茶,我还给你准备了糕点呢。” 见我笑盈盈的说道,祖父满脸惊喜的念叨着:“好,快端上来我尝尝!” 糕点冒着热气被端上来,我夹起一块放在食碟中,移到祖父面前。 “这是好东西啊,软糯可口,又不粘牙,就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哈哈哈哈!”见他吃的开心,我又细心说起:“从前吃过清乳糕,我略微改一下做法,加了些藕泥一起蒸,最后加上桂花蜜,软糯又不腻。” 薛茂陵看的眼睛都要直了,刚要上手就被祖父一眼盯得缩回了手,我上前夹了一块递到他手里,笑盈盈道:“夫君也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他无比吃惊的看着我,又瞬间神情自若的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止不住的点头道:“的确是美味,我喜欢!” 说完三人相视一笑,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119.欣喜回门终得见 转眼已是三日之后,我醒来就自顾自的梳洗,缓缓描眉,略微施些腮红,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少爷起了吗” 门外的声音响起,薛茂陵还睡得香甜,本不忍心打扰又怕误了时辰,无奈上前想催他起身。 他轻轻呼气的样子,让我不由得一笑,走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轻言道:“你要是再不起来,待会儿祖父就要来了!” 他突然惊醒,一脸不满之色,冷哼道:“你何时也学会来吓我了!” “那往后可别怪我不叫你!”说完转身继续收拾,不再理他。 见他急忙翻身而起像我走来,我假装撇开脸,对着镜子补上些口脂。 “袅儿真美!”他站在我身后,对着镜子感叹道,语气十分夸张。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今日可是回门之日,你没忘吧”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点头道:“当然没忘,我若是忘了,活该挨板子。况且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必当牢记在心的!” “少爷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我站起身来顺势打开门,侍女随后而入,他顿时一激灵飞速穿好衣服,十分无辜的望着我。 “放下就出去吧,我来伺候。” 我捞起盆里的帕子拧干了水递到他手上,淡然道:“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怎的今日如此拘谨” 他将脸埋进帕子里,含糊不清道:“我如今可是成了婚的人,让外人瞧见里衣总觉得哪里不自在。” 我继续追问道:“哪里不自在” “要不就像我前日说的那样,就留两个伺候吧!”他放下帕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随你,你的侍女想怎样都可以。” 他微微一愣,拍着大腿道:“要不让她们全别来了,我这里有娘子伺候就行了!” “啊”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免得早上老是来打扰我们的清梦!”他撇了一眼门外,气呼呼道。 面对他如同孩童一般的置气,我捂着嘴笑道:“若是祖父允了,那我也没什么。” “那我可要找机会跟祖父好好说一说,人多了也让人头疼。” 他走到门口回过身来,见我还杵在原地,瞬间激动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呢,赶紧走啊,待会儿可就晚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两步走到我面前,笑得极其谄媚,我正想往后退,他却抓着我手,笑道:“娘子应当与我携手共进啊。” 我一路走,一路嘟囔着:“你可别回到了凤阳派还是这副作派,我倒觉得没什么,可长辈们还看着呢!” 他回望我一眼,十分得意的点头道:“放心,我绝不给你丢脸!” 马车行进许久,路上有些颠簸,我一手伏在窗口一手捂的胸口,双眼紧闭却依旧觉得十分不适。 “袅儿,袅儿!”薛茂陵出声唤我,语气似有些焦急。 我紧闭着双眼朝他摆摆手,正想说话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只有紧紧捂着肚子,眉毛一刻也没有散开。 “停下,快停下!” 他叫停了马车,仔细打量着我,侍从立即从窗口递来水囊,他立即接过喝了一口,又将水囊递了出去,焦急道:“去弄热水来,快去!” 我扶着他的手臂,摇头道:“不必那么麻烦,我没事,再忍忍就到了。” “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没事”他在我身旁坐立不安道。 很快,水又递了进来,他喝了一口才递给我,又嘱咐道:“慢些,别呛着,我们歇一会儿再走,不会迟的。” 停下略微休整,只觉得浑身疲乏昏昏欲睡,马车出发后,我就伏在窗口上,伴随着马车的晃动,逐渐没了知觉。 “袅儿,到了……” 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薛茂陵怀里,不禁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急忙解释道:“窗口风凉,怕你着凉,所以才……” “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急忙起身准备下车,他却先我一步跳下车去,转身想要扶我。 管家也正好出来相迎,我笑着挥手道:“我在这儿!” 他走到我身前,将我扶下车来,转头又向薛茂陵行礼道:“少爷安好,里面都准备好了,快随我进去吧!” 120.此间尽散只影归 “哇,这么多好吃的,辛苦管家了!” “二小姐哪里的话,这些都是二小姐爱吃的,都快坐下一下吧!”管家笑盈盈的招呼着。 席间,管家夹起一块鱼放在薛茂陵的碗里,薛茂陵恭敬接着,刚想说话,管家却动容道:“二小姐自幼在凤阳派娇养长大,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姑爷包涵,老奴在此谢过了!” “你言重了,如今我们是一家人,相互理解照顾是应该的!” 我将肉夹进管家碗里,催促着:“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立马夹了一块放到他碗中,略微一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你尝尝!” 薛茂陵尝了一口,满意道:“果然美味呀,袅儿喜欢的我也喜欢!” “就你话多,赶紧吃!”我撇了撇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不过离开了三天,就好似许久不见那般想念这些美味,感觉怎么也吃不够。 直到肚子撑的已经不能再吃,我才懒懒的起身回屋,再回到席面上,却见两人喝的喜笑颜开。 我拿着护膝递到管家手中,他微微一愣,仔细翻看着手中的护膝,一脸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二小姐做的吗” 我尴尬一笑,站到一旁搓手道:“是我做的,做得不好将就着用吧!” “哪里不好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乐呵呵的拿在身上比划,仿佛如获至宝。 怕他舍不得用,便打趣道:“等我以后手艺好些,再给你做几副换着穿!” “好,好啊!”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却依旧掩饰不了他脸上的疲惫,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愧意,他鞠躬尽瘁一生,如今身边却无一人相伴。 心中顿感酸楚,有些哽咽道:“我不在,就辛苦你了!” 他身体微微颤抖,停了半晌,转过头来脸已是通红,眼睛早已湿润,他定了定神,说道:“我此生是凤阳派的人,拼了性命我也会守着它!” “我虽不能常伴于此,但有你守着凤阳派,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我掏出手帕捂着自己的胸口,心中悲愤难抑,惊惧交加。 “二小姐,我……”他凝望着我,眼神游离欲言又止。 他的鬓角又多了些白发,我不禁回想起年幼时坐在他的肩膀上笑着闹着,而今他已不复从前,心中伤感更甚险些站不住。 薛茂陵扶着我坐下,搂着我的肩膀给我顺了顺气,语气平和道:“切勿忧虑过度,伤了身子。” 管家举起半壶酒一饮而尽,他拖着略微疲倦的身体,执意将我送上马车,我越是回望心中就越难割舍。 当他将帘子下后,我迅速探出窗外,看着马车逐渐远离,他踉踉跄跄追赶,随后体力不支的蹲在原处,我的眼泪就在也止不住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坏人无情丢下了他,从前都是他守着我们,卿月没了,父亲走了,如今连我也远离他了,他只孤寂能守着父亲曾经珍视的凤阳派,曾经我们共同的家。 我探出头去,迎风流泪,最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难过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我眼圈红红的回过头来,看到薛茂陵盖在我身上的披风,好似得到了一丝慰藉,我扑到他怀里呜咽不止。 “我觉得自己好狠心,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他该多难过……” 他捂着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的环着我,宽慰道:“我们带不走他的,凤阳派是他的归宿,如若愿意,我们时常回来看看就是了。” 心中的酸楚如排山倒海那般袭来,瞬间让我感到无比窒息,我喘着粗气紧紧抱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121.痛失至亲悲欲绝 自那日回门之后,我和薛茂陵的关系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好似多了一些熟悉之感。 “袅儿,你看这是什么”他推门而来,笑盈盈的倚在一旁,得意的举着冰糖葫芦。 我立即奔了过去,一脸欣喜的从他手中夺过,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顿时一股酸甜在嘴里弥漫开来,忍不住赞叹道:“还是从前的味道!” 他撇嘴笑道:“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 我震惊的与他对视,想从他眼中看出点端倪,他却捏着的脸,说道:“那日集市上,你的眼睛都快盯在人家糖葫芦上了,还当我没看见呢!” 我小声嘀咕道:“有那么明显吗……” “哈哈哈!”他前仰后合的笑着,继而道:“放开吃,以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本公子包了!” 我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满面愁容道:“小声些,一会儿让人听到,指不定怎么议论。” “他们要敢议论,我就拔了他们的舌头,给娘子解气!”他拿开我的手,依旧狂笑不止道。 免不了又是一般打闹,他立即连连求饶,却是一边笑一边跑。 这时响起了急促敲门声,突然间一片寂静,都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直到门外的声音响起:“少爷不好了,老爷,老爷他……” 薛茂陵急忙上前打开门, 《云袅记之潜龙渊》121.痛失至亲悲欲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2.初表心声渐相近 “自老爷去了之后,少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送去的饭菜总是没动,这样下去,恐怕……”落焰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悲痛欲绝。 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见她仍是跪在地上悲悲戚戚,便不耐烦的责斥道:“还不快走,带我去看看他!” 她这才收住了眼泪,一溜烟就爬了起来,脚下生风一般走在前头。 到了门口,她立马去敲门,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去给少爷做碗燕窝青梨粥来,快去。” “少爷会喝吗”她狐疑的看我一眼,又似不舍的退了两步。 “我有办法让他喝,你去守着做好了送来就是。” 待她走后,我才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脸无血色的薛茂陵,他丝毫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案上堆满了一摞摞册子,自我进门后他一刻仍不停歇的翻阅着,神情凝滞而悲怆,让人看了心疼。 “近日天渐渐凉了,我让落焰加了薄被,你当心着凉!”我远远的站着与他说话,随后自然的坐在角落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朝我点头,随后应道:“劳你挂心了,我这里有要事,暂不能陪你了。” 我微微一笑,托着下巴望着他,语气轻快道:“没事,我不过是个闲人,不用陪也没什么,大事要紧!” 他听完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我,下一刻便站起身来,脱下外衣走到我面前,我略微有些惊慌的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你方才还说天渐凉,自己却穿得如此单薄,要是病了可怎么好”说着将外衣披在我身上,又止不住的念叨。 我握着他的手,连连附和着:“还是少爷想的最周到,多谢少爷关怀,妾身铭记!” “少爷!” 落焰突然间进门来,打破了当前的气氛,我刚要接过她手中的粥,转眼瞧见粥已经到了薛茂陵手里。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她痴笑道:“少爷,这是我亲手做的燕窝青梨粥,你快尝尝!” 薛茂陵深情的看了我一眼,心情大好道:“来的正是时候,我也刚好有点饿了。”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我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喝完刚放下碗,薛茂陵大手一挥道:“落焰你先下去吧!” 她瞬间面色阴沉,只慌张的看了我一眼,而后识趣的退了下去。 我笑着摇摇头,感叹道:“这小丫头当真是你的知心人,你不吃不喝,她可是在我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看来你们之间的情谊深厚啊,你若是喜欢,就把她留在身边服侍吧!” “今日你到底是送汤还是送醋我怎么感觉这醋回味浓郁呢你过来让我闻闻,闻闻我家娘子酿的醋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我走近了些,将外衣披到他身上,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见我没有挣扎便顺势一拉,我立刻就撞进了他怀里。 我慌乱挣扎着坐直些,他立即撇开手作环抱式,却并没有触及我的身体,我低眉浅笑,再抬眼已是四目相对。 “自我第一眼遇卿,便已觉此生无憾,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得你长伴身侧。” 看着他眼里细碎的温柔,让人有些动容,我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脸,回想起见他的一幕,似有天意的安排,而今我又是否该认命。 我刚要说话,他竟用手堵住了我的嘴,语气怅然若失道:“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良人是否是我,我只想你能记得我的一点好,一点点也行。” 他此刻溢出的渴望和落寞,让人心生怜悯,我扑在他怀里,紧紧拉着他的衣襟,感受着他扑通的心跳和炙热的身体,眼泪不经意的落下。 “袅儿,你……”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几个字,颤抖的手轻柔抚摸着我的肩膀,随后将我紧紧的抱着。 123.流言伤情难自抑 “落焰,她身世可怜无依无靠,若是放她出去,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我略微一怔,思虑片刻后,斜倚着头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他搂着我的肩膀,一脸镇定道:“把她放在我身边如何,她若有什么错处,我立刻责罚!” 我默不作声,只冷哼一声,眼光移向了别处。 他惴惴不安的看着我,见我毫无回应,他推开案上的册子,用手支着额头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我也不想再理会,径直走到门口,只淡然一笑道:“薛府之事理应由你作主,我就不打扰你做大事了!” “袅儿,袅……” 薛茂陵好似追出了门外,而我则负气回到了屋内,心中愤懑不平烦躁不安。 我连着三日都未去看过他,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信步走过回廊,只听见一旁三两个侍女正在窃窃私语。 缓缓走近,藏身在柱子后面,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少爷要纳妾”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你瞧少爷捡回来的那个小丫头,自今年接到了府中就得少爷厚待,如今都到了少爷跟前伺候,岂不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少夫人才过门,岂会让一个小丫头来争宠” 听到此处,不由的心中一惊,仿佛对这句话感同身受,难道我对薛茂陵已然有了夫妻的情分和期许。 我慌张的往回走,也顾不上背后的闲言碎语,只觉得心中烦闷更甚。 当夜辗转难眠,抚摸着身侧空空的位置,居然觉得有些失望和难受。 月光如水倾泄而下,我却随时想着月亮西沉,再美的光景也终究会消逝,能把握的是否只有这一刻的美好。 枕头上的湿润,提醒着我内心的空虚和恐惧,当下没了亲人,也无情爱,好似漂泊的孤鸿。 “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缓缓吟着这句诗,只觉得身心俱疲,眼角挂着泪痕,拥着被衾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实在疲累很,又不自觉的沉沉睡去,睡得迷糊时只觉身子晃得厉害。 “别晃了,难受!”我烦躁的挥手,侧过身绻缩在被窝里,却觉得后背凉丝丝的,让我打了个寒噤。 “袅儿,快醒醒!” 我难受的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瞧了一眼,随后又继续躺下,阴阳怪气道:“我这儿还死不了,少爷还是去书房办大事吧!” “那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熬药。” 我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情绪,只觉得烦躁,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酸软,也就懒得动了。 突然想起薛茂陵平日睡的是内侧,我努力蠕动着身子,占在他的位置上,心中竟觉得有些解气。 “袅儿起来喝药了,来,我扶你!”我又一次被他吵醒,一脸的不悦和心烦,端起药来正要一饮而尽,又被他拿住了碗。 “慢些,烫!” 无奈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每一口都让我痛苦到呲牙咧嘴,甚至有些恶心想吐。 眼看剩了一口,我便飞快的放下碗想要躺下,方才碰到枕头,薛茂陵就伏身过来,将嘴里的液体尽数灌入我的喉咙。 我怒目圆睁,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又将头埋进了被窝里。 “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我掀开被子,发现他真的走了,不免又觉得有些失望和懊恼。 124.情意相近遥不知 入夜后,我倦意正浓,忽觉身后呼吸沉重,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缓缓向外挪动着身子,腰间却突然被捞了一把,我迅速转身用手撑着胡乱挣扎,他抓着我的手,出声道:“袅儿别怕,是我!” 我惊魂未定的收手,立即扑到他怀里小声的啜泣,随后双手滑过他的后背,身子紧紧的与他贴在一起。 “袅儿,我错了!”他环抱着我,低声道。 我闷声道:“是我错了。” “嗯” 我抬起头来,寻找着他在黑暗中的眼神,终究一无所获,只能失望的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停了半晌,他道:“你今日为何生气” 我收回手来背对着他,面无表情道:“我今日不该打你的。” “你,是听说了什么吗”他试探的语气表明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不愿意去理会,也不愿意去堵住那些谣言罢了。 我假意淡然道:“我不曾出门,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你别多想,我……”他为难的语气让我愈发烦躁,也许这是在逃避,也许只是托词。 “不必说了,你若事情太多,以后就在书房就寝,也不必来回折腾了。你有落焰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 他伏我肩头,低声道:“你就别和我置气了,小心伤身子,落焰的事,往后再与你说。” 我推开他的身子,假意淡定道:“我不管你与她有什么情分,只是别让旁人说的太难听就好,你无需考虑我。” 他好似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也不再辩驳,只默默的为我掖被子,听着他叹气的声音,心中却仍不解气。 一夜过后,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他飞速起身收拾,小心翼翼的开门,随后又折返回来。 “你再睡会儿,早饭过后我再把药端来。” 我假装熟睡,直到他关上门才睁开眼,迅速起身擦了擦脸,随后远远的跟在他身后。 眼看他进了灶房,我有些好奇的躲到一旁,见他麻利的生火熬药,有些难以置信。 “少爷对少夫人真好,少夫人的药都是你亲自熬的,这份心意真是独一份的!” 他一边扇火,一边笑道:“我有幸娶了她,自当好好对她,应该的!” “这药得熬一个时辰,少爷先去休息吧,等药熬好了我给你送去,再由你亲自端给少夫人。” “这不是熬药,是我的心意,我不想假手于人。” 也许他的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我来的太迟了,落焰与孤鸿共此江一线,没想到被他一语道破了如今的境地。 回到屋内,心中好似宽慰了许多,今日的早饭也感觉格外对胃口。 “落焰与孤鸿,共此……” 我望着窗外偏隅一景,不由自主的吟出这句,只觉得胸中阻塞,再无力说出后半句。 “袅儿,开门!”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略微有些踌躇不前,门外似乎没了声音,我才焦急的把门打开。 薛茂陵一脸愧意的望着我,我侧过身子站到一旁,他微微一愣将汤药放下。 “我,我有话要问你。”我刚说完,他正要踏出门外,又立即转身过来。 待他坐立后,我眉眼微蹙道:“我想听听落焰的来历。” 他直愣愣的看着我,停了半晌,才缓缓说起:“她是我两年前在江边遇到的,她全家都被贼人所杀,是我从贼人手里把她买过来的。” “那她的名字是你起的” 他点头道:“原本她是有名字的,给她改名字是为了安全起见,万一贼人与她家有仇,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她。”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薛公子果然是好人,看来只有我是坏人!” “袅儿,你可知,我的心里……。”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想要抱我却被我推开。 “别说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面无表情的将他推到门外,又继续说道:“我这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只留一个蠢笨的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见我面色不佳,只是叮嘱着:“那你记得喝药,我就先走了。” 我怅然若失的望着他的背影,告诫自己患得患失必不是我所求,却心有所忌不宣于口。 125.忽闻至亲生死谜 “袅儿,袅儿开门!” 听着门外久久不停的敲门声,我漠然望着窗外,好似所有的喧嚣都与我无关。 停了半晌,门外道:“我把汤药给你放在门口,记得喝!” 我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横亘着什么,只觉得不见便可不念,无爱便可一身轻。 出神许久才想起门口的汤药,我望着托盘里琉璃糖,不禁有些动容。 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简直比蜜还甜,虽然紧皱着眉头,还是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又立即放了一颗糖在嘴里,才瞬间平复了令人作呕的滋味。 “他倒想的周到。”我眉眼舒展开来,心中还是忍不住想去见他。 我将琉璃糖揣在身上欣喜的出门,一路上都安静的出奇,打量的与平时无异却又有说不出的异样。 刚要敲门却被厉声喝住,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要掉头回去,又听得另一个人的声音,我止住脚步,心中顿觉不妙,便贴到门上细听。 “这帮人真是越来越乱来了,但凡办事都得讲个规矩,如今横加阻拦又是什么意思!” “少爷先别急,恐他们只是空壳子罢了,又没什么实权,哪能说做就做呢。” “只要他们敢动凤阳派,我必当不允!” “凤阳派”三个字,让我面色微凛,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扶着门,想要听的更清楚些。 “凤阳派虽没了掌门,可毕竟在江湖中势力非常,怎是他们可以轻易掌控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两眼一黑,眼里从来没有人性!” “薛家如今虽未在官场,可少爷也别忘了令尊,岂能冲动与他们抗衡。” “可也不能让掌门白死,如今的局面虽不是我能左右的,可我就是不甘心!” 我听着他怒不可遏的声音,惊惧交加的退了几步,没想到一下踩空摔在了地上。 “谁” 薛茂陵开门追出,赫然看到我又惊又急,他神情不自然的将我扶起,又打量着我说:“今日怎么就你一人出门了,也没个人跟着,摔疼了吧,我送你回去。” 我紧张的望着他,拽着他的手臂,半带哭腔问道:“你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并未回应我说的话,只面无表情的将我抱起往回走,我的心又冰冷了几分,咬着嘴唇撇开脸不看他,任由他一路走的飞快我也并未吱声。 他望着此刻安静得出奇的我,轻叹道:“这几个日你就在府中好好养着,我会时常来看你。” 我依旧没回话的意思,他只默然的走着,直到将我抱进屋内,也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悄然拉住他的手,眼睛微润的望着他的脸。 他面色平缓道:“你说。” “我想回凤阳派看看……” 他愣了片刻,直言道:“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我并未死心,追问着:“我想知道父亲的死因,我猜你应当是知晓的!” 他的眼中溢满哀伤,立即转移视线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我近乎崩溃一般,冷笑道:“那你能答应我什么” “袅儿,若有一日,我终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只是不是现在!”他扶着我的肩膀,渴求的盯着我。 我抓着他的衣领,质问道:“那你能给我自由吗,我不想在你身边了,你能放我走吗” 他深深叹了口气,环抱着我,无比沉重道:“我不能放你走,袅儿,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分了吗” 我撇开他的手,抹着眼泪嘲讽的笑着:“我只是你娶进门的玩物和摆设,甚至比不过一个侍女,薛公子与我谈情分,不觉得想要的太多了吗!” 他厉声道:“不是这样的!” “我累了,你走吧。”我走到门口,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他愣了半晌,径直走到我面前,略尴尬道:“你可以置气,也可以恨我,每日我还会把药照常送来,你一定要喝。” 我好似没有听见,转身不声不响的进了内室。 126.怨愤未止尽伤情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我依旧捱了许久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面上凹凸不平的灯笼,拿在手中把弄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薛茂陵的影子。 我略微尴尬的笑着将灯笼放在一边,端起药来也是一股作气的喝完,这药在嘴里多犹豫片刻都会后悔。 今日天气甚好,胸中已忧愤数日,想要出去走走,也好松乏些。 “平意,扶我出去走走。” 我转头平静的唤着前日凤阳派送来的小侍女,随意披了件披风就兴致勃勃的出门了。 她略微一顿,转身拿着小袄跟了上来,我诧异的瞧了一眼,她乐呵呵解释道:“今日虽有日头,可阴凉处依旧有些凉气,我给二小姐多备一件,放心些!” “你倒是伶俐,快跟上!这好天气可不是日日都有的。” 不紧不慢的走在廊上,迎面而来的侍从喘着粗气的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 平意指着他的背影怒斥道:“怎么走路的,非要擦着人的肩膀过!”又回过头来慌张的打量着我,关切问道:“二小姐没事吧” 我撇开她,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出神道:“那个人……有些眼熟……” “二小姐说什么” 我突然回神过来,转身应道:“没什么。” 走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平意扶着我艰难的往前走,身子却越发无力,随后倒在地上,只觉天眩地转。 “水,水……”我眯着眼睛打量周遭的一切,只觉得身体干涸得厉害,忍不住出声。 “袅儿你醒了,太好了!” 薛茂陵的脸瞬间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做梦,顿觉委屈的哭道:“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 身体一下子腾空,被紧紧拥着,让我觉得十分真实。 他抚摸着我的脸,极其温柔和细致,我才惊觉原来这不是梦,立刻就清醒了。 身体不自觉的往后缩,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抗拒和疏离,他将水递到我面前,我却犹豫着不肯接。 他的表情凝滞,仿佛怀疑自己方才所历经的一幕,他紧张的将水放到一旁,温柔凝望着我,念道:“郎中来过了,说你近日神思忧虑太过伤神,这才昏迷不醒,以后需得好好调养。” 我促膝坐着,脸上挂着泪痕,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他举起手轻轻刮去我脸上的泪痕,问道:“要不今日我就不去书房了,在这儿陪你。” 平意两步上前,紧张道:“听说二小姐从小就怕黑呢,如若有人陪着,自然是要睡的安稳些!” 我嗔怒的看了她一眼,她却一脸为难的看着薛茂陵,薛茂陵再看向我时,顿时嘴角微微上扬。 “少爷!” 