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锁长生》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一章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为其中最有灵,万物皆有因缘际会诞生灵智,问道长生。 世界便是一个大大的江湖,各有各自的精彩,爱恨交织,遗憾与快意之间,自追求大逍遥。 问苍生,谁沉浮? 人人道,仙人好。 今却告,逍遥妙!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 江湖悠悠,大道长长哟。 马车在山道上缓缓行驶,皮肤略微黝黑的少年车夫坐在车板子上呦喝起来,掏出皮袋灌了一大口山间溪水,满是清凉。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抬头望了望遥远的大山,唐狸兴高采烈的嘀咕道:“大概还有一天便可赶到仙人们居住的地方了,待我再返回去之际刚好到了秋收时节,还来得及把咱家的谷子割了晒好,如今韵儿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米,把多余的米拿到镇上去卖,来年买点胭脂给韵儿你,咱们家虽然穷了点,但可不能少了给韵儿买胭脂的钱。”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谁一直吐槽那些娘子们脂粉气浓重媚俗的哈?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居然愿意替我买胭脂哟。” “我家韵儿那可是明艳动人,出尘脱俗的女子,怎可和一般女子相比较。”唐狸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之前家里就两口人,勒紧裤带才勉强吃饱,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块肉,看着韵儿好奇的看着街上摆着的胭脂水粉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能道寻常脂粉多媚俗,想不到这个丫头还记着这件事咧,这就很尴尬。 马车帘子里偷偷探出一只手,对着唐狸的腰就是狠狠一掐,在唐狸吃痛喊出来之际,一个古灵精怪的脑袋从车厢探出来,用比唐狸喊疼更大的声音在唐狸耳边喝道:“那是谁看着那些狐狸精快扭断了的腰,和像水牛胸一样大的胸,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 唐狸一手打掉韵儿掐的那只手,一本正经道:“是谁!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哈喇子都不会擦一下,有辱我辈斯文。要是让我遇到,我一定要狠狠唾弃之。” “呵呵呵。”唐韵儿翻了一个白眼,这货脸皮还真是厚。 还想吐槽唐狸的时候,唐韵儿手中仙剑却发出轻轻剑鸣示警。 唐狸督了一眼,心道麻烦总是会来的,大喝一声“追风”。 马声嘶啼就要奔行起来,破风之声却已经赶到。 一个拳头朝着驾车的唐狸面颊就捶了过来。 唐狸心底惊叹好快!只来得及偏过一点身,就被从马车上砸下去。一个锦衣华服满眼玩味的少年公子哥一脚踏在追风背上再弹开,发出“咦”的一声,仿佛在质疑自己拳头,居然变慢了? 老马追风受到惊吓嘶鸣不已,挣脱缰绳就朝着森林里跑去。 “哥!”唐韵儿担忧的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快步跑过去搀扶着爬起来的唐狸,看着他那肿了半边的脸,豆大的泪珠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唐韵儿狠狠地瞪向那位公子哥,咬牙切齿道:“你想死吗?” 季玄策双手环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后道:“交出朝仙宗考验牌,你二人能活。” 在进朝仙宗的这片大山的路上,他已经夺了很多块考验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对自己说这句话。虽说朝仙宗不规定有抢考验牌能有啥用,但是也没有说不让自己抢这些,闲着无聊的季玄策当然见一个抢一个,毕竟和弱小的人为伍,自己觉得羞愧。 唐韵儿心疼的看着唐狸浮肿的脸颊,眼看就要拔剑。 敢伤他的人,自寻死路。 唐狸揉了揉脸颊,寻思着道路尚远,交战不利。无奈笑了笑,就知道出来没有那么容易,轻轻冲唐韵儿摇了摇头,后者嘴巴一嘟冷哼一声,还是老实没有再做点什么。 听闻有天才少年喜欢抢夺考验牌,想不到就差一天的路程还能遇得上,想要那就拿去呗,唐狸想着唐韵儿手中那把剑,韵儿又何必靠令牌寻仙。 把令牌丢向这个华服少年,季玄策接过令牌只是道了一句:“我叫季玄策,不服可以拿命来试试。” 随即跃上空中,远遁而去。 唐狸揉着肿起来的脸颊,疼得龇牙咧嘴,唐韵儿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的道:“干嘛不让我出剑?” 唐狸正要解释之际,一架马车嘎吱嘎吱的缓缓行过,驾车之人小口喝着酒,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唐狸都让唐狸血气翻涌。窗口处丢下一袋银两,一位妇人冷清的声音传出:“吾家孩儿性格高傲,特给予诸位一些小小补偿。” 唐狸抱拳没有说话。拳头大的人不愿意讲理,拳头小的自己又何必争论。早年多穷苦之人,早已习惯了沉默。 待到这架尊贵奢华的马车走远,唐狸才扶起马车,看着闷闷不乐的唐韵儿,“我很怕死,也很怕你死。”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唐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剑,如果自己拔剑...... “但凡天才,家族肯定会有着护道人在守卫,可你没有。”唐狸走到唐韵儿身前,蹲下轻轻揉了揉唐韵儿脑袋,韵儿拔剑料想和那个季玄策一战之力还是有的,可是那个驾车护卫的实力,不是眼前二人解决得掉的。 “我很孤独,所以,我不想失去你。” 唐韵儿“哼”的一声拍掉唐狸的手,冲着森林吹了一声口哨,老马追风哒哒哒的又跑了回来,想蹭蹭眼前二人,唐韵儿拍了拍马脑袋道:“就你没义气。” 老马追风显得有些委屈的不断“噗噗噗”的吐着热气,唐狸笑着把追风牵了过来,“你就别怪最追风了,一匹马能干点啥。” “懒得理你。” 唐韵儿白了一眼,重新回到车厢里,趁着唐狸看不到,唐韵儿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 他说不想失去我,嗯,他说的。 相依为命十二年,唐韵儿早就喜欢上这个打小照顾自己的无血缘关系的唐狸。 是的,早在自己懂事之际,唐狸便告诉自己是被一只将死老狗送到他面前的,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捡了个小妹。再问多一些细节,唐狸就不告诉自己了。 可是唐韵儿感觉得到,其中肯定还有自己所不了解的事,不然哪怕是通灵狗妖,也不会把三岁的自己托孤给一个五岁的孩童吧? 岁月悠悠,当初那个笑着编草鞋的少年已经长得那么大了,有他在真好。 唐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对着外面的唐狸喝道:“唐狸!” “干嘛?” “那一拳,我记着啦。” “昂,下次拿剑鞘拍他一脸。” “好,我答应你了!” 想着唐韵儿手中那把外人看着平淡无奇的剑,唐狸笑了笑,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洛神洛神,最为倾城。 马蹄嘀嗒,缓缓前行。 那袋看起来挺重的银两,安安静静躺在泥泞里,唐家二人,仿佛都没有看见。 ———— “有趣的小家伙们。”朝仙宗隐峰里,一个灰袍老者在笑着看向今朝的上山的人,感慨一笑,喝了一口酒,冲着棋盘对面鹤发童颜显得仙风道骨的人道:“师傅不看一看山下的趣事?” 仙尘听罢便转头看向上山的人,手持白玉杯摇曳杯中酒水,假装没有感觉棋局对面老者趁自己转头之际偷偷挪了挪棋子。 这都几百年了,自己的关门小弟子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为老不尊呢,显然是道行还不够高。 仙尘似乎忘了,他自己下棋下不过大弟子时候,找个理由揍大弟子的模样,和今天他小弟子偷偷换子的狡诈简直一个模子。 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小弟子莫问下棋,就再让他十子又如何。只是回想起督了一眼山下,似乎发现了一把在百仙剑谱上的比较有趣的剑,心头所感的仙尘默默推演一番后道: “有一把剑,与我有些因果,你去教吧。” 老人模样的莫问伸手挠了挠腰,有些无奈,转而扣了扣脚丫子,“师傅我懒,不去行不行?” 仙尘看着莫问扣完脚丫子的手触碰到了白玉棋盘,点了点头,“那你去叫你大师兄过来,顺便告诉他棋子上留有余香。” 莫问嘿嘿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灿灿笑道:“师傅这就不太善咯,不知怎么的最近想要收徒,你看你一说我就记起来这件事了,我去收下那个小女娃吧。” 仙尘点了点头,那把剑似乎与自己有些因果,朴实无华,神光不显,却有着冥冥的洋洋清漪飘荡,好像有个很美的名字吧,仙尘想了想。 应该是叫,洛神吧。 莫问人早就闪得没踪影。 不说扣完脚丫子去摸大师兄常用的黑子铁定被揍一顿,等到师傅下不过大师兄揍大师兄一顿,大师兄肯定又会找自己“切磋切磋”了。 想到此处莫问不由得唉声叹气,唉,遇师不淑啊!就会欺负小的! ———— 一袭夜雨在清晨之际停歇,雨过如画,画蝉空鸣,马车轱辘轱辘,终是来到了山门前。 踩着翡翠般清艳的嫩草,唐狸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张开双臂,如鲸吞般把四周的清凉掠入口中,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禁感慨道:“仙家气象就是好呀!韵儿,快起来看!” 睡眼惺忪的唐韵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推开了马车的帘子,嘴里嘟囔着:“大清早不让人睡觉,喊点什么!” 随即唐韵儿张大了嘴,此情、此景深深烙印于少女心中,今生难忘。 只见眼前,湛蓝清旷的天空,翡翠珠玉明媚的绿森,恢弘宽阔敞亮的山门。 山门前阳光灿烂的少年,少年张开着双臂满是笑眼,眼若星辰,敞亮昂扬。 他在那里,似乎天地就该如此。 原来男儿无邪灿烂,也可以这番好看。 唐韵儿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捧起了略微发烫的脸颊。 殊不知少女的脸上早已晕出红来,像纸上沁的油渍,扩散得了无生息,却是顷刻布满了脸。 轻风拂过,好似在笑着少年少女们的时光,尽是良辰美景,好生羡慕! 咚咚咚的跳下马车,顶着个红晕依存的脸颊来到唐狸身边,总是想下意识的多看看眼前的少年郎。 “咦,韵儿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落枕了?” 唐韵儿:“……” “要不要我替你揉揉脖子?” 唐韵儿:“……” 唐韵儿忽然有些不想理会旁边的傻大个了,径直走到山门巨石前,看着被剑气雕刻得龙飞凤舞的诗句,不由得念了出来:“自古圣贤多寂寞,能有几者留何名?昔年风流不足夸,今夕尔等颂我名!” “啧啧啧,真是霸气。”走过来的唐狸惊叹道。 也不知是在说碑上的文,还是在说碑下的人。 伸手揉了揉唐韵儿脑袋,“此次为你寻求仙缘,到时候我家韵儿就是那逍遥快活的大剑仙啦” 少女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黯然地把头低了下去,“我有点难过。” 看过了山,觉得他更巍峨;看过了海,觉得他更宽阔;看过了云,觉得他更纯洁;只是一旦踏上这条道,自此仙凡殊途。 哪怕愿等,他又有几个今朝。 君生她也生, 君老她未老。 君恨仙凡殊, 她恨百年少。 只见少年一把扯过少女脸蛋使劲一掐。 “哎呦!”唐韵儿吃痛。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养不起天天吃两碗饭的你啦。” “那我以后只吃一碗饭好不好?我们回家吧。”唐韵儿有些哽咽看向唐狸,梨花带雨。 唐狸温柔地笑了笑,有些宠溺的摇了摇头,“每个人都会长大的,你想要什么,必须得有那个实力才能抓得住,才能守得来。” “那你会等我不?” “昂,我在云集镇等你好了。” “好一言为定,骗人是小狗!” 唐狸笑着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看向前方仙气环绕的宗门,“韵儿,拔剑吧。” 少女听话的点了点头,拔开剑,一股湛蓝剑意包裹少女,剑意缓缓带着唐韵儿升空,少女低下头,深深凝望着那个少年,他灿灿一笑,风轻云淡;她凝望无言,满是相念。 唐狸笑了笑:“去吧。” 唐韵儿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冲下来紧紧抱了抱唐狸,再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蓝,唐狸还在怀念入怀柔香,吾家有韵初长成,今朝踏入红尘仙。 他眼中,世间万千颜色并不止是那一抹蓝,但那一抹蓝却是世间万千颜色。 云深不知去处。 少年没有办法看到少女问剑的风采。 但他想。 那一定很美! ———— 待到那抹蓝了无踪迹,唐狸笑得灿烂的脸缓缓静了下来,仙凡之隔,自己怎会不知,可倘若在意就死抓着,那就不是自己了,她记得那一拳,可是自己又怎能忘? 正在唐狸忧愁之际,一个老者来到唐狸身边,见唐狸还在入神,不由得有些恼怒,这后生怎么如此木讷,自己心底那点栽培之心都快没了。 莫问只能故作尴尬的干咳两声。 唐狸瞬间身体绷紧,左脚缓缓迈出半步转身过来,毕恭毕敬冲着莫问抱拳行礼,“晚辈唐狸拜见仙长。” 莫问嗯了一声,心中暗暗叹气可惜了。 心性尚可,天赋全无,一介凡骨,不入青山。 既然如此,那便给个揭仙牌当了结了这份善缘了吧,随即莫问抛过一块木牌给唐狸。 入手温和古朴清香袭来,一个飘逸的隶文“仙”字印于木牌之上,唐狸有些疑惑却第一时间抱拳感谢,“谢仙长厚赐。” 唐狸眼中疑惑尽收莫问眼底,莫问只能淡淡说道:“这个到了云集镇,你可以凭此活下去。” 唐狸庄重行了一份儒生礼,“愚妹顽笨,还望仙长今后多多教导,唐狸无以为报,再次谢过仙长。” 莫问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资质过于平庸心智却不凡,那么快便猜出自己所为何来,“唉,年轻人,若不是仙凡有别,我都起收徒之心了。” 唐狸只是略微羞涩一笑,眼底苦楚很快就消散,不是自己的,那就随它吧。 不知怎么的莫问见到这个年轻人就是想多说几句话,“朝仙宗最后一关问仙缘,我可以破例带你去看。” 唐狸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很快熄灭,摇了摇头道:“晚辈就不去看这些了,我知道,她会赢的。” 看了又如何,不看又何如?忍别离,不忍,也道别离。 狂风入我怀,我怀多别离。 莫问不再强求,点了点头道:“有缘再会。” 说罢便凌空消逝,至此一别,他日再见不知是否阴阳有别。 仙凡有念,岁月无情。 唐狸紧绷着的身体才缓缓放下心来,把玩了会突如其来的木牌,祸福旦夕,朝夕无间。 牵起马,向着山脚云集镇走去,他想好好再走走这段路。 在少年缓缓背对着朝仙宗向山下走去之际,谁也没发现,唐狸的身后出现了两道宽阔恢弘的身影,矗立于天地之间,却了无声息的凝望着莫问御剑消失的方向。 大风起兮,落叶凌。 天地缅兮,了无声。 一袭红衣散发,百无禁忌般嘴角微微上扬,邪魅仰头对天一笑,眼中尽是嘲讽神色。 一袭白衣胜雪,空明,朝远方神色淡漠,就像天神般俯视众生。 狂风拂过,两道身影无影无踪。。 只剩一个少年牵着马,朝着山下那个小镇走去。 马蹄声阵阵,萧瑟意弥弥。 如今只能教她独立教她披荆斩棘独挡一面,他何曾不想宠她对她道有我在,何必管这狗屁的世道何必委屈。 恨只恨己,不在高山。 原来少年郎,还是有些难过呀。 ———— 朝仙宗问剑台上,季玄策打着哈欠,很是无聊的看向台下,甚至有些不解为何父亲一定要让自己来到朝仙宗,他有些后悔上台太早了,那些人弱到自己都不屑于出剑,自己光靠拳头就能打得半死的人,何必出剑? 太差的就不要想着靠口头喊着几句就叫哇哇的上来,表现力那么好,还不是一拳干翻? 季玄策直接了当从怀里掏出大把考验牌朝地面一甩,罢了罢手,低声道:“今年考验的人里没人敢向我问剑,我可以下台了吗?”。 台下一阵惊呼,虽说抢夺考验牌的事过个几年都会有所谓的“天才”心高气傲抢夺别人的考验牌,但像那季玄策那般抢夺了那么多的考验牌的还真是少见。 “你们只要让我拔剑,就算我输好不好?” 一道冷酷声音自朝仙宗问剑台四周响起,“你可知你抢夺考验牌这样做的后果?” 季玄策抬起脚轻轻拍拭鞋上灰尘,“知道,可是宗门以后有我不就好了?自有我来捍卫弱者自由。” 只是还有一句话季玄策没说,得他认可的弱者才有资格得他庇护,连自己一拳都接不住的,怎么算得上自己的师兄弟呢。 一个倩影自空中降落自问剑台上,右手持剑直指季玄策,“我答应了人的,要用剑鞘抽你。”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不是唐韵儿还能有谁? 唐韵儿翻了个白眼,冲着四周问道:“我是洛神剑主,虽无考验牌了,请问还可进行入门问剑不?” “可。”那道质问季玄策的冷酷声音再次响起。 季玄策看了看这个女子,点了点头道:“哦,洛神剑?好伪装。害怕你手持的仙剑暴露遭遇不测,那个少年接我一拳居然忍了下来,倒是养了个好仆人。” 唐韵儿没有发话,只是剑上杀气愈发凛冽。 季玄策觉得有些好笑,倒是想要试一试自己拳头能否快过这把自己都忘了在《百仙剑谱》排名多少的洛神剑了。 季玄策虽是高傲但是动手却滴水不漏,侧身快速贴近唐韵儿,扭身右脚便踢了过去,唐韵儿没有后退反而改为双手握剑低腰直刺,上撩,挡掉季玄策转身过后的摆拳,二人随即弹开。 有趣。 季玄策笑了笑,看来洛神不过如此,自己的剑都没必要出了,那就一拳解决掉吧,站在上面像个猴子一样给人观赏真是无趣。 随即季玄策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左掌抵触心门,右拳缓缓拉开,浑身拳意暴乱不已,再刹那集中于右拳。 唐韵儿见状双手握剑,横于颈前,闭眼,脑海中飞剑嗡鸣、湛蓝一片,睁眼,眼眸一片湛蓝。 当初唐狸捡回洛神剑给了她并且只教了她的那一招剑术,她早已学会,今天就拿那个给了唐狸一拳的人来问剑! 季玄策一拳挥出,拳头带着丝丝破空声急速飞向唐韵儿。 在季玄策拳头即将到达之际,唐韵儿手持洛神剑由下至上一撩,满目湛蓝色剑意瞬间与季玄策拳头碰在一起。 大道莫话,戎马不归! 嘭的一声,季玄策来得快,去得更快。在台下惊呼还未响起之际,满眼湛蓝的唐韵儿撩起的剑向右肩一靠,人随剑影挥向季玄策。 剑意凌神。 神隐其欺,命不归矣! 他季玄策敢锤一拳唐狸,那唐韵儿就敢要他的命。 想不到这个女娃竟然能够剑意凌神,与律峰长老寒费在云海中观看这场比试的莫问点了点头,料想这个徒弟还是不错的,只是施展这个剑术对她负荷貌似太大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黄光一闪,弹开满是杀意的唐韵儿。 季玄策捂住胸口,一抹剑意还在闪闪发光,刚刚他的剑自行护主了,可就算如此,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此时剑意刺痛得身体麻痹不已,根本无法动弹。 轻敌了!季玄策心中大恨。 只见唐韵儿嘴角也流血不止,但她受伤明显要轻一些,简单擦一擦嘴角血液,神情冷漠,拄剑向季玄策一步一步走来。 一边“咳咳”的吐血的唐韵儿捂住嘴慢慢走到无法动弹的季玄策身旁,台下一片哗然。 台下季母恨不得吼起来,两手因为紧张而抓手绢都快撕开去,可当她想发声之际,天上总会传来一股让她心悸的感觉。 季玄策确实托大了,倘若一开始他拔剑,那么肯定还是他赢,可是输了就是输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唐韵儿左手摘下系在腰间的剑鞘,缓慢抽向季玄策,她知道,这个时候宗门不会让自己杀了他的,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都是脱力状态,唐韵儿此刻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一抽。 扛住了轻飘飘的一抽之下,季玄策终于晕了过去,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 唐韵儿此时才虚弱地笑着吐槽一句:“托大了吧,敢不拔剑,看我不抽你!” 说罢觉得天旋地转就要倒地,幸得莫问化劲虚空托住。 随即峰间再次响起了那个冷酷的声音:“此次问剑大会,朝仙宗共收录九人,分别是最后站着那位没有考验牌的女娃,破例拜在宗主莫问峰下,季玄策拜在老夫律峰寒费门下,至于欧阳剑华,张岩起,武青青,白破,城雨,何宇,李意然等皆由各峰长老领回,本次朝仙宗问剑大会结束,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唐韵儿咧嘴笑了笑,唐狸,你看到了吗? 我做到了。 唐韵儿开始想家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章 十年生死相顾茫茫 云集镇十年。 来往寻求仙缘之人何其多。 十年来却以三笑最为出名: 一笑痴情女子总被无情伤。 二笑慈悲书生无缘山上路。 三笑落魄男儿杯中无归期。 在云集镇赌坊门口,一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被扔出来,嘴巴责骂不已,问候赌坊芬芳四溅,而侍卫似乎在忌惮点什么,扔该中年男子出来后只丢下一句“做你的修仙大梦去吧!”便收手回去了。 胡子拉碴,满是酒气的中年男子跌跌宕宕的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浑身哆嗦不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吾修道大成之日便是尔等人头落下之时。狗屁赌坊赊下账都不给,老子不过是买酒花光了银子,真是晦气。” 喝了一口糙酒,辣得涕泪直流,指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们破口大骂,“看什么看?没见过喝酒吗?你们知道什么是琼浆玉液吗哈哈哈?” 围观人群中一个小稚童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大叔,你喝过吗?” 四周寂静。 童言无忌的孩童被其母亲惊恐的拉入人群中,生怕得罪了这个中年人,小女孩不情不愿地扭捏离去,中年男子只是扭头摇晃嘟囔一句“老子不跟小孩计较,算了算了我走,让开让开!” 随即粗暴推开人群,缓缓走向街角。 只留下其悲哀又粗犷的高歌。 吾子天啸霜华困, 何苦悲来去时兮。 仰天大笑仙何载? 空无一用生死茫! 哈哈哈,生死亡啊!生死忘…… 中年男子在云集镇居住了十年,十年里数次想要等待仙缘,说来也怪,总有仙师去查看他,却每一个都摇头叹息而出。 命也时也,终无他也。 街坊领居一步一步看着那个男儿步入中年,从一杯就倒到千杯难醉,醉了就发酒疯四处痛哭吟诗,无不缓缓一叹,醒着的中年人,是那为数不多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只是为何喝了酒就这样呢? 大抵过于伤心吧。 有人曾见其躺在街角痛哭饮酒,大喝:“酒里酒外酒中仙,梦生梦死梦逍遥。桃林一开三千丈,何瓣桃魇是我颜?” 奈何读书人,往来最失意。 不过在其酒醒之际,习惯在街角教稚童读书习字的他,还是默默受着小镇贫苦人家的尊敬的。 嘎吱一声,街角处一间房子木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的,不是那位中年失意人还能有谁? 破烂木桌,残破被子,以及堆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和酒壶。 唯有区别便是书籍整洁,酒壶却无酒罢了。 他缓缓靠在门上,仰头喃喃道:“就,就是最后一次!明天开始我就好好练拳。我就再赌一回,只要我赢了,我就去买一头牛,好好地……好好地……好好地听韵儿你的话,好好过日子。” 随即瘫坐在地上,眼中又扬起似乎坚定的目光,“嗯,一定没错的,只要我好好地努力,好好地奋斗,我一定不会再被别人嘲讽为三笑了的,不会让你在宗门里抬不起头的。” 兴许真的悲哀者,便是知之,却依旧沉沦之人,世间求一奇迹之人何其多,当真要起而行之之时,却又以各种理由搪塞,思前想后,大抵不过于安逸罢了。 摇摇晃晃把门掩住,躺在地上,袒胸露乳,呼呼大睡。 嘴里还念念不忘,“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成了这个样子呢……你这个废人……废人,韵,韵儿……我不要你的钱,你留着!留着!” …… “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来见我那么多次了….. …… “嗯,我一点都不想你的…..” 院中男子呼呼大睡,时不时冒出一句梦语,看着其,即痴傻,又可悲。 却更叹可怜之人少不得可恨之处。 一把湛蓝的剑光悄无声息抵开木门,一位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女子,双眸凝噎,满目秋水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抽了抽鼻子,眼睛有些泛红,一边笑一边用左手拭掉眼角的泪。 “唐狸,好久不见啊,嗯,我有点想你!” “就是比大海还深一点的想。” ———— 唐狸做了个梦,梦见了七年前的那一幕,那时候,唐韵儿还会时不时下山来看一看自己。那个时候,唐狸也不那么爱喝酒,不那么爱赌钱,一切好像挺美好的样子。 可那个时候的唐狸有些失落,无论试了多少次,都凝聚不起来一点点仙元,也就是说,他真的是个凡人。有些人,生来就得认命,可他真的不甘心,留在云集镇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有仙人有仙迹,自此自己也踏入那仙途,好叫众人刮目相看,好叫能伴随她的左右?他何曾不想去追求那仙人们的逍遥快意? 何曾不想有朝一日,回答得出那位姑娘的疑惑。不至于在她在修行疑惑之时,他只能强撑一笑,告诉她这个我不懂,就只能靠你了,反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假装看不懂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那么多年了,他怎能不懂她。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谁看过少年黑夜之中握得泛白的双拳?一次次爬起来,跌倒,爬起来,跌倒,总有声音在说别放弃,可其中那股意志碎落一地又强行扶起来再失望直至绝望的心死之感,宛若锥心刻骨之痛。 人究竟能够坚持得多少次呢? 或许她不是真的怪他,只是有些烦闷,可唐狸,怎能不怪自己。 只有真正无力之际,才会怨恨自己是个凡人吧。 或许这就是命吧,既然认命了,那就不要耽误别人了吧。 随意找了个理由吵了一架,一句“别打扰我娶妻!” 她哭着离开,至今七年未见。 好像从那时开始,唐狸就喜欢上了喝酒,外加赌点小钱,不知是不是年轻时运气太好,总之唐狸逢赌必输,从无例外,要不是拿着朝仙宗无事牌能够每个月得点银两,或许他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在看不到前方的路前,唐狸选择了放手,心底总是在抵触一股莫名的恐惧,害怕终将有一天,唐韵儿因为自己而死,所以宁愿离得再远一些,这辈子,就在山下过完平淡无奇的一生,似乎也是挺不错的。 年少大志,早已被这十年点滴里磨得丝毫不剩。 他怕,倘若爱而无法陪伴,百年之后独留一人太过残忍。 忍别离,不如别离。 ———— 唐韵儿愈发长得水灵灵的,一双远山眉下的眸子盈盈秋水,正神色温柔的收拾着。七年未回?只是赌气七年不见他而已,她想回来,他怎拦得住? 只是夜晚屋顶的风略微有些大。 轻车熟路的走到厨房,打了一桶水,挽起袖子拧干抹布,轻轻擦拭着四周家具,可其实屋子里,灰尘并不多,只不过唐韵儿她就是想干点什么。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的眼里会有一抹湛蓝光芒闪过,令她心底悲意渐生,又很快掩饰过去,生怕酒醒的唐狸知晓。 望着那地上躺着的唐狸,似乎有很多很多想说,又似乎很多很多都不想说。想要见他,又怕要见他。 在宗门里总是不留痕迹的探查他的消息,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娶妻生子过得怎样,她希望他幸福,又不希望是这样的幸福。 她怕,倘若爱而让他自卑,那宁愿默默守护看他幸福。 只不过今天必须得回来一趟了,回来给他做做饭,修行十年,生死茫茫,饭菜的味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忘了。 做好了几个家常菜加一个汤,唐韵儿坐在椅子上,捧着小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骨头汤,还不时把汤上飘着的葱花吹开,小酌一口,就这样静静的等待唐狸醒来,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倘若这是梦,那就趁着还未醒来,多看看他。 人生如大梦,一醉忘千愁。只可惜,越是心伤之人,酒越喝越明,直至烂醉如泥。 唐狸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 唐狸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一声空灵声音传入耳,好似昨日笙箫。 “醒啦?” 唐狸神色不变,熟悉的声音连回头都不必,“嗯……” “过来吃饭。” “好。” 接过唐韵儿递过来的饭,唐狸便大口扒饭,二人相顾无言,想说太多,欲言却忘。 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些年,都一直是她一个人,她哭她笑,他都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 唐韵儿呈了一碗清汤放到唐狸面前,轻柔说道:“别噎着,吃饭还是那么急急冲冲。” 唐狸把饭碗放下,喝了一口汤,抹了抹嘴,微微笑道:“回来待几天?记得炒菜多放点辣椒。” 唐韵儿翻了一个白眼,娇嗔道:“你媳妇咧?人家做饭不好吃?” “没办法这些年太穷没人看得上我,还是老光棍一条。”唐狸灿灿笑道,一点不害臊,似乎那个把十来个媒婆关在门外的那个少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爱之人,何必将就。 可是什么是爱呢?唐狸自己也说不清楚,一颦一笑虽让人看得舒心,可也只是舒心罢了,自己这些年连口头花花都懒得了。 唐狸看在桌对面那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灼灼状桃花之仙,依依尽杨柳之娇。唐狸心里感慨,当初自己养大的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唐韵儿仰头看天,含了口空气在嘴里来回转动,思索了一下后便说个“明天就走。” 唐狸诧异,“那么快就要走了呢?” “有一样东西我要去试试看能不能拿到,明日便要乘坐跨州渡船去了。”唐韵儿看了看胡子拉碴的唐狸,她等不起,因为他等不起了,那样东西她必定要拿到的。 “危险不?”还没说完唐狸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危不危险他都没办法做点什么,想要让她别去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身份悬殊,燕雀安知鸿途之志,人生在世,有很多的不由己。 因此他没等到唐韵儿回话便又接了一句,“注意安全。” “嗯,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啦?”唐韵儿一手撑起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不知道为何唐狸总是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个大猪蹄子。”唐韵儿不由得在心底吐槽道,说句我不想你去,我又不是不会多停留一段时间,虽然要去的还是该去的,很多时候,太过于懂事反而让人心酸。 晚饭过后,唐韵儿躺在院子的竹椅上,感受到竹椅散发的淡淡清香,看着天空上繁星,静悄悄,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哐当声,就像十年前的时光一样,她做饭他洗碗,有时她也会想过,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把剑吗? 终究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唐韵儿神色痛苦,想要回头多看看他又不敢,韵儿呀,为何那么傻? 唐狸呀,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温柔贤淑,安静娴雅的女子的,那可是唐韵儿的祝福。 院中椅子就一个,被唐韵儿理所因当的霸占了,那唐狸当然只能坐地上了,还好现在是夏季时节,坐地上在院中乘凉也挺惬意的。唐狸就这样小口就着美色、喝着烧酒。 唐韵儿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还是在这里舒服,感觉啥都不用想。” 唐狸淡淡笑了笑,双手枕头,靠在了台阶上,“想回来就多回来吧。” 唐韵儿翻了个身侧望唐狸,用着带些酸酸的语气吐槽道:“哟,不怕我打扰你结婚生子了嘛?” 虽然知道当初唐狸是为了她的修炼才会说那样子的话,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听到了这些话还是很气愤的呀,反正唐韵儿就碎碎念了好久,直到师傅嫌自己太烦丢自己去藏书阁闭关三年,想通了才放她出来。 可是真的想通了吗?莫不是看到那本《海外见闻录》中那个东西,自己又怎会想着练剑?直至远游。 唐狸听闻笑了笑,没有去回答。回来就好,走了也好,知道活着,哪怕在远方,都挺好。 唐韵儿嘟囔嘟囔的说了好多话,唐狸很多时候都是在听,偶尔插几句话,多是引来椅子上那个佳人儿不断白眼,也有盈盈笑语,声声醉人。 四周蛙声鼓鼓,蝉鸣阵阵,宁静而又平和。 椅子上的唐韵儿细语呢喃,也不知夜深入几何,只听见地上传来阵阵鼾声,轻轻转身一看,看着熟睡的唐狸紧锁的眉头化开,还是挺俊俏的咧,唐韵儿心想道。 自己在给他准备的烧酒里放了迷香,终于等到他睡着了。 唐韵儿为确保他真的熟睡过去,又随手一道剑意打入唐狸身体,这才蹑手蹑脚走到唐狸身边,挥手布置出一道剑阵,隔绝好气息以后,唐韵儿双目满是诡异湛蓝之色,身体也变得虚幻起来,剑气惊人。 只见这一个诡异的“唐韵儿”直接伸手插入自己心口中,不见丝血地从自己心口处掏出一颗模样古怪的石头,再看其心口处,变得完好如初。 徒手抓着这颗石头,剑气倾泻,剑诀不断刺入石块当中,待石块散发出七彩之际,“唐韵儿”用手轻轻一捏,石块顿时碎裂成大小几近一致的九块,确保万无一失后以剑气打入唐狸身体九窍之中。 再生石,希望能给他一丝希望吧。 倘若有来日,唐韵儿等他。 做完这一切的“唐韵儿”,亦或者说是洛神会心一笑,虽说神色惨白,但终究是完成了韵儿托付的事了。不枉费韵儿付出那么多代价拿到的东西,抬头望向西方,洛神神色哀痛,韵儿她估计,撑不住了吧。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椅子上躺着,洛神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陪她,共赴黄泉!想到这儿,椅子上那个假装唐韵儿的洛神,疲惫的闭上了眼。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只余夜鸦低鸣,遥远河畔传来悠扬琴声,却只闻婉转凄凉。 明该熟睡的唐狸忽然睁开了眼,神情复杂。 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 ___ 夜尽天明!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章 凡人唐狸请诸君赴死 那年她七岁,拿着他辛苦跑腿一整天换来的白面馒头,就着他的汗味狼吞虎咽,却吃得太快忘了留一份给他,他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他不饿。 那年她十岁,发着高烧昏昏欲睡,感受到他急促地一块一块的换着湿巾,再后来就没了印象。醒过来时候嗅着淡淡的血腥味,打完黑拳的他遍体鳞伤熬着给她买的草药,那一年他说:“我不要,你再与我这般落魄。” 十三岁,他进了一趟深山,恰逢三天大雨,他满身泥泞、脸色惨白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带了一把古剑回来,递过剑柄一端给她。那把剑,名洛神。 十六岁,她被朝仙宗仙师发现,授予一块牌子。他带她去寻仙,她记着他挨的那一拳,她拔剑,璀璨夺目,只是她璀璨夺目之际未曾听到他说她如天神下凡,光辉耀眼,甚是遗憾。 她二十六岁,早已成为朝仙宗中流砥柱,隐约有留州年轻一代第一人之势,却已七年不曾见唐狸。 “洛神呀,我好想他。”唐韵儿一边捣弄着洛神剑剑穗一边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已经成为这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姐,山中无岁月,一开始修行睁眼闭眼就是好几个月,最深一次入定三年,想来想去已经七年多没真正面对面的见唐狸了,不知道他准备娶妻生子了没。 唐韵儿嘟了嘟嘴,说什么仙凡有别,让自己不要去找他,那样才是对他的最好的保护,臭唐狸,要是结婚生子了,看我这次跨州游历回来不狠狠揍他一顿,揍他的借口就用结婚居然不告诉自己好了。 自己不去找他,他就不会过来找我嘛! 真是个大猪蹄子! 唐韵儿双手环膝,有些哀怨道:“这次如果能安全回来,我想好好陪一陪他了。” 洛神剑发出淡淡的光芒回应着唐韵儿。 唐韵儿有些嗔怒的拍了拍剑身,“是是是,我要告诉他,我有点想他,就是比大海深一点的那种想。就你事多!” 洛神剑发出低鸣,婉转哀扬,明明是韵儿自己想那个男人的,怪一把剑干啥?洛神剑它想不明白。 不过那个男人是挺奇怪的,当初明明是…… 不过一把剑的心思,想不通便不想了。 自古仙剑有灵,可洛神的灵性其实消散得差不多了才遇到唐韵儿,所以如今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想不通的那必然有想不通的原因,那就不去想好了,剑嘛,快乐就好! 直至陪她跨州之前,洛神剑剑灵都很快乐…… ———— 时间再度回到唐狸宅子。 假装唐韵儿的洛神剑灵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唐狸,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他都不知道韵儿为了他付出多少,或许今后他也只会莫名其妙的踏入修行道路,只是,红颜改,佳人难在。罢了,既然韵儿叮嘱自己不要让他伤心,那就别过吧。 感受到藏匿在自己剑身上的韵儿的一魄越来越虚弱,洛神的眉头越来越紧,得走了,哪怕死,哪有人亡剑匿的道理? 然后就在洛神即将推开大门走出宅子之际,躺在地上的唐狸坐了起来,一改颓靡神色,平静而可怕的念道:“飘忽若神,凌波微步,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若往若还。” 洛神心神狂跳,浑身颤栗的回头,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却发现怎么都做不到,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吞吞吐吐的道:“唐……狸,你在,说什么?” 唐狸摇了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匕首,开始一刀一刀剃掉凌乱的胡茬,“终究,是不同的,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伪装的天衣无缝,可你终究不是韵儿。” 就在洛神想要询问为何唐狸知晓这一段埋藏在它剑灵之中,连韵儿都无法触及的剑诀之时,唐狸便主动回答道:“当初我拿起你之际,剑意便入我心,剑诀我便会了,只是当初我没有丝毫修为,我想说这段话的时候,总会说不出话来,我想写出来,总是提笔忘了字。所以那么多年,我都没办法给韵儿这最后一段剑诀。” 剃完胡子,唐狸笑了笑,有些哀伤和懊恼,“是我把你带给韵儿的,我只是想她活得好一些。逆天洗髓的宝物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她应该不在留州了吧,你几乎完美的模仿了她的样子举动,那么她至少有一魄依附于你吧。” 洛神剑灵心中诧异,脱口而出道;“你就是个凡人?” 唐狸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如今确实就是个凡人,只不过这些年把所有能够看的书都看了一遍,把所有会的拳都打了十万拳,再喝过了所有能喝得上的酒,却错过了世间太多风景。 只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只可惜万物过目不忘。 “你问我答得很好了,是不是该你来回答回答我想问的了?”唐狸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也缓不了心中忧伤,只能一边喝一边龇牙咧嘴。 洛神双臂环抱,冷哼一声,“凭什么?” 唐狸干笑一声,伸出左手掐了个剑诀,“浮长川!” 只见洛神剑灵闷哼一声,便被唐狸掐住了脖子,唐狸赶紧放下洛神剑灵,后退两步,冲着洛神剑灵行了一礼,以示多有得罪。 “这是先兵后礼?”洛神惊怒交加,自己堂堂一介剑灵居然没任何办法挣扎就被抓了过来!这不符合自己知道的常理,除非对方修为太高,高得只能仰望,才有机会夺剑,夺剑灵的剑! 可这可能吗?洛神难以想象,若可能,哪里需要韵儿陷入死局夺得那块石头? 唐狸摇了摇头,“恕我抱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如今真的只是一个凡人。或许是做梦做得比较多吧。” 说罢唐狸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现在不是讨论这些时候,请帮帮我。” 洛神不屑道:“就你?” “嗯,就我。” “你去了能干啥?” 唐狸答非所问的说道:“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的话,那我想在失去之前试试学会珍惜。” 洛神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怎么做。” 唐狸见洛神答应帮他,笑得很是灿烂,有些阳光少年的样子,“这个,刚好,我也会!” …… 今日之留州,一抹剑气自云集镇平地而起,剑啸斯鸣,如凤戾九天,留下一抹血蓝色轨迹消逝不知所踪。 ———— 朝仙宗隐峰之上,莫问叹了一口气,身旁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莫问站起朝着仙尘行了一礼,“师傅。” 仙尘点了点头,伸手一挥,模仿出刚刚飞驰跨州的洛神剑轨迹。 莫问看了看剑的轨迹,锋锐,带着戾气与浓烈惨重的死意! 没等莫问出声,仙尘便略微遗憾道:“洛神梦。洛神剑失传剑术,施术者在血液流尽之前,修为将不断攀升,全身血液越少,修为越高。想不到今日还有幸再看到这一剑术,看来小莫你十年前看走眼了。” 莫问欲言又止,莫不是唐韵儿出事了。“是那个送韵儿上来的少年吧,唉,这次不知道韵儿回来会有多伤心,毕竟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剑术。” “死门大开生门入,隐约那个少年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少年,我得和他聊聊。”仙尘白发随风飘扬,一只手指划过之前模仿出来的轨迹,顺便遮掩住了这场剑啸的天机,有些缅怀当年那些挚友们了,只可惜大道登顶,只余孤家寡人了。 随即仙尘化作星星点点随风消逝,来此的只不过是其一道神念罢了。 在仙尘最后消散之际,风中传来一道声音直入莫问心中,“你的徒弟准备回来了,这次怪她修为还不够高,修为修心都太弱。” 莫问毕恭毕敬作了一揖,然后便听见空间碎裂的哐当一声,浑身是血的唐韵儿倒射而来,手里拿着断得只剩剑柄的洛神剑,满脸泪水大声哀嚎道:“不!” 莫问伸手托住了倒飞的唐韵儿,看了一眼便心疼不已,全身上下都在不断渗出血迹,剑气肆虐,这是之前经历多么惨烈的大战? 唐韵儿费力睁开眼,发现是自己师傅之际,虚弱的抬起手指向那块缓缓愈合的虚空,“师傅,救救……救救……他……” 随即便陷入昏迷,而莫问看着虚空逐渐愈合,神情复杂。 莫问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不是为师不想救呀,而是留州、留州,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啊。” ———— 什么是爱呢?唐狸不是特别懂该怎么说这个答案,年少的相依为命,就一定要在一起吗? 他无法回答得出来,只是当猜测到她有性命之忧时,他比任何人都要急躁,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知道,倘若失去了,那么这个问题终将没了答案。 自从拿起洛神剑,再把它送到唐韵儿手上,十多年里唐狸都在做梦,梦里是不同的声音在回荡,大梦三千场,自己是自己?还是他人?此时是梦亦或者是醒? 唐狸不知,但哪怕是梦,也想趁着梦未醒之际,守护好她。 后悔吗? 洛神剑在穿梭虚空之中曾用意念询问过。 唐狸当时的回答是:“遗憾有无,又何必回头。” 一声炸雷自褚兀州上空响起,一剑自天上来。 ———— 此时真正的唐韵儿正在靠着身形勉强躲避袭击,抢到了再生石,也送出去了,可是她自己却逃不出这片森林了。 想不到居然遇到上宗的弟子,而且,留州居然还有这些往事,呵,老东西们又敢来留州吗? 自己身形越来越慢。中的剑越来越多,有把剑最为凌厉的剑却次次避开致命伤,还想羞辱自己? 哼,要是洛神剑还在,自己会怕他? 洛神剑呢,是不是已经完成自己的交代了?好不容易撑了一天一夜,应该够了吧,只是有些遗憾了,没有办法再亲自看看他。 “与我对决还敢走神?”一抹尖细嘲讽自唐韵儿耳边响起。 嘭的一声,唐韵儿被飞剑抽飞摔落在地上,捂着嘴也抑制不住腥甜上涌。 “呕”的一声吐了几口血,伸出左手使劲抹掉,唐韵儿眼里满是不屑的看着四周缓缓降落的那几人。要不是他们身后那些人出手,自己死也能拉几个垫背,那样就值了。 唯一没有出现宗门供奉的那个人,菜岩双臂环抱,脚踩飞剑悬于半空之中,神色冷峻,这场猫鼠游戏看样子该到头了,什么狗屁再生石他可不在乎,他来这儿就是觉得无聊了来杀杀人,看着那些剑术不及自己的人的绝望神情,还是挺有趣的。 只是那个女子除了不屑,眼神中似乎都没有绝望之色,这可就不太妙了。 “岩兄剑术高超,在下方河宗祁真源万分佩服。”一位华服男子对着天空行了一礼,尽是讨好神色,祁真源看在中央的尤物,舔了舔舌头,心中暗暗叹息,遇到这个魔头,看来都不能抓回去好生调教了,真是可惜! “岩哥哥真棒。”周止荟满心欢喜看着御剑凌空之人,再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女子,之前要不是宗里嬷嬷出手自己就被刺了一剑了,真是该死!那种小贱人就该剥掉她衣服丢到大街上,让其羞愧自尽,自己再救小贱人回来,换个地方再羞辱她,让其知道自己小魔女的名头可不是好惹的! 菜岩看了看四周人的神色,觉得有些无趣,大道怎就那么小?随即招手,另一把墨绿色飞剑立于他的肩头,朝着地面中央那个剑术还算不错的女子一指,“结束了。” “哗”一声,飞剑凌厉而去。 唐韵儿没有死亡的恐惧,却满眼遗憾,多想再看看他呀。 炸雷惊起!一抹血剑自空而来。 唐狸右手持剑坠落而下。 “轰!”墨绿色飞剑直接被撞飞,尘土弥漫,黄沙漫天。 唐韵儿面前灰尘弥漫,不过她知道那是谁在那尘埃之中,熟悉的身影慢慢显现! 唐韵儿张大了嘴,一分惊喜,两分思念,七分担忧! 他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唐狸把洛神剑从尘土里拔出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不知是对不断发出剑鸣的洛神剑说的,还是对着身后那个自己不敢回头看一眼的女子说的。 看了,怕舍不得。 “你知道的,带她回去吧。”唐狸略微忧伤冲着手中的洛神剑说道。 “如果有机会,将来请你喝酒。”洛神剑最后发出一阵剑意,猛地脱离唐狸之手,冲向后方的唐韵儿。 飞驰途中,剑断为二,剑身炸裂碎屑成星状,迅速在唐韵儿身后形成一个破碎虚空通道,剑柄携带着巨大冲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唐韵儿冲向虚空。 巨大的轰鸣声以及冲击力使得唐韵儿在即将进入虚空通道之际还有些发愣,反应过来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不!” 唐狸面无表情,这种事,我死,你活就好了。 一个必死之人。 一把真灵都碎裂的仙剑。 倘若真的有来生,确实该敬它一杯酒,唐狸心中想到。 趁着手中还残留着洛神剑剑意,唐狸以血构筑洛神血剑,洛神梦,惊天人。 三十载一介凡人, 平生大梦三千, 修读千卷万藏, 怒发冲冠为红颜, 一朝看尽天下事。 进入虚空的唐韵儿听到的唐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凡人唐狸,请诸君赴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章 那年秋朝,我自泥苔中醒来 储兀州嘉春三百七十五年,再生石再现于混森引发争夺,一剑炸响于林,使这场争夺落下帷幕。 再生石效用只对于六境之下修士有用,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无非是白骨筑肉的疗伤神药,唯独对于凡人来说才为神效:筑内元、踏仙路。 因此在山下常是万金难求一见,而其还有其另一个充满绮丽的说法,有传出现于混森的再生石其实是曾经混森那一位大人的泡澡石,引得众多山上修士都喜好以天材地宝换购一块再生石默默收藏。 毕竟传说里,那一位大人,不见则已,一见便误了凡尘。 而此次再生石却下落不明,引得储兀州想要拿天材地宝换购的一众仙师们愁眉不展,一块石头而已,还能被凡人捡了去? 昔年不是没有凡人捡了去的,想要以此登仙逍遥,却落得魂飞魄散的地步,其中多少腌臜事,磐石难书。 结果倒好,死了一个小宗派嫡传弟子,其余人也是负伤累累,而想要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却都鸦雀无声。 被问得急了,只是说了一句,一个凡人,阴沟里翻船!这是骗鬼呢?凡人弄死弄伤一群人?不想说就拉倒呗,说这种话来恶心人,众多山上好汉们都觉得是那些宗门对弟子的教育没教育好。 有机会大晚上得拿块板砖偷偷来教教他们怎么跟前辈们说话的! 褚兀州人,那可是风气淳朴! 而且那几个混蛋抢了再生石就算了,大打出手导致混森森林妖气浓重,进去里面的捡漏的散修们,总是时不时遭受黑手,一板砖敲晕!抢了钱财宝物,连好点的衣服都被扒拉走去!弄得那些宗门仙子提起混森森林脸色都变了,人心惶惶。 害得都没机会邀请仙子们一同探险,好展示展示下自己的英勇神武了。 这些账,当然要从那几个混小子手上找回来! ———— 秋天是个好东西,金灿落叶,习习凉风,璀璨朝霞,落叶莎莎,此时真该配上一壶酒再吟诗几句。 自古言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坐在大树上的唐狸真觉得下次抢到的酒得省着点喝,良辰美景依旧,却道无酒言欢!真是烦死了个人,嗯,或者说渴死了个鬼! 感受到四周鬼魅妖物蠢蠢欲动的想法,唐狸拿了个空酒壶挥挥手道:“去去,滚一边去,今天大爷没空和你们玩,别来打扰了爷的雅兴。” 似乎想到了什么,唐狸嗤笑了一声,“鬼本就死了一次,不介意当爷的下酒菜就过来。” 抬头看了看天,唐狸心中默默叹道:“这都三年多了。” 距离当初那说“请诸君赴死”直至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再到诡异的在秋天里醒来,算一算时间,居然都快到嘉春三百七十八年了。 从欣喜若狂到怅然若失,也不过就是从感受到自己能够修行到察觉到自己只是个灵体的距离。 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唐狸才渐渐克服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算不算个鬼,反正现在不是个人! 感觉这样也行吧,可是逐渐的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困难的问题,他好像很美味!总有妖物在自己身边徘徊流淌着口水,要不是自己醒过来莫名其妙的修为境界大致到了到了自己梦中所看书籍记载的中四境的第三重神涌境,怕早就在这森林中喂妖或者被某位路过的修士抓走炼丹去了。 至于为啥能够醒过来,醒来自己心口处还插着一把短刀,唐狸全然不知,或许和自己三十年来不断做的两个梦有关系吧。 一个大雪纷飞,孤寂无人。 一个落日血红,湖水澄澈。 还有就是,他心中隐隐约约对于自己活动方圆百里的中心点,有种莫名的抗拒,似乎自己靠近那片地方,会发生很多的事,心中总在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去靠近。 除了是个有些美味的灵体,总是有其他的魑魅魍魉想要吃了自己,最近小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大妖在森林内部不随意走动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小妖小修士们自己偶尔还可以下下黑手顺手借点吃食和美酒,不主动伤及他人性命罢了。 偶尔去河边看一眼自己,居然是自己十七八岁少年郎样子! 还挺帅的。 唐狸拍打着树干,示意一直徘徊在自己身边模样娇小可爱的小女鬼坐在自己附近,随即缓缓哼起了戏曲,“秋意凉,起寒烟,梧桐黄,散人间,戏曲长,伴君长眠。少年已过,再无少年。” 丢酒壶过去给这个见到人比人见鬼还要害怕的小女子,看她唯唯诺诺接过酒壶样子唐狸不禁一笑:“怕啥?不害人,我又不会吃了你。” 听到吃了她那句话,小女鬼好似更加害怕了,浑身颤抖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欺负鬼的!想到此处小女鬼恨不得争论几番,憋红了脸吐出了个“啾!” 然后便害羞的捂起了脸,真是羞死个鬼了。 唐狸伸手揉了揉眼前这个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小女鬼脑袋,“行,别害怕,替我拿好酒壶就好啦。” 她又唯唯诺诺点了点头,唐狸心中暗叹不已,身处黑暗心散光芒,至臻至纯,不沾染尘埃,或许比自己做鬼都不知道多了多少年,却依旧不发一言。好一个心思纯净的小女子。 “对了,小啾,你会做梦吗?”唐狸试探着问道。 那个被他取名为小啾的小女鬼睁大双眼,满是疑惑,伸出小手指比划比划,那个东西好吃不? 唐狸满头黑线,他大致知道自己询问的问题答案了,梦究竟是什么呢?自己成为灵体以后依旧反复循环梦见那两个场景。 只不过落日血红的大湖畔,多了一个血色身影,唐狸想起来都眼皮子挑了挑,只觉肉痛不已。 第一次梦见那个红衣少年,一拳就把自己撂倒,然后唐狸就吓醒了,怎么都睡不着了。 再到后面,偶尔接得住一拳,又到后面接了一刀,反正做梦总是被那抹红色身影揍醒,真是烦躁。 小啾看唐狸想事情想得出神,便扯了扯唐狸袖子,指了个方向。 “哦,又有人来了?老样子我拿酒,吃的归你,人扔出去等快醒了我们就离开。”唐狸笑了笑,伸展了会懒腰便带着小啾朝那个方向弹射而去。 沿途那些心怀不轨的鬼魅妖物等等,在唐狸起身之时总是会被一股刀气震得龇牙咧嘴,虎口皲裂。 有个前来窥视多次唐狸的小妖还在庆幸这次自己爪子只伤了三指,看来那个小鬼修为弱了,下次修为高一点就找人来弄死他,吃掉的话,大补啊! 想着到时候他修为高了,做个山主,迎娶几个娇媚狐娘,买来几个小侍女好生伺候自己,想到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赶紧用还好的那只手擦了擦哈喇子。 “嘭”的一声,这只黄鼠狼小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两眼泛白两只后蹄不断抽搐,其身后站着的正是握着板砖的唐狸,看着倒地抽搐不已的小妖,唐狸轻轻吹了吹板砖上的灰尘,说是板砖,其实是唐狸拿刀削出来的一块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块,刚做出来的,果然一敲一个准。 唐狸轻轻点了点头,“嗯,这次改用大理石块注入仙元还真是一敲一个准,贼疼。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小啾。” “啾!” 之前用的那一块,上次下黑手过于用力给敲碎了。 ———— 混森森林深处,有一晶莹剔透的湖泊名曰中月湖,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无凶兽低吠烦扰,不见人迹踏足,微风吹拂涟漪层层,湖旁林木耸立,翠绿青葱,宛若人间仙境,只是少有人知,知了,更少言语。 原因很简单,这是那位大人领地。 未踏入,则其不出。 踏入,则死。 传闻那位大人明眸皓齿,有倾国倾城之姿,总有道听途说的钦慕之徒想要一睹容颜,结果进去了,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只是祖师堂的长命灯早就碎裂。 兴师问罪者有,只是来了混森,还未到中月湖,便销声匿迹了。 混森之大,占据储兀州半壁江山,其中波诡云谲,难以述清。 久而久之,此处便无人再来。 今日却迎来了一位,站在禁地边界之处的红衣少年郎。 身着一袭红衣,头顶用白玉簪子束起长发,衣冠楚楚,若不是那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四处乱瞟,一看就不像什么好货的贱样,真对得上仪表堂堂英俊才子八个大字。 当然,还因为其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落血迹的短刀,才显得其不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少年郎仔细打量一番,两手放置后背来回踱步,口中叹息不已,一想到是白打工,他就想满地打滚撒泼一番,好教那位姐姐知道自己多么苦命,分出半颗给自己也好嘛。 罢了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让让女的怎么不行嘛?况且还是让自己打不过的女子,这是很行的好不好? 这叫,叫啥来着? 好男不跟女斗? 好狗不挡道? 去去去,想啥来着咧,李逍遥呸呸呸吐了吐口水,仔细看好地方,把刀插在地上,揉了揉屁股扶了扶老腰装作一脸辛劳的样子朝林子里面大喊:“嘿!神仙姐姐,我是逍遥啊,我来拜山头啦……山头啦……头啦…..头啦……啦……” 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句话在林子里余音不绝。 李逍遥接着喊道:“姐姐,姐姐,小仙一时不备,失手砍了您周围的两头觊觎您美貌大妖,害怕遭受报复特意来向您寻个安慰呀。” 说罢便绘声绘色,义正言辞的用满腔正义的口吻来诉说那两头大妖是如何凑在一起背地里协商,想要用如何如何狠毒之手法,再想要用如何如何残忍的手法来对待禁地中的那位,让对姐姐充满仰慕之心的自己听得尤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拐弯抹角的诉说自己是如何义正言辞呵斥那两个大妖之卑鄙行事,那二者被自己说得那是恼羞成怒欲要除自己而后快,再到自己是如何巧妙周旋,费劲心思与气力才弄死那两头天理不容之妖,以及自己那迫不及待扣出妖丹献给姐姐的小小心思。 说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要是不知道是李逍遥故意拿宝物显摆引来两头大妖觊觎与抢夺,然后被李逍遥砍死的事,正在湖里泡澡的胡绮黎恐怕还真有点信了。 胡绮黎樱桃小嘴微张,听得怔怔出神,随即“咯咯”捂嘴娇笑一番,有趣的小家伙,轮回?亦或者是道友?不论是什么身份,就看他手中那把刀,就当得起自己回应下。 随即胡绮黎轻声回应道:“姐姐如今在湖中泡澡哩,要不弟弟送进来给姐姐?说不定姐姐一个看对眼……嘻嘻……” 只说那娇柔嗓音空灵酥软入骨,余音绕梁,怕是寻常人听了便要乱了方寸,李逍遥却是一脸义正言辞道:“姐姐过于惊艳,逍遥不敢造次,倘若姐姐喜欢泡澡,下次逍遥定在逍遥居住地挖山千尺深潭静候姐姐光临,以示逍遥对姐姐爱之深、念之切!” 李逍遥心中暗暗翻个白眼,打不过进去挨揍的事,他可是不会去做的。 四周响起“嘻嘻嘻”的笑声,一股柔和的风轻轻拂过李逍遥的脸颊,还轻轻的捏了捏,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李逍遥怀中的两颗妖丹,湖中泡澡的胡绮黎把玩了会妖丹、揉了揉指尖,心想那小家伙手感还真不错不错。 随即便把那两颗妖丹丢入嘴中,银牙轻咬像嚼糖豆一般,嘎吱脆响!只可惜人间美景,无人可赏。 “行了,玩去。”对于这个能在混森中做到来历不明的家伙,胡绮黎心想大概自己要这一尾要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了。刚想再说几句话套套话,发现那个红衣少年郎咻的一声,跑得不见人影去了。 胡绮黎娇笑一声,真是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家伙! ———— 唐狸与小啾蹲在树上,看向下面那位中年模样的大叔,穿着灰扑扑的袍子,袖口洗得有些泛白,胡子拉渣满脸沧桑。 唐狸疑惑看到小啾,“你确定是这个人,这能有啥吃的,看着模样该不会是想不开了的吧?” “啾”小啾有些羞涩低下头,偶尔也会判断错误的嘛。 “算了,活着不易,我去劝劝那个老哥吧。”看着人畜无害的那位大叔,满是哀伤的样子,唐狸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十年,泛起同病相怜之感。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再想起我。 示意小啾躲藏好来,看情况不对就跑路或者下黑手,唐狸便从树上跳下来,激起些许尘土。装作高冷模样:“再进去,你会死,回家去,这不是你寻死之地。” 洪姜都没有转头看一眼唐狸,解下酒壶饮了一口酒,“家?是住的地方?还是有人等着的地方?” 随即摇了摇头,再解下行囊,里面是一把黝黑深邃的铁锤,“可惜这些我都没有了,死又何惧?” 唐狸见到这陌生老者拿出铁锤之际心中一凉,自己怎么忽然就大意了,好像被那个老者带入那种哀愁里面!大吼一声:“去死吧!” 然后便向远处疾驰而去,树上的小啾也闻声远遁,至少唐狸教她的他说“去死吧”就死命逃跑,他喊“跑”就可以下黑手这点小啾还是记得住的。 洪姜看着朝两个方向疾驰的身影,摘下酒壶喝了口酒,抑制住内心激动,淡漠说道:“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小友何必跑得那么快呢?” 锤子自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玄妙的黑色波纹飞速扩散,之后才是发出一声低沉的“铛”。 唐狸和小啾自听到那声“铛”之际,飞向远处的二人便保持前冲之势无法动弹,然后以比逃跑更快的速度被倒拉而回,直至两人撞在锤子上,发出嘭的一声。 洪姜没有去看那两个小鬼修,抬头向森林中央抱了抱拳,“废人洪姜,来此铸剑三把,叨扰仙子一段时间,还望仙子见谅。” 一段木块自中央处激射而来,带着毁灭气息,唐狸看得眼都大了,这要是射在他身上,再有九条命也不够看啊! 却见洪姜伸手虚握,闷哼一声,硬生生退一步,接住了这块木块,低头看着木块上头古朴的文字,洪姜笑了笑,自己运气还挺好的,仙子看来是缺了个木匠了。冲着林子里行了一礼,“谢过仙子。” 说罢瞟了一眼锤子旁二人,“我缺打杂的,相逢就是缘,你们没意见吧?不服?打死!” 唐狸叹了口气拉上唯唯诺诺小啾道:“大爷你是我亲大爷,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半步!” “啾!”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章 书月照起莹莹人间 唐狸郁闷的朝着河里扔石头,看着水花一朵朵飘起来也觉得没甚意思,小啾善解人意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抓抓小石块递给唐狸,学着唐狸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如蚊虫嗡鸣般细微不可闻。 唐狸斜着眼瞄了瞄小啾,“小啾你说那个拿锤子的说我俩不是鬼,叫啥英灵之类的东西?唉,非要抓我们两个来做苦力,烦得很。” “啾!” “我想回家。” “啾啾?” “额,我家啊,一座小屋、一张桌子一张床、两三酒壶四五书香、酒醒也有小孩叫我先生,料想那应该算这些年头我的家吧。或许是还有某些人想见吧。”唐狸念及于此,心中默然,不知那个七年未见见面却别离的唐韵儿,如今怎么样了。 当时唐狸自混森醒来之时,心口插着一把短刀,拔出来却不见丝血,连疼痛都没有。慷慨激昂赴死,可再次醒来却是那么难过,人性或许就这样复杂。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距离自己的家乡,究竟有多远、有多难回去。 自己身上,应该也藏着一个秘密吧?心事太多,忧愁难散。唐狸使劲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太多,思哀心竭则五感消散。 揉了揉小啾脑袋,转身便提起一桶水扛向林中走去,还得淘米洗菜照顾这一大一小,既来之则安之的唐狸也没啥感觉,反正自己从小都是照顾人的那一方,示意小啾别玩太久,便一个人先回去了。 小啾见四下无人,迅速从另外一只口袋抓出一大把石块塞入嘴中,嚼了嚼朝着河里一番“突突突”,顿时河水四溅如天女散花,水珠四射,不一会儿便有几条大鱼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小啾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了一条她俯下身之后手够得到的鱼,嬉笑地追了回去。 过了会没被抓走的大鱼又翻了个身,生龙活虎地在河水中遨游了起来。 好家伙原来只是被打晕飘了起来。 用小啾的话来说,只不过是活鱼才是最鲜的罢了。 熟悉的小木屋外,小啾和洪姜坐在木桌旁大眼瞪小眼,小啾瞟了一眼洪姜再看向在锅炉旁熟练地剔鳞,拍姜,洒葱,忙忙碌碌的唐狸,随即充满挑衅看向洪姜。 洪姜面不改色的摸了摸下巴,“大丈夫行走四方,不会做饭也情有可原。” “呵。” “老夫又不会亏待你们两个小鬼头,我炼器时候可以帮你们砥砺魂魄,也不失一种修行,给老夫打打杂别的小鬼求都求不来。”洪姜抚须道。 洪姜看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知晓小啾没相信自己说的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早已销声匿迹数十年,“神匠”之名或许早就无人知晓。 “啾啾”小啾不满地吐槽吐槽,双手环胸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自从那天和唐狸被老头一锤子抓住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两人早已明白眼前老头虽说修为是二人不知道的高,脾气却和平常人一样不高不低刚刚好,所以小啾才敢肆无忌惮。 只不过小啾所不知道的是,在小啾偏头过去时候,洪姜看向小啾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宠溺。 唐狸把姜、鱼、山里挖到的野生大菇等丢进锅炉中,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锅盖,咬着根草根,“这当了鬼居然不怕烫,奇了怪了,还挺好的。” 洪姜应道:“小子,英灵魂魄是能够慢慢修行的,你要是让大爷我高兴了说不定传你两手道法,到时候可就是海阔天空、美女成群的神仙日子啦。说不定到最后会和个平常人一样,别的不说,至少我当年见过一个英灵修道有成建立一个宗门的。” 只不过那位英灵执念太深,渡不过业火问心劫灰飞烟灭这些后话洪姜没说,修行路上,有情无情多情,都难以跨过。 虽说如此,但是洪姜每次途径山河州,都会带上一壶好酒去祭奠那一对夫妇,用情至深之人,当得起他姜家一壶酒。 “得,您说海阔天空我信,至于美女成群?”唐狸瞟了一眼洪姜,一切不言而喻。 洪姜涨红了脸摇头道:“你小子绝对是嘴巴太毒遭了天谴才嗝屁的。” 唐狸懒得计较,边熬汤边假意应和道:“前辈道法通天,赶紧显摆两手教教我。” “嘿你小子想学,我还不乐意教了呢!”洪姜气笑道。 直到小啾狠狠瞪了一眼洪姜,示意他那么大声干嘛洪姜才唯唯诺诺的待在一旁。 唐狸捧着锅炉到桌子附近,小啾勤快的捧起了碗来到跟前,唐狸盛了一碗汤递给小啾再看了一眼小啾,小啾这才不情不愿地翻了翻白眼递到洪姜面前,随即才捧起自己的碗等唐狸帮盛好汤捞出鱼肉放到她的碗,清香甘冽甜美腻人,小啾情不自禁地咧开嘴一笑。 姜洪喝了一口乳白色的鱼汤,扎巴扎巴嘴巴点了点头,还是认可唐狸的厨艺的,“小子,以后想做点什么?” 唐狸猛地灌完一碗汤,抹了抹嘴巴,“还能干点什么?连命都没有了,混日子呗,能过一天算一天。” “我记得几年前……”洪姜端起汤吹开葱花,边喝边试探的问道。 唐狸点了点头,弯下腰给自己盛了一份鱼汤,显得毫不在意笑道:“总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想要去守护,而我,恰好赌赢了。” 三年前那场大战,她唐韵儿活,便是眼前这个毫不在意生死的年轻人人生最大的豪赌,他只不过运气好,侥幸赌赢,若是洛神引自己无法施展,那唐狸该有多遗憾。 喝着汤的洪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再言语。 比自己生死更重要的东西吗?那看来,九儿应该能够托付给他吧。 —————— 睚眦必报,爷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李逍遥在混森森林西侧入口处扭了扭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和自己脚边碎裂成好几块的板砖,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杰作的,那么多年过去自己下黑手的功夫还是不减当年啊,哈哈哈。 拿出酒壶来慢慢饮酒,发出惬意的长叹,不由得道出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人生真是如此寂寥呀,唉,遥想当年红袖添香、佳人在怀,还有几个人记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咧,红颜易老,我名难颂。 想罢李逍遥摇了摇头,一边唉声叹气一边飞速的从地上躺着那几个被他一板砖拍晕的人身上来回摸索,不一会儿便从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身上摸索出一张用来传讯的符咒。 李逍遥左手掏了掏,顺便抓了抓痒,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黑布系在脸上,然后清了清嗓子,掐碎符咒:“咳咳,重牙宗,这不是玩笑,老子再说一遍这不是玩笑,你们宗门的人被老子绑架了,要想把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弟子赎回去,一人一颗小金钱!五天后来到混森西边交钱。” 看到符咒一股脑的消散之后,李逍遥把地上几人拖到了一起,也懒得绑了毕竟都是修道之人一根绳还是不够看的,便坐在那几个重牙宗的人的身边。想着若是这几个人醒了就再拍一板砖,反正修道之人也没那么容易死。 谁让你们重牙宗惹到老子了呢,李逍遥扯下面巾从袖子里抓出一把草根放进嘴里边咀嚼边嘟囔道。 随即他抬起头,看到大树之上端坐的胡绮黎,胡绮黎似乎还在惊讶李逍遥那么快就发现她了,二人就那么四目相望。 还是李逍遥脸皮更厚一点,率先发话道:“姐姐你真好看!” “臭弟弟尽会调戏姐姐。”胡绮黎掩嘴娇笑,一颦一笑之间宛若神人,连博览群芳的李逍遥都不禁多看几眼。 毕竟美的事物,多去欣赏也不为过,况且李逍遥还得借助下这位的力量去办一些事,交恶不得。 在二人不甘示弱眼神来回交流之际,一声低吟打破这份完美的情境,那位重牙宗中年男子缓缓醒了过来。 看到了坐在地上冲着他憨笑的李逍遥怒不可歇,“我乃是重牙宗气盛境供奉宋滑,你好大的胆……” 嘭的一声,这名中年男子又应声倒下了,李逍遥摇了摇头,还气盛境,老子将点点修为灌入的一板砖都扛不住,纸糊的第七境。 至于为何给这供奉也看看自己的脸,他自有打算。这个打森林里,这张脸可是还能出现在别的地方。 至于树上那位姐姐,如果这个什么滑的供奉真看得到,估计会吓得魂飞魄散吧,昔年的万妖共祖,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胡绮黎饶有兴趣地冲着李逍遥一握,李逍遥便像被提小鸡一样给她提在手上,李逍遥也不去反抗,反而闭着双眼摊开双手大声呼喊道:“啊,这一天就要来了嘛?啊,姐姐你轻点!” 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上一边嘶吼还一边主动扯了扯他自己衣服,脸上满是享受神色样子嘴里却是不情愿的样子在鬼扯的李逍遥,胡绮黎气笑放下李逍遥,“你这小鬼头,太嫩了不是姐姐的菜哦。” 李逍遥一脸失落道:“今年姐姐年方十八,弟弟十七,姐姐等弟弟一年,明年弟弟十八了就和姐姐你一样啦。” 说罢李逍遥右手放在心口上,缓缓朝胡绮黎方向伸出手去,“姐姐等我一年就好。” “嘻嘻臭弟弟好算计。” “嘿嘿嘿是姐姐好生美丽!” “弟弟该不会就是让姐姐来这里看你下黑手的吧?”胡绮黎笑着眯了眯眼睛问道,杀机隐现。算计到了她会因为无聊偷偷跑来看看,还在自己发现他发现了自己之际果断望向自己,最为重要是其修为虽说如今不高自己却总有一丝丝的危机感,料想这个叫李逍遥的小子理应不属于这片时代吧。 危险算计自己之人,可杀。 李逍遥拔了根草含在嘴里,双手抱头向身后地上躺去,“姐姐不是在混森之中看到了另外一个我嘛,我有一场好戏。” 说罢李逍遥痞里痞气的笑问道:“你看不看?” 胡绮黎神色玩味举了举右手食指,冲着李逍遥轻轻一点,霎时间李逍遥面前一个巨大的指影铺天盖地而来,一瞬间锁死所有空间,带着毁灭降临而来。 