门外的急促叫喊声响起,薛茂陵急忙走上前去开门,只是耳语了两句,他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回望了我一眼,只留下一句:“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就转身离去。 我失神的望着门口,冷笑着:“他的大事终究是比我重要,我不该有这样的念想和牵绊。” “二小姐,先别想这些了,姑爷想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怕你担心才不曾言明。” “担心” 平意拿出手帕,细细的擦拭着我脸上遗留的泪痕,动容道:“我看得出二小姐的心里是有他的,又何必与他置气呢” 我气愤不已,将她的手帕狠狠丢在地上,喝斥道:“你若是再如此颠倒黑白,我就将你赶出去,也不必拿这些言语来搪塞我了!” 她立即跪下,泪如雨下的求饶,我顿觉心虚和恐慌,也许我并非因这番言辞而生气,而是讨厌自己如此扭巴的心意。 过了半晌,我略微平静了一些,缓缓抬起手来:“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127.以己相护见其心 清晨的敲门声应时响起,我没有犹豫直接开了门,薛茂陵就愣愣站在门外。 只一夜的功夫,他的精神有些不济,眼圈深红而无神,我不禁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能让我进去说吗”他站在原处,语气平缓的问道。 “好。” 他端着汤药移步入内,随后拿起勺子搅了搅,将汤药要递到我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疑惑他今日的不同,端起药来问道:“说吧。” “你先喝完了我再说!”他的话简单明了,又好似不容商量。 鼓起勇气几口下肚,依旧一脸痛苦难耐,他又递来琉璃糖,才稍解口中苦涩。 “你快说!”我耐不住性子问道。 他的目光逐渐移到我脸上,深沉而压抑,我吞了吞口水,壮了壮胆子问道:“你说吧,我都能接受!” “凤阳派的管家自尽身亡,是昨夜的事。” 我一脸不可置信,激动的站起,又瞬间瘫软在地。 薛茂陵扑过来抱着我,我这才觉得他说的不是假话,眼泪夺眶而出,我激愤的锤着他的背,声思力竭的哭喊:“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来不及了!”他拼命的抱着我,声音颤抖道。 我怔住了,歪着头冷冷的看着他,疑惑道:“你说什么” 他的眼里透着浓厚的失落,只言道:“官府已将他的尸首带走,见不到了!” “自尽他为何会自尽”我紧紧攥着拳头,厉声问道。 “我会查清一切的,你等我。”他拍了拍我的手,转身离去。 屋内瞬间冷寂,我木然的坐着,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二小姐,姑爷他……”我望着平意恐慌的脸,又望向门外,来不及想就飞奔出门。 平意跟在身后,着急的喊着:“二小姐,你慢点!” “不好,是官府的人!”平意迅速将我拉到一旁,远远的看着薛茂陵与他们对峙。 “薛少爷,并非是我存心为难你,只是凤阳派二小姐如今是你的夫人,有关于凤阳派的事,我也只好上门询问,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薛茂陵冷静道:“我夫人嫁给我多时,怎会知晓凤阳派的事,官爷若是有空,自当去别处搜寻证据,岂能在我这儿虚费光阴。” 他们缓缓抽刁,又笑着应道:“看来薛少爷是不肯让贵夫人出来一问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薛茂陵眼神一凛,正要摆开对峙之势,我的胸口激烈涌动,难受得要命。 “住手!”我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薛茂陵身旁。 “我就是凤阳派的二小姐!” 我震惊的望着抢先一步的平意,她大喝一声站在我身前,面色不惧的交代道。 官兵一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样子,立即拎着她的胳膊反手往后,疼的她呲牙咧嘴。 我急忙上前阻止,薛茂陵快速将我撇在身后,抽出剑指着对方的胸口,厉声道:“我看谁敢动,薛家虽无人为官,可毕竟我祖父是京兆尹,也曾有幸出任帝师,门生众多,各位就敢保证没有任何一人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吗今日我薛家若是闹出命案,我必散尽家财求告京城,让尔等与我陪葬!” 这些人冷冷的看着,迟迟不敢往前,随后目露凶光,一把将平意推倒在地,怒气冲冲道:“走,我们去别处!” 他们转身离去,我忙不跌上前扶起平意,此刻她的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也不忘问我:“二小姐没事吧” 我摇摇头,捂着她的手应道:“我没事,连累到你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薛茂陵扶着我的肩膀,又回过身喝道:“把门关紧了,不能放进来一只苍蝇!” 128.月光如水花尽放 今日的场景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我辗转反侧仍觉心有余悸。 “袅儿别怕,我在呢!”薛茂陵的声音响起,许是我让他睡得不安稳,也许他也有心事。 我转过身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今日这样的场面,怕是吓到你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他在黑暗中摩挲着我的脸,我能听出他沉重的语气和自责。 也许我的心里并不全然是恐惧,也涌出了一丝欣喜,他掌心的温度此刻让我觉得心安,我想要的也只是这样的心安。 “嗯”见我毫无反应,他低哼一声,身体也微微前屈,我仿佛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微烫的体温。 “我在!”我按着他的手,轻声应着。 他略微停顿,语气坚定道:“我会好好护着你,绝不让你再受伤害!” 我扑到他怀里,蹭着他的胸口,鼻息浓厚道:“我更希望你护着自己!” 他加重语气道:“袅儿!” 我抬起头来,郑重道:“整个薛家只有你了,若你因我有什么闪失,我万死难辞其咎!” “其实不是你嫁给了我,是我愿意跟随你活下去,自见了你,我便是这样想的!”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叹道:“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额头相触,他捧着我的脸,闷哼应着。 “夫君。” 他的手指一动,身子靠近了些问道:“你唤我什么” 我顺着他的手臂轻抚他的背,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动,略微停驻后抚上他的脸,满含温情的唤着:“夫君!” 他的脸上顿时如甘霖降下,润湿了我的指尖,心中的烦闷此刻尽数散去。 伏在他胸口,双手紧紧环抱着他,他炙热的体温烘烤着我,我像一朵在高温的热浪中即将湮灭的花。 月光依旧如水倾泄,我在黑暗中痛苦的扭曲着,在翻涌的大浪中寻求着方向和刺激,他好似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我紧紧抓住疯狂占有。 一夜的侵袭,月光已然西沉,我却浑然不知,只有一身的疲惫和满怀欣喜。 “袅儿醒了,你再睡会儿,我去把药给你端来!” 我柔顺的点点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即用被子捂住了半张脸。 他回望着我,满面春风的笑着,竟没有一丝尴尬,反观我就只能缩在被子里怯怯的张望。 待他出门后,我才缓慢坐起,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起身,多亏了平意,我才能勉强坐起装扮一番。 平意望着我面色憔悴的样子,格外忧愁道:“二小姐的气色怎的一日不如一日,不如再唤郎中来看看吧!” 我白了她一眼,无比心虚道:“许是受了凉的缘故,不打紧的。” 她略有所思道:“昨日还觉得姑爷勇猛,谁知姑爷睡觉还抢了二小姐的被子,也太不照顾二小姐了!” 我憋笑着问道:“平意是跟嬷嬷一块儿长大的吧” “嗯,嬷嬷待我极好,有好吃的都紧着我吃,从来不跟我抢被子!”她一脸正经的样子,惹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薛茂陵诧异的站在一旁,看着我哭笑不得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平意打量着他,气鼓鼓道:“姑爷怎么能跟二小姐抢被子,二小姐的身子哪受得了!” 薛茂陵一脸无辜的望着我,我强忍着笑意解释道:“是我身子虚,不关他的事。” “二小姐今日的气色极差,想是没睡好的缘故,姑爷也不知道照拂照拂!” 她有理有据的说着,薛茂陵见我忍得难受,立即态度诚恳道:“以后我会注意的,你先下去吧!” 待她走后,我捂着脸笑的无比心虚,薛茂陵挑眉看着我,目光火热让我避之唯恐不及。 “你们俩不会在编排我吧” 我拼命的摆手,笑道:“平意还未及金钗之年,又自幼与嬷嬷长大,哪里会懂此事。我一看她如此正经的说话,不知如何解释,也不知如何辩驳,实在忍得难受。” “哈哈哈哈!”薛茂陵撇过脸去,依旧没忍住笑出了声。 130.心意相融论心事 “袅儿,睡不着”薛茂陵翻身压过来,抚摸着我的脸问道。 我平躺着,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点饿。” 他噗嗤一笑,蹭了蹭我的鼻子,随后起身穿衣,我半倚着身子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去给娘子寻些吃食来,等着!”他坐到我身旁,给我掖好被子,亲了亲我的额头,转身就出了门。 等了好一会,才看到他冒着寒气进门来,一手拉着衣服一手端着糕点。 我急忙拉开被子让他进来暖和,嗔怪道:“再这么折腾,着凉了我可不管!” 他神秘兮兮的催促道:“赶紧吃,别凉了!” 碟子里的糕点与寻常的不同,此刻看不真切,却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我诧异的问道:“这是” “你尝一口就知道了!”他拿起一块,温柔递到我嘴边。 我尝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竟不是甜的,激动道:“是桂花咸糕!” 随及我突然想起,这深更半夜哪儿来的糕点,不禁好奇问道:“这是谁做的” 他调笑着摸着我的下巴,笑出声来:“你猜!” “嗯”我摇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得意道:“我可是听说有人蘸着醋吃糕点,我就想着既然不喜欢甜的,那我就做咸的。” “啊”我惊讶着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 “喜欢吗” “嗯!好吃!真的好吃!”我一边回话一边往嘴里塞。 “那就多吃点!”他托着碟子,满意的守着我。 我摇摇头,将他手中的碟子推开,脱口而出道:“饱了,这两块不吃了,留给平意尝尝!” 他不解道:“你对她就那么好吗” 我想也没想,就道:“她小小的年纪还要照顾人,殊为不易,也让她托我的福,尝尝夫君的手艺。” “都依你。”他伏过身亲了我的脸,温柔道。 我指着糕点,问道:“对了,是谁教你的我从不知道你会做这些。” 他低头静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是母亲教我的,没胃口时,母亲就会做桂花咸糕给我,后来再也没吃过了。” “她” 他并未隐瞒,只道:“她染了时疫,病死在了路上。” 我满脸错愕,有些自责道:“我不该问的!” “无妨,都过去了。”他拥着我的肩膀微微靠着,我轻抚着他的脊背,吟唱起了卿月教我的歌谣。 “山河不远,故里在心。依依何望,母亲惜音。若盼天涯共明月,此身应是应劫身。” 从前我不懂它的深意,如今念及泪流满面,若分离只是因为遇到了命定的劫数,那是否还会有重逢之日。如若不能重逢,是否望着一轮明月亦可当此刻相守。 他抬起头凝望着我,借着月光好似看清了我眼中的无奈和绝望,问道:“袅儿可有思念之人” 我深吸一口气叹道:“我从小便没了母亲,父亲诸事缠身无暇顾及,卿月自幼与我相伴相依。我不知长兄如父,只觉长姐如母,她待我极好,可如今连见一面,都再也不能了。” 他抚摸着我脖颈间的月牙项链,恍然大悟道:“你肯收下这个,也是因为你姐姐” “卿卿如月,我想把她带在身上,时刻都记得。”我的眼泪无声滑落,像是夜里跌落在云中的星辰。 他将我揽入怀中,拥着我后背入眠,指着月光温柔道:“他们应当也能看得到这么美的月色吧!” 我转过身按下他头,迎上他的唇,片刻后才移开,调皮道:“我替母亲说‘好梦’,听到了吗” 他只是凝望着我,眼中闪耀着细碎的光,下一刻就揉碎了掉了出来。 我轻柔的拂去他脸上的印迹,初次看到他如此感怀的一面,心中犹如被针扎得生疼,疼的我有些喘不过气。 他静默许久,点头道:“袅儿,我听到了!” 我摸着月牙项链,闭着眼默念着:“卿月,我好想你,你听到了吗” 他抚摸着我的头,在我额处浅吻道:“她们一定也能听到!” 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仿佛世间缺憾的痛不再如从前那般撕心裂肺,逐渐愈合日渐平息。 131.弄璋之喜恍如梦 “袅儿,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薛茂陵笑着走进来,我却还躺着不肯起身。 他勾着我的下巴,轻吻着唇,闷声道:“起来了,有好东西呢。” 我伸着懒腰,勾着他的手臂,缓缓坐起。 “这又是什么”我指着他手里冒着热气的糕点,眼睛放光。 他得意洋洋道:“我今日做的可是紫乳酥,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感觉一下就在唇齿间化开了,一点也不噎人。忙不跌的又送进去一块,转眼间,三下五除二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问道:“这个,又是哪儿得来的秘方” 他白了我一眼,摊手道:“不告诉你,要不然你哪还用得着我!” 我撅着嘴道:“好好一个正人君子,怎么就学的油嘴滑舌的,这样不好。” 他忍不住欺身而上,压着我的肩膀,威胁道:“你说说怎么个不好法” “你,你……”关键时刻我竟是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假装气鼓鼓的看着他。 他的手移至我后背,顺势将我扶起,服软道:“娘子这模样,真是不敢多看一眼,都是我的错。” 他话未说完了,我去捂着胸口难受的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看着就要溢出来了。 之后的一幕实在不忍看,我撇过脸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起身默默收拾,不置一词。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偷望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眼见着他走到门口,本以为他要走,可几句话的功夫,他又走进来坐在我旁边。 他抚着我的额头,一脸愁容道:“定是上次未好全,得再让郎中看看!” 转眼的功夫,门上的敲门声就响起,他立即迎上去,将郎中带到我身边,扶我坐起又垫了一个软枕。 郎中打量着我的脸色,一脸凝重,看的我有些心虚。 他又拿出脉枕,放在我的手腕处,闭目神思,随后点头又摇头。 我怯怯问道:“我,我怎么了” “不知最近是否觉得乏力且易困” 我点点头。 他又追问道:“饮食可有什么变化” 薛茂陵抢应道:“口味是与寻常不同,可有什么问题吗” 他转头看了一眼薛茂陵,又担忧的瞧着我,郑重道:“那就对了,夫人这是有喜了!” “啊”我不可置信的捂着肚子,臆测着有喜竟是这般体验。 薛茂陵由惊转喜,笑着给了郎中赏银,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 郎中站起身来嘱咐道:“孕中饮食并无大忌,切记不可暴饮暴食,且头三个月胎未坐稳,要小心磕碰!” “定会谨记,多谢!”薛茂陵笑盈盈的送他出门,又在门口立了一会儿,随后才转身进来。 他飞奔向我,拥着我的肩膀,不停的在我耳边念叨:“我有孩子了,是我和袅儿的孩子!” 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心中有感而发:“对,是我和夫君的孩子!”眼泪早已挂不住,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直起身子,双眼含泪,郑重道:“我要去祠堂敬香,告诉祖父薛家有后了!” 我抚摸他的脸,催促道:“快去吧,我等你!”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蹲在我身前,轻抚着我的肚子,温柔道:“孩子,你有世上最美的娘亲,快些出来吧!到时候有好多好吃的,绝不让娘亲跟你抢!” 我拍打他的手,嗔怒道:“别听他的,有好吃的都紧着你,要乖乖长大!” 他站起身来将我抱住,语气有些哽咽:“袅儿,我不敢想,这一生我有多幸运,才能有此一遭。” 我搂着他腰,摇摇头,侧过脸来说:“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毫无防备。我这是高兴,太高兴了!”眼泪不停翻涌,好似没有止住的意思。 132.月落失色夜黯然 自我有孕以来,总是格外惫懒,一日里总有两三个时辰都是睡意朦胧的。 “你怎么来了,事情忙完了”我睡眼惺忪的望着揣着双手正打量着我的薛茂陵,有气无力的问道。 “一日不来看你,总觉得心慌,看一眼才踏实。” 我略微抬起手来,摆手道:“眼下看完了,快去办正事吧。” 他俯下身来,见我有些困的睁不开眼睛,便轻声道:“等我忙完再来看你。”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我睡得正香甜,却被急促的声音唤醒。 “二小姐,二小姐!”平意拍着我的肩膀,语气有些着急。 我扶着额头缓缓坐起,有些不悦道:“怎么了” 她立即将包袱递到我面前,面上还放着一封信,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却说:“交给我的人说,看了这封信就明白了。” 我颇有疑虑的打开信,看着熟悉的笔迹,一下反应过来是柳眠溪。 “他在哪儿” 平意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刚到门口就有人塞到我怀里,但我认得是凤阳派的人,只是叫不出名来。” 我指着包袱问道:“那这又是什么” “不如二小姐打开看看吧,我也正好奇呢!” 缓缓打开面上的一层,底下已露出半截玉簪,我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久久不敢掀开手真切。 平意察觉了我的异样,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恐惧,鼓起勇气揭开剩后一丝遮掩,竟是一束红绳绑好的头发。 这一刻感觉头皮发麻,我无力的倒在榻上,眼泪顺着侧脸止不住的流,我心中的念想仿佛轰然倒塌,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我绝望着拉着平意的手,痛苦出声道:“扶我起来,我要出去!” 平意被我的样子吓到,摇着头极力劝阻道:“二小姐的身子不宜出门,有什么事让我去办吧!” 我泪眼涟涟道:“你不行,我要亲自去。” 她眼神慌乱道:“那我去请姑爷来陪你去!” “不,我等不了了!”我的心中疼痛加剧,好似浓厚的窒息深深笼罩着我,让人无法呼吸。 我艰难的翻身,挣扎着起来,却终究无力的趴在榻上喘着粗气。 我越是挣扎,她越是紧张,最后哭着劝我:“二小姐如今怀着身孕,身子要紧啊,有任何要事,等姑爷来了再说!” “我无力做许多事,只能眼看着结局落幕,独自伤心罢了。只有这一回,我是真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我紧紧捂着胸口,哭的伤心。 “那我去求姑爷,二小姐等着!”她说完就飞奔而去。 我的眼泪好似要流干了,只觉得身子干涸的厉害,我捶着胸口,好似要排尽胸中所有的闷气。 “袅儿!”薛茂陵周身散发着寒气,将我轻轻扶起。 我贴着他的胸口,倚在他的臂弯里,拿起手中的玉簪颤抖着说:“这是我送给月萤的簪子,她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她绝不会取下的。” 他抚着我的侧脸,叹道:“袅儿,这不是你该忧心的事。” 我一脸决绝的仰望着他,冷声道:“我所在乎的与你无关,你无需管也不用管!” 我奋力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随及跌倒在地,我下意识的护着肚子,感觉到并无异样才挣扎着起身。 他立即将我抱起,十分要紧的问:“没事吧” “好的很,这不是你该忧心的事!”我赌气一般拖着身子往门口走去。 “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不简单,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他上前捏着我的胳膊,红着眼气声道。 我后退了两步,怔怔道:“你这是在气我不理解你还是觉得自己无能” 他一脸愤怒,终是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决然的表情,无比失望的绕过他,往门外走去。 133.月已西沉再无期 “袅儿,站住!” 他厉声叫住了我,我微微侧脸,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这件事,我可以向你坦白,如若是别的事,我暂且还不能告诉你。”他转身站到我面前,几乎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 我略微一怔,面色凝重的点头道:“好!” 他站在门口道:“你等等,我去取东西来。” 他好似什么都明白,可我却一直恍惚的活着,知道也许不快乐,但不知道一定不甘心。不甘心心中的牵绊在不经意间突然消失,我想实实在在的看着或是怀念,哪一个都比患得患失要好得多。 他回来时,我仍就站在原地,看到他手中的盒子时,不禁后背发凉。 “这是掌门印信”我看着这熟悉的盒子,想起管家的叮嘱,我一直都收的好好的,那这又是什么 “是,也不是。”他摇着头,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印信交给我。 细细甄别之后,不难看出是仿造的,虽然大体相同,但细微之处确实相差甚远。 我冷笑着递给他:“这是假的,你收着这个做什么” 他有些动容的看着我,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可曾记得离开凤阳派之时,凤阳派管家和你的侍女被官府一同带走。” 我听后不自觉退两步,语气沉重道:“我不知道。” 他继续道:“你的侍女被当成了你,将掌门印信交给了他们,最后发现是假的,免不了一通严刑拷打。”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扶着墙怒目道。 沉默半刻,他低声道:“为了拖延时间,送你离开。” 我怔怔的立在原地,片刻后又上前抓着他的手,心存侥幸的问道:“她和管家被一起带走,管家都回来了,那她去哪儿了” 他扶着我,面露难色道:“她,已经不在了。” 我推开他的手,怒斥道:“你撒谎!她让柳眠溪把东西转交给我,怎么会不在了” “袅儿,你冷静一点。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柳眠溪送你走的时候没有把这东西交给你,是怕你知道后接受不了,浪费了他们的苦心!”他忧伤的望着我,让我找不到丝毫怀疑的可能。 这一刻心如刀绞之感蔓延至全身,我颤抖着问道:“还能见她一眼吗” 他上前环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一遍遍道:“这并不是你该承受的,如果太难过就不问了,好吗” 我咬牙道:“求你,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才能安心!” “好。”他紧紧拥着我,应了一声。 他站直了身子,将我温柔抱起,走在凉浸浸的薄雾里。凉气袭人,我绻了绻身子,紧靠在他胸口。 绕过回廊,走到池边的树下,他将我轻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指着那棵柳树道:“这是母亲种下的唯一一棵树,月萤就在这!” 我好似没听懂那般,站起身走到他旁边,诧异道:“她怎么会在这” 他抚摸着柳树,怔怔道:“那日管家暂且被放出来,就来找我合谋去救她,至于他为什么找我,想必是因为两家有姻亲之故。等我打点好再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略微迟疑道:“她去时如何” 他摇头道:“袅儿还是别问了。” 我感叹道:“她是为我而死,我应当知晓,也应当记住!” “她嘴角带血,身上全是伤口,手上绑着麻绳,倚在角落里。下葬时,我让侍从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听他一字一句说完,顿时有些立不住,我一手扶着柳树,一边紧紧捂着肚子。 “袅儿,你怎么了”他着急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却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134.疑云渐起误会生 我缓缓醒来,只觉得脸上冰冷,抬手抹去竟是泪痕。 “你醒了,太好了!”他满含热泪抓着我的手,卢失而复得那般惊喜。 我立即警觉得捂着肚子,一脸忧郁的望着他,想从他眼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慌忙解释道:“孩子还在,别怕,一切都好!” 我欣慰一笑,向他伸出双手,他便迎面入怀,紧紧的与我相拥。 他蹭了蹭我的脖颈,忽觉几下冰凉之感,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我好似听到他低沉的呜咽。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抚着他的背,轻声道。 沉浸半晌,他忽而抬起头来,脸颊微红道:“是我没能救得了她,才让你如此伤心,是我对不住你!” 我摇头道:“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怎么能怪你呢!” 他忽然握着我的手,面色沉郁的问道:“袅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毫无余力的保护你,你相信我吗” 我不明白他为何有些紧张,也许事与愿违的时候太多了,他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问我可能只是想知道我是否站在他那边,无条件的支持他。 我恳切的看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我信你!” 他轻抚着我的脸,嘴角带着笑意道:“郎中说胎象有些不稳,需卧床静养,我忙完了这阵就来陪你,好不好” “你放心的去吧,我这里有平意照顾,不必忧心!” 他欣然点点头,替我盖好被子,便转身离去。 我抚摸着肚子,不禁回想起昨日种种,觉得有些后怕。我若没了这个孩子,让薛茂陵如何面对由喜转悲的境地,而我又当如何自责。 想了许久,只觉得更加疲乏,也不想再去细想,便安然睡去。 已然过了半月,薛茂陵来看我的次数日渐减少,我身子不便,也未曾去打扰。 平意放下刚买的糕点,疑惑道:“二小姐,今日不知怎么,集市的人突然多了许多。” 我一脸平静的问:“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平意神秘的说道:“他们都聚集到官府门口,你一句我一嘴的扯着嗓子议论。” 我不禁提起兴趣问道:“啊,议论什么” “听说有人把凤阳派的印信交给官府,你说奇不奇怪,掌门的印信怎么会落到别人手中” 她一脸认真的分析着,我却惊得后背发凉,追问道:“你确定他们说的是掌门的印信” “千真万确,我听到好些人都是这么说的!”她言之凿凿,丝毫没有看出我的强装镇定。 心中有些恐慌,却还是神色自若对她道:“我想吃云锦楼的点心,你去多买些回来。” “好!”她接过银钱,迫不及待的出门。 我转头扎进屋内,将藏在箱底角落的盒子打开,取出印信,怔怔的不知所措。 果然如我所料,这枚印信已经被换成假的了,看来这件事情定然有一半是真的。 此刻,薛茂陵的话言犹在耳,我不禁怀疑到底是谁,能轻而易举的在薛府偷换印信。 如若是他,我更想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凤阳派已然败落,倘若他有意接管,我必不会阻止,甚至会将印信亲手奉上,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偷换印信交给官府。 屋外想起了平意的声音,我迅速将盒子盖好,关上箱子,若无其事的走到门外。 平意笑盈盈道:“我买了这么多,二小姐快尝尝!” 我平静的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却又觉得心中阻塞,无奈又放下道:“我今日没什么胃口,你替我尝尝。” 136.身负允诺护其归 在路上行进了三日,四周逐渐开阔起来,我的心里好似看到了希望。 探出头来问道:“离南境还有多少日的路程” 落焰面无表道:“起码还有两日。” 我浅笑着应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回应,甚至都没有侧过脸来看我一眼。 平意不满道:“要是姑爷在,我定要告她的状,敢情要翻了天了,还给主子脸色看!” 我嗔怪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又附耳过去,小声道:“眼下你我都不认得路,全靠她以一己之力带我们走下去,就算有看不惯的地方,也不应当在此时发作。” 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低头道:“二小姐,我知错了。” 我抚摸她的头,笑道:“你陪着我,我甚是感激,可她不也陪着我们吗,应当心存感激才是!” “落焰,辛苦你了!”她立即冲门外大喊道。 沉寂半晌,她有些泄气的看着我,我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这是马车却突然停了,门外响声四起,平意震惊坐直了身子,突然肩上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吓得她尖叫出声。 “下车,快点!” 我立即起身走到门口,马车旁站着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头上编着辫子,两侧长满了胡须,不似流寇,倒像是异域之人,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快下来!”又是一声怒吼,吓得平意绻缩在角落里,我两步迈到她面前,扶着她缓缓下车。 离我最近的那人,坐在马背上睥睨着我,他拿起长剑挑开我的衣领,满意道:“这细皮嫩肉的,正对我的胃口,绑了!” 我退了两步,迅速察看周围可以防身的物件,这时落焰已站在我身前,嘲笑道:“堂堂七尺男儿,竟要对孕妇下手,身骑高头大马,却只会以强凌弱,是我今日见过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 他目光凛冽的扫了我们一眼,顿时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他手中的利剑就要刺向我们的胸膛。 落焰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她丝毫未动的挡在我身前,继续道:“我幼时全家被贼人所杀,只有我孤零零活在世上,我若是男儿,必将手持利剑杀尽天下作乱之人,才不枉年少一场!若我今日交代于此,不怪诸位,只怪我身为女子,不能披尖执披坚执锐效忠沙场!” 他跳下马来,凝望着落焰,随后又翻身上马,一手持缰,另一只手将腰间的利刃丢到地上,说道:“你若是男人,我必认你当兄弟。今日有缘,将此物相送,告辞!” 说完他们便疾奔而去,掀起浓浓的尘烟,我立马捂着口鼻,难受得不敢睁眼。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地上的利刃被尘土所蒙,若隐若现。 眼看着落焰倒了下去,我和平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扶起,见她面色不佳,又将她扶到马车上躺下。 平意递来了水,我轻轻抹在她干涸的嘴唇上,看着她眼神迷离的样子,好似在苦苦坚持,我轻声道:“没事了,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走。” 她挣扎着指着前路,有气无力的念道:“不能在这儿,怕他们会回来,快走,快走啊!” 