李逍遥淡淡的骂了一声娘,鲤鱼打挺右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前头宽扁中部细小的短刀,狠狠一劈。 随即一道身影便向后飞去,沿途撞断几根七八人合抱的大树,一阵灰尘中李逍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除了衣服破烂龇牙咧嘴之外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年头打不过人家就是烦。 待到灰尘渐渐消散,早已经没有了胡绮黎那道靓丽的身影,不过胡绮黎咯咯咯笑声回荡在李逍遥耳旁,“嘻嘻嘻臭弟弟还算有点本事,这场戏姐姐看就是了。” 李逍遥默默算计刚刚胡绮黎那一指,低头叹气道:“怪不得我那么奇怪都敢招惹,原来这已经是最后一尾了吗?” 可怜之人,他李逍遥自会怜香惜玉。 —————— 留州,将临中秋,云集镇上的家家户户都在采购面粉,做那比天上月还圆的饼,一份软馅,几千相思。 穿着朴素衣服的唐韵儿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家门,只可惜今年佳节之际无人在门内等候。 腰间别着一把还布满着裂痕的洛神剑,原本就冰肌玉骨如今更是因为几年前的重伤导致脸上不健康的苍白。 看着院子里散落的几个空酒瓶,这是她在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再踏入这个家,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都十多年了,我以为为了你抢到再生石,就可以天天回家看你了,结果唐狸你又骗了我。 当年让洛神剑于我,三年前让生于我。 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大骗子! 唐韵儿面无表情,虽然很难过,可是一想到连难过都没人给她依靠了,又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可心底多空,无人知晓。 默默把院子中空酒瓶收拾好,还好当初是以自己名义拿下的院子,无人居住也没被人占有。 来到了卧室,看着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当年的洛神幻化自己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这一件事吧,唐韵儿心想着。 随即双手缓缓扯开毯子,一床手抄的书便映入唐韵儿眼帘。 那些年,那个叫唐狸的少年,其实很是高傲的,唐韵儿拍了拍书面灰尘,这个小秘密,是属于她的。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的不甘心,他以为他挑灯夜读无人知晓,他以为他用尽手段得到的书籍后面不曾有她的影子,他以为他装作一个没了心的人她便不在意他了。 可他怎么知晓,房内的他读书写字,房檐之上的她就那样就着夜色,静静陪了他一整夜,第二天再悄然离开。 比我要差上一丝丝的少年呀,你那一剑,可真厉害。 唐韵儿就这样坐凳子上翻看唐狸当年看过的书,仿佛那个少年,就在面前。 一本书旁有一手好看的小楷写到书评;“君不问己恨,唯饮酒逊月色半分白。” 当年的唐狸,便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饮酒一边写下这句话的吧。神色是落寞几分亦或者是醉意更多呢? 唐韵儿不知道。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他事矣。”一词后又有评语:“我见天下之诚,千百载矣。” 唐韵儿再拿起一本书生意气的情爱缠绵的小说,只在那才子佳人月色相遇那一页,留下唐狸当年草草写过的几个字:“月满桂梢,低影现之人。” 各种奇闻怪谈,山水志怪,圣贤书籍,都或多或少的留下着笔记以及些许属于唐狸的感悟,那几年里,外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嗜赌成性的唐狸,其实是书酒作伴。 不知不觉已经月满柳梢了,院子外万家灯火缭绕,院子内皎洁月色照耀下只余一个很是难过却拼命忍住不掉眼泪的唐韵儿抱着那些些似乎残余着唐狸气味的书籍。 唐韵儿抽了抽鼻子,冲着抱着的书籍喃喃道:“你知道的,我是很爱哭的。” “哼,我先攒着,等我找到你,再哭给你看!” 抬头望月,唐狸呀,你是否也看到这一轮明月了呢? 以凡御剑这种事不可能的事你都做出来了,所以,你一定活着的对吧! 嗯,你一定活着的!唐韵儿下意识点点了点头,眼神又坚定了许多。 忽然唐韵儿又有点想哭,臭唐狸你可千万别真的死了啊! —————— 褚兀州混森。 坐在院子外的唐狸有些神色落寞,看月明星稀,皎月当空,不由道:“书月照尽莹莹人间。” 而在混森西侧在树枝上抱着大树熟睡着的李逍遥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梦中呢喃道:“君子不器郎朗风月.” 细细呢喃随风悄悄融化在那皎白月色里。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章 恰逢今夜大雨滂沱 过了中秋,秋意渐浓,重牙宗有些焦头烂额,先是几年前的那场联合压制再生石消息被另一上宗责问,不过都是一群老狐狸油腔滑调,到头来不过是吐出几分薄利就平息这场事件,倒也不见得伤筋动骨。 再就是重牙宗宗门内的派系斗争愈发严重,上一次真传弟子菜岩负伤而归,伤及剑心又引发一系列暗流涌动。 毕竟褚兀州,一半地域划入混森之中,尚无宗门敢于建立于混森之中,而现今仅存上宗就只有两宗,而成为上宗的最低要求,就是宗门之内出现过尊者,且有尊者底蕴的宗门才能称得上上宗,而象征着一州最高修为的尊者,滔滔历史长河之中,又真的出现过几位? 七州地域广袤,大多数生灵终其一生也难以前往不同的大州,且不说四大海中波涛汹涌暗藏杀机,不同的大洲诸多风俗习惯迥异也蕴藏着许多杀机,不同州的人成尊之道也大为不同。 在此州得之生,在它州则视为必死也并无不可能。 据说很久之前褚兀州是有存在三上宗的,却不知为何有一上宗销声匿迹,老一辈人却是谈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再来说前几日派进混森的管事居然被人打晕,敲诈,这种事情在重牙宗立宗后千百年以来还是头一遭,弄得内门管事还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重牙宗居然被人敲诈?重牙宗居然有人敢敲诈?是重牙宗人老了,还是重牙宗人扛不动刀了?这让人贻笑大方的事,居然还是真的! 而又碰上了与自家有着香火情的中狂州姜家来人,请求重牙宗协同本家之人前往混森采取矿物。 事情好像商量好的一股脑的来,使得今日祖师堂上负责汇报的管事白玉怔不得不不断加快语速,趁宗主祁真打哈欠犯困之前一股脑说完这些需要他处理的事。 毕竟宗主祁真祖师堂议事打瞌睡,早就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而宗主缘何为祁真,唯道术高矣。 白玉怔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中狂州姜家,不谈其香火情,光是那个炼器世家的名头,便值得我们重牙宗好好相交,一个炼器世家,有其香火情的宗派不知遍及几州。据传当年中狂州有一宗门名叫墨思宗,惹怒了姜家,一位拿着漆黑小锤的年轻人,单人持锤锤至该宗祖师堂门口。而墨思宗却没有赶尽杀绝,实属匪夷所思。后更有持有三把仙剑的年轻人代表姜家问剑墨思宗三天,压得墨思宗年轻一代剑修抬不起头。鼎盛之际的姜家,未有上宗之名,确有上宗之实矣。” 不过这都不是眼前的事,能与姜家再进一步关系,那是重牙宗不同派系的人争夺下一任宗主的有利把柄,因此今日的重牙宗祖师堂,两旁议事之人争得是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宗主祁真撑着手斜靠椅子上,看着两方人马争论不休,默默运起神通把耳朵堵住,开始缓缓打盹。 而堂中之人仿佛没有见到这一幕,喋喋不休继续争论着,口吐芬芳,就差把对方长辈依次问候一遍了。 祁真之后,今重牙宗再无另一祁真。青黄不接,那些老一辈眼见修为无望,便想投注下一辈之人以寻求安享晚年,可在祁真眼里,还真没有几个年轻人修为心性可让其多看几眼,所以愁呀,一犯愁就打瞌睡。 估摸着姜家之人差不多要到了,祁真睁开眼睛淡淡说一句:“那就让菜岩去一趟吧。” 堂中寂静无声,还有人想要去争论几句,祁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鸦雀无声。 你们有意见,可以说。 反正我又不听。 于是便有了菜岩站在重牙宗宗门口等着姜家之人这一幕。 姜家来信之中已说明了事态紧急就不入宗门叙旧,菜岩也乐得清静一些。 这几年他的处境着实不好,那个人拿的是洛神剑吗?为何仙剑在他的手里那么让人心悸? 还好那个说出“请诸君赴死”的年轻人死了,在重伤后干净利落解体而亡,一个凡人,居然能够驾驭仙剑,还有着与自己以伤换伤的能力,是不是自己其实很弱呢?还是那把仙剑太过于逆天? 看来自己修为够高了是时候去一趟东唐月州看看那块百仙剑碑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够看得到多少把剑名。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东唐月州稷下学宫宫门旁矗立着一块混沌环绕的百仙剑谱,记载着人世间排名前百的仙剑之名,百仙剑名并不是一成不变,随着仙剑与其主人征战埋骨他乡、剑断灵消,亦或者是有着更为厉害的铸剑师铸造出仙剑跻身百剑仙谱,千百年来,剑谱上只会出现百把剑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瞧见百仙剑之真名,若非天赋异禀,则需修为越高方看得越前面的仙剑排名。 对于稷下学宫的人来说,有教无类,有缘来之,皆可观之。 对于那些宗内斗争菜岩早已站在其中一派上,但是资源倾斜却越来越少,料想是祖师堂里那几位对自己还是不满意的吧,所以他很好奇这个许多人争破头想得到的差事,为何会落到自己身上。 宗主想法,自己还摸索不出。菜岩抱着剑就站在宗门前,面无表情。 而据说那个绑架宗门管事索取赎金的事,另一派系的老家伙费劲口舌,让了那个姓鱼的娘们去了,两方暗中博弈又开始了?菜岩笑了笑,还挺无聊的。 虽说无聊,不过自己依旧不想输罢了。 从中狂州来的渡船于重牙宗渡口缓缓悬停,船上乘客陆陆续续离开,其中便有三人径直朝重牙宗山门走去,为首者腰别白玉,气宇轩昂却眉头紧皱,是一位显得心事重重略有威严的中年男子。 身后二人皆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紧随其后,一人哪怕身着黑衣也难掩其身材曼妙,另一人步伐精湛落地无声,料想必然是武学宗师级别之人物。 三人来到重牙宗宗门口,为首之人冲菜岩抱了抱拳:“姜家姜曾浪。” “重牙宗菜岩。”菜岩还礼道。 双方寒暄一番。 菜岩抬头看了看天色,疑惑道:“看这几天气象,可能会大雨磅礴,几位仙师不先来寒门小憩会?” 姜曾浪摇了摇头,“事态紧急,倘若小友不介意我们这就出发吧。” 菜岩也不多话,点了点头:“全力御剑大概两个时辰便可。” 说罢便率先御剑腾空而去,姜曾浪身后女子低声道了句:“主子?用不用神行舟?” 姜曾浪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事,带领二人紧跟菜岩身后,他此次来,是接到父亲密令行事,不想过于招摇。 密令曰:“剑灵现世,速取。” —————— 李逍遥把绑架来的那几个人拖到一个草木茂盛的树林里,期间那个管事又醒来几次,李逍遥看着那个管事头上越来越大个的包,叹息不已。 这糟老头子,少醒几次不就不遭罪了嘛,总在挑战自己的善意,万一自己不耐烦一巴掌拍死他那不是白死嘛。 掏出随身带的那把短刀,虽说长得像个匕首样,但是李逍遥就是叫它错刀,毕竟,错刀这个名字,当年可是如雷贯耳,可止婴儿夜哭的存在。只是名是这个名,不知刀是否是那把刀。 扭扭捏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圈,李逍遥望着圈中横七竖八的人道:“冤有头债有主,小爷我不屑于收拾你们几个弱鸡,你们生死就看天呗,看看你们宗门救助来得快还是有破我刀气的大妖来得快。” 随即便前去中月湖,觉得此番有些不妥,李逍遥换了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在距离湖还很远的地方,便一脸陶醉的道;“神仙姐姐,都说闻香识女人,啊!姐姐你太美了,我都醉了。” “嘻嘻,是真的嘛?”一抹淡淡的哈气吹在李逍遥耳旁,香沁人心。 李逍遥只觉肩膀一沉,胡绮黎在他没反应过来便跳到他的背上了,正在调皮的冲着他耳朵哈气。 好一个古灵精怪,李逍遥心里笑骂一句,随即双手环起胡绮黎的腿,调整了下姿势,道:“那当然,姐姐一笑倾国,天下拜倒于姐姐石榴裙低。他日弟弟受奸人迫害,必是今朝与姐姐相处招惹的祸端。” 胡绮黎咯咯咯的掩嘴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李逍遥脑袋,“小鬼头。” 李逍遥背着胡绮黎走着,顿做一脸严肃道:“姐姐,在我家乡,女子点了男子的头,那可是要拜堂成亲的哦。既然你在我背上,那要入乡随俗哦。” 胡绮黎笑了笑,俯下身子,又轻轻哈了一口气,“弟弟,你说,你这难道不像在背媳妇嘛?” 吹得李逍遥痒痒的,不知是耳朵痒痒,还是心痒痒,亦或者两者都有。 李逍遥也不闲着,当年就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那姐姐都如此说了,要不就出去之后先去拜堂成亲,或者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小生也会勉为其难的答应姐姐的。” “臭弟弟总是来吃姐姐豆腐。”胡绮黎一把拍过李逍遥那双在自己腿上不安分在手。 “姐姐这话可就不对啦,弟弟从没有拒绝过姐姐来吃我的豆腐哦,姐姐都不下手弟弟只是想教教你嘛哈哈。” “哈哈讨打。” “哎呀姐姐好手法,打在我心底了。” 二人边说边走出混森,倘若不是附近大妖们都瑟瑟发抖的跪倒在自家洞府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仿佛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还真觉得二人就是打情骂俏的小两口在森林中散步一样。 混森黑暗究极之地,硕大眸子一开一合,低声哀鸣,引发诸多凶兽不断悲鸣,似乎在祭奠什么一番,诸多恐怖大物,而待到这些恐怖存在进食之际,混森百年一次兽潮即将来临! 极之数,王座这次选得对吗? 李逍遥背着胡绮黎,倒也不怎么累,毕竟按照他如今的境界,扛山都无所谓,况且是背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不归不归,天地远游,这副身体只能承受的到第十境不归境也勉强够用了的。 虽说对李逍遥来说境界有点低。 “姐姐。” “嗯?” “我们互相帮彼此三件事好不?” “嘻嘻,帮完我的事就嫁给你好不好咧?” “哈哈哈,姐姐一言既出,好多匹大妖都难追,一言为定咯!”李逍遥笑着应和。 相逢几面,便胆敢结伴而行,不是有恃无恐,便是唯利是图。 人生如棋,与天博弈,李逍遥向来输棋半子。 混森中月湖,倘若李逍遥在,便能够一眼认出,泡在湖中嬉戏玩水的曼妙女子和胡绮黎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她便是胡绮黎,只不过比起那个在李逍遥背上娇笑的女子,湖中女子眉宇间多了一丝惆怅一丝娇弱,让人心生怜爱。 而在那深不可测的宽阔湖里,九条雪白硕大的狐尾在缓缓摆动,而其中一条狐尾上有着一道猩红见骨的伤口,一湖底的再生石,不断散发出光芒,再被那道伤口吸收进去。湖中女子面颊在不断裂开,愈合,她却毫不在意,抬头,一泓秀水,望穿三秋。 霎时间混森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她眸子转变成毫无生机的灰白之色,淡然一笑,不话凄凉! 混森诸大恐怖皆醒! 曾有混森碑文记载:“九尾,帝尊,妖宗之主,欲霸,崩,葬。恐乱,囚天地。” 李逍遥背着胡绮黎行走于山间之中,回想起当年听到的传闻,那位万妖之尊受骗为情所困赌局输了,她便发誓此生不再踏足人间半步。 若不是那些意外发生,当年的自己说不定还真会来此瞻仰道友风采。 不过今日一见,想来也不算晚。 李逍遥笑了笑,目标,出混森! _______ 轰鸣雷声不绝于耳,小啾有些害怕的蹦到了唐狸身边,伸出小手揪了揪唐狸衣袖,唐狸面带笑意的揉了揉小啾脑袋。 “啾!” “行啦行啦你长不高是怪你挑食,不是怪我揉你脑袋的好不?”看着小啾翻了翻白眼,唐狸有些好笑。 唐狸不由得心底叹息一句,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离自己远去,不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连命都丢了的唐狸随性了很多,就随他去吧。 小啾看唐狸眉宇间总有那散不开的愁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只不过看着没有多少罢了。 督见小啾空扁扁的口袋,再看着小啾虽然把瓜子递给自己了,眼神却总离不开她那个小手掌,唐狸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丫头,估计口袋了一颗瓜子都不剩下了吧,这应该还是自己刚遇到她时候带她去下黑手,好不容易从一个带着丫鬟来混森游玩的贵公子手上夺来的吧。 好像是看她那么高兴,自己就把那一抓瓜子都给了她了,至于那个贵公子,拿人手短,唐狸好心就把那一对鸳鸯丢出了混森,真不知道是哪家的混账东西,修为薄弱的也敢来混森,给林子深处那些大恐怖塞牙缝都不够。 “我比较懒,不喜欢嗑瓜子,你拿着吧。”唐狸挠了挠小啾头发,示意她在屋子里等着,便出门向着望向雷鸣之处凝神以待的洪姜处。 唐狸也学那洪姜模样,深沉望向远方,然后低沉道:“老头儿,你,也发现了吗?” 洪姜似乎知道唐狸下一句要说什么,除了瞟了一眼唐狸外便再无一话。 果不其然,唐狸的下一句便是:“这天,快要下雨了!” “呵呵。” 唐狸蹲坐地上,摇头叹息,心中叹道“这老头儿一点都不风趣。” “吊儿郎当,爷当年玩过的把戏可比你多了,就你那三脚猫套路,撅个屁股爷都知道是什么味。”洪姜一脸嘲讽道。 唐狸脸色顿时就像踩着屎一样难看,咽了咽口水后道:“老头儿道法高深。” “俱往矣,今夕是何年,更与何人说?”洪姜捋了捋胡渣,回想当年意气风发,如今老咯!看着三人居住的草房,洪姜心头一暖,只要她还好,那就好了。 重重拍了一掌唐狸肩膀,在唐狸还疼得龇牙咧嘴时候洪姜便一闪而逝,“时间刚好合适,我去取点东西,唐小子你们好好待着,照顾好那个小家伙。” 这老头,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唐狸揉了揉肩膀,还真疼。 “阿嚏!”唐狸揉了揉鼻子,这还没下雨呢,咋就着凉了呢? 不是,自己不是个英灵嘛,还会着凉?还真是奇怪,问老头儿自己和小啾到底如何的状态,老头儿故作神秘的回了一句,“时候未到”就不再言语。 “神神叨叨大铁锤。”唐狸吐槽道。 大雨如山洪,来得迅涌又猛烈,噼里啪啦就打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唐狸脸上,愣了愣的唐狸甩了甩滴落在自己脸上豆大儿的雨珠,笑骂一句飞快跑向草屋。 跑到了一半,唐狸猛然止步,任由大雨倾盆淋头而下,右手缓缓从腰间拔刀而出。 大雨磅礴,云雾缭绕,夜色就着夜雨,风萧萧兮,唐狸笑着缓缓转身。 有四个人站在夜雨里注视着唐狸。 为首之人看着手中指引罗盘,再眼神热烈的望向唐狸身后木屋处,找到她了! 其中一人瞪大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善者不来,来着不善。 姜家,姜曾浪,姜百忍,宋玉花。 重牙宗,菜岩。 任凭雨水滴落,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嘴,握紧手中短刀,张嘴大笑:“大雨磅礴,此路不通。”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章 老子允许你动手了吗 一瞬间的愣神之后,菜岩感慨道:“确实出乎我所料。” 唐狸就着雨水缓缓擦拭下刀,银芒闪烁,“我也有个疑惑,刀是你留下的?” 那一场用洛神剑意与菜岩等人的大战,虽说造就奇迹,但是也会有极限所在,那一场生死对决里,还是以唐狸力竭兵解而亡,而唐狸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会以英灵形式再现于世,更离奇的是他的胸口,便插着如今他拿着的这把短刀。 看到菜岩不解的眼神,唐狸拿起短刀随意划了会身前雨水,“感谢解惑。” 唐狸笑得阳光灿烂,“所以,你可以死了。” 菜岩冷哼一声,“大言不惭,当日逼得你兵解身亡,今朝你若想不开,我不介意再送你赴一趟黄泉。” 唐狸盯着菜岩身后那三人,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一直看向他手掌小罗盘,再看向唐狸身后屋子,神色复杂。 看来今天这条路,自己又无路可退了,唐狸叹了叹气,只希望老头儿早点回来了,不然自己,可不一定守得住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从老头儿看向小啾无意透露出来的深沉溺爱眼光里,唐狸早就猜到了许多事,只是老头儿不说,唐狸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眼角余霜早就讲述些许江湖,又何须多问。 知道,但没必要说。 小啾感受到了屋外动静,乖乖把鞋子在门口处放好,走出屋子,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伸出雪白脚丫戏水玩耍,瞪大眼睛看向唐狸所在方向。 殊不知此举在姜家三人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惊讶。 灵气满盈,无言听万物,果不其然,是族长所推测的一模一样——剑灵赤心灵体。 更为重要的是,在混森之中赤心灵体只有可能是那一位的女儿,看来不枉此行了,姜曾浪有些开心,只要抓到那个小女孩,剩下的事情,他早已安排好。 姜子洪,我们等着你来,你拿着的东西该还回来了。 至于那个雨中拦路的年轻人,似乎都不用自己出手。 菜岩早已御剑悬空,冷冷喝道:“滚。” 唐狸伸手抹了抹脸上雨水,狠厉一笑,没有再去答话,奋力向菜岩奔去。 飞剑穿过雨幕而至,大雨滂沱,唐狸脚踩水泊,“啪”的一声早已被大雨埋没,转身,短刀贴于面颊,劈开那把来势汹涌的飞剑,借力后仰。 抽刀断水,风雨萧瑟。 侧仰,左手拍地,溅起一抹水花,避过夹杂雨水而来的剑气。 在菜岩略微诧异的表情中,唐狸携刀狂奔已至,上撩,劈下。 夜雨微凉,刀剑交错,唐狸改为左手执刀,以刀面挡住菜岩凌厉刺来一剑,右拳猛得挥出,击打在菜岩凌空抽射的一脚,嘭,雨花四溅,拳意纷飞。 菜岩伸出右手朝虚空一招,一抹绿芒隐晦出现于唐狸后心,猛得一刺。而唐狸甚至都没有回头一看,整个身子猛得一扭,换右手持刀朝身后猛劈,刀芒准确凌厉打在飞剑之上,铛铛作响。 却只见此时一方不知名法印比起菜岩飞剑更快速度撞向唐狸,就在要撞得唐狸身受重伤之际,雨水凝结了一下,为唐狸争取到了一口气的时间,唐狸以超出人体轨迹的方式硬生生扭了扭腰骨,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却也被方印撞得倒飞出去,在水泊里翻滚,以刀插地才止住劲道。 姜曾浪感受到刚才那一瞬间雨水凝结,看向小啾还在虚握中的手掌,不由感慨道真是大道种子,居然有着短暂操控空间之力。 雨水滴落,唐狸笑了笑,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菜岩扭头看向宋玉花道:“我心有所感,此战于我大道非必为之,还望容我与之一战。” 说罢菜岩身边环绕的绿芒小剑,缓缓调转剑尖,指向刚才出手偷袭唐狸的黑衣女子。上一次蒙尘,此番好不容易有补救的机会,再敢这样,便是他菜岩的大道之敌,她再出手,菜岩便出剑。 宋玉花懒得理会菜岩,抬头看向姜曾浪点了点头后便嘟了嘟嘴收起她的翻天印。 看着唐狸在缓缓调整内息,菜岩也不急着出剑,“我好像记得,你叫唐狸是吧?确实出我所料。” 唐狸从地上拔出刀,在手上来回旋转,伸展了会腰,说出战斗之后的第一句话:“你的剑,太慢!” 李逍遥与胡绮黎端坐在远方一棵高耸古木之上,二人都闭上六识去感这场好戏,修为太高之人对于窥探过于灵敏,喜欢看戏的二人只能此番行事了。 胡绮黎睁开了眼,轻咬食指,饶有兴趣的望向李逍遥,“一模一样,你是他儿子?” “不,我是他祖宗!” ——————— 十三年前,唐狸以一介凡人送唐韵儿上山修道。 云集镇下,他梦见千里雪国,大雪飘荡。 第一夜,万籁俱寂,他矗立赏雪。 第二夜,依旧大雪冰封,他堆了个雪人,看模样有点像唐韵儿。 第三夜,万里雪飘,他嚼了一晚上不同地区的雪。 第四夜,他有些烦躁,想着既然是梦,醒过来就好,他从雪崖上跳下,还真是梦!死不了,也没醒。 第五夜…… ……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夜,但凡唐狸入睡,便见到这一方天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唯有风雪呼啸,唐狸只要入睡多久,便是在这片天地中与雪作伴多久。 一个人在茫茫无际雪国之中,可以无聊到什么地步? 唐狸雕刻出一座座雪雕,座座皆长着她的样子,可第二天再入梦中一切又回到原点。 唐狸把一本本流传于世的圣贤书倒背入流,又以单双行分开背诵,背完了儒家圣贤书籍,唐狸又把道家,佛家书籍背了一遍遍,后无聊到把小说家的小说也倒背了一遍。 看着那些情情爱爱,总是错过,唐狸应是背得腻歪得不行,便以手做笔以雪地做纸自己开始写,他不写儿女情长,他想去写一写那座不是他凡人能够靠近的江湖,他想写写那些上天入海的仙人们,是如何纵情逍遥。 再后来,唐狸挖了个洞,想看看大雪之下有什么。 再后来,唐狸从地里挖出一堆“书”,其中便有教导唐狸学会“洛神引”的书,而地下究竟有多少藏书,唐狸不知道,哪怕那个挖开地面的洞入梦皆没有复原,他也没有看完里面的书。 或许,这片雪地有多大,便埋葬着多少本“书”。 更后来,唐狸喝了酒,伶仃大醉,得以安然大睡,终不是日夜清醒,否则迁转愁肠,无处安放。 云集镇多了个酒鬼。 但酒鬼醒着之时,唯好梦中读书。 三年前,唐狸为救唐韵儿最终兵解而亡,醒后一把刀插在胸口,不深,却疼。 自那以后唐狸再也没有梦见那漫天大雪。 但见一轮红日,一轮红月,双骄立于天空,一面湖,便是唐狸成了英灵以后所见的梦境。 至于湖有多宽敞,唐狸不知道,因为从第一天梦到这番梦境之时,便有一抹看不清面容的红色身影,对唐狸出拳。 第一晚,唐狸只见到了一个拳头迎面而来,连避开都做不到,只觉鼻子一疼,便被吓醒。再入睡,又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拳头,又醒,再睡,再醒。 直至唐狸愤怒吼道还让不让人睡了,红色身影停顿了一下,一脚把唐狸踹到湖里,这次终于没被吓醒,湖水还有缓解疼痛和愈合伤口之用。 不过随即唐狸就后悔了,他被那个红色身影拎了起来,又打了一顿。 打完丢胡,泡好抓起来毒打一顿,胆敢不还手,那个红色身影便只做一件事,狠狠抬起脚猛踩唐狸脑袋。 直至有一次,唐狸是真的被打得意念崩塌,全然不反抗,哪怕被踩得头颅血肉模糊,鲜血四溅,整个脑袋都陷到地里去,也不再去反抗一丝一毫。 兴许是打得累了,又或者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红影停了下来,唐狸肉眼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缝隙,看见了他的眼睛,满目猩红,孤寂、疯狂、悲哀的看着唐狸,一言不发。 唐狸只是督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醒不过来,那就沉沦下去吧。 扑通。 唐狸缓缓下沉,水面上浮起一串串气泡,却不见挣扎。 一切都很安静,没有烦躁,没有喧嚣。 只有缓缓下坠的躯壳,与沉沦的灵魂。 在永无战胜的梦魇之前,在希望,失望,绝望之下。 不如沉沦,太累了,不如长眠,反而好生欢喜,缓缓下坠的唐狸这样想到。 只是四周好安静,好漆黑,时间显得,是那么的漫长。 自己是就要死了吗?那就死了吧。微微睁开眼,湖面波光粼粼,湖里却是冰冷漆黑,这次,那个红影想必是不会救自己了的,因为唐狸在那一双血眸中,瞧见漫山遍野,尽是失望。 默哀大过于心死,自己何时心死的呢?三十余载岁月,料想心死,是在当初得知自己只是一个平庸之人时候吧。 眼皮好沉,耳边回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一声啼哭。 当年捡到韵儿之时,她好像就是那么哭的。 缓缓闭上双眼的唐狸面带微笑,就此坠落下去。 此生遗憾有否?有,但都过去了,无法挽回,那就算了吧。 天地为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可是,自己年少时,好像有问过自己,人生于世,为之几何? 在深渊之中的唐狸,手指动了动,他眼中,出现一个温婉,冲着他腼腆一笑的身影。 少年尤记得,她微微一笑说:“有我在,就是你家。” 唐狸瞪开双眼,咬紧牙关忍受着此刻锥心刺骨剧痛,呛了一大口水,胃备受煎熬,唐狸开始调转方向,想要爬出这深不见底之渊。 死皆无惧,生又何难! 向上拨水,漆黑一片,唯独心口心跳噗通噗通响彻,忍受着强烈的窒息感,唐狸心底明白,倘若在这片湖中死了,他便真的会,再死一次。 可倘若坠落于深渊之中,想要寻求救赎,才会感觉到当初坠落下来的温润天堂有多温和,此番拉扯阻碍撕裂自己便有多狠辣,每向上蹬几步,就有一双无形之手将自己往下拉扯再深几分。 此间沉沦,道不得也。 唐狸瞪大的双眼有些涣散,惊讶的张开了嘴,腹中血水自口与湖水交触。 窒息,窒息!窒息! 遍体生寒,又忽然觉得炽热,冷热交替,嘭,嘭,嘭,心跳越来越急促,声音洪亮如两军对垒之鼓,震耳欲聋。 湖面上那个红色身影叹息一声,缓缓现出身形,来到湖面之上,看向下方深渊的唐狸,犹如窥镜。 摇了摇头,有些事情,错过了,那就是错过,随即打算离开这面伤心之地。 在红影刚走出几步的时候,回头轻咦了一声,一刀自天而坠,湖水顿时波浪滔天。 湖底传来一阵剧烈的无声呐喊,穿透湖水,响彻于这一方世界。 唐狸持刀飞越而出,顾不上身躯疼痛,趴到在地大口呕吐苦水,不停喘息,随即就被踢出了梦境。 惊醒于梦的唐狸依旧在大口喘息,身躯剧烈疼痛依旧不曾消散,诧异举起右手,果不其然,那把救他的刀,便是此刻握于他手中,那把之前插在他胸膛的短刀。 刀身散发淡淡光芒,为唐狸缓解些许疼痛。 感受刀意传达过来的念头,“你叫,错刀?是个好奇……额,好名字。” 唐狸手持错刀,抬头望月,心中思绪万千,那些梦境,究竟是什么存在呢? 而此时的那片被唐狸称之为红梦的世界里,红影散去伪装,看向湖水,赫然呈现在湖面之上的,是一副和唐狸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除了那对猩红血目。 不知道是在对着这片天地之中的谁说,亦或是自言自语道:“既然认可了,那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在跟着我,又死了。” 大风忽起,呼啸呜咽,男子眼中血色渐渐褪去,看着这片天地,怅然一笑。 如腊月暖阳. 而在这片红梦世界里,有那唐狸未曾到过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山,高高的山上有块陡陡的崖,陡陡的壁上,刻着大大的“逍遥”。 自那以后,唐狸不再入红梦,与之而来的,是一片刀山火海,剑雨铁林,手持错刀,与一把把刀相斗,与一把把剑对垒,刀剑无主,却有灵。 各种诡异劈砍,突刺,导致伤痕累累,却也乐哉。 料若如此,他日相见,唐狸微微一笑,心有期盼。 读书,练拳或者说是挨打,再到学刀。 梦醒,头痛欲裂,笑一笑,便带着小啾去找各种能够果腹的东西。 因为哪怕是英灵,也会有抑制不住的饥饿感,倘若是太过饥饿,会入魔,白造杀孽,届时业火缠身,欲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业火天罚之下,十死无生。 杀意凌厉,眼神通红,流淌着口水,按捺不住心中杀意,是那一个小小身影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以自身灵力滋养饥饿的唐狸。 那次她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唐狸一直难忘。 自己灵魂若不是她的帮助,将会永堕黑夜,化身恶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所以,今夜绝不会让他们带走小啾。 唐狸深深吸了一口气,大雨荡涤,是个杀人埋骨的好时节。 昨日风起知吾意,今朝何起叹生死。 下蹲,如离弦之箭射向菜岩,唐狸双手绕后,换做左手持刀,砍向那满是杀意的剑芒,右手顺势递出一拳,菜岩冷笑一声,以第二把剑迎上唐狸右拳。 唐狸改拳为拍,拍向剑侧使其偏向,却也免不得受剑气所伤,掌心白骨莹莹。 唐狸一脚踹过去,迫使菜岩后退半步,欺身而上,双手持刀,斜着向上一劈,菜岩一个转身,御剑,嘭地一声把唐狸弹开,连唐狸手中的刀也被打飞至远处。 菜岩冷冷看着倒在雨泊中的唐狸,不屑道:“你的刀,太弱。” 唐狸爬了起来,拧了拧湿透了的衣衫,瞟了一眼掉在远处的刀,他知道,是捡不回了的,没有菜岩飞剑快。 唐狸笑了起来,眼神惨烈,心存死意却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迸发,既然如此,那也再次踏过老子的尸体再说! 唐狸大喝一声,奔向菜岩。 小啾踩入雨水之中,难掩慌张与难过神色,伸出双手冲着唐狸大叫一声:“啾!” “蚍蜉撼树!”菜岩手持绿色飞剑墨毒,向临近了的唐狸猛地一刺,直刺心口。 而唐狸似乎浑然不觉危险来临,硬生生的撞上菜岩飞剑! “噗。” “噗。” 在菜岩身后的姜家三人,只见之前唐狸丢了剑之后发了疯一样撞向菜岩,自菜岩墨毒剑而入,最终二人撞在一起。 “不好!”姜曾浪大喝一声,右手瞬间一挥,一股巨力将唐狸炸开,小啾跃起抱住重伤的唐狸,低头看向怀中心口之处被剑气炸开的唐狸,满是心疼。 而菜岩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处,笔直插着之前被自己打飞的刀,剧痛袭来,菜岩有些不解,这算什么?飞……飞刀? 就在唐狸以身撞向菜岩的那一瞬间,菜岩正要以剑气崩坏唐狸整个身体,却感觉有一物飞向自己,靠着本能躲开,心中警觉大起正要抽身离开,却因为剑还在唐狸心口而迟了一丝,就那一丝!他的刀居然飞回到他的手里,护身甲、护身剑气、保命物等等通通无用,剧痛依旧袭来。 菜岩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息,鲜血染红衣衫,虚弱感不断袭来,姜曾浪闪到菜岩身后,三指并立拍向菜岩后背,“抱元守一,稳住心神。” 看向瘫坐在雨水中任由雨水冲刷的唐狸,姜曾浪不由赞叹道:“吐血,丢刀,以身喂剑,只为了让自己手中那把奇怪的破障飞刀刺中一刀。好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英灵。” “过奖过奖,看你那么老道份上不妨告诉你个秘密,被我刀刺中没救了的,大叔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唐狸挥了挥手示意小啾不用再输元气给自己,笑着看向姜曾浪。 英灵之躯,散念则死,念存则活。唐狸之前就是在赌,赌菜岩那一剑无法让自己魂飞魄散,到此时唐狸才惊奇的发觉,原来刀在身上之时自己不受伤,外人是看不出自己是英灵的,而洪老头能够看出,料想是修为之高亦或者那把漆黑的小锤子吧。 原来菜岩以为他又活过来了,怪不得那么惊讶。 “小友不用白费功夫了,若是我救能活,不救方才死,今朝倘若不救,来日我家族定与重牙宗交恶,亦或者我救也死,在你此番话下,定会更为用心去救助,好算计。” 姜曾浪笑着与之交流,随即心声与宋玉花言语道:“动手。” 自己此番带着必要达到的目的而来的,本想卖个重牙宗天才人情才愿意拖延下,却摊上这个烂摊子,唯恐事变只能早点弄死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子了,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宋玉花手中法印一翻,宛若一座小山自唐狸与头上当头砸下,铺天盖地。 一把黑金色小锤自远处抛来,在空中不断旋转,铛的一声撞飞这枚法印,宋玉花心头一狠,就要再次驾驭方印将唐狸二人砸碎,一股掌风呼啸而来,“啪”一声直接把宋玉花抽飞。 宋玉花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才重重摔倒在地,脸颊红肿,抑制不住眼中惧意。 而姜曾浪则望向那个黑金小锤飞回的地方。 一个穿着灰扑武夫衣衫的老者握着那把黑金小锤走来,洪姜朝地面吐了吐口水,冷冷道出几个字:“老子允许你动手了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章 其实你我都知道 菜岩瞪大双眼,费力捂住心口,急促地呼吸,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是怒亦是恐,为何会有如此真实的英灵存在?自己当初本该想得到啊,当初在自己剑下的亡魂,自己居然没有想到他是英灵般的存在,好奇怪的刀,菜岩心中有股预感,倘若此刻拔掉这把刀,自己会死!可恶! 洪姜缓缓走近,只见其左手中赫然有一个不稳定的雷球在其手上不断腾移闪烁,被雷光灼烧着其掌心也不见声色变化,而混森外的电闪雷鸣,早已消逝不见,混森无名雷十年一落,炼器九大天材之一。 洪姜冷哼一声,望着姜家的三人,只见姜曾浪示意宋玉花来为菜岩输送真元,再冲着洪姜行了一礼:“三叔。” 洪姜默默走到唐狸和小啾身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二人,再看向姜曾浪身后的那位至今未出手的黑衣人,略带嘲讽道:“行了,别那么狗血的叙旧了,老二你还是那么藏头露尾,像个废物。” “呵呵呵,老三这就是你跟你二哥说话的态度,在外野了那么多年就忘了我教你的礼数?”姜百忍摘下头套,露出一张和姜曾浪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只是更为苍老以及阴翳,眼窝深陷鼻梁凸出,宛若行走的枯骨。 洪姜啧啧啧的摇了摇头,“想不到今日跪着的老狗如此硬气,是当初我打碎你的真丹太轻,还是打散你的血气太慢?” “我还是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毕竟当年的我,还真是个废物。”姜百忍阴霾笑道。 洪姜点了点头,“确实,没有你我也不会到了这步田地,我谢谢你啊。” 接着咧嘴一笑,看向姜百忍,仿佛就在看一个死人。 姜曾浪刚想要为自己父亲讲两句话,洪姜舔了舔牙口使劲一呸,声波顿时让姜曾浪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姜百忍默默递出一只手在自己孩儿身后,姜曾浪就要被洪姜一口唾沫击退了。 “有你说话的份?” 姜曾浪怒不可揭,“三叔,欺人太甚。” 洪姜想了想,双手一捏手中雷球暴戾气息全无,一分两半分别丢给了唐狸和小啾,心中默念道:“便宜你小子了。” 小啾接过那个透明状的像个果子一样的雷球,看着晶莹剔透,青翠欲滴,下意识便咔嚓一声,眉头一皱,有点点硌牙。随即运转真元把剩下一半缓缓化入唐狸体内。 肉眼可见唐狸煞白的脸庞逐渐恢复正常起来,随即洪姜甩了甩手臂,对于姜曾浪的话置若未闻,伸出中指朝着姜百忍勾了勾指头道:“老狗,来让我看看你变了那么多年,有何长进。既然你来,想必你我都知道,事情该结束了。” 姜百忍默默解下黑色布衣,露出身后所背着的双剑,一柄宽阔厚重,剑身刻“镇狱”二字,一柄短小细长,有龙吟虎啸在剑柄中低吟,而在展露了身后两把剑之后,姜百忍原本宛若枯骨的容颜逐渐缓缓恢复。 剑意不断汇聚,而洪姜也未曾阻拦,毕竟当年的事是时候需要一个结局了。 一声轻叹自姜百忍口中缓缓道出,而这一声叹息,宛如一扇记忆的大门,携着滚滚洪流铺天盖地朝着姜曾浪而来。 受到这股冲击的姜曾浪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愣愣的望着那个从自己记事起便隐藏在黑衣中的男子,不知为何,一股痛彻心扉的悲痛自心间袭来,姜曾浪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望向那个和自己容颜一模一样的男子!有些凄切的叫了一声:“爹?” 姜百忍看向姜曾浪,有些哀伤的道:“看到我如今的模样,道友还想不起来吗?还是不愿意接受吗?” 心之一事,最难自欺。 倘若自欺,天地难荐。 姜曾浪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抓住脑袋拼了命摇晃,口中呢喃道:“不不不!不可能!不会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接着满脸痛苦与懊悔,仰天长啸道:“怎么可能是我,害死了婉儿啊!” ———— 昔年姜家,有双才俊,大儿剑术通神,剑有如黄河之水,浩浩荡荡,最喜以剑问道;小儿为姜家千年难遇炼器天才。一位铸剑,一位用剑,姜家当年可谓风头无比,更有甚者 传言道下一位中狂州之尊定出于姜家。 而如日中天的姜家,砰然倒塌,皆源于一个女子。 一个,兄弟二人都爱上的女子。 明媚皓齿,肤如凝脂,北方有佳人,倾国,而倾城。 他想要为她舞剑一曲,她却安安静静坐在炉火旁听着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她聪慧她机敏,她眉眼弯弯满是笑颜,满目柔情却只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是她剑心深处最渡不过的那道坎,直至他们夫妇二人远游山河,他就着一盏青灯,三把仙剑,追寻大道之巅,他以为他忘了她。 却不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爱之入骨,恨之如髓。 姜家如日中天,自少不了阴暗处的针对,皆因为当年的两兄弟,太过璀璨耀眼,而最惨烈的那一次暗杀,刺向姜子洪最为致命的那一剑,源自于他的兄长——姜子祁。 生活或许都是那般的狗血,替姜子洪挡下那一剑的人,恰恰是兄弟二人一生最爱的那个女子,她即是事之因,又恰成事之果。 那一晚要不是上任姜家家主姜百战救援及时,这兄弟二人早就死了。而救回之人,却皆生不如死。 姜子祁承受不住偌大的苦楚,在本就走火入魔的基础上,彻底失心,姜百战以当年实际达到准仙尊门槛修为为代价,将姜子祁神魂以天地大神通手段剥离为三,一曰太上忘情姜子祁,二曰走火入魔姜百忍,三曰风华正茂姜曾浪。而其中一切故事,皆只有那太上忘情的姜子祁所记得起。 姜百战把姜家至宝墨锤传给了姜子洪,只是淡淡告诉姜子洪他到来之际不见胡婉,只是感受到一丝九尾狐经过的气息,料想胡婉是那狐族之人,说不定被救走了。 姜子洪在打断姜百忍手脚,击碎其真丹,打散其血气之后,远遁中狂州,再无姜子洪,只剩个不断寻找妻子的洪姜。 自此姜家一蹶不振,姜子祁此生剑道再也跨越不过心底天堑,姜百忍以为自己是因为昔年坏事做多而被三弟打断手脚,自此心生怨恨。而姜曾浪,只是单纯认为自己是那姜百忍的儿子。 而实际其实是,姜家自那一场阴暗的多方干涉下的兄弟反目后,早已后继无人。 ———— 姜百忍叹了一口气,今日再无姜百忍,唯剩姜子祁。伸出左手靠在姜曾浪的肩膀上,姜百忍整个人顿时化作飞灰,随着雨后丝丝凉风飘散,只余两把仙剑矗立当空。 姜曾浪缓缓站起了身,向后一甩袖子将宋玉花和菜岩直接送到混森入口,再传音道:“在此等候我就好,能吊着那个小子的命就暂时吊着。” 而这一切,洪姜都没有阻止,只是在用手掌不断擦拭着墨锤。 “好久不见,二弟。”姜曾浪看着洪姜道,只是那一双眼睛里,痛苦、沧桑、还有一丝解脱之感。 当年之错,再无后退一步的机会,今日二人,便有一人会死在这里,可以和婉儿一同葬于混森了,是的,他俩自从看见小啾那一刻起,就知道当年那场事故的结局了。 那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纯净无暇,还有那英灵形态,都在告诉他们,胡婉在最后一刻选择用尽毕生功力,将尚未出生的小啾保留住魂魄,让她借天地转生为一个浑浑噩噩心中无暇的英灵,而这一切常人本就难做,她还成功了,不用多想便能知那当年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早已灰飞烟灭了。 毕竟倘若有一丝希望,谁又愿意让自己孩子这样不死不活苟活呢? 洪姜也轻轻伸手把小啾和唐狸向后推去,避免等会战争会波及二人,虽说唐狸伤不伤到他洪姜无所谓,可小啾还是要在乎的,哪怕知道对面那个男人,也不会伤小啾一毫。 小啾见自己和唐狸轻飘飘的和唐狸飘向木屋,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啾!” 洪姜每一次听到小啾这样都满头黑线,真不知道当初是哪一只禽妖收养着小啾的,咋这样教她发音,压根听不懂,只靠自己猜。 料想是在担心自己吧,洪姜温和的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小啾听罢小嘴微微张开,心想自己想告诉老头飘飘飘好有趣还想再来一次,这回答是哪跟哪呀?眉头皱了邹想要告诉大叔自己到底想干啥,憋口气咬了咬银牙憋了半天还是弱弱吐出个“啾”字,只是越到后面气息越弱,仿若蚊嗡。 姜曾浪静静看着洪姜把小啾们推到木屋,看着小啾的模样,温柔一笑,她的女儿,真是可爱呀,至于小啾的父亲是洪姜这件事,估计姜曾浪自动选择遗忘掉了。 待到林地中只剩二人:姜子祁三魂其二的姜曾浪,不再用那姜子洪为名的洪姜。 故事有很多的故事,可总要有结尾那一天,未见欢喜,独闻离愁,无以笙箫,曲终人散。 姜曾浪摊开双手,镇狱与龙行二剑剑尖对准洪姜,洪姜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两把剑,只是捏着墨锤的手力道不断加剧,随着洪姜捏着锤柄力道的加剧,墨锤自锤头侧面出有黑芒不断蔓延,而随着黑芒的不断延长洪姜的手青筋暴起,一股寂灭厚重之息自墨锤黑芒中蔓延开来。 姜家至宝墨锤,本就是一把剑,一把重若山峦的剑——剑名非墨。 此时此刻,远在中狂州姜家密室之中,七星灯随风摇曳,飘忽不定,宛若将要油灯枯竭,居中端坐之人,正是百年来都清晰记得当年之事的当局之人——雪鬓霜鬟,姜子祁。 只是那眉宇间,还是残留有如姜曾浪那股不羁之意,除了当年刺的那一剑,姜子祁一生都没有犯过其他错事,只是有些事,错了就是一生难还。 姜子祁闭上了眼,远在混森的姜曾浪也闭上眼。 第三把仙剑环绕在姜子祁身旁,低声悲鸣,不知是为此间之人,还是为当年打造出它的那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子祁睁开眼的同时姜曾浪也睁开了眼,此时的姜子祁,剑心终归澄澈,他只想递出一剑,比一比看他和洪姜,谁才更优秀。 姜曾浪向后抬起右手做一虚握之势,双剑随着他的右手虚握动作也缓缓向后。 流年美景不足醉,杯盏良宵候佳人。凭栏侧剑空悲坠,天地一剑送倾城。 姜曾浪喝道:“子洪,接我一剑——倾城。” 天地寂静,刹那黑白。 此刻墨锤的黑芒已经如同镇狱剑一般宽厚,洪姜得双手用力才能拖着剑身向前,洪姜大脚迈出,拖着墨锤剑向姜曾浪那一剑顺劈过去,口中大吼道:“天地无她!要之何用!” 黑与白交汇,万籁俱寂,时间就好像静止一般,姜曾浪那一刺的澄澈无我,洪姜那一劈的哀伤之意,都停了下来,显得好慢,好慢。 此间唯有被二人剑意波及到的一片泛黄树叶,从树上飘零,转转悠悠,卷起了好几个圈,缓缓落入水泊之上,如重锤击鼓,震耳欲聋! 嘭!一剑过后,此前下的雨水,都蒸发殆尽,以二人为中心,呈现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坑,此处混森,寸草不生。 剑鸣震得昏睡之中的唐狸猛得喷出一口血,神色痛苦的醒了过来,而小啾,似乎被二人刻意保护着,什么事也没有。 姜曾浪咧开嘴笑了一笑,显得很是开心,只是那一张嘴,便是血流不止,染红衣衫,“还是我比你更厉害一点。” 输了这一剑的洪姜有些恼怒,被那一剑打得那是龇牙咧嘴的疼。 是的,那一剑,姜曾浪最后收了剑,而洪姜的剑,收不住。 姜曾浪死,洪姜活。 要论剑术,姜曾浪,也就是姜子祁,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 洪姜揉了揉胸口,狠狠地道:“胡婉是我老婆!” “你一直打不过我。” “胡婉是我老婆!” “我学问比你高。” “胡婉是我老婆!” “我是你大哥。” “胡婉是我老婆!” “能不能不提婉儿?” “小啾是我女儿!” 姜曾浪一脸无奈,怎么当初婉儿,就选了这个无赖弟弟呢?也是,输了她,赢了世界又何妨? 他从没想过杀了弟弟,当初走火入魔是他一生的痛,无法原谅,唯有一死了之。 姜曾浪叹了一口气:“喂。” “嗯?” “带小啾回家继承宗主位置,我那一魂还撑得住两年。” “知道了知道了,快滚吧。”洪姜还是使劲揉着胸口,二人毕生一剑,输的人早已了无生机。 “对不起。” “行,知道了,但不原谅。” 姜曾浪笑了笑,闭眼,应声倒地,剑气炸开,灰飞烟灭。双剑悲鸣冲天而起,郎朗剑鸣自天而降,天之哭者,帝者也。 洪姜松开墨锤,从腰间掏出酒壶,缓缓喝了一口辛辣酒水,剩下的酒,缓缓倒在地上。 此行,除了不知真实目的的姜曾浪和宋玉花,真正的姜子祁,只为求死。 当年要不是父亲跪在二人面前,要不是为了解决掉当年算计姜家的那些背后势力,或许姜子祁早就死了。 而姜子洪自胡婉消逝那刻起,便只活在了复仇之中。 姜子祁背负姜家百年荣辱,只求一剑换当年一剑,死于她的男人手里,是姜子祁最大的心愿。 但其实你我都知道。 哪怕是死。 也无法挽回她。 那位佳人,眉眼弯弯。 那位佳人,温婉如湾。 那位佳人,神采非凡。 那位佳人,名曰胡婉! 她哭、她笑、她温文尔雅。 他思、他念、她烟消云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九章 剑离人散归无期 感受到森林之中的剧烈爆炸后双剑的悲鸣,宋玉花如遭雷击,连为菜岩续命的手段也停了下来,他死了?他怎么能死?想着就要哭出来,反正没人在乎她哭不哭。 一个低沉的咳嗽声自宋玉花耳旁响起,“要是觉得难受就哭一遭吧,不过我想他不会想看到你哭的。” 宋玉花震惊转身,是谁居然无声无息靠了过来! 祁真打了打哈欠,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女子,随手一挥止住菜岩心口伤势,扭了扭脖子道:“重牙宗欠你姜家一份香火情。” 眼见青黑色的道袍再加上一股无所谓神情的模样,宋玉花神情恭敬地行了一礼,“姜家供奉宋玉花见过祁宗主。” “看来你这个女娃子还不是太傻呀。”祁真揉了揉下巴,感受道身后混森剑鸣之悲切,摇了摇头便不再关注后续之事,对手受伤打起架来没意思不如等养好伤再来会会森林中还活着的那位存在。 祁真伸手一托,抓着菜岩就要离开,眼神示意道宋玉花是否跟随,只见宋玉花咬了咬呀,挣扎过后重重行了一礼后哀道:“恳请前辈看在姜家与重牙宗百年香火情份上救救我家少宗主!” “你这家伙,这就不太善咯,不过有此话,你能活。”祁真笑了笑,没有去回答宋玉花的请求,只是大手一挥,将宋玉花和重伤的菜岩一同远游。 大道悠悠,宋玉花不知道的是那混森里,有道气机一直锁定着她,若不是她在自己有意无意的势影响其道心下还能说出那句话,祁真还真无所谓一个外人死活。 但看得顺眼之人,举手使其活又有何不可? 千金难买老子乐意。 感受到森林外的人走了,洪姜也不再继续硬撑着,一个小喽啰杀不杀还真无所谓,抬头看向那两把越飞越高的仙剑,悲鸣声撕心裂肺,它们还是选择了那样。 人若逝,剑相随。 乓,双剑兵解。世间再无镇狱与龙行,百仙剑谱位置又将空出两位,不知是谁有幸铸就新的两把仙剑可以位列百仙剑谱了。 他伸出左手,慢慢接住了空中飘荡而来的两团光芒,一团漆黑厚重,一团隐约蕴含着那龙吟之声,这是你最后的馈赠了吗?洪姜其实不太乐意接受的,不过为了九儿还是捏着鼻子收了下来。 唐狸在小啾搀扶下使劲呸呸呸的把口中血水吐掉,看着洪姜从远处捡起自己那把来历不明的刀细细打量,再慢吞吞的走过来。 洪姜一把扔过刀,称赞一句刀不错后便重重坐在唐狸身旁,嘭地一声把木板坐裂,吓得小啾跳了起来,刚想大叫一声“啾”却发现洪姜嘴角猩红滴落,惊呼一声赶忙去小木屋里拿出块白布替洪姜小心翼翼的擦拭。 洪姜神色柔和的看着小啾,说了句谢谢,便学着唐狸双手垫头躺在木板上。 唐狸有些尴尬,做好了一个倾听者的准备,却发现洪姜开始闭目眼神,这感觉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的,便试探的问了一句:“老头?” “嗯。” “嗯?” “嗯~~~嗯?” 洪姜接过小啾递过来的草根放在嘴里嚼了嚼,“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需言三百杯。说说看你。” “我啊~~~”唐狸拉长了音调,也接过小啾刚刚拔的嫩绿青草放入口里嚼了嚼。 “大概算是想要守护心底那份存在而死吧。”唐狸满是缅怀神色,情不自禁地想要讲讲那三十载的故事。 “她是天之娇女,而我只是个浑浑噩噩的读书人,嗯,普普通通一介凡人,偶有机遇却摆脱不了凡体,侥幸得一机会以命换命。不过我不后悔,她不知道她默默守在我的房外看我挑灯夜读之时,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不知道我知道她的依赖,可仙凡有别,我宁愿痛苦这几十载,也不愿他日我魂归黄土之后留她千百载难忘怀,生离死别什么的,最难过了……” 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身边传来了一大一小抑扬顿挫的呼噜声,唐狸无奈一看,小啾、洪姜躺在旁边就这样睡着了。 如雷震耳的“呼~~~” 轻轻微小的“兮~~~” 鼓瑟笙箫。 唐狸笑了笑,心头默默感慨:“还真是一对活宝父女。” ———————— 方河宗宗门重地传来剧烈打斗之声,一抹身影率先逃出,身后传来怒吼:“贼子而敢!” 李逍遥吐了口血,边跑边朝身后比了个中指,“修道人的事,能叫偷吗?小爷我借点你家宝库东西而已,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方河宗长老祁啸气笑吼道:“来了你就别走了。” 随即只见他运转一门独有的缩地神通,拉开跟随自己一同追逐方河宗同门,望向前方逃窜的李逍遥,眼中尽是贪婪神色。 自己在方河宗速度本就是最快的那一个了,倘若抓到这个小贼,运用点搜魂手法巧取豪夺到这一门神通,那么真源死对我在宗门地位的影响,势必会消除殆尽了的,死了一个真传儿子,自己地位不变再生一个不就好了,早日方河宗都是我的。 想罢祁啸舔了舔嘴,不枉费前面替他打散下些致命伤害呀,小子再跑快点吧,等我们甩开身后那些人,我会给你个痛快的,祁啸暗暗发笑。 似乎是感受到祁啸追上来的速度太过于快,李逍遥神色紧张,眉头紧皱,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盒古朴芬芳的盒子朝向另一个方向狠心一扔,双指并拢挥出一道剑气,大吼道:“追啥追老子还给你还不行?再追都别要了!” 祁啸不理睬李逍遥丢出来的那个从方河宗偷出来的盒子,反而大袖一挥从袖中砸出好几件璀璨法宝,砸得李逍遥一个踉跄。 只不过李逍遥一个顺势,俯身双手着地,全身红影闪烁,手脚并用下又硬生生的拉开二人的距离。 祁啸咦了一声,心中不免狂喜,想不到居然是重大收获,至少是地藏级别的神通,还好这小贼修为充其量也就下五境,不然还真让其逃掉了。 暗暗蓄力运转神通,又缓缓追上李逍遥,宛如猫鼠游戏,并且在追寻过程中祁啸还将一股蕴含他气息的法宝送往反方向,似乎接下来的事,他只想一个人处理。 方河宗副宗主江上阿望向空旷无际的四方,愣了愣神,这人究竟朝什么地方去了,祁啸还有意无意掩饰了气息,哼,他想着什么自己还猜不到吗? 就他那个脑子,还想坐一坐那个位置,笑话,江上阿狠狠问候了一句祁啸祖宗,他奶奶的老子还得去追两个跑得比兔子快的人。 不是担心祁啸独吞那诡异小贼的神通,而是他总有不清不明的感觉,祁啸,追下去会死。 忽然江上阿猛的停在了一条江边,感受到祁啸最后气息于江中不见,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干你祖宗的,把老子引来这里,祁啸你就这么想死!” 而在另外一边,祁啸长出一口气,“游戏可以结束了!” 好不容易把那个蠢得不行的江上阿甩掉了,有诈?自己想要争夺那个位置隐藏实力十余年,是他那个蠢材能懂? 要论实力,隐隐摸到神涌境的自己早就是方河宗第一人,冥冥之中祁啸有感,这次是自己破境的契机,待到神涌之际,下任宗主岂不是囊中取物,轻而易举! 李逍遥听了祁啸那句游戏结束了猛地刹住身形,祁啸疑似有诈不进反而以更快速度退后到安全的距离,笑笑看向李逍遥,神色贪婪就像在看着未穿衣服的小媳妇。 李逍遥转过身来,实在是受不了祁啸那炽热不已的目光,用力咳嗽几下,待到祁啸满眼厉色从自己喝道,“小贼,胆敢盗取我方河宗宝物,你想死吗?跟我回宗认罪我保你性命。” 李逍遥摇头晃脑听罢祁啸的话,双手一捋两侧头发,眯眯眼道:“那我该怎么感谢前辈再造之恩?” 祁啸抚须而笑道:“老夫见你修为不易,过来把宝物交给我你就离开吧。” 只是自己袖中早已偷偷掐好法印,趁着李逍遥愣神之际果断砸过去,这小子跑得太快先打得重伤双方再来好好地“谈谈”。 到时候自己要什么还需要那个神经兮兮的小子奉献?搜魂不就好了,反正自己这样做早就是轻车熟路。 下一刻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李逍遥随手一拍,自己精心构造的法印就那么轻飘飘的碎了! 逃!祁啸念头刚上心头,却发现自己连回头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逍遥慵懒的半躺在虚空中,其背后隐约红光闪烁。 李逍遥揉揉脖子,口中喃喃:“我容易吗我?为了把你个小兔崽子勾引出来,小爷我在你追不上我的时候还得放慢速度稍稍等你,你就不能快一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人皆喜好以黄雀自谓,一朝螳臂当车便满盘皆输,可悲可叹。 祁啸神情惊恐无法言语,眼中满是祈求神色。 李逍遥身后红光一闪而逝,而祁啸在那刹那间,看到了一片无尽猩红之下,一位年轻人孤独的倚坐在座椅之上,双眼红芒闪烁,凄苍,旷远。 天地之间,满是剑影。 古朴盎然,剑气深深。 李逍遥眼神邪魅,双指并拢指向祁啸,低声冲其道:“貔貅必报,有恩必还。我谢谢你儿祁真源啊!” 祁啸瞪大双眼,绝望看向数不尽的飞剑扑面而来。 烟消云散,再无归期。 处理完这事后李逍遥眼中透露些许疲惫,缓缓向后靠去,两只纤纤玉手牢牢的托住了李逍遥的身形使其不能再向后靠一分,微微香风沁鼻,如饮十里佳酿沉醉不已。 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扑鼻幽香,李逍遥神情惬意道:“我还以为给姐姐表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能迎来软玉倚肩呢。” 那接住李逍遥之人,不是那个一同走出混森的胡绮黎还有谁,胡绮黎大眼眨了眨,“臭弟弟能不那么文绉绉的嘛。” 李逍遥缓缓摇头道:“非也非也,姐姐见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联想必定芳心暗许,我不主动,怎么给姐姐你机会呢?” 胡绮黎翻了个白眼,感觉输送给李逍遥的灵力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李逍遥后背,轻飘飘的飘在李逍遥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他。 而对于李逍遥的猜测,在他放出那一轮红月之时,她就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只是涉及的秘史太多,而且真是那一位的话,胡绮黎现在也没有把握一击毙命。 况且是他的话,或许她真的走得到吧。 跑出狼窝,又上贼船,看着满脸堆笑的李逍遥不由自主的伸手掐了下他的笑脸。 霎时间,李逍遥满脸深情矗立道:“敢问姑娘,是否在何处见过小生?” 胡绮黎噗嗤一笑,“是不是下一句就是‘姑娘模样,如我娘子’?” 李逍遥啧啧啧的吐槽道:“姐姐这是看了多少年前的民间小说?是我我肯定会说‘小生踏过星辰日月,皆若姑娘眼霜’。” 你的眼底,藏着我的世界。 胡绮黎哀叹道:“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可人儿们又被你勾走了魂了哩。” 李逍遥灿灿笑道,倒是没有接话,这死狐狸净是戳他痛处。 憾昔时年少轻狂,红颜转身枯骨发,空悲切。 似乎是被说到了伤心之处,李逍遥蹲坐了下来,神色落寞,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苦酒来,咕嘟咕嘟便喝下去,唉声长叹道:“往事风流不足夸,黄泉莫念吾归期,鬼兮鬼兮安太息,恨兮恨兮勿念兮。” 叹了一口气的李逍遥抬起头,“我有点难受。” 如果不是李逍遥接着来了一句“要是姐姐亲一口我我想那会好很多的”,胡绮黎就要出声安慰这个看起来有些落寞的登徒子了,只能嗔道:“要不我替你宽衣解带,顺手剥个人皮?” 李逍遥丢过另一壶酒,嘟囔道:“这就不太善咯。” 刚才自己那一靠,胡绮黎居然忍得住不下手,看来也在警惕自己会不会玩个坑给她跳,自己哪有那么坏,不就是她敢动手,不就是再断一尾而已嘛,毕竟拿泡澡的再生石来看了“自己”演的一出好戏,总得找个由头收点利息。 他脾气又不是见人就好好先生。 自己在赌,赌她是害怕第九尾死为了续命想要吞了自己,还是真的肝胆不顾一切也要出去。 她胆敢下手,他李逍遥自有后手应对,大不了玉石俱焚;她若要走,有她屏蔽天机,李逍遥可以暗中默默调查那些事。 想到那些人,李逍遥不免心中一紧,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偏偏总是来惹老子。 别给老子取回我的剑,看老子砍不砍你们就完了。 接过酒壶的胡绮黎就端坐于虚空之中,仰头便大口灌酒,与其温婉袅袅模样实在是有些出入。 毕竟当年的那位读书人说她大口喝酒的模样,三分秀气、七分豪肠,皎皎月明才下眉头,央央明月又现心头,那些话语似乎都还在胡绮黎耳边回荡。 待胡绮黎喝得过瘾后一抹嘴角,笑眼盈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那里?” “昂,出来逛了逛,回混森带你出去一趟吧。”李逍遥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道。 霎时间娇笑的胡绮黎面若冰箱,杀气凝固得李逍遥四周都如凝液。胡绮黎冷冷道:“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和她谈,要她命,谈崩了,她与他,都会死。 李逍遥轻笑一声闭上眼,似乎回味着什么一般,神色温柔呢喃道:“我是逍遥哥哥嘛。” 肃杀之气顿消,只留下胡绮黎又甜腻腻道:“哦,逍遥啊!” 变脸之快,宛若翻书。 那位尸山血海,白骨成座,魔焰滔天,杀得乱宝州三百年血海不散,结束乱宝州千年纷乱的大一统帝王逍遥魔尊!胡绮黎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伸出左手缓缓靠向闭眼神色温柔的李逍遥脑门,再狠狠拍下:“你逗妖很好玩吗?” 李逍遥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意境被这一拍拍得满脑黑线,翻了翻白眼道:“行了行了,走吧回去啦。” 胡绮黎伸了个懒腰,眯眯眼嚷道:“背我背我。” “晓得啦晓得啦。” 依靠在李逍遥背上的胡绮黎笑颜如花,逍遥逍遥。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听过那位读书人说过。 那个叫逍遥的家伙啊,其实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今日一见,君诚不欺我。 那说好要来接我的呢?他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来不了,才没有不守诺言。 那她出去找他就好! 毕竟那个读书人,胡绮黎也最喜欢了! 哪怕我再不是我,喜欢你的,也还是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章 去吧,剑如归期啊 雨打花落,恨盛放之际无凝望秀色,莫不道千言万念难回首,月也成皎,人也愁了。 潭深千丈,思百尺碧秋袅袅不知樟,何能称悠悠万载剑我一,日也渺渺,情也难了。 看着洪姜满是慈爱的叫醒睡眼朦胧的小啾入屋睡之后,唐狸从厨房里拿出一壶酒,给对着月色惆怅的洪姜满了一杯,再自酌起来。 懒得做点下酒菜了,就着月色,喝满杯惆怅便已。 洪姜小酌一口,寻思了下道:“我姓姜。” 不待唐狸有何反应,洪姜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很美,小啾以后会像她一样,很美,很美。” 举杯邀月明,对影无佳人。 当年之事洪姜也不想去道谁对谁错,只是伴随着姜子祁两魂死亡,命不久矣后,忽然觉得很是疲惫。 唐狸再给洪姜倒满酒,抬头看向洪姜之际,顿时鼻头一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就如当初在雪梦中看到的书中写到的一模一样:双鬓霎白,神意闭合,眼神由清转浊,天地发出阵阵悲鸣——心气下坠! 看来老洪,是打算混森长眠了,料想是为了陪伴那位如今香消玉损的佳人吧,唐狸只得一叹,再去拿一坛酒出来。 情之一事,莫问归期。 只是小啾蒙昧难化,身材娇小一直是个小女孩模样,不知道老洪会怎么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了。 似乎是感受到唐狸想要问点什么,洪姜自顾自地道:“做笔交易,如何?” 不容唐狸拒绝,洪姜便迅速掏出墨锤重重的砸在唐狸左手上,却寂静无声。 唐狸愣了愣,痛痛痛!深入灵魂的痛!脸色突然由红转紫再迅速煞白,捂着左手蜷曲着身子,豆大汗珠滴落下来,唐狸从牙缝艰难吐出“我……干你大爷!” 在唐狸没有看见的洪姜的左手臂处,栩栩如生的墨锤印记缓缓消散,洪姜瞟了一眼疼得在地上翻滚的唐狸,想着还能骂人,看来灵魂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 墨锤继承,唯有挺过那股锥心刺骨的灵魂之痛,别无他法。 至于唐狸想不想要,洪姜要给,哪有他挑的机会。 疼得整个人不断痉挛,就在唐狸眼皮快要闭合之际,洪姜不痛不痒的声音在耳旁,“行了,这附近我查了一遍没人。你体质有些特殊,这股疼痛你魂光纹丝不动,比我都要强上不少,看来那个重牙宗少年输得不冤。” 唐狸翻了个身,拍了拍刚才翻滚占染的新泥,整了整衣着,唉声叹气到了一杯酒。 唐狸不满质问道:“该配合我的演出却视而不见,那我不像个傻子?” 洪姜宛若未闻,“明天跟我学一趟。” 不论是好是坏,在自己最后这段日子里,还是把这一身技艺传下去吧,虽说洪姜看着唐狸就来气,总觉得他要拐跑九儿一样,念及于此洪姜又猛地喝了两杯。 唐狸挽袖一看,一个淡淡墨色小锤印记赫然在左臂之上,只得叹口气:“老头,就这样托孤放心?” 一旁饮酒的洪姜只是淡淡的举起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满头黑线道:“我相信九儿吉人自有天相,当初婉儿托付九儿于一只未化形成人的禽妖都能让九儿活下来,你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眼神就像是再说,你唐狸难道还不如一只鸟? 有自己在,只要唐狸锻造得出自己构想的那一剑,毕竟有他手里那把刀,再加上墨锤,料想小心一些应该可以完成自己的嘱托了的,小啾只有回到姜家,她才有那更好的未来,虽然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姜家才是小啾的登龙台。 其实看到那把刀的时候洪姜心中还是诧异了一下,因为在几十年流浪四海八荒中,他在一块古老的残破碑拓上,见过这个模样的刀。 独断亘古,蕴藏着连洪姜也接触不到的隐秘。 唐狸幽幽看着洪姜,“老头,我不做上门女婿!” 噗!洪姜一口老酒喷出来,挽了挽袖子,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点颜色,却只见唐狸准备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为了避免吵醒熟睡的小啾,洪姜狠狠一瞪唐狸。 唐狸不甘示弱地瞪了回来,紧盯着洪姜挽起的袖口,也不答话,生怕洪姜再冷不丁的给他来一锤子,之前那是继承墨锤敲击灵魂的疼痛对于自己在梦境中被那个红影揍相比还真是轻描淡写自己才简简单单应承下来,万一老头恼羞成怒真的发火运起功力给自己来那么一下,那就不用装自己也会打滚了! 想到那个两个梦境,唐狸不免担忧,难道自己是某位大能的转世?可是若那样,今生的唐狸,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倘若一朝花开,怎辩姹紫嫣红为我意? 洪姜骂道:“再麻麻赖赖胡乱说话小心老子揍你。” 唐狸灿灿笑应和道“那不是老头你把那个锤子送给我了我高兴嘛。” 随即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还真怕被揍一顿,毕竟自己那可是从来不打从头到尾都挨打的架的。 两人就这样有搭没搭的喝着小酒,讲些不疼不痒的话,唐狸有心事有秘密,洪姜不想听;洪姜有故事有过往,唐狸不愿问。 月色静谧,深邃他人之过往,皆赋予美酒佳肴中。 次日,伴随“铛铛铛”的繁杂声,小啾气恼的蹦了起来,嘟着嘴推开房门想要去吐槽下老头还让不让人睡了? 却只见是唐狸薄弱的身子在拿着厚重的小锤在“铛铛”的锤着看起来很好吃的矿石,不由得微微张开小嘴,都忘了自己出来是想骂一声“啾”了的,再顺带抹了抹口水。 宽厚手掌放到了小啾的脑袋上,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把炒瓜子,洪姜督了一眼流口水的小啾道:“那些矿石容易消化不良,以后别看见啥都流口水。” 一把抓过炒瓜子的小啾笑眯眯的啃着瓜子,然后伸手指了指唐狸手中的矿石,眨了眨眼睛冲洪姜比划,那个石头看起来嘎嘣脆的不难消化呀。 洪姜满头黑线。 看来让小啾从蒙昧状态中醒过来,是势在必行的事。只不过还是很感谢那只当年抚养小啾的禽妖,待到他俩远行之际,让唐狸和小啾去祭拜一下吧。 大智若愚,懵懵懂懂无忧无虑日子是好,可一辈子太长,洪姜望向小啾,心中悲痛,“小九啊,原谅我守不住你一辈子了。” 倘若能一直成为幼鹰臂膀,谁又真忍心放任其去搏击风浪呢? 看向唐狸每一锤火花四溅,而唐狸自己都没发现的是随着他一锤锤砸下,他的身形不断摇曳,墨色交替,而他的气息,也在不断暖了起来。这个只剩灵魂没了躯体的年轻人,洪姜不得不把墨锤交给他,以墨锤来缓缓形成肉体,使得他有机会真的迈出新的未来。 小啾以灵入剑,以剑化身,将来若是机缘巧合下到不归境那么便可脱胎换骨蜕变成人,而对于唐狸,洪姜是打算借以墨锤养其灵,使其愈发像一个人,至少可以让其坦荡行走于天地里,加之其奇怪的类人体魄的英灵状态,不是道行高深之人必然发觉不了,只能先帮他到这一步了,出门闯荡不被那些臭牛鼻子当做鬼物处理掉就好了。 唐狸灵魂状态很奇怪,用洪姜的话来说就叫做很硬,硬得灵魂宛若真人,拿别人的魂魄状态来说风中摇曳,那唐狸的灵魂便是苍天古木巍然不动,生前是某一位的大能也是有可能的,菜岩估计是没发觉唐狸只存灵魂,否则不会败得那么彻底,也或许是其心魔作祟吧。 在唐狸举锤八十一下后,唐狸一把放下墨锤,那块被敲击的矿石已成为一块长条之状,而唐狸脸色苍白不已的笑了笑,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洪姜制止了小啾要去搀扶唐狸的冲动,点了点头道:“很不错,能够完成一个大周天的锤击,比我也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虽说嘴上这么说,但是洪姜其实真的吃了一惊,以灵体状态完成九九八十一大周天的锤击,每一锤其灵魂所承受的共振是上一锤的一倍,魂魄那得有多高的凝练度才可以撑得下来? 自己虽说凭借了体魄以及姜家天材地宝的自小培育,第一次也才勉强举锤九十锤,看来把墨锤传给唐狸,料想也不会堕了姜家之名。 洪姜招了招手,墨锤缓缓飘进他的手里,走到唐狸身旁蹲下,轻声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要保持神智清醒知道不?” 唐狸用还能动的眼珠子疑惑的询问着洪姜打算干嘛,洪姜也不接话,只是高高举起墨锤,锤头之处隐约墨色可见,厚重死寂之息自锤间散发,向四方迅速扩散,惊起混森附近妖物阵阵骚动。 迅速砸向唐狸脊椎骨处。 嗙。 唐狸闷哼一声,叫都叫不出声,身旁掉落许许多多的碎屑,皆是之前九九八十一锤墨锤反哺巩固灵魂的物质,而唐狸直接把牙床给咬崩,一半牙都从嘴里掉出来,两眼呆滞一言不发。 小啾心疼得直掉眼泪,捂住嘴不敢过去打扰些什么,虽然看不懂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到老头这样子做,对唐狸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一锤过后,洪姜便收了手,示意小啾把唐狸给背回房,冲着此刻不能言语的唐狸说道:“真正的冶魂是不靠外物的强大,你每锤一大周天便接我一锤。” 随即便去给小啾准备一天的饭菜了,至于唐狸反正本来就没算活过来吃不吃都饿不死,就多躺躺吧。 深夜,一声哀嚎响彻混森,带起阵阵狼嚎。“卧槽你大爷的洪老头!疼死我了!” 洪姜被哀嚎声吵醒,翻了个身接着睡,反正我老子早就归西了,有本事就去找那个老头子去。 —————— 远在中狂州,姜子祁看着密室里七星灯摇曳,惨白的脸冲着最后那把哀鸣的剑笑了笑,“老伙计谢谢你陪伴了我那么久,今天我们还是要出去整顿下姜家了,毕竟,她的女儿快要回来了。” 姜子祁张嘴一吸,七星灯上七朵不同颜色的火焰自其七窍而入,脸色由惨白开始变得红润剔透,眉心之处开始出现一个璀璨火焰印记,姜子祁伸手一抹,一块精致面皮便覆盖在其脸上,姜子祁咧嘴一笑,大老鼠们,该出洞了,我还剩两年,你们可得早点跳出来呀。 随即从密室中消失无踪。 自密室中一抹剑意穿透而去,携带一条消息传自姜家元老阁:“姜家继承人——姜九儿不日将归。” 消息一出,中狂州轩然大波,而姜家更是上下震动不已,只是不知几分欣喜,几分怅然若失? 波诡云翳,潜藏于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一场关于姜家的网,在沉寂了数十年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四百年前中狂州朝梦仙尊临终前那句姜家五百年必有一帝临的宣告,不知又让多少人浮想联翩。 中狂州老一辈的人们颤抖不已,当初仙尊狠毒一话,让姜家盛极再而衰,已过四百年,如今这天,还是要变了吗? ————— 胡绮黎坐在树枝上摇荡着玉足,饶有兴趣看着李逍遥端在在地上拿着一把如半月般的短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的道:“不要去魔曳州,不要去魔曳州,不要去魔曳州!” 随即刀身红芒一闪而逝,似乎把那一条消息传了出去,胡绮黎咬了咬指头,充满疑惑的问道:“为啥不要去魔曳州?” 听罢胡绮黎询问,李逍遥脑海中闪过一双癫狂不已的眼,还有那久久回荡不去的娇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口中喃喃吐道:“疯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魔曳州,因一人成名,而那个人,当属天骄,璀璨夺目,还时不时抽抽风发个疯,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李逍遥站起身来,从胡绮黎招招手准备赶路,淡淡回应道:“魔曳州一州之名是个很可怕的疯子。” 