平意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坐在马车前学着她的样子,让马车缓缓行进。再回看时,她才缓缓闭眼,瞬间没了动静。 我抚着她的额头,走到平意身后担忧道:“她发烧了,许是着凉的缘故。前面若是有集市,你就下去抓两副药来,再买个药罐,走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个。” 平意一边赶着车一边笑道:“好,二小姐姐如此照顾她,当真是她半辈子修来的的福气!” 我嗔怒道:“出门在外,相互扶持照料是应该的,她方才护着我,你可是亲眼见,往后不能再这样说她了,应当好好待人家!” 她呵呵笑着应道:“知道了!” 137.风雨共济生情谊 只休整了半日,落焰执意要亲自驾车,平意劝道:“我们出发了两三日,你未得片刻休息,如今道路平缓,驾车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就再歇息半日也无妨!” “不行,我来!”落焰态度坚决的坐在马车前,平意只好退到马车内,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接下来的路更好走,恐怕用不了两日就能到,你们好好歇歇,若是到了,不见得比马车住的更舒服。” 我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她的言辞里感觉与之前判若两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平意也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那个臭丫头吗” 我拍了拍她的手,又瞧了一眼落焰的背影,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她说” 她点点头,冲着落焰的背影喊道:“方才,方才多谢你了,你,你……辛苦了!” 过了许久,落焰道:“不辛苦。”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平意还是略微惊喜的看着我,对视间我也甚感欣慰。 到了吃饭的时候,落焰将饭端到我面前,仍是面无表情道:“如今天冷,别起来了,就在这儿吃吧。”说完她又自己坐在马车前喝起水来。 平意在一旁捣鼓了许久,过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欲言又止的站在马车旁。 落焰道:“天这么冷,你怎么还不上来!” 她将手中的碗递到落焰手中,略微有些尴尬道:“这是,是二小姐让我给你抓的药,治……治风寒的。”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平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我出声唤道:“平意,帮我把那个软枕拿过来!” 平意笑应道:“来了!” 眼看着落焰出神的看着手中的汤药,犹豫片刻便一饮而尽,我努了努嘴,笑着捏住平意的手。 马车行进了一晚,早起时外面竟下起了雨,因车内被皮毛封的严严实实的,竟没有一丝寒意。 平意刚打开车门,寒风就灌了进来,冷得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道:“快关上!” 突然想起落焰还在门外,我立即翻身坐起,在角落里翻找,将两件皮袄递给平意道:“你把这衣服换上,另外一件给落焰,你去换她进来暖和暖和!” 平意迅速将衣服套上,将车门打开一条缝,叫道:“你快进来加件衣服暖和暖和,我来替你!” 落焰将通红手伸进来,大声道:“把衣服递给我,快!” 我听出她的声音里夹杂的簌簌而下的雨声,甚至能想象她身体颤抖的样子,我急忙道:“落焰,你快进来!” 接着就听到她奋力关上车门声音,平意一脸惊异的看着我,我挪动着身子到了车门,拍着车门劝道:“外面太冷了,你快进来,我让平意替你驾车!” 她闷声道:“今日下雨,路况不好,我不放心,把衣服递给我吧,我能坚持!” 平意又拍了拍门,将身上的皮袄脱下,回道:“你把门打开,我把衣裳递给你,你快穿上!” 门开了一点,平意迅速将手上的两件衣裳都递了出去,门关上后,她才长舒一口气道:“外面冷,你多穿一件,倘若不够,你尽管开口,听到没有!” 落焰毫不犹豫道:“好!” 我看着平意着急的脸,拉着她的胳膊,笑道:“此刻才看出谁更担心谁,你说是吧” 她略微不解的看着我,又立即反应过来,嘟囔着:“她,她替我们挡风雨,我自当关心她一些,我可不是知恩不图的人!” 我呵呵笑道:“哦,是吗” 她又恼又急,只能转过头去假装不理我。 138.尽赴乌衡图安生 马车停了,刺眼的阳光从门缝透了进来,我伸展着手臂顺势坐起。 落焰敲了两声将门打开,将角落里倚着的平意唤起,大声道:“到了,下车!” 我好奇道:“这么快就到了” 她点头道:“乌衡阁就在前面了,只是马车过不去,要是走路的话,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她跳下车后站到一旁,平意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将我扶下车。 眼前顿时广袤无垠,远远的天边横亘着紫蓝色的云彩,更远处有些许移动的人,四周只听到若有似无的风声,我瞬间按着领口,感觉到了微微的凉意。 平意挎着包袱,将手上的长披风披在我肩上,又细心的系好带子。 三人并排而立,朝着南面一路行进,走了几步我却喘得厉害,平意着急的看着我,一遍又一遍的问道:“二小姐能坚持吗” 我望着眼前的路,仿佛格外漫长,我咬着牙应着:“放心,我能坚持!一定可以的!” 落焰接过她身上的包袱,说道:“来,我教你,像我这样扶着!”说完就将我的胳膊绕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握着我的指尖。 平意努力领会着她的意思,将我的胳膊架起,两人在我身旁架着我往前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大门外。 这里的门与寻常的不同,两边垒起的石块高高堆起,顶上是一整块的石料,被打磨的油光水滑,上面镌刻着“乌衡阁”三个大字。气势巍峨又不失风雅,的确是一个绝好的去处。 我不禁赞叹道:“如此避世之所,凡人莫及吧!” 落焰浅笑道:“进去看看吧!” 一路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她笑,不禁有些失神的看着她,她也望向我时,我竟心虚的收回目光。 平意道:“快走吧,我都饿了!” 我暗自发笑,平意的孩子心性还真是掩藏不住,任它什么好不好,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落焰指着前路,一脸自信道:“前面就是入口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接的。” 果不其然,前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未到门口,他们已露出头来,上前招呼道:“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们摇头道:“不辛苦,打扰了!” 他十分客气道:“里面已备好了席面,快随我来!” 落焰退到我身后,我跟着他们往前走,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想着不知该以何身份自称,心里顿觉格外紧张。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回过头道:“三位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主子马上就到!” 我略笑着点头道:“好。” 等了许久都未见人来,直到日暮尽去,几人冷的瑟瑟发抖,先前迎我们的进来的人疾步而来,一脸愧意道:“主子今日突感不辞,就不能尽地主之谊了。我替各位备了饭菜,还请不要嫌弃!” 平意一脸不满的嘟囔着:“若是不来就该早些说,我家小姐还怀着身孕呢,可是在这吹了半日的冷风!” 他拿出三块木牌分别给了我们三人,笑着解释道:“都是我们的错,这是今夜厢房的牌子,饭后就会有人带你们去休息的,我就不打扰各位用饭了!” 平意虽不满,也还是好奇的接过牌子,仔仔细细的瞧着。反观落焰则是接过就放在一旁,好似不甚关心。 我依旧点头道:“辛苦你了!” 他退后道:“应该的!” 在场的人都跟随着他走开,只留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我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毫不犹豫的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们心满意足的搁下筷子,就立即有人前来,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就笑着作了“请”的手势,让我们不得不起身。 眼看着我们被带去了不同的方向,我略微有些踌躇的不敢往前,落焰却突然回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的心中一下就镇定了许多,跟着他往前走。 139.一朝梦醒为人质 “起来了,快点!” 尖厉的声音透过门缝让我瞬间惊醒,我快速坐起身来,挪到门口将门打开。 今日来的人好似没有昨日的客气,冷冷道:“主子有令,让我带你们去见她,快随我去吧!” 我有些为道:“可否等我略微梳洗一番” 他看了我一眼,转过身道:“我就在门外等着,你快些吧。” 我赶忙擦了擦脸,整理着倦容,将头发盘在脑后,随后道:“好了,劳你带路。” 今日是被带到堂上,眼看着落焰和平意站在前面,我走过去站在他们身旁,轻声道:“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平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再望向落焰时,她却对着前面努了努嘴,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到了门口姗姗来迟的女子。 不经意与她四目相对时,她的目光短暂的在我的脸上停留,随后又略感惊异的看向我的肚子。 我立即侧过身去,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瞬间转移目光,说道:“乌衡阁本不留外客,如今你们既来了,就得守我这儿的规矩,但凡不守规矩的人,统统都要被我赶出去!” 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来穿梭,随后指着我道:“你一人吃两人的饭,可不是白吃的,你得替我事,还得让我高兴。” 我紧张的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放心,我可不指望你这有孕之人能为我做什么大事,摘花插瓶会吗” 我笑着点头,她又道:“我这什么都不缺,让我想想还能你做什么,我可不能让你白吃白住!” 她想了想,用手抵着下巴道:“不如你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人,我爽快道:“我会做糕点,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哦,那我倒要尝尝你的手艺,看是你做的好吃,还是我这儿的人做的好吃,他说做的好,我还有赏!” 平意撇嘴道:“我家小姐可不缺什么赏钱!” 我慌张的看了她一眼,又望着那阴晴不定的女子,只见她面色未变,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这儿有的是宝贝,只怕是你从没见过好东西!” 我刚想说话,她却指着平意和落焰道:“平日里你们三人不得在一处,这也是我这儿的规矩,知道吗” 平意立马反驳道:“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我不跟小姐在一块儿,我怎么照顾她” 她上前拉着平意的衣领,加重语气道:“你这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不可!”我上前制止道。 她眼含余怒的看着我,松开手又瞬间换上笑脸道:“她怎么样我不管,我倒是对你很有兴趣!”她“呵呵呵”的笑着,转身就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竟有些立不住,平意扶着我面色惊惧道:“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不出来呢,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我们到这儿来!” 落焰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回去也是不易。” 我点头道:“说的不错,出门在外有个容身之所已经是万幸,倘若想要哪里都好,还不如在家呢。” 平意委屈的嘀咕道:“我是担心二小姐的身子,哪里是吃不得苦。”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欣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既出来了,就要想着前面的路怎么走,再苦再累我们都在一起,哪里就能过不下去呢!” 她好似听懂了一般,眼神放光的看着我,问道:“二小姐去哪儿都不会撇下我吗我能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我肯定的点头,应道:“是,会一直在一起,还有落焰呢!” 落焰眼神游离的看着我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一次才恍若初见。 140.隐隐宿卿盼往日 转眼过了五日,我心中挂念着薛茂陵,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总想着如何去寻他,人也日渐消瘦。 平意远远瞧见我,飞快的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问道:“二小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是他们让你太累了吗”说完就巴拉巴拉的流眼泪,怎么都劝不住。 我抬眼就看到平意身后站着的侍从,他怒目而视却并未言语,直到我出言提醒,她才转过身去,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他面有怒色,却语气平缓道:“主子交代的话,想必你还记得,倘若你们在一处,是要被赶出去的。” 平意道:“我不过就是多瞧了一眼,顺便说了两句话而已,这也不行吗” 他摇头道:“不行,快走吧!” 我惊慌的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她没有再辩驳,只是不舍看着我。 我心情复杂的点头,笑道:“去吧!” 刚要往回走,迎面就来了好几个人,瞬间将我围住,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只站在远处呆呆的环视着。 他道:“主子要见你,跟我们走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拽着胳膊往另一个方向去,我挣扎着想要摆脱钳制,却实在拗不过,只能暂时作罢。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一边走,一边生气的喊着。 他们丝毫没有理会我,并不像对待客人那般温情,倒像对待犯人一样冷漠。 走了好一会,到了一个似宅院的门口,与先前见到的门不同,这个显得要寻常许多,只是门匾上没有字,竟然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进去吧!”他们说完便迅速走开了,留下我一人茫然的站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退。 我看着眼前一片静谧之象,似乎并没有危机四伏的感觉,便放宽了心一路走过去。 越往里面走却发现又是另外一番天地,眼前翠微笼罩中有一座银白的石桥,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朱玉般的光泽,显得清透精巧。 石桥下是山上引流下来的涓涓细流,流淌到石缝间发出叮咚的响声,边上的水柳正开着粉嫩的花,水中倒映的影子被水流晕开成一圈圈的涟漪,竟像是一幅画。 抬眼时,前面是一条石板小路,小路的尽头是开得极盛的扶桑花,高高的院墙上布满了它的踪影。 我喘着粗气歇了片刻,绕过院墙一探究竟,眼前是一片如白玉砌成的屋子,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我震惊道:“这便是玉宇琼楼吧!” 门却突然开了,只听得回声道:“快进来!”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的迈进门,身后的门却瞬间关上,我侧目停顿片刻,就听到内室一声清晰的呼唤。 “是在叫我吗”虽没有叫我的名讳,但此刻只有我一人在此,我犹豫着向内室走去。 “是你!”我惊讶出声,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她笑道:“这都是我的地盘,见到我很奇怪吗” 我摆手道:“不,不奇怪,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她扶着额头,有些烦躁道:“你那两个侍女话多又爱问,每天吵得我头疼,你倒是知进退懂分寸,要不就留在这儿陪我吧! 我犹豫着如何回应才能稳住她,不自觉沉默许久,直到她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才立即应道:“我们在这儿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怕是不能再陪你了!” 她严肃的看着我,眼中涌现出无名的怒火,好似瞬间就要转移到我身上。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只低头不语,等待着她如暴风雨般的洗礼。 “乌衡阁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这里到底还是我说了算!” 我不卑不亢道:“那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 她未接我的话,只冷笑道:“你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就算我放你们走,你也只会成为路上的拖累。若是有什么意外,可没人帮得了你,你自己想想吧!” 我愣愣的看向她,我本以为她只会算计,没想到竟站在我的角度上如此清楚的分析利弊。 这一刻,我竟无言以对。 她见我没有反应,便走到我面前托起我的下巴,笑道:“路很长得慢慢走,外面的风雨是吹不到这来的,你就放下心来先照顾好自己吧!” 141.心急似火探伤情 时光匆匆,又过去了半月,我却意外收到了薛茂陵的信,信中提到他此刻分身乏术暂且不能与我相见,得知我在乌衡阁,他允诺办完事即刻便来接我。 我不由的长舒一口气,知晓他的近况,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日子就这样飞快的流逝,我已许久未见过平意和落焰,心中倒开始想念起她们,甚至会时不时想起来时那些场景。 来这里已经两月有余,却始终没有人同我说闲话,有时侍从前来也只是传话,简短的几句话并无其它。 我独自闲庭漫步,伺弄着花草,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屏住呼吸细听。 “主子吩咐的事被你搞砸了,你自己去领罚吧!” “我不服!” 这句让我听的格外真切,像是落焰的声音,我踮着脚,双手趴在墙边上,想确定自己的猜想,却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悻悻的转身回屋,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喃喃自语道:“明明是落焰的声音,怎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难道是我听错了” 想得正出神,却不慎踩偏滑了脚,只听的“咔嚓”一声,我便顺势跌倒在地。 脚腕的剧痛立即传遍全身,随之而来的是小腹的震荡,瞬间让我难受得喘不过气。 我努力平息着呼吸,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来人,救命啊!” 喊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半倚在地上,一手托着略微沉重肚子。 “怎么了” 门外的声音响起,我好似看到了希望,又喊道:“快来帮帮我,我的脚受伤了!” 门一下就被撞开了,两个侍从急忙将我抬到榻上,我迅速抓着他的手,乞求道:“麻烦你帮我请郎中来看看,不要告诉我的侍女,我怕她们担心。” 他们并未答话,两人对视一眼后,转身走到门外,将门虚掩着。 我臆测着他们要去问主子的意思,恐怕没那么快请郎中来,我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一遍一遍调整自己的呼吸,安慰着自己:“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感觉到肚子没什么强烈反应,心才略微平静下来。 那知片刻的功夫,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站在我面前,我略微有些惊慌的望着。 中间却突然让开一条路来,她提着裙摆迈门而入,一脸愤愤道:“让你们走快点,没想到竟跑到我前头,也不等等我!” 随后拎着一个干瘦精明的中年人走到我面前,疾声道:“你干杵在那儿干嘛,快点看看她怎么了!” 我抬眼惊异的凝视着她,直到那人坐在一旁给我诊脉,我才收回目光继而担忧的看着他。 他闷哼着摇头,她怒火中烧,上前给了他一个爆栗,打得“哐”的一声,他应声弹起,惊叫连连。 “主子,你……什么意思”他一无比委屈而恭敬道。 她盛怒未消道:“她到底怎么了能不能治好” 他揉着后脑勺,拧着眉毛解释道:“只是扭了脚,不碍事,配上两副药贴,再卧床休养几日即可!” “你早说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治不好呢!”她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不悦道。 他陪笑道:“没事,只是如今月份高了,还得小心才是。若是……” 她惊道:“若是什么” 他继续道:“若是再受刺激,可能,可能……会保不住,不过细心调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她深深的沉了一口气,不耐烦的将屋内的人都撵出去,对我气声道:“你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倒让我操心,若是有下次,我就罚你的侍女三日不能吃饭!” 她这一说倒让我觉得十分安心,她今日来的如此急,都让我看到了几分真心,她如此生气也只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我笑道:“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呢!” 她一脸不屑的打量着我,略感疑惑道:“你莫不是想记恨我” 我摆手道:“绝不是,只是听到他们叫你主人,所以才一直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好像也从来不好奇我们姓甚名谁。” 她大笑道:“人嘛,来了又去,何必非要记得彼此的名字,你如今不知道我叫什么,不也在这里待的好好的吗” “也是!”我理解的点头应道。 142.近得相伴得所知 脚伤未愈的我只能整日躺在榻上,有时不免胡思乱想,看到窗外的落叶,方知快要入秋。 我不断的想起薛茂陵的脸,想起他做的糕点,想起他的怀抱,不经意泪眼朦胧。 门突然间开了,眼前的亮光让我有些无法直视,我转过脸去再回头时,竟听到平意的声音。 急忙抹干眼泪才瞧真切,在这儿待了数个月,她竟然还长高了。 我动容的拉着她的手,赞叹道:“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她笑的跟花儿似的看着我,兴奋道:“前日里听说二小姐受伤了,我担心的不得了,跟他们闹了几日才放我过来的呢。” 我惊讶道:“你不怕他们打你吗” “我皮糙肉厚,我不怕!”她一脸无所畏惧道。 我捏着她的脸,嗔怒道:“以后可不准那么冲动了,你要是伤了挨打了,我会心疼的!” 她却笑的更开心了,得意道:“原来二小姐那么在乎我,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我拍着她的肩膀,气声道:“真是越说越来劲,你要是再不听话,哪天我就把你丢了!” 笑声一下就停了,她略微沉默的看着我,又欲言又止的低下头。 我这才意识到她可能当真,便低声哄道:“平意那么好,哪里就舍得丢下了,要不然当初怎么会只挑了你跟着我呢。” 她怯怯的抬起头来,闷声道:“二小姐不要丢我,我要一直跟二小姐在一起,一辈子守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她的样子看的我的确心疼,凤阳派已经形同散沙,能保护她的人都没了,我又怎么会丢下她呢。 我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好,我答应你!” 她哭了许久,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问我:“那落焰姐姐呢,可以和我们一处吗” 我才突然间想起落焰,刚想安慰她,她却一脸深思道:“前些日子,我看见落焰姐姐好像受了伤,不过他们不让我去见她,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我略微震惊的看着她,想起我那日在墙边听到的话竟不是幻觉,心中不免开始担心落焰的处境。 “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她略微沉思道:“好像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离这儿挺远的!” “那你下次多多留心,记清楚她住的位置,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找她!” 听我说完,她好似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劲的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看她” 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张扬,在她耳边小声道:“隔墙有耳,不能随意在外面说这些,记住了吗” 她环顾四周,点头道:“我听二小姐的!” 平意与我在一起已过十日,此时秋风渐凉,我总觉得身上有些冰凉,日日睡不踏实。 这些日子我已经能够下地走路,只是走的比平时慢些,平意也被唤走,只留我一人。 过了两日,平意又被送回来了,我吃惊的捧着她的脸,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她拉着我的手,摇头道:“没有!” 转过身,她却对侍从道:“走吧。” 我诧异的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远去,随后回到屋里关上门,将手中的纸条缓缓展开,上面画着线路和黑点标明的位置。 原来她是来给我送这个,我不在深思她到底以什么理由来见我,我此刻更担心的是落焰从未露过面,是否是遇到了什么我想不到的境地。 又是一夜不得安眠,我难受的坐起身来,凝望着窗外银白色的光,突然间想起那句“若盼天涯共明月。”心中顿觉有些酸楚和失落。 143.夜探寻旧知真相 如今因为我的伤,旁人也对我少了几分忌惮,至少不似从前那般寸步不离的守着。 我拿出平意给的纸条,仔细猜想着其中黑点的位置,经过一番推敲,心中大致了解。 趁着夜半月隐之时,我穿上深衣戴上帽子,在黑夜中且行且标记,走了好一会儿才顺利找到黑点的位置,这比周围的参照,的确与纸条上画的一致。 没敢高兴太久,继续在周围寻找,走了几步看到一旁的屋内亮着昏暗的烛光,我走到窗户边,半蹲着身子凑到窗户的缺角上仔细察看。 一下就认出了落焰的脸,我兴奋的差点出声,瞬间又看到角落里的另一个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落焰道:“我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时候回来,形势如此紧急,多一个人就多一层办法啊!” 他道:“如今的形势已经是败局了,何必要多搭一个进去!” 落焰气道:“看着他送死,我做不到!” 他怒道:“那你能怎么样,薛家这下是彻底垮了,官府拿着他的把柄,你觉得还会给他生路吗” 落焰痛苦的捂着头,喊道:“那我情愿跟他一块儿死!” 随即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她痛哭道:“他救了我,如今我却救不了他,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人头落地吗!” 他怅然道:“你欠薛家的,早就已经还完了!不管是替薛茂陵卖命还是替主子卖命,你都经历了多少次刀光血雨,还记得吗” 她痛不欲生道:“不,我不能让他死,否则我也活不下去,无论主子如何对我,我都要去救他!” 他抱着落焰,情绪激动道:“你疯了,他就那么好吗他都已经有夫人,他的夫人就在这里,你又算什么” 她挣开他的怀抱,厉声道:“他是薛家公子,我配不上他。他爱的是凤阳派的二小姐,从来不是我,可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他是否活着!” 原来他说的是薛茂陵,她又究竟是谁,他们所说的难道便是如今他如今面对的境地吗,我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疑问,却又忍不住一阵恶心,痛苦的扶着墙发作起来。 里面道:“外面有人!” 瞬间他们便出现在我眼前,我痛苦的伸着手,艰难道:“帮帮我,求你!” 落焰急忙蹲下身,叫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我浑身冒着冷汗,虚弱道:“我好像要生了,叫……叫人接生,要……要快!” 她回过头望着那男人,他还站在原地发愣,落焰吼道:“快去找人接生,快啊!” 他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我气愤道:“她可是薛茂陵的女人,你当真要救她” 落焰毫不犹豫的怒嚎道:“我让你快去找人,你听到了吗!” 他愤怒转身,接着就没了身影,我好似看着最后一丝希望在我眼前消失。 我半闭着眼,紧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道:”我知道你喜欢薛茂陵,如果可以重来,我情愿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至少你能帮他,而不是如我这般拖累他。” 她的眼泪滴在我手上,我却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她哭喊着:“夫人,夫人你撑住啊,他还在等你呢!” 等我再恍惚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内,周围安静的可怕,我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轻飘飘的在空气中游走,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 “用力啊,你快用力……” “二小姐,你别睡呀!” “她到底怎么样了她要是不能平安,我现在就杀了你,听到没有!” “夫人,夫人,我错了,你快清醒过来呀!” 这些声音在我身边回荡,夹杂着哭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我的头好像要炸裂开来。 仿佛过了许久,觉得身上踏实了许多,能感觉到有人在晃着我的胳膊,此刻一股酸胀的痛感席卷而来,让我瞬间睁眼。 144.命悬一线知其危 “醒了,醒了!”落焰喜极而泣,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边不住的喊。 我抬眼一一望着围拢的人,在我身旁最焦急的人,此刻正骂的最难听,她拧着接生婆的衣襟将她按在我身边,喝道:“你若不能保他母子平安,我就要你陪葬,我会把你剁成肉块,丢出去喂狗!” 