一州之名,仙尊级别人物都还无法为其命名,唯有掌握了一州九成气运,再机缘巧合之下触碰到那一层禁忌,压胜整座大州,方可命名。胡绮黎眯了眯眼,距离现在最近的两州命名——其中一州便是魔曳州,而另一州,叫留州! 妖族古籍中有记载,留州之主,刀剑无双。 李逍遥啊,倘若你真是那一位,我被你利用那又何妨呢?第九尾了,今生我就想问一问那个读书人,真心假意,为何不归。 胡绮黎轻飘飘落在李逍遥背上,李逍遥笑了笑的一踏地面,一柄虚幻的古剑自地底钻出,哀怨之意使得胡绮黎眉头一皱,只见李逍遥道:“七千八百二十九载,断亡于此,今朝借你剑魂送我远去,我带你归家。” 哀怨之意顿消,弥漫开来的是一股苍茫、不屈、激动的剑意波动,胡绮黎啧啧称奇,还来不及称道,李逍遥便背牢胡绮黎大喝一声,“去吧!剑如归期啊!” 一声娇呼,隐隐消散于风中。 混森深处,暗匿于阴影中的许多猩红眼眸睁开,遥望中月湖区域。 ————— 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唐狸锻造着一把有着隐约剑鸣的剑的洪姜默默点头,看了看一旁小口喝汤的小啾,满是忧愁。 忍别离,不忍,亦又别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一章 交易已成忧愁渐深 自唐狸大致熟练铸剑技术以来,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那把剑的雏形,用洪老头的话来说,嫌弃唐狸太慢,这要是能够铸一把洪姜满意的剑,非得猴年马月才行。 因此便见唐狸小啾一大一小闲着无事坐在旁边看洪姜铸剑边嗑瓜子,随着洪姜墨锤砸下,唐狸小啾二人身影也不断摇曳,散发阵阵光晕。只不过对于唐狸来说每一锤都是冰冷彻骨的剧痛的震荡感,而小啾告诉唐狸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唐狸不禁满眼黑线,这也太偏心了! 待到感觉自身已经进入了疲惫期之时,唐狸摆摆手,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咔嚓作响的身子,“老头,我想出去逛逛。” 洪姜点了点头,过犹不及,看来这小子对自身把控确实不错,不免高看唐狸几分,只不过话到嘴边又变了味道,“去吧,整天一脸谁都欠你钱的欠揍样,老子也不想一直看着你,反正墨锤会自动护主你只要不去太远蹦跶都没事,别在这让我心烦。” “啾?”听闻唐狸要出去走走,小啾一脸期待的望向二人,她也想去逛逛,瓜子都快嗑完了闷死啾了。 唐狸灿灿笑着揉了揉小啾脑袋,看着一脸便秘样的洪姜似笑非笑盯着唐狸在不断搓手,他也只好说道:“小啾听话,你在这里帮我学好老头子的手艺,等以后我不会可还得你教我的行不行?” 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在绕手指的小啾在叹了好多口气后郑重点了点头,唐狸满是宠溺的揉了揉小啾脑袋,“有吃的我就给你带回来啦。” 真是可爱,韵儿小时候,也是那么懂事呢,都是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呀,双手抱头散步的唐狸是这样想,韵儿也好、九儿也罢,我都不希望她们受伤了。 小啾也就是九儿,是有恩于唐狸的,虽然小啾没说过,但是唐狸还是记得的,刚刚醒来的那一刻控制不住嗜血冲动的唐狸,在暴走之际,那个递了一只手过来被自己吸走半身灵力的那个人,是被自己咬着手明明很疼也一脸真挚的笑着的她。 真是个傻孩子呀,每念及于此,唐狸怎么舍得小啾过得不好呢? 在森林中漫无目的散步的唐狸忽然闻见一股有些焦了的烤肉味,眉头一皱,顺着气味行了下去,一位短发飒爽的女子正在一脸气恼的撕咬着一块漆黑不已的腱子肉,狠心一咽再呸呸呸的吐口水,“苦死老娘了,又烤焦了,啊好烦。” 鱼谖机甩了甩短发,看向不请自来安静望着她的唐狸,气不打一处来,“看啥看?再看小心我揍你!” 敢在混森中单独行走的人,不是自杀的疯子便是修为强大的天材,看着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唐狸还真不想搭理她,只是这也太糟蹋肉了,便禁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抱歉认真行了一礼便欲要离开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狸还不是那种见是个女的就走不动的色胚,只是恰好肚子饿了才循着肉味来到了此处,既然主人不喜,那他便转身离去罢了。 “哎,那个谁?我这还有半头兽肉,你要不要?”鱼谖机看了看自己手中炭黑的肉块,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别糟蹋肉了,便宜这个小子了,要不是自己还得救人,肉早就拖回去了。 唐狸望向了这个短发女子右侧,剥了皮的野兽肉堆在她的脚旁,未曾烤过的鲜嫩透白,和这个女子手上“黑炭”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搞不懂连个简单的烤肉都能做得如此“惊为天人”是怎么做到的。 唐狸挠了挠后颈,人敬我一寸我还人一尺,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来烹饪一番,你试试味道?” “哈,先说好我可没有逼迫你哈!”鱼谖机丢掉手中“黑炭”,拍了拍手爽朗笑道。 唐狸只觉微风拂来,眼前英气蓬勃,好生潇洒的道友。 —————— 剑意一闪而逝,不带走一丝凉意。李逍遥背上的胡绮黎在他进入中月湖区域之际便已不知所踪,他也没有去理会太多,毕竟此行目的是去见见那位存在,那她谈一笔交易。 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也没有行礼,李逍遥就是这样安静的站在中月湖外围。 不知过了多久,天籁之音响起于李逍遥心间,“进来吧。” 李逍遥来到湖边处,遥望湖的另一方,雾气缭绕的湖里泡着一个曼妙身姿,虽说李逍遥可以凝视之下望穿缭绕水雾,但他此时却未曾这样做,门虽无锁,他心自锁。 况且也知晓水雾中那位的模样,和胡绮黎一模一样。 天籁之音再次响起于心底,“你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 一股再生石的味道。 李逍遥没有接这话,转而是开口说道:“做笔交易怎么样?” 湖中许久没有声响,李逍遥不急不躁矗立着等待答案,待到李逍遥数了数头顶飘过的白云有十三块之多时,自湖中响起沙哑沧桑的声音,“道友稍等片刻,妾身沐浴更衣便来。” 不一会儿。 李逍遥缓缓喝着杯中热茶,神色恬静看向坐在对面和胡绮黎一模一样的女子,唯一区别的便是她盘起了秀发。 她脸上不断如陶瓷般碎裂,瓷片掉落未曾落地便化作虚无,然后面颊再完好如初,只是李逍遥像是未曾见到一般只顾品茶,待到喝完杯茶后不由感慨:“好茶。” “道友若是喜欢便让绮黎带些茶叶出去,下次再为道友煮茶好了。道友叫妾身月黎便好。”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此番凶险,我尽量在去完中狂州便去那地方,我不保证能不能见到他,但我必然会把胡绮黎送到。” 胡月黎沙哑一笑,“有劳道友了,在你未拿回它之前,绮黎会一直在你身边。” 九尾王狐,天机难测,李逍遥此番回来,有很多人,他不愿意遇见的,但要到一州还遮蔽得了天机,只能借助眼前人的存在了。 李逍遥转头望向雾气缭绕的湖,叹了一口气,“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他李逍遥不一定能够将这个委托完好的送到。 胡月黎摇头笑了笑不再言语,挥手送客,香风直接把李逍遥送出中月湖,只留李逍遥品茶口中余香久久不散。 李逍遥知道她想说点什么,也就不再言语,转身默默走去,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跳上来了个胡绮黎笑嘻嘻的望着他,似乎看出李逍遥有些难过,她便自觉的只是笑着却不曾言语,就这样陪着李逍遥去往下一处他想去的地方。 李逍遥知道,胡月黎想说什么: 去往徘徊,佳人难遇。镜台生尘,怨咽念断。 思君千秋,良人万里。泪徒两行,万古不复。 —————— 鱼谖机打了个饱嗝,揉了揉吃得有点小撑的肚子,看着唐狸细心的把烤好的肉用刀子割下来再用布包好,笑问道:“带回去?” 唐狸点了点头,系好一个蝴蝶结把布包提在手上,“谢过仙子款待唐狸了。” 鱼谖机瞪大双眼,小嘴微张望向唐狸,大笑道:“哦,哈哈你就是唐狸啊?” 随即使劲拍了拍唐狸肩膀,打量着他啧啧称叹道:“就是你把菜岩打得屁滚尿流的啊,不错不错。” 随即她伸了个懒腰,跟唐狸介绍了下自己,“我叫鱼谖机,重牙宗嫡传弟子,稍稍比菜岩厉害一些。” 唐狸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放好,揉了揉眼角叹气问道:“能不能就此别过呢?” 鱼谖机扭了下拳,爽朗笑道:“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说罢便只身而上,右掌背扭甩于唐狸,他只来得及抬起左臂遮挡脑袋,唐狸被这一掌拍得倒退几步,趁着唐狸还未站稳鱼谖机继而追击,一脚直踢唐狸面门。 唐狸左手按住自己面门向后侧去,右手化拳为掌狠狠拍下,随即一个转身与鱼谖机再互换一拳,鱼谖机反应更为迅猛的化冲劲为内蕴,右掌旋转成拳推向唐狸,而唐狸似乎是在等她的拳头到来一样,双手成爪抓住鱼谖机的拳头便狠狠一拧,鱼谖机借助这一股拧力强行挣脱唐狸的双手绞杀,于半空中弯腰伸腿狠狠一踹。 感受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一个脚印清晰得很,看着摔倒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翻滚起来的鱼谖机,其眼中有一股自己好像见过的印记,不由得就此收手, 唐狸不禁皱了皱眉,“可以了吧?” 鱼谖机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这个唐狸对她居然没有一丝杀意,料想并不是滥杀之人,她鱼谖机用不着替天行道了。 “行了行了,反正菜岩还没死,我也不用为了还重牙宗人情而杀了你,今日就此别过呗。” 唐狸弯腰拾起装好肉的布包,淡淡道:“他会死的。” 鱼谖机双手摊开,满不在乎道:“那你可得再强一点,哪怕为了还重牙宗人情,说不定我会出手收拾你的。” 唐狸淡淡一笑,若是猜测是对的,谁收拾谁还不一定。 唐狸没有接话,反倒是鱼谖机扔过来了一块木牌,“算是补偿被我踹的那一脚吧。” 端详了一会的唐狸把木牌揣进怀里,行了一礼便就此离去,看着唐狸缓缓消逝在视线之中的鱼谖机才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右手腕,还真是棘手摧花不解风情的人啊。 算了回宗门了,之前救下那群被稀里糊涂绑架的宗门人,她还想查查是谁绑了他们还用那么圆润的刀意用来画地为牢的。 那个人用刀水平绝对可以媲美师傅了,鱼谖机寻了好久也找不到那个人,还想请教一番是否认识家师的。 吹了声口哨,埋在三处不同款式的大刀破土而出,她取下最大的那一把刀平悬于空中,找到了个舒适的姿势端坐在上,驾刀离去,笑声爽朗。 这才是她最大的杀手锏,不知道是不是给唐狸感觉到了,反正自己和菜岩不对头,留着唐狸恶心菜岩她最喜欢了。 看着鱼谖机离去,躲藏在阴影处的唐狸松了一口气,把木牌随意丢弃在角落里,悄无声息消失于黑暗中。 看来重牙宗,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 小啾小片小片的撕开肉片,递给唐狸和洪姜,却发现二人皆摇头拒绝了小啾的好意,她便只能嘀咕嘀咕地独自享受了。 洪姜心头默默推算一番,自言自语道:“时间应该来得及。” “什么东西?” “快到了百年一次的混森兽潮了,那时候很多隐匿在混森中的修行者们会离去,也就是你们离开的时间了。” 虽说不想让小啾走,但是为了她的以后,洪姜别无选择,只希望唐狸靠谱一些好了。 把墨锤朝着唐狸随手丢过去,唐狸接过墨锤伸了伸懒腰,继而冶炼这把名曰“醇九”的剑了。 要离开混森的缚灵小啾只能借助这样离去才是最好的吗? 那他唐狸可得加倍认真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二章 离愁不说前路辛苦 洪姜认真的给小啾系上一颗湛蓝的珠子,再揉了揉小啾脑袋,若无其事让唐狸和小啾赶紧走,省得碍眼。 唐狸轻轻一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啥,默默的背起那把被洪姜命名为醇九的剑。 看着即将离去的二人,洪姜不禁沉思,九儿就该过得无忧无虑的,今后被婉儿锁起来的那层蒙昧得开,过往恩怨也算了吧,她都没必要知晓那么多的,毕竟她活着,就是对我们这群人最大的慰藉了。 只是自己还是不争气的想她喊自己一声父亲罢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了。 牵起小啾的手,郑重对着洪姜行了一礼,唐狸低声道了句:“我们走了。” 为了铸造小啾藏身之所的这把剑,洪姜一身巅峰修为几近散完,此去中狂州,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以后有机会,唐狸会告诉小啾,她的父亲母亲是多么爱她。 而自己从留州以性命为代价到了储兀州,又准备去往一次中狂州了,自己一直漂泊不定,不想见韵儿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这番模样去见她,她又该多伤心。 我想见你,又不敢见你。我想走很远的路,喝很多很多的酒,再与你说很多很多的话。 当初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就知晓再生石诞生的准确时间,唐狸是从不相信有那么多碰巧的事的,果然无依无靠的唐韵儿,还是被某些存在算计了吧,留州,等我回来。 小啾望着渐渐离得遥远的洪姜,啾啾的询问着唐狸,为何老头不一起出去玩。 “因为老头他累啦,就不陪我们出去啦。” “为什么要出去嘛,嗯,因为长大了总要远游的嘛。” “嗯,我们还会回来的。” “嗯,有我在,可以慢些长大的。” 看着唐狸和小啾走远,洪姜收回目光,婉儿,你看到了吗?九儿一定会平平安安到中狂州的,以后她的名字,会响彻于中狂州的。 毕竟是你胡婉的女儿,当然会和你一样天骄。 覆上洪姜赠的面皮,一位在混森中想要寻宝的独行客,恰逢兽潮到来之际便出混森避难而已。 唐狸早已和小啾约定好,只要她乖乖的藏于剑中,到了镇上就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瓜子。 人烟渐丰,阡陌纵横,走了一天的唐狸终于走到了混森东部入口处,缴纳了两枚小火钱接受简单盘问后的唐狸就这样离开了混森。 不亏是洪老头费尽心思打造的醇九剑,带着小啾出来,丝毫阻碍都没有。 不过在未离开储兀州之前,小啾神识将会封闭无法给予唐狸太多的帮助,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 而就在唐狸离开混森一个时辰之前。 积蓄了许久剑意的李逍遥,借着那把之前从混森土里翻出来的破碎剑灵之力,闭眼双手持剑横握,朝着脖子虚空一抹,口中喃喃有词:“一剑,两断。” 然后就遍地打滚,大骂没良心的,整天让自己操心不已。 胡绮黎没有接李逍遥的话茬,端坐于虚空玉足轻晃,好奇问道:“这就切断了羁绊了?” 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下来的李逍遥翻了个白眼,示意胡绮黎过来帮他揉揉肩他就告诉她。 待到感到有柔滑玉手轻轻捏着自己的肩膀之际,李逍遥闭眼摇头晃脑道:“哪有那么简单,我只不过把万中那个一的一化得再小一些了。” 这样子哪怕二人离得很遥远,也不至于出现身体或者魂魄崩溃的局面产生。 看着胡绮黎疑惑的眼神,李逍遥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的望向她道:“要是姐姐还不理解,今夜促膝长谈如何?” “就怕弟弟到时候有心无力。”胡绮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挑衅。 李逍遥摇了摇头,跟狐狸精去争这些他好像反而吃亏,自己一屁股情债还不完,如今真是怕了。 那时唐狸是真的死了,只可惜是自己这个受到诅咒的第三意身,被自己和第二意身神意帝玄强行招魂归来,而自己则强行凝聚唐狸之肉身,借尸还魂。 第一世魔意的李逍遥与第二世神意帝玄哪怕复生,最多也就只能达到当年的境界罢了,那样最后,还是逃不开死亡一说的,唯有人意居其中的唐狸,方有机会打破这一枷锁。 唯有真正的天下无双,才真的解得开自己与帝玄的死亡之谜。 长生锁,锁长生,天地人,万物一。 之前名为乱宝州,后被自己重新命名为留州的昔日流传的歌谣,可是引起血雨腥风好多年的原因。 只不过昔日留州逍遥魔尊,今朝是一个丧家犬而已,两万年了。 李逍遥眯了眯眼,那些“老朋友”们,当年设下六场埋伏,好大的手笔,我还不是回来了? “你在想点什么呢?怎么又不搭理我。”胡绮黎看着发愣的李逍遥,手指轻轻点了点其脸颊,装作微怒嗔道。 “原以为了然无畏,却不知错过了那几年方知懊悔。”李逍遥叹了口气,以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结束了回忆,拍了拍手叫上胡绮黎,自己也即将离开混森了,为了带上胡绮黎一同出去他还得准备一些东西,不然哪怕只是一尾,单靠自己那也带不出这片囚笼。 毕竟还得给那个家伙当好几回免费打手,没有胡绮黎屏蔽天机,他怕没取回自己的剑,自己又得嗝屁了。 只不过一切都是嫁衣,想想就觉得不爽,早知道上次自己把错刀留给他之际就该多捅他几刀了。 重生?轮回?他李逍遥当初死得不能再死了,哪还有什么重生与轮回。 如今活蹦乱跳的李逍遥,谁知道是一抹执念、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呢。 没有谁是不能死的,李逍遥逍遥一世、纵横七州,虽有遗憾,却也知晓那个我之一拳,天翻地覆的他,确实死了。 今日之李逍遥,不过无根之水罢了。 一拳打得世界颠倒,化作他的埋骨地,不知今夕还是否有红颜为自己守着衣冠冢,还是别有了吧,他不想再让她们哭了。 两万年,非尊者级别之人,或许早已灰飞烟灭了吧,自己终究亏欠那些人太多。 所以此次他再度以残念醒来,是该和那些幕后之人,扳扳手腕了。 —————— 客栈中小口酌酒,听着周围酒客高谈阔论,久违的喧嚣,想着当年自己在云集镇喝酒之际,嗓门那可是大得不行,今日之唐狸却只想淡淡喝些酒。 看来往行人皆过客,道前后游子望归乡。 “不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唐狸有些诧异的看向眼前给人感觉羞涩的女子,白衣飘飘,“仙子自便。” 只见眼前女子也不推脱,安静坐下要了杯茶水,便略微羞涩的问道:“公子此行是外乡来的吧?” 羞涩中蕴含着点点媚意,一颦一笑皆牵动人的心弦。 唐狸已经在此等了她几日了。 既然她那么有兴趣,那他就好好陪她玩一场,毕竟自己可是有求于眼前之人的。 唐狸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 有戏!该女子惊讶一声后赶忙道歉道:“是小女子唐突了。” 摇了摇头的唐狸道:“非仙子之罪,是我以小子之腹渡君子之心了。” 噗嗤笑了一声的她捂住了嘴,“你这人,还真有趣。” 简简单单,一颦一嗔便能摄人心魄,唐狸不禁感慨真是一门好功法。 看着眼前人眼神中扬起的炽热神色,纪宣羽一笑而过,在黑市中打探自己消息,自己来了却装作不认识。 不知是无畏呢,又或者是故作清高呢? 不过她都不在乎,整个方河宗黑市都是自己掌控的,还怕眼前之人翻出花来不成? 故作潇洒的唐狸微微一笑喝完杯中酒,“有趣之人看风景方才万分趣味,我眼中之我美不胜收。” 皆因仙子入我眼中。 “公子真会说笑,小女纪宣羽见过公子。”装作微微脸红的纪宣羽双手捧杯喝了些茶水。 “小生名为李玄,家道中落顾来此投奔族中长辈。”似乎是不想被眼前女子看低,想起了什么的他又接着说道:“我那长辈似乎在方河宗修行,我今朝去投奔来日必然是那叱咤风云的仙人。” 看着眼前丽人眼中仰慕神色渐浓,化名为李玄的唐狸也配合着表演得兴高采烈,似有滔滔不绝之语想要与眼前女子诉说一般。 待到留下自己所居住的客栈后,纪宣羽便故作娇羞的道别,唐狸直愣愣地盯着其消逝的方向,眼里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傻的样子,但偶尔玩玩过家家,也别有一番风味。 唐狸知道,离别自己那句“今晚月色真美,尽入我眼中涟漪”一语,肯定能等得来佳人的。 纪宣羽,倒过来读也是个好名字。 鱼谖机。 求人办事,真是麻烦。 回忆起那本关乎境界的书道,修道之人共有三大境,下五境为抬头境,望月境,离云境,三秋境,留人境;中四境分为灿日境,气盛境,神涌境,远游境;上三清境则为不归,天人,千古帝,再之后洪老头说如今自己也不必理解,只告诉自己并非修为越高越好。 千古帝之后,才会发觉天地有尽,束缚才高。 而他还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一句:“世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天才,不过又是一场游戏人间罢了。” 再后续,他便不再言语了,留下半知半觉的唐狸。 唐狸自从那年秋天苏醒过来后,自身修为就古怪的到七境气盛境,更为古怪的便是他修为一直没有增长过。 不过打不过自己能跑就行。有醇九剑在,逃命估计是没啥问题的。 夜幕降临,窗外灯红酒绿,房内寒冷凄清,唐狸就这样就着烛光读书识字,倒也不是太太过于了然无趣,料到夜有客人来,便耐心等着就是了。 戌时,门外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纪宣羽还在寻思着,是该门一打开便香风入怀,娇滴滴的喊一声“公子”好;还是故作不安的捻起衣襟充满歉意的说道:“宣羽多有打扰,还望公子见谅”之时。 屋内传来了唐狸的声音,“门没锁,推门进来吧。” 纪宣羽咬了咬下唇,轻轻推门进入,只见唐狸左手持书,就着烛光冲着纪宣羽微微一笑。 穿着朴素整洁干净得体的穷酸书生,欲见心上人勇敢跑出来的靓丽佳人。 书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嘛,只是越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二人心中都在想着: 这也太假了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三章 今夜夜色,送卿远行 也不顾看书的唐狸,径自坐到床前,哎哟以哟的锤了锤腿,脱掉鞋子轻柔玉足,一时间房内充斥着绮丽色彩,而此时的唐狸还在自顾自的看书。 真是个榆木脑袋! 真是个可怕妖精! 二人心底不免对对方的吐槽。 唐狸不敢轻举妄动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今日看到纪宣羽,虽说其只有一瞬间的气息外露,也就是唐狸说那句“今晚月色真美,尽入我眼中涟漪”她才短暂泄露自己的气息。 唐狸现在还惹不起人家,当然,最多一年之后这就难说了。 不是唐狸修为突飞猛进,而是她修炼的功法,最多一年,不进则衰。 这便是唐狸来此最大的底气所在。 没由来的问了一句:“如果事情太难,是否还有走下去的心呢?” 听了唐狸莫名其妙的问话,纪宣羽顺口就说出心中所想,“倘若一步不走,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吧。” 这便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法则,修炼千变也是自己孤注一掷,掌控黑市为得到各种于自己有用的东西也是,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唐狸点了点头,“受教。” 和白日那个眼里火热的读书人不同,如今纪宣羽看唐狸,就是个就着烛光读书的,干干净净的读书人,让她不免惊讶。 哪怕明知道这个人是想要和自己做笔交易,可难道自己就一点魅力也没有? “你是调查过了我的名字了?” 放下书本,唐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开始就知晓仙子之美名,看仙子兴趣高昂李玄不敢叨扰。” 抬起皎白玉足,自顾自的欣赏起来的纪宣羽摇晃着脑袋用询问的神色望向唐狸,“东唐月州来的书呆子?” 唐狸摇了摇头,“还未去过,有机会必然要去一去的。” 对于这样子的一问一答模式似乎有些腻了,纪宣羽翘起二郎腿摇晃起来,“最后一问,等我好几天了吧,说吧找我有何交易?” “今晚月色真美,聊别的岂不是煞风景?” 唐狸还想继续调侃下去,看着纪宣羽眼间细小银芒闪烁,好似他再说一句废话就要刺向他的样子,唐狸识趣的闭上嘴。 “我想要一块重牙宗客牌。” 储兀州能够最远的跨州渡船,便只有其唯一的上宗重牙宗所拥有,而自祁真担任宗主以来,其渡船便只接待有重牙宗客牌的客人,而客牌只认真假,不认出处。 别州兴许可以买得到客牌,而储兀州里,则是有价无市,因为有一块客牌不仅可以乘坐重牙宗渡船,进入混森还可以得重牙宗人庇护,更是与重牙宗交好的象征。 三刀门人丁稀少,连宗门都诡异难寻,所以重牙宗客牌在储兀州便如同一块太平无事牌一般金贵了。 至于为何能够知晓纪宣羽可以有客牌,当然是唐狸狠下心花掉一枚小土钱买来的情报了。钱再多不是不可以直接在黑市买得到一块客牌,可惜,唐狸他穷! 出门在外,洪老头除了给了自己一袋小土钱,就是两枚小火钱一枚小水钱了。一枚小火钱堪比十枚小土钱,而一枚小水钱则是百枚小火钱,往后的小木钱与小金钱之间的换算也是以百为单位,越发珍贵的蕴含五行的灵气货币在修行界里更是充满溢价。 还不知道回到姜家需要多久,当然是能省一分是一分,况且找纪宣羽,也是因为唐狸前些年那件事,他还得调查调查,为何韵儿最后会在拿到了再生石后,就无法走出混森。 七窍玲珑纪宣羽,黑市里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至于为何能够如此低廉买得到关于纪宣羽的消息,大抵放出消息的人,便是如今反客为主坐在唐狸床上的她吧, “消息的确是我放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帮你的?不要说欠我一个人情,欠本姑娘人情的人多了去了。” 似乎茶水不得排解心中烦闷,转而解下酒壶的唐狸喝了一口新买的浊酒,“一个故事,换一块令牌如何?” “如此老套?”纪宣羽难掩不屑神色,她还以为眼前这个故作玄虚的男人会说出什么让她心动不已的话来,只不过接下来听到的话让她诧异不已。 “故事很是简单,一个不会烤肉的女子,在野外遇到了一个会烤肉的男子而已,那日男子忘了说:仙子的眼中月,宛若男子心头砂。” 唐狸轻轻瞟了一眼神情微变的纪宣羽,心想果然如此。 “你诈我?”纪宣羽盯着唐狸冷冷道。 若是刚才纪宣羽没有那样反应,唐狸只是猜测,如今倒是真的可以确定了。 修炼月狐一族《千变》秘术之人,在功法未至大成之前,会有一个衰变期,不论如何变化,眼中皆会有一块月牙印记。 书中记载,月印唯一,当日鱼谖机眼中月,今朝纪宣羽目中芒,皆在一处。 唐狸也不接话,倒了一杯酒放在对面,“当日一别,仙子依然风采依旧。” 被发现了除了一开始失态之外,纪宣羽笑笑过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游离靠近唐狸,轻吐一口酒气,“告诉我你了解的东西,饶你一命。” 深吸一口气,这杀意都不屑遮掩,看来她真的怒了。 唐狸只能丢出杀手锏,“我了解过一些关于《千变》的功法,有几个推测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你也不用质疑,我说出这门功法之际,就能够说明了,你说是还是不是呢,方河宗纪宣羽,亦或者说重牙宗鱼谖机仙子?” 至于何处所看书籍,当然是自己于那冰天雪地的梦中所见了。 白日所为,皆为陪她演了一场戏罢了。 肃杀气机锁定着唐狸,纪宣羽也就是鱼谖机冷冷看着唐狸,直截了当的道出了唐狸的身份,“唐狸,《千变》这一门功法我胆敢说除我之外没人可以再修炼,因为能修炼的都在那一场大战中死完了,你想死吗?” 昔日妖皇三大血脉之一的月狐一脉,只剩下鱼谖机孤家寡人一个,连千变都是自身血脉觉醒才修炼得起来的,月狐一脉密藏全部被毁灭掉了,他唐狸又怎么知晓? 唐狸知道,鱼谖机,她慌了。 只是有一事唐狸不解,是先有纪宣羽这人还是先出现鱼谖机,重牙宗和三刀派难道真的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吗?亦或者,暗中保护她的,正是这两门宗派中的某位存在。 唐狸摊开左手,一漆黑厚重物品于其掌中一闪而逝,鱼谖机冷哼了一声后便缄默了下来。 《千变》大成瓶颈,无法突破则功力会不断消散,看到唐狸掌中那摄人心魄的黑色小锤,她便知道自己无法做到一击必杀,那就“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谈。 毕竟鱼谖机也很迫切需要突破到大成之境,因为最多半年,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储兀州了。 冷静下来的鱼谖机道:“最近渡船管事有大动作,储兀州里客牌被严格控制了,我没有,但有机会让你上得去渡船。” 唐狸点了点头,“成交,刚好我也只是有三个方面的推测,让你的瓶颈有一丝松动,大家彼此彼此。” 怎么算,都显得鱼谖机更亏一些,只不过唐狸脸皮更厚一些罢了。 揉了揉太阳穴,唐狸似乎是觉得有些疲惫,便冲着鱼谖机道:“还不走,难不成真想给我暖床?” 鱼谖机冷哼了一身,甩了甩袖子走出了唐狸房间。 唐狸闭目思考那时候看过的书籍记载,月狐一族,情之一字,最为忠贞。 自己梦中所见的书籍一一对应了,心底却激不起丝毫的兴奋之感。睁眼一轮明月,闭眼冰天雪地与血红朝霞交相出现,一想到此自己便满是疲惫。 普普通通,却又与众不同,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天赋异禀,只感觉在他的背后,有着一个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惊天阴谋,所以他其实很畏惧、很畏惧。 他怕,唐韵儿四年前那一场储兀州之劫,便是因为他而遭到的。 他想回家,又怕归家。 他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可自从他醒来之后,他觉得他就是棋子。 ———— 抬头望月涟漪起,欲览九天落月圆。 月亮上是否有真正的仙人?李逍遥伸手好似要去抓那圆月一番,握不住,便只能在树上翻滚不已,一阵哀嚎。 待了那么久了,才等到这个月圆夜,那些大块头们百年一度的觅食之夜,林中鸟兽四散逃亡,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赏月情思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要不是今夜有事要办,他早就去挖好坑,等妖兽们自己不开眼跳进来了。 打不过就跑,反正跑不过还有胡绮黎这个更大的家伙在, 伸了个懒腰,哀嚎一声他就是个劳碌命,也得赶紧走了。 翻了翻白眼,仰头看向那个站在最高那颗树顶端的胡绮黎。 她正面无表情的望向在混森各处发生的兽潮。 弱肉强食,森林法则。 可若是当初她成功了,或许这片广袤森林会有不一样的活法,但现在的她,早已没了统治这片疆域的实力了。 发现李逍遥在冲着她做鬼脸,胡绮黎轻轻吐了吐舌头,慢慢飘落下来,只是脚依旧没有沾到地面上。 李逍遥看了看她,枇杷色子思红豆,玉面桃花别样红,“等会若是太难受,我可以允许你咬我一口。” 胡绮黎略的一声,跳上了李逍遥的背上。 而就在此时,自中月湖传来了凄厉尖锐的狐啸。 为混森兽潮平添更多混乱,林中妖兽叫声一起一伏,尽在悲鸣,似乎在送别。 只道那狐啸一阵一阵,如怨如慕、如痴如恨,哀婉凄清。 闻者几近难掩涕泪。 李逍遥肩上一阵温热袭来,鲜红血液从胡绮黎嘴中滴落,炽热无比。 而胡绮黎更是不断痉挛,鲜血染红李逍遥之衣,近乎昏睡的她便这样随着李逍遥从混森混乱的兽潮夜里,消逝。 混森之主胡月黎第九尾,也就是其活着的第九世,今夜因果断。 混森中月湖,一夜干涸。 那位只差一步就问鼎一州的佳人,自此不见踪迹。 没有了中月湖的牵制,广袤至储兀州一半面积的混森,终究会露出了它的獠牙。 世道安好,妖也太平。 兽以朝阳起,虫以月夜鸣。 她胡月黎守了混森两万多年。 欠谁都可以,唯独无愧于混森一草一木,鸟兽虫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四章 闲来无事吹梦西洲 闲来无事去,吹梦到西洲。 情不自禁就吟了出来,好一个稀奇古怪的书肆。 连名字也很古怪——闲梦居。 为了等待渡船闲来无事的唐狸,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镇上的书肆。 思来想去,发觉自己好像没啥地方可去。 饮酒应该就着月色,月不醉人、乡愁自醉。 而他曾经的嗜赌,不过是绝望之下想要麻醉自己罢了,只是越是挣扎,内心越是清醒。 在客栈待了几天,确实闷得不行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光线柔和、沉香环绕、两旁柜中陈列着一本本书籍,就像等待着心上人的姑娘,含苞待放。 掌柜不知晓去了何处,唐狸也没有干愣着等,门是开着的,那就进来等就好了。 抚摸着书的封皮,看了看这些书目,果不其然。 都是在他的大雪梦境中,并不存在的书籍,没有收录这些书籍,料想不是看不起这些书中描绘,毕竟在梦中所看的书,含括各种志怪言情杂流,也有许多密藏,再枯燥之物都一一收录其中。 那么就是,那些书籍,与眼前这个年代有很大的间隔。 若是查清那些书籍的大致年代,或许也就可以猜得到一些,在自己身上下棋的那个人了吧,唐狸这般想到。 连生死都无法掌握,他怎能不忧心忡忡,他又怎敢回去找她? “公子居然知道小女子今日会来这里,特意在此等候。” 唐狸转过身来,看向笑眯眯的摘下面巾的纪宣羽,看来鱼谖机的短发样貌在这段时间是看不到了的,也是,鱼谖机的身份太过特殊一旦现身便会引人注目。 究竟鱼谖机的外貌是真还是纪宣羽样貌是真。 又或者都是虚妄。 千变之下,何为虚妄,何为真实? “纪姑娘一直尾随唐某而来,我怎敢不回应你的心意呢。” 纪宣羽吐了吐舌头,冲着唐狸做了个鬼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确实不是尾随唐狸而来的,来了此处虽说与其有关,但是关系又并没有那么大。 心头烦闷便想来此处解闷,想不到又在此处见到这个鬼见愁。 唐狸瞟了一眼纪宣羽便有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那仙子请自便好了。” 真是不解风情的小男生,纪宣羽也不恼,反正自己也不是为了来这找他的,把玩了下自己手指,径自朝着店铺柜台而去。 到了柜台前她便啪啪啪的拍着桌子,嚷嚷掌柜的掌柜的,使得正在看书的唐狸不免眉头一皱,就不能安静一些。 “好了好了,来了来了,别拍了,我店里客人都快给你吓跑了。” 一位神色温柔、身穿锦衣的男子推开后屋门帘,端着糕点与茶笑眯眯的出来,“喔,原来今天还真有客人。”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名叫闲梦居的书肆大堂,纪宣羽一脸不情愿的瞪着唐狸,咬牙切齿的吃着乔十一做的绿豆糕,这个唐狸真不要脸大煞风景的靠了过来,影响自己食欲。 就不会识趣的走人,还想要自己给他重牙宗客牌,如此榆木脑袋就该去死。 而唐狸则直接无视了纪宣羽时不时传来的瞪眼外加眼神总是飘往门口处,只是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男子,怎么说呢。 肌肤胜雪,白皙如画,一双修长洁净的手交叉撑着下巴,嘴角扬起弯弯的弧度,神情祥和,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真的好小啊! 唐狸快受不了了,从见到这个掌柜的开始,第一印象便被那双就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给吸引住了,那么久了也没见他真的睁开眼一样。 还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人。 “是真的哦,我眼睛就那么小。”乔十一笑笑对唐狸说道,也不恼他一直盯着他看,反而是很恬静的喝了一口自己煮的花茶。 乔十一舒适的哼了一声,放下茶杯道:“春取牡丹花顶嫩叶一瓣,夏采紫薇二两,秋收海棠三丝,冬藏雪梅四叶,一年可得花茶三壶,余香绕喉,久久不去,真是好茶。” “掌柜闲情雅致,令人羡慕。”茶入嘴中,浓淡适宜,悄然化开,余味不绝,确实是好茶,要是没有纪宣羽时不时瞪一眼唐狸,唐狸真的觉得今日惬意得不得了了。 “好了好了小羽,再这样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可不美哦。”乔十一温和的说着,再把自己面前的糕点推到放糕点的碗已经空了的纪宣羽的面前。 纪宣羽朝着唐狸威胁式的哼了一声,唐狸识趣的把自己面前的糕点也一并推到纪宣羽面前,引得乔十一一阵发笑。 “看来唐公子和小羽关系还是挺融洽的,平日里小羽颇为顽皮捣蛋,若给公子带来困扰十一在此替小荟道一声歉了。” 唐狸摇了摇头,见纪宣羽并没有反驳什么,心中不免惊讶,难道鱼谖机心上人便是眼前这个人? 似乎猜到唐狸在想着什么,喝了一口茶的纪宣羽悄悄的冲着唐狸做了个“去死”的嘴型,然后便低头顾着消灭乔十一亲手做的糕点了。 而乔十一在招待完二人之后便躺到了柜台后面的躺椅之上,朝着唐狸摆了摆手,“唐公子请自便,小店藏书还是挺丰富的,午后应该舒适的躺着小憩一会,恕招待不周了哈。” 看着躺在椅子上,睁眼和闭眼都一样的漂亮男子,唐狸满脑黑线,真是怠惰的一个人啊。 一口饮进杯中茶水,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墨锤融合在自身以后,身为灵体的他几乎和正常人一般,不得不感叹洪老头确实舍得给这个宝贝给自己。 据说还是小啾家里的宝贝,到时候送小啾到家,若是能够还给小啾,那还是还给她吧,毕竟唐狸也守不了小啾一辈子。 雏鹰总是要自己长大的。 这便是洪老头心疼也要把她送回家的原因吧,看了那么多的书,唯独史书自己看得最少,想到此处便问了问纪宣羽,“史书在那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问的人是纪宣羽,看她的样子这店铺她也没少来。 还没待纪宣羽应答,躺着的乔十一便自顾自的应了一句:“在这里哦。” 只是应和了一句,却没有指出任何一个方向。 “咦,掌柜的你还没有睡着?” 乔十一不答。 “再生石是什么?” 乔十一不答,唐狸识趣的掏出一枚小土钱,丢在了柜台之上。 乔十一柔和的声音响起:“混森之主疗伤续命所用之药。” 果然有用,见钱嘴开的家伙。 “混森发生了什么?”一枚小土钱再丢到柜台之上。 乔十一不答。 “叮”的一声,唐狸再丢一枚上去。 “为情所困,因恨而囚。” “仔细一些。” “叮叮叮叮”的唐狸一口气丢了十枚小土钱,等待着乔十一的回答。 “咻”的一声柜台上的钱都被乔十一收了起来,乔十一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挠了挠自己脑袋,略微尴尬的笑道:“我不知道耶。” 纪宣羽被这一幕笑得糕点都喷了出来,赶紧喝一口茶顺顺气。 唐狸无奈瞟了一眼毫不掩饰大笑的纪宣羽,试探的问道乔十一:“掌柜的,能退钱不?” 乔十一爽朗笑道:“公子竟会说笑。” ———— 李逍遥骂骂咧咧的看着坐在树上一脸无辜的胡绮黎,昨晚吐血弄脏他的衣服居然不帮他洗!早知道就不背着她,拖着她回来就好了。 反正到后面她都晕阙拖着她回来她也不知道的,苦命的自己还得自己洗衣服,不同于四季如春的混森,外面这都快入冬了,水贼冷,他洗到一半还得疯狂的搓搓手。 看着李逍遥骂骂咧咧的又打不了自己的模样,胡绮黎咯咯咯笑道:“怪我咯?明明用修为清洁一下就比你手洗要干净得多了,自己要找罪受能怪谁?” 看着衣服里胡绮黎的血液随着水四散流淌,光着膀子的李逍遥摇了摇头,叹气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漂亮的女人更难养了。 特别是脑海里想到了某个特别喜欢咬着食指娇笑的女人,李逍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努力不去想不去念她的名字,低下头使劲搓着自己衣服。 有些存在,是不可想不可念的,为了避免自己对那些存在默念其真名,李逍遥自苏醒之后便将自己一半记忆给封住了,生怕冥冥之中让某些人感受到。 胡绮黎见李逍遥不理会自己,玉指轻屈,闭起左眼做着瞄准动作,口里轻轻吐出个“去”,李逍遥身旁便河水四溅,冷得李逍遥打了个喷嚏。 “能不能做个人?” 胡绮黎躺在枝干上笑得花枝乱颤,“弟弟,我本就不是人,为何一定要做人?” 他说,哪怕她再像个人,也不是人。 那为何今生还做人呢? 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譬如空山草,零落心自知。 离二人较远之河中,硕大的头颅缓缓浮出水面,眼中凶性肆虐。 好美味的味道,若是能够吃了那两个人,自己应该能化龙了。 悄悄潜过去,先趁那个男修士不注意,拖他下水尽快解决,再吞掉那个坐在树干上娇笑的女子。 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好美,但是和自己大道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呢?蛟之一脉,化龙一途宛若改天换命,自己潜心修炼都千年了,终于看到了契机。 今后大道由我逍遥,想及此处这头紫蛟再度潜下水去,于水底缓缓爬行生怕惊扰二人,再一点一点变化成鱼,驱使着附近鱼群慢慢靠近。 它等了千年,这点耐心它还是有的。 只是血腥味之下它忽略了一点,千年以来胆小得只敢躲藏在大江底的自己,为何胆敢袭人。 畏手畏脚躲藏于河底千年,趁着混森乱起来,偷偷吃上两个修士,应该不会被发现的,想着自己即将准备第一次杀生,抱朴心中就激动不已。 耐心、耐心、慢慢游过去。 慢慢、慢慢、耐心等机会。 李逍遥被胡绮黎乱弹的河水溅得恼羞成怒,双手捧起一把湖水就向胡绮黎抛去,引得树干上的娇人又是一整发笑。 随即手中灵气弹频率更是密集,炸得水花四溅,而那个男子仿佛也不再去搓洗衣物,只顾着捧起水高高甩起,想要洒到那个捣乱的女子。 抱朴不禁有些发笑,自己这般谨慎是为那些。 只是连它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若不是嗅到那鲜血的味道,它怎会如此大胆想要吃掉眼前二人。 胡绮黎哈哈笑着小腿乱蹬,手指不断乱点,灵气四射打入水中。 看着只能够溅起河水的灵气弹,抱朴松了一口气,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动手了。 水中寂静、阳光透彻、水上是男子与女子的欢笑,抱朴瞪大双眼。 自己脑海中怎么会闪过这般画面! 就在其迟疑的那一瞬,一粒灵气弹不同于之前只会在河面炸开的那般,划入水中,带起一连串好看的泡泡,卟噜卟噜的,在阳光照射之下,五彩斑斓。 像极了,死亡的颜色! 抱朴脑海中只来得及出现这个念头。 砰。 它便被炸出了水面。 只见李逍遥右手一甩其在洗的红衣,瞬间蒸腾其水,牵起衣襟一个转身便穿着好衣服,而此时的抱朴还在半空之中。 李逍遥一手抓其鱼尾,拉扯过来,当头砸下。 砰砰砰。 一尾鱼被李逍遥徒手前后砸得砰砰作响,鱼身再度化为六七丈长的蛟躯,硕大的蛟首被李逍遥甩得七荤八素,抱朴急得口中大喊“仙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啦!” 抓着它的尾巴,还在不断将它砸在地上的李逍遥丝毫不理会其求饶,淡漠应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至于什么故意用胡绮黎的血来引出这头在水中游得飞快的紫蛟,李逍遥自动略过了。 胡绮黎能够紊乱天机,其血液更是扰乱人五感的好东西,只是天下阵师,都没办法拿得到其血液画阵才无名罢了。 不过他当年有幸见过一名读书人,用这血画阵困杀心魔罢了。 不让它上钩,在水中还得花费他一番好找,等到砸得抱朴翻着白眼干呕不已,李逍遥才停了下来,一刀斩向其准备探下水的爪子。 顿时血液四溅,抱朴吃痛“嗷”的一声,凶性毕露张开嘴就要扭身咬向李逍遥,李逍遥右手抓着蛟尾矗立不动,等其脑袋靠近之际左手猛地甩一巴掌,打得抱朴半空之中便转其了圈圈。 “少在我面前装横。” 抱朴双爪抱头,摊在地上,呜咽哭道:“大仙饶命饶命,抱朴再也不敢啦,呜呜呜我以后一定不乱学那些坏妖伤人,呜呜呜放过我吧。” 李逍遥怒骂道:“那么长老子提着你尾巴还要走到你面前去跟你说话?给老子变小!” “是是是,呜呜。”抱朴双爪放在头上,唯唯诺诺缩小成一条小蛇模样,被李逍遥提在手上,丝毫不敢有所反抗。 刚刚吃痛它才反应过来,那血液味道,不是什么诱惑,而是畏惧!从嗅到那血液之后它的五感便紊乱去了! 一口气吹干抱朴滑溜溜的水分,边弹着它的脑袋边说道:“我要出海,缺个脚力;我肚子饿了,缺顿大餐,你选哪个?” 抱朴抹了一把眼泪,擦了一把鼻涕,还是控制不住害怕的哭了起来,“大仙大仙有第三条路能走不?” 李逍遥和蔼的点了点头,“有啊,砍成两截一截吃了再说,留一截引下一个不长脑子的水妖过来呗,虽然这附近估计就是你游得最快但是我也不差那点时间你看怎么样?” 努力忍着不再哭出来的抱朴颤抖道:“可是大仙,小的没出过海,不知晓怎么是安全的,怕一个不小心使得大仙葬身海底,那不就是小的罪过了嘛。” 李逍遥拍了拍它的脑袋,看见自己对它哭哭啼啼有些不耐烦强行止住痛哭,赞许回应道:“没事,我知道,听我的保你不死。” 抱朴见眼前仙人似乎不想杀它的样子,试探的询问道:“那能否允许小的回府收拾一番再跟家眷道别一番。” 李逍遥眯起了眼,狠狠一弹其嘴角处,从其嘴里掉落出来好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一把没收。 抱朴小爪子挣扎不已,泪珠又抑制不住的掉下来,“阿大、阿二、啊三、啊四。别离开我!” 被昔日云游道士赐名抱朴的小紫蛟,一身家当其实只有自己灵智得开时看见的四块石头,生性胆小受附近妖物欺负,只有个破破烂烂的洞府。 为了守住它仅剩不多的宝贝,只能放在嘴中了。 要不是被胡绮黎血液迷惑心智,这个胆小不已、在水中游得飞快的小蛟,怎么敢见人。 只是如今混森混乱将起,这头和道家有缘的小蛟,再在这里,反而活不下去了。 世道在变,李逍遥一直是恶。 但就像当年一样,他愿意给着为数不多的善良一次生机。 “带我到地方,你的宝贝还给你。” 抱朴激动得恢复了硕大的脑袋,一脸真挚的问道:“真的?” 然后又被李逍遥狠狠拍了一巴掌,“让你变回来了吗?” “呜呜呜,知道了大仙。” 抱朴双爪抱着脑袋哭泣道。 胡绮黎看着树下那个用心良苦却丝毫不显的男子,感叹不已。 他当年就是这么拧巴的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五章 罪人在雪,万冰难沁 留州多风雪,江湖多情笑。 冬雪总是来得更快一些。 翠绿殷红、青葱郁郁、蔚蓝深邃,尽成银装。 有那诗人为留州之风雪而写下“寒沙逐月起,春花犯雪开。莫道销魂泣,尽在一色里。”的赞美之语,也有那才子佳人风雪远行之传说诠释爱之一词。 留州得名之留州,皆是那位,于那年冬,一统一州。 有传闻那位,为薄红颜一笑,大手一挥,留州自此三年不见雪。 似乎从那以后,留州的风雪就来得更早一些、只不过风雪悠悠、温柔依旧。 茫茫无尽,天地苍苍,浩浩乎冯虚御风,飘飘乎遗世独立。 白雪如画。 谁在那里,雪就在那里,万籁俱静,白云、白雪,似乎留州就这样宁静,生怕吵醒了暖被中熟睡的人儿。 她就这样静静站在风雪里,看着远远的山下那座小院。 就如盛夏繁星点点夜空中,她曾在屋顶细数一颗一颗。 今年冬天落在我手上雪已经一万三千四十二片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就这样痴痴的看着落于手中的雪,欲哭、欲笑。 却不哭不笑。 她很喜欢哭,他不喜欢她哭。 他喜欢她笑,她不喜欢他不在时候笑。 曾几何时,她的认为,又是真的认为? 她以为那是对他好,到头来却连他怎么也被她弄丢了。 自己无依无靠,连他递过来的剑也弄断了,甩了甩手上的雪,转而蹲了下来。 抱住膝,千言万语,难话哀凉,他怎么可以离开我! 大雪轻轻,覆盖在那个孤单的小姑娘身上。 大雪愚笨,不知怎么安慰这个拼命抹眼泪的她。 只见她一边拼命搓眼睛,一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就是个罪人。” 要不是自己,洛神剑应该是唐狸的。 要不是自己,唐狸无忧无恙在家的。 自己怎么就这样,怎么就这样的任性不懂事! 生下来,就感觉是错误的。 要不是命是唐狸救回来的,她唐韵儿早想一死了之了。 这种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的人,多吃一粒米都是浪费。 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还被师傅关在了山上,连去他曾经在过的地方多看看都不行。 使劲摩擦着袖子,吸了会鼻涕,只留被冻得通红的脸与还带着泪的眼,呆呆的望着漫天雪。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余大雪慢慢覆盖。 似乎要抱一抱这个傻瓜。 ———— 屋中热茶热气袅袅,殿中之人看着远处山巅传来的遥遥哭声,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即恨当初他季玄策怎会输给这样一个人,也恨莫问掌门设下如此严厉的禁闭。 非唐韵儿真正突破不得出。 他就远远的望一眼她,这些年没少给唐韵儿下拌子,却也看她一步一步走到大师姐的地位。 那时他想,输给这样的人倒也无妨。 只是成为了掌律师兄一次宗门外出,归来就看她魂不守舍,像个废人。 唐狸为了救她而死,那是天经地义。 可她为了唐狸而蠢,简直不可理喻。 哼,他季玄策怎么能输给一个废物!哪怕是曾经输过那也是个耻辱。 冲撞禁峰又如何?朝仙宗,一开始我就是个刺头,当了掌律师兄依旧是个刺头。 喜欢啊、想他啊,那就给老子滚去找他,朝仙宗不要这个大师姐,他又护不住那些人吗? 真是笑话。 我不需要你,也能守护将来的宗门。 听着哭声如泣如慕、如怨如诉,季玄策青筋暴起。 哭哭哭,只会哭,烦死了。 那个唐狸,要是侥幸还活着,他不介意让他再死一回。 眼看季玄策就要持剑去闯关唐韵儿禁闭的禁峰。 一位老者出现于季玄策屋内,熟练的倒着茶水,吹了吹漂浮茶叶,便自顾自的饮起了茶。 “师傅就不能客套一点,敲敲门吗?”季玄策冷冷瞟了一眼寒费。 喝了口热茶烫嘴,哈出一口热气,“我心有门门不自开,你心无门不请自来。” 放下剑,端起寒费给自己倒的茶,一饮而尽,“整天神神叨叨,少去丹房和张师叔鬼混。” 这家伙,出现得倒真是时候,自己怎就选了个这般的师傅。 叹了一口气,给眼前愉快赏雪的老家伙倒好茶,闯禁峰什么的看来是别想了。 有老头在,季玄策又能如何?掌律长老,可不是自己想想就能赢得了的。 朝仙宗成为留州唯一上宗,不只是祖师高强,更是这个宗门很是人味。 可也正因如此,司律严苛,违者重罚,为的就是朝仙宗山上人,走到山下还像个人。 风雪欲烈,哭声渐渐,幽怨狭长。 季玄策眼中一恼,“师傅。” 寒费点了点头,放下杯子便就此离去,只留下一句“行,既然是你开口,那我就去给那丫头求求情。” 季玄策一把站了起来,黑着脸一字一句道:“我是嫌弃那人吵我修行,望师傅莫要乱言。” 寒费摆了摆手,就此离去。 让老子不传?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没大没小的,我就要去找张师弟说说话,他那个大嘴巴,说不说就不是为师的咯。 看了看如今这一辈,寒费感慨不已。 个个比自己那群人更能瞎折腾。 来到了禁峰之上,寒费向一直待在此处的掌门莫问行了一礼,莫问点头致意。 寒费单手附后,来到莫问身旁,看着那个渐渐要被大雪淹没还在一抖一抖哭着的唐韵儿,不免激起一丝心软,“师兄,快了吧?” 莫问点了点头,心魔作祟,不关着唐韵儿她早就活不下去了,就看她到底破不破得开唐狸这二字的魔障了。 爱而不得,爱而痛失。 唐韵儿自唐狸救她回来之后,修为不进反退,除了靠近唐狸原先宅子显得正常一些之外,整个人宛若丢了魂一样,眼看就要被破碎的洛神剑反噬,不得已之下莫问才将她关在禁峰之上。 只是一关起来的她,似乎要把那些年的倔强攒下的眼泪通通还回来,哭的让人心疼。 破碎的洛神剑还在不断缠食她的修为,无意识的修补自身。 她和洛神剑神魂相连,真要是到了那个极限,舍了她一身修为不要他莫问也会保她一命。 只是那样子,为救她破碎的洛神剑自此将真的烟消云散,而她也将沦为一介凡俗,再也等不到她想等的那个人,料想那样,她会很遗憾的吧。 所以莫问这些天一直在守着她,最坏的结果,也要保这个徒弟一命,毕竟活着,才可能有一切。 但她的心魔,唯有她自己去解。 莫问看向了寒费,后者叹了一声气,掐中一片雪花,再轻轻弹了出去。 天地风雪,蓦然骤浓。 哗哗哗,白茫茫。 把天地袅袅炊烟、稚童细语都一一掩埋。 寂静,耳旁只剩风声,听不见君笑,失魂落魄。 雪白,眼前唯独雪落,看不见君颜,痛哭流涕。 唐韵儿终于忍不住张嘴哇哇大哭。哭了几声后又呸呸呸的吐出掉落的雪花,然后继续哇哇大哭。 连雪都欺负人! 我才不要什么长命百岁,我才不要什么亘古长存。 我就想你回来啊,就想给你做饭啊。 她就这样哇哇哇大哭,似要比天地风雪声比一比。 十年不回,我等你十年。 百年不回,我等你百年。 千年不回,我等你千年。 万年不回,万年,万年,呜呜呜千年骨头都找不到了我等啥啊。 使劲抹了抹眼泪。 才不要,才不要。 唐狸,你个蠢货,我唐韵儿不等你了。 不等你了啊…… 呜呜呜…… 撕心裂肺,再到小声抽泣。 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见其身上覆盖雪厚厚一层。 慢慢地,她止住哭声。 唐韵儿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积雪,嗤笑一声。 你敢去死,我就敢把你从地府拉回来。 我要成那红尘仙,你怎敢不归。 风雪顿时没了声音,莫问和寒费皆望到对方眼中惊异神色。 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三个字——细雪城! 莫问赶忙大手一挥屏蔽天机,连寒费也出手帮忙遮掩一二,毕竟这件事在留州影响太大。 昔年另一上宗细雪城,一夜覆灭惨案! 这唐韵儿居然是细雪城血脉! 下一刻果然验证了二人的猜测。 唐韵儿伸出食指轻轻一点身前雪花,天地间诡异的发出“啵”的一声,风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她汇聚。 漫天风雪,她头发雪白。 盈盈一雪间,脉脉不得语。 修为气息不断变弱,只是莫问寒费二人似乎早有了解一般,不但不忧反而欣喜。 直至唐韵儿身上再也感受不出一丝修为的波动。 莫问设下的封禁是气盛境之上才能打破的,可是到了气盛境,留州,就真的成了留州。 昔年逍遥魔尊为了在他死后庇护留州之人,最后一剑用在留州这片土地上,剑阵名曰“不问归期。” 此后留州,气盛境之上之人,除非抵挡得住那一剑一成之力,否则不得外出,而外来气盛境之上之人,进入留州,修为自降三境,否便接逍遥魔尊结合留州气运的山河一剑。 留州因此度过三千年无仙尊魔尊庇护之日。 只因逍遥魔尊,是留州万年一遇的唯一的气运之尊,他之一死,留州当年气数崩塌七成,无人再可称尊。 一朝之间白了头的唐韵儿,只是轻轻一指,气盛境的封禁便破掉了。 三境之内,无阵可困细雪城之人,只不过,她如今是跨过了那个“一”,顿悟到了神涌境了,但那又如何,她自会出去找他。 受魔尊一剑,今日唐韵儿不行,可不代表洛神剑不行。 当日唐狸御剑,据师傅说是未曾惊动剑阵“不问归期”的。 破开禁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在云端之上默默守着自己的师傅与师叔,唐韵儿乖巧的施了一个万福,顿时整个人化作风雪,消散在禁峰之上。 只留下一句任性的话:“师傅我要下山逛逛,可能比较久不回来,您老可别用身体有恙叫你乖徒弟回来看你哈。” 二人就这样看着风雪渐远。 寒费郑重地道:“师兄,这事?” 莫问摇了摇头,“她应该不知晓,否则唐狸就不会死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外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寒费点了点头,至于为什么不让第四人知晓而不是不让第三人知晓,当然是在朝仙宗,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活着的祖宗仙尘呢。 有老祖帮忙遮掩一二,料想也不会出太大的事了。 唐韵儿居然是细雪城血脉,这一事,不见风雪,无人知晓。 自行觉醒的血脉记忆,足够她在外闯荡了,莫问叹了口气,去吧,去找一找那个少年。 我朝仙宗,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 漫天飞雪再次凝聚成唐韵儿模样,只不过白发再度回归漆黑亮丽。 眼旁还留着哭过的泪痕,她就这样静静的收拾山洞里的衣物,给破碎的洛神剑系好一个好看的剑穗。就这样悄然的离开了朝仙宗。 她等够了,罪人也好,泪人也罢。 她不等了。 她唐韵儿,要去找唐狸了。 哼,留州出不去,那我就下山寻访再铸洛神剑之秘法。 留州昔日名为乱宝州,各种天材地宝、神通密藏数量之巨,据闻可以冠绝三州,唐韵儿相信,洛神剑修复之法,一定会有的。 洛神引是吧,我唐韵儿也会,还会比你唐狸施展得更好!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六章 富贵逼人,板砖相依 唐狸万分无奈,自己思虑万千,精心布局,却总是遭到乔十一无理手横刀夺命。 表面看起来笑嘻嘻一脸无事,实则心中狠狠吐槽风度翩翩的公子乔十一。 人比人,气死人。 眼前之人,活脱脱的活成了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飘若惊鸿、宛若谪仙,仿佛天崩于眼前依旧面不改色。 曾几何时,唐狸做梦都想变成这样一个谪仙人,只不过只有真正的死过一次,才知道人生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永远只有下错了棋才知晓懊悔,只是棋能悔,人却难悔。 不就下棋连赢了自己十一把吗?有必要笑得那么璀璨嘛。 乔十一眼见唐狸脸上露出不耐烦神色,落下最后一颗黑子,试探性的问道:“唐兄,此局凶险难料,今日有些乏了,要不就和棋如何?” 唐狸默默点了点头,边把棋盘上棋子收入盒中边遗憾道:“再有十步乔兄必输,罢了罢了。看在今日又得乔兄招待的份上,就依乔兄吧。” 乔十一淡淡一笑,不语。 只是盯着唐狸收拾棋盘越来越快的手,似乎忘了告诉唐兄,棋盘上的布局,他随时可以复制出来。 鱼谖机摇头叹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心觉得菜岩输得不冤,就他那种性格,哪天被唐狸卖了估计还得帮忙数钱。 吃完了今日份糕点,把手指一根一根舔干净,对乔十一点了点头,:“还有两日渡船就要开了,给他吧。” 乔十一神色自若,恬静的看着唐狸,没有接话也没有去做点什么。 唐狸揉了揉脑门,似乎是自己忘了些什么东西,从袖内掏出一本小册子,是其这几日连夜写出来的,关于鱼谖机功法《千变》瓶颈的三个推算。 鱼谖机身份一事,乔十一早就知晓,更甚,《千变》这门功法的上卷,唐狸推测,正是乔十一传授给她的。 小册子递给乔十一而不是鱼谖机,正是唐狸心中一番试探。 乔十一坦然接过,鱼谖机也并未阻挠。 唐狸并不知道推算是否正确,《千变》上卷兴许有流传在外,下卷却是月狐族长才可修行的心法,早就失传了,他做的,不过是催化罢了,镜中桃花月,谁知种何家。 一把无理手,反比千种谋划,要来得精准一些。 乔十一看了看唐狸所写小册子,赞许的点了点头,右手按了按棋盘上的暗格,把弹出的木牌往唐狸方向一丢。 功法上卷他确实有,也传给了鱼谖机,反正她自己血脉觉醒之下,早已有意无意使用《千变》了,上卷的功法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只不过《千变》下卷,哪怕是乔十一的家族都无法收录,眼下唐狸三个推算,他觉得还是可行的。 储兀州没有《千变》,不代表他乔十一就没有。 丢给唐狸之物正是那重牙宗渡船客牌——“纪念版”。 真正的客牌,当然没必要给出去,自会有人送唐狸一程。 在唐狸就要伸手接住之际,一阵吸力自闲客居门口袭来,眨眼便把这块牌子给夺了过去。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好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卖我重牙宗客牌,乔掌柜的,看来你这小店要关门了啊。” 来者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三人,昂首挺胸,金光闪闪。 确实是金光闪闪,使得唐狸都皱了皱眉头,珠光宝玉、蝉衫麟带,混着金丝勾勒的五爪巨蟒,璀璨夺目,活脱脱一个豪阀世家贵公子。 乔十一似乎对眼前之人到来早有预料,和颜悦色解释道:“完颜兄说笑了,不过是鄙居所制小小纪念物罢了。” 然后冲着唐狸微笑介绍道:“完颜贵,重牙宗渡船掌事之人,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乔十一等完颜贵等了十一局棋了,他终于来了。 瞟了瞟自己抢到手中的这块假的客牌,完颜贵讽刺一扔,砸在了唐狸刚收拾好的棋盘之上,啪嗒作响。 拒绝了乔十一介绍唐狸的想法,“行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需要记得住的。” 唐狸随性笑了笑,无关之人他懒得招惹。 只不过完颜贵抓到了其眼神中的不屑神色,噗嗤一笑,反手一挥就要一巴掌甩在唐狸脸上。 敢跟老子横,你算老几? 在唐狸还未曾有何动作之前,便有一粒白子随着乔十一轻轻一指,挡住了完颜贵毫无征兆的出手。 完颜贵眯了眯眼睛,眼看就要震开挡着他的碍事棋子,丝毫不想给这个笑眯眯望向他的乔十一面子。 在储兀州,你算老几?我完颜贵最讨厌笑得像个娘们一样好看的的男子,抢老子风头。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乔十一、一脸不屑的完颜贵、面无表情的唐狸。 三个男儿的一场世纪大戏似乎即将开始,若不是在闲梦居,又恰好都与她纪宣羽有关,鱼谖机才不想管,甚至还会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只为看得更津津有味。 “砰”的一声重重的放下杯子,暂时以纪宣羽模样示人的鱼谖机撅起嘴望向完颜贵。 完颜贵,你可以滚了。 完颜贵立马收手,两手不断摩擦,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丝笑脸,努力寻找个话题和纪宣羽搭讪一番。 鱼谖机放了根手指在嘴边,堵住了完颜贵想要张开的嘴,再转大拇指朝大门示意。 这唐狸倒是看懂了,让完颜贵滚。 然后唐狸便看见这个咄咄逼人的富贵公子哥,一边轻轻哼着小曲,一边把玩着玉佩。就这样出去了,似乎还有些愉快的样子。 忍不住眼皮都挑了挑,这位爷是脑子有病吧?若不是完颜贵到了门口回头冲着唐狸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唐狸都打算不计较了的。 狗咬人,人难道还要咬得狗一嘴毛? 望了望风轻云淡的乔十一,又看了看默默做着鬼脸的鱼谖机,一点没有坑了自己的丝毫愧疚感,唐狸只能抓起这块和客牌九分像的所谓的“纪念品”。 叹了一口气,幽幽看向还是风轻云淡的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的乔十一,摇了摇头道:“乔兄此举可谓不太善咯。” 乔十一给唐狸再倒了一杯茶,认可的点了点头,“彼此彼此,和唐兄如出一辙,这把棋就算平局吧。” 唐狸给出的三个推断,凶险不已,错一步便会步步错。 乔十一给出的客牌,是假的没错,但他算到了完颜贵会来见他心心念念的纪宣羽,他确实给唐狸指出一条上船之路,只是错一朝,便万劫不复,就看他唐狸敢不敢去做。 皆是赤裸裸的阳谋。 重牙宗客牌她鱼谖机不是没有,他乔十一也不是没有真的,但就凭唐狸现在付出的筹码,还不够换一块在储兀州的重牙宗客牌。 况且给了唐狸,唐狸就真的敢要吗? 敢要就不会丢了当初森林里鱼谖机递给唐狸的那块牌子了。 当然,那块也是假的。 毕竟乔十一和鱼谖机不日也要离开储兀州,唐狸所说确实让鱼谖机心动,没有客牌,能给个方式让他上船,料想也差不了多少。 小小的明摆着坑了一把唐狸,其实也不过是他乔十一确实想走之前给完颜贵留点纪念罢了。 “人见人爱”完颜贵,妖见妖哭鬼见愁,昔日完颜贵没少来恶心乔十一,乔十一笑着应下,总是要收点利息的。 正想打瞌睡,唐狸这个“枕头”就送上门来,乔十一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唐狸从来没想过要和乔十一与鱼谖机成为好友,二人对他也是如此。 做笔不好不坏的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唐狸慵懒的站起来伸了个腰,看了看时不时望向乔十一的鱼谖机,活动下了脖子,对乔十一点了点头,“行,乔兄这把无理手我接下了,两位后会无期。” 乔十一笑着点头,“祝唐兄一切安好。” 至于为什么那个完颜贵如此痴迷纪宣羽,他唐狸管不着,背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就此离开闲梦居。 “真的就这样吗?”鱼谖机有些担忧的问道。 乔十一点了点头,拿起唐狸写的这本小册子细细翻看,“人家给的东西又不是一无是处,在商言商。况且我也早就看不惯完颜贵,就让他吃点小苦头吧。” “万一?” 乔十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过于担心,没有跟鱼谖机去解释太多。 他唐狸确实没有拿月狐一族去威胁鱼谖机,确实是做了一把半真半假的交易。 敬重昔日月狐一族死战不退,只是想做笔交易,这点乔十一还是看得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乔十一愿意和他做笔不好不坏的交易。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乔十一最近确实有些无聊了,就当做回煌烨州前最后找的一个乐子罢了。 天下万物,尽在我棋局中,如何能不乐开怀。 ———— 刚从酒楼出来,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推开搀扶着他的小厮,完颜贵摇摇晃晃走在街道上,想着又要去渡船之上,他情绪就差得不行。 暗地里总是有人讽刺他有个好爹,让他得以掌管这份令无数人眼红的油水差事。 一群白眼狼,没有我,重牙宗渡船利润会在三年里涨两成?我爹是首席长老又如何,真当我没一点点用掌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掌管渡船? 随手挥散跟随的侍从,反正自己身上有父亲留下的保命符,这样救不活自己,身后那些跟屁虫更不可能帮得到自己什么。 好不容易见一面宣羽,她怎么还是喜欢在那个笑里藏刀的乔十一那里吃糕点,我每次远游带回来的小物件就不好吗? 含着金汤勺出生,却先天性娇弱,靠着各种天材地宝堆砌到了半吊子的第七境气盛境,却突破无望了才被丢到这破船上来。 昔日重牙宗三大青年才俊的完颜贵,怎会真的甘心,唯有借酒消愁。 念着眼神始终不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佳人,醉醺醺的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和祁叔一样,都看不起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小时候你在我前头保护我,我不过是想要变强了呵护你罢了,只要我更强,你一定会把眼光放到我这里的,等着看吧宣羽。 喝酒喝多了尿意随之而来,醉酒之中的完颜贵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便走进了阴暗的巷子里。 忽然,“你。” 砰。 哐当。 蒙住面的唐狸揉了揉鼻子从这个巷子里走出来,每次下黑手之后他都怪不好意思的。 用错刀削过之后的石块,只要不蕴含杀机,是不会触发护身法宝保护的,熟能生巧,干净利索的一板砖解决。 不枉费他在这里蹲了那么久,想抽我? 你看我拿不拿板砖敲你就完事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七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着完颜贵头上缠着白纱布,哎哟哎哟的躺着,鱼谖机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她当然猜得到是谁下的黑手。 和乔十一的计划其实是让唐狸回头挑衅一番完颜贵,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又加上渡船将要开启,完颜贵必然会想方设法把唐狸带上渡船,好生“招待”。 只是想不到唐狸那小子居然还真捡一板砖给完颜贵来了一板,这下乔十一知道了还不笑死, 果然合了他的心意了。 “滚滚滚,不好好去修炼在我这里笑啥笑。”完颜贵一脸嫌弃的看向靠在自己门口大笑的鱼谖机,好事不来,自己一有什么坏事第一个来吐槽自己的绝对就是这个娘们。 还是宣羽好。 有事没事都不来看自己。 鱼谖机啧啧啧的摇头道:“姑奶奶今日心情好,爱来就来你管得着我嘛。” 完颜贵一拍脑门,语气中带着哀求道:“姑奶奶我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跑躺渡船回来休息半个月,特意不在宗门跑来下雾镇,怎么还能遇到你呢?” 来下雾镇,想见方河宗纪宣羽是其一,躲避瘟神鱼谖机是其二。 打小到大,自己见鱼谖机,总是被用各种理由胖揍一顿,自己那傻子老爹还笑眯眯的对她说别打疼她鱼谖机的手。 感觉自己是被捡来的,鱼谖机才是老爹亲女儿一般,自己真是怕了她,想不到一出事第一个来的就是她,真是倒了大霉。 “要不要我去帮你收拾一顿下黑手的人,有没有什么目标之类的?”鱼谖机装作好意问道。 只见完颜贵疯狂的摆了摆手,“得咧大小姐,能别让我心烦嘛。” 让鱼谖机去解决,到头来给她收拾残局的还不是自己,被鱼谖机害得关禁闭的次数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 想着那天在闲梦居看到的那个阿猫阿狗,完颜贵就咬牙切齿,哼,乔十一,等我先收拾掉他,回头小爷我定要拆了你书肆。 鱼谖机丢过一瓶药,完颜贵看都没看就随手拍了回去,“老子比你有钱,你那破烂留给自己用吧。” 闻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从小到大是个药罐子的完颜贵心中早已明了,不过宗门里最好的疗伤药,太过珍贵,给自己一个废物暴殄天物。 还是算了。 鱼谖机也不恼,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熟悉,一把抓过完颜贵挂在腰间的玉佩,细细把玩,“既然人没死,那就行了,东西我就收下了。” 晃了晃手中玉佩,就此离开。 自己给的东西管你要不要,反正利息鱼谖机可是每次都要拿的。 翻了个白眼,只求这个姑奶奶赶紧离开别烦他,只是沉默的等着鱼谖机离去。 等到鱼谖机离去,才冷冷叫了句:“来人。”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毕恭毕敬的来到房外,“公子。” “去查一查闲梦居近日来客,再调查下其与宣羽有什么关系。” “公子,要不要?”管事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完颜贵闭上眼,被板砖一砸如今都有些昏沉沉的,着实让他心悸。 自己老爹给的宝贝居然不太管用啊,这次上船之前得再跟他诉苦诉苦,要不然自己那天嗝屁了没人给老爹送终,不孝啊不孝。 修道之人虽说少习武,却也依靠着灵力不断改善着身体各项机能,被悄无声息的来一板砖,看来那个人有些有趣。 “不用,把那个人带来船上,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 “是,公子。” “等一下,用请的。” “是,公子。”管事默默退走。 一巴掌换一板砖,自己亏了不说,那一巴掌还没打下去,这让完颜贵心中郁闷不已,这年头当个纨绔公子哥真难啊。 听闻菜岩又在混森出事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又高兴起来,真有机会遇到那个连续让菜岩栽了两次跟头的人。 他完颜贵巴不得立马斩鸡头与其拜把子,着实解气啊。 宗主不管年轻一辈纠葛,自重牙宗建宗以来一直如此。 没有冠绝一辈的实力,怎能立于储兀州。 ———— 李逍遥端坐于抱朴脑袋之上,以灵力化作长长鱼竿,垂钓海中兽。 没有鱼饵,愿者上钩,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紫蛟抱朴唯唯诺诺不敢语言,生怕吵到李逍遥雅致而遭其重重一锤,况且第一次出海的它着实不敢蹦跶。 生怕自己这小身板还没浪里翻腾,就被海中不知名存在一尾巴给拍死了。 七州共识之一便是大洋危险,远远高于陆地,不说其他的,就拿史书记载的各州尊者于生命枯竭之前前往大洋深处探寻大道契机,却从无一人再归来。 自己不去当场被打死,出海了说不定还能活,抱朴又不是傻子,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了。 感受着自己尾部轻飘飘的重量,抱朴不由得感慨道仙子姐姐真是好看。 迎风而立,白衣飘飘,额,它识字不多,夸人的话只知道这个了。 李逍遥拍了一巴掌抱朴脑门,“给小爷我认真游,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学习,知道错了吧?” 欲言又止的抱朴只能再低下一些头,心中默默祈祷李逍遥滑下水去。 混森里又没有妖教人读书识字,怪我咯?这不是冤枉妖嘛。 它不知道的是,在它未出生以前,昔日混森真有那教化万妖的读书人。 只可惜时进过迁,物是人非。 抱朴一边吐着泡泡玩一边祈求的问道李逍遥,“爷,小的这都游了两天了,能不能等会到个岛屿小憩一会。” 它是真不敢跑,李逍遥还握着它这头小蛟仅剩的宝贝呢,蛟也爱宝,只可惜它胆子太小,不敢去和别的妖怪抢夺宝贝,日复一日的躲在江河里捡捡破烂之类的倒是收了一堆,只可惜李逍遥没给它回洞府带上。 要不是那个奇怪的血液香味让它迷失了,它才不会出现的,只能默认倒霉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小妖我也躲不掉。 李逍遥点了点头,一望无际碧蓝汪洋,确实让他无聊得很,为了躲避某些大能的探查,自己也就只能偷偷摸摸乘蛟游过去了。 修炼一事,李逍遥还真没啥上心的地方,他如今境界卡在上三清的天人境,要想迈入千古帝,需要的并不是他勤勤恳恳的修行。 毕竟借尸还魂,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还有一位老兄还在沉睡着呢,而他究竟还能不能醒得过来,李逍遥也不知道了。 感受到附近游过来一头海鱼,无鱼饵的钓线化线为爪,猛地一抓便将其抓到抱朴背上,李逍遥熟练地将其一刀敲死、去鳞,随手掐了一个术法,一朵火焰莲花便呈现于其掌中。 把刀垫在抱朴背上省得其被三寸炎灼伤,便把莲花放置在其上,开始奢侈的夺天地灵气来烤鱼。 胡绮黎啧啧称奇的靠了过来,万法归一、一化万法,想不到李逍遥在术法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她何尝看不出,那朵火焰莲花里,尽是刀剑交错之气。 巅峰的他和巅峰的自己比起来,如若大战,他绝对会伤,但自己必定会死。 李逍遥抬头看了一眼胡绮黎,看着其充满兴趣的看着自己烤鱼的胡绮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道:“姐姐,两天了你都在发愣。我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条鱼你就过来了,想吃自己抓去,我可以帮你烤。” 抱朴听罢赶忙猛地一吸,把一条靠近自己的一群海鱼吸进嘴里猛地咀嚼,生怕仙女姐姐抢了它好不容易等到的一条条解馋的海鱼。 自己可是在跨海途中,马儿也要有草料的嘛,在吃的面前它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仙女姐姐那么厉害的样子,肯定不会抢进入自己嘴的食物。 越嚼越上道,抱朴不由得感慨,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海鱼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胡绮黎也不恼,就这样离开了混森,还是有些怅然若失,胡月黎每一尾,皆为其一世,自从大道受损以来,想要去找他,便只能断尾了却自身因果才能出得了混森。 从第二尾到第八尾,选择了七个不同的人的因果,却都未曾寻到他便身死道消,作为胡月黎的第九尾,选了李逍遥,又能去得到离储兀州最远的东唐月州去找他吗? 万一。 不,不会有万一的。 一位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怎么会死得悄无声息呢,他肯定在东唐月州的。 鱼香打断胡绮黎思考,低头一看李逍遥嘴里咬着一半鱼肉,无奈的望着她,另一半鱼肉都快贴到她脸上了。 他嘴里还在嘟囔着就只有这一次,下次自己钓鱼去。 嫣然一笑,胡绮黎接过李逍遥递过来的鱼肉,小口小口品尝。 稍微正经一点的李逍遥,还是很帅气的。 不过这份美好的氛围片刻就消失了,胡绮黎叹了口气,这家伙估计就没有正常时候。 居然还有人和坐骑抢食的。 抱朴揉着嘴,泪眼朦胧,见自己多吸了几条鱼入嘴,天杀的李逍遥居然趁着自己没下咽,一巴掌打向它的嘴巴,一条鲜美海鱼就这样到了李逍遥手中。 有这样欺负蛟的嘛。 李逍遥用刀去鳞,似笑非笑的督了眼抱朴,“怎么,你有意见?” 抱朴瞬间抖了抖,“没有没有。” 和颜悦色的李逍遥赞许的点了点头,“慈爱”的抚摸着抱朴脑袋,让它再快点,不然他都要无聊到给抱朴“修剪修剪”鳞片了。 抱朴猛地往前窜去,心中哀嚎,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在房内看书的唐狸,看着进入房内的几位中年男子,淡然一笑。 为首之人鞠了一躬,抱拳道:“李玄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唐狸收起书,和蔼的道:“有劳了。” 砰的一声,房内传来一声闷哼。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八章 岛中窥月,羡花好月圆 解掉了蒙在眼前的黑布,没有想象中的光芒刺眼,看着较为空旷的四周,唐狸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出所料,这应该是重牙宗渡船的货仓,乔十一推论的确实不错,睚眦必报的完颜贵急着回渡船管事,又咽不下这口气,必然会抓自己上来渡船之上。 至于身陷险境逃脱与否,这就看唐狸自己的了。 摸了摸自己佩剑,只要出了储兀州,靠着小啾逃命应该不成问题,但愿此行渡船随行供奉不是杀力巨大的剑修,否则唐狸心里也虚。 回想起上船之前那个管事让人蒙住自己双眼,都没跟自己说清楚,害得那人白白被自己砸了一板砖,想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错刀、醇九剑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不好随意显摆,平时下下黑手,习惯随身带块板砖防身,这个习惯自己一时还改不过来,也是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仓门打开,裹着一头纱布的完颜贵走了进来,幽幽地盯着唐狸。 唐狸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四处乱瞟,也不搭理他。 看着脸皮如此厚之人,完颜贵差点抑制不住脾气给这家伙一巴掌,听管事汇报“请”其的时候随行侍卫被砸一板砖,和自己如出一辙!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完颜贵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唐狸。 “你在渡船之上。” 唐狸没好气的应道:“猜得到。”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乔十一和宣羽让你用这个方式来登上渡船对吧?” 听到这句话,唐狸才开始正眼看了看这个总是爱用余光看人的公子哥,称赞道:“昔日重牙宗三大才俊,果然名不虚传。” “虚名而已,不用试着激怒我。”沦落至在渡船之上奔波,抛弃修行的公子哥,还算什么青年才俊,不过完颜贵不在乎罢了。 为何明知乔十一下子如此,还要明摆着的接下这道无理手,自有完颜贵的道理,所以才要来看看这唐狸有何解释。 悄悄把唐狸“请”上渡船,自然也有悄悄让其消失的办法,就看眼前之人配不配合了。 “过往我可以既往不咎,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唐狸摊开手,示意完颜贵问。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出了森林以来遇到的青年之人一个比一个奇怪,真是倒霉透了。 还不待完颜贵问些什么,整个渡船剧烈震荡,只不过完颜贵却若无其事一般。 随后便有悦耳女声借助渡船法器向整个渡船解释道:“此次震荡为跨越储兀州屏障正常现象,各位仙师无需担忧,重牙宗悦晴祝各位旅途愉快。” 唐狸还未曾有什么感觉,只是渡船中众人听到悦晴之名,心中大为安稳。 供奉悦晴,九境远游境,剑修。 七州,各有各自的庇护气运,道则不同,因此跨州一途方险象环生。 汪洋凶险,众多岛屿星罗棋布,各种海上诡异势力横生,某些不可言之岛屿之上,甚至会有那堪比一州之尊实力的恐怖存在。 而七大州的诡异法则,则是庇护一州生灵之所在。 储兀州法则之一,便是空中屏障,若无仙尊法则加持渡船,此刻渡船便已坠毁了。 不选择走水路,自然是因为水路危险要高于空中数倍,要开拓一条安全水路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过于庞大,重牙宗有飞行的资本,懒得再去开辟一条海洋航线。 况且当初那一场大战,有几位与重牙宗敌对的存在逃入汪洋之中,更是使得水路危险不已。 不过倘若有人选择踏洋而行,实力足够强大也不是不行,但一般自负之人,大多葬身汪洋之中了。 寥寥无几的成功渡海之人,皆是天骄。 但是千万个天之骄子,也难问鼎一位尊,大道悠悠,多少儿郎佳人埋骨黄沙中。 完颜贵对唐狸的问题只有一个,且出乎唐狸意料。 “你认识一个,叫鱼谖机的女子不?” ———— 明珠碧海玉,欢卿颊上尘。再顾倾城易,一笑千金埋。 听罢李逍遥时不时来上一两句诗词,二人一蛟于海里遨游了三天两夜,终于在这皎月当空的夜晚,遇到了一岛屿。 抱朴筋疲力尽的爬上了岸,四肢一摊就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要不是害怕惹恼了李逍遥被拿来当下酒菜,躺在陆地之上的抱朴真想痛哭一把,蛟喜水,那也是自己无忧无虑的水中嬉戏,头顶两个瘟神一般的存在,自己这头千年小蛟容易嘛。 胡绮黎踩在抱朴背上,并未接触陆地,自从那晚以后,胡绮黎与李逍遥虽说没有什么生疏之感,但是也并未一直跑到李逍遥背上了。 对此李逍遥当然无所谓,来者不拒,去者不恼,以多情对无情,以无情应有情,他从来都是这样嬉戏人间。 原是饱读诗书公子哥,奈何烽火连三月。 双手附后的胡绮黎噗嗤一声笑道:“李逍遥,为何你那么爱读些诗词?” 那个读书人说,诗词千万,唯我得意。 不知被他认可的李逍遥,对这个问题又作何解呢? 脱下靴子正在拿刀修剪指甲的李逍遥头都没抬,一本正经的道:“世人皆道我风流,妙语生花佳人留。” “说人话。” “当然是为了享受万千女子仰慕。” 胡绮黎满脸黑线,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了,省得以后每每想起那个读书人的美好回忆,就乱入个李逍遥。 只是胡绮黎未见正低着头的李逍遥眼神一黯。 只不过现在她们都不在了,唯有借诗词怀念昔日了。 诗词万千,唯我失意;人生万世,恨我得意;万古不遇,倾城不现。 昔日风流才子李逍遥,那年天下女子倾慕一斗,他独得半斗。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能让逍遥魔尊停留的红颜,终究是不曾出现。 有人说,李逍遥心中藏着一个禁忌。 可不论怎样,那个年代爱慕着他的女子,只盼他短暂停留一番也好。 看他高楼起,看他步青云,看他平天下,看他眉间郁。 愿君楼万里,愿君长青云,愿君万世安,愿君长开颜。 从一游戏人间、嬉笑河山的贵公子,到一人征战万里、使之血海三百年方尽的留州一帝。 神秘的李逍遥背负的太多太多,连其最后在留州之外死去,也波诡云翳,众口难圆。 只是其丢回的佩剑化作的剑阵“不问归期”,如今是留州的庇护法则。 剃了下脚指甲,吹了吹刀上碎屑,用抱朴背上鳞片来磨刀。 看着李逍遥惨无人道的做法,抱朴只能安慰自己看不见看不见,眼不见心为净。 就在李逍遥还想逗逗抱朴之时,一声佛唱自岛内传来。 吓得李逍遥刀口一转,大喝“何方妖孽,敢吓你大爷。” “小老儿不请自来,还望施主见谅。” 身穿袈裟的老和尚推开灌木,双手合十,向着二人一蛟行了一礼。 抱朴赶忙作揖,李逍遥与胡绮黎都轻轻点头以示还礼。 “三位施主远道而来,小老儿寺中备有一些斋饭,还请移步一二。” 抱朴得到李逍遥点头后驮着二人前行,月色照耀,中无杂树,落英缤纷。 苦海普度,入岛即为因,便值得自己招待一顿斋饭的果。 小老儿便只叫小老儿,只因登岛太久,忘却了昔日法号。 说是寺庙,其实只是一个简陋搭起的棚子,除了一个还有着些许痕迹的木鱼,便再无其他,坐落星空下,眠于人间中,寺庙无古佛,佛皆我心中。 听罢自称小老儿的僧人介绍,吃完了斋饭,李逍遥道了声谢便慵懒的躺下揉了揉肚子,看着坐落于虚空之中的胡绮黎小口小口吃着斋饭。 温婉贤淑,静若处子,樱桃小嘴微合,胜却人间月色。 极美极美,欣赏美的眼光,李逍遥一直未改变过。 只不过在胡绮黎眼中看来,就是一个登徒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她也不恼,微微一笑抛个眉眼,姿态万千。 弄得李逍遥灿灿地摸了摸鼻子,转而问道小老儿,“大师一人独居岛上多久了?” 小老儿摇了摇头,和蔼笑道:“贫僧连法号都忘了,怎还记得年月一说。” 李逍遥不解问道:“可是佛不该是普度众生吗?” “昨日种之种种因,今日得之事事果。为施主今日备一斋饭,令施主少一杀业,便是小老儿与此真谛。” 胡绮黎摇了摇头道:“大师所言有理,却非我等凡俗心中向往。” 阿弥陀佛,小老儿道了一声佛唱,“敢问二位施主有何见解?” 只听胡绮黎道:“普天难葬,苦海难囚,我即因果,不问对错。” 不信来生和他的缘,只争今朝一世的果,胡绮黎一直都是这样的,任性又何妨,大不了毁掉一切,她又不是没干过。 小老儿笑了笑,没有去反驳,只是默默为抱朴再添上一碗斋饭。 抱朴四爪握了握作揖道谢,便埋头吃饭,反正他们说的东西自己也听不懂。 只不过嘴角一直漏米粒让它心疼不已,千年一直藏于水下,化为人形都做不到的抱朴,只能缩小成成人大小模样,后肢着地,前爪微伸,顶着个蛟龙脑袋认真扒饭。 生怕惹得李逍遥不高兴了,连饭都没得吃。 于是便偷偷瞄了瞄他,发现剩下二人也在看着躺在地上揉着肚皮望着明月的李逍遥。 顿时安静了下来。 似乎发觉氛围有些奇怪,李逍遥扭头望向众人,笑道: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月色迷人,怎可大煞风景。” 万年明月依稀皎,凭羡悠悠万古一。 我李逍遥,不信因果,不入轮回,死即死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九章 饮一壶浊酒 着实让人吃惊,完颜贵居然问到了鱼谖机,唐狸还想着怎么跟他解释和纪宣羽的关系,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难不成他知道鱼谖机真实身份一事? “有打过一番交道。” 完颜贵满不在意的道:“觉得此人如何?” “你不是她的对手。” 只见完颜贵认可的点了点头,“如今,我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随即完颜贵轻轻一笑,挥了挥手打开了渡船仓库的一扇暗窗,窗外云雾缭绕,如坠梦里,看不真切。 梦里生花,花开有梦。 是我于花,是我于梦? 欣赏着窗外缭绕云海,唐狸不由得解下酒壶,此景当值得饮酒一大口。 算上四年前那场御剑,这次学那逍遥仙人腾云驾雾,才是第二次而已。 上一次无心赏景,这一回倒是可以悠哉悠哉看看云海如梦。 醒来以后十七八岁少年郎模样,也难改心中三十多载人间沧桑。 如今的唐狸还是难以用那山上人思维看待世间,还不理解,山中无岁月,睁眼数十年。 情不自禁颂了出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想着自己当年还是那云集镇教那蒙童读书识字的一位先生,不由得展颜一笑,再饮一口酒,丝毫没有已经成为一个阶下囚的觉悟。 耐心等待唐狸喝完第二口酒,完颜贵才继而发话:“我可以不计前嫌帮你,给我你所知道的乔十一、鱼谖机、纪宣羽三人的所有情报,如何?” 唐狸举了举酒壶,笑了笑,似乎他的提议不亏的样子。 问题是除了他不想说的关于鱼谖机的身份,别的事他几乎都不了解那二人,有什么可说的? 一是敬重那一族死战不退,二是万一完颜贵真的知晓这件事,还是那帮忙遮掩之人,主动说了这件事,本来唐狸处于可死可不死的,就真的变成必死之人了。 那还不如硬气一点。 完颜贵也不着急,站起身便向外走去,到了门口之际才说道:“我是不会给你送酒的,等你喝完这壶酒,我会再来的。” 渡船一行,三旬光阴,完颜贵当然等得起,就不知这个叫李玄的男子,等不等得起了。 才走至渡船楼梯转角处,一身材妖娆女子便靠在墙边,摇曳杯中酒,打了个酒嗝道:“小啊颜,渡船之上……好像多了些老鼠呀……嗝……” 完颜贵看着眼前女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把夺下女子手中杯,责备的呵斥着身旁下属,“谁又让悦晴前辈喝酒的?” 看着周围人唯唯诺诺不敢应答,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眼怒骂下属:“废物。” 剑修悦晴,剑术尚可,酒量奇差,还唯好饮酒。 身为渡船总管事,每次渡船随行供奉都不一致,完颜贵最苦恼的便是和悦晴一同出行,一杯就倒之后的悦晴,要是发起酒疯来那才是这渡船的灾难。 可怕的是悦晴还特别喜欢当那个随行供奉,皆因为在船上无人管她饮酒,完颜贵已经三令五申严禁给酒给悦晴,还是被这个酒鬼找到了。 悦晴整个人一扑,倒在了完颜贵身上,大手一勒完颜贵整个人便被其抱住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轻柔取下完颜贵手中酒杯,呢喃道:“小啊颜别那么凶嘛,人家怕……嗝,对了,渡船之上还有何老东西在哦……小啊颜记得老鼠玩完后要丢掉哦……” 说罢就要伸手去摸完颜贵那贵公子的白嫩脸蛋,“毕竟人家听说……嗝,菜岩没死成,好像又有所顿悟……闭死关去了哦,小啊颜你还在船上辛苦可要小心咯……” 挥手打掉悦晴即将摸到自己脸的手,冷哼一句“我知道了。” 悦晴便嘻嘻哈哈的松开完颜贵,摇摇晃晃地前去下一处有酒之地了。 看着悦晴离去,完颜贵眼神幽幽。 何不起,重牙宗二掌律,最主要的是,站在菜岩那一方,哼,不和鱼谖机争,老东西还把手伸到我这里了。 重牙宗作为上宗屹立不倒,除了底蕴深厚,还因每一任掌门,都是碾压同辈之人登上那掌门之位,宛若养蛊,只取其一。 自己早已退出那场纷争,居然还不放心自己,是准备出储兀州那一刻才上到船上的吧,不然悦晴不会专门来提醒自己, 低声道了句:“老东西。” 既然不请自来,自己怎么不陪那老家伙好好“叨扰叨扰”呢。 昔日重牙宗贵公子,可是“人见人爱”的鬼见愁,完颜贵皮笑肉不笑,去找那何不起去了。 一脚踹开房门,还不等房内之人有何举动,快步向前猛地想要给其一个拥抱,被弹开了丝毫不恼,高声笑道:“何掌律,来渡船之上真是蓬荜生辉啊,怎么不告诉颜贵一番,让我好找。” 就在何不起想要客套寒暄之际,完颜贵一拍手掌,高兴道:“何掌律半截身子都入土之人,还有闲情逸致外出寻仙访友,颜贵真是替您高兴,定要好生招待一番。” “总管事,请自重。”何不起一甩拂尘,幽幽道。 看着一副仙风道骨做派的何不起,还要掺和年轻人的斗争,完颜贵一脸不齿,修仙就给老子修去,对权力那么大的欲望,这种人活该被老子恶心。 听罢何不起隐约怒意的话,完颜贵反而变本加厉,一脸难受的揉着腰,满是歉意的望向何不起,“哎呀真不好意思,昨夜佳人一聚,年轻人过于疯狂了,今日还真自重不起来,累。” 随即一扭腰咔嚓作响,摇头叹息道:“不像某些人啊,老不死了还不知疲倦四处乱吠。” 似乎想到了什么,完颜贵一脸正经的道:“咦,何长老好像都快三百岁了,咋还不死啊?” 看着其闭眼都眼皮狂跳的样子,完颜贵开怀不已,不反驳自己,再恶心他自己都要倒胃口了,那明日再来不就好了。 来渡船之上恶心自己,自己待客之道当然不能丢。 狗敢咬他完颜贵,他完颜贵就敢啃它一嘴毛。 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明日再来陪掌律好好叨扰叨扰,完颜贵便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何不起吐了一口浊气,这个鬼见愁总算离开了,要不是随着完颜贵踹门之际,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锁定着自己,自己都忍不住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酒鬼悦晴,哼,站在了完颜贵这边,简直愚蠢。 一个靠着药物堆积起来的纨绔子弟,真以为他能带领重牙宗在祁掌门退隐之后再塑霸业?笑话,我辈之人最大的依仗,唯有自身强大。 会赚钱如何,还不是自己一掌的事。 待扶持岩儿当上掌门,清理完颜贵这一脉之际,何不起下定决心要首当其冲的收拾掉完颜贵,别让我发现你用着渡船做些什么违背宗门的事。 想要借着渡船寻访别州名川大山,以求逆天改命之物,可能吗?再生石完颜输都为完颜贵夺得两块,用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纸糊的第七境。 第三块让菜岩抢先一步前去抢夺,只为了毁掉流落在外的再生石不让完颜贵得到,发生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是何不起等人想都想不到的。 那个叫唐狸的男子,有机会遇见的话,何不起必然要趁其未成长起来之前杀掉。 重创两次岩儿,若不是岩儿破而后立,自己等人的一番谋划就要付诸东流了。 施展得出“洛神引”的人,只有老一辈人才知晓,其究竟是有多惊艳。 上一世洛神剑主,手持洛神剑,将洛神剑百仙剑排名中,由第七十八,硬生生打到了无法看清的前二十之数,靠的就是飘忽若神的“洛神引”。 暗中悄悄调查唐狸一事,自从那日混森发生那场惊天动地的双剑对决之后终止了,因为掌门祁真勒令重牙宗不得进入混森内部。 何不起也是心中疑惑不已,却也不敢多问,真正知晓其中因果之人,应该是祖师堂前五把椅子所坐之人。 等到岩儿上位,靠着宗门密藏,自己再得突破一番,未尝不是坐不了那前五把椅子的,想到此处何不起不禁心头火热。 也就不在乎完颜贵那阴阳怪气的羞辱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小事自己上船之际,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虽说岩儿没有要求自己这样做,可他终究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重牙宗掌门竞争,可不是那么温和的小孩子过家家。 重牙宗有教无类,那是在有掌门之际,在何不起还年轻之际,经历的那场血雨腥风,他真的害怕极了,昔年反对祁真担任掌门之人,皆为禁域闭死关之人。 这还是祁真道术高矣,破得开祁真每百年就重新布一次的禁制之人,得以见天日,再次位列重牙祖师堂。 只是再前一任掌门,只有坐在祖师堂之内之人方可翻阅密藏记载,反对之人,杀无赦。 但是重牙宗还有一条规矩,倘若在新掌门诞生之际,依旧没有站位之人,重牙宗新掌门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这些存在。 大道无情,唯有登高,这方才是重牙宗,屹立储兀州一万五千年不倒的根本所在,不然,真当混森中某些存在,是吃素的? 所以唐狸此人,很影响岩儿大道登高。 只是何不起万万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想要斩杀之人,恰恰在此艘渡船之上。 船仓之中,感受着醇九散发的丝丝光芒,唐狸温和一笑,示意小啾不用过于担心自己。 转头看向已经转入漆黑的月夜。 唐狸就着月色,饮尽壶中浊酒,笑忆道:“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章 天地同游第九境 灰雾皑皑,茫茫不见天日,遥遥传来野鸦低鸣,沿着小道缓缓前行,薄雾渐浓,脚步渐近,不信邪的一把向后丢各种符咒,却空无一人,只觉后颈一凉,一摸,原来早已被开了道口子。 桀桀笑声,响彻岛屿。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唐狸甩了甩头,揉了揉眼,果然还是喝了酒才得以入睡,反正醇九剑会自动护主,心大的唐狸昨夜遇见美景,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些酒。 不饮酒,与自己而言,睁眼闭眼并无太多区别。 睁眼,是那心中落魄的唐狸。 闭眼,是那一望无际的梦境。 这都过去了一夜了,不知那完颜贵啥时候会来,真是的,也不知道叫人送点吃的过来,喝了一大壶酒的唐狸如今嘴巴苦得要死。 说是货仓,空空如也,看来重牙宗渡船货仓是为了归来之时采购货物才设置得如此宽敞的,如今刚好丢弃唐狸在此,看起来渡船尽在完颜贵掌握之中。 出乎唐狸的意料,原以为就算自己上了渡船也能够趁乱逃跑,但那是唐狸猜想完颜贵对于渡船的掌控只是一般程度下的方案。 看向仓门处,料想自己一出去,消息便会传到完颜贵手上吧。 这年头消息闭塞确实是一大问题,但唐狸原本一介凡俗,远在他乡,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 唐狸倒吸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没有问洪老头,姜家到底长啥样,到时候自己去到了又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把墨锤露出来,可谁知道墨锤在姜家到底算啥,万一是那禁忌之物,自己貌似又得脱一层皮,揉了揉脑门,总感觉自己被坑了一把。 而在储兀州混森里,洪姜此时正在认真的给几座木屋围上篱笆,轻轻展露笑颜思念小啾,她总是那么可爱,再一想到唐狸,就更开心了。 遇到姜子祁那个古怪之人,还持着墨锤,有你小子好受的了。 姜家的未来,就希望你帮衬一二了。 ———— 咔嚓,门被缓缓推开,完颜贵双手附后,大步走了进来,待下人搬来一张椅子后,翘着二郎腿看向醉了一夜的唐狸。 嗤笑一身,想不到还是个酒鬼。 手指于虚空之中虚晃,“怎样,免费坐了一天一夜渡船,是不是拿点我感兴趣的东西出来显摆显摆?” 唐狸仰起头,张开嘴,使劲摇晃酒壶,嘴巴太苦了都不想说话。 吐了一口浊气,愁眉苦脸好似自言自语不断重复道:“要想羊儿跑,还不给羊儿吃草。” 待到完颜贵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送上一壶仙酿,唐狸这才喜笑颜开。 至于完颜贵为何如此大发善心,就看这李玄是真识趣,值得起自己一壶仙家酒酿,还是不识好歹,想要喝送一壶断头酒了。 “完公子真是大气。”唐狸砸吧砸吧嘴,站起了身,两手摊开,有些愧疚的望向完颜贵。 只可惜他完颜贵想要知晓的东西,唐狸也不曾知晓。 “如果我说我真不知道,你信不信?” 大眼瞪小眼,相对两无言。 完颜贵忽然觉得他自己就像个傻子,青筋暴起,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还以为乔十一与宣羽送上来的人能知道些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事,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那两个人自己查了这么多年,想从一个无名小卒嘴里知道些什么,真是异想天开了。 算了算了,刚好拿来逗逗何不起这个老东西。 “来人。” “公子。” 完颜贵用小指指了指唐狸,“把他交给何不起,记住,要告诉他这是公子偷偷带上船的。” “是。” 看着侍卫夺掉自己还没喝完的半壶酒,唐狸顺从的递上双手任其捆绑,省得完颜贵拿出点什么法宝限制住自己,影响自己跑路打算。 重牙宗渡船所去大州,是那王国林立、军阀混战的煌烨州,一开始唐狸就打算中途跑路。 以唐狸的实力,只是破不开储兀州的法则罢了,走海路的话,岛屿间隔太远,自己可没那资本游得出储兀州法则区域再御剑。 七大州之外,是如同繁星星罗棋布的岛屿,却并不是孤立的,岛与岛之间,是有方式互通有无的。 但并不是说这便是汪洋为主的世界,一州之巨,难以想象,但不得不说,一州再巨,边界之处,也是汪洋。 一仙双眼化日月,身化山河湖海,万物得以繁衍生息:一仙以灵智化世间万物秩序,日月交替春秋变换,万物蒙昧得开;一仙以念分书字,教化万物人伦纲常,仙凡秩序得分,人间自有王朝更替,修仙之人自有业火缠身,天劫挡路——这便是流传于七大州四大洋的“三仙创世说”。 只可惜,真假倒是没人能说得清,反正如今是无人成那虚无缥缈的“仙”。 经过完颜贵身边之际,唐狸笑道:“谢完公子招待了。” 叫完颜贵为完公子,当然是希望他早日玩完,唐狸的小脾气罢了。 完颜贵倒也不恼,挥了挥手以示送别,在他看来,活人惹了自己那当然得使劲恶心一番,解气;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就没有必要去让自己多花表情了。 逃不脱何不起那个老东西的手,为了刺探自己消息唐狸要遭受的折磨肯定不会少;要是侥幸逃脱了,自己再送他归西,给何不起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 怎么看都是完颜贵赚的。 渡船何不起房中。 看着侍卫押送这个年轻人到自己房间,完颜贵那小子偷偷带上来的,还送到自己这儿来,是觉得自己不请自来上了渡船监察他无所事事,所以特意给自己弄些岔子? 他何不起会信? 一甩拂尘,一只傀儡猛地出现于唐狸身后,窜出手来掐住唐狸脖子便往上提,何不起也不说话,待到唐狸脸色由青变紫再放他下来。 看着唐狸大口喘气,何不起才慢慢问道:“没有客牌,非本门供奉,你是怎么上到渡船上来的。” 不待唐狸回答,又是猛地令傀儡掐住其脖子,而且力度不断加大。 完颜贵送过来的棋子,死了就死了,反正何不起也不打算听这个年轻人的解释,只要他认可自己的解释就行了。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之人就是完颜贵悄悄带上来的,只不过就算查清了禀报宗门也不过是略微责备几句,甚至连责备都没有。 毕竟渡船一次航行的利润,早就堵住宗门里一大部分人的嘴,所以何不起压根不打算从这一件事上深究。 好不容易送上来的棋子,何不起怎么能不好好利用,恶心下那完颜贵呢。 放下唐狸,趁其还未回答之际,何不起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完颜贵的暖房小厮吧?” 唐狸瞪大双眼,这是什么神仙问题? 合计着自己从完颜贵那个脑子有病的手里又到了另一个变态手里? 难不成是自己命犯太岁,不然怎么那么倒霉。 又是不待唐狸回答,便让傀儡再次如提小鸡般把唐狸提了起来。 我去这个糟老头子,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放下唐狸,唐狸正要吼道:“我……” 便又被提了起来,以此循环往复,何不起要的不过是其心态崩溃之际,再用点小手段,施展点镜花水月的秘术,使之流传在储兀州就行。 反正是在重牙宗渡船之上抓到的无客牌之人,有心无心渲染传颂之下,一是可以恶心恶心完颜贵,二是随着议论之声不断扩大,说不定祖师堂前五把椅子所坐之人,会对这些开始议论。 每三百年能决定重牙宗青年才俊有资格竞选宗门掌门资格的,便是掌门外加祖师堂前五位存在,而有此规矩,正是为了避免有心之人渗透之下,重牙宗被别的道统所夺了去。 有资格成为掌门的,十人之选已出八个名额,完颜贵、鱼谖机、菜岩三人正是此代弟子中较有威望的有可能成为重牙宗一宗之主的人选。 时不时给完颜贵下下绊子,让他不懂得尊老爱幼,自己这块老姜,不是你年轻人能比的。 想到此何不起不由得抚须而笑。 重复了十来次之后,唐狸终于忍无可忍,这变态东西想事情一时忘了自己不断被掐着脖子又放下了! 被绑住的双手猛地一震,把绳子震断,硬生生的一扯,脑袋便与肩膀分开,左手提头,右手猛地肘击那个不知疲惫的傀儡。 击退那个傀儡后放摆正自己脑袋,扭了扭脖子使之契合,伸展了下腰,浑身咔嚓作响的唐狸终于开始骂道:“老东西,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何不起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诧异的问道:“英灵?” 可是怎会有如此人气浓厚的英灵? 问题是不是英灵之躯的话,那出乎常人的举动躲掉自己道术傀儡,怎么可能,不对! 记忆中确实好像有一个英灵,人气浓厚到宛若常人——唐狸! 绝对是他。 转瞬之间何不起杀心大发,掐印就要镇压此子,另一只手暗中掐诀指挥道术傀儡一同攻击唐狸。 看见唐狸欲要反抗,何不起心中冷笑,我可是第九境远游境巅峰之人,哪怕有与岩儿一战之力,你小子也终究不会是我的对手。 到了远游一境,真正做到与天地之间有交际,寿命、神识、道法等皆会产生异变。 才有冲击上三清之境的资本,可以说远游一境,哪怕对上十个普通第八境神涌境修士也是简单随性不在话下。 天地同游,方知我辈逍遥。 就让我来看看你唐狸,有什么资本阻扰岩儿大道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一章 坠落砾砂岛 看上去很炫酷的逃脱何不起所施展得道术傀儡禁锢,不过是唐狸打了个出其不意,吓唬吓唬何不起罢了,实际上自己灵力已经瞬间抽空一半。 身为英灵的唐狸灵力不消,凝型不散。人身小天地之中灵力就如同一碗水,之前已经瞬间抽空一半,为的就是及时拉开和何不起的距离,皆是因为这个变态老头给他的压力过于庞大。 事实果然如此,此时应对着何不起唐狸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拂尘一甩,道术傀儡瞬间提速靠近唐狸,一拳直接砸向其面门,唐狸右手向下一拍、改拍为抓,欲要拧断这碍事的道术傀儡手臂,却发现,拧不动。 反而被其一脚踹到何不起身边。 看着唐狸砸过来的身影,自觉胜券在握的何不起眉头一皱,反而一甩拂尘使唐狸于半空中再被击飞,使其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唐狸扶腰龇牙咧嘴,判断失误差点生死立判,看来自己还是嫩了点。 而何不起甩飞唐狸之因,只是因为唐狸砸落的地方,是其渡船长老专属客房中沉香木桌所在之地。 一想到要是打碎了这桌子,那完颜贵少不得天天来此哭丧、威胁、恶心自己,感觉就像喉咙里有只苍蝇一般让他反胃。 反正此番试探,心中大致了然,这唐狸在自己面前弱小得如同婴儿,那当然不如那沉香木桌重要。 修道之人,修行道路之上魔障林立,一不下心便会从天骄坠落于白骨之境。 连何不起本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是,其对完颜贵的反感,已经影响着其正常判断,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初出茅庐的唐狸,有着那一线生机。 是因为其父是首席供奉,位居祖师堂前五把椅子而产生的嫉妒? 又或者是自己当年意气风发,却囚于第九境百年不得出的悲苦,导致越发厌恶像着当年的自己那样神气的完颜贵? 这些便只能问何不起自己内心了。 道术傀儡可不会思考以及等唐狸龇牙咧嘴完毕,不知疲倦再次袭来,一拳直接打在唐狸脸上。 被击退的唐狸用力的揉着自己脸颊,心中恼道可别打坏了老子的脸,灵气储量可不够自己今日再次修复身形。 看着这道术傀儡不知疲倦的还来!唐狸不由得怒从中来,这变态老头的道术是真的无赖,阳正一脉傀儡果然难缠。 唐狸所阅书中有记载,傀儡分三大:阳正、阴秽、天工。 天工多由匠师打造,搬山移海,以各种矿物、天材地宝所驱动,威力示其核心构造不同而不一,多属于可批量生产之物,七大州多数流传傀儡便是此类。 阴秽如同其名,邪魔歪道者血祭各类生物,采其怨气、杀气所造,嗜杀,攻击性强,却因有伤天和而为众多修道者所不齿。 而阳正便是唐狸此刻所见何不起所使用之傀儡,不需额外之天材地宝所驱动,单凭修道者末微灵力便足以驱动,受损也可借助修士本身灵力迅速恢复,平时不用之际可融入修士窍穴之中,作为辅助性宝物温养修士窍穴,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不行了,忍不了了,唐狸大喝:“我靠你丫的有完没完!” 只见唐狸大吼之后,用力握拳,伸直了的左手骤变漆黑诡异,有种摄人心魄之意,仿佛灵魂要飘出来之感。 而唐狸那个漆黑无比的左手,看起来就像一把锤子,何不起是这么想着的。 然后就听见“梆~~~” 握拳的唐狸,用他的左手,直接抡飞了这个道术傀儡。 在何不起小小的惊讶之际。 被抡飞的道术傀儡,反而还是砸坏了那张他心心念念不能磕碰坏了的沉香桌子。 何不起收起了傀儡,点了点头,满是阴笑望向唐狸,“很好,很有趣,你小子终于激怒了我。” 不理会何不起的威胁,唐狸神情凝重,左手握住醇九剑,剑出半寸。 悠远旷长,厚重如山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何不起不由得倒退半步。 ———— 昔日混森洪姜铸剑小屋所在地。 唐狸一只脚搭在椅子上,缓缓敲着肩,刚刚给洪姜打完下手,可累坏了他。 小啾懂事的递过一条毛巾,唐狸神色温和的道了句谢谢。 洪姜默默打量铸造好的醇九剑,寒芒凌冽,吹毛断发,却还是感觉有些不足。 毕竟需要让唐狸这小子帮忙送剑回姜家,就唐狸那纸糊的境界,反正他洪姜是看不起的。 不过洪姜转念一想随即释然,毕竟像老子那么厉害的,撑死也就二三掌之数罢了,看不起这小子很是正常。 “小子,遇到太过于强大的敌人,你跑得掉吗?” 唐狸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想顺着洪姜心意回答,只不过看其略带威胁性的眼神。 不得已,只能在小啾面前感叹道:“要是遇见了像老头你这样厉害的人,反正我是跑不掉的。” 然后便看见小啾张大了嘴,仰慕的望着洪姜。 洪姜满意的享受着小啾的仰慕,抚须安慰唐狸道:“别过于担忧,像老子那么厉害的,寥寥无几,你可能终其一生也遇不到第二位了。” 唐狸小声的切了一声,听到了洪姜饱含迟疑的“嗯”的一声,赶忙问道:“那我真的那么倒霉遇到了,还是敌对之人那该如何?” “还能如何?闭着眼,祈求人家不屑于一巴掌捏死你这个小子呗。” “你就不能念念我的好吗?” 拍了拍裤子上灰尘,感觉还是舍下脸皮求洪老头给个保命之法好一些。 毕竟脸皮,哪有他唐狸的小命更重要,虽然他已经死过一回,但不代表他就那么想死个第二回。 “喂,老头。” “嗯?” “你那么厉害,就不打算给我留点保命的东西?” 看着洪姜认可的点了点头,唐狸满怀欣喜的期待着洪姜掏出点什么压箱底的法宝。 毕竟看那洪姜,应该属于巅峰之人,再是那临终托孤,必定恨不得传授一生功力,待得到各种大道法宝馈赠,自己一朝入那山下,行走在那滚滚红尘之中,懵懂无知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得各色佳人青睐,遥遥相伴,人间仙境莫过于此——反正书上小说故事都是这样写的。 想不到幸运儿居然是自己,唐狸此刻还是有些小小得意的。 但实际上洪姜只是屈指冲着醇九剑剑鞘弹了三下,就丢剑给了唐狸。 “这就好了?”唐狸有些诧异,这种不应该天地色变、引得各路豪阀惊颤的吗? “那不然,老子可是给你塞了三缕自己巅峰时期剑意,你还要怎样?” 想着能用三次洪老头的剑意,那想来还是不错的,唐狸便“哦”了声,把醇九剑递给小啾玩耍。 只不过接下来洪姜的话,还是让唐狸无奈不已。 “能完美模仿我的剑意的存在,想必能让你震慑不少宵小了,到时候跑路快点绝对没事。” 看着洪姜走开,唐狸面目狰狞的质疑道:“模仿,我靠这只能吓唬人!老头你能靠谱点不?” 听到唐狸不满的质问,洪姜一拍铸剑台,怒骂道:“凶啥凶,给你三缕剑意跑路还不够?不跑,你是想早点上天?” 并不是没有给唐狸留有保命的后手,但是洪姜却并不想告知即将要远行的二人。 与风雨搏击方有资格与天地同宽,路在自己脚下,他洪姜给的庇护,终究没有唐狸自身强大要好,没有真无敌,怎争那个“一”?只有真正处于洪姜这一层“高处寒风凛冽,千里不见一人”的修行者,才知基础差异,到此之后,方是无限差距。 生死之间,有大逍遥。 ———— 先是倒退半步,气息逐渐强烈,何不起惊恐交加,一退再退,差点就要道心不稳。 这气息是……这气息怎么那么像……那种存在! 厚重剑意铺天盖地压向何不起,似乎有灵魂一般,气息丝毫不外露,只压向与唐狸敌对的何不起。 正是因为如此,无人可知何不起此时心中绝望。 想不到这个小子居然有这种庇护,自己果然大意了,原来是将门之后,怪不得能和岩儿一较高下。 岩儿啊,早日成为掌门第一储备吧,没有祁掌门的法令庇护,将来的你还是会输的,是我对不起你了。 当确认是那种自己无法触碰的存在的剑意之后,何不起便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抵抗,闭上双眼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滴水与皓月怎可争光? 差距太大,连抵抗都是徒劳。 只不过剑意悠悠,却依旧不见那一剑斩向自己,忍不住睁开双眼。 便见到了让何不起怒不可揭的一幕,唐狸抱着剑夺路而逃,撞开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嘲讽道:“就你这胆子,还想和小爷我斗!” 放完了狠话就跑,洪姜看似随意塞给自己的巅峰剑意,居然让一个估摸着是第九境的修士放弃抵抗,这让唐狸都吓了一跳,要是刚才自己胆子大一点,说不定冲过去捅他两剑都是可以的。 “唐狸!” 身后传来怒喝,即将跳船逃命的唐狸微微一愣,自己身份那么快就被这个老东西识破了? 罢了罢了,后会无期。 看向站在渡船最高处观赏台上遥遥望着自己的完颜贵,唐狸也笑着挥了挥手,自己出来到了甲板之上,那自然拦不住自己了的。 而那完颜贵也并未阻挠,只是听到何不起那声怒吼之后饶有兴趣的看向甲板之上那人,居然是唐狸,有趣有趣。 举起酒杯,遥送唐狸。 唐狸彻底拔出醇九剑,剑身霎时间光芒万丈,纵身一跃,便跃入那云海之中。 船身屏障只是简单一闪,便再无反应。 醇九剑,醉天。 御剑离去,从此天高任鸟飞,唐狸不禁感慨,爷我会回来的。 弄得那么狼狈,等我成为那大剑仙先! 君子报仇,百年不晚。 随着唐狸跃入云海之中,只见渡船之上,遥遥一剑袭来,快速一斩,便以更快的速度收回渡船之内。 一把抓住飞回之剑的悦晴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壶醉醺醺的道:“咦,打偏了呀,嗝……好像,掉到砾砂岛去了耶。” 算了反正是自己一时兴起,随意一剑,小阿颜又没拿酒来请自己出手,那只小老鼠掉到那个地方,九死一生,随他去了呗。 别耽误自己找酒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二章 苦海难渡,一叶障目 恶人侥幸得之因果,放下屠刀,若真可立地成佛,当初自己刀剑之下形成的血海又怎会怨气滔天。 善人被逼无奈坠暗,屠戮众生,若真可忘却悲痛,那那些战火纷飞横尸遍野之地自己怎会听见痛哭。 世人皆说苦海难渡,我只道一叶障目。 佛救众生,谁来救佛? 遥想当年,也不过是个简简单单读书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只可惜天生我李逍遥,独握一州气运,我能有什么办法? 躺在石板之上晒太阳的李逍遥回想起当年,有些小小的怅然,嚼了嚼草根,待到无味吐掉,一个翻滚起身。 打个哈欠,一脚踢起一块石块,正中躺在不远处四脚朝天而眠的抱朴。 抱朴吃痛“嗷”的一声蹦了起来,左顾右望,看到李逍遥满是不怀好意的冲着它笑,浑身一哆嗦,老老实实爬到李逍遥身旁。 “休息了一整天了,小爷我带你寻宝去。” 李逍遥朝着一个方向望去,在岛上待了一些时辰,可不是无所事事的躺在石板上晒太阳。 天上星辰,遥遥照耀大地万物。 汪洋大海,浩浩普渡人间众生。 两万多年了,沧海桑田,并未出现。 人或许不是曾经那些人,山海日月,却依旧当年。 李逍遥其实心中有着些许疑问,不过世间万物,有资格回答他的问题的,已经很少了。 想不通的事就证明不该是自己此时该想的,反正发现这件事情,就可以去拿点东西了,自己当初可是扮作个匠师参与到了那一位于海中修建洞府的计划,虽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去挖他洞府。 只不过忘了他是几境去了,好像是那上三清中的不归还是天人去了,害怕逃不过衰厄业火早早就修建海外洞府想要活下去,怕死嘛李逍遥也怕死,当然不会计较。 不过当年自己含辛茹苦修建好了洞府,狗日的居然怕一群匠师泄密,先是给我们这群匠师吃好喝好,送各种天材地宝,待到都各回各家之后,再一一暗中将匠师杀死,九族尽灭。 世人皆认为是遇到魔道妖人惨遭不幸,只有参与其中的李逍遥才知晓,什么狗屁东西。 想必当年没找到自己是其弥留之际最大的遗憾吧。 今天爷我就去看看当年我设计的阵法还好不好用。 听到有宝贝,抱朴惊讶得张开了嘴,唾液沿着嘴颊就滴落了下来。 “你激动个什么劲?” 直到被李逍遥拍了一巴掌,抱朴又委屈的趴了下来。 只是按奈不住有宝贝的激动,看李逍遥的眼神都亲切了起来。 大仙拿大头,自己跟着喝口热汤,也总好过自己捡破烂嘛,想到自己藏品又要再多个一两个,想想就是激动。 只是抱朴忘了它那几块视若珍宝的小石头,都还被李逍遥牢牢掌控着,不过看它那么高兴,站在树干之上刚刚结束入定的胡绮黎都不忍心提醒它。 按照李逍遥的性格,肯定是一个宝贝不留给它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爱怎么玩随他去吧。 缓缓落在抱朴背上,胡绮黎回头望了望前来给二人送行的小老儿和尚,轻轻点头示意。 小老儿轻喝一声佛唱,冲着二人和蔼地道:“苦海无涯,还望施主及时上岸。” 跳上了抱朴脑门上的李逍遥张大嘴呵了一口气,冲小老儿瞟了一眼,“我便是我的神,要不要我渡你一程?” 小老儿和善的摇了摇头,“和尚还需要在这等下一位有缘人。” 胡绮黎玉唇轻启,“敢问大师何时上岸?” “苦海业火不空,我佛慈悲,小老儿便在此渡一渡那有缘人。” 胡绮黎微微点头,眼前的小老儿和尚,她猜到是谁了,传闻真正的人间佛之一,遥遥一拜以示告别。 抱朴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个稽首就纵身一跃,跃入海中,开始朝着李逍遥所说的方位前进。 海水连潮起,碧波万万里。 看了看端坐在抱朴脑袋上的李逍遥,胡绮黎还是按奈不住心中疑问,“怎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李逍遥这个人,胡绮黎是看出来了,很懒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去做那些无谓之事的,况且还是不知不觉的带领自己靠近这位人间佛者,必然是有所图。 李逍遥点了点头,伸出手,一朵莲花自其掌中浮现,花瓣外粉内白,最为奇特之处是有那淡淡佛唱之声不绝于耳,花瓣不断凋零却又不断盛放。 更重要的是,胡绮黎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刀鸣剑舞之意。 胡绮黎不免惊讶道:“你还修佛法?” 一把抓灭掌中莲,双手抱头向后躺去,李逍遥就这样倒着看那胡绮黎,一边擦口水一边回应道:“学法不精,只是偶尔涉猎。” 其实当年为了躲避那世间女子烦扰,李逍遥还真混入那净土之中讲了三日佛法,后来要不是被那寺庙主持发现,连打带棒的赶了自己出去,说不定自己也能修出一两颗舍利子来玩玩。 只是希望自己不用去那山河州,当年那股若有若无的预感,让李逍遥感觉怪难受的,这都过去了那么久,说不定该发生灾祸已经发生了。 毕竟贪婪,终究是填不满的。 倒着看向自己就算了,还不断小声嘟囔着:“姐姐过来点过来点。” 胡绮黎翻了个白眼,媚态万千,完全不理会李逍遥的登徒子行为,反正这个有色心有色胆却啥都不敢的家伙,对胡绮黎来说还没那抱朴可爱。 让李逍遥想不到的是,在胡绮黎心中评价中,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输给了一只蛟。 倘若知道的话,李逍遥肯定又给抱朴一点“颜色”瞧瞧了。 伸手下水,胡乱捞了捞水,抓住抱朴蛟须,使劲一扯,待到其惊呼之际开怀大笑,脚踩抱朴脑袋,朝着北方遥遥一指,李逍遥大喊道:“出发,收利息去。” 抱朴“嗷呜”一声,四爪使劲划水,朴茨朴茨的游荡而去。 似乎只要听李逍遥指着的方向,这片海域是那么的惬意而安全,它不知道的是,汪洋之中,多少双眸子微微睁开,又轻轻闭合。 只有胡绮黎才知晓,李逍遥所掌握的东西,价值几何。 毕竟当年,第三尾所化就是恨不得直接渡海寻那位读书人,结果在汪洋之中,了无音讯。 连续横跨数州而不入,一叶扁舟,终不得行。 不借他人因果,自己终不被天机所认,业火焚烧,天地摈弃。 只因为自己当年虽是那天选之人,最终依旧背弃了那份因,便该尝下此番恶果。 “李逍遥,你每一州都开辟过你的线吗?” 线,是到了或者临近尊者之人才有可能掌握的一种大道的体现,线即“现”,尊者法则便是线密集到一定程度的升华,布下唯有自己可见之线,自此巡游天地,便是一念便达。 尊者一般不出本州原因之一,便是在本州之内画线,线横密布,在本州与其对手对战,往往立于不败之地。 尊者三为极,也有这一层原因所在,一州天地,所承受的法则刻画,再刻画,便要毁掉与其冲突的线,简而言之,杀掉前人,吞食气运。 一州出现第一位尊者不一定是最强之人,但一州尊者从三减为一,那其实力之强,不可揣测。 也只有那样的尊者,方有开辟七州线的资本。 如果李逍遥是李逍遥,按照胡绮黎记忆,他是有那开辟七州线的资本的。 因为昔日乱宝州,得名具一“乱”字,承载的,远远不止三位尊者。 毕竟当年她自身也出了大问题,也没来得及调查这些。 但最后剩下的,只听闻一个逍遥魔尊。 而出现这个违背天地法则的原因,当年的胡月黎就不得而知了。 但出现一个更高的法则,便说明一个结果,尊者并非万物之重点,用那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只是一个谎言的起点。 天地说的谎言。 只是胡月黎不论怎么撒娇与追问,都没有得到答案。 李逍遥摇头晃脑,把抱朴脑袋按得再下一些,不到某个位置,有些话少听。 两手一摊开,面朝大海,李逍遥赶忙否认道:“线这种东西,我倒还真没有开辟了多少,然后就死翘翘了。” 说到此处,不免长叹一声,“天不生我李逍遥,世间风流凭谁夸。” 李逍遥确实没来得及开辟什么有益于自己大道圆满的七州线,他只是打死了一位即将圆满开辟七州线的尊者,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和眼前这个狐狸说了。 因为李逍遥知道,说了胡绮黎也不信。 百仙剑,三尊者,七州线,一州气运。 当年的自己就是太好奇,查到的东西过于多了,才会为后来身陷死局不得脱埋下伏笔,直至如今唐狸未成长起来之前,李逍遥都不敢去触碰脑海深处那层封印。 见到什么,就记得什么。 只是不去查一查这片天地,怎算得上真逍遥? 李逍遥知道,有那尊者生世轮回,带着记忆降生于婴童之躯,以此求得来来回回,皆是我一人红尘人间。 此时掌握的是唐狸的肉身,不真正夺舍。 只为了有朝一日还身于魂。 一是李逍遥受到的伤太重,重到当初自己法则都难以于天地呼应。 二便是,他李逍遥觉得,夺舍他人,哪怕只是另一个相似之我,又怎符合我心中之逍遥。 做人逍遥万世,做鬼也风流人间。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三章 倒插一泥惹尘埃 一剑入骨,唐狸整个人在半空中便旋转起来,剧痛自腰间袭来,更主要是自身灵气几近枯竭,控制不住的下坠了! 好快的一剑,唐狸心有余悸,自己只能稍微扭开致命伤,按照自己这下坠速度,哪怕摔入海中,冲击力也会把自己身形冲散,甚至神识也会奔溃。 哪怕是英灵之躯,灵力枯竭之下神识一旦溃散,就和常人死亡没什么两样,难道出剑之人才是重牙宗渡船随行供奉? 唐狸以为何不起那个变态老者就是随行供奉了的,想不到又算错了。 用力按压住腰间伤口,以免灵力溃散太快,只不过下坠速度越来越快,胸中火烧火燎,难受得很。 “啊”的吐出一口灵气,与空气摩擦火花四溅,皱着眉头的唐狸费尽心机想要控制住醇九剑的飞行轨迹,体内灵气却四处乱窜,直冲心府。 那剑气还在自己体内肆虐! 醇九剑橙色光芒闪烁,脱离唐狸掌控,重新化成小啾模样,和之前的小啾相比,眼前剑灵小啾懵懂之意略少几许。 以灵入剑。 或许这是洪老头为小啾灵智开启所找寻的方法吧。 小啾连忙赶来抱住唐狸,却发觉自己化成人形之时居然止不住唐狸下坠速度,不免急躁了几分,啾啾的叫着唐狸。 剑是锋芒,人却不一,小啾这个时候出现也帮不到唐狸,于是唐狸赶忙想要小啾待回剑里去,张嘴却灌进一大口凉风,只能拍了拍腰间。 为了避免无法言语的情况发生,早在离开洪姜之前,二人便约好,只要唐狸拍一拍腰间,小啾便化剑而随,想不到今日就用上了。 于是小啾在不解之中,还是化作醇九剑回到了唐狸腰间。 借墨锤之力,撞向海中,按照心算,唐狸觉得很大概率能够活得下来。 相由心生,墨随神行,当初洪姜以墨锤化剑便是墨锤这一异宝的功效,今日看来自己只能尝试一下了。 让小啾替自己承担下坠的撞击力,那是唐狸所不耻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试过从万丈高空摔下去。 谁知道后果如何。 当初救唐韵儿施展洛神引,他也不是从空中摔下去的啊。 算了,就当自己头铁。 左手捂住脸颊,墨锤漆黑深邃之意自左手散发,渐渐形成一个漆黑之色的半月面具,一个铁疙瘩就这样贴在唐狸脸上。 迅速将自身神识与灵性大部分转移进这个面具之中,身体只留下凝聚身形不散的潜意识。 以此将撞击力对于自己整个人的损伤降到最小化,哪怕昏迷自行修复之下,应该一刻钟便能够清醒过来。 就这样覆盖着面具,头朝下的自云海之中坠落下去。 只是待看清楚下面情况之后,唐狸还是忍不住的在空中颤了颤。 唐狸心中不免哀嚎,我靠,这运气。 居然掉陆地上! 轰。 唐狸就这样倒插葱姿势,笔直的插到了庄稼地里,两腿一软。 因为惊讶得张开的嘴此时塞满了泥土,四周漆黑一片,陷入昏迷之前的唐狸只来得及以心声对小啾说了句话。 “小啾,记得把我从泥里拔出来。” ———— 何不起青筋暴起,狠狠拍打着甲板之上的栏杆,居然让着小子跑了! 转而恶狠狠的望向自观赏台轻轻飘下的完颜贵,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情喝酒,“完颜大管事,私藏重牙宗罪犯唐狸,你可知该当何罪?” 完颜贵把弄着夜光杯,心想这玩意白天也没啥好显摆的,真是自己失误了,而何不起的问责,完颜贵压根没挺进耳。 看着完颜贵丝毫不理会自己,何不起强压怒气,咬牙切齿地道:“完颜,大,管事!” 完颜贵啧啧啧的摇晃着酒杯,再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何二掌律,您是不是搞错了些事?” 看向满脸怒气的何不起,完颜贵斜着眼嘲讽一笑,“其一,罪人唐狸,宗门追杀令何在,敢问这个罪人是宗门定的,还是您老定的,你能代表我重牙宗?其二,私藏?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人是从你房间内走出来的。” 将杯中未饮尽之酒倒在甲板之上,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完颜贵立马变脸的将酒杯往甲板上一砸。 哐。 “怎么,看我完颜贵好欺负,带人上来故意放跑想着倒打一把吗?真当我完颜家好欺负嘛!” 转瞬间满脸怒容的完颜贵,使得何不起一时语塞。 看着委屈发怒,实际拿他老子在压着自己,这人真是不可救药的纨绔。 完颜贵冷冷的发令道:“来人。” “是,公子。” “记录何二掌律,储兀州嘉春三百七十九年,打碎渡船百年沉香木桌一张,美酒夜光杯一枚,就看看二掌律怎么补偿渡船的损失了。” “是,公子。” 看着渡船记事顺从的记录下完颜贵所说的话,再毕恭毕敬的退走,何不起眯了眯眼,“完颜公子好手段。” 渡船之上人心脉络,其掌握程度已有十之八九,完颜贵,确实好手段,何不起不得不感叹。 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丢给完颜贵,“一枚小木钱,足够赔完颜公子渡船之上的东西了吧,多余的,就当做老朽赏给你的。” 完颜贵接过布袋,转而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何长老真是客气了,晚辈对您慷慨解囊可是钦佩得五体投地,赏赐给后生的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做晚辈的是不会嫌弃的。” 多多益善,他完颜贵才满意。 何不起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下次渡船归来,记得停留于此一日。”便跃下渡船。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跑那个唐狸,为了菜岩的大道登高,也为了自己下的投注,他必须杀掉那个小子。 就在这片海域的,没有渡船相信他跑不快,这次自己见到唐狸,绝对不给其反应的时间了。 至于完颜贵会不会等待自己,何不起反倒不担心,大是大非面前,何不起不敢拿自己一介长老开玩笑。 重牙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着何不起就这样跳下渡船欲要斩杀唐狸,完颜贵也不阻挠,帮忙拖延一下时间,已经是他完颜贵对唐狸让菜岩差点死了的感谢之举了。 真要让我知晓你就是那个唐狸,何必去找乔十一呢? 老子保你渡船一行安康又何妨? 不过既然选错了,那我完颜贵可管不着咯,笑笑的看了看壮阔云海,云雾缭绕,宛若天上仙,伸手一抓,欲揽天穹。 悦晴不知又从何个船客手里“借”来半壶美酒,跌跌撞撞,从楼道走向完颜贵,脸颊红晕朵朵,宛若桃花。 说是借,可半壶酒人家好意思要自己一个小女子还嘛,做人可不能这么小气! 看见悦晴走了过来,完颜贵赶忙把酒杯收好,省得又被她强行“借”去。 还真不是完颜贵对于自家供奉吝啬,主要是那悦晴方寸物里,十件酒具估摸着有九件是他完颜贵的,都被她美名其曰的“借”了去。 如今自己那些心头好酒杯,所剩无几,当然不能再落入这个女人手中。 醉眼朦胧的悦晴顺势就往完颜贵身上靠,待到完颜贵嫌弃的扶起她,便微微挥手拍打完颜贵的手,“小啊颜,不要对人家那么绝情嘛。” 完颜贵没有理会悦晴的话语,快速伸出手向她的另一只手抓了过去,这酒鬼,掏自己身上东西咋就那么快,像是她家一样的。 “悦晴姐,我就剩个杯子饮酒了,能不抢了嘛?” “切……小气,还你就是了嘛。” 打了个酒嗝的悦晴看了看何不起跳下去的方向,弯着头问了一句:“下面好像是砾砂岛范围,小啊颜要不要我去救救他……嗝,送你个人情。” 一个人情那怎么也值得半仓美酒了嘛! 完颜贵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不管他,下次途径之际,在此等候七天。” 希望那老狗别那么愚蠢的不知回头。 “如果七日皆未等到,我会亲自向宗门上报其的死讯。” ———— 唐狸醒了过来,脑袋依旧眩晕阵阵,这倒插葱的姿势落入那庄稼地之中,是唐狸万万没想到的,差点把自己老腰都扭断去。 幸好小啾把自己拔了出来,不然岂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了。 小啾,小啾? 唐狸猛地坐了起来,小啾哪去了? 再定睛一看,眼前粉帐轻纱、古朴盎然,活生生一个千金之家的闺房。 醇九剑就挂在罗帐旁边,只是唐狸还未来得及与小啾交流之际,嘎吱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眼神明亮、温婉大方的靓丽女子端了一盆水进来,见唐狸醒了,便笑着向唐狸问好,“公子终于醒了,这是我家,大可放心居住几日养好些伤再外出不迟。” “谢谢姑娘搭救,在下李玄,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白玉瑕爽朗笑着回应:“知道了知道了,江湖之事,小女子略知一二。公子这一看就是化名吧,毕竟带着这模样怪异的面具,想必有不想述说之过往,小女白玉瑕也就不过问了。” 模样怪异面具?唐狸心中疑惑,顺手一摸脸上。 这墨锤所化面具咋还在自己脸上,哎哟现在还取不下来? 使劲拔了拔拉得自己脸生疼,奇了怪了,洪老头也没说这锤子还有这后遗症,唉,又被坑了。 看着唐狸使劲拔自己面具又假装拔不下来的滑稽模样,白玉瑕吃吃笑道:“李公子不必困扰,小女家风淳朴,长辈也不会为难公子,还请公子放心养伤。” 唐狸只好再次道了声谢,如此温良贤淑的女子,倒是少见。 与唐狸简单叨扰了几句之后,白玉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充满歉意的笑道:“公子刚刚醒来,小女一时忘了公子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色,想必还是有些乏了的,明日再来与公子说说话。” 唐狸也就由着白玉瑕离去,待目送其离开之后,唐狸才咬牙切齿的蹦出了几个字:“小啾,你赶紧给我个解释。”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四章 冬雪之梅,卓尔不群 夜道桑麻君不起,白云梦里有人家。 风雪漫,旅人疾,入夜的留州不问山,轻踏积雪,呢哝软语,如天地在诉说。 却也道景好人静,远视才晓其中真谛。 只是总会有那扰人清梦之举让人烦躁。 唐韵儿回头望去,山下喊杀之声鼎沸,各种法印法宝轰鸣声吵杂,而且有离着她越来越近之感。 虽不说人人皆有感,但是有心之人便会发现,留州这些年头,一州气运又在不断增长之中了,各个地方的灵气成倍数的出现,甚至朝仙宗还因此多掌握了一条灵脉,再者就是,那些曾经埋藏于红尘往事之中的仙府密藏、天材地宝,显现次数不断提升。 天地灵气增长过于迅猛,在唐韵儿看来倒不是什么好事,大世纷争战火三月,家书万金却送不出。 两万年前乱宝州灵气大世,一尊逍遥尊者方平定天下,如今又有那位仙尊、魔尊能与其比肩? 欲要世道太平,唯有一剑护之。 如今各种宝物出世,财帛动人心,杀人埋骨地,纷乱又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无主之物,山上修行之人可不都是讲究先来后到之辈,有找寻到宝物的运气,也得有守得住宝物的实力才行。 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身死道消徒悲切,唐韵儿把面纱带好,找寻了个较为偏僻之处,打算在此停歇一番,不去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是非对错,她唐韵儿又不是唐狸,他唐狸又不在她唐韵儿身边,那她为啥要管? 自外出朝仙宗远游,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唐韵儿并不是没有身陷险境之中,不过结局唐韵儿觉得还不错。 她还站在这片风雪中,那些围杀她的人,早就埋在了风雪下,而那些被唐韵儿当作战利品的天材地宝的精华部分,早就喂给了洛神剑,或者说是洛神剑柄。 毕竟现在的洛神剑,就只剩个剑柄了,也不知怎样才能冶炼修复好洛神剑,暂时只能以别的宝物的精魄来补给洛神剑了,留州那么大,总能找得到自己想要的办法。 毕竟哪怕是上宗朝仙宗,也不过所管辖之境,也才留州六分之一左右的区域。 唐韵儿现在所在的不问山,便还在朝仙宗管辖之境内,但所谓的管辖,也不过是出现过于凶残的妖修魔物,出个剑而已。 山下事,自有那帝王将相门阀世家所管辖。 轻风一入青云里,从此我辈蓬莱人。 唐韵儿有些了解,为什么唐狸那么想让她能够上山修行了。 急切的破空声逼近,一面色蜡黄男子在雪中奔逃,后面一众人在追逐。 唐韵儿愣了愣,自己就找个偏僻角落歇一会,这都能撞向自己所在之处? 这坏运气一定是那臭唐狸传染过来的,嗯,一定是的,他肯定没死。 看着那逃跑之人与追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唐韵儿向旁边又靠了几分,表露出明显的不干涉意图。 就是不知道哪个逃跑男子怎么想的了,万一认为自己是帮凶对自己出手,只要他敢出手,唐韵儿那倒是不介意真的成为个帮凶的。 唐韵儿就这样眼神平静的望着那群人。 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白衣女子,赵嬷策神情复杂,咬了咬牙,选择了视而不见,狂奔过唐韵儿身边。 看她表现的不像围攻自己的模样,此时自己已经受伤,后面又有一群追兵,不得不赌一把。 辛运的是,那女子真的没有阻拦赵嬷策。 不幸的是,他赵嬷策可不打算就此放过唐韵儿,那么好的脱困之法,不好好利用那怎么行。 “你们想要是吧?给你们。”奔逃中的赵嬷策用力向后丢出一抹雪白色的东西,丢向的方向,正是唐韵儿落脚之地。 唐韵儿眼神微变,有些恼。 还未落下,剑气一斩,空无一物。 只是兴许是这个人手里东西太过贵重,追逐的人居然宁肯分兵也要探查清楚。 一半人去追逐赵嬷策,另外一半人快速形成一个包围圈,冷冷看着唐韵儿。 刚才看不清楚,不知那赵嬷策是否真的丢了些什么给这个空灵隽秀的蒙面女子,万一真是狗急跳墙呢。 这个宝物不可有失。 待到留下五人形成一个包围之势,为首男子才说道:“多有得罪,还请仙子解下面纱,如若与仙子无关,他日三叶门黄佑郎必当登门谢罪。” 想不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先是让那女子摘下面纱,黄佑郎自己心中都吓了一跳,那个女子,落落大方,未见真容便令人心动不已。 此时黄佑郎倒是有些感谢那个赵嬷策了,让他有理由停下与这个女子交谈,凭借着自己正值壮年便已达到第六境灿日境,不问山周边宗门女子,那个不是对自己仰慕不已。 只是那些普通姿色女子,如何配得上自己一表人才年轻宗师,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才配得上自己。 一行五人,一位六境,一位阵师,三位五境修士,这女子怕是插翅难逃。黄佑郎打算对她温和一些,待她乖乖就范,打散气府,沦落为凡人之后自己会好好待她的。 至于真的有没有拿到赵嬷策给的东西,这些重要吗? 看着那阵师布阵即将完成,唐韵儿才低下头望了望那个眼神贪婪的中年男子,空灵的声音响彻于这片风雪里,“如果我说不呢?” 斩杀掉最后一位追击自己的修士,赵嬷策终于笑了起来,想不到居然还让自己逃出生天了。 以为自己只是第四境三秋境,那自己怎么能在这番追逐中活得下来,要不是遇到那个女子,他差点就要暴露出自己第六境的实力,只不过那黄佑郎也有第六境实力,虽没有自己功力深厚,但对方人多势众,万一自己一着不慎便有可能沦为阶下囚。 但是人少之际,黄佑郎居然都没有来追击自己,那身后跟着的那几只小虫子,赵嬷策当然要送他们归西了。 惊鸿一睹,不得不感叹确实有国色天香之资,但是和自己手中这块雪白晶莹的玉佩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 黄佑郎都没有真正猜到这块玉佩的价值,感受到其中隐约起伏的灵力波动,再到逃脱了追杀,赵嬷策开怀大笑。 自己手中这块六境实力都无法打开的——昔日细雪城特制方寸物,功法密藏之类肯定也有在其中,不然怎么如此之久还灵气不失。 至于那个被自己坑了一把的靓丽佳人,说不惋惜那是假的。 待到打开这方寸物,借助其中宝物境界再高几分,我赵嬷策会去救你的,只要你还未人老珠黄,纳你为妾也不是不可行。 摇头感叹自己怎么如此仁慈,赵嬷策悠悠从另一边走下了山。 没有后面那几人追着,哪怕是黄佑郎心有所感他们的死亡也于事无补了,丢失了找寻的方向,在这风雪月夜里,又怎么能找得到我呢。 只是“夫夫”的踩在厚雪之上的声音,终是出现在赵嬷策耳边。 赵嬷策猛地回头。 有道是:风雪月赠卿,贺卿长倾城。雪散人飘然,白衣卓不群。 一袭白衣,空灵出尘的唐韵儿踩着积雪缓缓走来,右手所持洛神剑柄之上,有半截冰雪所化的利刃,还流淌着意味着死寂的鲜红。 像那冬雪之梅,卓尔不群。 唐韵儿伸出左手,天籁之音响起:“我想,你最好把手上那个东西给我。” ———— 小啾坐在唐狸床边,快速啾啾啾的说了好些时候,唐狸才弄清自己晕倒之后所发生的事。 小啾还未来得及化形拔出自己之际,掉落所在那片地的庄稼汉就跑了过来,民风淳朴,眼见自己半截身子都插在地里,那老汉顾不得心疼自己庄稼,赶忙挖开周围庄稼,费劲力气把自己给救了出来。 为了避免吓到那个普普通通的老汉,小啾便老实待在唐狸腰间,看着那老汉汗如雨下的把唐狸从他的庄稼地里给挖了出来。 然后就送到了似乎是这个小镇子中的大户人家、同时也是小镇中唯一的医馆所在。 在确定了唐狸脑子未受伤,只是有些皮外伤之后,那个叫白玉瑕的女子便再也没有碰过唐狸的面具。 安排唐狸在其闺房住下,是因为今日医馆病患太多,不得已之举。 这个小镇好像今日有很多受了伤的患者,只是唐狸踩了狗屎运,得居住于小姐闺房之中。 “咚”的一声。 小啾吃痛捂住脑门,委屈的望着给自己一板栗的唐狸。 “什么叫踩了狗屎运,谁教你这个词的?” 一看就是洪老头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望着唐狸小声嘀咕“算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之类的话语,想不到居然被小啾给记了下来。 听得唐狸那是满头黑线。 不过也摸了摸小啾脑袋,认可的道:“你做的很好,不在那个老者面前化成人形是对的,以后对人待物,也要像今天这样多多考虑清楚再行事知道不?” 小啾似懂非懂的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唐狸爱说大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唐狸摸了摸自己脸颊,铁嘎达面具还是取不下来,心中不免感慨还好自己当初用墨锤化形之际只是化成半月形面具,不耽误自己喝酒。 按照唐狸猜想,应该是自己神识大部分转移到了面具之内,撞击之下自己灵力的紊乱,导致面具之中残留的神识难以转移出来,导致面具与脸部神经连通才拔不下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墨锤化形的后遗症。 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待唐狸体内灵气汇满,便可知晓了。 但唐狸发现一个问题,这片天地里,灵气枯竭,不,应该说,灵气太枯竭!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五章 浓雾重重 唐狸到岛上的第二天。 据白玉瑕所说,这个岛叫砾砂岛,小镇人家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因为是海中岛屿,没有归属与任何国家或者大州划分,小镇大小事评判,皆是由身为镇长的她爹白展主持。 不过小镇人都淳朴的很,百年来连偷鸡摸狗之事都不曾发生,当时白玉瑕还笑言若是公子去到镇上各户人家家里做客,主人家肯定会拿出各种丰盛吃食热情招待的,在玉展镇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每年都风调雨顺,酿的酒管够公子喝。 想着白玉瑕所说话语,唐狸反倒是心中疑惑更深,于是便有了唐狸趁天蒙蒙亮,遥远鸡鸣之际,蹲在田埂之上揉着泥的这一幕。 虽然有些虚弱,但是作为英灵,皮外伤对自己影响不大,趁着没人发觉赶忙出来一探究竟。 空气中,灵气稀薄得几近全无,但是揉了揉泥土的唐狸却发现,地里蕴藏着惊人的灵力,但却一丝也透不到空气之中去。 年年丰收,皆是这片土地肥沃得可怕。 唐狸自言自语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岛上连基本的维持治安的机构都只是民兵,这个岛屿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大州之上,兴许依附国家能够有此祥和太平之场景,但是这是他自渡船之上掉下来的岛屿,难不成数十年以来都无其他修士前来吗? 如果有,哪怕只是有十人到来,只要有一人心生歹意,这座小镇,也不应该如此祥和。 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大雾,浓雾久久不散,自己登上渡船之际理应入冬了,哪怕节气差异也不应该是这番样子。 天上浓雾皑皑,地上稻草青葱。 这么看也不像个冬天模样。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被一声惊喜声吓到了。 一个看着估摸六七十岁,长着山羊胡子的老丈将锄头放在田垄之上,惊呼道:“公子这就醒了啊?” 唐狸略带疑惑的望着这个老汉,待到腰间小啾提醒之下才明了,这老汉便是救了唐狸的那位老者。 唐狸站了起来,行了一礼,“感谢老丈昨日救命之恩。” 老汉赶忙摆摆手,脸上笑得皱纹散开像朵花一样,“小老姓苏,侥幸救助了下公子,小事小事。” 想着自己好像是砸入了人家的庄稼地里,唐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有些抱歉,好像砸坏了不少您的庄稼。” “不碍事,不碍事,庄稼没了可以再种,公子没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咯。” 唐狸在衣服上擦了擦泥土,钦佩道:“苏老如此清晨就出来农作,实在令唐狸敬佩。” “嘿嘿我就是出来逛逛,不来看看地里的庄稼,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苏老头看了看四周沉甸甸的苗穗,笑得很是开心。 有得吃,就有念头,就是地里的自己的快活。 “毕竟老了嘛,睡眠难免少了些,辗转反侧了一宿,好不容易等鸡鸣时分,就想来这看看,想不到就见到了公子。” 看着四周雾气都还未消散,苏老头若有所思道:“如此之早,公子还未吃过早饭吧,要不要来寒舍中喝碗稀粥。” 看着苏老头浑浊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小小期待,唐狸忍着笑意,抱了抱拳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玉瑕所言确实不错,小镇人确实是那好客得很,想必刚才自己推脱的话,苏老头肯定要拉着自己到他家坐坐了。 苏老头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拿起锄头,转身便要给唐狸带路,有些自豪地道:“不瞒公子说,我家婆娘虽然人老珠黄,可做的那腌菜可是这样的。” 唐狸看着苏老头伸出的大拇指,微微笑道:“那小子可真是有口福了。” “嘿嘿,没事,我家腌菜多,多吃点都没事。” “哈哈那肯定要的。” 跟着苏老头闲聊几句,打散了自己心中那抹阴霾之气,唐狸不由得羡慕起这样平凡安逸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只鸡鸭寒屋前,一只老狗握门槛。 待到解决了自身所有事,唐狸心中也不是没有想过继续回云集镇当那教书先生的。 只是自己还回得去吗?唐狸也不知道。 二人还未到那苏老头的木屋前,苏老头就扯开嗓子大喊:“老婆子,快多准备些下酒菜,有客人来咯。” 拿着簸箕从鸡舍中出来的老妇人放好簸箕,边洗手边回答道:“知道咯知道咯。” 唐狸随着苏老头走进小院中,抱了抱拳有些歉意的道:“晚辈唐狸清晨前来叨扰,还望婆婆见谅。” 苏老婆子伸手从身上擦了擦,搬来凳子给唐狸,慈祥回应道:“这有什么麻烦,公子肯赏脸来我家陪老头子唠嗑几句,你看他笑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还用嫌弃的眼神看了看一旁傻笑的苏老头,而苏老头也不反驳,只是摸着头尴尬在一旁傻笑着。 唐狸不得不感叹笑道:“二位感情真是羡煞旁人了。” 苏老婆子笑着摆了摆手,“你看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我家老头子说得好听,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准备点稀饭加点小酒。” 和苏老头坐在院中,唐狸趁机向苏老头打听道:“苏老,此地人杰地灵,可曾听闻有那外出游山访仙的仙师出自此处。” 苏老头摇了摇头,“自小老儿记事以来,都不曾听闻过有那仙师之名,不过也可能是我这地处偏僻、消息闭塞。” 给唐狸倒了杯粗茶,自己也倒了杯,一饮而尽后苏老头继续说道:“公子要是想知晓点什么,可能去太太太祖奶奶哪里可能会知晓一二。” 唐狸愣了愣,疑惑问道:“太太太祖奶奶?” 苏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回答道:“就是公子的另一位救命恩人白家白玉瑕小姐啦。” 唐狸这才“哦”了一句,拿起茶来尝了尝,想不到这小镇之上,白玉瑕的辈分那么高,不过倒是没有再问下去。 反而是转而和苏老头讨论了下农耕的节气、注意事项之类,苏老头听得眼神一亮,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心得。 大有要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农作的一切东西,都塞到唐狸脑子里,唾沫四溅,唐狸只能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认可。 毕竟看着苏老头那么有兴致,唐狸也不忍心打断。 当初他还带着唐韵儿,为了解决温饱的时候,多么烂的地,都试着种过稻子、小麦,只为了来年冬不受饿,不用喝水果腹。 一个白面馒头是新年之际最丰盛的晚餐,小时候的苦日子,唐狸又怎会忘记。 所以他从不后悔从深山之中寻到洛神剑,再亲自递到唐韵儿手上。 幼小无依无靠,仅有的一抹温暖便是那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小女娃,有一个馒头,而且只能给一个人,唐狸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给予唐韵儿。 没错,十多年前,唐狸才是那个洛神剑选中的剑主,哪怕他当时一丝灵气皆无。 只是唐狸明白,唐韵儿并不是比他差,只是遇到洛神剑罢了,所以后面交剑才会那么顺其自然。 还是自己得到第一块烂地能够耕种之际,更是快乐一些呀,想到此处,唐狸温和的笑了笑。 所以此时和苏老头谈论这个,还是很有兴致的,虽然唐狸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 过了一段时间,待浓雾都消散得差不多之时。 苏老婆子在苏老头身后狠狠拍了一巴掌,“唾沫子都快飞到对面去了,去,端菜去。” 只见苏老头立即止住话语,神色不满却又不敢表示一二,只得听话的招呼唐狸坐好,便起身去厨房端菜去了。 