吓得她涕泗横流,连连求饶道:“我并竭尽全力助夫人产子,求大小姐饶命!” 头一回听到别人唤她“大小姐”,觉得有些奇怪,也未曾深究,只抬起另一只手拉着她的袖口,语气微弱的劝道:“我相信她会尽全力的,就别吓她了。” 她立即蹲在我面前,与我十指交叉,感觉到她的手微微颤抖,仍强装镇定道:“好,那你听她的,用力!”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这时那酸胀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让我忍不住痛出声来。 她道:“怎么了,很痛吗该怎么办呀” 我捏紧她的手,不停喘着粗气,额头上不停渗出汗来,她轻轻的为我拂去汗水,一刻不停的鼓励着:“快了,应该很快就好了!” 我紧闭着双眼,等待着那波疼痛的侵袭,咬牙挺着过了片刻,积聚力量瞬间发力,只听到“哇”的一声,孩子应声而下。 我长抒一口气,身子又觉得没了重量,轻飘飘的宛如柳絮一般,飘了许久终于又落了下来。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只记得在梦中奔跑了许久,最后躺在一片草地上,闻着青草和花香,觉得肆意洒脱。 “你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侧目便看见了坐在我身旁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便久久没有开口。 她见我欲言又止,笑道:“你想说什么” 我也笑着应道:“不知道该唤你大小姐还是主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唤我犹青吧,只是叫的人少了,再听到这个名字倒有些不适应了。”她笑呵呵道。 我头一次见她笑的如此温柔,不禁有些失神,她却又换了张面孔,恼怒道:“你昨日可是吓坏我了,我以为要赔一命呢!” 我摇摇头,认真道:“你不会的!” 她不可思议道:“啊” “你不会让我有事的,我信你!”我笑着握着她的手,仿佛手上还有昨日的余温。 她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讹上我了吧,我这儿可不是白吃白住的,我不吃你这套!” 我也不搭话,只略微忧虑的问道:“薛茂陵怎么了” 她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先看看孩子吧!” 我不停的摇头,追问道:“你应当知道的吧” “他,他,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切都好!” 我毫不犹豫道:“我不信!” 她为难的看着我,始终不发一言。 忽然想起昨日,那接生婆叫她“大小姐”,我便问道:“你薛茂陵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不相信他会把我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 她突然正眼瞧着我,神情放松下来,缓缓说起:“这里曾是他母亲的陪嫁,后来突发变故才移交到了我母亲手中,我母亲死后便由我接管。” “你是……” 她平静道:“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亲姊妹,他是我的表哥,自我母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我还以为他把我们都忘了。 我摇头道:“他不会忘的,他能把我交到你手上,就说明他觉得你们是最稳妥的人。” 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他把我安置妥当,难道要去孤身犯险吗我神情紧张的望着犹青,她却极力的在躲避我的目光。 我恐慌极了,哭着问道:“妹妹,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她竟也哭的难以自持,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信的一角还写着一个朱红的“快”,我接过来战战兢兢的打开,信上写着:“吾妹亲见,久未相见本不应有所求,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别无他法。吾妻已有孕数月,望护周全,唯托付于你,方才安心。若苟命于世,必来重谢。” 145.意欲抽身共赴难 我怔怔的看着每一个字,感受着它的千均重量,狠狠压在我头,下一刻就要痛的麻木。 “嫂嫂,你怎么了”犹青一脸焦急伴随着恐惧问道。 我缓缓侧向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取下脖颈间的玉,放到她手中,哽咽道:“这是薛茂陵给我的,如今留给孩子吧!” 她惊慌道:“你要做什么!” 我泪如泉涌道:“我与他有夫妻的情分,他在前面抵挡着刀光剑影,我躲在他身后苟且偷生,我实在做不到!” “嫂嫂,你糊涂啊!他拼命为你换来的生机,你当真就毫不顾惜吗” 我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可我却一无所知。 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瞬间住口,掩面而泣。 心中不好的预感早已按耐不住,浑身都觉得疼痛万分,我念道:“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去找他!” 她扶着我,泪流满面的劝道:“不,你不能去,你若去了,那他做着这些努力就全白费了!” 我哭得格外绝望,外面秋风瑟瑟,早已是悲凉一片,倘若我没有在他身边,他得有多悲凉,我不忍去想。 我努力的起身,跪在榻前,失声求道:“妹妹,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无论他是生还是死,我都要陪着他。薛家只有他一人了,如若他没了,我必会自责一生,倒不如陪他一起了断,全了我们这一世的情。” 她抱着我痛哭道:“嫂嫂,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可你如今身子如此虚弱,要怎么回去呢” “落焰,我让落焰陪我去,她,她是薛茂陵的人!” 她怔住了,随后解释道:“的确是表哥救了她,可那时候她还小,就一直养在乌衡阁,跟着这里的师傅学了许多江湖技艺,你嫁过来之前,她才被接到表哥身边的,若是论出生,应当是乌衡阁的人。” 我不禁问道:“那为何她对薛茂陵的事了解的如此清楚,昨日我还听到另外一个人劝她不要去救薛茂陵,这又是何故” 她冷哼一声,说道:“乌衡阁多为男子,她从小养在乌衡阁,如鲜花一般被众人捧在手上,有几个喜欢她的也不足奇,可喜欢到偏执的也只有那个人。他一直觉得只要薛茂陵不在了,你就有可能得到落焰的心,实在是可笑!” 我瞬间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直言道:“落焰既关心他的安危,那就让她跟我一起去吧,做起事来也会比旁人更上心些。” 我见她犹豫不决,便再拜道:“求妹妹割爱!” 她立马将我扶起,谨慎道:“不是我舍不得,是我不放心她,毕竟你们之间还隔着一个薛茂陵呢,她要是对你不利,岂非是易如反掌的事。” “若如妹妹所言,她要对我不利,是易如反掌的事,又何须这一路颠簸,送我来此。我相信她,也希望妹妹相信我!” 她沉声道:“若嫂嫂决定了,那我绝无二话,我会带着孩子等你们回来!” 我恭敬一拜道:“好!” 她急忙道:“嫂嫂莫在如此多礼,折煞我了!” 我的心中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期待,拉着她的手浅笑道:“犹青,我知道你从前那般对我,都是为我好。怕我无聊让我做事,不让我们三人聚聚在一起,是怕我从她们口中得知不好的消息,你保护了我那么久,我深刻领会你的情意,必定此生不忘!” 她默默流着眼泪,随后扑在我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没有想到分别的时刻来的那么快,也许这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我还是想把彼此的情意说开了放在心里,再回味时永远那般浓郁甘甜。 她郑重的将项链放在怀里,忍不住问道:“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怕你一走很久不能回来。” 我笑着抹去眼泪,哽咽道:“他生在乌衡阁,就先叫他衡儿吧,等他父亲回来了,再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字!” 她点头应道:“好!” 我欲言又止,片刻后又道:“麻烦妹妹替我安排,明日我就出发!” 她红着眼问道:“这么急吗” 我念道:“是我等不了,多等一刻,我的心都是痛的。” 她应道:“一切交给我,明日我会安排妥当,送你出去!” 146.别离悄至遥相送 我略微叹了一口气,恳求的凝望着她,她紧紧回握着我的手,说道:“嫂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点头道:“与我一同来的小侍女,让她留下,麻烦你略微照看着。” 她闷声点头,撇过脸去,身子微微颤抖。 翌日清晨,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套上披风就出门了。 侍从领着我绕小路到了后门,门外停着早已等候的马车,我刚要上车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 “嫂嫂,等一等!” 我转过头去,看到犹青一路急奔而来,怀里还抱着襁褓。 她喘着粗气道:“幸好赶上了,我带着衡儿送你,望你……早些回来!” 我略微迟疑的揭开,瞧着他睡得香甜,心中更加不舍,撇过脸去悄然抹泪,再回头时,却瞧见了远远靠在墙根偷偷张望的平意。 我向她招手,喊道:“快过来!” 她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低着头委屈巴巴道:“二小姐,是不要我了吗” 我轻抚着她的肩膀,温柔道:“我说过不会,就一定不会!” “那二小姐怎么不带我”她抬起头来,眼泪汪汪道。 我捧着她的小脸,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痕,认真道:“我没有不要你,只是如今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把你留下,是为了让你陪着衡儿,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的!”她立即诚恳的点头。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嘱咐道:“你好生在这呆着,等着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她抿着嘴唇,眼泪飞快的落下,不停的点头,万分不舍的看着我。 迅速转过头去,径直上车,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怕多看一眼,我就不忍心再分离。 马车缓缓行进,我听到后面快速追赶的脚步,眼泪止不住的流。 “二小姐,二小姐,你要快些回来,我等着你!”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最后只能听见若有似无的声音。 我难过得不能自已,倚在角落里伴随着呜咽浑身颤抖,落焰拿着薄被盖在我身上。 我抬起头与她对视,却瞧见她的眼睛竟是红肿的,我拉着她的手,声音闷闷的问道:“你怎么样” 她面无表情,语气洒脱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难过的!” 转身将被热水浸过的帕子递给我,我接过擦了擦脸,疑惑道:“你刚才怎么不与平意告别,自从到了这儿以后,她可是时时挂念着你!” 她漠然道:“我不喜欢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麻烦的很。” 我假装不明道:“所以你才早早的躲在马车里” 她并未回应,只是默然被褥铺开,又将热气腾腾的汤端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 她道:“当归人参茶。” 我好奇道:“你准备的” “不是,是夏主子给的!” 我思忖着她说的是乌衡阁的人,不禁念道:“夏……” 她接着我的话,说道:“就是乌衡阁的大小姐。” 我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犹青原来她姓夏!” “大小姐的母亲为乌姓,她的生父姓夏,只是如今她掌管乌衡阁,便让我们唤她主子,故而极少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 我这才明白,原来薛茂陵的母亲姓乌,所以才将这取名为乌衡阁。 我笑着点头道:“落焰当真讲的细致,若是将你留在这儿,必会有更好的出头之日。”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摇头道:“这些我不在乎,我更愿意与你同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还愿意吗” “愿意!”她没有丝毫犹豫道。 我喝了口茶,一时不顺,瞬间咳得厉害。 “你没事吧” 她惊慌失措的扶着我,一边扶着我的背,一边仔细打量着我的脸色。 我拉着她的手腕,微弱道:“你还记得那个我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她目光迥然的看着我,斩钉截铁道。 “我若是你便好了,想必已孤身快马到了他身边,还不如我这般,柔弱得如风中柳絮,风还未吹就散了。” 她微微一愣,继而道:“夫人,是无可替代的,而我不过像一株小草,马踏平川也不会低头看一眼的,况且满山遍野都是,也就没什么稀罕了。” 我笑盈盈的念道:“小草有小草的好,够坚韧够长久,我喜欢!” 她莞尔一笑,面靥如花,让人看着无比舒心。 147.得友相助暂栖身 跟急切的心情比起来,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随着马车漫长的颠簸,我已晕乎乎的躺了两日。 “夫人,起来喝点汤了!”落焰扶着我起身,将汤药端了过来,我只觉浑身软绵绵的,精神有些萎靡。 她端着碗轻轻吹着,来回吹了几遍才递到我嘴边,轻声道:“来,慢慢喝,多喝点身子才好的快!” 喝完后她又轻轻将我放平,只知晓她为我盖上被子,随后又沉沉睡去。 第三日,终于快到了,我略微有些精醒的坐起,眺望着窗外逐渐熟悉的一切,心中有了片刻的欣喜。 我指着远处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快的话,还有半日!” 我有些焦急道:“还能再快点吗” 她打量着我的脸,犹豫道:“夫人产子不久,身子虚弱,这……” 我望着前方,坚定道:“放心,我挺得住!” 她看了我一眼,仿佛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应道:“好,我尽量在午时之前赶到!” 我守在她身后,扶着门框极目远眺,生怕错过了什么。 她略有些不放心道:“此处风大,夫人去里面躺着吧。” 我摇头望着远处,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她也不隐瞒,毫不犹豫道:“在府衙。” “那我们直接去那儿!”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担忧道:“夫人脸色不好,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等我先做一番打探,再从长计议。” 见我还在犹豫,她又道:“打探也耽搁不了多久,夫人就再等一两日吧!” 我这才点头道:“好!” 马车到了集市后,车外瞬间人声鼎沸,我探头张望着,不一会儿就停下了。 落焰下车道:“夫人,到了!” 我扶着她的手下了车,抬头望着门匾上的大字“贺隆轩”,缓缓走了进去。 迎面来了一个穿戴讲究,读书人模样的男人上前,笑着行礼道:“小生恭候贵客已久,楼上请吧!” 我略微有些失神,却听见落焰小声道:“这是公子的好友——沈公子。” 我欠身道:“劳烦公子带路。” 他笑盈盈的走在前头,嘴上念叨着:“乐意效劳!” 待我坐定后,他才缓缓落座,案上摆满了各种菜式,甜的,咸的,辣的都有。 