苏老婆子冲着唐狸温和一笑,“还望公子不要见怪,老头子就是这样。” 唐狸笑着摇了摇头,苏老头这性格他觉得反而是极好的。 说是喝碗稀饭,唐狸看了看桌上的白斩鸡、酒熏鸭、红烧肘子、几碟青菜外加一个清汤,还是愣了愣,看着二老慈祥欢快的眼光,情不自禁道:“这也太丰盛了吧?” 努力按捺住小啾想冲出来吃饭的欲望,以等会回去请小啾吃大餐为由,才终于安抚好了小啾,唐狸这才松了口气,万一小啾这个时候出来,吓到二老这就不好了。 英灵之躯虽说不吃饭也没啥问题,可是摄入适当,也是一种恢复灵气的方法,只不过普通食物收效甚微罢了,但是也耐不住嘴馋嘛。 唐狸端起酒杯,敬了敬二老,许久没有去过别人家做客吃饭了,想不到来此小岛之上,还有此待遇,不免感慨。 苏老婆子夹了块鸡肉给唐狸,“公子多吃点肉,听闻昨日老头子在地里找到公子的,肯定受了些伤,这肯定要多补补。” 唐狸只得笑着接下,陪二老谈笑,喝点苏老自己酿的小酒,好不快活。 苏老头感叹道:“公子出来得如此之早,没想到太太太祖奶奶也醒得如此之早,指点了公子来此的路。” 苏老头认为是白玉瑕指点之下,唐狸才来到摔落之处探查一二,因此才能够遇见自己的。 不料唐狸笑着摇了摇头,“出来倒是没有和白小姐细说一二,生怕惊扰了她家中人的休息,悄悄出来的。” 只是待唐狸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在座的二老都沉默了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之处。 唐狸疑惑的望向二人。 最后苏老头打破这份奇怪氛围,郑重说道:“公子待吃完饭之后,要快点回到白家,太太太祖奶奶家肯定在四处找你。” 生怕唐狸觉得有啥不妥,苏老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偷偷出来她们肯定要担心公子的安危的,公子可不要吓到太太太祖奶奶了。” 此时唐狸心中疑惑又多了几分,却也不便问眼前老者,只得举杯道了句抱歉,饮尽杯中酒。 看来想知晓些什么,还是得回白家看看。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六章 做客好人家 想着走之前问苏老头,白家一家人是怎样的,苏老头是沉默了一会,抽着旱烟笑着对唐狸说了句“都是好人。” 好人么。 走在道上的唐狸停下了脚步,凝望着隐约可见的玉展镇,眯起了眼。 出来之时大雾茫茫,看不真切,如今再去看这小镇布局。 抱残,守缺。 怎么看,都像,有座大墓居于其中! 似乎葬着一个了不得的人。 唐狸还未回到白府,便有小厮快步前来为唐狸带路。 没办法,唐狸脸上的面具太显眼,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自报姓名叫吴丫的小厮兴高采烈在前方说道:“公子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小姐推开房门看到公子消失不见,可愣了好久。” 唐狸跟随在其后,解下酒壶,喝了一口苏老头刚帮灌满的烧酒,笑道:“怎么,难道还有妖怪会把握抓走嘛?” 吴丫听罢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我打小在府中长大,妖怪没见过,那些吵吵闹闹要抓啥妖,其实是来骗钱的仙师倒是见过一堆堆。” “哦,敢问怎么个说法?” 自觉失言的吴丫捂住了嘴,看了看一旁微笑、风度翩翩的看着他的唐狸,只能苦恼地祈求道:“小姐和老爷都教训过小的,不可在背后乱嚼舌根,公子可莫要告诉小姐呀。” 唐狸都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样子,笑着应允下来。 便听吴丫娓娓道来,“府里时不时会有那些海外仙师,来到府中反正就是天花乱坠、胡说八道一通,说啥怨气浓重不堪,要出大事。小的第一次听到这样说时,那可是吓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就公子你说,我们这像闹鬼的地方嘛?” 阡陌纵横、落英缤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 唐狸都许久未见到如此安定祥和的世外桃源了。 “我看不像。”唐狸慢悠悠的声音自吴丫身后响起。 “就是嘛,那些仙师们尽是胡说八道就是想来好吃好喝一顿。”吴丫略微委屈的道。 看吴丫淳朴模样,唐狸觉得值饮一口酒,便再饮一口烧酒,灼辣之感使得唐狸龇了龇嘴,再次笑问道:“那后来那些仙师们怎样了?” 吴丫努了努嘴,双头放到了后脑勺上,无奈地道:“还能怎样咧?每次小姐和老爷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一顿,然后夫人再拿出点钱财珠宝等赠予那些仙师们,送他们出岛呗。” 吴丫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道:“啥事都没干就白白拿钱走人,真的是心疼得很。” 就是不知道是心疼那些钱财,还是委屈白家的待客之道了。 走到了白府门前,想不到正好看见白玉瑕和一个膀大腰圆、脸也圆的男子正在送别一群人,看那富家翁模样的老者眉间有几分和白玉瑕相似,应该就是她的父亲,这个玉展镇真正的管事之人了。 再看吴丫停下脚步一脸不屑的望向那边,唐狸都不用看都能知道二人在送走的是一群什么人了,唐狸轻轻瞟了一眼,那群人里也有那几位修道之人,只不过境界大都在下五境,不值一提罢了。 不起歹意,只是来此吃喝一顿拿点小财,唐狸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是白家的待客之道。 但是要是心怀不轨想额外做点什么,唐狸就要好好和他们掰扯掰扯那书中圣贤道理了。 白玉瑕笑着抹了抹额头汗水,费劲口舌终于又把一批仙师送走了,嗓子都快干了,随即撑着腰、扭头向着唐狸二人所在的方向喝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看着二人像是知道犯了错似的低着头走了过来,白玉瑕捏了捏嗓子,张口就对二人骂道。 先是指着吴丫骂道:“吴丫呀吴丫,小姐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莫要他人背后乱嚼舌根,是不是又跟唐公子说了一番?” 说罢还不解气,想了想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吴丫面前,伸手就是一扭其耳朵,“你当小姐老了是不是,你那什么眼神小姐我在这边看不到?人家好心好意来此,你一脸不屑是几个意思?” 吴丫偏着头叫喊道:“痛痛痛,小姐不要再扭了,小的下次不敢了。” 白玉瑕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松了手,就着小子,下次肯定还敢! 看着白玉瑕望向自己,唐狸赶忙自觉认错,抱拳道:“早上生怕叨扰小姐美梦,不告而外出游荡一番是唐狸的罪过了。” 随即再向那个在台阶之上和蔼看着众人的富家翁行了一礼,“晚辈唐狸,感谢白老爷收留一宿。” 白展笑得脸上肥肉乱颤,像是苏老头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小事小事,不足为道。” 伸手招呼唐狸道:“回来了就快进来吧,我们等公子许久了。” 看来这小镇民风淳朴,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见唐狸不打自招,主动认错,白玉瑕叹了口气,原先想骂的一堆话都骂不出来了,还能怎么办,谁让人家是客人呗。 只能用温和些的语气说道:“好啦,进府吃些东西吧。公子身上的小伤,应该再在府中待个一两天,用些草药就好得差不多了啦。” 唐狸道了声谢,跟着白家二人入了府中。 府中前厅被白玉瑕改为医馆,只是好像只有昨日病患很多,今日居然都已经痊愈大半了,因此倒是显得空荡荡的。 这白玉瑕的医术,有点东西呀。 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唐狸怎么也没想到,白家三人居然是在等着自己吃午餐。 “额,白前辈不用如此客气的。”唐狸看着笑眯眯望向自己的白展,尴尬一笑。 想着他们父女二人先是招待了一番那些所谓的“仙师”,还专程又来陪自己吃顿饭,唐狸心中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白玉瑕好像看出了唐狸心中猜测,给唐狸倒了倒酒笑着解释道:“公子不必为难,本来就到了我家午餐时间,只是之前招待仙师们的宴席公子不在,只能在此给公子赔个不是了。”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是不习惯酒的苦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引得白母一顿责备。 倒是白展端起酒杯敬了唐狸一杯,“让公子见笑了。” 唐狸小酌一口,吸了一口气,有些郑重说道:“白前辈,小生不才,若是有啥难言之隐,还望述说一二,我必尽微薄之力。” 唐狸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得到白家父女对待自己和那些不请自来的“仙师”不同,甚至于白玉瑕前面在门口见到自己之际,她那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唐狸都观察到了,只是有些话不必要明说。 倒是白展听闻之后只是一刹那的迟疑,便举起酒杯笑言道:“这是公子来岛上的第二日了吧,公子多虑了。” 一身雍容华贵的白母也帮腔道:“镇上一直风调雨顺的,家家户户能吃饱,妾身觉得没啥好不满足了的。” 白玉瑕给唐狸夹了夹菜,直言道:“看公子模样估计是去镇外小苏庄稼地逛了逛吧?” 唐狸点了点头,“然后被苏老头拉着在他家中小酌几杯,倒是让白府中人麻烦了。” 心想这白玉瑕叫苏老头叫小苏,她这辈分,确实是高呀。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都能够排到了太太太祖奶奶的地步,料想问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些问题,还是有些不妥的,就先把心中疑惑搁置了下来。 白展笑着摇头,“看来再邀请公子一同吃饭,倒是老夫失策了,就小苏那个性格,不弄个酒足菜饱,怎么舍得让公子回来。” “白前辈倒是神机妙算了。” 白母适时的问了一句,“听小苏说,公子是从那天上掉下来的仙人?” 唐狸一时语塞,敢情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苏老头都看见了,怪不得跑来得那么快。 只是唐狸还未回答,白玉瑕就责备道:“娘,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嘛。” 白母哆嗦的握了握手中佛珠,愧疚道:“老妇一时好奇,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摇了摇头的唐狸缓缓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问题,唐狸御剑途中遭遇危险摔落至此,正苦恼于怎么赶路呢。” 就这样子解释其实就差不多了的,说多了,眼前没一个有灵力波动的人,料想也是不懂的,兴许只是想问问自己来路罢了。 唐狸没有歹意破坏别人的安居乐业的生活,自然是能言则必言。 一个偶有良好交流的回忆,他日回想起来便也是杯醇酒,直醉人心,人生路上,这种美好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 听到唐狸想外出乘坐那跨州渡船,白展解释道附近海域都没有足够大的小岛有跨州渡船存在的,只有多乘坐几趟往来商船,转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去到那流离岛应该才有唐狸想坐的渡船。 而最近的一趟离开砾砂岛的商船,将在两天后出发。 —————— 何不起在这附近的海域已经转悠了一圈了,专程降落下附近的几个岛屿看了看,都未发现唐狸的痕迹,虽说那完颜贵阻挠了自己几分时间,但料想受了悦晴一剑,应该是无法御空飞行到很远的地方的。 于是便一路迂回,最终眼光还是落在了那岛外浓雾环绕的岛屿上——砾砂岛! 何不起神色复杂,似乎不愿招惹那浓雾,拂尘一挥踩着道术傀儡离得更远一些,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最终还是幽幽一叹,转身离开了这座岛屿。 看这岛屿的浓雾程度,今日应该是那岛上的第三天,进去太危险,还是去附近岛屿等等看唐狸那小子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七章 旋转、跳跃、倒立就好 兜兜转转,乘风破浪时时有; 遮遮掩掩,明月当空回回来。 看着李逍遥上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石碑,刻下他偶有所感的“诗词”,胡绮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李逍遥自我夸赞道:“能写出如此风流打油诗之人,唯我英俊潇洒李逍遥是也。” 看着石碑之上痕迹龙飞凤舞,有那游云惊龙缥缈之意,李逍遥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有个机会得把这石碑镶金才行。 不然没人看,没人好奇,那怎么吸引得了那千娇百媚的佳人眼眸。 当年趁着闲暇时光偷偷跑去个大州去留下所谓的“墨宝”的事,李逍遥那可是没少干。 不过最满意的还是自己留在留州的那块“昔年风流不足夸,今夕尔等颂我名”石碑,自己还在里面留下了一份刀意一份剑意,不知道那么久过去了,有谁真的悟出来了不。 虽然留下的刀剑之意,是要先倒着领悟个三分,再开始从头领悟之下,才能获得自己那份刀剑意的馈赠,这种小小的考验要是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瞧得见我李逍遥的刀与剑之意呢? 写好了这块碑,李逍遥只是随手一拍,就把刀剑之意拍入了其中。 未持寸铁,妙手天成,手中无刀无剑的李逍遥,心中那份刀鸣剑啸,倒是从未消散过。 不怕有人发觉他的痕迹,除了有胡绮黎在旁遮掩天机一二之外,更重要的是自上岸以来,李逍遥就发现这座海外岛屿,无人生还。 把其中缘由细说一二,看着抱朴闭上眼,前爪抱起脑袋,后爪慢慢爬行的,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李逍遥不由得捧腹大笑,看着吓得一愣一愣的抱朴感慨不已,这种恐怖故事也就只能吓吓抱朴这个小虫子了,果然抓了抱朴出海乐趣多了很多嘛。 使得胡绮黎只能运起掌风拍了一下抱朴脑袋,解释道:“慌什么慌,这座岛屿估计数千年没人在此居住,岛外有迷雾,靠近了都找不到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 没有人在岛上,自然也就无人生还了,李逍遥倒没有在这一事上欺骗抱朴。 胡绮黎看了看这古木参天、翠绿常青的岛屿,这应该便是李逍遥口中那个要挖宝的地方所在了。 神念散开,扫视了岛屿一遍,确未发现有何异常,胡绮黎只得疑惑望向李逍遥。 见状李逍遥有些得意地竖起手指头,摇晃道:“这样子找是找不到滴。” 胡绮黎微微皱起眉头,跟李逍遥待久了,感觉个人脾气都不太好了,李逍遥这个人的性格真是难以捉摸。 只是她没发觉的是,其实从胡月黎切断与她胡绮黎的因果,外出以来变化最大的其实是她。 从举手投足间媚意天成到如今愈发清新脱尘、超然在外,便只是胡绮黎没感觉到罢了。 看遍人间绝色无数的李逍遥当然发现得了这一事情,也猜得到那位胡月黎想干点什么,不过对胡绮黎也没啥坏处,李逍遥也就懒得说点什么了。 最主要是,她胡绮黎也没问嘛。 趁着胡绮黎发怒之前,李逍遥介绍道:“当年这个岛名为啊莱岛,岛屿山根枯萎贫瘠、岛中河床裸裂,名副其实的一个荒芜之地。” 再登上这岛屿,看着当初黄沙漫天、了无人烟的岛屿已经变成了古木高耸、翠色满林的场景,李逍遥却并未显得有多开心,而是接着介绍道:“虽说是一块荒无人烟的岛屿,但却是千年以来最好的一块福荫宝地,只要是拥有着气运的大修士葬于此,可保后世子孙千年鸿运齐天。” 李逍遥扭头望向胡绮黎,笑了笑认真说道:“是真的鸿运齐天哦。” 命是命数,天之给予,便如人之诞生之始,大都不是自己而掌控的,生下来是那帝王将相,还是那奴隶小厮,这些大多数人都难以掌握,便为命数。 为何不是所有人都无法掌握,自然是李逍遥知道有那尊者,真真正正的走入轮回道之中,决定了自己一世又一世的归属,于红尘中砥砺大道。 运是变数,天不予则自取之,亦或者言上天有好生之德,生来不具有的东西,后天通过各种途径获取,并无不可。但有人踏上仙途纵情逍遥,有人建功立业流芳千古,有人坠入魔障业火焚身,道路各有不同,气运也各有不同,毫无疑问,那些天之骄子们,皆是握住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之人。 人各有命、人各有运。 认命,命里无它莫强求,看清自身,脚踏实地去登那一山一台阶,看那一阶一步景,偶有回首,会有那“有缘身在此山中”的庆幸之感。 握运,我花开尽百花杀,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全力以赴,鲤跃龙门,从此登上人生更广阔的天地,迈向更高的山,看那更远的景。 但气运虚无缥缈,难以把握,特别是青年时期溜走多少本应属于自己那份气运,在他日回顾便有多少懊悔之情,特别是成尊条件之一,便是要至少握住那升尊所在之州的一成气运。 鸿运齐天一说,兴许在常人看来有些缥缈,可在李逍遥与胡绮黎眼中,那是一笔多么丰厚的馈赠,这无异于是给予自己的后代血脉,铺好一条登天之路。 至于后人能取多少,自然是各凭本领了,但大道成就皆都不会太低,至少家族血脉中,人人皆非凡俗。 千年福荫之地,哪怕已经过了那个年头,也会因天道盈亏运转之下,满目苍凉,哪怕有所恢复,也绝不可能成为胡绮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随着登上岛屿,被自己封掉的部分记忆也缓缓清晰。 李逍遥摇头笑道:“一位摸到了尊者门槛的千古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甘愿当他人嫁衣,哪怕是自己子孙后代又如何。” 逆乱阴阳,两级反转,屠尽自身血脉,葬下自身,以求活出第二世。 本该荒芜一片的山河,四季如春,就是那些埋藏在历史长河中的黑暗最好纪实。 “如果他活出了第二世,我们来此是不是有危险?”胡绮黎担心问道。 李逍遥回应道:“好像发生了些事,葬己身理应是成功了的,但是那位千古帝却未曾活过来,不然哪怕我知晓怎么转悠到这附近,也寻不到这个岛。” 好像,道果还是被他人夺了。 不愿作他人嫁衣,连子孙后代都屠戮殆尽,成为孤家寡人一个,到头来还是沦落为他人嫁衣,李逍遥对此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时也,命也。 跟着李逍遥转转停停,来到了山谷中,整片山谷里,只有一棵大槐树。 虽只有一木,但已遮天蔽日、独木成林。 眼见树干都要数十人合抱方可丈量,踩在抱朴背上的胡绮黎问道:“这槐树可以站在上面不。” 李逍遥点了点头,“岛上一切皆无禁忌,不会触发阵法攻伐。” 这个大阵最大的妙处,便是无。 若是不知道真正进入之法,哪怕打沉这座岛,也一样不得入门之法。 真正的入门之法,其实是要那位丧心病狂的千古帝的血脉。 胡绮黎听罢之后眼神奇妙,难不成李逍遥是那人之后?凝神望了望李逍遥,“是你祖宗?” 李逍遥呸呸呸的吐槽道:“是你祖宗!是你孙子!” 一摸下巴,李逍遥得意的道:“小爷我当初见这福荫宝地,按奈不住自身好奇,化作阵师,参与修建大阵与大墓的,当初就是感动于他愿意牺牲自己庇护子孙千年才慕名前来的。” 看着胡绮黎和抱朴都翻起了白眼,李逍遥随手给了抱朴一板栗,灿灿笑道:“好吧我就是想看看那老头子会拿啥宝贝陪葬。” 要是那些连李逍遥看见了都要眼红的宝贝就这样深埋于地底,如此暴殄天物的行为,李逍遥那可不答应,定要“救”那些宝贝重见天日。 至于悄悄做个手脚,给自己留个门,哪怕在一群者字境阵师中,对李逍遥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阵师稀少,分为四个大境,临、兵、斗、者,越到后续阵师就越发珍稀,者字境的阵师,到哪一州都会成为那座上宾。 只是阵法上比李逍遥厉害的,修为没他高,修为和他差不多的,阵法又没他厉害。 不然真以为他临死前抛出自己的佩剑,生成的那个剑阵“不问归期”能有那么厉害嘛,那些年天下女子倾慕,他李逍遥可是独得半斗之人。 胡绮黎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和李逍遥斗嘴,秀眉微笃,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好吧,那该怎么进去?” 李逍遥神情怪异的望了望胡绮黎。 待听完李逍遥解释之后,胡绮黎脸色一红,一甩袖子,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上到了大槐树之上。 抱朴也想悄悄的跟着胡绮黎待在外面,被李逍遥一把勒住脖子,强行要其跟着自己进去。 抱朴哭丧着脸道:“大仙,外面那么危险,小的担忧有人打扰大仙您的雅兴,在外替你把风它难道不香嘛?” 李逍遥脸靠近抱朴脖子,恶狠狠地道:“香不香我不知道,你还不快点变得像个人形,你等会就能知道你香不香了。” 看着抱朴在李逍遥威逼之下,变作了人身蛟首模样,跟着李逍遥动作缓缓扭动身躯,胡绮黎忍俊不禁。 翘着屁股旋转三圈,再原地跳三下,最后倒立!一人一蛟“咻”的不见踪影。 胡绮黎开心笑了笑,心道也只有那逍遥魔尊,才会设那如此滑稽不堪的开门之法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八章 药酿疑云 晚上趁白家人不备,唐狸悄悄出来,这次倒不是要去调查什么,而是小啾嘴馋了,勒令唐狸必须给她出来买只烧鸡,不然她可要造反了。 毕竟今日唐狸大鱼大肉,小啾可就待在旁边狂咽口水。 自知理亏的唐狸也就屁颠屁颠的跑出来了,只不过那个卖烧鸡的婆婆见自己不是本地人,硬是要送自己一整只烧鸡作为见面礼。 拗不过的唐狸只能抓起一只烧鸡,丢下几粒碎银便撒开脚丫子跑路。 看着这金黄酥脆的烧鸡,唐狸笑着和小啾感慨道:“唉,这让人害怕的热情呀。” 醇九剑微微振动,以示赞同唐狸的说法。 只是在街上走了几步,唐狸疑惑地转了转身,试探地道:“白小姐?” 清脆利落声音随即响起。 “唐公子好眼力。” 被唐狸发觉的白玉瑕也不躲闪,坦然地走了上来,一把撕掉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未等唐狸发问,一副男装打扮的白玉瑕就率先问道:“唐公子晚餐未吃饱,怎么不和玉瑕说一声,玉瑕吩咐府中厨子,做点吃食送到公子客房之中不就好了。” 之前没客房才让唐狸暂居一晚白玉瑕的闺房,有客房当然是要让唐狸去客房居住了,况且就算没客房,醒过来的唐狸宁肯站一宿,也不会在白玉瑕闺房之中休息了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唐狸双手捧着烧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平日吃得比较多,不想叨扰白小姐便偷偷跑出来看看有无吃食了,倒是白小姐,一副男儿模样这是要干嘛?” 白玉瑕打着哈哈哈的摸了摸头发,“反正不是去幽会情郎的啦。” 那模样,此地无银的小女儿模样,倒是让唐狸一阵好笑,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看白玉瑕没有离去的意思,唐狸便借当地风土人情和白玉瑕聊了起来,健谈得白玉瑕倒是有问必答,两人有说有笑走回白府。 待到回到府上。 唐狸送白玉瑕回房间,白玉瑕悄悄在房门外探出个脑袋,有些俏皮地道:“今晚之事公子可不要告诉家父哦。” 唐狸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白玉瑕又道:“还有两天送公子出去了,公子可不要乱跑了哦。” 唐狸也笑着应承下来。 待互道晚安之后,看着白玉瑕关了房门。 唐狸回头走向自己房间,心情有些微妙。 自己神识因为日夜无眠,比起同阶修士高出一大截。 之前跟在唐狸身后的,还有一个,让唐狸都微微有些心悸的存在。 是白玉瑕身边之人,还是白玉瑕一直在替自己阻挡那个存在呢? 白家父女那一闪而逝的犹豫,是在对自己遮掩些什么吧,只是好像最终还是决定,好好送唐狸离去。 吐了一口气,这样子的白家,让唐狸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一管了,生怕好心做坏事。 回到房中,小啾迫不及待化作人形,一把夺过烧鸡就啃了起来。 看着小啾在开心的吃着烧鸡肉,唐狸给她倒了杯水,温和笑道:“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小啾白了一眼,“啾”了一声,今日唐狸大鱼大肉,她又跟他抢了嘛。 唐狸笑着取下面具,醒来都过了一整天了,终于是把神识都从面具转移到了自己灵体中。 示意小啾帮忙护卫一二,唐狸缓缓闭上了双眼,神识散开。 猛地唐狸睁开眼,“哇”的吐了口鲜血,转而伸手一抹,吐出来的鲜血被指尖收了回去。 小啾倒是对此见怪不怪,唐狸和她都是英灵之躯,身上血肉皆是灵气,吐出来未被污浊的灵气,收回去正常得很。 倒是满是疑惑看向忽然吐血的唐狸。 唐狸咳嗽的解释道:“未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只是心中莫名心悸,似乎我再展开神识下去,会出大事。” 强行迅猛收拢神识回到自身,一时控制不住,吐了口血。 唐狸喝了口茶,笑了笑。 他刚刚刚好神识覆盖白府,再出去,就好心悸。 一夜无事,一夜无话。 唐狸把床让给小啾,自己就坐在桌旁喝着茶水,看窗外月升月降。 入睡便会进入无尽征战的梦境,偶尔唐狸也会觉得疲惫,不饮酒,就这样静静端坐在桌前,背一背那圣贤书,品一品那人间理。 最怕读尽人间书,拳上高下便为理。 晨曦入眼,阳光点点。 小啾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走到唐狸旁边,显得还是有些困倦模样。 唐狸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轻轻说道:“回醇九剑中睡去。” 小啾“啾”了一声,以示应和,化作醇九剑佩在唐狸腰间。 唐狸伸了个懒腰,戴上面具,该出去逛逛了。 看着大早上白府下人便在忙忙碌碌,都没几个人理会自己,唐狸不禁有些疑惑。 “让一让,让一让。” 搬着一大堆药草的吴丫忽觉手上一轻,只见唐狸替他拿过一大半,笑笑的冲他打招呼道:“吴丫,又见面啦。” 吴丫高兴地叫了声“唐公子”,就要抢唐狸手中的那一堆药草,哪能让客人做这些事。 唐狸不着痕迹的避开吴丫的手,微微笑道:“早晨醒来也是无事,我就帮你拿这一次就好了啦。” 吴丫思索了一下囔道:“公子可说好了啊,不是我强迫你帮小的哈,到时候遇见小姐、老爷公子你可得解释一二哦。” 唐狸笑着应了下来,抱着一大堆晒干的药草,闻了闻味道,除了草药本来的味道,唐狸也嗅不出有什么怪异的。 毕竟唐狸对于医理一窍不通,只能问吴丫道:“这些是什么草药呀?” 吴丫解释道:“一些补药,种在我们白府后山之中,熬好了是送给小镇上所有人喝的呢,听小姐说有驱寒延寿的功效呢。” “哦,这样嘛,看来你们小姐人是真善良呀。” 听到唐狸夸赞白玉瑕,吴丫显得兴高采烈,赶忙讲起了自家小姐的光辉往事。 听着吴丫叽叽喳喳讲了一大堆白玉瑕行侠仗义之事,唐狸笑问道:“白小姐那么善良优异,不知有没有那让她芳心所属的男儿?” 吴丫仰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小的从未看过小姐对那个男的有不一样的感觉咧。” 说罢瞟了一个眼神给唐狸,玩笑道:“公子加把劲,说不定有机会当我们府中老爷的哦。” 唐狸眯着眼笑笑不说话,看着从吴丫另一边伸出来准备要扭吴丫耳朵的手,心想要不要告诉下他。 不过还不待吴丫看懂唐狸眨眼的意思,白玉瑕玉手一扭,吴丫便哎哟哎哟的叫唤道:“小姐饶命啊。” 白玉瑕似笑非笑的冲着吴丫哈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小姐我很老,嫁不出去了是吗?” 唐狸赶紧救场道:“白小姐天生丽质,想娶白小姐的英俊才子们肯定都排队到镇外去了。” 白玉瑕松开掐着吴丫耳朵的手,不屑说了句“公子就是会调侃玉瑕。”,接过唐狸和吴丫抱过来的药材,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洗干净这些药材,准备放入锅中熬。 吴丫赶忙去拿新的药物去了,生怕白玉瑕又找个由头扭他,留下唐狸在这府中厨房里。 唐狸看着那口锅,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叫做“锅”的东西,可以同时放入三个唐狸了,看着白玉瑕拿起一根大大的勺子使劲搅拌“锅”中药物,唐狸问道:“白小姐一直在做这个工作?” 不只是因为白玉瑕娴熟拿起一根比自己身体还长一大截的勺子搅拌,更因为唐狸发现看着瘦弱的白玉瑕,两胳膊肌肉结实得,像是洪老头胳膊一样。 只有长期从事有规律的体力活动,才会有这样均匀健壮的感觉,一个医者,怎么感觉都有些怪异。 白玉瑕伸手撩了一下秀发,点了点头道:“我爹老了身子差,这门差事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来了啦。” 把这大勺子向唐狸伸过来,白玉瑕笑问:“公子要不要来体验一把?” 唐狸笑着接过勺子,学着白玉瑕一样搅拌锅中药水,脸色一变,开始扎个马步来使劲搅拌这锅药水。 还别说,真挺重的。 白玉瑕擦了擦额头香汗,倒了一杯茶水,爽朗笑道:“公子可不要小瞧这口大锅中熬煮的药物哦,我亲手而为就是要掌控好火候,这可是全镇人一同喝的药酿原液哦。” 唐狸一听是酒,兴高采烈问道:“既然是酒,那我能厚着脸皮像小姐讨要一番不?” 白玉瑕亲自掌管这药酿酿制,则由她爹白展坐诊医馆,但是医术高超之分,好像白玉瑕更胜一筹,看来这个白玉瑕监督的东西,是很重要的,看能不能讨要一番,来研究下了。 把茶水递给唐狸,顺势接过唐狸手中活计的白玉瑕应道:“有何不可?待公子离岛之际,玉瑕亲自送一壶我们砾砂岛药酿给你。” 唐狸转身看向窗外,朝阳起,万物生。 喝掉白玉瑕到的茶水,唐狸眯起眼睛笑了笑。 自己不怕烫,倒是在这个时候有用了,在白玉瑕倒茶不注意之际,唐狸伸手指进锅中,搅了搅。 接过杯中茶水,转身将手指又放进杯子里泡了泡,饮下这杯“茶”。 自己是对医理一窍不通,但是自己作为灵体,以身伺药,那还是大致尝得出功效的。 唐狸咬了咬牙,默默运起墨锤心决,驱散眉间那股不适之感。 好强的致晕性! 听罢白玉瑕的话,唐狸笑着回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的收下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九章 一去还复返 唐狸到了砾砂岛第四天。 虽说前日察觉到,白家做的药酿含有强烈的致晕性,但唐狸东转悠、西晃荡之下,还是未发觉有何不妥。 要是想加害唐狸,何须等这些时日,那日自己掉下来,就是最好的动手时间。 这犹豫来、犹豫去,就到了唐狸离开砾砂岛的日子。 白玉瑕与白展站在码头之上,看着唐狸踩着扁舟,将要离去。 白玉瑕丢过一壶酒,抱了抱拳,“公子要的药酿酒,玉瑕可备好咯。” 接过了酒,唐狸冲着岸上白家父女抱拳谢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有缘再来岛上作客。” 白玉瑕笑着应和了下来,努力摆摆手,目送唐狸背影消失在浓雾中。 看着唐狸身影消逝不见,满脸皱纹的白展叹了一口气,询问白玉瑕道:“事情都办好了吧?” 白玉瑕低下头,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这是岛上第五日了,明天,就把药酿送给岛上的孩子们了。” 趁除了白展之外无人,白玉瑕有些伤心的蹲下来,小声抽泣,心中悲愤,这片天地,有谁能救得了我们,真的快压制不住了。 白玉瑕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真的,不要再死人了。 白展只得幽幽一叹,无法用言语安慰自己女儿,只能感叹,儿有麒麟,女有玉瑕,这些年,也不算白活了。 就这样静静的等候白玉瑕哭完,等了许久,白玉瑕终是站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笑道:“爹,我们回家。” 满是皱纹的白展笑着答应,一同缓缓离去。 乘舟漂泊,唐狸随手解开白玉瑕丢过来的哪壶酒,小酌一口,味道倒是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其中的致晕性被冲淡了好多,驱寒应该是可以的,但是有那吴丫所说的延寿功效,唐狸是不信的。 坐在这个除船夫外,只能容纳一人的小船里,看着这个“船夫”,唐狸倒是微微诧异了一会,这个“船夫”居然是天工种类的傀儡,放入一粒小土钱就能驱动,自行到安排好的地方。 原来以为砾砂岛只是个普通岛屿,倒也是能在这外面看得见傀儡之物,看来自己了解的东西还是太少。 感觉离岛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唐狸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拿起醇九剑,朝着看了许久的傀儡机关处,一捅。 “船夫”瞬间不再动弹。 唐狸虽然对傀儡道术不精通,但是对于这种最低级别的傀儡,跟洪老头学了那么久的铸剑技术,看得出其中机关那还是没啥问题的。 砾砂岛,唐狸觉得还是该看一看的,如果事事不理会,那自己叨扰那几日,岛上人的热情款待,自己又怎么过得了内心这一关。 我若不理不平事,他日吾难何人思。 超然于世,不染红尘的山上人,唐狸从来不是,不然也不会答应替洪老头送剑回姜家了。 趁着自己心还没有暮霭沉沉之际,唐狸更远作那个路见不平拔剑起的剑客。 白家之事,看到了,自己还是打算管一管。 估摸着现在登岛,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喝个酒,睡一觉醒来再过去吧,唐狸心中猜测,最多三天,绝对可以查得出些事情。 守株待兔就好了。 趁着无人,小啾再次化作人形,坐在船沿上,向唐狸伸出小手,要了一把瓜子,开心的啃了起来,唐狸答应给她买的瓜子,终于到她手上了。 看着小啾伸出脚去戏水,喝着酒的唐狸笑道:“小心些,别掉下水了。” 小啾略地作了个鬼脸表示知道了,引得唐狸哈哈大笑。 大口灌下白玉瑕所给的药酿酒,唐狸的脸不一会儿就泛红起来,只手倚靠船沿,自言自语道:“梦里无她,笑八荒,白骨累累挑灯看剑;三秋清沙,浊四方,吹角连营莫道君还。” 念叨了些自己随感而言诗词之后,酒意逐渐上来,唐狸微醉喊道:“小啾,我睡一会,有啥事叫我。” “啾!” 不一会儿就呼噜翻天。 何不起每天都会在砾砂岛附近转悠转悠,为的就是唐狸要是还能出来,第一时间杀掉他,解决后患。 想不到今日居然真给他等到了。 看着躺在船上,还戴着个黝黑面具酣睡的唐狸,何不起心中感慨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坐在船沿身穿黄杉的小女孩是谁? 何不起心中微微惊讶,剑灵,居然是剑灵。 有剑灵的每一把剑,都是有可能,登上百仙剑谱的存在,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有这好东西,看来是要便宜自己了。 何不起冷笑,“天堂有路你不去走,地域无门不请自来,小子怪不得我了,怪就怪你惹上了不该惹得人。” 只是何不起还未动手,那股厚重古朴的剑意又出现了,何不起冷哼,同样的失误以为自己还会犯第二次? 只不过就迟疑那片刻,再低头一看,小船之中的唐狸就不见了。 何不起出现第一时间,小啾就预警唐狸了,而唐狸心中明了,只能先下手为强,才有机会逃命。 便主动袭击了上来。 何不起向后一甩拂尘,挡住了搭肩斜砍的一剑,眼见何不起挡住了自己偷袭的一剑,唐狸不退反进,左手握拳就是要锤到那何不起拿拂尘的手指部位。 一步快,则要气息不停步步快,不能给何不起应对时间。 何不起岂能如唐狸的愿,一掐指诀,一弹便挡住了唐狸迅猛一拳,召出道术傀儡协助自己攻伐,势必要在此解决掉唐狸这个祸害。 一脚踢过道术傀儡的一拳,远离何不起,看着何不起拂尘向自己刺过来,唐狸眼神一狠,咬咬牙拿着戴着面具的脸就撞了上去。 砰。 何不起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面具,居然挡得住自己一刺。 又是个宝贝! 把如利刃般的拂尘撞了回去,唐狸左手摘下面具,丝毫不管自己额头已经流出的血液,用力一掐面具。 黝黑的面具顿时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一把漆黑摄魂的小锤子,唐狸右手翻转,将醇九剑一把插入剑鞘,双手持锤,狰狞的挥舞着与何不起的道术傀儡撞在一起。 第九境,远游境,唐狸深知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嘭。 二者撞在一起,但是并未出现何不起预料的那样,他的道术傀儡并未再次被锤开。 “不好!”何不起心道。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唐狸把墨锤完完全全贴在自己胸口,硬生生受了道术傀儡的一拳,借助巨大的冲击力坠入海中。 在入海的那一刹那,唐狸收起墨锤,手持醇九剑,心中默念道:“小啾,跑!” 醇九剑“咻”的一声带着唐狸眨眼就跑出数十丈远。 打不过,自己还不能跑嘛。 何不起气极反笑,这小子乱七八糟的逃命方式倒是多得很,只是让自己再次遇到了,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运起灵力,施展了一门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脚便来到了唐狸背后,拂尘狠狠一甩。 唐狸又举起了一把半月状模样的短刀,又一次挡住了何不起的拂尘,并且还跑得更快了一些。 这小子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宝贝?何不起越瞧越是心喜,唐狸身上宝贝多,杀了他自己得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只是其不知道唐狸此时心里的苦,自己压箱底的三件宝贝,可都是拿出来了,虽然逼急了自己也不是不能与之一战,可每一个活到了远游境的家伙,谁会没有点压箱底的保命东西。 唐狸对那何不起又不了解,甚至连为何其那么苦苦执着于追杀自己,他都搞不太懂,但也没办法洗干净脖子问那个何不起,能逃当然得先逃再说。 既然那何不起一直是在砾砂岛外徘徊,那岛上肯定有他害怕的东西,刚好自己也要回去探查一番,就带着何不起转一圈,迈入砾砂岛海域好了。 是不是何不起进入海域,就会出事呢? 唐狸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如今唐狸的实力,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修行以来除了干翻菜岩,就没有好好打过一场架,可每一次闭上眼就是无尽征战的梦境,他又怎会弱得只能被何不起,这种连虚假剑意都惧怕的修士追着窜。 一是稳妥起见,二是唐狸想看看何不起迈入砾砂岛之后会发生什么。何不起离得近一些又猛地运转灵力拉开一些距离。 靠着自己本能反应躲过致命伤。 跑了许久,感觉到附近云雾越来越浓,唐狸知晓自己离砾砂岛越来越近。 他有预感,这次上岛,一定会有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当然,前提是他在何不起的追杀之中活下来。 何不起一指法印将唐狸从海中炸了起来,出掌一拍,将唐狸打飞,看其不再夺路而逃,冷冷嘲讽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追了那么久,何不起都要怒了,杀了他感觉太便宜他了,如此厚实的英灵之躯,可是炼器画阵的宝物,消磨殆尽他的神识,只留一身灵力,何不起觉得至少能卖出一枚小木钱。 唐狸揉了揉胸口,费力化解何不起掌中内劲,避免带给自己身体更多的破坏,咧嘴笑了笑,张开手,朝着何不起做了一个欢迎姿势,“欢迎来到,砾砂岛。” “什么?”何不起一惊,一时不注意居然追着他进到了这里,赶忙收起自己的杀意。 只是似乎还是晚了点,大雾浓浓席卷而来。 何不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那大雾席卷进了砾砂岛之中。 唐狸看得那是冷汗直流,最后一刻何不起收掠了自己的杀意,这个岛上有杀意很危险么? 只是自己对那何不起,也是心怀杀意,为何抓只是抓了他呢? 唐狸摸了摸下巴,是因为白玉瑕给的酒,还是因为那片诡异的大雾,一次只能处理一个人呢? 不管怎样,唐狸倒是确定了,眼前这个岛屿,确确实实是有大问题存在的。 那唐狸更加不能坐视不管了。只不过唐狸却把墨锤拿了出来,再叫小啾化成人形,带着墨锤回到船上等着他。 小啾“啾啾啾”的表示反对,她要跟着一起去。 “我怕万一我受到限制,来不及拔剑,那就需要你及时来救我啦,你先去隐蔽好来。”唐狸摸了摸小啾脑袋温柔道。 看着小啾半信半疑,一步三回头,唐狸就这样淡淡望着小啾离开自己,赶去之前弃船的地方。 其实是看着何不起都毫无反抗的被抓了进去,唐狸有些心虚,怕自己有个万一,那洪老头拜托自己的事,岂不是没法完成,放小啾在外面,自己真出问题也没啥大不了的,墨锤里有她回家的指示,只要自己一死就会传给小啾。 况且唐狸想试一试,上一次自己稀里糊涂的醒了过来。 这一次,那些拿自己当棋子的幕后黑手,还是会把自己复活的呢。 他觉得很有可能。 至于怎么到岸上,唐狸叹了口气,还能咋样,游过去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章 千里孤坟,怎个凄凉 唐狸好不容易游了过来,上岸之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好安静! 灰蒙蒙一片,阴风阵阵,何不起应该只是被这股诡异摄入其中,可是为何会如此安静? 神识展开,唐狸脸色一沉,飞速前去小镇。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苏老头一家,没了气息! 街道之上,无一活人! 快点,再快点,唐狸握紧了拳头,白家,一定不要出事啊。 要是你们都死了,这些诡异我该去问谁去。 只是刚走到白府门前,唐狸便愣住了,吴丫死了,身子断成了三截,瞪大的双眼似乎死之前经历了莫大的恐怖。 呵。 唐狸忽然发笑,他已经猜得到白府里面的情形了。 寂静无声。 嘎吱,唐狸缓缓推门进府,泪流满面。 呵呵呵,唐狸干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多数人是瞬间没了气息,也有一些人是四分五裂,惨死当场。 赶着送自己出岛,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那为什么他们知晓了,都不逃呢? 也就出岛一天的时间,怎就成了这个样子? 唐狸一拳砸在门柱上,看着白府大厅中的场景。 白家夫妇,皆死于利刃割喉。 白玉瑕坐在主位之上,匕首插在心口,血液还在滴答滴答掉落,脸上泪痕还未干涸。 唐狸拿起衣襟擦了擦自己脸颊,神色冰冷。 一个都不存在了,那他痛哭何用。 用力的嚼了嚼空气,吐了口唾沫,唐狸开始释放自己心中杀意,就坐在门槛之上,难受的看着白玉瑕脸上泪痕。 为什么,你们遭遇了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安逸的世外桃源,连修士都没有一个,怎就遭受这些苦难? 唐狸悲愤交加,如果自己不那么犹犹豫豫,铁了心调查清楚,是不是他们就能活,唐狸不知道答案,也不去想那个如果了。 抽出错刀,杀意不断提升。 唐狸就坐在这里等,等那个诡异解决掉何不起,等那个诡异出现! ———— 何不起心中大恨,怎么就那么大意进到了这个范围。 看着这片诡怪区域,就是活了三百岁的他都有些心底发毛。 一座座坟茔堆砌起了一个诡怪的山,灰雾朦胧,总有那桀桀笑声回荡,时不时还有一股阴风刮过。 “装神弄鬼!”何不起拂尘一甩,道术傀儡出现护卫他四周。 从方寸物中掏出一颗散发乳白色光芒璀璨的宝珠,何不起心中一阵肉痛,月满人间蛟珠,自己花费一百年杀蛟取珠,采月华熔铸数十颗蛟珠,再花费将近三十年重牙宗供奉点,请宗内炼器长老替自己刻阵,想不到居然要用在这个地方。 何不起冷哼一声,猛地把拂尘往前一刺。 刚刚他掏出月满人间蛟珠之时,他感觉到了,雾里有双眼睛也在看着这枚珠子,还离得很近! 道术傀儡也猛地一拳击过去,噗的一声,打在一团雾气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丢出几张清光符与火爆符,噼里啪啦的驱散了眼前的雾气,只是不待何不起得意之时,雾气又慢慢凝聚了起来。 何不起抬头望向山顶,有人在那里笑! 只是不一会儿又变成哭声,一个男子在痛哭。 “人间悲苦,我来渡你!”何不起厉色一闪,掐了个雷法指诀就要诛妖,只是掌中雷打下,那抹身影反而渐渐凝实了起来。 一个头顶琉璃簪子书生模样的人在坟山之上哭。 唐狸在此,便会发现这个书生模样的存在,和那白玉瑕有几分相似。 被何不起掌中雷打到的书生,哭泣且疑惑地低下头,看向何不起,脸色缓缓由哭又变成了邪笑,只是笑起来之际,獠牙也渐渐长了出来,桀桀笑声从其口中传出。 嘭。 那个青面獠牙的书生整个人像雾气一样炸开,消失不见。 何不起猛地一惊,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伸手一摸! 脖子被开了道口子! 在他摸向脖子之际,一尖爪诡异从下方探出,一抓,何不起整个人心脏直接碎裂。 月满人间蛟珠“轰”地一声炸裂,将何不起整个人吸入其中,过了一会,一个脸色阴沉的何不起从碎裂的蛟珠中走出,气息不断攀升。 在蛟珠月芒范围内重伤,自己便会再生,且修为将拔升一境,也就是将达到不归境巅峰,只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便会有两年的虚弱期。 但是不归境巅峰,已经可以俯视人间大多数修士了,无异于是一个保命的优异法宝,也是何不起有恃无恐追逐唐狸的根本所在。 只可惜月满人间蛟珠是一次性工具,用过则无,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中招了。 腥风袭来,何不起这次倒是没有再被偷袭成功,转身向后一掌,雷光迸发,挡下了青面獠牙书生的利爪。 拂尘一摆,打在这獠牙书生身上,其又化作雾气消散,只余桀桀笑声回荡。 何不起一拍道术傀儡,其化作一阵银色铠甲,贴在了何不起身上。 乓。 何不起一个踉跄,身后又遭到了一击。 没有回头,拂尘直接向前一刺,被那獠牙书生一爪子拍掉。 似乎雾气在的情况下,他可以随意移动一样。 一击不中又散入雾里,那怪物似乎还饶有兴趣的在消散之前,吹一口冷风,留下一个玩味笑容。 待打斗了一阵之后,何不起心中大致明了这獠牙书生的水准了,大致在第九境远游境巅峰的实力,但是算上诡异身法与雾气,威胁不亚于十一境天人境初期的修道者。 怪不得能够趁自己不备重伤几近瞬杀自己。 不过游戏到此为止了,何不起心中冷笑。 “你以为我就这样好欺负?”何不起喝道。 随即只见之前丢出的清光符再现,符咒之上还粘着另外一张金色符咒,其上书写着“太上令”三字,噗噗噗噗钉入四处坟茔,砰然爆炸。 雾气顿时消散一半,那桀桀笑声也似乎受到了惊吓的停止回荡。 打蛇打七寸,何不起进入这片坟地之际,就有仔细观察这片区域了,重牙宗勒令宗门之人不可跨入其中,否则后果自负,他又怎敢大意,这怪物的死穴,在坟墓之中。 似乎是受到不小的伤,那獠牙书生再也没有出现,雾气也渐渐散去。 一口气用掉自己两样压箱底宝贝,何不起心中大恨,把这些都归咎于唐狸身上,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何不起眼前景色终于明晰,一片荒凉不毛之地,满是坟茔。 和那獠牙书生交战,仔细观其灵力波动,最终确定了四处坟茔,配合一张价值一枚小金钱的“太上令”攻伐,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何不起手一挥,四处坟地炸开,露出四口雕龙画凤的石棺。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吧。”何不起自言自语道。 一甩拂尘,打开离得最近的第一口石棺,一个姿色靓丽的女子睡于其中,栩栩如生,侧着身子,右手垫着头,安然入睡得让人都不忍心打搅。 红唇娇艳,眉毛纤长,秀色可餐,如明月在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连何不起都微微一愣,这个女子虽不是倾城之资,却也有股别样风采,只可惜,这是个用灵力凝聚起来的尸身罢了。 一半灵力,一半尸体。 只是若唐狸能来到此处,定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棺中女子模样,和白玉瑕一模一样。 接着打开第二口石棺,何不起一愣,正是那个獠牙书生还未长出獠牙的模样!这不是他震惊得地方,何不起感觉得到,第二口棺中之人,还未死去! 只是还不待他有何反应,棺中男子猛地睁开了眼,没有眼珠,只剩空洞、漠然的杀意。 他朝着何不起抓过去,此刻已是第十境不归境巅峰的何不起居然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你……” 噗嗤。 鲜血四溅,棺中响起何不起凄厉的惨叫,以及啃食骨头所发出来的咔嚓咔嚓之声。 雾气再度浓厚起来。 直至何不起惨叫声消逝,从这葬着书生的石棺里散发诡异玄奥波动至其余三口石棺,使得葬于其棺内的人再度栩栩如生,四口石棺再次闭合,又埋入坟山之中。 悠悠扬扬的,坟山之上,又响起一个男儿的哭声。 —————— 为何还没有出现? 唐狸怒不可揭,这都大半夜了,释放杀意如此之久,怎么这岛上的诡异还不来抓自己? 看了看白玉瑕的泪痕,唐狸幽幽叹气,掏出手帕,走了过去。 不要哭,他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只是在替白玉瑕擦拭泪痕之时,唐狸疑惑之色更深。 匕首是倾斜了一些插入心脏的,白玉瑕右手掌心向上自然垂落在双腿之上,这白玉瑕,是自己把匕首插入心脏的。 唐狸心道一句得罪了,扯了扯白玉瑕衣服,看了看匕首的伤口,对比了一下,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白府厅外的人死亡,凶手他还不知;但是厅中,是那白玉瑕,用这把匕首,先杀了她的父母,再插入自己心间。 而似乎早有预感一样,白家夫妇,都没有反抗。 是什么样的绝望,使白玉瑕要这样做呢?连逃跑都不敢,怎会如此绝望。 将矗立于白玉瑕心口的匕首拔出,唐狸仔细整顿好白家三人,平放在地面之上,扯下帷帐,轻轻盖上。 唐狸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酒,自嘲地干笑几声,原来他还是救不了什么。 要是明日还等不来那个诡异,就先好好安葬一番岛上的人吧。 不忍心再看厅中一幕,唐狸飞身上了白府屋顶,对着乌云,叹一声气,饮一口酒。 一夜无事。 眼珠血红的唐狸准备从屋顶走下来,瞪大了双眼,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白玉瑕在屋檐之下站着,眉间丝丝愁意未散,见了唐狸,脸色惨白的她缓缓挤出一丝笑容。 “原来公子脱了面具,这般好看。”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一章 水落石出,砾砂旧事 五百年前,小国之间战火纷飞,其中最悲惨的,无异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贫苦百姓,不想远离故乡,却不得不远赴其他地方,以期安家。 几个村子合力打造了好些船只,就要跨海寻找那世外桃源,没办法,敌国的禁军已经攻破都城了。 而另一国的军队,铁蹄已经冲破南边的防线,又是一场大战将要爆发。 唯有背井离乡的逃亡,才有一线生机,而主持这一场逃亡的,正是当年的白家白县令。 只是这些凡人们忽略了海上的凶险。 共出行十七艘可容纳六十人的大船,而活到了这座无人岛上之时,只剩下三艘,白家的船,也幸运的到了这里。 还好此岛屿山青水秀,土地肥沃,船上遗留的种子与家畜,也是希望所在,慢慢开垦,也不是活不下来。 就这样不断繁衍,休养生息。虽偶有纷争但是也磕磕绊绊在岛上生活了两百余年。 而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当年白家公子白麒麟,在弱冠之年,通过先祖留下的测试灵气的工具测试,发现可以修行。这可是岛上欢庆不已的大事,因为两百余年以来,除了当初的白家先祖,无一人有修行资质。 只可惜,因为另一件事的冲击,才使得这件事的热度降了下来——今年颗粒无收。 第二年,也颗粒无收。 就好像约好了一样,每一寸土地都贫瘠不堪,甚至于树木也渐渐枯萎,虽说家家户户有储粮,但是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了挽救岛上人的性命,白家白麒麟一人乘坐孤舟前去寻访仙师,希望救得了这座小岛。 白麒麟离开之后一个月,岛上之人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生活在这座岛上之人,已经出不去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旦想要离岛,经过岛外大雾之后都会鬼使神差的绕回来。 磕磕绊绊、节衣缩食活到了第三年,兴许是因为民风淳朴,整座岛上的人一同努力之下,居然无一人饿死,但还来不及高兴,真正的灾难来了。 白麒麟还没回来。 但是岛上,连树皮都吃光了,溪流也渐渐干涸了。 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没了,一把米,甚至夸张到能值一座宅子。 岛上尽是饿到面黄肌瘦的人,更有甚者吃着泥土干呕至死。 大家都在顽强的想要等到白麒麟回来那一天,因为岛上人相信他一定能救大家。 只是随着第一具饿死之人的尸骨不见,天灾,就开始变为了人祸。 人肉好吃吗?兴许是不好吃的,但当求生的兽性掩盖住了残存的人性之际,什么是对错是非终究被遗忘在了脑后。 今日我家杀你家,他日他家屠我屋,一切都好像乱了套。 善意不存,恶念横生。 连骨髓都要吸食殆尽,从一开始泪流满面到痴傻癫狂,不过就是朝夕之事。 有那不愿吃人的,宁愿自尽多留一些“口粮”给活着之人的,只是也是让这个岛上所谓的“人”再多活了一旬而已。 白麒麟没有回来。 白麒麟的父亲白展,侥幸活到了最后,因为吃人过多染上尸毒的他脸上灰一块、绿一块的,痴痴的望着荒无人烟的岛屿,白展终是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太久没说过人话的他,只能呜咽呜咽地哭,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岛就像被诅咒了一般,为何岛上人的恶意控制不住,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好像等不到了,也没资格等下去了。 一边呜咽呜咽地哭,一边因为饥饿而开始啃食自己手指,他知道哪里还有所谓的“吃”的,只是残存的人性这一刻又突如其然地醒了过来。 他的女儿,白玉瑕,尸体在那秘窖之中,活活饿死也不愿意吃一口人肉的白玉瑕,最终死去的时候,明明已经十八岁,却羸弱如十岁孩童,害怕葬她在外面被刨出来死无全尸,白展最后将她尸体躲藏在了秘窖之中。 神志不清的白展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脑袋疯狂的往石块上面撞,撞得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只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为什么要坚持着活下来? 浑浊的眼睛终于清晰了片刻,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好像叫白麒麟? 白展松开被自己咬得只剩半截的手,吐了吐满嘴的血与肉,裂开的嘴笑了笑,用打斗得只剩下一只的眼睛,望了望大雾之外。 麒麟呀,不要再回来,这不是家,这是地狱! 白展就此气绝身亡,自此,这座岛上,再无一活人。 白麒麟没有回来。 春去秋来,冬散夏临。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神色慌张、跌跌撞撞的撞进这座岛,抱着那跪倒在地的尸骨,嚎啕大哭。 他回来了,他找到了,这座岛为何会如此的原因。 只是,只是他被困在了哪里,差一点点,他就要不是他了。 想着妹妹稚嫩的笑容与岛上父老乡亲的期盼,他死死咬紧牙关,多疯狂的痛苦,都未放弃,就这样挺了四年,终是他赢了。 只是回到了家乡,才知道他输得多彻底。 一个即将摸到尊者境界的大修士,以血脉为由,葬在那千年福荫之地,夺天地造化,欲要活出第二世,每五百年便夺取掉一座岛屿的全部气运,使一岛陆沉。 砾砂岛就是计划之中的最后一座岛屿。 而白麒麟天赋异禀的肉身,正是那位修士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肉身。 白麒麟出岛之后,便被迷雾指引踏上了那座,名叫啊莱岛的岛屿。 不知是阵法出错还是如何,反正最终,白麒麟没死,反而夺取了那位大修士的一身道果,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出关之际,也是砾砂岛气运衰败到极致之时。 白麒麟当时,是有那机会以啊莱岛为契机,跨入尊者境的,只是回到了砾砂岛天地交感之时,悲痛欲绝的白麒麟用尊者道果,来和天地换取了一桩通天级别的神通——食恶。 以自身大道为引,复活了岛上的所有人,整座岛屿再次风调雨顺,把他们之前造成的罪业、恶念,记忆等等通通吃下。 兴许是和白麒麟是血脉联系,白家夫妇与白玉瑕三人,皆保存着那些可怕的记忆,只不过一切都得以重来,就当做一场梦就好了。 一场噩梦醒了就好。 但谁知道,又发生了两件事,令白家之人痛苦不已。 一是白麒麟使用的神通开始反噬,自身神志开始浑浑噩噩,再后来,白玉瑕发现,白麒麟开始偷偷吃人,看着他浑身是血、泪流满面,白玉瑕抱着他痛哭不已,白父只能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因为打又打不死白麒麟,困也困不住一个修为到达千古帝境的大修士。 第二件事的发生,则是让白麒麟彻底崩溃。 听到这里,唐狸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厅中的白家夫妇和白玉瑕,“不该去开那一扇门的。” 想不到唐狸猜测得那么准,白玉瑕认可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第二件事,便是白玉瑕和白麒麟,因为想存放点粮食,打开了秘窖。 白玉瑕看见她的尸骨,还是留在那个角落,安安静静。 就像那份遗憾,始终没散。 如果那才是真的白玉瑕,那么站在白麒麟面前的,究竟是谁? 白玉瑕脸色惨白,凄凄惨惨回头,看着愣在一旁的白麒麟,瞭望无言。 白麒麟神色慌张的倒退,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最后还是接受不了,大喊一声抱起白玉瑕的尸骨发了疯一样的逃了出去。 那是眼前坐着的这位白玉瑕,最后一次看见白麒麟。 再然后,砾砂岛就有了一层大雾环绕。 每过七天,岛上就会有人消失不见。 只有白玉瑕三人,知晓是谁做的,却阻拦不了,岛上皆是凡俗。 一时人心惶惶,却发现,岛上之人离不开岛,或者说,离开了岛的人,再也没出现过。 离开了砾砂岛之人,失去了白麒麟的灵力维持,都灰飞烟灭去了。 原来白玉瑕三人打算就这样坐吃等死,却又,迎来了转机。 岛上,居然开始出现了新生儿! 白玉瑕第一时间赶到了诞生婴儿的那家家里。 当白玉瑕抱着那白白胖胖的婴儿之际,终于是忍不住的一起哇哇大哭了起来,害得那家主人还得一个劲的安慰这个小丫头。 虽然不知道如今的她们算什么,但是这个新生儿让她知道,她应该还算是个人。 在白麒麟通天神通“食恶”之下,岛上的人们都是没有恶念的,心地善良的白玉瑕决定,守护好这片白麒麟再造的一切。 便开始了和白麒麟的斗争之路。 白玉瑕发现,白麒麟杀人吃人固定为七天进食一次,倘若七天岛上无人死亡,便是岛外有修士经过,被他抓了进来,至于结果,不言而喻。 他疯狂杀人,她努力救人。 还好白麒麟有那苏醒片刻,亲手于白府后山栽种了一种蜡黄药草,便是唐狸喝的药酿酒的原料了。 服用则会宛如死人一般,气息全无,白麒麟零散神志则会尽量避免伤害到有此药味之人。 未服用药草的,或者还清醒能够活动的人,在第七天之后便会消失不见,白玉瑕知道,是被那白麒麟吃了,所以哪怕是婴儿,白玉瑕也会强行灌下药物,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可能活下来。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又过了数十年,岛上人生老病死,也不断有新生儿降生,唯一不变的便是,白玉瑕三人,一直不老不死。 而自从那一次白麒麟复活整个岛上之人之后,再次死去之人,没有再活过来。 但就像白家守护岛上之人一样,岛上虽是平凡质朴的民众,却也自发的从未提起这一件事,似乎白家三人,就应该如此一样。 可或许是太久未进食了,癫狂的白麒麟按奈不住杀意,又出来杀戮了,哪怕有那药草,也难以压制得住他的邪魔杀戮。 这次,是白母发现了解决方式。经受不住自己孩子如此邪魔歪道行事,白母终是以一抹白布上吊而死。 第二日,却又离奇的出现在白家父女身边。 那七天里,白麒麟不再作恶。 为了维持白家三人活着,只要三人在岛上第六日傍晚死亡,白麒麟残存神志便会为救活三人,而无法进食,也就无法杀人。 越是悲惨的死亡,便越是能压制得住白麒麟的癫狂。 就这样,磕磕绊绊三百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们,白玉瑕都到了太太太祖奶奶,终究是守不住了。 唐狸叹了一口气,吴丫身子都断成三截了,肯定不会再复生了,也就是说哪怕是这个以死止死的办法,也没办法再次拦得住,恐怕已经完全入魔了的白麒麟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白麒麟便会屠戮殆尽这岛上之人,然后破砾砂岛而出,真正的为祸人间。 看着唐狸在岛上第七日,居然活了下来,心想唐狸应该有解决之法。 于是白玉瑕站起身,缓缓施了一个万福,“恳请公子,救一救这座岛上的孩子们。” 看着他们长大,看着她们嫁人,看着她们生子,看着他们白发。 可白玉瑕三人,终究还是不愿看着这群孩子们,惨死家乡。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二章 故地重游,唯我逍遥 抱朴抬头看了看进入之后的空间,不由地惊呼出声,夜空之上繁星点点,星光映照,璀璨磅礴。 连李逍遥都不得不感叹,这一笔手法确实精妙。 一粒星辰便是一座如今陆沉之岛屿,不借助七州气运之力,采百万星辰纳为己用,以一种倒悬之势于海洋中升尊。 普天之下,皆我眼底。 确实是有一番大气魄,要是他成功了,说不定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只可惜,到头来徒做他人嫁衣,李逍遥闲着无聊摸着抱朴脑袋点评道:“星辰璀璨,怎能蒙昧,既然有伤天和的做法,又何必还假兮兮的追求这些磅礴正气之道呢,遭报应了吧。” 李逍遥环抱脑袋,吹着口哨,看着地上纹路悠闲悠闲带着抱朴瞎转悠。 没办法,记忆太久远了,他需要多转悠转悠,才记得自己在这里塞了个什么宝贝。 走着走着李逍遥咦了一声,瞧见了这片秘境南边湖心上矗立着的石碑。 “居然还留有后手。”李逍遥不得不感叹这人怎么那么怕死。 湖心湖心,心湖心湖,待石碑倒置心湖颠倒,便又能从那宿主心间横生,蚕食夺舍。 看那墓碑之上字迹几乎清晰可见,这看来是到了紧要关头了呀,字迹清晰刻他真名,心湖便无可逆的倒置,实现其夺舍的野心。 看着那石碑李逍遥不厚道的笑了,昔日不爽那位名字都给自己选择遗忘掉的千古帝道貌岸然做法,在其修建大阵之时自己特意插了一手破坏其谋划,想不到今日,又给自己再破坏掉他的一桩谋划。 李逍遥揉了揉脸,还不曾破坏掉这个石碑,不能就这样放肆地笑。 拍了一巴掌四处乱看、开开心心捡“破烂”的抱朴,李逍遥伸出食指朝抱朴比划道:“喂,不像死的话,赶紧给老子变成半截手指长的耳坠,多一分等老子打完架就砍你一截。” “哈?”抱朴丢下石头,满脸震惊,这哪里有人?怎么就打架了呢,开开心心捡点宝贝不好吗?它都决定了,捡到的宝贝一半给大仙,一小半给仙女姐姐,剩下的才自己留着,毕竟打不过这两个都不知道有多厉害的大佬,还不如早早认怂还能留下点宝贝,它又不傻。 李逍遥挠了挠脑袋,不耐烦地笑,“还需要我给你解释解释?” 抱朴赶忙缩小化作个蛟龙耳坠模样,按照李逍遥的要求封闭神识,只在封闭之前传出一道颤抖心声:“大仙,可别丢下小的呀!” 李逍遥也没有回话,挥手再在抱朴身上加了一层禁制,随后才挂在自己的左耳之上,走到湖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模样,李逍遥满意点头,自己还真是帅呀。 随即抬头朝着那块石碑道:“老子帅气是给女子欣赏的,鬼鬼祟祟在那看了那么久了,看够了没,还不出来我可就踩到湖面上了。” 一头戴帝皇冠、身着黑色长袍、满目威严的中年男子身形从石碑之上显现出来,有些厌恶地看向李逍遥,“你究竟还想怎样?” 之前一直不显现,就是想着让这估计误入其中的修士搜刮一番秘境宝物,心满意足的滚出去,他到了关键时期,实在是不想横生枝节,只是居然还贪得无厌地来到这里。 他白凰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了。 看着白凰又用那像看垃圾似的眼神看人,李逍遥一脸嫌弃抽了抽嘴,“我也不为难你,就要你头顶那顶皇冠,给了小爷我,我就走。” 说罢还威胁式的伸出脚就要踩到湖心之上,看着白凰眼皮气得抽搐又强行忍住的滑稽模样,李逍遥心中暗爽不已,看着白凰模样的那一刻起,他就记起来了,这个白凰到底何许人也。 踩到了湖心之上,便会再那个宿主心湖留下足迹,变故又会更多一些,趁他白凰病,得赶紧要他命。 毕竟要是他成功了,自己如今才天人境巅峰修为,肯定不够一个尊者,哪怕只是初期尊者塞牙缝的。 只不过在鬼门关前疯狂试探,正是李逍遥最爱之事,还好白凰没见过自己真实模样,不然自己出现在此地,他估计就要疯狂隐蔽起来了。 白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告诫自己不能跟这小修士一般见识,夺舍重生就快要成功种出心芽了,不能功亏一篑。 只是就在白凰想要摘下头顶珠玉皇冠丢给李逍遥之际,李逍遥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湖面之上,却未沉下去,反而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你,找,死。”白凰捏着皇冠,咬牙切齿望着那一脸无辜的李逍遥。 “不能怪我啊,你犹豫了那么久,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赖账,我就想先过去和你好好商量商量嘛,凡事好商量嘛。”李逍遥一脸委屈的收回了脚,只是湖面之下,一个栩栩如生的李逍遥,却未消散。 白凰冷冷看着李逍遥,“你在玩我。” 李逍遥矫揉造作,故作恶寒道:“你又不是女人,我逗你干啥?” 说罢还仔细打量了一番石碑旁的白凰,那眼神,就是是在看一个女子一般,“要不你投胎去吧,按照你的样子,投胎成个女子肯定好看。” 白凰不再言语,随手一挥无数羽箭朝着李逍遥激射而去。 既然决定了要杀掉他,就快速解决掉这个祸害,再去稳固住白麒麟心湖,多耗费一些精力和时间,只是让自己成尊之日再延后一些罢了,这个垃圾必须清除掉,三言两语乱自己心境,让白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砰砰砰砰,羽箭不断扫射,却都被李逍遥诡异身形扭开,白凰也不恼,伸手一握,羽箭倒回,成了一把由四片金色羽毛连接而成的细剑。 灵体状态的白凰赫然出现在李逍遥下一个闪避地点,迅猛一剑,宛若游龙。 叮…… 李逍遥背对白凰,握着一把诡异大剑,以背剑式挡住了白凰突兀一刺。 看着这把怪剑模样,白凰神情猛地一变,这把剑,他听说过! 说其怪异,是因为此剑无锋,因为其剑身就是一个圆锥状的长枪头模样,就像一根刺放大到了人身大小的模样,血红剑柄不规则圆圈层层环绕——这是昔日逍遥魔尊佩剑之一的荆棘王座! 看着周围血月浮现,白凰又惊又怒,“你不是死了吗?”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没死,我这祸害千年的真小人怎么敢死。”李逍遥轻描淡写地挡下白凰慌乱出剑,虽是自己剑意投射而成的荆棘王座,但也不是一个未成尊之人能够斩断的。 李逍遥真正的那把荆棘王座,在留州“不问归期”剑阵中,只是他还没有取回她的能力,而他的另一把剑,李逍遥再也无法握得住了,因为那把剑剑名所承载大道,李逍遥已经不够格了。 被李逍遥一剑拍退,白凰闷哼一声,不解道:“我与魔尊大人素未谋面,为何要阻扰我?” 更甚至于用有些祈求的语气问道:“待我成功之后,我以道果起誓,为魔尊大人卖命五百年如何?” 李逍遥笑了笑,变作了中年憨厚男子模样玩味的看向白凰,这副面孔,想必白凰还是念念不忘的吧。 “是你!”白凰满脸怒容。 当初他苦苦找寻了数十年之久,也找不到的最后一位参与自己大阵修建的阵师,居然是魔尊逍遥。 白凰握紧了拳头,看着李逍遥不主动进攻,便质问道:“为何要害我?” 要不是逍遥魔尊暗中插手,他早就活出了第二世,问鼎尊位了,自己在海中升尊,又不占他留州气运,为何要如此残忍! 李逍遥大气凌然道:“为了那被你害死的血脉,为了那被你击沉的万岛,更因为,老子看你不爽,我乐意,咋滴?” 李逍遥被称为魔尊而不是仙尊,正是因为他百无禁忌的作风,在许多时候,更像个邪魔歪道。 白凰也是个枭雄,知晓无法善了,果决地倒退一掌轰烂石碑,里面掉落出一副乌金色尸骸,待尸骸完全容纳进其灵体之后,白凰也不再装孙子,一脸高傲,“三千羽化。” 嘭地一声,白凰的剑凌厉袭来,每一次挥剑都会留下一片白色的羽毛,羽毛之中再出一个白凰剑向李逍遥,不论李逍遥作何抵挡,都会源源不绝的掉落白羽,白羽之中再出一个白凰。 李逍遥手持荆棘王座,一开始应付得倒是写意,越到后面越是吃力,因为李逍遥知道,这剑法中的白凰,个个都是那个“真”,以一遁千,再到以一遁万,最后万物一,便是这剑法的大乘境界。 想不到这灭情决意的白凰剑术还是值得一看的,就是不知道他能够施展得出多少剑,万剑就别想了,李逍遥现在这个小身板,挡不住那万物一剑,肯定会在他挥击万剑之前,弄死他。 “当年未得以在逍遥魔尊壮年之际问剑一二,实属遗憾,今日见之,不过如此。”白凰挥剑得愈发迅猛,剑意也在不断攀升,似乎自己选择了那条路以来,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的挥剑了,想不到在逍遥魔尊的名头压力下,居然让他冥冥之中,又见到了另一条路。 白凰是看出来了,如今的李逍遥,也不过天人境巅峰而已,拿什么和自己拼命? 听到讽刺,李逍遥努了怒嘴,完全无所谓。 论境界,李逍遥输他一节。 但说剑术,李逍遥从不在人间。 “你想看,那就让你看吧。”李逍遥终于发话,荆棘王座插在地上,双手握住剑,剑气震,血月降。 李逍遥屏蔽掉抱朴六感,就是因为以抱朴的修为,看不得一丝一毫李逍遥剑意。 白凰施展三千羽化剑法强行被打断,皆是因为他惊恐的发现。 这片天地里,有无数把的荆棘王座剑,在指着他。 密密麻,天地尽,剑无穷。 他人站在哪里,剑就指向哪里。 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原来逍遥魔尊以一敌万是真的。 白凰心头只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三章 一刀,两断 唐狸听了白玉瑕的解释,苦笑不已。 想不到一想管点什么事,就来了个庞然大物,千古帝境,唐狸感觉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当下摇了摇头,避开了白玉瑕期望的眼神。 “对不起,这件事,我管不了。” 两者差距太大,自己前去只不过是送死而已,虽然圣贤书上有写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但这种无谓的牺牲,唐狸觉得没必要。 就好像一个泼妇骂街,要骂到了人家的耳朵里,才达到了目的,倘若叉着腰甩开膀子,还未骂仇家一句就被一巴掌拍死了,这连一句话都不值得。 不是不想,而是不够资格。 白玉瑕眼神慢慢暗淡,还是懂事再行了一礼,“那也谢过公子能够回岛欲救我等。” 明明知道不可能之事,以为从天上掉下来的唐狸是那个上天派来回应她心意的仙人,回应她那日日夜夜祈求有人能够来解救家乡的心意,所以才特意将自己闺房留出来给他居住,白玉瑕自己跑去药铺枯坐一夜。 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只不过自己也无法强求些什么。 白展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安慰掩面哭泣的白母,作为一家的主心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慌乱的,今日是岛上第一天,还得把已死之人清理埋葬,未死之人灌入解药使其苏醒过来。 此药酿带有三分毒性,这便是为什么岛上第二日会有很多病患的原因,只是白展尚有一事不明,唐狸为什么是清醒得却还活过了白麒麟觅食之日。 听着白展的疑问,唐狸猜测道:“我觉得白麒麟进食,是因为需要维护这片岛或者说你们的活力,便需要不断摄取养分补给自身,实不相瞒,我被一个远游境巅峰的大修士追杀,只不过,他运气比我好,先一步去见白麒麟了。” 想着何不起自从惨叫一声后,便再也没了声息,再听到白玉瑕说法,心中不免感叹,何不起这老变态是真惨,好死不死的撞入个千古帝的秘境之中。 该不会被嘎吱脆的嚼了吧?唐狸一阵恶寒,也是一阵难受。 每一位尊者或者千古帝,都是那人中龙凤,皆有自己的或好或坏的谋划,以谋大道长生,自己该拿什么,去试着阻扰一二? 想着白麒麟的遭遇,唐狸隐隐约约有股兔死狐悲之感,自己诡异苏醒过来,身后又是什么恐怖存在在谋划呢? 剑非己剑,真的有那一天到来,唐狸又该拿什么来依靠呢。 听了唐狸的猜测,连白母都停止哭泣,开始思考若真是如唐狸所说,该如何破解这噩梦般的“轮回”,三人默默打量一番,似乎有些认可唐狸的说法,一时间厅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唐狸拿起茶杯小口饮茶,不敢去看向白家三人。 有一个推测,他始终不忍心说出口。 维护之所在,那底断了念,也是一番超脱。 毁掉砾砂岛,岛上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无此世外桃源之所,也无白麒麟心底牵绊之地。 因为那陷入疯魔的白麒麟,似乎最终也是想要杀掉整个岛之人,破岛而出。 此番做法,一个是主动去死,白麒麟有可能会因此而清醒过来,但如若那样的清醒,如果那门名叫食恶的大神通还能施展,唐狸觉得白麒麟一定会再次施展,代价再大,也是想要弥补当年心中遗憾。 另一个是被动等死,白麒麟彻底疯魔,为祸人间,给人间带来生灵涂炭,最终不知会死在哪一位还正值壮年的仙尊或魔尊之手。 两个,都逃不掉砾砂岛的灭亡,也救不出那无比懊悔的白麒麟。 所以唐狸并不打算说。 能救大多数人,而选择必须要一小部分人去死,是该让这一小部分人义无反顾地去死,还是这一小部分人也应该有活下来的机会,这该如何选择? 昔年曾在云集镇酒馆中饮酒,唐狸恰好谈起这个选择,一个眼神乱瞟、有些猥琐地自称姓颜的中年老者,骗了唐狸一大碗酒之后给出了一个让唐狸记忆深刻的回答。 倘若这一小部分人无错,是不该死的,因为我怕有朝一日,我就是那小部分人。、 后那老者问唐狸怎么看。 当时抱着酒壶痴醉地唐狸再给老者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后道:“若能,愿以心中三尺剑阻止这一选项的发生;若不能,生死不由己,何苦来哉想这苦恼。” 那老者只是笑笑不说话,花了几粒碎银子再请唐狸喝上一壶。 想不到,今日唐狸真的遇上了这样的选择,天下人,和岛中人,唐狸还是无法选择。 要是能够阻止白麒麟就好了。 白玉瑕眼神挣扎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在唐狸说出前面那番话时候,心思缜密的她怎又不明白唐狸话中的意义。 就在要说出她的决定之际,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沙哑声音响起,白玉瑕不可置信的回头,白家夫妇也震惊得站了起来。 皆因为大厅门口,出现了一位头戴琉璃簪子,白衣胜雪的读书人,温文尔雅,如和煦春风。 他淡淡地说了声:“玉瑕。” 白玉瑕抑制不住冲动大喊一声“哥”就要冲进那个年轻人怀里。 只是看着他苍白脸上,无比鲜艳的红唇!白玉瑕猛地止步,伸出右手挡住了身后三人,冷冷瞪着白麒麟道:“你来干什么!” 白麒麟腼腆一笑,自家妹妹终究长大了,想到此满是欣慰,看着慢慢站起来一副儒生打扮的唐狸,白麒麟倒是有短暂的愣神,然后认真行了一儒生礼。 唐狸还礼。 然后后面二人的对话,白家三人倒是有些糊涂了。 只见白麒麟道:“麒麟谢过道友。” 唐狸回了一句让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话,“你该不会把我肉身吃了吧?” —————— 而在白麒麟出现于唐狸面前的前些时辰,李逍遥和白凰还在秘境之中大战。 三千羽化,也敌不过天地皆是剑,每一把荆棘王座的剑气还有略微的区别,高傲凌厉、冰冷肃杀、和煦轻风、唯我独尊…… 这居然是他握剑的每一个时刻的剑意倒影,这片天地里,白凰面对的是昔日逍遥魔尊荡气回肠的一生。 叮、乓、砰、轰。 就连每一次接的剑,与自己金羽剑碰撞发出的声音都是不同,因为剑意太多太多,白凰虽疲于应对但还不至于身死道消,毕竟自己境界还是要压如今的逍遥魔尊一头的,但越是抵抗白凰越是着急。 因为真正的李逍遥,还在双手拄剑,就这样看着白麒麟挡下荆棘王座的一抹抹剑意倒影,白凰不是没有想过前去进攻李逍遥,只是其移形换影在这片天地中好似无用,去到哪里都会被剑意所阻。 可恨啊,怎么这鬼见愁就是要来坏自己好事。 白凰只得在应对之际大喊,“李逍遥,别欺人太甚,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各退一步,秘境之中宝物你任取,放我一马怎么样?” 李逍遥眯了眯眼,斜着脑袋讽刺道:“当那为你辛苦构建大阵的阵师们苦苦哀求你放其还在襁褓之中孩儿一命,当你那结发道侣哭着血泪求你留下孩子一命,当那被你逼到绝境只能全族自刎的她朝你吐一口唾沫,被你以其心上人断臂活活掌嘴拍死之际,你,可曾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随即李逍遥收起荆棘王座,有些感慨地道:“白凰啊白凰,要不是后面因为留州太多乱事,导致我过了整整一百年后才抽得出时间云游,才调查清楚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事,你以为你有机会在这?” 只是还不待李逍遥有机会来东冰洋之上找寻这处墓穴,就发生了后面那些惊天大事而耽搁了,再后来,就是李逍遥如今的记忆无法回忆的秘事了,那些颂其真名则会于轮回中显现的真正的天尊之人。 那才是生死大敌。 只是李逍遥觉得自己运气还好,想收拾的人想不到两万年后还有机会收拾。 看着四周剑意全部消散,白凰看了一眼李逍遥,反而不再谈判,一闪而逝,就要以自己最强一剑,重伤或者击杀李逍遥。 因为他发现,这个逍遥魔尊,居然有些嫉恶如仇! 他杀的算多吗?杀一些垃圾算得了什么,他是谁,他是天之骄子,岂可是那些低贱之人能够诋毁的! 你李逍遥使留州血海三百年!有什么资格说我滥杀? 看着白凰身影消逝不见,李逍遥伸了伸懒腰,猛地做了个拔刀式,“一刀,两断!” 空中刀剑碰撞之声并未想象中的出现,只是二人都背对着,交换了一下所站位置而已。 李逍遥揉了揉手腕,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中刀。 而远在砾砂岛的唐狸没有发觉,他腰间的错刀微微晃了晃,似乎是瞬间离开他的身旁,又瞬间回到了他的身旁。 白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整齐一刀切断的腰还贴合在一起,只是手中金羽剑,半截已经掉在地上,在寂静的空间中发出哐当一声。 心有不甘的白凰还要说点什么,拼命的抑制肆虐的刀气,却只能直直的摔倒在地。 李逍遥声音最后在他耳旁响起,“你以为尊者是终点,穷尽一生、百般谋划、丑相毕露所追求的,不过是我等纷争的起点,很可悲的是你再也看不到这风景了。” 当年李逍遥,一刀,两剑,刀剑无双,也只有体会到李逍遥斩向自己那把是真的刀而不是刀意的白凰,才知道这一美誉,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四章 食恶往昔,质疑横生 待到一脸帅气的解决掉白凰,李逍遥平静眺望远方,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靠,被自己帅到了,李逍遥苦恼地揉了揉脸。 失策了失策了,抱朴这小虫子又看不到自己那巅峰绝世的身影,早知道就把胡绮黎给拐带进来了。 一个男人刀剑耍得帅不帅,在李逍遥看来,没有那美娇人一旁相看,终究是要落魄几分的,就算没有那仙子相随,有个大嘴巴的,能够出去替自己宣扬几番,那也是美滴滴一件事嘛。 毕竟李逍遥以前没少干这些前头帅气匡扶正义,后手就大把大把银子给到那说书小厮上,没办法,要是不显摆一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女姐姐们怎舍得多看自己一眼。 唉也怪当初的自己,偏偏要设置个那么奇怪的开门之法,怎就那么作死呢,枯燥。 没有再去看倒地的白凰一眼,李逍遥反而是盯着一旁的湖水,陷入了沉思。 湖面涟漪再起,一股懊悔、绝望之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情绪传来。 李逍遥开怀大笑。 找到了,原来他当年是把这件东西埋在了这片天地里,因为害怕藏在秘境里被白凰发现,就埋进了这片天地中,想不到居然有人接触到了那份顿悟。 李逍遥当年趁化身阵师帮助白凰修建福荫大阵之际,躲藏在这片天地中的东西,是他当年自创的一门神通——食恶。 李逍遥用了一吸,把那股绝望之意吸入嘴中,闭上眼咀嚼了下,呸呸呸地吐了出来,太苦了,不好吃。 “话说居然偷学到了我遗留下来的东西,那还是不错的嘛,不过我这神通可不是这样用的。” 又开始皱起眉头的李逍遥蹲下来看着心湖上出现的自己的倒影,冲着这片湖面嚷嚷道:“罢了罢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小爷我帮一把你。” 同时李逍遥在心中也默默念叨,也帮一帮我自己。 李逍遥站起身,闭上眼,张开双臂,朝着前方猛地一吸。 秘境当中风平浪静,但是冥冥之中,却好像有些枷锁被打开了一样,变化悄然发生。 远在砾砂岛秘境,石碑中的白麒麟,缓缓睁开眼,眸子清澈,神色温柔,不自觉地落下两行浊泪。 而在更远,一处鸟语花香、四季如春、众多修士进进出出的天地倒悬的秘境最中央,一个小竹屋赫然居于其中,方圆十里,桃花朵朵、梨树雪白,却无修士胆敢进入这一区域,赏这一片惬意。 一是因为这片倒悬了天地的秘境,是连法则都倒悬,人居于其中便会倒过来,普通人居于其中并无任何感觉,只因为地面还是在脚下,但对于修士来说,则会灵力逆转,越是靠近,那股不适感便会越强,经受不住者重则修行路断、身死自地面坠入空中,轻则呕吐不已,昏迷倒地。 更是有传闻,是因为那片桃林中,有位喜穿红衣的仙尊,久居于此,似乎是在守着某个人的衣冠冢,至于那位仙尊模样如何,还未曾有人见过,所以大多数人也只是当个传说罢了。 但也有少数人相信这则传说,只不过能瞧见那位痴情女子的人,天下屈指可数,毕竟连那高高在上的千古帝境大修士,也只能遥遥在那桃李林外远远望一眼,便再难以寸进,那有能力居于其中的,不是仙尊还能是啥? 只不过吵吵闹闹一阵阵,敢真的进入桃李林的,倒是一个也没有,走不到,也没胆。 万一真有仙尊居于其中,这种作死行为,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蹦跶。 因此倒是成为了个悬案。 只是今天,这个数万年无人打扰的竹屋,有人轻轻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凝脂如雪、红裙碧发,灼灼清幽,她的身上披了一件不合尺寸的宽大袍子,就像是那远征的男儿,解下了他自己的战袍,给那心仪在乡等候的女子,披上去的一样。 看着这盛开的桃花李花,粉嫩白稚,她捂住了嘴,一会哭,一会笑。 多少红颜化作枯骨,多少青丝成了白发。 多少人念念不忘,多少年守你红袍。 为了等你,硬生生从当年乡间被你所救女子,到合道握运,睥睨四方仙尊,再到枯竭衰败,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知道,你会回来。 虽不是你心头那颗朱砂痣,但我就知道,守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舍得不管我,就像你当年明明是位帝皇,却也愿因救我,下马而行一样。 我在红尘中,终于是等到了你。 而唐狸此时,还坐在白府大厅中,和白玉瑕三人正在苦恼如何解决白麒麟之事,不知为何的,唐狸感觉自己修为,似乎精进一点了。 变化就如蝶羽拨动,微不可见却冥冥发生。 做完这一切的李逍遥有些疲倦地做到地上,随手把抱朴所化耳坠一丢,抱朴就扑棱扑棱的打了好几个滚的从闭识状态中强行解脱出来。 抱朴惊恐看向瘫坐地上的李逍遥,第一时间关切问道:“大仙!你没事吧?” 李逍遥白了一眼,骂道:“看不出来吗?老子累坏了。” 抱朴唯唯诺诺“哦”了一声,便开始四处张望,毕竟大仙骂自己还是中气十足的样子,那铁定没事,这样子出这秘境保障还是有的,吓死蛟了。 随即抱朴张大嘴,看向化作星星点点光芒消散得只剩乌金尸骸的白凰倒地之处,原来大仙真的大了一场架啊。 还以为是大仙看到啥宝贝想要独吞,才想着让自己封闭六识的,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抱朴有些久违的小感动。 只不过李逍遥冷冷地声音飘来,让它顿时一个激灵。 “你丫的再发愣,错过了收取宝贝的好时机,你看我剥不剥了你的皮。” “是是是,大仙大仙小的知道了。” 抱朴赶紧开始搜刮起了这片秘境之中看起来闪闪发亮的东西,反正它也没啥眼力,能打包带走的都带走,到时候大仙吃肉,总会给自己喝口汤嘛。 李逍遥低下头,心中食恶神通相关记忆默默浮现,食恶,一切因果,我一力承担,一切业火,我一人独扛,只为了让我心所在意之事,事事花好月圆、人得意。 就算不尽人意,也要向天再借一份气运,馈赠远方。 ———— 跟随白麒麟走出白府。 虽说白玉瑕一直想要阻止白麒麟带走唐狸,却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全场能活动的,便只剩下唐狸,只能恶狠狠瞪着这个昔日儒雅青衫的兄长。 她白玉瑕已经不想再有人死去了,不然她死千万遍也弥补不了白麒麟所造罪孽。 倒是唐狸拍了拍白玉瑕肩膀,示意道:“不用担心,我想,眼前之人,是你心心念念敬佩的那位兄长。” 白玉瑕没有理会唐狸,眼中满是祈求的望向白麒麟。 哥,不要再杀人了。 白麒麟走了过来,有些温和地轻轻揉了揉白玉瑕脑袋,有些愧疚道:“小妹,这些年,辛苦你了。” 随即望向后面有些激动看向自己的二老,白麒麟深深鞠了一躬,“不孝儿麒麟敬上。” 做完了这两件事之后,白麒麟便转身走了出去,唐狸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待到二人消失,白玉瑕才瘫软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几百年送一个又一个惨死之人走,她没掉眼泪,可是再听到自己兄台愿意叫自己一声妹妹,还是有些委屈地想哭。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三人了,哪怕如今的三人,只是白麒麟灵力所维持的存在。 白母激动地抱着女儿一同痛哭起来,倒是白展,开怀大笑。 他们知道,刚刚所见白麒麟,至少是有神志的他,这已经很足够了。 跟着白麒麟走着走着,穿过一片云雾后,就见到了一座山水庄园,二人进入湖中亭子,白麒麟给唐狸倒了一杯茶。 “刚刚采砾砂泉水和岛上嫩尖所泡,还望道友不要介意。” 看着唐狸没有回话,倒是眼神有意无意遥望四周,白麒麟笑着解释道:“这是昔日我修行之所,只不过许久没来了,倒是有些灰尘。” 在那之前,他都是藏在那石棺之中,浑浑噩噩,人模鬼样。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何明明自己心中那点灵光就要熄灭了的,却又猛地清醒了过来,甚至于那一直和自己争抢身体的邪魔,忽然消散。 虽说不太清楚,但是白麒麟心知,绝对是和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心湖之上,如今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有关。 听了白麒麟的解释,唐狸倒是显得不太吃惊的样子,喝过一口茶后道:“我一直在白府,想着怎么杀了你,你心湖之上那个,应该是我的肉身,不是我。” 诡异的把错刀插在自己胸口,还复活了自己的,应该就是那个如今占用了自己肉身的那个存在,什么时候有这个猜测的呢。 或许是唐狸明明去自己解体之地查了一遍又一遍,却连一丝一毫肉体痕迹都找不到的时候,就有怀疑了的。 只是今日白麒麟离奇表现,让唐狸心中猜想认定了而已。 唐狸忽然发笑。 培养自己,教导自己,复活自己。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我修道有为之际,占用我肉身那个存在,吞掉我以达到某种他追寻的境界嘛。 又是一个升尊之法? 连白麒麟这个半步尊者的存在都口口声声叫道友的存在,又是一个千古帝或者尊者级别的存在。 唐狸心底一沉。 韵儿呀,看来我不到尊者境,我都不敢回家告诉你,我还活着了。 唐狸开始对眼前的一切开始质疑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五章 我们都在质疑自己 留州,凤栖谷。 唐韵儿脸色惨白,虽感身体不适也咬牙强忍着,用力抓着只剩剑柄的洛神剑,满脸倔强。 失败了,居然失败了。 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就通过凤栖谷法则的考验,能够拿到一张梧桐令,去等候那一年一见的白凤大人帮忙以凤炎冶炼一番洛神剑了,却在考验最后,因心太乱而失败了。 那只活了五千多年的白凤凰,为了交好各方势力,划出块领地而形成的风栖谷,只要通过考验,就能够拿着梧桐令去找到隐藏在留州乱海星域里的白凤城,等待一年一度的涅槃节去请求城主大人帮自己办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我要求的不过是一口凤炎真气,这要求不是简简单单吗? 她知道她输在了哪里。 最后一刻,她害怕了,她不敢去承担,失败的后果,因为那样距离她跨州之日,又要再推迟一个时间了。 万一,万一唐狸还活着,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怎么在混森那种全是妖怪的地方活着,自己早点去救他,他就多一丝活着的希望。 看着很是坚强,不过还是在最后一刻,畏惧了。 回想起之前在凤栖谷内发生的事,唐韵儿就满脸不甘。 一张桌子,一支笔,这白凤城主的考验,居然不是考验那修为高低,而是考那经学策论,就像是一场山下王朝的科举。 唐韵儿天资聪颖,倒不觉得这有何难,坐了下来开始审题。 桌上有五道问题,前三道是那正常科举考试会出现的经学策论题,唐韵儿翻阅唐狸留下的笔记书籍,对于这些解答倒是胜券在握。 只不过后面两个问题,有些不好解答。 一个问题是,虚妄与真实,虚妄美妙不可言,真实失意落魄日,应作何选。 另一个问题是,如果你追求的,是虚假的,你该作何解。 “尽是些乱七八糟道理。”唐韵儿不满的念叨,随即提起笔,就要作答。 在其提起笔之际,异象便起,当唐韵儿落笔到第一题之时,折射到桌前的景象便是一位县令,在治理旱灾,面对天灾,只是一位县令,应如何作为。 唐韵儿冷冷看着桌前的异象,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支笔,居然是以执笔者灵气为墨,考验心性与修为的嘛。 提笔写下“上疏朝廷,开仓济民,开凿河道,引水赈灾。” 虽说只写了十六个字,手却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原来在这张桌子之上书写出字迹,那么困难。 当做到第四题,唐韵儿微微一愣,眼前折射的景象,居然是一座宅院,唐韵儿低下头一看,顿时热泪盈眶。 连这张桌子模样,都变成了唐狸在云集镇的那个宅子里,那张许久没人于其上点灯看书的桌子,就好像,坐落在此中,便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宅子一样。 唐韵儿转过头,听着西边厨房哒哒哒的切菜声,以及那声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别写得太累了,准备吃饭了知道不?” “欸。”唐韵儿甜甜的应了一声,放下了笔。 这道题,她知道是一道题,但是能这个样子多听听唐狸的声音,她觉得可以慢些回答。 刚想沉浸于其中,腰间一阵刺痛,唐韵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桌子之上,景象顿时一变,唐韵儿惊恐发现笔居然还在她的手中,而她已经不自觉地在桌子之上书写了数十个诡怪的符号了,灵气都被抽去七成。 刚才那个幻境,居然会迷失其中,这考验,果然还是有危险的! 唐韵儿看了看腰间洛神剑剑柄,温柔道:“又是你救了我,我会让你再回来的。” 第四题不待唐韵儿作何回答,问题一变,就变为了第五题,只不过题目也有略微变动。 “如果你想要听的刚才那声音,你再也听不到了,该怎么办?” 唐韵儿想都没想,就在书桌之上书写了三个字,然后考验结束。 灵气去其九成,看着书桌上给出的成绩“乙上”,唐韵儿握住洛神剑剑柄对着桌子就是狠狠一拍,只是幻境消散不见。 一位婢女打扮的女子对着唐韵儿行了个万福,“仙师测验只得了个乙上,梧桐令需要甲等才会由幻境中的法则自行演化,凤栖谷考验一人一年只能够进入一次,还请明年再来吧。” 说罢便要送客,唐韵儿感谢过后表示不用送自己,就冷着脸走了出去。 最后一道题,她只写了的那三个字,是“不会的。” 倔强的她,就只写了这三个字,就放下手中笔。 我一定会再见到唐狸的。 既然这个地方碰壁,我唐韵儿大不了再去别的地方试一试,今年失败了,明年大不了再来一次。 只是唐韵儿有些难受,内心不断质疑,唐狸呀,若是我出去了,你真的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看着唐韵儿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稍微晚些出来的一位青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他手中拿着一块梧桐叶模样的令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婢女看着他手中的梧桐令,恭敬道:“恭喜季仙师通过考验,梧桐令只得本人使用且时效只有一年,涅槃节就要到了,是否为您安排前去乱海星域的航程。” 季玄策将梧桐令抛回那女子的手中,客气道:“不好意思,想起宗门还有事未解决,今年涅槃节,代我向城主问好。” 想不到在这能碰到唐韵儿,原本季玄策是想去涅槃节散散心的,结果看到了那样沮丧地唐韵儿之后,他忽然又有些不想去了。 ———— 砾砂岛,白麒麟修行庄园。 看着唐狸陷入沉思,白麒麟善解人意的不去打扰,端起茶杯喝茶,微微一笑。 多少年没喝过一口热茶了,只是不知这茶的滋味,能否冲散他嘴中那股血腥味了。 白麒麟自知罪孽深重,数百年来,都把砾砂岛弄成了个死域了,今后该怎么去弥补这些罪孽呢? 唉,还是先解开岛上人的枷锁吧。 趁着唐狸还在沉思,白麒麟捻起杯中还剩下的点点茶水,挥指弹向天空,原本还晴朗的空中刹那之间乌云密布。 哗哗哗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砾砂岛的雾气,渐渐被雨水冲刷的薄了起来。 雨打芭蕉,往昔昨日散去。 栏杆拍遍,风云今夕待取。 听着亭外雨声滴答,唐狸从沉思中苏醒了过来,冲白麒麟抱拳致歉,“一时间想的有些多了,让道友见笑了。” 白麒麟表示不用介意,笑道:“是不是心底在觉得,我是不是也是那位占着你身躯的道友谋划中的一步?” 唐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是有这样想,但终归觉得理应不是,因为时间对不上。” 砾砂岛灾祸发生的时候,唐狸都还未出生,虽然到现在唐狸都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反正他的记忆就是,自己是个林中弃儿罢了,既然他们不要自己,那么多年过去,唐狸也没有去找寻过他们。 所以打小相依为命的另一个弃婴唐韵儿,唐狸才会那那么在意,那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确实,几百年间要想选取一副合适的肉身夺舍重生,天地间如此辽阔,不必等候道友便有大把多的人选。” “可是按照白道友的说法,那个用着我肉身的混蛋不是救了你吗,为何还对我如此客气?”唐狸疑惑。 白麒麟也不掩饰,光明磊落道:“麒麟也不知道对道友好一些,还是抹杀掉道友,能够还救我之恩情的那位修士,既然他借用着道友肉身,那我便以不变应万变,不去干扰就好了。” 这是其一,但不是白麒麟愿意与唐狸于此饮茶的原因,因此他继续说道:“刚才那是对那位修士的回报,但麒麟觉得自己和道友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且又感动于道友愿意登岛,想要救我家人,因此还是打算前来一见道友。” 愿意告诉唐狸所发生的事,便是白麒麟不希望,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愿意以七境修为来砾砂岛想要帮助自己妹妹的年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倒是终于承认他们是你家人了。” 白麒麟站了起来,望着亭外风雨,感慨万千,“虽然砾砂发生那场灾难,我没办法挽回,玉瑕与我爹娘,也是死去了。但上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就不该让活着的‘玉瑕’再哭了。” 如今在岛上那位白玉瑕,有着死在秘窖之中那位的记忆,除了肉身是白麒麟灵力所化,但又有什么影响呢,还是自己妹妹不是。 唐狸低下头,有些默然,回想起之前在白府厅中那一幕,那有些客套和疏远的白麒麟,看来白麒麟他还是得不出他的答案呀。 唐狸知道,白麒麟到底作何感想,他分不出,如今“活着”的那位白玉瑕以及他的爹娘,究竟是他白麒麟的家人,还是他白麒麟的记忆,所虚构出来的人物。 白麒麟想要亲近,却总是有那个芥蒂存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唐狸他最讨厌这种拧巴性格了,真是服气,只好问道白麒麟,“我还居住个一两天就要离去了,你们白家招待了我那么久,还没尝过我的手艺,要不明晚聚一起弄个烧烤吧?” 白麒麟一愣,这唐狸自己身上一大堆事没解决,倒是关心起自己来了,不过还是转身笑道:“好啊。” 唐狸举杯。 有什么事情,聚在一起,说个干净不就行了。 都有大把质疑,也会怀疑自己,可风雪过后,美酒依旧。 人间,不应该被辜负。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六章 夜话 风雨停歇,夜染成暗,一曲琴箫,清漪婉转。 白玉瑕放下手中竹箫,看着窗外已是墨色点点,如一层黑纱横挂天幕,却半点体会不到其中的舒缓惬意,心中担忧并未消散。 今日见到了兄长,确实让她心中泛起一阵激动,才会拿起久未吹奏的竹箫,想要排解自己心中烦乱。 却道萧瑟委婉,难据心安。 她真的不想白麒麟再杀人了,只是今日和他一同出去的唐狸,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婢女春花推开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姐。” 白玉瑕摆放好竹箫,没好气道:“女孩子家家的,急急躁燥成何体统。” “回……回来了。” “谁回来了!” “少爷,少爷和唐公子一起……笑着回来的。” 不待春花说完,白玉瑕早已挪开挡在门口的春花,蹬蹬蹬的小跑出去。 早先还在说着春花急急躁燥的白玉瑕,殊不知此时比春花更像个毛头小子莽莽撞撞,只不过就算知晓失态白玉瑕此刻也顾不上了。 这是三百年来,她第一次见她的兄长清醒那么久且与人一同归家,她要去看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万一是自己做梦,那也要让她多看几眼再让梦醒过来吧。 跑在长廊之上,听到那熟悉的清雅嗓音,白玉瑕停下脚步,拿出手帕轻擦香汗,整理了一顿之后,才走过转角,看见唐狸和白麒麟二人,小家碧玉笑道:“回来了,要不要吃顿饭再走?” 唐狸和白麒麟异口同声道:“好啊。” 得到示意之后的白玉瑕显得兴高采烈,转身就要去准备酒菜,唐狸喊了一声:“玉瑕小姐,劳烦准备一些上好兽肉,今晚容许我卖弄一手唐式烧烤呗。” “好嘞!”白玉瑕咚咚咚的又跑开了,小时候最喜欢跟在兄长身后,如今再见爽朗谈笑的他,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干啥,便逃一样的离开。 看着在自己兄长面前还像个小女娃一样逃一样离去的白玉瑕,唐狸暗暗发笑。 白玉瑕她不知道的是,她还在长廊那一边的擦汗的时候,唐狸二人早已发觉了她的到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等候着她整理好一切之后,才假装不知道的与她偶遇。 之前白麒麟告诉唐狸,虽然知晓唐狸的肉身在那个能够折射入他心湖的阿莱岛,但白麒麟却无法带着唐狸前去,因为他本人也无法找寻到那个岛。 白凰留下的最后手段,处处都若有若无地克制白麒麟,使其现在也无法告知那个岛屿方向,毕竟白麒麟当年从迷雾中被接引至阿莱岛,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青年罢了。 唐狸倒是感慨,从凡人到了外人梦寐以求的千古帝境,知晓其中一二荒唐,都觉高处异寒,不胜心力。 若是要他,以唐韵儿被活活饿死为代价,换取这一层境界,那这境界,不要也罢,反正他没死之前,都是个凡俗。 哪怕如今踏入修道,追求长生,从来都不是唐狸心中所向,唐狸一直想的,不过是天地无拘束,有酒有故事,纵情逍遥而已。 唐狸微微一愣,一拍脑子,自己连着都忘了,该骂。 与白麒麟停在长廊处,唐狸笑着说句抱歉,一拍腰间。 一剑拖着橙芒自砾砂岛外来,像夜空中划过一抹流星。 落地之后,化作粉雕玉琢气鼓鼓盯着唐狸,还听话拿着小锤子的小啾,白麒麟不由得感慨一句“好剑。” 唐狸左手接过墨锤,墨锤自接触到唐狸左手之后便咻一声遁入他的体内,而后唐狸揉了揉小啾脑袋,冲白麒麟说道:“受人所托,暂且代管下这孩子。” 小啾不满的拍掉唐狸的手,用拉长的声音说了句“啾。” 只不过其想要表达的意思都传入到了白麒麟与唐狸二人心底,没事了都不叫我,岛外风冷死了! 唐狸嘿嘿嘿的挠着脑袋,总不能告诉她,他唐狸居然把小啾遗忘在了舟上了,毕竟他唐狸按阅历来算,人间年龄差不多四十,可也还是老光棍一个,咋可能真的会带孩子呢。 外表十七八岁少年模样,这个年龄就更不可能会带孩子了。 虽说小啾按道理来说比唐狸要年长不少,可心智年龄也不过六七岁孩童,在唐狸看来那当然是个孩子了。 一个人成熟与否,不应该是看青丝变成白发,愣愣无知,好吃懒做,自怨自艾,不过是一个披着衰老外表的小孩,在唐狸看来,或许那读书郎不经意间自觉捧起书,就是一种成长。 何时远行奔波千万,心中故土明月皎皎。 何时闻鸡舞剑三千,壮志凌云脚踏实地。 何时夜寐心安一角,不负今日我之行事。 这些,便是唐狸看来的成长与成熟。 白麒麟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啾,从怀中掏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小石子,笑道:“从海底掏上来的矿石,这些都是有那磨砺剑锋功效的,刚醒来不久,没啥好东西,就送这些给你作见面礼了。” 小啾扯着唐狸衣衫,抬头看了看唐狸,待后者轻轻点头之后,才小心翼翼从白麒麟手中捻起一枚,长得好看的小石子。 看着喜笑颜开的小啾,白麒麟好笑,“都给你好了,玉瑕的那份我早就准备了的,不用介意。” 小啾摇了摇头,啾了一声,拿太多太重了,又不好吃,一枚拿来玩耍就好了。 毕竟唐狸一直在告诉她,自己的事自己做,能不麻烦外人的就自己担着,那白麒麟送她的东西,一路上当然是由她来拿了。 唐狸也正是这样打算的,一路上相处也不知道是多久,有些道理可能小啾还是不太懂,可唐狸知晓二人终究有分别那一天,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剑,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趁着她还是一张白纸,唐狸当然愿意告诉她多一些这个世界的道理。 这样不论自己在不在她身边,世道太平或者不太平,小啾终究能过得好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府庭院,篝火旁。 白玉瑕小嘴微张,扭头看了看唐狸,又看了看自家兄长,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躲在唐狸身后这个粉嫩的小女孩。 一脸我懂的表情望向二人。 随即就被靠近的白麒麟笑着赏了一板栗,小女孩家家的,整天看点乱七八糟的书。 唐狸这才没好气的向白家三人解释道这是自己佩剑剑灵,因为嘴馋,化为人形想吃顿好吃的。 听完唐狸解释,白玉瑕顾不上摸着还微微有些疼的脑门,惊喜的拉过小啾,揉了揉她的脸责备道:“那么好看的小姑娘,上次款待公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让我们瞧瞧。” 原来上次唐狸夜晚偷偷跑出去,是给自己怀里这个小姑娘买吃的嘛,浪费自己精力乔装打扮跟随他一路了。 看着只有白玉瑕和府中下人在庭院中,唐狸疑惑道:“白老爷子们就不来吗?” 白麒麟他都叫来了,有什么事比和自己孩子聚一聚更重要呢。 摸着小啾冰凉小手,白玉瑕心疼的抓起小啾的小手一同烤火,盯着篝火道:“爹娘他们啊,今晚还有事要做,还没办法回来那么早呢。” 要去给那灌下迷药之人一一喂下解药,再去为那惨死之人收尸,为了多弥补一些白麒麟所造下的罪孽,这些事白家三人一直都是亲力亲为的,虽说岛上人都不知晓凶手是谁,归咎于山神爷暴怒妖怪作恶,但白家三人依旧是希望多多弥补一些。 要不是觉得白麒麟与唐狸有那一丝丝可能还会回来,白玉瑕今天也会在外面忙碌一整夜的。 救醒之人再去救其他人,岛上生活一直如此,那日苏老头救助唐狸,也是如此。 不过白麒麟都回来了,就不会让这些事再发生,挥手下的那场大雨,就是为了不再让砾砂成为一个牢笼,那些想逃之人,就随他去吧,剩下之人,他白麒麟自会守护。 小啾挣脱白玉瑕怀抱,跟上唐狸去腌制兽肉去,留下白玉瑕与白麒麟二人。 白麒麟坐到白玉瑕身边,轻声道:“抱歉。” 白玉瑕摇了摇头,示意白麒麟不用多说,她知道非他所愿。 “跟我学学修行吧。” 白玉瑕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任性道:“不要。” 她害怕修行都会成为白麒麟这个样子,那样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就在这个小岛,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等到哪一日白麒麟灵力不足以维持她的生命,就此陨落也无所谓,反正那个白麒麟心中真正的妹妹,早已死在秘窖之中了。 似乎是看出了白玉瑕心中所想,白麒麟抬头看向唐狸方向,轻声解释道:“江湖不是那么不堪的,有好也有坏,有人疯魔有人痴狂,有酒有刀有故事。” “鲜衣怒马,快意恩仇,侠肝义胆,锄强扶弱。真正的修道之人,会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读书之人,当仁不让,舍我其谁,惊为不平鸣,落为快意笑。有你当年藏在竹箫架子下面的那些书描写的那些你说憧憬的江湖。” “不论你是不是玉瑕,都不应该是你如此拘束自己内心的样子,那么多年辛苦替我赎罪,想必你那些视若珍宝的书籍,已经蒙尘许久了吧。我今日听闻箫声,清漪幽怨,不像你当年的样子。” “你始终要长大的,不能一直藏在兄长身后,你也该有你应该有的样子,或许江湖里会遇到一个倾心的公子哥,到时候不用怕,哥为你备好嫁妆;遇到委屈了也不用怕,有我为你撑腰。” 白麒麟转头看向许久不说话的白玉瑕,宠溺道:“待你修行有成之际,就出去走走吧,数百年了枯坐于岛,哪里有你小时候那副活泼好动模样,我会守好你想要守护的地方的,去吧玉瑕,替我再去看一遍这个世道。” 白玉瑕终究忍不住,大颗大颗晶莹泪珠从脸上滑落,抬头看向白麒麟,满脸泪花,“哥~~~” 这些年,她好累。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六章 江湖无不散的宴席 回想起前几日白玉瑕和白展父女二人才在码头这里送别自己,今日唐狸又是站在舟上,看着前来送别自己的白家四口,感慨万分。 带着小啾与岸上人们拜别,看着远处已经苏醒的苏老头老两口也一同前来送别,唐狸会心一笑,挥了挥手,“感谢款待,后会有期了诸位。” 白麒麟笑着点头,低头看了看白玉瑕使劲挥手小女孩模样,神情温和。 注意道白麒麟在看向自己,刚解开心结的白玉瑕活泼问道:“哥,你说唐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想不到救下了个唐狸,误打误撞地自家兄长就回来了,真幸运的一个人呀。 白麒麟不禁莞尔,打趣道:“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人家愿意做我妹夫,我倒是挺满意的。” 白玉瑕俏脸一红,眼神清澈望向唐狸消失地方,“要是人家愿意做你妹夫,我也没啥不愿意的咧。” 反正白玉瑕那么多年,一直没考虑过男女之事,以前是因为白麒麟的事始终压在心头。今日他醒来,以后要是再遇见唐狸,真的就喜欢上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哥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唐公子眉间,可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惆怅呀。” 噗嗤一笑,白玉瑕调侃道:“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念谁家的姑娘。” 白玉瑕摇了摇头,没好气道:“可惜不会是你妹妹,怎样,难受不?” 白麒麟呵呵一笑,“有啥难过,人家看不上你那是人家的损失,省下了你哥一大笔为你准备的嫁妆,开心得不得了呢。” 白玉瑕只好向白展求助,抱住白展手臂晃荡,“爹。” 白展抚须轻笑,实在拗不过白玉瑕祈求才装模作样呵斥一番白麒麟。 岛上欢声笑语一片,因为白家少爷,据说修道有成回来了,也就是说大家再也不用过那总会昏迷一日的那些时日了。 当年没等到白麒麟的那批人,他们的后世血脉,终是等到了白麒麟。 想着唐狸与小啾二人,乘坐的是有自己书写“疾”字于其上的扁舟,料想还是很快就能到那流离岛的,省去中途之路,料想能为唐狸省去不少困扰吧。 昨夜待白玉瑕疲倦带着小啾前去休息后,唐狸和白麒麟有一番谈话。 丢了一壶酒给白麒麟的唐狸发问道:“今后有何打算?” “能多弥补一些,就多弥补一些吧。” 唐狸叹了一口气,问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白麒麟摇了摇头,果然唐狸神识强大得超出常人,这斗给他发觉了。 四周空气灵力缓缓浓郁,便是白麒麟所挥发的灵气,向唐狸解释道:“虽是解脱,但是道果终究不是我的,消散三分,弥补一分,慢慢延缓速度理应是还能撑挺久的。” 如今白麒麟的千古帝境的修为,总会若有若无的挥发几分,就如一亩无根之水的池塘,纵然有雨露补给,也难以抵消烈日灼灼,只因为当年白麒麟选择了与天地交换这门“食恶”的通天大神通。 凡事总会付出代价,只看如果看待得失,在这一点上,唐狸并不觉得白麒麟做的选择有何不对,反而很是佩服他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能多待在砾砂岛一刻,就是他对这个被他伤害的地方的补偿,因为消散得灵气,潜移默化之下,这座岛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修道种子,到时候就是白麒麟身死道消,也会有新的人来庇护这个小岛。 唐狸也猜到了要是一直这样恶化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终究有一天,白麒麟会因为灵力不支,要么再度化身吞食他人的邪魔歪道,要么就是白家四口,消散于天地间。 至于到时候白麒麟该作何选,唐狸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不过还是有个问题是现在靠在木椅上饮酒的唐狸所关心的,“大概能够坚持多久?” 白麒麟沉思了一会,笑道:“大概能撑个百年吧。” 百年,对于一个千古帝境修士来说,实在是有些局促,但是对白玉瑕来说,足够她过完一个女子应有的一生了。 所以白麒麟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了。 “今后道友若是有缘,帮麒麟照拂一二舍妹。” 唐狸晃了晃自己手中酒壶,估摸着自己能不能一口气干完这壶酒,听到又一个类似托孤的话语,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要,百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有本事自己照顾去。” 带着一个小啾已经够累了,唐狸可没有兴趣再照顾一个妙龄女子。 “唐兄这就不太地道咯。” “切……” 死要面子活受罪,唐狸才懒得搭理白麒麟的请求,况且,也希望百年之后,白麒麟能够破解这个局面。 就是不知道,百年之后,我唐狸还在不在了。 今夜不想修炼了,多喝点酒昏过去吧,就不进入那个梦境里了。 仰头灌酒,咕嘟咕嘟。 嘭。 倒地大睡,烂醉如泥。 白麒麟小口饮着药酿酒,心笑这可是我亲手栽种的具有极强眩晕性草药熬制出来的酒,喝得那么猛,不醉死才怪。 知晓如今岛上之人并无恶意,所以才敢喝得那么猛吗? 这个唐公子,倒是个妙人。 ———— 等到抱朴把整个秘境宝贝都席卷干净,李逍遥看着已经浑浊不堪的湖水,拎着抱朴就往湖里跳,抱朴哇哇大叫,却猛地发觉已经到了外面。 瞧见了在树上等候的胡绮黎,抱朴兴高采烈,这次居然没把小命丢掉,还不错不错。 李逍遥破天荒的没有调侃胡绮黎,反而一出来之后有些闷闷不乐疲惫靠在一旁。 食恶这门大神通,不只有替自己关切之人消灾挡难,还有更深一层用法,向天地问询与自己有关之人大致情况与因果,只是好像,没剩几个自己在意之人了。 胡绮黎轻声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她会靠着她本命天赋帮着李逍遥遮掩天机,防止其他尊者的推算,直至李逍遥恢复修为或取回他的剑。 李逍遥付出的代价就是借给胡绮黎一段因果,让胡绮黎能够离开混森也可以避免天劫砸落,再带着她去找到那个读书人。 当初谈好的,胡绮黎自然不会反悔,也没办法回头。 李逍遥摸了摸下巴,现在该去哪里呢? 帝玄的因果在更遥远的南方深海之中,暂时李逍遥也不打算去接触像个二愣子一样木头的帝玄因果,就这样去中狂州,李逍遥翻了翻白眼,抱朴不眠不休的游过去也还得好久,而且自己在中狂州留下的东西,好像被毁掉了。 自己食恶神通之下,尝不到中狂州留下那个东西的味道,不过李逍遥也不难受,两万年了里总不可能自己留住的啥东西都完好如初,总会有有心人寻着自己当年自己编写,请人售卖的那些群芳野史里的蛛丝马迹毁掉自己的谋划。 切,一群胆小鬼,真害怕自己有啥后手,从轮回之中再现、抄他全家一样,总是捣乱,小爷我不是照样回来了嘛。 当初战况那么惨烈,李逍遥又怎么留得下后手,以一挑众,依旧打的天昏地暗、山河破碎,与李逍遥同为尊者巅峰的人都给李逍遥打死了好几个,就剩下的人而言,肯定会把李逍遥除了留州之外的痕迹都抹杀掉。 事实上他们也就是那样做的,不是抹掉历史痕迹,就是使劲抹黑李逍遥往事,因为害怕的就是李逍遥于时间长河中归来,毕竟众人一战之后才发觉。 要不是联合绞杀,竟无一人是暴怒之下的李逍遥的对手,李逍遥已经有那无敌之姿,惊艳于天下了。 而李逍遥能“活”过来,还能开出一朵相似的花,第二世人——神意帝玄、第三世人——人意唐狸,则与他的另一把剑有关了,毕竟,李逍遥的死,起因也是那一把剑。 但那把剑如今在何方,李逍遥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况且他也拿不起那把剑了,所以胡绮黎问道要去什么地方,现在又不着急去中狂州了,去哪儿倒是个问题。 灵光一闪,李逍遥重重一拍抱朴脑袋,嚷嚷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看着情绪诡变多端的李逍遥,胡绮黎略感无奈,当初那些仰慕他的女子,是眼瞎了吗?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李逍遥伸出手指装模作样推算一番,鬼鬼祟祟道:“姐姐你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待胡绮黎说话,李逍遥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今已经是腊月时分,我们好像赶上了东冰洋一个超级盛典,那里会有个很有趣的东西。” 最主要是在那个地方,在正月十五之后,会有很多跨州渡船从那处地方出发,至少李逍遥知道,肯定会有好几艘渡船前往中狂州。 听到李逍遥解释,胡绮黎恍然大悟,笑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茬,这都将近三万年了,居然还没有毁掉,倒是我太久没出来,给忘了。” “毕竟修为越高的人进入那个地方,遭受的禁制越高嘛,而尊者境的人又无法进入其中嘛。” 当年李逍遥发现这个好玩的地方时候,早已成尊多年,进入其中便会撑破那片区域,他可没想过要当那天下罪人,因此进不去也就只能作为小小遗憾而已了。 不过如今他只是天人境修为,胡绮黎也跌境只有千古帝初境修为,倒真的可以去哪里闲逛一番。 抱朴看着二人云里雾里的讲述了一大堆,不解问道:“大仙,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李逍遥分配抱朴带出来的一堆堆那白凰留下的宝贝,心情还算不错,笑着解释道:“流离岛,万国大战。”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八章 流离红妆 爆竹一声把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 靠着白麒麟的帮助,只花费了一天一夜就来到了流离岛,登岛看着四处张灯结彩、灯笼高挂,逮住一个路人请教一番,唐狸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居然已是临近除夕了。 自嘲一笑,想着自己记不住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倒回去看唐狸的十年,不是在混森度过,就是在云集镇孤家寡人一个。 虽也会准备几枚给街坊领居家稚童与学塾孩童的压岁钱,但唐狸逢年过节之际还是婉拒了他人邀请,独自一人坐在屋中饮酒。 省得又被街坊领居张罗着要帮自己与谁家去说媒一二,还不如乐得个清净。 大抵是一个人过久了,年味在自己心中感觉越来越淡,所以才记不住这些时节吧。 不过唐狸并不排斥这些热闹的氛围,看着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稚童在码头旁欢笑,唐狸脸上也不自觉地多了些笑意。 流离岛虽说是岛屿,但是也是七大州之外第三大的岛屿了,占地八千多亩,作为东冰洋的中转岛屿,岛上密密麻麻的渡船与修士进出不停,据说一年内光是入门费就值百枚小金钱,着实让人眼热,只是因为每一任岛主的政策开放,至今流离岛都未被哪一个宗派所吞没。 因为每一任流离岛岛主策略,都是任何人只要缴纳了三枚小土钱作为入门费,都可去那岛上秘境去转悠转悠,至于能从秘境中得到啥好东西,是否留下宝贝用来与岛主府换取相应报酬,还是带着仙缘离去,流离岛都会保障其离岛之前的安全。 不过唐狸倒是不在意那个秘境如何,来这只不过是想早点乘上一艘去往中狂州的渡船,早早把小啾给安顿好,然后自己再找个途径回一趟留州,哪怕不能让唐韵儿知晓自己存在,也可以微微打探一下她最近过得如何,目前唐狸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只不过唐狸没想到的是,流离岛的盛典受欢迎程度如此剧烈,天空之上已经飞过了五艘各有特色的渡舟,或白玉玛瑙、雕梁画栋,或妖兽戾啸、威风凛凛,或龙凤呈祥、仙气缭绕。 而唐狸只是戴着斗笠走在道上,腰间别着错刀身后背着醇九剑,一袭儒雅青衫,像个四处游历的书生。 毕竟这年头,读书人要么考取功名,要么就是背着一把剑寻访名山大川,而世间读书人有此随意行走却少受妖孽迫害的资本,便是那东唐月州的大祭酒矗立在天下最高山太白山问仙碑上的那把剑的功劳了,“吾善养浩然气”的浩然剑,庇护世间读书人气运。 因此唐狸这番打扮被当做游历书生也没啥奇怪,因为书生喜好行走天下,这是七州共识了的。 当了好些年的教书先生的唐狸,倒确确实实是个读书人,不过如今治学之路平平,倒也没有得出些什么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被人熟知,倒是愧对于自己翻阅了那么多的书籍了。 之前无心考取功名,连个秀才自己都不是,估计这辈子自己倒是无缘功名了,不过学问在心,不在名,唐狸对这些倒是没啥太大想法。 以君子之行,读万里长卷,然后少去惹麻烦,就是唐狸目前觉得不错的事了。 要不是询问了岛上收取入门费的管事,知道了最近码头无商用渡船前往中狂州,只有去流离岛的红妆城,才能够搭乘得上那种商用的跨州渡船,唐狸估计都不打算去那秘境所在的红妆城看一看。 万一遇到了仇家,比如菜岩之类的,那唐狸也烦躁得很,打不是打不过,就是真要宰了对方比较困难,那些宗门众星拱月的存在,谁不会有点压箱底保命东西,更离谱的就是下山游历一趟,还总会有暗处帮忙庇护的宗门长辈,这不玩闹嘛,简直就是游山玩水。 想到此唐狸就咬牙切齿,“每次打不过就出现个大个子,就是欺负自己没有那宗门庇护是吧。” 有机会是不是自己也要加入个宗门?享受一番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舒爽,唐狸摸了摸脸颊,心里觉得倒是可行,毕竟自己这副十七八岁人畜无害的模样,那不是就是宗门里集往前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弟行头嘛。 不由得嘿嘿发笑,随即用力拍了几下脸,避免自己太过于想的美好了,唐狸自己心知身上奇奇怪怪的事一大堆,哪敢就这样跑去啥宗门待着,万一自己是英灵之躯被发现了,那还不得被抓起来“钻研钻研”,唉,这些事,自己还是想想就算了吧。 没啥大愿望,也不想追求长生,低调地游山玩水就挺不错了的。 一架马车吧嗒吧嗒从唐狸身后经过,到了唐狸身旁便停了下来,似乎车中有人对着驾车丫鬟说了些什么,那丫鬟对着唐狸大喊道:“喂,公子,要不要载你一程?” 唐狸微微一笑,行了一礼,婉拒道:“眼下距离入夜尚早,小生还想着看看附近景色,感谢相助。” 夏枝不满地低声嘟囔不解风情,摆了摆手,“那公子一路小心,还是早些去到红妆城要好。” 唐狸再次谢过,看着吧嗒吧嗒离去,留下一地尘土的马车,微微一愣,自己都戴上斗笠了,难道还有人认识我? 难不成何不起死了的事情重牙宗怪在了自己头上,给自己下了追杀令了? 唐狸心底发虚,看来自己还是得小心为妙了。 而那辆远去的马车上,夏枝还在吐槽,“小姐,你说那个书呆子是不是傻?你大发善心载他一程,他居然还婉拒了。” 真不知道自己小姐在煌烨州,有多少皇亲贵族想要请自己小姐赏脸抚琴一曲,求都求不来。今日要不是看在那人是书生模样打扮的份上,夏枝就要说道一番那个人了。 就不知道流离岛这个时候客栈有多么紧张嘛,还准备入夜才入城,就等着睡大街吧。 一只纤纤玉手从帘子里伸出来,点了下夏枝腰间,引得后者一阵发笑,这才传来轻柔嗓声,“你呀,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家小姐又不是仙女下凡,别瞧见了谁都眼高于顶的。” “才没有咧,我家小姐就是仙女下凡。”夏枝挥着鞭子,嬉笑反驳道。 “嘴贫。”帘子内的红荔风情万种的掩嘴娇笑,如六月荔枝,清甜可人,只不过马车之中却只有红荔一人,以及一架古琴而已,绮丽风景无人可赏。 夏枝有些不解问道:“小姐,陛下不是强调了此番出行少惹事嘛,为何还会想要载一程那个读书人呀?” 红荔轻轻拨动琴弦,听着夏枝的问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大概是觉得熟悉吧。” 师傅每一次到那唯有自己和她能进入的阁楼里,就喜欢盯着那副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画看,偶尔还会发出阵阵欢笑,所以红荔对那副画印象倒是深刻得很。 画上是一位看不见面容的红衣男子,抬头望天,似在微微一笑,欲比天高。 不知为何的,红荔就是觉得之前看到的那个男子的背影,有些像画中人,才会倍感亲切,愿意载他一程的。 这种奇妙的感觉好奇怪,等自己参加完流离岛的“万国之战”回去以后一定要和师傅好好说道说道,虽然自己已经十年没去那处秘境见师傅了,不过师傅打小就说自己天资聪颖、直觉敏锐,既然自己心有所感,肯定要去桃李林叨扰叨扰她老人家的嘛。 嗯,终于想到了一个去见师傅的好理由了,嘻嘻嘻,开心。 红荔玉指拨动,马车之中轻轻悠扬琴声传出,蝴蝶循着琴声飞舞,引得路人侧目阵阵。 ———— 而在此时的红妆城之中,一艘矗着“姜”字大旗,来自中狂州的渡船缓缓降落在红妆城落礁岸旁,从中走下一众青颜才俊,在姜家老管事还在一旁和红妆城负责渡船管理的夫长寒暄之际,一位高冷抱剑青年就要出人群中离开。 看着目中无人、不服管教的姜若虚一言不发就要离去,姜若环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路上没给过一次她这个堂姐好脸色看,大家都是庶支,这摆脸色给谁看呢?自己一个庶女,凭借剑术与冶炼天赋赢得众人尊重,你又凭什么。 “姜若虚!不遵守家规家训,私下离开的你想干什么?”一开口姜若环就要一口大罪咬在姜若虚头上。 “二叔公还未发话,你就偷偷离开,你到底是来接人还是……”至于还是什么,姜若环倒是点到即止,只是一阵激烈喊叫倒是让姜若虚转身过来。 中狂州姜家,自从闭关家主姜子祁宣告姜子洪流落在外的长女不日就要归家,就引起轩然大波,谁都知晓自从姜子祁、姜子洪一脉开始,嫡系便只有这二人,而因为一个红颜祸水,姜子洪消失不见,姜子祁终身未娶。 眼看姜子祁就要步入老年,那个让人眼热不已的家主位置,就要从嫡系流传到了庶系,却又爆出一个嫡系第一顺位继承人,这让姜家整个家族都乱成一锅粥。 最终还是经过一干元老议论,决定派出人去接回那位所谓的“继承人”。因为路途遥远,谁也无法保证,那位“继承人”在归家途中,会不会遭遇些不测。 至于这些不测,是来自外界的,还是来自本家之内别有用心之人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把这话说的如此刺耳的,姜若环是第一个。 果不其然,引得姜家一众青年才俊们窃窃私语。 事实上,这次来流离岛的众人,真心想那位继承人死的人,还不在少数,只是被姜若环这样扣个大帽子在头上,姜若虚也会感觉不舒服。 于是姜若虚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让场面冷到极致。 “怎么,要不要打一架?” “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们一次,我怀里抱着的是百仙剑谱上的仙剑问水剑,你们想死?” 看着因为一言不合劈了别家家族的少主,而被关了十年水牢而面色苍白的姜若虚,像看猎物一般看着她们。 姜若环等人一时间语塞。 这疯子,真敢对她们乱砍一番。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九章 问剑高处,该逃就逃 唐狸黑着脸,又从一家客栈中走出来,他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坐上那架香风微醺的马车了,到了入夜,他都没走到红妆城。 原来那红妆城是城中城,问了下客栈伙计,那伙计说靠腿走的话大概还得两天,听到居然还需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到,唐狸摸了摸钱袋,打算还是先住一晚明日再走了,结果却是,客满。 那伙计有些真诚歉意地道“公子要是再不快点去前面去找几家合适的客栈,估计就要露宿街头了。” 因为这些时日来流离岛的人就如那蚂蚁归巢一般,密密麻麻的黑压压一大片,一半是来观赏的,一半是来进那个秘境捡漏看看的。 只是那个小厮说得还是略微晚了点,得,唐狸马不停蹄的又赶了几里路,依旧找不到一家能够留宿的一家客栈。 这到底是啥秘境呀?怎么那么多人来这里,弄得唐狸都有些想要去瞄两眼了,至于进去秘境,那就算了,万一那秘境人进得多了,关着不让人出来,那不是耽误事嘛。 况且唐狸也不信真就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自己这小身板,就怕有命检漏,无福消受咯, 只能摇头叹气,猜想着今日见的那辆马车,究竟是不是那重牙宗来人了。 若不是那菜岩派出来的走狗,难不成是那个整天笑眯眯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乔十一? 唐狸晃了晃脑袋,心想也不可能,交通最为闭塞的储兀州,那艘由那个完颜贵所掌管的渡船,哪有可能那么快就回来。 只是唐狸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红荔只是觉得他很像那个阁楼之内的男子画像罢了。 冥思苦想不得解,只好拿出一小坛刚和酒楼伙计所购买的流离岛特产流连忘返酒,揭开泥封,小酌一口,暖暖身子。 唐狸叹了一口气,看来又得找个角落将就一夜了。 要不是成了英灵之后的自己不畏寒暑,这活脱脱就像一个傻子。在妖兽那么多的混森,自己没遇到洪老头之前,还不是每晚找个角落小憩一段时间。 并非唐狸一定需要休息,而是黑夜一直行走,容易被那些夜晚才出来觅食的大家伙一口闷,现在自己对流离岛也不熟悉,又没有那落脚之处,大晚上的还是别瞎转悠了。 说干就干,唐狸仔细听了听,循着潺潺流水之声就走了过去,推开灌木丛,满意点了点头,“想不到腊月时节,流离岛此处溪流都未冰封,品酒酣入梦,卧水居而眠,哈哈哈倒是不错。” 跳上了一棵枝干粗壮绿树,拍了拍灰尘,唐狸便坐了下来,就要把剩下酒水喝完,醇九剑橙芒一闪,唐狸笑着放下酒坛,“是,今晚出门在外,容易犯险,我就不喝酒了。” 说罢拿出酒壶,把坛中酒水倒入其中,一坛酒可得二两银子,唐狸穷怕了,可没办法学那些豪侠们,饮不完的酒仰天一笑就扔出去,得节俭。 运用灵力轻轻将酒坛放置在树下,唐狸便开始闭上了眼睛,回到了那个刀山血海的红梦之中,与刀剑的厮杀再起。 —————— 姜若虚沿着流动的河水御剑而行。 之前小小闹剧,自己展露丝丝杀意就连举剑反抗自己都不敢,这就是除了自己之外的姜家新一代中坚力量?倒是失望得很。 一时间吓得善于察言观色的姜若环,没有望向那有意无意瞟向这边的二叔公,姜若虚就觉得好笑,出剑于高处,生死又何念。 但凡是有一人敢冲着姜若虚出剑,虽然会受重伤,但绝不致死,因为姜若虚知道,二叔公肯定会出手阻拦,一群背对着二叔公的傻子,都没看到自己再度转身,留下两字“呵呵”之时,二叔公眼神中的失望神色。 所以他才没有阻拦自己离去,关在水牢十年,好不容易自己才跑出来,自己可不想跟一群只会围绕在老头子旁边嗡嗡叫的“苍蝇”旁边。 渡船之上自己听的那些马屁话,都抵得上自己水牢十年所说的牢骚话了。 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够被放出来,也是因为他答应了某人一个要求,才得以重见天日的,被姜若环一口点中,他也无所谓,反正看样子也没几个人想那个素未谋面的“继承人”归家。 “你们都想那人死,真要是得到我的认可,我就偏偏要她活!” 姜若虚自言自语道,反正自己认可条件简单,和自己生死之战中赢过自己,那就值得自己辅佐,反正有问水剑在,自己没那么容易嗝屁,遇到了一定要和那人问剑一场。 御剑的姜若虚停了下来,冷眼看着下方。 一水妖正在拉扯着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老头进入河中,看那老者打扮,应该是流离岛外岛乡村人士。 “孽畜,尔敢。” 那头半透明身躯的水妖咿咿呀呀说了一堆,只不过手中拉扯却并未停下,只见那个老者胸腔之下的地方都悬空于河畔,就准备掉入河中了。 “你是在嘲讽我?”抱剑的姜若虚狠狠一甩,问水剑自胸前哗哗哗旋转自其右手一侧,姜若虚反手拔剑,就是一撩。 剑意带起大河之水,自河中飞起一道圆弧,夜空之下看着晶莹靓丽,如一银丝悬挂,看着温婉如练,噗一声却扎扎实实的斩在那个小水妖身上。 那水妖还来不及喊叫便四分五裂死掉,剩余剑意化作水浪,把那半截身子悬空的老者拍回岸上,有此可见姜若虚剑术精湛。 “那么弱?”姜若虚惊讶,那是谁给他作恶的勇气? 很快姜若虚就知道了,也大致猜出那水妖大致说了点什么了。 看着脚下河水咘嘟咘嘟冒着气泡,姜若虚默默转身,看着自己身后那一座小山大、触手正在四处挥动的半透明章鱼模样的水妖,好家伙,居然是不归境初期的存在! 那个被自己一刀斩了的水妖,估计是在说老子靠山在此,你拿我如何之类的话语,死了白死,让他不说人话。 这居然还会简单布阵? 姜若虚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了,手里的剑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晃动,剑指那个大水妖,姜若虚神色淡定的道:“问剑于高处。” 老子砍你丫的。 啪。 姜若虚被水鞭重重的拍了一下,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圈,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好家伙,你终于成功激怒我了。”姜若虚面瘫脸终于有了一丝恼怒之意,左手朝河水一点,汲取几粒水之精华朝前一弹,右手问水剑剑尖朝水珠一点,一柄经过水珠放大之后透明状的问水剑虚影就朝着大水妖激射而去,如瀑布当头降下,发出哗、噗轰鸣。 一剑击中,那水妖靠着妖兽体质皮糙肉厚硬抗了下来,触手一拍河面,溅起水花阵阵,再用力一甩,每一粒水珠都像飞剑一般咻的刺向姜若虚。 姜若虚持剑在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两手拉开,以问水剑为中心呈现出一幕水镜,抵挡住那水妖的水剑攻击。 一直停留着被动挨打从不是姜若虚的习惯,身形倒转自空中向下激射而去。 大水妖身形庞大,触手却异常灵敏,好几次突刺都差点扎到姜若虚,使得姜若虚原本就是惨白惨白的脸,此刻显得更白了,像个水鬼一样。 好在一剑终于落下,却没有那想象中的斩击感,姜若虚只觉一剑仿佛砍入泥潭当中,问水剑缓慢划过那只水妖背上,只是带起了一股股浑浊的泥水。 “你皮糙肉厚是吧?”姜若虚狠狠问道,边问边转剑再度突刺,凭借着自己身形东边插一剑,右边划一道口子,引得水妖凶性大发尖啸不已。 姜若虚神色一变,还在想着斩杀此妖的他猛地御剑钻入水里,就开始往水底猛钻,逃了起来。 而在其刚钻入水底不久,原本姜若虚所在的空中被那水妖一阵吐息,乌黑烟气凝固仿佛液体般,空气中全是毒水,要是姜若虚没有第一时间钻入水中,中了这一招之下肯定跑不了。 在水中乱窜的姜若虚心底还在疯狂吐槽,好家伙自己原先还奇怪为啥一个不归境初期的妖兽怎么那么弱,原来是诡计多端打算一招解决掉自己。 不怕妖怪扛菜刀,就怕妖怪有文化。 先是以粗略阵法锁定自己,再示敌以弱使得自己近身,最后一招毒翻还在空中的自己,吞吃了一个第八境神涌境巅峰修士,那可比偷偷摸摸杀点路过的生物要赚得多,这妖怪,灵智高得很。 等着,等老子啥时候不归境了,再回来收拾你! 姜若虚心中放下狠话,在水中奔逃速度却一点不慢,好不容易靠着问水剑本命神通,知晓到水中如今才是略微安全的逃生方式,那他还等着送死? 一般遇见水中妖物,铁定不会往水中逃跑,所以那水妖居然松懈了,水中都不屑作些什么阵法,也有可能是它水中比岸上更危险。 逃! 那水妖愣了愣,那么多年,居然提前预知到自己突如起来的杀手锏还从河里逃跑,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条修炼得近乎透明的触手渗入河水之中,像是稚童提绳一般拎起河水就开始翻江倒海。 在水中感受到水流的变化,姜若虚咬紧牙关,顶住自己胃部因为剧烈摇晃而带来的呕吐感,身体跟着问水剑飞速旋转起来,像是一支于水中激射的神箭,跑得更快,只余留身后那水妖不甘的嘶吼之声。 姜若虚心中了解,但凡自己敢从水中露头,绝对要被再喷上一口那个不归境妖兽的本命毒气,还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去吧。 也不知逃了多久,问水剑终于带着姜若虚从河水中钻了出来,姜若虚神色萎靡,用力一拍胸口,朝着树旁的酒坛子“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章 见花不见玉 “哇。” 奶奶个熊,被关水牢十年,姜若虚在水中晃荡太久,胃部就会翻江倒海,每次出剑都会遇到自己打不过的人,自己也未免有点太背了。 十年前仗剑杀人,杀了个和自己家族差不多级别的赵家的人,好像是什么嫡系二公子,被赵家追杀得屁滚尿流的逃回姜家,还因为家主闭关,元老堂为了息事宁人把自己给关水牢,一关就是十年。 “哇。” 姜若虚一抹嘴,恶狠狠道:“强抢民女,残害弱小,小爷出剑从不后悔。” 恨只恨自己剑术不够高,不然当初在中狂州自己就要把那管教不严的赵家给弄翻天去,那个水妖是吧,赵家自己现在收拾不掉,等小爷我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再去会会你。 只不过姜若虚也只是放放狠话而已,毕竟一听到上三清境界,不归、天人、千古帝,哪怕只是不归境,都会下意识的避让,更别说一同诛妖了。 姜若虚倒不至于绝望,只是对于这些场景有些失望罢了,世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触及自身得失之下,谁又愿为他人恸哭,仗剑千里呢? 姜若虚能理解,又不能理解。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姜若虚就要成为那个报应,十年水牢、不见天日也压制不住他爱管闲事的心。 只是他讨厌水! “呕。” 哗哗哗吐了许久,一只手递了个酒壶过来,“别对嘴。” 要不是听到姜若虚小声嘀咕的那句话,哪怕他吐满酒坛,树上的唐狸也不会下来一趟。 姜若虚一把抓过唐狸递过来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漱好口后便吐了出来。 看得唐狸一阵肉痛,这都是他的钱。 “谢谢,姜若虚。” 自报姓名后姜若虚便再次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将酒壶丢还给唐狸,抱剑看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丫的,居然逃到了天亮。 唐狸接过酒壶,摇晃了一下,感觉还剩大概三分之一的酒,心满意足塞起壶塞,将酒壶挂在腰间,抱拳道:“李玄。” 两人互相望了一会,姜若虚懒得寒暄,唐狸看着这个脸色惨白比水鬼更像水鬼的年轻人,还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瘫模样,也没有啥特别想说的话语了。 “就此别过?” “好。” 瞧见天蒙蒙亮,唐狸也就继续赶路了,毕竟自己现在都不会御剑,为了早点赶到红妆城,还是需要勤快一些的,因此和姜若虚别过之后,唐狸就继续行走在官道之上。 只是不一会儿,唐狸就黑着脸望向始终跟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姜若虚,看着唐狸转身,姜若虚倒是一脸无惧的望着唐狸。 唐狸不解问道:“姜兄也是要去红妆城?” 姜若虚点了点头,“确实。” 唐狸指了指自己身后,“就往这条大道一直走就是了呀。” 姜若虚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干嘛一直走我身后?” 被问得有些烦躁得姜若虚不耐烦道:“路就在这里,我走得快走得慢,你管我?” 唐狸双手向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好嘞,那你先走。” 姜若虚环剑冷冷笑了一下,“你说要我走我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要我先走,我偏不。 唐狸一拍脑门,无奈道:“你该不会不认识路吧?” 看着姜若虚惨白的脸上居然泛起阵阵青紫,唐狸心道,得嘞,别问了,就是。 于是便有了唐狸在前面走,姜若虚始终离他三步之遥的奇怪状态。 姜若虚泡了十年水牢,本来方向感就差得他之前才发现,他方向感更差了,平时外出他都是靠着问水剑,沿水而行,只是在河水之中晃荡许久,如今看到水胃都有些翻江倒海的冲动,迫不得已只能先走走陆路平复一下。 这才发觉,自己方向感几近于无,就只能暂时跟着唐狸行走了,反正看他的样子,就是个去红妆城观赏的读书人,至于为啥让唐狸先走,当然是跟在别人身后更有威慑力嘛。 在后面盯了唐狸许久,姜若虚还是忍不住问道:“哎,你是啥境界?” 唐狸头也不回应道:“三境离云境,怎么滴,想打架?” 开局自报境界低几境,当年云集镇江湖人手一口离云境,唐狸可是牢记在心。 姜若虚淡淡声音自唐狸身后响起,“那么弱?我可不敢出手。”。 怕一拳打死眼前那个年轻人。 “你身上有掩饰修为的宝物,所以我看不出你是什么境,但这样不好,至少真的像你所说一样透露出离云境修为,会更好一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姜若虚倒不是眼馋唐狸身上的重宝,但能够遮掩一二境界的宝物,无一不是重宝,总会有那别有用心之人盯上唐狸。 他倒不希望,主动给一个面色惨白像个邪魔歪道的人递酒的年轻人,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毕竟唐狸表现出来的就像第一次出门远游的读书人。 事实上唐狸真是第一次脚踏实地的远游,这些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这伪装境界的方法,唐狸他还真不会,洪老头没教;白梦梦境中,没有,那梦境收录的主人,一路平推一众天才,根本就不曾留意过哪些隐藏境界的普通功法。 于是唐狸猛地停了下来,而身后的姜若虚还是稳稳当当的于三步距离停了下来。 唐狸拿起酒壶,小酌一口丢给姜若虚,说道:“那你教我?” “凭啥?” “那你闲得蛋疼,跟我一路叽叽喳喳弄啥?” 姜若虚一脸坦然地伸出四个手指,“小火钱,有了就教你这门外门运息神通。” 之前自己走得太急,身上压根没带钱,跟了唐狸一段路程的他这才想起来,于是便有了想着卖弄一些自己学过的粗略控制境界的神通,来和唐狸换几枚小土钱用用,至于提出小火钱,那当然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了嘛。 所以在唐狸伸出三根手指且说道“小土钱”的时候,姜若虚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反正这门神通是在那被他砍了的赵家公子身上捡来的,不花钱,所以能得多少是多少。 早知道就再压压价了,看着姜若虚那么干净利落答应下来,这该不会诈自己吧?唐狸问道:“该不会是有啥缺陷吧?” 走上来的姜若虚点了点头,回答道:“有个美中不足的缺陷,只能够让你修为波动伪装为四境三秋境,而且情绪起伏也会失效。” 说罢姜若虚从腰间抽出一块绫罗,“学不学?先给两枚小土钱作为定金,剩下的在到红妆城之后给我。期间你有不懂之处可以向我请教,记住了以后绫罗记得还我。” 唐狸丢出两枚小土钱,接过这块白色绫罗,打开一看,《见花不见玉》这倒是个好名字。 看了几眼之后便丢给姜若虚。 姜若虚接过绫罗,一脸诧异,“怎么?不信我,这可是我花了大代价得来的好东西。” 唐狸摇了摇头,按照那绫罗之上记载的运转周天路数,不一会儿身上就散发出四境三秋境的灵力波动,随即把最后一枚小土钱丢给一脸惊讶的姜若虚。 “好东西,谢了。” 看着愣在一旁的姜若虚,唐狸一把夺过自己酒壶,瞟了一眼,“你还去红妆城不?” 只不过一起走了一段时间,唐狸就后悔了。 “李兄,你是来自哪个州,是不是那大宗弟子吧?不然天资怎么如此可怕,差点就比得上我了。” “李兄,可曾有那心上人,如若没有,要不要我介绍我们家族继承人给你认识,一枚小火钱,包见面。” “哎,李玄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假冒的吧,不过出门在外,用个化名也没啥大不了的。” …… 不愿和自己家族那群马屁精废话,是看不惯她们矫揉造作样子,而不断和唐狸说这说那,则没有这些烦恼,反正萍水相逢,大家到了红妆城以后就各奔东西,正好多说会话,弥补自己十年来只能发发牢骚的痛苦。 前几句话唐狸还有的无的回答,到了后面,就干脆不去应答了,这家伙是从哪个旮沓里刚被放出来吗? 唐狸只能没好气的道:“姜兄,你家长辈就没有要求你去山河州游历过一番吗?” “去哪佛州干嘛?你看我是需要修那闭口禅的人嘛。” 唐狸满脸黑线。 赶紧趁着姜若虚中途停止话痨的时候问道:“话说姜兄怎会从那水中跑出来?” 姜若虚叹了一口气,开始说起了昨夜遇到的那只大水妖的事,直言他打不过,没办法只能跑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解决掉那个隐患,只是多等一刻,就可能多一个弱小生灵遇害。 “那个妖怪是什么境界?”唐狸关心道。 姜若虚眼神瞟了瞟远方,说道:“好像,是那第九境远游境吧。” 看唐狸天资那么好,料想也是个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人,还有宝贝在手,怎么的也得把他拖上自己问剑高处的道路上,姜若虚暗暗想到。 ———— 而此时此刻,两人一蛟停靠在那流离岛岸边码头,男子英俊潇洒,女子虽说轻纱遮掩面容,但那曼妙身材就使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那男子抓起小蛟,使其缩小,最后蜷曲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张开双臂大吼,“流离,我又来了!” 称帝一事,李逍遥早就做过,轻车熟路,不过再度体验一把,那还是兴奋得很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一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随着离开混森越远,与李逍遥的因果羁绊越深,胡绮黎的实力恢复得也越快,如今跟在东闻闻、西嗅嗅的李逍遥身后,也能做到步步生莲,御空而行,离地面很近,远看之下就像一个正常行走的女子一样,实则玉足还是未沾一粒尘土。 不过看着李逍遥像狗一样行事,还是忍不住笑问道:“你这又是发现了什么?” “啊,有股香味,应该是姐姐身上的幽兰清香,让逍遥情不自禁着了迷。”说罢李逍遥还猛地吸了两口气,似乎沉醉在胡绮黎曼妙幽香一样。 胡绮黎莞尔,这个口头花花,有色心没色胆的流氓,“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李逍遥蹲下来捻了会泥土,默默推算了一番之后才回到胡绮黎问话,一本正经说道:“姐姐是我心头那抹白月光,只可远观对饮三百杯,不可亵玩一方寸,怎样,是不是很感动?” 胡绮黎径直朝前走去,对满口没个正经的李逍遥不想搭理,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就是懒得和自己说一说。 而看着胡绮黎走了的李逍遥,居然就真的蹲在原地,然后打滚,口中凄惨嚷着“娘子呀,不要抛下为夫呀!” 撒泼耍赖,李逍遥也不会掉块肉,就看胡绮黎是不是真的一脸无所谓了。 反正李逍遥决定了,胡绮黎要是不搭理自己,他就在她身后满地打滚,反正越靠近红妆城人越多,胡绮黎嘛,脸皮肯定要比自己薄一点。 看着四周有意无意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还有那窃窃私语之声,胡绮黎轻轻咬了咬嘴唇,这李逍遥居然上岛之后就给她来这一出。 没办法,只能这样做了。 胡绮黎解下轻纱,四周倒吸冷气之声顿起。 红唇轻勾,展颜欢笑,顾盼生姿。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一顾笑倾城。 李逍遥一拍脑门,嘀咕了一声红颜祸水,听着胡绮黎故意用那娇滴滴,仿佛能酥化人骨头的嗓音说道“让诸位见笑了,妾身相公精神状况有些差,还请莫要见怪”后,赶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泥沙,摇晃了一下,走到胡绮黎身旁替她系好轻纱,拉着她就要快步离去。 没办法,看着四周那些因为惊艳胡绮黎美貌而愣住的男子与女子,再不带走胡绮黎,麻烦事肯定会接踵而至的。 李逍遥咬牙切齿道:“胡姐姐,不是说好了人群中不随意脱掉面纱的嘛。” 被李逍遥拉着走的胡绮黎捂嘴轻笑,说道:“姐姐眼里只有你,哪来人群?” 李逍遥微微切了一声,不屑胡绮黎这种不痛不痒的调侃。 只是还不待李逍遥脱离人群,不长眼的麻烦就来了。 一位自觉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推开人群,折扇一甩,轻摇扇风,挡在了李逍遥二人前进得道路上。 章翩然看着胡绮黎愈发靠近,神色炽热,刚刚那惊鸿一睹,感觉自家娇妻皆都粉黛无颜了,还好及时让随行秀才即兴作诗一首,这才得以拦住那两个外来客,显露一手文采,随后再找几个家族供奉事后找那男子麻烦,自己再来个英雄救美,岂不美哉。 只要是在这流离岛上,被我看上的美女,还没有能逃得出我章翩然手心的,大不了给个一大笔钱财给那个男子,女子留下来跟自己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妙哉妙哉。 在李逍遥二人将要靠近之际,章翩然大声吟起自己养的穷酸秀才刚作的诗,“昨夜金风玉露去,旧梦但觉不愿醒。惊见妃子红尘笑,停杯踌躇不复行。” 刚想再摇扇,装几分潇洒,好引起胡绮黎瞩目,却只见李逍遥高举左手,轻声说了句“走你”。 啪,一声。 章翩然连声“啊”都来不及喊就被李逍遥一巴掌给拍到地上去了,昏倒之前只觉香风拂过,娇笑声声。 直至李逍遥与胡绮黎消失在这一闹剧现场,才有几位家丁模样的人匆忙赶来扶起章翩然,驱散围观的人群。 