他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却举起筷子不知道从哪儿落筷,他道:“可是没有夫人喜欢吃的” 我急忙摇头,有些尴尬道:“是太多了,看花了眼,不知道先吃哪个。” “我也不知道嫂夫人喜欢吃什么,就把他们的招牌菜都点了,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夹起一块鱼,浅尝一口,点头道:“鱼肉如此鲜嫩,当真是美味!” 他笑着点点头,说道:“嫂夫人满意,我便放心了。” 饭毕,他起身告辞,落焰上前欲开口,我立马拉住她,又对她恭敬道:“沈公子慢走!” 见他已踏出了店门,我才回过头来,一脸严肃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落焰一脸不解道:“我想问问他关于公子的境况,夫人你为何拉住我” 我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此危难时刻还能接应我们的,便算是真朋友了,我们更不应将他拖入这滩浑水中,这是不义。” “可……”她还想要继续说,却被我打断。 “你今日就去打探清楚,如若可以的话,尽量打点好一切,让我们去见一面。” 她听到这些,略微沉稳道:“好,我立马就去!” “等等!”我出生唤住了她,将包袱里的银票和手饰悄悄塞到她袖中。 她略微一怔道:“我这里有银子,这些,夫人先自己留着,倘若不够了,我再跟夫人要。” 我低声道:“出门在外,钱多不压身,况且那些人个个都是揩油水的主,还有点东西在身上,还真不一定进得去。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点点头,即刻出了门。 148.尘埃已起心难平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消息,我有些坐立难安,在屋内走来走去。 天色渐暗,我忍不住叹气,有些自责的喃喃自语:“都怪我,早知道应当与她同去,不应当让她独自去冒险。” 门突然开了,落焰闪身进来,神色慌张的看向我。 我上前拉着她的手,焦急问道:“打探得怎么样了” 她移开视线,又立即捂着肚子,说道:“有些饿了,有吃的吗” “有,我去给你拿!”我迅速打开门,走到楼下跟店家要了一碗清粥,拿了一个馒头就上楼了。 “饿坏了吧,快吃吧,此刻只有这些,将就吃点吧!”我坐下看着她狼吞虎咽,像是饿坏了。 我有些担忧道:“慢点,小心噎着!” 她却笑着看着我,不停的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没事,没事的!”说完眼泪簌簌而下,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我上前紧握着她的手,慌张的问:“是不是他……出事了” 她仍旧强忍着难受,抿着嘴就是不发一言,我们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我面露惊惧的退了两步,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她跪倒地将我的肩膀搂进怀里,万分紧张的呼喊着:“夫人,夫人!” 我仰头看着她脸上不断滑落的眼泪,心中压抑万分,止不住的疼痛瞬间袭来。 眼前的一切很是陌生,脑海中的一幕幕仿佛在我眼中一一闪过,周围冷寂如冰,我的心上却早已是鲜血淋漓,鼻息间全是腥气。 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闷的难受,我捂着汹涌澎湃的胸口,出声道:“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她依旧不愿开口,我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让你与我一同出来,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对他的情意,也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她的眼中闪过无奈和恨意,瞬间又化作哀伤,她将我扶起坐立后,跪在我面前道:“若夫人有事,我万死难辞其咎,望夫人听我所言,切勿过度悲伤,否则我只字不提!” 心中隐隐不安,我紧握着拳头,闷声应道:“你说!” “公子罪名已定,判决已出,秋后问斩!”她颤抖着说出这个词,神情凝重的望着我。 曾经翻涌的大浪,仿佛突然平静了,随后又下起了雨,在水面上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每一滴雨落下的声音好似都在我耳边回响。 沉默了片刻,我刚要说话,却觉得喉咙堵得厉害,落焰指着我的脸,惊慌道:“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我在脸上抹了一把,不自觉移到眼前,只觉格外刺目。 手上沾满了血,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襟上也残留着鲜红的印记。 落焰应声站起扶着我的肩膀,我顺势倒在她怀里,艰难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一面……” 她的哭声再也掩藏不住,一边抽泣一边闷哼应着,她不停的抚着我的胸口,血滴在她手上,像一朵朵盛开极夺目的花。 我拉着她的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 她俯身半蹲着身子,让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又问道:“夫人,你说。” 我喘着粗气,虚弱道:“你能否有办法让我进去” 她奋力地点头道:“我都打点好了,只要夫人去了就能见到!” 我摇头道:“我不要你以身犯险,倘若见不到,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流着泪说道:“我会易容术,我会把夫人易容成我带进去,绝对安全!” 我这才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抒了一口气。 149.易容探狱终得见 她担忧的望着我,问道:“夫人还能坚持吗” 我指着包袱道:“你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 她将包袱打开,拿起盒子一脸疑惑的交给我,我缓缓打开,把最后一颗药含在口中。 “这是”她惊异的看着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将药丸咽下后,我才出声解释道:“这是凤阳派的秘药,虽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能让我撑着这一口气更久一些。” 她看着我的脸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站起身来打开门,催促道:“把东西拿着,快走!” 出了门,路上行人众多,她一把将我拉到不起眼角落里,警觉道:“夫人这张脸怕是不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稍微等一等!” 她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又拿出刀来,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止不住的流。 我惊慌失措的替她包扎,却被她出声制止,她将药粉和血融在一起后,一点一点涂上我的脸,片刻之后又擦掉。 她凝望着我的脸,十分满意道:“成了!” 我一脸茫然的问:“怎么了” 她得意道:“以吾之血赋汝以貌,你如今是我的样子了!” 我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几步,蹲在水桶旁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竟发现的确是落焰的容貌。 “啊!”就算她之前说过易容之术,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还是吓了一跳,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路上的人纷纷望向我,我一脸心虚的往前走,顾不得落焰的呼喊,走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来。 “那你怎么办”我指着她的脸,不解的问道。 她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口等你!” 见我仍旧心有疑虑,又靠在我耳边道:“打点好的那个人认得我,你去了,他只当以为是我,我若是去了,岂不是穿帮了。” 我这才十分有底气的点点头,随后在她的指引下到了府衙的侧门等着,我回头望着躲在一旁的她,她却慌张的挥手让我转身。 刚转过身,就差点撞到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身上,他眉头一凛,闷声道:“进来吧!” 我低着头紧紧跟在他身后,在昏黄的烛光下绕来绕去,终于停在一扇门前,他将铁链上的锁打开,催促着我赶紧进去。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赶紧吧!” 我急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偷偷塞进他的袖口,委屈巴巴的流泪道:“事已至此,还请官爷大发慈悲,容我多说几句话吧!” 他面色微变,喝道:“给你两盏茶的时间,够不够!” 我屈着身子给他行礼,抹着眼泪谢道:“官爷好心,我铭记不忘!” 他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我鼓起勇气推开牢门,里面的腥气实在是太重了,我用手帕捂着鼻子,生怕当场发作吐出来。 角落里的人白色的囚服上布满了鲜红的印记,此刻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 我蹲在他面前,轻轻抬起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醒来,望着我久久没有反应。 “夫君!”我忍不住叫出了声,努力辨认着他的脸,好似阔别许久竟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落焰你,你是”他听着我的呼唤,却茫然的盯着我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我紧握着他的手,眼泪不停的流,悲痛难抑道:“我是你的袅儿,夫君都不认得了” 他好似清醒过来,将我的手握的更紧,语气担忧道:“你怎么能到这儿来呢” 我不管不顾的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许久未见的相思都融入到片刻的相拥之中,心中的恐惧随着相见已经所剩无几。 他轻柔的抚着我的背,念道:“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我按着他的肩膀,强行与他对视,怒气腾腾的问道:“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极力转移视线,却被我掰起他的脸,哽咽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是想让我这辈子都蒙在鼓里,在乌衡阁带着期望等你一辈子吗” “不,袅儿,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我做梦都想和你团聚,实在别无他法,否则,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151.心结相解 我怔怔的听着,心口翻涌着莫名的心酸和愧疚,短短几句听完,早已泪流满面、浸湿衣裳。 “所以他是知晓了真相,才抗旨的” 她点头“嗯”了一声,对我对视道:“他曾说与你有情便应当有义,不可行此不仁不义的龌龊手段,所以他不顾老爷的劝阻执意抗旨,才被打成那般模样!” 说到最后,她声音略带颤抖,仿佛感同身受。 我突然想起薛茂陵离开之后的那封信,疑惑道:“那他去了南境之后,留给你的那封信是真的吗”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我,问道:“夫人难道觉得是假的的确是他留下的,只是我并未按到十日之期交给夫人罢了!” 我立即应道:“我猜你知道他孤身犯险,所以等不了那么久,想早些送我们到乌衡阁再去找他,对吧!” “夫人,我……” 我略笑着摆手道:“我若是你,想必也会如此。” 她猛然跪下,正欲叩首,被我一把接住双手,震惊道:“何故行此大礼,起来说。” 她摇了摇头,眼泪汪汪的凝视着我,念道:“夫人深明大义,未曾责怪于我,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夫人,甚至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夫人不责怪我,是夫人大度,我自应向夫人磕头谢罪,请受落焰一拜!” 我怔怔的收回手来,看着她虔诚相拜,想起初见时的样子,略有感慨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侍女了,我可以还你自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她愣愣的看着我,下一刻跪直了身子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道:“夫人还是不肯原谅我,要赶我走吗” 待她哭的略微平静后,我才低着头面向她,耐心道:“若我和薛茂陵都不在了,你可以选择回乌衡阁,也可以选择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都由你!”说完,将一纸书信递给她。 拿着写着“乌衡阁收”四个字的信封,她久久没有打开,直到我出声提醒:“打开看看。” 她慢慢抽出信纸,一字一句的反复看了几遍,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在我脸上。 “夫人的心意,我懂了,你为落焰着想,我深刻领会,只是……”她语气迟疑,最后再无言语,只是默默将信揣进怀里。 将落焰的事安排妥当,我心里好似松快了许多,立即计上心来道:“倘若不能偷天换日,那我们不妨来个移花接木,你觉得如何” 落焰略微思忖道:“夫人的意思是……” “把薛茂陵换出来!” 她震惊的望着我,久久说不话来,停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试探道:“何人去换” 我看见她不可置信的眼神,想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我握住她的手,动容道:“我已时日无多,待我走后,你带他回乌衡阁与衡儿相聚吧!” 落焰面色铁青,立即打断道:“不可!倘若夫人要如此,那我愿意以身相替!” “落焰,你好好活着,以待来日。”我紧紧的抱着她,说出了我最想说的话。 “少爷要是知道你如此,定不会原谅我的!”她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捏着她的胳膊,十分有把握道:“他不会知道的!”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念着:“夫人,你是想要我……易容……成……你的样子” 我肯定的点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倒退了几步,立即摆手道:“不能如此!” 我为难道:“这是最后救他的办法了,落焰,我知道你也想救他,哪怕只有一种可能,我们也必须试一试!” “少爷和你都不能有事,否则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她一脸惶恐的看着我,带着哭腔吼道。 我缓缓走上前去,搂着她的腰伏在她肩膀上,喃喃细语道:“我这一口气不知道能撑到几时,兴许挺不到再见他一面,何不让他高兴的久一些,我必深感你的大恩!”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僵硬,我知道这样做也许她很难接受,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