待到章翩然被下属救醒之后,勃然大怒,狠狠甩了一巴掌给身旁小厮,朝两个在一旁委屈望向他的供奉,厉声质问道:“为什么刚刚不出手?” 两个供奉互相看了看彼此,其中一个尖嘴狡诈模样的供奉率先发言道:“章公子呀,这可不能怪我们呀,我们看着那个男子举手之际,就想冲出去救你了。” 另一微胖供奉附和道:“就是就是,那巴掌打在公子脸上,可是痛在我们心上呀。只是……只是公子有所不知。” 接着这微胖供奉面露难色,说道:“那男子举手之际,我们二人居然都无法动弹了。” “哦,竟有此事。”章翩然揉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目光幽幽盯着红妆城方向,跟随自己使唤得最舒服的两个供奉,都是第六境灿日境巅峰的大修士,要让他们瞬间无法动弹,至少也得是第八境神涌境的修士。 章翩然舔了舔嘴唇,怪不得能得到那个尤物青睐,想着自己见到那一面的胡绮黎,章翩然小腹就一股火在灼烧。 不看看你惹的是谁,章翩然阴冷一笑,大手一挥,“无妨,先打道回府。有人敢在流离岛上扇了我一巴掌,这就是在打城主府的脸,我回去禀告我兄长,让他来收拾那人。” 一旁之人连忙附和称是,簇拥着章翩然登上一架奢华尊贵的马车,那微胖供奉轻喝,一甩鞭子白马便拉着马车御空而行,车头之处,悬挂着一个精致的令牌,一个镀金的“章”字跃入人眼中,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背着胡绮黎御剑前行,芳香沁鼻,李逍遥挠了挠脑袋,感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姐姐你又给我惹事咯。” 胡绮黎吐了吐舌头,说道:“怎么,想要姐姐给你爱的补偿?” 听了胡绮黎挑衅的话语后,李逍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道:“心又不在我这里,无趣无趣。” 胡绮黎伸出晶莹洁白的小指,在李逍遥耳边轻转,笑道:“要是早个两万多年遇到你,这也说不定的哦。” 李逍遥反手一弹胡绮黎手指,“姐姐你再这样,弟弟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说罢只是轻轻一动,胡绮黎便脸红得像个蜜桃,吹弹可破,引得李逍遥开怀大笑,加速带着胡绮黎朝红妆城而去。 ———— “姜若虚,我干你奶奶的。”唐狸朝着远处那个躲闪的人影大吼,尽力避开脚下这个小山大小的水妖攻伐。 “啊,赢了这场战斗我叫你爷爷都成!”一手采集水精,一手持问水剑的姜若虚边喊边攻击道。 聊了许久,终于让姜若虚拐带着唐狸来到了昨夜自己大战的地方,两个实力绝对在一宗前五的天才,他就不信砍不翻个畜生,敢让他吐了将近一坛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说的赢了认唐狸作爷爷,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没有爷爷,老爷子早就归西了,真喊他两句也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手持错刀重重劈向袭来的水剑,再一个侧身滑向水妖旁,唐狸吼道:“算了,我不屑于多个不肖子孙。” “那也等你活下来再说吧,小心那妖怪喷出的那口毒液。”姜若虚提醒道。 昨夜让姜若虚跑掉本就恼怒不已,今天又见到这个杀了它孩儿的修道者,还带上了帮手,水妖透匀怨恨不已,靠着皮糙肉厚抗打,布下阵法,今晚势要杀了这二人。 唐狸左手持刀划过水妖透匀身躯,那股粘稠泥潭之感出现,使得唐狸喊叫道:“再不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你真想害死我呀?” 立于空中的姜若虚默念法诀,问水剑向前一抛,一化为三,三化于九,向水妖透匀下一指,一剑接一剑接踵而至,越往后一剑剑气越重,杀气越浓。 水妖透匀嘶吼一声,喷出一口浓黑液体,挡掉姜若虚剑术,凶狠眼神盯住离它更近的唐狸,攻伐凌厉,它从刚才那一剑中,感受到了威胁,便要先专注解决掉唐狸,再伺机杀掉姜若虚,只要杀掉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大不了躲藏个数十年,消化完他们的道行,透匀有把握能到得了不归境中期。 唐狸的压力骤然加深,一时躲闪不备,被狠狠甩了一鞭,飞速掉落山涧之中,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妥当,又操控水剑激射唐狸倒向的地方,嘭、嘭、嘭,灰尘升腾。 而此时姜若虚没有闲着看唐狸遭受攻击,以杀代救,从那毒雾之中抽出问水剑,心道“见龙在水”,整个人与剑合一,直直坠入水中,打破水妖透匀的河水掌控,一条水龙自大河之中撞上来,径直撞断透匀的两条护在身前的巨大触手,被透匀护体透明皮肤与灵力所阻,难以再寸进分毫。 透匀凶性大发,吼声如雷,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着姜若虚咬过去,姜若虚冷哼一声,“化水。” 透匀凶狠一咬,只咬到一口清水,而姜若虚在刚才所在之处几丈远的距离外,脸色惨白无比。李玄那个不靠谱的,看来这次自己只能拼命了,姜若虚伸手朝空一举,朗声道“一剑之水天上……” “啊……啊,我去你……大爷的……” 唐狸突兀声音从坠落之处传来,姜若虚愣愣看着唐狸拿着一把摄人心魄漆黑色的小锤子,梆的砸在水妖脑门之上。 “还愣着干什么?出剑啊!” “哈,嗷!” 一剑之水天上来,敌不毙命吾不回! 用力过度的唐狸靠在树旁,大口喘气,那头水妖居然强行打断姜若虚换命剑法,重伤沿江逃遁去了,不过看其伤势应该数十年之内无法再为祸一方了。 而姜若虚从问水剑脱离出来之后,说了个“你”字之后就直愣愣倒在一旁。 唐狸以为姜若虚要说的是,你记得照应我一下。 实际上姜若虚昏迷之前想说的是,你是我们姜家继承人?你是女的?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二章 计划有变 一个背负家族继承的嫡系长女,为了夺回父辈打下的基业,远渡山河,只为了回到父辈奋斗的地方,为了不被他人否定,强行服用药物或者利用功法,女扮男装,其中该有多么艰辛,又尝尽了多少人间苦楚,而为了救一个不相识的少年,用出那家族的至宝,这又该是多大的毅力。 一切的一切,都在姜若虚昏迷的那些时间段里,被姜若虚诡异于常人的思维给完善了那些剧情,有血有肉。 而之前唐狸祭出墨锤,一是觉得那个水妖用锤子可能比较顺手,二是他真不知道这个洪老头简单就丢给他的锤子,除了杀力强大之外,还是姜家至宝。 带着姜若虚远遁,避免有新的妖怪沿着斗争痕迹杀来,毕竟再来一次这种级别的妖怪,唐狸可吃不消。 看着躺在地上的姜若虚,唐狸解下酒壶,心中默背自己习过诗词,一句美言送一小口酒,等着姜若虚醒来,反正他也不急于这一时,醒来向他索回自己那几枚小土钱呗,自己总不可能被人坑了一把还笑着帮他数钱嘛。 “唔。” 姜若虚摸着有些疼痛的脑壳,挣扎着坐了起来,神色怪异养着唐狸。 看着姜若虚那吃人眼神,唐狸后背一凉,赶忙解释道:“你都昏过去了,拖着你走,磕磕绊绊点石头,那些不是很正常的嘛。” 没错,前面他带着昏迷的姜若虚逃跑之时,“一不小心”让他脑门着地了几下,谁让他骗自己去锤一个差点把二人团灭了的存在,要不是姜若虚那一招以命换命的剑法,再打下去让那个水妖透匀熟悉了二人进攻的节奏,死的可就是他们这两个了。 所以必须要“教训教训”姜若虚。 姜若虚脸色苍白,看着唐狸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低声道:“我求求你,做个人。” 唐狸呵了一声,反驳道:“我也求求你,别太像个鬼。” “李玄,等我伤好我们单挑一把你敢不敢?”姜若虚质问道。 姜若虚默默想到,你输了,我履行诺言杀掉你;倘若你赢了,我辅佐你,助你重掌姜家又何妨。 这样自己既能够报答那位放自己出来的存在,也能弥补唐狸所救助自己一事,两全其美,自己何乐而不为。 姜家所有人都知晓继承家主之位是个女子,至于更多的,家主姜子祁发布的消息中却并未透露,不过拿着姜家墨锤,还能运转姜家独特炼器法诀的,不是那位女子还有是谁!这李玄,必然是姜家众人所寻找的那一位。 仔细一瞧,姜若虚隐隐约约感觉,这眼前唐狸也有几分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俊俏模样。 姜若虚不禁感慨山重水复疑无路,转眼便见车马行,自己这倒霉劲居然开始转变了。 只是想得美,唐狸却懒得搭理姜若虚,看着他醒了过来,向姜若虚伸出一个手掌,“给钱!” 看着姜若虚愣了愣,唐狸没好气的说道:“被你骗去与不归境妖物大战一番,少说也得两枚小土钱,你昏迷之后,是我不辞辛劳,拖着你回来的,怎么也得补偿补偿吧?” 至于给多少补偿,就是看姜若虚是觉得他命重不重要了。 姜若虚一拍唐狸伸过来的手,气极反笑道:“要钱没有,要命烂命一条。” 唐狸转身收回手,摆了摆,冲着姜若虚道:“虽然目前对你还没有什么想法,但能把我准确引到这妖怪旁边,看来你并不是所谓的路痴,我们就此别过吧。” 毕竟待人不诚,唐狸肯定不敢,再次一同去往那红妆城了的,万一真是盯上自己的重牙宗来人,那他又得再逃了。 最烦的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了。 看着唐狸身影,姜若虚缓缓站了起来,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师傅说过,女人越是因为某些与是非无关的事情,而疏远你的时候,就越应该靠过去。 于是便抛了两枚小土钱给唐狸,没有去跟唐狸解释些什么,反而是说道:“两枚小土钱,带我去红妆城,事成之后再给你剩下一枚。” “我是缺你那两枚小土钱的样子吗?” “方才诛妖,我见你背剑而未拔剑,想必是你剑的品行不行,我外加一钱冶金母石,不去拉到。” 冶金母石,铸剑师喜爱的可以极大提升飞剑品质的矿石之首,甚至在大点的铸剑师圈子里,冶金母石更是那交易硬通货,由此可以看出姜若虚出手之阔绰。 唐狸听了姜若虚所说之后,转身接过那两枚小土钱,试探商量道:“能不能先把冶金母石给我。” 待从姜若虚手中得到个小布包,唐狸解开一看,这才心满意足,笑道:“姜兄这就见外了啦,说吧,你还有哪里想去,下次道友价,绝不含糊。” “呵呵。”姜若虚干笑几声,这李玄倒是掉钱眼里了,脸皮堪比他中狂州的那位师傅了。 于是又变成了唐狸在前方行方赶路,姜若虚保持三步之遥紧紧跟随其后。 看着好像什么都未曾变化,只是姜若虚看着前方的唐狸,神色复杂。 连冶金母石都懂,看来是我们姜家继承人不错了。 破天荒的,姜若虚感觉,眼前那个有些贪财的唐狸,有些小可爱。 自己到底该杀掉他,还是? 毕竟出远门之前,师傅就私下跟自己说过,要是杀不掉继承人,就攻陷她! 姜若虚莫名的觉得老脸一红。 ———— 红妆城城主府中,一位长着鹰眼、高鼻,面容阴霾的男子正在津津有味听着自家弟弟哭述,听说他被打得多么惨,自己只是抱着好客之心,代表流离岛欢迎远道而来的宾客,只是不曾想自己一说出城主府名头,那个男子就不由分说暴揍自己,自家下属拦都拦不住。 听着章翩然的哭述,章英然心中大致明了,自家弟弟的话,信三分就可以了的,估计是想用些什么手段,再多纳个妾,结果被暴打一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章英然淡定喝了一口茶。 章翩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哥,哪怕不为我做主,可对方居然看不起我们城主府,这样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踩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今后流离岛城主府不就成了一个笑谈了嘛,那小弟我那可就是万死难究了呀。” 章英然瞪了一眼自家弟弟,呵斥道:“谁让你整天不好好修行,就是想着你那裤裆里的下流事。” 章翩然满脸委屈,唯唯诺诺回答道:“再怎么修行,也追不上哥你的天资,反正天塌下来有你顶着,我就多帮我们章家开枝散叶也没什么不对的嘛。” 章英然不理会章翩然的强词夺理,说道:“虽然你有错在先,可这里是城主府,仙尊来了都得给我们礼让一分,那个人居然敢如此嚣张跋扈,必然少不了我的惩戒。” “那……哥,那个女子,你能不能轻点,别打坏。”章翩然神情猥琐的搓了搓手。 章英然嫌弃的放下茶杯,回应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会给你留着的。” 看着立马嘿嘿一笑的弟弟,章英然叹了口气,从自己展露修行天赋一来,章翩然就没有过一天努力修行的了,为了避免城主府分裂,就天天只去女人身上花费功夫,成为一位不折不扣的纨绔。 可其实外人不知,自家弟弟的修行天赋,比起自己,只强不弱。 这是他章翩然自己的选择,章英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终究他章英然是欠了他章翩然的,所以弄几个女人给他又有何妨。 反正那些,在章英然看来,不过就是强者的附庸罢了。 转而提醒道章翩然,“别光顾着玩,今晚我宴请了红荔仙子到府上小叙,记得出席。” 一听红荔仙子,章翩然眼睛又直了起来,刚想试探性问一下章英然,能否用些“手段”,靠近那位仙子,立马就被章英然泼冷水。 “别想多了,那位红荔仙子背后的势力,连我都要退避三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出席这一次晚宴吧,刚好听一听那曼妙琴声洗涤下你脑海下流东西。” 章翩然反驳道:“哥,这你就说得不对了,我脑海里那些声音,我每每想起就欲罢不能,流连忘返,怎个在你这就成了下流玩意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继续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没体验过那种感觉,你都纳了三房了。” 只是还不待章翩然跟自家兄长议论完这些事,章英然冷冷声音就响了起来。 “滚。” “好嘞!” 看着自家弟弟连滚带爬跑出城主府书房,章英然捏了捏手,敲了敲三下桌子。 一位全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修士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说。” “一巴掌拍晕二少爷的修士已经找到,初步探测二人实力都接近远游境巅峰。” “派些虫子去试试水,若只是这个水平就都杀掉。” “是。” 看着跪倒在地的黑衣人还未离开,章英然阴冷眼神横扫,“怎么,还有事?” “主子,秘密培育的水妖透匀,重伤,剑气太重,一时间难以治疗好,预估在计划期间无法使用。” 嘭。 章英然愤怒地站了起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三章 酒话红妆 一曲升仙红妆送,磅礴金水赠鸿蒙。 国士无双纷乱止,一帝俯见八荒梦。 回首侧看枯白骨,长见将颜四兮猛。 问君哪得情如许?浩山临绝剑气嗡。 唐狸仰头看向红妆城城墙之上提诗,古朴沧桑、豪迈睥睨。 看着唐狸仰头看向这首提诗,姜若虚解释道:“据说这是红妆城创始那位所写诗词,确实值得称道一番。” 唐狸请教道:“不知那位前辈是男是女,能否告知一二?” 姜若虚摇了摇头,“这一直是一个谜,据说这些都在那个秘境之中有答案。” 听到姜若虚也提起这个话题,倒是激起了唐狸的好奇心,转而接着问道:“登岛之际就听闻这个秘境了,不知道是什么秘境,是什么宝藏让人络绎不绝?” 姜若虚感觉身体不适,闷哼了一声,看来是自己那换命剑法后遗症来了,看来这次秘境自己是没办法进去玩会了的。 听了唐狸问题,姜若虚微微诧异了一下。 “你居然不知道这个事情?” “我一定需要知道吗?”递交了入城费用,唐狸回头望了望姜若虚,难道这真有什么令人心动的宝贝? 姜若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是问起了唐狸,“那你来干点什么?” 不知道红妆城的秘境,肯定不是来等待秘境开放的,那连这都不知,观赏什么的更不可能了。 唐狸随口回答道:“游学,只是路过此处罢了。” “那我还需要告诉你干什么?”姜若虚瞪了一眼唐狸,反正他不需要进入,又不打算观赏,说不说这叫事,仿佛都没关系的,那还不如不说。 身为一个继承人,要控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要随意触碰未知的,不然一个简单的命令,很有可能就会给整个家族带来覆灭的灾祸的,姜若虚心中不自觉地就把唐狸往那继承人位置上摆放,因此才会想要教导一下“她”。 唐狸尴尬一笑,不冷不热回应道:“姜兄说得在理,就此别过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而姜若虚此时却在为难,跟上去?拿什么理由,毕竟自己伤好还得和“她”有一场公平之战,好不容易找到手持姜家墨锤的继承人,可不能就这样让这李玄走掉。 只是姜若虚都还没想出啥理由,走了几步的唐狸就转过身来,轻轻咳嗽几声,“那个,姜兄。” “你欠我的一枚小土钱,还没给我。” 还好小啾偷偷传递了个心念给唐狸,不然他都要忘了这一茬了。 两个穷光蛋,当然能赚一分,就要赚一分,唐狸不想去秘境,只是觉得弊大于利,有些担心赚不回本,或者有命拿、没命花。 姜若虚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摸了摸袖子,然后说道:“最后一枚小土钱刚刚给入门费时候花了,我告诉你关于这秘境的事抵押行不?” “呵呵呵。”唐狸干笑几声。 姜若虚摸索许久,摸出几粒碎银,说道:“外加请你喝顿酒,不要拉倒。” 于是便有了唐狸一人在此饮酒,姜若虚在一旁看的场景。 唐狸之前问姜若虚为啥不喝酒,姜若虚解释道他一直不喜欢喝酒,唐狸也就懒得过问他是不是没钱多买一壶酒了。 其实这倒是唐狸错怪姜若虚了,因为十年来一直泡在那个水牢里,姜若虚出来之后确实不喜欢饮酒。 “行了吧,这回可以说了吧?” 姜若虚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在姜家渡船上看到的关于流离红妆秘境的信息,娓娓道来。 “秘境就叫流离红妆,也是那个创始的前辈所开辟的,是一个难得的上等秘境,里面最让人所渴求的宝藏,不是什么仙剑,也不是什么重宝。” “而是一份馈赠,有人说,是千古帝境修为的馈赠,也有人说,是一份关于晋升到千古帝契机的大道感悟,还有人说,是可以以毁灭整片秘境为代价的一门上至千古帝修士的替死之法。反正都是与千古帝有关的就是了。” “进入到秘境之中,随机成为秘境当中的一个纸面人,王侯将相、杂役樵夫都有可能,纸面人的意思,你懂吧?” 空白画卷,附身之上,便是为那画卷着色,纸面之人,原本有着自己的轨迹,着色以后,那个执笔润色之人就是那个纸面人。 姜若虚看着边听他说边饮酒的唐狸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然后便是这最重要的一点了,万国之战。” “万国并不是真正的万个国家,但听名字就知晓疆域广大了,一切进入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统一秘境,封禅浩山,得整座秘境反哺,就能够得到那个传闻中的宝物了。” 听到此处,唐狸问道:“修士进入到那秘境里,想要统一天下,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况且只要一个宗门的人一起进入,统一阵营,慢慢蚕食,那总会有成功的那一个吧,我不相信如果那么简单,这个秘境的宝藏,还没有人得到。” 因为要是有人得到了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多的人前来这个地方。 听了唐狸的分析,姜若虚点了点头,“确实,那么久了,无一人统一过那片疆域,既是因为幅员辽阔,也是因为,进入到那片秘境里,便不存在修行者一说。” “哦!”唐狸放下酒杯,认真倾听。 “随身携带的一切法宝,仙剑,都只会成为降生的纸片人身上的一抹胎记,尊者之下的人可以进入,但是灵力都无法运转,也就是说,进入到里面,就真的只是一个凡人。” “你前面说的联盟,并不是没有人有过如此想法,但是降生之人,无法掌握自己去往何处,茫茫人海,连面容那些都改变了的,你真的坚信你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同门师兄弟,无条件相信他?” 姜若虚摇了摇头,“据说,还真有人在二十年之内,差点,差点就统一了,可惜……” 唐狸笑着补上后面的话,“可惜封禅之人唯一,毕竟帝者唯一。” 秘境之中,人人皆是面具,面具之上,是那生命血肉的平等,面具之下,是那人心魑魅魍魉的诡异,那为何就要去做他人嫁衣,明明都是一起打下的江山,凭什么你是帝,我是将? 只要有那一丝的这种想法,那最后统一,一定会分崩离析。 不是因为猜忌,把手下能臣名将斩杀得七七八八,就是因为放权,被底下之上砍了脑袋。 贪婪,终究会融化一切。 信任,只是猜忌得少一些而已,在那种情况下,有时候真会是举步维艰,人心一说,难以揣测。 姜若虚又点了点头,“你倒是猜得不错,事实大概就是你所猜想的样子。辽阔的疆域,在里面只有二十年,要想统一,真的太难太难了。” “外界一天,里面一年。从新春伊始开始,五天之内秘境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然后十五日后,剩下还在里面的人都会被秘境丢出来,随机丢到流离岛海域周围。也就是说,一共只有二十年,如何一统天下,就是个很致命的问题了。” 唐狸笑道,“那要是有人命好,直接成了一个帝王,那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是这样说没错,但据说越是大国的帝王,运数越重,越难以降生于他们身上。” 姜若虚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咀嚼了会茶叶后道:“行了,大致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心动了?我劝你还是少异想天开了,如果再里面被杀了,出来以后魂魄也会受不轻的伤,你只身一人,还是少掺和的好。” 听着姜若虚若有若无的关怀,唐狸总感觉后背发凉,呛了几口酒之后,连忙说道:“小爷我去不去就不劳姜兄费心了。” 说罢就要喝完杯中酒,与姜若虚分别,找个落脚地方,好好等些时间,有中狂州渡船自己就狠下心坐一趟船,早点把洪老头拜托的事情给弄好,然后无债一身轻,想办法混回留州就好。 不过一直没怎么听说留州那边的消息,估计是这里离得比较远吧,唐狸此时也未曾多想。 只是唐狸还未道别之际,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在一旁响起,“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唐狸放下酒杯,扭头一看,倒是很赏心悦目,轻轻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有些熟悉的香味,又笑着望向那个惊呼了一声的夏枝,倒是知晓眼前这位眼底有一粒美人痣,清雅苑丽、肤如凝脂的红衣女子是谁了。 所以在姜若虚出言拒绝之前,唐狸就应了下来,“仙子请便。” 红荔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着一壶酒,朝唐狸微微一笑就坐了下来,实则内心五味杂陈。 红荔昨夜前去城主府拜见,客套寒暄几句,看着那个章翩然矫揉造作的模样,就感觉如鲠在喉,又不好发作,今日就想着出来逛街散散心,想不到就看到了那日自己觉得熟悉的年轻人。 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就靠了过来。 唐狸举杯致谢道:“李玄感谢仙子那日仗义出手,今日以酒为敬,聊表谢意。” 红荔接过夏枝递过来的白玉杯,倒了一杯酒,笑言:“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接着红荔又问道:“倒是公子,我们是不是在更早之前,于何处相见过?” 姜若虚噗嗤笑了一声,说了句让场面冷下来的话。 “如此搭讪,倒是够老套的,更主要是,还搭讪个没钱没貌的人,眼倒是也够瞎的。”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四章 免费酒菜,好戏上映 李逍遥大口喝着风来客栈送来的美酒,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虽这酒也就一般般,免费送的东西,喝起来感觉就是爽呀。 坐在李逍遥对面的抱朴小心翼翼的咀嚼着肉干,生怕一个不小心吃肉急了发出嘈杂声,打扰到李逍遥饮酒雅兴,又把自己化成个手环。 自从上一次听李逍遥的话化成一个挂坠,六识封闭之后,如今似乎不需要自己主动化形,李逍遥心念一起,抱朴就自主化形,接着便是六识封闭,啥都不知道。 用李逍遥的话来说,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是抱朴一头小蛟能掺和的,这叫庇护它,然后李逍遥又东扯西扯跟抱朴讲了一大堆道理,把抱朴说得点头不已,最后李逍遥皮笑肉不笑的把拳头轻轻放在抱朴头上,终止了抱朴的牢骚。 眼下好不容易能够被放出来,还有吃的,抱朴心想,必须得好好把握机会,得告诉大仙,自己绝对是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所以看着垂涎三尺的兽肉,抱朴也按捺住内心急躁,缓缓吃着,不发出一些些声响。 而胡绮黎一个人霸占了房间的大床,依靠在一角凝视着窗沿,眉眼清秀,嘴角微弧,若有所思。 李逍遥费劲咽下一大口美味,一筷子打向想趁他不注意偷偷吃两口李逍遥下酒菜的抱朴,待到抱朴唯唯诺诺的缩回手,老老实实的吃着李逍遥特地给它准备的肉干后,李逍遥才感慨的跟胡绮黎说道:“姐姐你说是不是你带来的好运气呢?想不到我们居然是这家客栈招待的第四十万位顾客,这顿酒菜居然都由客栈出钱,你真的不再尝一尝吗?” 说着李逍遥举了举手中鸡翅,看着抱朴大口大口吞咽口水,想吃又不敢的滑稽模样,大笑不已,手指轻点手中鸡翅,抛给一脸不可置信的抱朴。 就抱朴那神情来说,就大致能够猜得出它究竟在想点什么了,李逍遥那么抠门的,自己碗里居然还能有份鸡翅! 抱朴一时间居然有些感动。 胡绮黎莞尔,说道:“唉,这头小妖遇见你,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 抱朴把一整份鸡翅丢进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咔嚓咔嚓的伸长脖子咽了下去,然后讨好李逍遥与胡绮黎说道:“幸运!幸运!遇见两位大仙,小的怎么可能还会抱怨一二呢?” 听着抱朴三脚猫的拍马屁话语,李逍遥呵呵一笑,等会希望抱朴也这样想就好了。 瞧着这一大桌子酒菜,李逍遥贼心不死的又问道胡绮黎,“姐姐,你真的不再吃点嘛?” 胡绮黎瞟了一眼李逍遥,媚态万千,“我刚才不是吃过了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弟弟你难道想把姐姐灌醉?” 胡绮黎慵懒靠在床边,捂着嘴娇笑,豪迈说道:“我就在这里,弟弟真要有那个胆子,何须饮酒?” 李逍遥汗颜,避开胡绮黎的调侃,看向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抱朴,心中开始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咚。 抱朴应声倒在桌子上。 李逍遥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的瘫坐回椅子上,不一会儿便发出轻轻鼾声。 而在床边的胡绮黎,也毫无动静,似乎也熟睡了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嘎吱一声,房门终于是被打开。 风来客栈老板冷汗直流,盯着跟随他一同进来的黑衣健硕男子,颤抖的说道:“卞仙师,快快带走这些人吧,从后门走,还是一样,切记不要被发现了,不然我这老骨头的一把心血就都毁了。” 找了个名头,送了一顿酒菜,加入了能直接晕死一头小山般大小妖兽的量在这酒菜中,稳妥的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确保这二人一蛟是真的都晕过去,这才敢放心的进入。 卞珂居点了点头,“放心,掌柜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轻轻拍了拍掌柜肩膀,和善笑道:“我们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毕竟那么听话,下次也会找你的。” 凤来客栈老板做了个笑比哭着还要难看的表情应了下来,万般无奈,却也拧不过大腿,因此掌柜的心里虽说对于李逍遥二人今后要受到的遭遇,是会愧疚,不过也只是愧疚罢了。 卞珂居越过李逍遥,拎起嘴角还咬着半块鸡翅的抱朴,笑了笑,这三个人,也值得自己那么小心翼翼? 把抱朴随手丢弃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卞珂居心想二公子在自己出门前一直念叨的女子,到底长啥样,居然让章翩然魂牵梦绕。 只是还未走到胡绮黎身旁,瞧见了她模样的卞珂居就猛地停住了脚步,颤抖的说了一句“妖怪”! 美艳不可方物而近妖,在如今的卞珂居心里,此刻半寐的胡绮黎,就是这样绝美到妖孽的存在,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眼神离不开那个半躺在床上的娇柔模样的女子,呼吸不断加重。 而循声前来的凤来客栈掌柜与卞珂居下属都像卞珂居一样,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女子。 卞珂居摇了摇头,驱散心中那股要把这个女子占为己有的冲动,呵斥一番身后之人,“这般失魂落魄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浑身一震,惊恐的醒了过来。 卞珂居神色愤懑,用不舍得语气说道:“你们要知道,她可是二公子看上的女人!” 眼见众人都自卑的底下了头,卞珂居这才冷哼一声,轻轻走向胡绮黎,越是靠近越是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惊扰了这份绝美画卷。 终于是走到了胡绮黎身边,卞珂居缓缓松了一口气,就那四五步的距离,走过来却仿佛用尽了他的毕生力气,这时候多想时间长河,就这样停滞。 他卞珂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岁月安好。 不,他还想要更多! 看着她,他忽然想要去触碰一下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像是着了魔一样,卞珂居喃喃自语道:“就一下,我就碰一下她的脸颊。” 有些颤抖,又有些激动,缓缓抬起手,一点一点靠近胡绮黎的脸,似乎整个手抚摸上去有些亵渎这个场景一般,中途又改为伸出食指,就想轻轻触一下这个熟睡的人儿。 一声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所有人背后响起。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会停下手。” 嘭,房门猛地关上。 卞珂居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就要转身进攻说话的李逍遥,自己用了那么多次的局,这次他才是入瓮的那个。 只是头还没扭过去,就发现,胡绮黎早就睁开眼睛,如今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胡绮黎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姿势,卞珂居心中惶恐不已,但更惊恐的是如今他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听话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自己一个半只脚踏入远游境的修士,居然都束手无策,卞珂居心中暗暗叫苦。 那自己那些下属呢?连头也回不了的卞珂居,透过铜镜看到了让他目瞪欲裂的一幕,只见李逍遥问了一个人一个问题,摇了摇头,似乎对那回答不是很满意,随手一撕,就把那被问之人的整块面皮撕了下来,只能看得见那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身躯,却一丝一毫声音都听不见。 知道这个时候绝对是凄厉叫喊的,越是听不见,越是感觉,那份恐惧离自己越来越近。 感觉到身后脚哪里有人拍向自己,是在向自己求救吗?那溅到自己腿上的温热是怎么回事?居然在自己身边那么近的地方被杀死了!下一个,就要是自己了吧? 虽然知晓帮助章家作这些容易沾染业火之事,想过会有报应,可是真的遭到了报应,纵使是修炼到了半步远游境的卞珂居,也不愿意被人剥皮、拆骨。 那就一起死吧,卞珂居狠下心,就要自爆解体,一只冰凉好像厉鬼索命之手从背后插入他的身体,一把捏烂他的灵湖。 痛……痛……痛…… 李逍遥抽出手,在卞珂居衣物上擦了擦手,将他转了过来,从他微微一笑。 卞珂居终于能看得真切后面发生的事了,乱肢残骸、血液喷洒一地,此刻看着李逍遥和蔼一笑,卞珂居只觉得自己这是见鬼了! 还是恶鬼! 李逍遥的声音响起。 “好了,接下来,换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答错了,就不用回答了哦……” 李逍遥坐回桌旁,歪着头看了一眼胡绮黎,丢了一壶酒过去,叹了一口气,抱怨道:“这可不怪我了哈,吓死的,那就死了呗。” 胡绮黎接过李逍遥丢过来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口酒,起身走向桌旁,冷漠道:“道心如此脆弱,终其一生也是废物,还要助纣为虐、与虎谋皮,死不足惜。” “剩下的人还有些用,这些小喽啰就算了。”李逍遥伸了个懒腰,双指交叉,打了个响指,一声剑鸣铿锵炸响。 卞珂居惊恐回过神,什么乱肢残骸、四溅血液皆无,只有李逍遥笑笑看着他,胡绮黎坐在桌旁,津津有味拿起筷子夹起他们下了巨量迷药的饭菜。 李逍遥讨好笑道:“姐姐你看我多好,为了不影响口感,先前我还一直用着修为帮你热着酒菜,这个可得夸奖下我。” “要不要给你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哈哈哈,我们先谈正事,正事。” 胡绮黎本就是妖身,这些药对她影响几近全无,而李逍遥本就是灵与身不是那个一,况且以如今二人的修为,这个别有用心的酒菜,对他俩而言,就只是酒菜而已。 胡绮黎先前只是觉得陪李逍遥玩这种小把戏,靠在桌子旁不雅,收拾了这群人之后,还是不可辜负美食的,毕竟这种连修士也能毒翻的迷药无色无味,确实不影响进食,倒是有心了。 抱朴瘫软的趴在桌旁,委屈死了。 敢情大仙是觉得被迷药晕住,头敲在那桌上发出那声“砰”的声音太傻,这才让自己吃的鸡翅,这都算了,晕倒的自己居然还被外人丢在地上! 是可忍蛟不可忍,被李逍遥救醒之后,朝着卞珂居吐了几口唾沫又觉得昏昏沉沉,如今只能趴在桌上看大仙们吃东西了,唉,肉干就不好吃吗?干嘛总是吃着碗里望着旁边的。 卞珂居看着早已整个人趴在地上颤抖不已的下属们,以及如今还未苏醒过来的凤来掌柜,怎会不知道,那凤来掌柜再也醒不过来了。 咚的一声,卞珂居就跪了下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五章 思虑 唐狸呵呵一笑,也不恼怒,反正喝过了这场酒,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 红荔捻起酒杯,小酌一口,不去理会姜若虚的阴阳怪气,越看唐狸越像那副画中的那个男子,便开口询问道:“敢问李公子家乡何在?红荔真觉得李公子很像家中一位长辈之后,才心生亲切,想要过来打个招呼。” 这样说也是没错,反正红荔就把那个师傅视若珍宝的画卷中的男子,当成一个老前辈好了,自己每次朝她撒娇,想询问师傅画卷中那个男子相关的事情,师傅总会笑着摸了摸自己脑袋,抬起头来看向那副画卷,满眼尽是仰慕神色,一言不发。 这才激起了红荔的好奇心,出来这一趟,遇见个背影如此相似的男人,所以肯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至于姜若虚什么的,想以对自己不假颜色来吸引红荔注意的,红荔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不与其说一句废话就好,真要恼羞成怒,敢对红荔出手的话,她只怕那些人死太快。 反正师傅说过,这天下,纵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有可能会有人不喜爱,那当然不要委屈自己,然后师傅就又揉了揉红荔,宠溺道“我家红荔那么可爱,一定不会向师傅这样的。” 唐狸摇了摇头,回应道:“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至于家父。” 自嘲一声,“从小未见过,因此倒是没办法告知红荔姑娘一二了。” 红荔心生歉意,赶忙给唐狸倒了一杯酒,“是红荔唐突了。” 唐狸示意无妨,看了一眼默默嚼着茶叶一言不发的姜若虚,心中一乐,尴尬了吧,人家理都不理会你个面瘫脸。 看着幸灾乐祸的唐狸以及完全忽略自己的红荔,姜若虚慢慢咀嚼茶叶,思考着自己伤好以后到底是该先问剑李玄这个姜家继承人,还是问剑这个尊者座下弟子红荔,他倒是听过红荔的名头,只不过自己被关水牢太久,没混出什么名头,况且姜家也没落许久了,红荔不认识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唐狸询问道:“红荔姑娘也是来参加万国之战的?” 红荔点了点头,解释道:“能够砥砺心志,哪怕无法成功,也是一场不小的收获,当然要来一趟啦。” “而且,刚好出来逛逛散散心,待在宫里可是闷死了。”红荔俏皮的朝着唐狸吐了吐舌头。 姜若虚咳嗽了两下,等到二人停下闲聊,这才起身说道:“走了。” 当然,不是叫唐狸一起走,而是之前姜若虚见到了与自己一同而来的姜家那群人,也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为了维护流离岛秘境开启之前的治安,岛上渡船都被禁止外出了,一切都得等到“万国之战”结束以后才被允许离开岛屿,所以姜若虚也不怕跟丢唐狸,他要回姜家询问一些情况,再去跟二叔公拿些疗伤的灵药。 之前跟那个水妖大战,以伤换伤,受的伤远要比他想象中要更重一些。 唐狸点了点头,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就不送姜兄了。” 姜若虚转身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乎那些礼节,“李玄,等我伤好,希望与你同境问剑一场。” 唐狸抱拳笑了笑,“静候姜兄光临了。” 唐狸心中却在嘀咕,等你走了再找到我再说吧。 反正唐狸是打定主意,一旦能够乘坐前往中狂州的渡船,就赶紧跑路,他又不是真傻,还等着姜若虚问剑。 跟随梦境学了那么久,唐狸学会的剑术,都不分输赢,只论生死。 目送姜若虚离去,红荔笑问道:“公子可有居住地方,要不要来我们会馆?” 唐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再次婉拒,说道:“不用劳烦红荔姑娘了,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办一下。” 主要是唐狸总觉得这红荔对他抱有莫名的亲切之意,总觉得怪怪的,还是找个借口离开好了的。 听了唐狸的话,红荔也不强人所难,笑道:“琴雅斋,红荔就住在这里,李公子要是有空,可以来一趟,听听红荔稍微卖弄的琴艺好了。” 唐狸笑着应了下来,接着坐下来与红荔闲谈了会,了解到了红荔来自煌烨州,居然还是煌烨州一个国家的长公主,这倒是让唐狸惊讶不已。 怪不得连红荔都赶来参加“万国之战”,估计是想去学那帝王纵横的养龙术或者是那扶龙术吧,唐狸试着问道:“红荔姑娘,那个秘境真的就有那么值得一去吗?” “这我还真没怎么考虑咧,主要啊,还是比在家好玩。” 毕竟在家总有那提亲之人,都快要踩破皇城的门槛了,红荔歪着脑袋,思索了一番。如实答道。 ———— 意念和问水剑不断交流,听着问水剑的指挥,姜若虚连续拐了好几个街道,终于是在一座不起眼的客栈看到了姜家众人。 姜若环第一时间发现了姜若虚的到来,尖细叫道:“哟,看看,来的这是谁呀?几日不见,若虚皮肤又更白皙了一些呀。” 姜若虚冲着二叔公行了一礼,以谢二叔公不阻拦自己离去一事,用鼻子看向姜若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姜若环握紧拳头,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理会姜若虚,心想等自己在万国之战中破开瓶颈,再来教育教育他。 倒是二叔公看出了姜若虚的不妥之处,眼神制止了喧闹的众人,站了起来,朝着姜若虚道:“若虚跟我上来一趟,我有些事要问你。” 到了房内,二叔公背对着姜若虚,丢出一瓶丹药,“说吧,怎么回事?按照你现在的伤势,万国之战,你估计是无法进得去了。” 暗中早就提醒过姜若虚不要招惹事端,争取把这一批姜家较为优秀的血液带来流离岛,而不是去往其他地方“接”那位继承人,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争取得到秘境之中的一些机缘顿悟,从而修行道路更为宽敞。 二叔公姜子意早就厌倦了如今姜家的勾心斗角,想要培育一批自己看重的年轻人们,不让姜家彻底衰败下去,也就对得起姜家列祖列宗了,因此,这一代里剑术最为出类拔萃的姜若虚,放他出去晃荡一趟,是为了补偿他被关在姜家水牢十年的遭遇,可出去一趟就受了如此重的伤,倒真的是让他有些怒意了。 早知道就不让这小子乱跑了。 姜若虚接过丹药,原地坐了下来,打开瓶口,倒出一粒漆黑深邃的丹药,咽了下去,闷哼一声,开始调息身体紊乱的灵力,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吐出一口淤血。 姜若虚脸色这才开始好转起来,再也不是那白得近妖那种模样,听着二叔公饱含怒意的质问,这才长话短说,大事化小的告诉他斩了一头危害岛上百姓的妖物。 姜子意一听,冷哼一声,随即思索了许久后缓缓说道:“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他人,另外小心城主府。” 姜若虚点了点头,事后他也是这样怀疑,明明神智宛若常人,却一直不化形,这样一头为害一方的妖物,却一直没被除掉,他本来就怀疑那是被圈养的。 只是以人为食,哪怕是城主府圈养的妖怪,既然见到了,那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所以对于受伤无法进入那秘境之中,姜若虚倒是一点也不后悔。 毕竟一想到要是活得久的,最长能在里面待个二十年,就觉得漫长得都不想进去了。 姜子意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去责备姜若虚了,就像他十年前斩杀那个赵家二公子,姜子意一直都觉得姜若虚做得好,只可惜因为家主姜子祁闭关太久,无人为姜若虚做主,受到几个家族携带仙剑前来问责,只能尽全力保住姜若虚的性命了,只不过也是因为这样,中狂州年轻十人里,姜若虚再也追不上那些人的步伐了。 或许这便是问水剑选择姜若虚的原因了吧,姜子意甩了下袖子,“你先在这里安心休养几日吧,无法进得了秘境,过两日你就在观赏台看一看能否从中得到什么顿悟吧。” 说罢就要离开,看着姜若虚短短出去几日,回来就又是病恹恹像是刚从水牢捞出来的那副模样了,真是见着就心烦。 瞧见姜子意要走,姜若虚这才不急不躁的说道:“二叔公,我好像看到了墨锤。” 姜子意猛地止住脚步,强忍怒气看向一脸无所谓的姜若虚。 这家伙就是故意到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的,还偏偏知道自己一定会停下来,“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姜若虚仰了仰头,换成一种不是那么肯定的语气道:“应该,好像是吧。” “毕竟之前我又没看到过墨锤真实模样,不是那么确定。” 姜子意关切询问道:“那人现在身在何处,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吧?” “没有。” 姜若虚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想先知道二叔公你的想法。” 有人真想继承人死,有人想她活,姜若虚想听听姜子意的想法,再作打算。 听了姜若虚的问话,姜子意反而没有立即回答道想让那位即将归家的继承人活,而是叹了一口气后,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不知道。” 那人要真的回来,姜子意又不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便意味着,姜家必然会再次卷入腥风血雨之中,当年姜家衰败,可是有很多黑暗中的暗流在推波助澜,现在的姜家,还有跟别的超级家族掰手腕的实力?而且那些利欲熏心的蠢货们,又真的舍得放弃从姜子祁手中分来的权力? 可要是真的要扼杀她在归途之中,姜子意又于心不忍,毕竟哪怕那人身上流淌着妖怪血液,可也是姜家的血脉,而且本就是姜家对不起她,嫡系独苗,她回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姜子意如此说道,姜若虚反倒是微微一笑,“巧了,我也不知道,就等二叔公想一想先吧,过了这次秘境时间,我再带你去找一找那个人,如何?” “如此甚好。”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六章 我见花一朵,相似却不一 自从昨日遭受下药一事之后,李逍遥就带着胡绮黎换了个客栈居住,反正是让那卞珂居安排的,不花钱。 至于那卞珂居,是回去告知城主府,自己与胡绮黎的消息,再派更多的刺客前来送死。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给他安排的任务,审时度势求得个活命机会。 李逍遥知道他会怎么做,想着自己昨晚看的那一幕,到现在都觉得有趣。 昨夜,卞珂居扑通跪下之后。 虽说李逍遥杀伐果断,但是只是出手之后才会斩草除根,眼前这些喽啰连真正逼他出手的冲动都没有,询问了下如今城主府是那家姓在统领,当得知是章家之外有些小小的惊讶,因为李逍遥记得当年流离岛掌管人姓氏并不是这个。 但一想道两万年时光荏苒,多少楼台烟雨尽,也就不去追究了,不论是阴谋诡计、谋权篡位,还是光明正大、退位让贤,反正不是天家掌管,李逍遥就放心许多了。 不过知晓了事情经过之后,还是忍不住朝着胡绮黎翻了个白眼。 你看,总有色胚盯上你吧。 胡绮黎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轻轻拨动筷子挑一些自己看着喜欢的菜,夹了一小口放进嘴中,露出洁白牙齿朝李逍遥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 不是你想要找些人问点情况,才想我这么做的咯? 李逍遥抛了个媚眼。 还是姐姐懂我,我见犹怜。 只不过二人眉目传情、用眼神聊天这种倒是无人瞧见。 抱朴是药劲没过趴在桌上睡着了,其余的,谁还敢抬头一望? 瞧着跪在一旁强装镇定的卞珂居,李逍遥摸了摸额头,问道:“如今城主府中有没有姓天的人?” “哈?”心思正在想着怎么才能活命下去,忽然听到李逍遥这样问话,卞珂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可惜这个不是李逍遥要的答案,李逍遥伸出右手食指旋转一圈,轻轻一扯,卞珂居脸色就由红转青紫、豆大的汗珠哒哒滴落。 强行稳住不断晃动的身躯,卞珂居努力了几下,才费劲张开嘴,“禀……禀报上仙,没……没有……上仙……饶……饶命……” 李逍遥屈指一弹,卞珂居大口喘着粗气,口水、汗水一同滴落在地也不去理会。刚才那一刻,卞珂居是真的慌了,那种感觉真不想再经历一次。 灵湖倒卷,随着李逍遥的指尖晃动,差点灵力就从灵湖倒灌全身,身体能感受得到那灵力无孔不入,朝四肢肆虐而去,炽热、刺痛,灵力每运行一分,五脏六腑就宛如多置身于油锅之中一时,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这样下去,身体与倒卷的灵力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渐渐撑破自己身体,最后会“啵”地一声,血肉分离。就像全身血液倒灌回心脏,心脏猛地炸裂一样让人惶恐。 随后李逍遥再问了几个有些让卞珂居都搞不清楚的诡异问题之后,李逍遥便摆了摆手,“给我重新安排个住的地方,接来下这些事,你自己搞定。” 卞珂居如获大赦,唯唯诺诺站了起来,不敢再去瞧一眼胡绮黎,连额头上的汗珠都不敢擦拭下,毕恭毕敬的说道:“谢上仙不杀之恩,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罢就带着下属灰溜溜的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人将凤来客栈老板尸体带走销毁。 待偷偷处理好了凤来客栈老板尸体,卞珂居和他的下属们趁着夜色,于柏树街街角阴暗之处汇合,卞珂居冷冷说道:“今日之事,说出去,章家不会饶了我,你们都跟着我的,自然也逃不了关系,知道后续该怎么做吧?” “是,卞供奉。” 一行黑衣人齐声应道,只不过卞珂居还是听出了他们的惶恐。 也是,亦真亦假,虚实之间的大恐怖,最让人畏惧,这都不是自己道心是否坚定的了,不说自己无法分辨当时居然是身处幻境当中,就拿自己最后想要玉石俱焚后,来自灵湖之中的寒冷一握来说,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那个冰凉的手,是真的,在那一瞬间真的抓入自己灵湖之中了! 这才有那李逍遥后续轻轻绕了绕食指,卞珂居就痛不欲生的经过。 所以。 卞珂居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成为那李逍遥的对手。 人有灵,向天行,踏仙途,灵湖聚。作为修道者最为重要的灵气汇聚之所,居然没有任何办法阻拦,受李逍遥随意拿捏,卞珂居不敢想,他的境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 所以。 只有死了的人,才不会去乱说话的。 卞珂居左手猛地一握,噗噗噗,银芒从几位属下的后心穿透而出,再看向卞珂居的手,银白色丝线牵扯着锐利的银针,卞珂居面无表情的转身,他从李逍遥所在之处出来,就谋算好了送这几个没被李逍遥杀掉的去死了的。 缓缓走近还未气绝的属下旁边,看着他不解与迷惘的眼神,卞珂居掐住脖子,轻轻一捏,便把其颈椎捏碎,直至确认在场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活人后,卞珂居朝着李逍遥在的方向跪了下来,嘭嘭嘭地连磕了三个额头,“谢上仙不杀之恩。” 这一切李逍遥确实以掌观山河神通看在眼里,只是什么都没有去做而已,反正一群人也好,一个人也罢,死完了李逍遥都不会觉得可惜,当他们决定出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今日的恶果。 以善止恶,世间或许多一份善,只不过李逍遥不喜欢。既然向善,就勿为恶,本性习远,人心应大放光明,毕竟有时候错了一步,便万劫不复,死了白死。 哪有那么多让你重头再来的机会?我李逍遥要是能够回头,还不把这人间掀翻,所以对于卞珂居做法,李逍遥反而是微微一笑,收起了掌观山河的神通。 不过却在卞珂居心湖之中,写下了一道旨意,等他慢慢去执行就好了,反正不是天家的人主掌城主府,真要是有那种安排,有卞珂居从中捣乱,李逍遥也不慌。 上岛之时,李逍遥像个哈巴狗一样嗅来嗅去,被胡绮黎嘲笑一番,实际上,李逍遥真的嗅到一个熟悉的气味。 我见花一朵,花见我亦花,花见我一支,我见花非花。 按照那一位的性格,肯定不会去参合这件事的,李逍遥笑笑。 只不过再不快点恢复实力,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就暴露了,所以,有我在,你怎么可以不去呢? 你说是吧,唐狸。 ———— 阿嚏,唐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了看四周,好家伙,红荔那么有钱的吗? 之前与姜若虚、红荔分别之后,唐狸就买了一堆绿豆酥、桂花糕外加烤全鸡等吃食回到客栈,看着幻化成人形的小啾大快朵颐,唐狸在一旁小口饮酒,静静等小啾吃饱喝足。 岛上人多眼杂,唐狸都不敢随意拔剑,怕被有心人夺去醇九剑,只能委屈小啾一直待在醇九剑里。 至于墨锤,洪老头也没有说过这到底是什么秘宝,少显露几手应该是没问题的,估计也就是洪老头早年在什么秘境之中得到的秘宝而已,不过到了中狂州,确实要调查调查才放心了,不过这还在东冰洋海域,应该没啥大问题的。 只不过为了避免看到自己使用墨锤的姜若虚别有用心,等小啾吃饱喝足唐狸得赶紧换个地方待着了,老老实实找个地方饮酒作诗,坚持过这二十天就好了,到时候随意混上个渡船,送小啾回家也不过一旬之间的事。 只是第二日退了房,出去随意转悠一圈,兜兜转转的居然就来到了红荔所说的琴雅斋,在跟婢女说了下自己拜见之意以及红荔小姐所邀之后,就被带到了此处客厅。 映入眼是片片绿竹搭建起来的古朴客厅,正中央一口由大小不一石子所搭建的池子,几尾锦鲤游荡,活水在池旁高低不一的细竹以巧妙的搭建下,从高往底,潺潺流躺。 池子后面有一浣纱遮掩,隐约可见一张低矮百年红木所造木桌放置其中,一看就知是主人平日抚琴之所在,一旁还有精致灿金色香炉升起袅袅烟云,宛若仙境。 唐狸摸了摸座下竹椅,果不其然,是有那避寒、通透、干爽以及蕴含灵气的青火竹,就感叹不已,自己屁股坐着的,估摸着也值个三枚小土钱了,这整个客厅都是这样打造,这没有千枚小土钱,也有八百了吧。 还只是红荔有计划来这处之际,才搭建好用了几年的行宫。 看着挺好相处的红荔,想不到居然还是个富甲一方的家伙,唉,早知道之前分别时候红荔送自己的那壶酒,自己就不婉拒了的。 听闻是唐狸拜见,红荔带着夏枝,快步走到迎客厅,轻轻挽了挽发簪,一袭金丝黄杉的红荔笑了笑,“想不到李公子今天就到琴雅斋做客,红荔一时间倒没有准备,就这样出来接见了,还望李公子莫要见怪。” 说罢红荔还轻轻吐了吐舌头,显得娇小可爱极了。 倒不是说红荔一见如故对唐狸倾心,而是越看唐狸背影,就越是抑制不住她心中的念头。 她想把唐狸拐带回国,再带着他去见自己的师傅,所以见到唐狸主动上门,少女的心中怎么会不高兴几分呢。 唐狸起身行了一礼,“不请自来,倒是李玄唐突了。” 夏枝白了一眼唐狸,嗔道:“你这家伙,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姐了?” 还未等唐狸发话,红荔就哈哈一笑边说着“夏枝打小调皮,公子莫要见怪”,一边转身轻轻朝着夏枝腰间一拧。 看着夏枝满脸委屈模样,这才轻轻弹了一下夏枝脑门,“让你又乱说话。” 唐狸倒是笑着说道:“红荔姑娘天生丽质,清雅脱俗,想必是个男子都会有那倾慕之心的。” 红荔娇笑一番,这李玄把问题又抛回了天下人手里了,语气平平呀。看来是瞧得多有自己这般姿色的女子,见怪不怪了,也不知是那一州人。 随即大眼珠一转,灵机一动,吩咐夏枝帮自己拿琴上来,对着唐狸说道:“李公子,冲着你刚才对红荔的夸赞,我抚琴给你听听如何?” “红荔姑娘本身就天生丽质,李玄实话实说罢了,素闻红荔姑娘琴技了得,人间得几回闻,有此运气,那真的好得很呀。”唐狸满是笑意回应道,反正想着自己还要在流离岛待上个二十来日,有解乏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咧。 看着唐狸一口答应了下来,红荔暗中握了握拳,得咧,自己谈七州曲子,看你是听到了哪一州的曲子,会心生感触。 反正琴会告诉我。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查还不行嘛。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七章 七州曲 琴声初起,轻调舒畅。 银瓶乍破水浆迸,江心秋月共此白,少年不知愁将起,诗书作伴月绕窗,平生快意鲜衣马,当仁不让舍我谁? 是那以一州圣贤书渡七州人,以治理万世太平为己任的遍地都是读书人的东唐月州之曲,如沐春风。 猛然炸响,红荔修长手指拨动,激荡在耳。 嘈嘈切切错杂弹,玉盘珍珠零落谈,一望八荒尽收眼,天下美景多复嗟,多少红尘未了事,并入子孙笑狂中。 是那以家族为羁绊、以血脉未联系,最看不起外州之人最为狂傲排外的中狂州之音。 红荔左手捻住琴弦,右手用指尖开始拨弹,铿锵之音荡起。 弹及此曲红荔脸上满是笑意。 葡萄美酒夜光杯,醉卧沙场笑皇家,男儿立志乡关前,琼楼玉宇汉白玉,鸿途凌云壮志行,征战八方锦衣还。 是那军国林立,国家凌驾于仙府势力,崛起最快的兵家之地,也是那红荔所在的家乡,煌烨州。 看着唐狸默默饮茶,认真倾听,红荔又再变奏,曲音先是婉转,后又猛然迸裂,急促复弹,凌乱痴痴。 秋霜明艳眸朝日,恹恹相思君不知,唯己作伴浴血行,今生入魔阎殿闯,大笑我辈癫狂人,命不由天皆由己。 是那魔焰滔天,行事皆随心而起,由心而落,何者拳头大,何者就是道理,最崇拜强者,最多妖魔鬼道修士所在的魔曳州琴曲。 从急促癫狂曲调之音缓缓下坠,变为低沉咚咚的琴音。 四百八十金佛寺,山河遍地现菩提,因果红尘皆空寐,心生善念万丈行,无我执妄破虚无,善恶有报涅槃满。 是那一州皆佛国,一州皆信佛的最讲究因果缘由的佛国之州山河州之意。 琴音再变,错落有致,语重唧唧。 兽嚎虫鸣半州身,翠意苍苍酒正酣,无计可除心头憾,兽唉人泣空留意,取酒独沁秋月夜,坐守一森不复言。 是那与混森为邻,留下许多儿女情长之遗憾,消逝于妖兽之口,却也仍矗立混森对面,不言懊悔的储兀州之音。 看着唐狸仍然没有啥感触,红荔幽幽叹息一声,七州曲的神通,七已经去其六,看来他是留州的了,只是他出来之时,有了解过这个事情吗? 最后弹起那一剑庇护一州,后人为那逍遥快意的魔尊所作的留州曲。 沧桑透彻淋漓意,快意红尘君莫笑,惊鸿一现太上仙,仰天大笑出门去,但听时间颂我名,只见逍遥不见卿。 琴声清脆,干净利落,使人如出淤泥而清涟不染,浩浩乎独立,羽化乎登仙。 听闻到此之时,唐狸的情绪才不自觉地被勾了起来,沉入那抹意境之中微微发笑,不过眨眼的功法唐狸便醒了过来。 望向浣纱后抚琴的红荔,唐狸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想不到还是着了红荔姑娘的道,这曲子居然有勾起人心底对于一州思念情绪的作用,从而进入到那琴音意境当中。 无害,相反还可以抚平心态,唯一的副作用大概就是能够探查得到听曲之人所属大州罢了,当然这也是唐狸没有防备的缘故,不然按照他宏大的神识,估计弹琴的红荔探听不成反而还会被反噬。 知道自己是留州出来的倒也无伤大雅,反正自己在留州一丝一毫名声皆无,只不过唐狸默默告诫自己,漂亮的女人太可怕,以后再遇到一定要留个心眼才行。 七曲停歇,红荔吐了吐舌头,接过夏枝递过来的香帕,擦拭了下满脸的香汗,弹奏了个完整的七州曲,既费时又费力,主要也是红荔没想到唐狸是留州人士,不然调换一下琴曲顺序,那就不用花费那么久的时间了。 推开浣纱,红荔就开门见山的笑道:“想不到李公子居然是留州出来的。” “红荔姑娘这般,可就不太善咯。”唐狸起身笑道。 红荔没有接这话茬,转了会眼珠嬉笑道:“红荔有个善意提醒,不知道李公子想不想听听?” “但说无妨。” 吩咐夏枝把自己琴收起来,红荔走到池子旁,拿过一小截竹叶,轻轻转动水面,看着池子里的鱼都围了过来,轻轻一笑,盯着池水说道:“前面是红荔失礼了,不过既然李公子是留州之人,红荔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希望公子,破境不要太快。” 唐狸倒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毕竟在留州之际,他还是那一介凡人,而唐韵儿怕说多了让他伤心,也没跟他说过山上事,因此问道:“此话怎讲?” 把竹叶放在水面上,看着池中锦鲤争相撕咬一口嫩竹叶,红荔屈起手指弹了下最贪食的那尾红色锦鲤,用香帕擦了擦手,站起身看向唐狸,说道:“公子可听闻过留州法则?” 唐狸叹了口气,看来想在这个小妮子口中探听点消息,自己也要被她套出不少话,法则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毕竟刚刚经历了储兀州的外域禁空法则,只是留州的法则,他确实不是那么了解。 唐狸摇了摇头,说道:“后面探查过,但是一知半解,因此此处离留州太远了,有用的信息太少。” 红荔啧啧称奇盯着唐狸看了看,得意道:“那是你没有找对人,你看我就知道得很,不过啥都不知道居然就敢跑出留州,倒确实是让人惊讶。” 红荔走到唐狸身边,拿过古朴的紫砂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小喝了一口,呼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调皮说道:“容我先卖个关子行不?” 唐狸呵呵一笑,举起茶杯,强忍自己心中那股想要吐槽一番的冲动。 我去,这小丫头片子要不要这么作?有话就说嘛,还真是受不了这种模样的小丫头片子。 “呵呵呵,但说无妨。”唐狸满脸“善意”的说道。 红荔离唐狸近了几分,瞪大眼睛看着唐狸,身上清幽体香缓缓沁入唐狸鼻子,唐狸俏脸微红,不着痕迹的退后一些。 毕竟那么多年,除了唐韵儿之外,唐狸就是教书、饮酒、作诗、身死,几乎不近女色,因此红荔靠得太近,倒是让他羞涩几分。 红荔手指轻放在红唇之下,趁着自己下巴轻咦道:“我看了那么久,看你的境界居然是在三秋境,你真实的境界就这个?” “那还是挺好的呢,还好你不是第七境气盛境修士,不然可就不好回留州。” “什么?”听了红荔这样说,唐狸不免失态几分,修为立马从三秋境跌落于无,姜若虚给的半吊子的遮掩法门,就这短暂失神居然就失效了,真是个坑,唐狸心中不免吐槽道。 红荔小嘴微张,惊讶了一声,“想不到公子身上还有另外的遮掩修为的法宝,红荔都看不出你的境界。” 第一重伪装,在唐狸情绪波动那一刻红荔就探查到了,但第二重,居然连自己师傅教的法门都无法看出唐狸的修为,只感觉其普普通通,像个凡人? 这不搞笑嘛,凡人能一个人走得到流离岛,她红荔是不信的,因此只会是一个极好的遮掩修为的法宝,不至于太过于眼热,是因为红荔身上也有类似的法宝,不过她的身份太过于显赫才会如此,唐狸也有这样的法宝,倒是给她不断惊喜。 让她愈发想要拐带唐狸回到煌烨州了,想必李玄都是化名,不过她也不在乎,以后总有机会去问问他的。 唐狸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说气盛之后就不好回留州了?” 唐狸不只是第七境气盛境,更是在砾砂岛有那隐约修为松动之后,如今半只脚已经跨入神涌境的修士了。 红荔鬼灵精怪地伸出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圈,圈圈中间又画了个不规则的椭圆,指着里面那个圈圈说道:“这是留州。” 然后又指着外面那个圆圈说道:“这是留州的庇护法则——不问归期。你没听过对吧?” 唐狸点了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闻这个。 只是为何,听到不问归期这个名字,唐狸隐约感觉,腰间错刀微微发出一丝悲意。 果然,红荔心想。 接着她耐心解释道:“我师傅说那个不问归期剑阵,是风流倜傥、绝世无双的逍遥尊者所丢下庇护留州的法则,七境之上,从外进来自身修为会被上一层枷锁,简而言之就是跌境,且汲取留州灵气过多的话,会被天地所问剑,这是对外人的限制,你如果到了七境以后再入留州,除了跌境之外,也无法在留州汲取过多的灵气了。” 然后红荔说道:“不要觉得问剑又何妨,一个两万多年前的剑阵,如今早就和留州演化为一体了,既有那逍遥尊者的剑意,又有天地伟力加持,反正据我所知就有过两个狂妄自大的天人境外州修士,被留州天地演化的一剑给劈了的。” 修为越高,进入留州虽说保留的境界也越高,但灵湖之中承受的剑意也会越重,一旦汲取灵气弥补自身,过了那个度,便会引发剑阵,天罚降下。 至于是汲取一口灵气就会触发,还是鲸吞四方才会触发,没人得知这个到底怎么计算,反正有心计算的人,这些年不是被剑阵所杀,就是被留州修士所灭。 还好不是到了第七境以后再也无法进入留州,唐狸稍稍松了口气,至于跌境以及被天地问剑,他在留州本就是个普通凡人,再次跋山涉水回到朝仙宗疆域,多费些力气,不借用留州的天地灵气就好。 “对外,应该还有对内的限制吧?” 红荔手指从那个椭圆圈点到外面,点了点头,“唉,对留州的人更狠,七境之上,不论往何处出留州,都要受逍遥尊者一成剑意的天地一剑,按照我师傅推测,能在占据天时地利的剑阵演化之下接住这一剑,至少也得千古帝中期修为才有可能,而且还得是剑修。” “用师傅的话来说,逍遥尊者的意思大概就是,没点本事,就不要学他乱跑出去了,死在外面,还不如被老子一剑捅死。” 听到这唐狸反倒是担忧了起来,唐韵儿那个傻子该不会破镜太快,到了第七境了吧?那可别犯傻再跑出来了呀。 看着唐狸眉头渐起,红荔哈哈笑道拍了拍唐狸肩膀,“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嘛,要是你真的到了第七境,跟我回我家乡,我把我师傅介绍给你,她可是以过完整修为进到留州待了数百年的厉害存在哦。” 只不过师傅她老人家如今在倒悬天,那红荔想的是先拐带他回家当个御前侍卫长什么的也好嘛。 要是真有啥关系,师傅肯定也会开心的嘛。 只是红荔不知道的是,她师傅心心念念远方人,既是眼前之人,亦非眼前之人。 倒是一同在流离岛的李逍遥,阿嚏、阿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抖抖索索摸了摸鼻子,抓了抓耳朵,“天寒,加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八章 摆局 月逝星消,转眼,便到了万国之战秘境开启的时间。 凡家爆竹声声碎,山中不道是何年。 不过真正做到超然于红尘之外的仙人,终究是少了一些,因此流离岛四处还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欲把寒风换春颜。 拗不过红荔的盛情邀请,唐狸还是与其一同前往城主府门前大殿的秘境入口处。 马车哒哒而行,红荔从车厢之中轻声笑问道:“公子你真的不上来小憩一会?” 唐狸摇了摇头,还是老老实实选择跟着马车一同行走就好,真要是和红荔从同一架马车中下到那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那里,唐狸就别想着能够安安心心找地方待个二十来日早早走人了,跟在马车旁,顶多外人也就只会认为自己是个侍卫,能省下不少烦心事。 唐狸再次跟红荔强调道:“先说好啊,我只是去看看,就不陪着红荔姑娘进去了。” 红荔在马车中慵懒的伸展了下腰肢,说道:“知道了啦,反正公子真要进去,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嘛。” 四周吵杂喧嚣,越是靠近城主府,越有那仙鹤凤栾载修士而行,如仙人再临,更有那剑修刀客脚踩刀剑,拖出一条条颜色各异的剑气,或长或短,威风凛凛。 驾着车的夏枝看着唐狸眼中对那些飞天遁地的走兽飞剑等露出羡慕的神情,不禁嚷嚷道:“公子可莫要觉得我家小姐座驾就一辆马车就有失身份,这辆马车可是小姐师傅当年的座驾。” “就你话多。”红荔翻了翻白眼,嗔道。 弄得夏枝在一旁又嘟起了小嘴,红荔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夏枝鼓鼓的小脸,被红荔逗了一会的夏枝便又作笑颜,主仆嬉笑不已。 看着这对主仆打闹的欢乐氛围,唐狸微微一笑,摘下酒壶,喝了口酒。 似乎自己当年也有在马车上玩闹,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呀。 灯火阑珊,回首蓦现,华发早生。 城主府轮廓依稀可见,唐狸不禁啧啧称奇,想不到传说中的城主府居然是这个模样。 流离岛很大,岛的中央,为红妆城,红妆城不小,城的北边,便是城主的所在之处,一束金光柱子高耸入云,散发阵阵光晕,遥遥望去,似乎有仙人在语,人声鼎沸。 走在路上的唐狸也听到四周的修士议论纷纷。 …… “想不到这秘境开启之时如此宏伟壮丽,不枉费乘坐渡船而来。” “那可不,你有所不知,我家师兄说道,等到秘境真正开启之时,才会感受到那股天地伟力之感,在那面前,人渺小的就如芥子。” …… “十年之前有幸进入过一次,老子当初可是混到了武官守备了的,这次我再有机会进去,我就要看看当初赐死我的狗皇帝还在不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面目狰狞,向一旁人说道十年前进入秘境的往事。 听到这种故事,旁人纷纷发问如果还在的话该如何做? 只见大汉摸了摸身后宽大长刀,叹了一口气,“如果还有他的后人,我就帮忙照顾几分吧,毕竟当初是老子有错在先。” 有人起哄,讽刺道:“少在这装啥好汉,十年后再进入,都不知道当年故国如何,还帮忙照顾,可拉倒吧。” 又有人附和道:“说得也对,毕竟外面一日,里面一年,进一次秘境十年不得重复进入,否则死了就再也没办法出来,这里面世界都过来多少年了。” “唉,那么多年居然也没有个人能够统一那个秘境世界,倒是令人唏嘘。” 又有书生高声议论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怎就不能相安无事共享太平?我就要做那治世能臣!” …… “快看那是冲公子,据说是魔曳州出来的一个绝世天才,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 沿着那发言之人视线所去,一袭黑袍剑眉男子御剑一闪而逝,杀意浓重。 “哪有什么,你看那乘坐白玉船而来的,是翩玉宫一众仙子们,那翩玉宫可了不得,据闻那老祖对光阴有一番研究,是个连尊者也会尊重的存在,而且她们出售的白月彩衣,那可是山上仙子们的心头所爱。据说这次她们宫中的少宫主也来了。” “我看见了什么,那人好像是山河州修士?” 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和尚,低声佛唱,以一苦行僧打扮缓缓行走在路上,也不过旁人议论纷纷,只颂自己心中佛意。 还有着形形色色的修士去往那处地方,数量之巨连唐狸都不免感叹。 有人闻之叹息,“这么多的天才们都前往那处秘境,那还有我们这些人等的事。” 便有人安慰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筹够上岛钱,来一趟怕些什么,进去反正那些天才和我们都没啥两样,两个胳膊两条腿,人死那啥朝天,一言不合你就偷偷那把刀就是干他。” …… “据我所知,此次我们岛上的英然少主够了十年期限了,居然也没打算再进入一趟。” “什么!英然少主居然放弃进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想着他上个十年进入了之后,出来不到三年就突破远游境,以如此年少之资就到了不归境,这可是前途无量的啊,居然不再去争一争仙缘。” “好像是说为了维护岛上秩序,这次就不进去了。” “唉,英然少主真是为了岛在尽心尽力呀。” 周围人附和道:“确实是,流离岛有英然少主真是三生有幸呀。” …… 而被众人议论纷纷的章英然,此时正跪在一处紧紧关闭的书房门前,自从知晓水妖透匀因为一时看管不力导致重伤之后,吩咐下属前去探查,他就来到此处一直跪着了。 因为谋划重大,一时人手不够疏忽了水妖透匀,不曾想就遭到了这次无妄之灾,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哪个登岛的满怀热心的修士出剑。 章翩然也是想不通,一个都不归境初期的妖怪,怎么还会有人不开眼前去招惹,虽然这是用秘法培育的半吊子的不归境,但是灵智已开,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得了的,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无用,只能来这儿接连跪了好几日,以求父亲宽恕了,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章英然还是忍不住的心头一颤。 嘎吱一声,许久未打开的书房被打开。 章枭披着一件袍子走了出来,看了看在此不吃不喝接连跪了几日的章英然,冷冷说了一句:“行了,起来吧,等会你还得主持万域秘境的开启工作,就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看着满脸胡茬、眼神漠然的父亲,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章英然心中提不起一丝感怀,只剩畏惧,先道了一声谢父亲,就要慢慢撑着自己起身,只是跪着太久了,整个人腿都是麻木的,因此起身缓慢。 不曾想就被章枭一脚踹飞,章枭看在卷曲在地的儿子,漠然说道:“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是的,再不踏入那一层境界,他距离衰败也就几十年光阴了,谋划了那么久,甚至为了谋划而生下两个儿子,章枭等的就是彻底掌握天家秘法,从而吞吃那份千古帝馈赠。 章英然强忍着痛意,爬了起来,冲章枭道:“父亲,孩儿不力导致水妖透匀重伤难以投入计划,还请责罚。” 章枭抬头看了看远处那抹金光,淡淡道:“无妨,罪不至死,还有其他替补的先暂行用上吧,等我进去之后把透匀血祭掉就好。” 然后瞟了一眼章英然,“至于你,我出来再收拾你吧。” “谢父亲。”章英然起身说道。 看着自己孩儿都长得那么大了,章枭走了过来,替章英然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像是随意的说道:“你不会背叛我吧?” 章英然猛地摇头,说道:“父亲请放心,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章枭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也是,但凡敢于背叛我的人,都生不如死,哪怕是你和翩然的母亲,也是一样的,生不如死。” 章枭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捏了会拳头,又像是把整个人心气都放下的松开拳头的章英然,就此离去。 “别忘了换一身衣裳,整理好自己,我章家的脸不是你能丢得起的。” 直到章枭离去,章英然才幽幽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离去的地方,沉思了一会,转身向另外一处庄园走去,他得沐浴更衣,再去主持万域秘境的开启工作。 不过途中他又转向了另外一处密室,看着笼子里关押着数十头修为不以的皆未化成人形的妖兽朝着他嘶吼不已,章英然接过饲养人递过来的特制竹刀,往手中一划,略带墨绿之色的血液顺着他手流下,掺杂入下方一个大坑之中。 章英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下方,就不再去看了,呢喃说道:“吃吧,多吃点,将来进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屠杀了。” 而那下方的大坑,血腥味肆虐,居然是满坑的人的碎骨残骸,血肉散落一地,更甚至还有那为气绝之人低声呜咽,声音渐微。 加入了章英然的血液为引子,喂食这些被囚禁着的妖兽的,居然是满坑的新鲜人血人肉!四周原本金灿之色的镇邪符,居然都被血气渲染得泛出淡淡的红光,邪魅不已。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在那本是食物坑的血肉池子中,居然若隐若现出一个始终盯着章英然出现方向的女子,似乎每次投食,那些妖兽都不敢去啃吃那个女子,就留着那个女子在坑中存活至今。 但说是女子,也就是拨开那满是血液的头发之后,才能看的稍微清晰一些的女子头颅,而她的身躯,早已被这片血肉池同化,真正的人不人、鬼不鬼,听着旁边被抓进来的无辜之人的哀嚎,连求死也做不到。 而那凝望着遥遥上方的女子眉目,居然和章家二兄弟的眉目,十分相像。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九章 落子 吩咐好密室的下属继续投喂笼中妖物,流血过多而导致脸色苍白的章英然接过一杯温和中正的药剂,一饮而尽,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显然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章英然回到自己院子里,刚换好衣服,听闻自己归来赶忙来找他的章翩然匆匆赶来,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看着满脸委屈的弟弟,章英然无可奈何道:“怎么了,我连卞供奉都请出去了,还搞不定的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章翩然小声的嘀咕道,“那倒没有,卞供奉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两人就察觉到了,把其余人杀掉之后就逃去了,没办法卞供奉只能回来复命了嘛。” 然后章翩然信誓旦旦说道:“我敢打赌那两个人绝对只是躲起来,肯定会进秘境里面的,哥等到他们在里面身死,退出来灵魂受伤之际,你偷偷帮我出一次手,可以不?” 章英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双手附后,缓缓说道:“你可知我要是那样做是违反我们流离岛的规矩的?” 章翩然一拍大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哥呀,树挪死人挪活,我又没让你公然违反我们岛上规矩嘛,到时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怕点什么嘛。” 看着一脸正经的章翩然,章英然气笑,得咧,这个女子居然长得那么好看?自家弟弟居然敢教训起自己来了。 不过既然他喜欢,那抢过来给他又何妨。 看见章英然没让自己滚,反而是点了点头向院外走去,章翩然惊讶不已,之前说出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都做好准备自家兄长说句滚,他就屁颠屁颠的先走了,反正过几天才来说一遍就好嘛。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得到了啥好东西心情大好?居然就这样答应他的请求了。 于是章翩然讨好的跟了上去,用羡慕的语气询问道章英然,“哥,你消失这几天,是不是又得到爹的召见了呀?” “嗯。” “真羡慕哥你的天资,才会让爹刮目相看,我这都那么久了都没有得爹召见一次。” 听着章翩然这样说道,章英然刚想安慰几分,就看看章翩然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也是,像我这样废材,或许我们那个眼高于顶的父亲,早已把我忘了都说不定,不过给了我一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又有什么好值得抱怨的呢,哥,你说是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章英然今日从那血肉池回来,情绪起伏还比较大,就多和自己弟弟多说了些话。 只是话能多说,但有些事章英然却不希望自家弟弟去了解,感受着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章翩然,章英然心想,多希望,翩然能够永远不去父亲闭关的那处书房。 很多事情,只需要一个章英然就够了,章家不需要两个人牺牲。 走到府门口,看着侍卫与供奉们都站在马车旁等候,章英然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象征着城主身份的佩剑,看了一眼章翩然,“你就不要跟着一起去了。” 反正章翩然之前已经进入过,十年之期未满,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年复一年的观赏章英然早就看腻了,估计章翩然也是的,所以为了给他个偷懒的机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章翩然也欣然接受了自家兄长的提议,就在府门前看着章英然握着城主剑,进入金碧辉煌的车厢,威严的说了句“出发”,整队人马就缓缓离去。 其实路也不长,毕竟那大殿就在城主府门前不远处,可章翩然看着那姗姗离去的人群,却觉得那段路是那么的遥远。 而他,只能在门罗可雀的府门前,什么也做不了。 章翩然眼神一暗,转身回府,去抱那美娇娘,不愿再去看那红尘仙。. ———— 红荔指了指那姗姗而来的人马,说道:“那就是城主府的马车了。” 唐狸不免吐槽,说道:“就那几步路,还装模作样的弄这些阵仗。” 夏枝对此深有感触,认同说道:“就是就是,浪费我家小姐时间。” 红荔轻轻一指夏枝脑袋,却是望着唐狸说道:“毕竟是人家流传那么久留下来的仪式,人家都缴纳了一笔上岛费秘境就可以想进就进,就不能容许人家保留一些仪式感嘛。” 唐狸笑笑,不去反驳,这秘境,究竟是城主府一直以来都是善心大发,任君前来,还是没有那个实力,吃得下这片秘境,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东西。 就像,城主府真的一直姓章吗? 大脑还在飞速思考,却发现吵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唐狸顺着人群望去,那马车停在秘境口旁,一位身穿锦服的略有威严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灿金色剑从马车上下来。 跟着洪老头铸剑一段时间,唐狸还是看得出来,那把剑并非什么仙剑,但是还是让唐狸眼热不已,那是拿小金钱制成的,象征身份的城主剑。 真是奢侈得毫无人性。 看着四周悬停的仙鸾座驾、林立车马,以及水泄不通围绕在此处的人们,章英然得体笑了笑,灵力注入城主剑中,开始发言,再经过城主剑的加持,将他原本不洪亮的声音扩散到每位修士的耳中。 “感谢诸位仙师们远道而来,我是章家章英然,目前暂代家父城主一职,遵从先祖旨意,于今日打开万域秘境,诸多仙缘静候仙师们夺取。” “不过还请诸位仙师们稍微耐心几分,英然有些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道一下。” “十年之内不得再次进入,否则在里面身死将无法再次从秘境中出来,会被秘境所吞噬,请诸位仙师们注意。” “得到的仙缘宝贝之类的,能够被秘境赋予且带出来的,愿意和我们城主府交易,我们必然会给出丰厚的报酬,不愿意的,我们也会保证大家离岛之前的安全问题,这点还请放心。” …… 看着四周议论之声渐起,章英然也是潇洒一笑,“诸君听得不烦,英然说得都有点烦了,那就请诸君们进入里面也一切小心了。” 随即章英然就高高举起手中剑,向空中一抛,连着捏了好几个指诀,最后双指一并,说了声去,那城主剑就这样撞入那秘境光束之中。 磅礴金光散发,光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随着章英然说了句“开”,变化再起,光柱从上分裂倒向四方,然后梆的炸开,变成了一朵硕大的金色云朵。 做完了这一系列事情,章英然这才接着说道:“任意方位的云朵,都是进入秘境之中的‘门’,会持续五日的这个状态,想要观赏秘境里发生的事情的仙师们,还请移步休憩五日,云朵会再度变化为光柱,到时候便可用肉眼观看得到里面发生的事情了。” 还不待章英然说完,早就有人等不及,率先冲入那云朵之中,瞬间消逝不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动起来,从各个方位撞入那云朵之中,而在一旁看着的章英然也不管不顾,说完了他该说的话之后就风度翩翩的站在一旁,引得诸多女子侧目。 红荔也走下马车,不过她倒是不着急,毕竟现在秘境刚开,一大堆人争着涌进去,反正身份是秘境赋予的,早些进去和晚些进去,区别是有,但是不是特别大。 看着一旁风度翩翩的章英然,红荔笑了笑,询问唐狸道:“你怎么看那个城主府少公子?” “不喜欢。” “哦,是因为比你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红荔调侃道。 唐狸侧过脸来,看了看红荔,然后说道:“问那么多干啥,男子看男子,哪有那么多的喜欢,倒是红荔姑娘,早点进去说不定就是个王国公主了,不然去得晚了难不成想做个乡村妇人?” 红荔倒是被唐狸这样说道一番娇笑连连,“行,那我就借李公子吉言,早些进入,做那大公主,要是李公子也进去的话,我就收下你当我门客如何?” 唐狸摇了摇头,笑道:“说好了不进那秘境就是不进,真要进去了我就是小狗。” “行行行,那就陪着我走过去呗。” ———— 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看着秘境终于开启,李逍遥显得兴高采烈,早就想去里面逛逛了的,想不到自己还真有能进去万域秘境的那一天,瞟了一眼一旁的胡绮黎,李逍遥说道:“姐姐你先进去,我等会送个人进去,然后再去找你。” 胡绮黎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不用来,我进去里面就是散散心。” “真要是遇到了你,那就闹心了。” 听着胡绮黎如此说道,李逍遥重重一拍胸口,神色痛苦,故作夸张说道:“姐姐你这样说,就不怕失去我嘛。” 胡绮黎笑了几下,伸出手指虚空一勾,“要是你能找得到我,那不就拥有我了嘛。” 李逍遥汗颜的挠了挠脑袋,干笑几声。 自己这个嘴,死命爱占便宜,又不想再去触碰儿女情长,真是自找苦吃。 看着李逍遥这般模样,胡绮黎一撩长发,风情万种的督了一眼李逍遥,御空离去,眨眼便消逝不见,李逍遥都不得不感慨实力恢复一些的胡绮黎,那真是撩人得很呀。 随即李逍遥爬上窗台,回首望了望还在吃着东西的抱朴喊道:“小爷我教你的屏息之法,别忘了哈,吃饱喝足赶紧找个岛上水域待着,等我回来。” 看着抱朴使劲点头,李逍遥这才头朝下的从窗台上倒下,只是还未在底下人惊呼之际,咻地消失不见。 看着红荔消失在云朵之中,婉拒了夏枝乘坐马车一同回府的请求,唐狸身边此时倒是没有熟人了,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终于清静了,这下可以再给小啾买点吃的回客栈给她吃了。 只是唐狸刚往回走了几步,神色一变。 什么东西接近了! 噗。 唐狸:“.……” 胸口莫名其妙被拍了一掌,唐狸愣了愣,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人呢? 还在发愣之中的唐狸,瞬间就被那轻飘飘的一掌,拍得翻滚着进了身后几十丈远的金色云朵之中,而一旁的人们似乎都未曾注意到唐狸这所发生的诡异之事。 直到唐狸完全进入到那云朵之中,李逍遥的身形才缓缓出现于人流之中,只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个翻滚姿势,看着就很帅。”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章 身份 兵者,国之大事。 乱世千载,必有明君如大日在天,普照众生,定四海八荒,镇山河内外。 而万域秘境之中的争霸,至今都还未得出结果。 齐、鲁、燕、蜀、唐五大霸主国盘踞秘境四方,更有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二列国遍布在秘境各方,征战不尽,战火不息。 亘城花溅泪,家书犹万金。 位于西北角的唐国清县,一位姿色中上的灰衣妇女正在农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拿起锄头弯腰在地里忙活,刚刚成亲不久丈夫就去参军,一去十年都未归,她也就家里,送别了丈夫的双亲,如今孤身一人守在家中。 虽说婆婆临终抓着她的手让她改嫁,别等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了,但她只是抿了抿嘴,倔强地摇了摇头,使得婆婆临终都在哭着骂着她这个傻孩子,是我家孩儿对不住你了。 夜晚,一人坐在桌前,青椒白饭,孤灯独照,这女子用力踩了踩地面,展颜一笑,原本平庸的姿色遁显风华,从她的眉目中除了那倔强之外,更多了一些霸气。 倒是许久没脚踩地面了,有些不太习惯。 就每天种种青菜,吃吃米饭,喂些家畜,也不去管那些争霸什么的,平平淡淡在里面过个二十载也是挺好玩的,毕竟当初自己遇见他,就是以一个农家女子的身份,果然修为够高还是能够影响到进入里面的身份的,此女子,或者如今该说是胡绮黎的她,坐在凳子上踢了踢腿。 不知道李逍遥又会是什么身份呢?胡绮黎祈祷着,千万不要被他找到。 北部多小国,稍微有些大一点的国家,名叫郦国,坐落于楚水与横辰大运河交界之处,是个富饶之地,也多亏于前任君主励精图治,为郦国定下了一门联姻,这才保得国家安定,只是在其欲大展宏图之际,忽然驾崩,只留下一位十三岁的太子,依靠着母族势力,勉勉强强的治理国家。 内忧外患,打理得并不算好,但也磕磕绊绊过了四年,世人从原来百般讽刺这个乳臭未干的太子没有一丝丝自己父亲的光彩,到了如今的褒贬各有,虽不是中兴之君,却也非混世昏君,除了略有柔弱的身板一直被以武兴国的郦国人所笑话,就是新君一直未选妃会被多说道一二。 虽说有不平之士澄清道我们皇帝陛下不曾选妃,那是为了向那燕国公主表明心迹,直到咸宁五年,陛下十八岁再迎娶那位燕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从此两国万世交好,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一件事,但能这样说的终究是少数,毕竟在能征善战的郦国人眼里,新帝苏言箫还是过于阴柔了些。 只是今日郦国都城长禁城里,传来了令世人震惊的一条消息。 新帝要选妃了,世人哗然。 虽说郦国人是觉得新帝无妃在侧于礼不合,但别国可知这是那郦国新君的良苦用心,只为了紧紧抱住燕国的大腿,安于一方,今日怎会作出如此荒唐的旨意。 坐在龙椅之上的李逍遥掏了掏耳朵,看着下方跪着的太师与一众内阁学士,头疼不已。 这群老家伙,说什么陛下应当专注于治国平天下,才不愧于先帝的厚望什么的一堆堆,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不就是想让自己先娶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燕国大公主嘛。 可这都还要一年多,让他天天对着这种老家伙,还有在一旁垂帘听政的太后,那不是要闷死他。 殿中一众武将以李、张二位将军为首,一言不发,似乎对于陛下选妃之事没有任何异议,而太傅杨泰安与丞相张橘都气定神闲立于朝堂之上,,也不去附和一二。 倒是李逍遥揉了揉脑袋,低声道:“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哭闹什么了的,朕旨意已发,你们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的给朕弄好这件事,就给我滚蛋。” 太师马正听到陛下这般说道,赶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奏道:“陛下,地板凉快,老朽只是不凑巧觉得天气太热,想要趴着一二,还请陛下赎罪。” “准,那你就再趴一段时间吧。” 听着李逍遥的话,马正赶紧欸的一声又跪了回去,引得身后一众内阁学士们,起也不是,跪也不是,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今日陛下这是怎么了。 “那选妃之事没人有意义了吧?丞相,你给朕说道说道,此举可行否?” 满头白发的张橘不卑不亢回应道:“陛下觉得该选,就选了。” 杨泰安微微点了点头,垂帘听政的太后杨后适当发言,中气十足地说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哀家认为,选妃之事理所应当。” 太傅杨泰安神色自若,新帝想要选妃,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都四年了,这才提了上来。他看了看在殿后那珠光翡翠的帘幕,微微一笑,等着杨后接下来的发话。 “不过选妃之事,毕竟也是我们大郦的头等大事,绝对不能错漏,因此哀家认为陛下应该让太……” 只是杨后话音还未落,李逍遥就点了点头,抢先说道:“嗯,就依母后意见,这件事就交给太师马正去办吧。” 朝堂顿时鸦雀无声,只余马正欣喜领命之声,而杨泰安脸色青紫交加,最终还是一言不发,不敢反驳些什么陛下的旨意。 而李逍遥此举,倒是引得李、张二位将军惊讶不已,看了眼忽然没了声音的幕帘,倍感欣慰。 “众爱卿还有什么事不?”李逍遥知晓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熟悉上朝的他轻车熟路解决各项事务,直至退朝,这才轻轻揉了揉脑袋。 直到一干臣子都退得差不多,李逍遥才吩咐身旁太监,去请一下张橘到御书房,待到丞相张橘进门后,李逍遥驱散身旁侍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苏言箫,亦非苏言箫。” 张橘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和蔼笑道:“想不到陛下这就承认了。” 从陛下提起选妃之事开始,张橘就猜测眼前这位苏言箫,极有可能是那谪仙人,虽说知晓谪仙人这些内幕的人不多,但大智若愚的张橘恰恰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 李逍遥感慨道:“毕竟再怎么遮掩,也逃不过昔年书痴张橘的百万书籍一一推敲,想必我的口味忽然变动,宫中传出的消息,第一个知晓的人,就是你吧。” 万域秘境来来往往,进入其中的人,并非只有那一心想要搅乱天下局势,好浑水摸鱼封王列侯的修道之人,更有那欲要以一己之力想要使天下太平的读书人,虽然后者少数,但也不是没有,自然而然的,会流露出些关于秘境的记载,但大多数人或许只会把这些当做那小说故事,随意翻看,不放心上。 接受了纸片人苏言箫的记忆,李逍遥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这个张橘了,三十岁之前声名不显,而立之年出山便是辅佐着先帝,官至丞相,外人看来一幕人畜无害的老者模样,也未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政令,仿佛郦国如今的生活富饶,民风彪悍都与他无关。 一直在收集各国书籍,喜好听读古时民间传说。 稳稳坐在丞相位置之上,连先帝驾崩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更主要是执宰三十多年,张橘除了处理朝政之外,唯一喜好便是收集各国书籍,这才在民间有书痴张橘这一称谓,虽说看起来都毫无关联,可李逍遥当年也是读书人,怎会猜不到张橘的想法。 张橘再拜李逍遥,幽幽叹息一声,“陛下不该告知老臣的。” 真的说出来,是想他张橘死,还是想陛下驾崩呢?可他觉得不该如此的,大郦再也经不起一次君王的忽然驾崩。 上一次是他护驾不利,但是后面的事便是他顺水推舟而行的了。 李逍遥打了个哈欠,说道:“有何不可?先生真要苏言箫死,他能活得到我的到来?” 张橘不可置否,说道:“陛下所求,是否和老臣心中所求一致,老臣还有三十余载寿命可活,但已无力再去布局了。” 如果李逍遥没有那个实力与魄力,张橘不介意换个人辅佐,毕竟之前的苏言箫,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就一步一步走入张橘所给他布置的未来之中,张橘可不能容许李逍遥前来坏事。 李逍遥点了点头,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何明明大郦隐约有那第六霸主国的趋势,苏言箫还是成了一个坐标,被我所取代了吧。” 霸主五国水太深,张橘出山并不是一开始就来的大郦,而是在齐国、唐国做过官员,只是那般布局,终究是无法隐约影响到天下势力变化,这才来的郦国,本以为苏言箫不会成为个坐标,想不到还是被这个如今在苏言箫之内的灵魂所取代,倒是略微有些疑惑,因此看李逍遥主动给他解释,主动点了点头。 李逍遥满是缅怀,轻轻敲击书桌,说道:“那是因为,你想要做的事,我当年做成功了,不过我比你轻松一点,我以君王之姿,横推天下,不像你要以那宰相之样,谋划万古。” 张橘微微一笑,“想必陛下也不是小儿科了,就想凭借着几句话让老臣信服吗?” 李逍遥呼了一口气,“废话就不多说了,给你几年?能让朕御驾亲征,哪怕我身死,大郦也不会衰败下去。” 张橘沉默了一会,“只需三年,可是陛下膝下无子……” 李逍遥二话不说,抛给张橘一个东西,张橘此时浑浊的眼神才凌厉了起来,缓缓跪下,朝着李逍遥磕了三个头,“张橘替天下人谢过陛下。” 李逍遥起身,看了看身后挂着的那副龙图,有些落寞,呢喃道:“一统天下,只有一个人,是很疲惫的。”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一章 樵夫 卓清森位于月江上游的明卓河河岸,多松柏怪石,魄丽奇绝,林间溪流潺潺,悬崖峭壁众多,实属景色一绝,只因怪石众多耕地稀少,倒是较少百姓居住于此,猿声阵阵啼不止,卓清樵夫高歌起。 “砍柴去卖咯喂, 回家抱婆娘咯喂。 油盐不够咯喂, 回山再砍些咯喂。 狗儿已吠咯喂, 风雪也要回咯喂。” 山上樵夫边砍些柴木,情不自禁就唱起了儿时家乡的歌谣,在那卓清山之上,歌声远远飘荡。 歌声阵阵,轻慢洪亮,而林中一座小木屋处,确并非那个那样惬意的场景。 一个坐在木屋前身穿黑色甲胄的男子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热鸡汤,吹了一下那层油脂,缓缓喝了一个热汤,轻轻呼了一口气。 连续追逐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没让这些人逃回唐国,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几人满是血污,游尉董三江将喝剩的热汤倒在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士兵的伤口处,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喊叫,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被五花大绑着依旧一言不发的满脸疲惫的中年男子。 “广守备,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吗?”董三江阴冷发问道。 而那个被他称为广守备的男子,虽面无血色,却依旧不急不缓地道:“我们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知晓说出来也不过是个死,况且男儿为国捐躯,这等光荣之事,我等求之不得。” 啪,听到广清远这样说,站在他一旁的那个士兵直接给他一巴掌,“让你嘴硬。” 董三江出手阻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哎,张土风,说了不能够对广守备那么不尊敬的,让你先去喝顿汤,吃饱喝足了再回来的,你再这样我可就军令处置了啊。” 说罢董三江抓起长枪,看也不看径直朝地上满身血污的其中一个士兵胯部插去,看那个士兵因为剧痛而面容扭曲变形,反而闭起双眼仿佛在享受他的惨叫,而其他几位站着的与董三江披同色甲胄的士兵们,都在喝着鸡汤呵呵一笑。 追捕了那么久,终于把这几个家伙在卓清森拦了下来,差点就让他们跨过了明卓河了,这个看着像那山野村夫的破烂茅屋居然还有两只鸡,董大人善解人意让他们就此审问犯人,还让他们杀鸡煲汤,这是舒服死了。 原本是差不多百人的队伍,追逐战下来,只剩下他们这十来人,怎不气愤,因此看着董三江的做法,不怒反笑。 广清远终是不忍,眉头一皱,低声道:“董大人,落到你手里是我们认栽了,看在彼此同是行伍出身,给他们一些痛快就不行吗?” 仿佛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董三江捧腹大笑,站起身来还不忘了脚踩向另外一位倒在地上的士兵膝盖流血之处,使劲摩挲,“广守备真是好玩,我给不给他们一个痛快,不是就取决于你吗?只要你把我想要的那个东西消息告诉我,我不就会仁慈了嘛。” “我干你娘的!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我呸!”躺在地上那个被长枪插胯的十八九岁少年东闻孝朝着董三江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就要咬舌自尽。 只是还未得逞,便被拔出长枪的董三江一个枪摆,把牙齿都打落下来,只能在一旁呜咽不已,弄得广清远浑身颤抖不已,死死咬住牙关,就要闭上眼不去看跟着自己逃了那么久的兄弟们在哀嚎。 “广守备呀广守备,你那痴傻的愚忠有什么用呢?你要想一想,是你苦苦追求的忠君重要,还是地上这群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重要?”董三江甩了甩还在滴血的枪尖,故意把血液甩到广清远脸上,缓缓说道。 广清远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不去跟董三江争论些什么,毕竟在这些乱臣贼子心里,什么忠义礼信都应该是喂狗去了的,因此多说无益。 看着广清远依旧那么嘴硬,董三江神色残忍,听着脚下那士兵的哀嚎,恼怒不已,长枪一坠,就先把那刚才出言顶撞的东闻孝给挑飞,再用力一踢,使其撞在一旁树干之上,血流不止。 董三江挥手示意自家士兵禁声,让闭着眼的广清远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躺在地上这几人因为痛苦而抑制不住的哀嚎。 尤其是那广清远的斥候队伍里年龄最小的东闻孝,呜咽之声阵阵,之前骂人倒是中气十足,只是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仿佛整个人都要昏迷过去,不过再其要昏迷过去之际,总会有人适时的在其身上再添一道伤口,或是刀伤、亦或是枪尖刺透,反正就是要击溃广清远的心态。 看着自己被拿来作为威胁广清远的工具,东闻孝努力把声音降到最低,呜呜呜的在低声哀嚎,不是不想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但是连牙都被董三江打掉了,嘴巴都是漏风的,这让东闻孝能怎么办? 一旁看着的几位斥候都眼神欲裂,恨不得要扒了董三江的皮,喝他的血。 而闭着眼的广清远也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这个跟在自己身旁这个亲兵,已经是很努力了,他知道他们今日是走不出这座森林了。 唉,陛下,臣真的撑不住了。 无人来救,那臣这辈子,就做唯一一次亏心事吧。 广清远缓缓睁开了眼,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有些苍白无力的向董三江道:“停手吧,你想要的,我告诉你好了。” “大人!不要。” “不要啊,守备!” 连那东闻孝都呜咽的轻轻摇了摇头,泪流满面的看向广清远。 而广清远一眼都没再看他们,看着董三江与其下属都停下了手,叹息一声,“给他们一个痛快吧,来世再见了,兄弟们。” 董三江点了点头,“既然广大人如此说道,董某人也要给出自己的诚意。” 说罢,拔出腰间的刀,一刀砍下了倒在地上,叫喊广清远不要那样做最大声的那个士兵的人头,“诚意已经表达出来了,广大人可以说了吧?不要以为董某会那么痴傻都杀掉他们再跟你谈价钱,接下来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这躺着的几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广清远,再次叹了一口气,就要说出董三江先要知道的那个密件,被他藏在何处,只是此时,传来了一声狗叫之声。 顺着声音,广清远与董三江等人都抬头望去,一个二十来岁,身体健壮背着一堆木柴的青年樵夫愣愣看着眼前血污四溅的木屋,而他身旁,还有一只没有任何缰绳系着的老狗在狂吠。 看着他身旁的老狗就要冲过来攻击的模样,张土风抓起了刀,慢慢朝着那个还在发愣的樵夫走了过去。 那老狗眼见张土风拿着刀慢慢走了过来,低声叫喊了几声,向后退了几步,狂吠一声就冲着张土风袭来。 那青年樵夫这才反应过来,欲要出声阻止自家的狗袭击,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那身经百战的张土风见这只老狗扑咬过来,一个侧身,双手握刀猛地一砍,直接砍中这只老狗的腰部,再用力一踢,那老狗就翻滚着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起身摇晃了几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樵夫,呜咽了一声就倒下不动了。 这时那个青年樵夫这才喊了出来,“啊狗!” 背后背着的那堆柴木砰然倒地,这青年樵夫神色惨白的看向自家狗倒下的地方,神色有些懊悔,以及迷惘。 不同于平民百姓看见这番场景早就跪倒在地祈求饶命,或者直接逃命,这个青年樵夫呢喃私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都打算等家中这两只老鸡、一只老狗死了之后,我就自杀回去了的,毕竟我被人一巴掌拍进来,除了有些怕死的太疼,我都没有啥牵挂了的。” “我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了,你们为什么,杀了我养的鸡,砍了我喂的狗?” …… 看着这个青年樵夫呢喃私语,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董三江玩味一笑,冲张土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抱歉,我乃安将军坐下游尉董三江,年轻人今日你的鸡狗,我等征用了,还请你有时间去一趟第三营找我们师爷报销一下。” 张土风咧嘴一笑,慢慢靠了过去,董大人说的是没错,但是看见了这一幕,还请你去跟阎王爷报销一下你这条命,大人忘了说。 看那张土风离那樵夫较近距离,广清远终究还是忍不住,喊道:“壮士小心!” 张土风握刀,面目狰狞道:“晚了。” 一刀往这个青年樵夫脖子上砍去,要的就是一刀让他毙命,等会好煲狗肉再来一顿美餐。 只是为何董大人要喊道“土风小心”? 张土风愣愣望着一刀之下空无一人的前方,忽然感觉身上有点冷,低头一看,眼神惊恐,费力的想要捂住自己脖子那喷涌而出的血液。 而在那董三江等人的眼中,刚才张土风砍向那个年轻樵夫之际,那个樵夫以诡异身法避开了张土风致命一刀,从那堆薪柴之中抽出了一把柴刀,与张土风呈现背对背姿势,反手一刀,就是一抹,然后张土风就跪倒了下来。 一击致命! 一旁看戏的士兵们都拿起武器站了起来,连董三江都眯了眯眼睛,望向那个青年樵夫。 有些东西。 只见那个青年樵夫低声说道:“你们,不够格,杀了我的鸡犬,弄脏我的屋,唉,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把你们都杀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二章 激战 被莫名其妙给人一巴掌拍进这个万域秘境,好在唐狸确认了醇九剑与错刀都在自己身边,只是无法在这秘境当中显化,要不然第一时间就抹了脖子出这片秘境了,毕竟是洪老头拜托他的事,总不好给弄丢去。 一想到里面一年,外面一日,想着出去太早会遇到那个袭击他的人,寻思着还是先在秘境里面多待一段时间,以这个樵夫为坐标,降生于万域秘境之中,两只老鸡,一头老狗,山林闻真意,欲见南山颜。 只是这悠闲的山野樵夫生活,唐狸才体验了十来天,这就没了。 提着还滴着血地柴刀的唐狸,幽幽看着这几位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兵们,至于为何秘境之中无法使用灵力,唐狸还能够发挥出异于常人的功夫,自然是因为他在能够修炼之前,先被的就是红梦里诡异的身影锤,哪怕没有灵力,唐狸估计自己在江湖中,也是个大师级别的人物了,又占据了个张土风毫无防备,自然就一击毙命了。 除了那个坐着手提长枪的董三江,别的那几个士兵连压力都不曾给到唐狸,不过那董三江,唐狸也只是觉得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而已,也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董三江吩咐道:“你们一起上。” 唐狸率先发难,一个快步冲了起来,三个士兵手持长枪突刺,分别朝着唐狸面门、心间、胯部刺来,唐狸左掌拍向刺向他面门的枪尖,柴刀向下劈砍刺向心间的那杆长枪,跳起夺过最后一个阴狠刺向胯部的长枪。 又有两位士兵怒吼一声,手持宽刀趁唐狸跳起之际从那三位持枪士兵身后跳出,挥刀迅速,不求致命只求伤敌。 更有离得远一些的士兵解下背后的长弓,张弓而射。 广清远看了看那几位士兵的配合,心中不免叹息,“安家军合击之术,这壮士没有与之对战过,还是着了道了,不该跳起来的。” 只要第一次躲避那长枪进攻,跳了起来,就会有数不尽的后手等待着,跳起来几乎就意味着被擒住或者身死,至于为何不提醒他,是因为董三江的枪尖一直未离开过东闻孝身旁,似笑非笑的望着广清远。 你敢出声,我就让他多被折磨一丝。 只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董三江和广清远二人都吃了一惊。 轻跳起来的唐狸化掌为拳,借着前冲的趋势,肩膀硬靠了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一记左勾拳一拳打在其中一个持刀劈砍的士兵脸上,右手柴刀反持挡下另外一刀劈砍,右脚猛地一蹬,直接踩在其中一位士兵脚上,身形一扭以惯性带着柴刀往那离得最近那个士兵脖子一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后面那些弓兵的弓才拉满,咻,咻,咻。 唐狸一个向后翻滚,一脚揣向之前被他一拳打得有些愣神的士兵,趁着其倒出去之际以其为屏障,扑向同一个地方,在他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反手一刀了结了哀嚎的他。 抓起那个死去士兵的刀,跳着跑向准备拉第二次弓的弓兵,一个翻滚瞬间一刀丢出,直直插在离唐狸最远的那个弓兵面前,右手柴刀再度反持挡下飞射而来的一支箭矢,一拳打在被他靠近的这个弓兵身上,化拳为掌,猛地一摆,直接一巴掌把扇向那弓兵的头盔上,咔嚓一声,那弓兵的头盔直接碎掉,整个人也应声倒地。 一个猛窜,窜到了那倒下弓兵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弓拉箭,瞬发四箭。 梆、梆、梆、梆,哐。 前四声是唐狸射出的四箭把那站着的几个士兵给一箭射杀掉,最后一声是唐狸丢出柴刀,与董三江猛然掷出的那杆长枪碰在一起的声音。 看着自己的掷出的长枪居然能被眼前这个樵夫以柴刀撞开,董三江都不得不感叹眼前人力气确实匪夷所思,看着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滚起身的唐狸,董三江拍了拍手掌,赞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唐狸看了看剩下三位士兵被董三江挥手向后退去,也不急着进攻,只是也没有靠过去捡自己丢的柴刀,毕竟鹰钩鼻子脸的董三江,手可从未离开腰间太远,而在他的腰间,还有一把佩刀,唐狸知道,只要他敢去捡那把用得还算顺手的柴刀,董三江可不会再向现在这样冲着他鼓掌。 所以唐狸只是活动了下手腕,说道:“名字很重要吗,就像刚才被我像砍柴一样砍了的,我又问了他们叫什么名字了吗?” 董三江笑笑,感慨说道:“你很不错,我给你一份荣华富贵,总好过你几十年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当那山野樵夫好得多。” 而广清远也用沙哑的声音开头道:“壮士,千万不要投靠这乱臣贼子,快就此逃去吧,我等还被抓在这里,董三江这个老狗不敢贸然去抓你的。” 董三江一个挥手,还剩下的士兵的其中一个就走向东闻孝,对着他血肉模糊的脸就是猛地一踩,逼得广清远剩下的话没来得及出口,而且他也于心不忍,不愿吼出那句“还请壮士逃脱之后前往唐国说一句杀广清远者安老贼座下董三江是也。” 因为说了那句话,不论哪个年轻樵夫能否逃脱,都会被董三江以及后续的人马追杀致死了的,不去说道一二,他还有那机会活得下来,毕竟眼前董三江最重要的,是撬开自己嘴,知道他想要的那东西信息。 经历了这一番打斗,唐狸更加适应了这副身体,捏了捏自己肩膀,感受着有血肉的触感,和自己依靠灵力与墨锤幻化的身躯,还是有些差距的呀,这副身体多舒适也更温暖,看了看董三江的残暴之举,唐狸开口道:“哪怕我杀了你的人,差点坏了你的好事,都不计前嫌愿意给我一份锦绣前程吗?” 董三江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如果是你遇到的是我们将军麾下其他游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你有所不知,我董三江就是那最为稀才之人。” “只要你愿意到我麾下,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杀了你的鸡犬,你杀了我的属下,大家都还有退一步的机会,不是吗?” 听着董三江这样说,唐狸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冲着董三江说道:“我把陪伴了我些时日的鸡犬都当做伙伴,你却把和你出生入死的属下不当人,恕我恕难从命。” “而且,我要的天下,是你这个小人物能给得起的?”唐狸嘲讽道。 董三江手放到腰间,呵呵一笑,好大的口气的樵夫,虽说无疆天下卧虎藏龙,可也不是一个小小樵夫能够夸下海口的。 接过属下丢过来的长枪,董三江拖着长枪向唐狸走来,不给唐狸捡起任何武器的机会,一记青梅竹子酒,向前一撩,被唐狸侧身躲过,董三江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一记回马枪朝着唐狸腰部刺去。 唐狸向前一拍,被震得虎口裂开,伸脚朝前一踹,以攻为守,大不了以伤换伤,但是那样之下董三江攻势势必放缓,只需要一个小小机会就能让唐狸一个翻滚捡起柴刀。 唐狸心中叹息,自己习惯了醇九剑与错刀交叉使用,进入万域秘境里,倒是忘了刀剑都无法显化这一茬了,不然怎么可能那么被动。 毕竟在外界,身为英灵的唐狸最喜欢的就是与人以伤换命了,不过刚刚拍那董三江回马一枪,就让唐狸知道如今在万域秘境的这副肉体,还是比自己想象得更不禁打一些。 而董三江仿佛猜到了唐狸以伤换伤的打算,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双手握住长枪回身就是一抽,逼得唐狸只能改踹为踢,但是脚踢长枪,肯定是自己更吃亏一些,右脚被抽了一下,感觉火辣辣的疼。 二人互换一拳,各自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唐狸觉得倒是没啥,而看着二人交战的众人却惊讶不已,赤手空拳居然能在打小混迹在行伍杀敌的董三江手上不占下风,什么时候卓清森又出现了这一号人物? 惊讶之际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手持长枪的董三江依旧是没办法占得到上风,似乎从第一次被震得虎口开裂,被抽了一枪之后,那个年轻樵夫就再也没被董三江的长枪打中过。 诡异身形如同游龙,赤手空拳拳风阵阵。 连董三江都真的起了爱才之心,交战之中说道:“年轻人,只要你归顺于我,我保证既往不咎,如何?” 唐狸再度以一个诡异后仰,躲掉了董三江一记横扫,嗤笑了一声,“你保证既往不咎,那我可没保证不跟你算算帐呀。” 嘭嘭嘭,唐狸继续与董三江对战,如今已经过了数百招,令人眼花缭乱。 董三江越战越是心惊,这个樵夫好像越打越娴熟,似乎之前还未有那么快的动作的,难不成他有心思一边交战一边练功? 他猜得确实不错,唐狸确实是在借着与董三江交战的功夫,让自己灵魂与这副肉身更加契合,同时也在借着董三江给的压力,逼迫这副身体的潜能。 董三江咬了咬牙,“你现在走,我不阻拦如何?” 董三江此时真是懊悔不已,想不到山野之中还会碰到一个功夫诡怪的樵夫,连自己也无法战胜,更何况是他还是赤手空拳的情况下,真是难啃的骨头。 唐狸没有回话,反而攻击更加凌厉,就是使劲贴上董三江身旁,使其无法大开大合用其长枪攻击,硬生生就是以拳换拳,咚咚地趁董三江不备,唐狸已经趁机捶了两拳董三江胸口,使得后者气息急促不已。 董三江看似逐渐落入下风,看似焦急不已,眼中却寒芒闪烁,看着唐狸攻势离得越来越近,广清远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哪怕他一开口就被董三江的手下一刀砍在肩膀之上也吼了出来,“小心……啊……小心他的……刀……” 董三江阴狠之色闪过,看来那广清远是不想他那几个兄弟有个痛快了的,等会收拾完这个小子,老子就凌迟一人给你广清远看! 唐狸哪怕听见广清远的提醒,也来不及抽身离开,只见那董三江丢掉长枪,猛地一拔腰间长刀。 董家三江,刀法鬼斧,出神入化。 那杆长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董三江真正厉害的,还是他腰间那把刀,像那和他武功差不多的广清远,就是败在他忽然出手的这一刀之下。 只是董三江拔刀刹那,异象顿生。 唐狸身形变得再快几分,一手推下,硬生生把董三江拔出一半的刀推了回去,接着以更快的速度从董三江腰间拔出这把刀,反手一撩。 “大人!” “大人!” ...... 董三江瞪大双眼,颤抖着想要捂住自己的脖子,浑身发冷的看向半蹲在自己身前,背对着自己的这个樵夫,一时间还未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董三江轰然向后倒去,血液如柱喷涌而出,不断打着冷颤,唐狸的声音适当的响了起来,“紧张之际总是若有若无的想摸向腰间,那个时候我就料到你是个用刀高手了,很可惜,我也会用点刀。” “还是比你厉害一点的那种。”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三章 出山 唐狸丢掉董三江的长刀,缓缓走过去捡起了自己的柴刀,望着那剩下的几个士兵,嘿嘿笑了笑,那笑容在那几个士兵看来,宛如索命恶鬼。 本意是想着吓一吓那几人,让其赶紧滚的,只是让唐狸没想到的是那几人居然颤抖不已的拿起武器,大吼着向自己冲了过来,仿佛逃跑之后所面临的,比起被自己所杀要更恐怖一些。 杀人者,人恒杀之,交战起,唐狸是不会存一丝的怜悯的。 与其交战了数十招,这三人皆毙命于唐狸刀下,至此,董三江所带来的人马,全军覆没。 广清远看着这一幕,感慨不已,一边流泪一边哈哈大笑。 到时候黄泉路上,可以告慰那些死去的弟兄了。 唐狸走了过来,看着广清远等人的惨状,深深叹了一口气。 除了广清远似乎是要被逼问些事情神志还比较清晰之外,其余的人早就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有的肠子都被扯了出来,惨不忍睹,特别是那个年龄最小的东闻孝,整张脸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本清秀的模样了。 看来董三江他们确实该死。 唐狸去往那自己养的那只老狗倒下的那处草丛,眼神幽幽,唉,都怪自己之前愣了一下,想不到为了护住自己就这样冲了出去,虽然唐狸知晓这只老狗也就只有一两年可活了,牙都快掉光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抱起这只狗的尸体,走回了沾满血液的木屋,经过广清远身旁的时候,唐狸问了一句:“撑得到走出卓清森吗?” 广清远摇了摇头,看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弟兄们,神色悲恸,他的手筋脚筋都被董三江给挑断了,而自己这些属下们,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哪怕唐狸愿意救他们这些人,他们也走不出卓清森了。 唐狸从屋子里拿出个锄头,在屋前慢慢挖坑,冲广清远说道:“抱歉,我不会医术。” 广清远摇了摇头,看着唐狸背对着他在埋着那只狗,说道:“我是唐国从四品武官守备广清远,在暗中调查着一件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感谢恩公所救。” 把土缓缓撒在坑中老狗的尸体之上,落叶归根,这只狗就让它长眠于这个木屋前好了。 “你不必谢我,救你们是顺势为之,也是你值得我救一救。” 如果广清远之前的选择中,在不知道唐狸功夫如何之前,说出那一句“杀广清远者董三江”,把唐狸强行牵扯进来,要么杀完董三江人马,要么被董三江所杀,那样说不定唐狸在杀完董三江等人之后,会顺势给广清远一刀。 待埋好这个樵夫所养的狗,把土填平,唐狸拿起小刀帮广清远解绑,只是一解开绳子,广清远就从凳子上倒了下去,唐狸快步把广清远扶了起来,仔细一看,眉头一皱,“全被挑断了?” 广清远嘴里渗出一口血水,惨烈一笑,“无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唐狸跑进屋子里,找到了一件破烂衣服,用小刀划开,赶忙给广清远几人进行了个简单的包扎。 只是尚未咽气的,只有包括广清远在内的四人,而那东闻孝等重伤将死的,早就在看着广清远没事之后,降下那一口心气,长眠于此了。 对此广清远也只能是涕泪满面,长叹不已。 看着这眼前的四人,唐狸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默默推算了一番,似乎还能救。 不再去管已死之人,唐狸快步抓起广清远以及他的一个还活着的下属,快速奔向一处地方,广清远耳朵还是很灵敏的,听见了哗哗流水之声。 唐狸放下广清远等人,又转身木屋处。 广清远看向一旁的溪流,心中激动不已,这条河流下游,有一处乡镇,他们还活着的四人,有很大几率撑得到获救。 刷刷声音响起,唐狸从林中窜了出来,怀中抱着的,正是广清远还活着的其余两位手下,随后唐狸冲着广清远说道:“等我一会。” 唐狸摘下柴刀,转身又窜进了密林之中,他知道卓清森,有一处地方,是一片竹林。 一个受伤相对较轻的卫兵捂着伤口,朝着广清远说道:“大人,第三营董三江虽死,可我们这副模样,怎么挡得住剩下的人的追杀?” 广清远叹息了一声,“求浪,我们好不容易逃出升天,怎还能陷他人于危难之中,此事不要再提了。” 广清远明白,那个被他称为求浪的属下,究竟想说什么。 他想请那个年轻樵夫代替他们这几人,把那封密信送到都城之中,可是一路危机重重,他广清远怎好再去提这些无理要求。 黄求浪仍是不死心,哭着祈求道:“大人,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要是这样都送不回那封密信,这是让那些已经死去的兄弟都死不瞑目啊!” 广清远闭上了眼,他何尝不希望唐狸能够帮他们一把,但是一想到安家军的恐怖,那句话想吐都吐不出,只是一个第三营,自己就扛不住了。 黄求浪吼道:“大人,只要我们几个暴露目标,在被抓住之前自尽!这不就可以为那位公子遮掩行程了吗?凭借他的实力,只要不被发现,拿我们几个人的命来布个迷阵不行吗?” 广清远睁开了眼,盯了许久的黄求浪,终是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过了一段时间,唐狸拖着两根长竹而来,去掉竹枝,将长竹砍成六截,从腰间拿出白布系成一个简陋的竹筏,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广清远,将一半竹筏推到岸边的唐狸叹了一口气。 他就这个脾气,你要是说了,我反而不会答应,可你不说我却猜到了的,那我开口之下,我愿意去做是我的事。 “广大人,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唐狸说道。 听到唐狸这样说道,黄求浪泪流满面,有唐狸的帮助,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不会死不瞑目了,从之前在血泊之中看到唐狸那惊人一刀斩杀掉董三江,黄求浪就冥冥感觉,只要是唐狸愿意出手,密信一定可以送得到曹大人手里。 看着在一旁痛哭的黄求浪,广清远叹息了一声,“恩公大恩大德,清远无以为报” “清远所求,只有一事,希望恩公前去一个地方,取一个卷轴,只要把那个卷轴交到都城曹巡抚手上就行。” 唐狸低头把竹筏推进江中,用绳子定住竹筏,询问道:“我能够了解些大致情况不?” 广清远点了点头,开始简单诉说起来。 唐狸边听边把广清远几人抱上竹筏,用绳子简单固定好几人位置之后,把一根竹竿留在了目前还能够些许活动的黄求浪身旁,黄求浪眼神坚毅,低声道:“恩公,求浪无以为报,但愿恩公长命百岁,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唐狸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死不如赖活着,待得到医治之后,记得躲起来。” 似乎是猜中了广清远几人想以死替自己遮掩行踪的打算,唐狸笑着说了句:“毕竟,你们越是不死,我就越能够安全将密信送达,你说是吧?” 唐狸踩在竹筏上,将一块玉佩放入广清远的怀中,说道:“如果得救,可拿这块玉佩当做谢酬。” 唐狸摆了摆手,“不要急着感恩涕零,这是我从那个董三江身上摸索出来的,到时候最好是打碎了换些银两最好不过了。” 坐在竹筏之上的广清远望着唐狸,郑重说道:“恩公,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如若清远还有机会活着回去,请来唐国都城的镂尺巷广府,清远必会好生招待一番。” 而一旁的黄求浪听着镂尺巷广府,震惊不已,低声道:“大人……想不到你居然是……” 广清远摇了摇头,扭头朝着黄求浪笑了笑,“我只是与你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罢了。” 黄求浪释然,也不再去追问什么,只是左手微微颤抖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激动,但这些唐狸也不想去打听太多。 他在万域秘境之外,都觉得天地无归属,在万域秘境之中,更是觉得天地陌生,内心空寂,一切都是任意而为罢了,救广清远,只是他之前那些细微举动,让唐狸觉得看着舒服所以救下的,倒不是贪图些好处。 至于姓名,唐狸倒是懒得遮掩一二了,反正这片天地,在唐狸看来,反正唐韵儿不在,唐狸这个名字,无人知晓,因此跳上岸的唐狸拔出柴刀,一刀砍断系着竹筏的绳子,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唐狸,是个读书人,那广大人可一定要活着回到广府呀,到时候我和黄兄弟一起去府上找你饮酒。” 广清远默默点头,努力记下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如有机会,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报答他救下自己一众兄弟的恩情。 朝辞白帝彩云溪,一江白练到洛阳。 唐狸就站在岸边,看着竹筏渐行渐远,然后宽衣解带,坠入江中,借着奔腾的流水,洗涤自己身上的血腥之气。 江中的唐狸闭着眼睛,缓缓探出一个头,神色有些疲惫,回想起自己那挥刀之时的冷静与残忍,又或许是江水微凉,唐狸打了个冷颤。 杀戮,好像刻在他骨子里。 …… 碧绿竹筏沿着江流而下,黄求浪艰难掌控着方向,回头望了望,回想唐狸那诡异的身法,以及他隐约有种超然于世、无欲无求的感觉,感慨了一声后问道广清远。 “大人,你说,那位唐公子,像不像那山河志怪书中记载的那种仙人?” 广清远笑了笑。 “如果真有仙人,我希望人人都是唐公子。” 有副好心肠。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四章 燕事 走上岸,唐狸挠了挠脑袋,忘了此时自己是有肉身而且没灵力的状态去了,只能乖乖的搓洗下衣服了,唉,看来下山还得回那个屋子去带点换洗衣物才行。 省得打打杀杀的,浑身血腥味让人难受。 找了些干柴弄起了一堆火,坐在火旁的唐狸喃喃自语道:“估计送完广清远托付的密信,也差不多可以找个由头,去死好了。” 唐狸有自知之明,凭借如今他这样一个山野樵夫的身份,哪怕穷其二十年,也到不了一统这个都不知道多辽阔的秘境。 有人生而为侯,有人落而为寇,身份并非不可以互换,只是前者轻而易举,后者难如登天,而如今打着哈欠的唐狸,没有点什么想要雄霸天下的野心。 唐狸自幼年开始,一直很是迷茫,到了如今其实也不是特别理解自己想要做点什么,仿佛一切都是被推着向前行进,他似乎始终逃不开心中那层枷锁,唐狸自嘲笑笑,拿着干柴捣鼓火堆,“低头眉月望,何处是人间。” 回到木屋,看了看屋外满地的尸体,唐狸思索了一番,从屋子里拿出自己换洗的衣物,把柴刀磨了一遍,转身便离开了,也不去管地面上那些被自己所杀,或者被董三江等人虐杀的人的尸体。 在唐狸看来,活着的人是很珍贵的,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能不死,就一定不要死,所以别人要唐狸死,那他们自寻死路,唐狸抖了抖眉头,没有什么愧疚之意。 唐狸叹了口气,“就在帮你们一把吧,真要是运气比我还差,那我也救不活你们了。” 说罢离开屋子走在路上,右脚时不时用力在地面踩出个脚印,左脚又微微用泥土掩埋掩埋痕迹。 真真假假,就看那些追兵怎么追自己了。 过了许久,一位翩翩如玉、眼窝深陷、走路有些虚的白衣公子,在一众人马簇拥之下,来到了唐狸所住的木屋。 玉一郎用一块白丝帕捂住口鼻,嫌弃的看着满地的残骸,低声哼了一句“蠢材”。 一旁勘察的卫兵上前汇报,“大人,查找了一遍,广清远余孽应该还有四人逃跑去了,董大人是被一刀毙命,死于其自己的刀。” 玉一郎点了点头,“董胖子那个傻子信中所说已经把广清远手脚筋都挑断了,能够把董三江等人都杀掉的,应该另有其人,查一查看这屋子是谁的。” “是。” 有下属发现了唐狸之前挖的坑,挖出了狗的尸体,转而向玉一郎喊道,“大人,你看。” 玉一郎皱着眉头远远看了一眼泥泞血肉模糊的狗尸,挥了挥手让那个叫喊他看过去的侍从靠了过来,随即就是一巴掌直拍其脑门,大骂道:“混蛋,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令人作呕的场景吗?” “你又不是没有脑子,我一定要去看一眼吗?本大人想看你躺在坑里,你躺不躺?” 那侍卫满脸委屈的听着玉一郎训话,前面过于激动叫喊了一声,反倒是自己遭罪了,有苦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胆敢反抗一下大人等会自己可就不是躺在那坑中那么简单了。 玉一郎白了一眼那个唯唯诺诺的侍卫,从腰间捻出另一块洁白手帕,用力吸了一口上面的诱人体香,长舒了一口气,问道:“说吧,发现了点什么?” 听着玉一郎询问,赵诸全赶忙回应道:“禀报大人,这个坑是新挖的,上面的刀伤是我们三营的刀法,应该就是挖这个坑的人把董大人等都杀掉了。” “只是此人性格难以琢磨,广清远奔逃之际连自己死去下属都无法管,却挖了个坑埋了只老狗,令人疑惑不已,如果是专门为了救广清远的,属下素闻广清远麾下都是愚忠满口仁义之人,绝不会有此行事,可要是并非如此而怒杀了董三江等人。” 赵诸全试探性地说道:“难不成是因为死了这只狗?那应该就是此屋的猎户所为了,想必我们查出此屋属于何人,对我们接下来的追查会有帮助。” 一旁又有人向玉一郎汇报道,“大人,发现隐约脚印,还被人故意遮掩过的,应该是那人受伤奔逃所致。” 吸完了一块香帕的上所蕴含的女人体香,玉一郎接着捂住口鼻,说道:“呵,董三江那个蠢货,想要贪图功劳,抓住广清远等人只是修书一封发给我,就就地审问,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都被一刀毙命的蠢货,还想伤得到人?” 玉一郎冷哼一声,“人家是故意留下足迹,等着你们这帮蠢材去送死。” 听了玉一郎的话,赵诸全上前一步,询问道:“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广清远这些已死属下的惨状,按照董三江的性子来的话,他们逃了也只是个残废,去查一下卓清森有无竹林,若有的话,看看是不是有刚被砍掉的痕迹。” “若有,通知二营的人,沿江去寻找一番,说不定会有收获。” “是。” 听着让二营的人前去搜查,赵诸全问道:“大人,难道我们去追那个猎户?” 玉一郎笑笑看着那唐狸所故意留下踪迹的方向,点了点头道:“那当然,我玉一郎还没有别人都盛情邀请我了,我还不作回应的。” 赵诸全担忧道:“可是大人,密信一事,我们真的不用管吗?” 玉一郎笑了笑,一挥折扇,轻扇凉风,说道:“密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安将军,又真的怕一封密信吗?不过看这凌厉的手段,是和自己一样,从外面进入秘境的人吧。 玉一郎不禁摇头感叹,那人真是运气太背了,居然降生到个毫无势力的山林野夫身上,杀了我的人,注定会死在我手上的。 也罢,就用这个由头来搅乱风云吧,就是不知道,那位自从自己降生成为玉一郎之后,还没有见过一面的安将军,是不是也被当作坐标了。 希望是个碌碌无为的人降生于安将军身上吧,玉一郎心中想到,毕竟,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一直对那个安将军,畏惧不已。 但这个世界是真的让玉一郎舒爽不已,愿主人的这种爱好也让他满意不已,只要有了身份和地位,想怎么做都可以,想到此处玉一郎情不自禁的抚摸起了自己柔美的脸,而一旁的赵诸全等人仿佛熟视无睹一样。 今晚再去临幸几个新“嫁”入门的女子好了,玉一郎舔了舔嘴唇。 ———— 燕国,坐落于万域秘境中部地区。 自开国先帝太祖燕霞解立国以来,已经屹立于百疆天下数百载,位于月江、楚水、横城大运河三大流域的中部,交通便捷,而燕国的造船技术,是那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燕国的水军,也是公认的水上作战实力第一的军队,与偏向于漠北之地的郦国,隔着一条宽大的横城大运河。 要与郦国联姻的,正是那端庄大气的燕国大公主——燕南羽。 此代燕皇膝下一女七子,因此身为大公主的燕南羽最受宠溺,要不是先帝之诺,燕皇都打算找个由头毁掉婚约,毕竟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郦国那种小地方去受罪。 更有民间传言,燕皇那是打算给大公主继承帝位的。 毕竟那大公主,论胆识、论谋略、论谈吐,都不弱于七位皇子,更隐约有稳压一头那七位皇子的趋势,传言大公主没出嫁,皇宫里都是七位皇子在和大公主一人相斗的,只不过十八岁的大公主终究是要远嫁郦国。 按理来说燕皇那么宠溺大公主,大公主只要随意提起一句不想,燕国民众打包票自家皇帝老爷子绝对会二话不说,毁掉婚约。 反正那郦国哪怕交恶又如何?还真敢跨江过来攻打自己? 倒是那大公主一直未提过这一茬,反而是安慰着陛下放宽心,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嘛,况且先帝诺言,怎可轻易反悔,为了我们燕国上下,女儿也应该嫁过去嘛。 只是大公主越这样说,燕皇就越不想让这个善解人意、聪明懂事的女儿嫁出去,之前还在努力想着是要毁婚,还是找个由头让那个郦国皇帝干脆入赘算了,结果居然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郦国皇帝苏言箫要选妃了。 传闻听到这个消息的燕皇,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砸碎了两个白玉珠,晚上吃饭多吃了半碗饭。 本该在羽儿十五岁就要让她嫁去郦国,好不容易拖了个三年,原先那小子一直老老实实,让自己找不到借口悔婚,想不到终于等来了个由头,这叫燕皇怎么不喜笑颜开,外界所传多吃了半碗饭那是假的,其实他多吃了两碗饭。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被燕南羽打压了那么久的七位皇子,看着好不容易要熬到她出嫁,剩下的就是自己争夺那个位置的问题了,只是想不到郦国那个昏君,居然在这个时候选妃,这是什么操作?难道他不知道自家父皇就是等着个理由前去悔婚的嘛! 这下好了,说不定那个燕南羽多待个几年,真的位置就被她给夺了去,毕竟如今燕国京城之中,不知七位皇子的人或许会有,但不知大公主燕南羽的,那是绝对没有。 而燕国这几天议论最多的那个主人公燕南羽,此时正在瑶云宫宫殿之中,在饶有兴趣的赏着花,身旁几位婢女叽叽喳喳的将最近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燕南羽,听到了些好笑的消息,逗得雁南羽花枝乱颤。 燕南羽捏起一块精致的桂花糕,轻轻放入嘴里,笑道:“你们说父皇开心得多吃了半碗饭,我看是假的,按照父皇那个性子,不得开心的吃个两碗饭才行。” “那不是外界都那样传的嘛。” 燕南羽伸出指头轻轻一点这个小声嘀咕的婢女春花额头,嗔道:“三人成虎,你个小家伙就是不长记性。” 一旁的夏雪、秋霜、冬儿也在调笑道春花,使得燕南羽笑声连连,燕南羽调皮地勾起底着头的春花小脸,望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摇头啧啧叹气,“就你这个小妮子这青涩豆蔻模样,公主我要是个男子,都要心动不已了。” 燕南羽嘻嘻哈哈的捏了捏红透了的春花小脸,“我父皇肯定这几天就要来跟我商量要不要退婚一事,看你这小妮子模样,嘻嘻让你代替我嫁出去好不好?” “公主……” 一听燕南羽要把自己嫁到那郦国,春花就泪眼朦胧盯着她,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点什么,柔弱欲泣,令人疼惜。 燕南羽笑着一弹春花额头,调皮道:“行啦不逗你啦,你公主又没说不嫁,哪用得着让我最疼爱的小春花出马。” 被燕南羽一惊一乍之下,春花眼泪都要流出来,被燕南羽一个挪着她转身,拍了一把后说道:“哭啥哭,你们几个快去给本公主准备些上好的吃食,再帮我拿我的翡翠棋子拿出来。” “等我父皇来了我好跟他手谈几局。” “是,公主。” “是,公主。” …… 望着从小被自己带到大的四位婢女开始忙碌起来,燕南羽,也是红荔,微微一笑。 自己本来就是公主,想不到降生以后还是公主,燕南羽所图甚大呀,继承了燕南羽全部记忆的红荔嘴角微微勾起。 既然你也想要实现的,那我去帮你实现下呗。 至于那个郦国,绝对有人是成了坐标被降生了的,不然不会打乱燕南羽的谋划的,但也无妨,找个由头去郦国看看就好了,反正自己这个父皇如此宠爱自己,胡闹一些应该也没关系的。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五章 风起 齐宁公七年,坐落于百疆天下东南角的齐国,发生了一件举国震动的大事。 宁公遭受不测,身死! 年仅三十多岁的齐宁公,在位七年,国泰民安,齐国富强。因此身死一事举国悲恸,苦于宁公膝下无子,七年前禅让于齐宁公的太上皇,被迫无奈,只能重登帝位,命国号于肃。 齐肃公即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诏,集齐国之力,发兵于宏国。 因为齐宁公身死的第一时间里,齐国皇宫之内的官员们,就查到了在宁公日常饮用的茶壶里,有丝丝断玉散的痕迹。 断玉散,倒阴阳,剧毒,无味,溶于水之中一个时辰后便会自行挥发,无迹可寻,是杀人夺宝之良药,更重要的是,断玉散,是宏国管控的仅此一家的药物。 因此齐宁公身死,宏国难逃其咎,必须得承受下齐国举国震怒的怒火。 背靠断山,位于楚水的另一边的宏国,那是有苦也说不出,看着齐国在齐肃公的统率下,整备军队,就要借道元国,前去攻打宏国,宏哀公那真的是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这也太凑巧了一些,刚刚查出断玉散在国库之内少了一瓶,齐国那边就传来了噩耗了,派出去想要从中周旋一二的使者,去一个被齐肃公砍掉一个,眼下都快找不到愿意出使齐国的使者了。 宏哀公倒是看出来了,那个曾经退位让贤的老皇帝如今再次执掌朝政,是铁了心要灭掉宏国,以平息齐国人民的愤怒了。 而隔在齐国和宏国中间的元国,此时朝堂之上,正在发生一场争论。 元国太傅元宫跪倒在地上,向元灵公绘声绘色道:“陛下,这道,万万不可让于齐国呀。” “元、宏两国本隔着一条楚水友好相交,此次若借道于齐,于礼不合,也不利于后世交好呀。” “况且那齐肃公之心,路人皆知,这是要灭了宏国呀,灭掉宏国之后,我们元国就想当于夹在齐国中间,卧榻之地岂容他人安睡,齐肃公必然会找个由头出兵元国的呀。” 坐在龙椅之上的元灵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太傅不必多言,朕自有定夺。” 听着太傅元宫的话,将军元必武上奏说道:“陛下,臣觉得太傅所言谬矣,纵然齐国是那大国,但也不是想吞并我们元国就能吞并的,太傅此言是看不起我等一众将士所率领的军队吗?” 说罢元必武故意停顿了一下,低头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元宫,说道:“微臣认为,齐肃公此举,是为了稳定朝政,因为齐宁公膝下无子,齐肃公再位,必然要削减藩镇实力,此举看着是集全国之力攻打宏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之举,而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势必可以和齐国形成一个攻守同盟,此举利大于弊呀。” 啪,跪在地上的太傅元宫用力拍了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颤抖地伸出手朝着元必武指去,“竖子你可懂何?将来元国罪人必是你这小儿!” 平时跟元宫不对头,元宫当作是为了朝堂平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想不到在这等国之大事上,都还如此糊涂! 元必武嗤笑一声,上奏道:“陛下,在借道齐国一事之上,微臣愿意承担护卫任务,一旦齐国有不轨之举,臣等必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齐国致命打击,好教太傅知晓,什么人是国之栋梁。” 少保元从出列,起奏道:“陛下,借道之事,事关重大,还请再考虑一番,微臣认为,理应以丰厚洁净的祭品祭祀宗庙,祈求先祖们的庇佑后再做定夺。” 元灵公指着元从,点头道:“嗯,你说的有理,哪怕答应借道,也应祭祀宗庙,求鬼神庇护。” “陛下……” 元从欲言又止,看着元灵公心意已定,微微叹息,看着满朝文武,只有一个元宫敢言此事,自己一介文官,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不再言语。 元宫不甘心的磕起了头,砰砰作响,哭喊道:“陛下,假若齐国灭了元国,也以丰厚洁净的祭品祭祀宗庙,鬼神又该如何庇佑?” “神不就人,唯有自救呀陛下。” 元灵公打了个哈欠,“太傅,看来是最近操劳太多,朕看你有些累了,你就先回府休息吧,元必武,借道一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微臣遵命。”元必武低头领命,在无人看向他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 ———— 燕南羽看着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的富家翁模样的燕皇燕北公,洒脱一笑,“父皇,我看你心都不在棋局之上,这都让了女儿三局棋了,你就不能说一下嘛。” 燕北公嘿嘿一笑,丢下棋子,摩挲着手,笑笑说道:“羽儿,父皇给你推掉郦国那门婚事怎么样?” 燕南羽嘟了嘟嘴,说道:“那父皇是打算让女儿嫁不出去?成为个没人要的老尼姑嘛。” 燕北公赶忙欸了一声,说道:“怎么可能,我羽儿最像你母后了,这等天人之姿,怎会没人喜欢,要是没人要你,你就留在燕国好了。” 燕南羽瞟了一眼燕北公,撒娇道:“那父皇还真打算养羽儿一辈子呀?” 燕北公摸着自己的肚腩,哈哈大笑,“我大燕国,乃是五霸主国之一,国力富强,百姓安康,真要养你一个女子,有何不可?” 燕南羽捏起一块红豆酥,塞进嘴里,嘻嘻笑道:“那是不是羽儿想要什么父皇都会答应羽儿?” 燕北公抚须而笑,“那是当然,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水中的月亮,你父皇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燕南羽大眼珠子一转,吐了吐舌头,鬼灵精怪道:“羽儿想去大郦参加那个大郦皇帝的选妃活动。” “看一看那个大郦皇帝会不会真的看上羽儿。” “这……”燕北公面露为难之色。 这不是儿戏,前去郦国,虽说燕北羽平日外出都是面遮轻纱,真实样貌倒是不至于被太多人知晓,但前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受了点什么伤…… 看着燕北公一脸犹豫的模样,燕南羽抓起他的袖子就开始摇晃,“父皇,我就出去玩一趟就回来,你不是说我最像母后了嘛,当年母后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而且你刚才才答应我的,可不能耍赖。” 燕北公手指轻轻敲击在棋盘之上,思索了一番,叹了口气道:“那我安排暗卫的人护送你去吧。” 燕南羽微微诧异了一会,连暗卫都舍得拿出来陪自己胡闹吗? “可是暗卫人数才那些……” 燕北公摇了摇头,说道:“培养暗卫确实花费了众多国力,但是和我宝贝女儿比起来,这又算点什么呢?要是你拒绝朕的这个提议,那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燕北羽神色微变,很快便掩饰了过去,说道:“那我把春、夏、秋、冬四个从小到大都跟在我身旁的婢女也带上吧。” “唉,你这孩子,尽是胡闹,把我燕行令带上,真要是被郦国人为难了,记得亮出这个牌子,想必就没人会为难你了的。” “嘻嘻,好嘞。” ———— 唐狸喘了口气,自己托大了,这卓清森居然如此之大,他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居然还没走出森林,而且肚子居然在咕咕叫着,这个秘境真是奇怪,让人处处有种,人终有力竭之时的念头,又不能使用灵力,那普普通通的人终究抵不过大势。 唐狸心中猜想着,要是人人都想称王作将,外面的世界估计也快乱起来了。 风起于南朝之木,摧毁于北国之舟。 这真的是这个秘境创造者真实的考验吗?那为何秘境之外的城,要叫红妆? 唐狸其实还是有许多不解的,只不过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给他来了那么一掌,让他直接翻滚着撞入秘境之中,迫于无奈,唐狸现在不太敢出去,生怕被那人偷袭一番,难不成是自己就显露了一次的墨锤,为自己带来了祸患? 姜若虚,唐狸幽幽想着,他该不会是中狂州姜家的人吧? 唐狸一拍手掌,“我靠,我真觉得他是。” 之前拿那冶金母石,为的就是试探自己,大意了大意了,唐狸唉声叹气,他一个从未走进江湖的小白,果然还是有许多地方,是需要注意的呀。 在想着的事情的唐狸一个转身,利用旋转之势将柴刀甩了出去,柴刀咻、咻的飞入身后的灌木丛之中,唐狸快步跑了过去,径直伸手进了草丛里,嘿嘿一笑,提着个被柴刀直接劈中脑勺的兔子出来。 看来自己还是有口福了,唐狸挠了挠脑袋,“哎呀,出来太匆忙,忘了带点盐巴出来了。” 可惜可惜,美中不足了呀。 入夜,唐狸哼着小曲,在河边搭起了堆篝火,正在细致的去除兔子的内脏,虽说肚子饿得咕噜作响,但执着于享受烤肉的唐狸还是忍住了,默默在处理着兔肉,再拿起跟木棍,架在火上烤,吹着小曲,显得津津有味。 感受着四周响起的风声,以及咔嚓咔嚓推开了灌木的声音,唐狸哀叹了一声,就不能让人吃顿饭吗? 看着沿着河流上游所走下来的几位黑衣人,以及缓缓想要形成包围圈的一众人马,唐狸摊开手掌,礼貌地问道:“那个,你们有没有带些盐巴?”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六章 中箭 张二虎看着这个处变不惊的少年,指着自己身上批的黑色甲胄,问道:“你有见过穿着类似甲胄的人不?” 一个问有没有盐巴,一个问有没有见人。 答非所问,问非所答。 唐狸喃喃自语道:“烧烤没有点盐,真是浪费了大好兔肉了。” 张二虎看着唐狸自顾自地不理会他,也没有恼怒,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兵营慢慢包围过来,之前玉一郎的人传达消息到二营,他是知晓董三江就这样死翘翘了,因此在河边看见这个有些奇怪的少年,当然得小心几分。 而且张二虎仔细瞧了瞧,从看到唐狸腰间柴刀之际,心中就已经认定眼前之人,便是他们要找之人。 而唐狸又不是傻子,非得等人家真的形成个铜墙铁壁,到时候插翅难逃,这可不是他的做法,早在说完话打了个哈欠之后,唐狸就一把扔下还未烤好的兔肉,一脚横扫地面,将篝火给打散几分,盯着一处地方就是猛窜。 看着唐狸开始逃跑,张二虎身旁的侍卫大喊“哪里走!”,提刀便追了上去,而张二虎远远的盯着唐狸,并未主动靠了过去,只是其解下身后一张灰黑色的大弓,再从腰间拔出特制的三根铁箭,抬头看了看四周,寻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树干,三下五除二地跳了上去,开始屏息静气。 前面直接看到唐狸,张二虎其实心中倒是一惊的,还好他不了解二营的作战方式,不然让他第一时间给冲上来,张二虎倒不好施展了。 安将军麾下,第一神箭手,张云虎,只是接管了二营之后,就改成了张二虎了,话少、外表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张二虎,借着月色看着在密林中奔逃的唐狸。 唐狸冲劲迅猛,几下就窜得老远,宛如脱兔,张二虎点了点头,这轻功着实了得。 眼见前方有人阻拦,唐狸右手放在背后,头猛地低了下来,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似乎是前方之人知晓唐狸近战可怕之处,在唐狸准备靠近之际,便有密集的箭矢自唐狸前方袭来,逼得唐狸不得不一个翻滚夺掉这些黑夜之中的冷箭。 眼见还有弓兵,唐狸贴在一处树木后面,呼了一口气,向另一侧冲去,几位士兵已经包夹到了唐狸附近,看到了唐狸大吼一声,持刀就冲了上来。 依旧是三人一小队,持刀分别砍向唐狸面、腰、腿,要的就是第一时间拦下他,而唐狸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又是类似于董三江所带的军队的进攻方式,柴刀举起快速一劈,直接把那出刀的三人阵退了一步。 在远处盯着的张二虎不禁称叹道:“好大的力气。” 在张二虎等人看来,唐狸劈开那三把刀,纯属以蛮力阵之,其实不然,唐狸在挥刀砍下第一把刀之际,便一个马步稳扎,借助反震之力,以更快的速度给再砍了下去,只是这样子挥刀很伤手,唐狸弹开三人之后,左手握拳,一拳打在张二虎身旁的其中一位侍从肩膀之上,再用力一掰。 嗯,其闷哼一声,就要朝着唐狸刺出一剑的手径直垂落了下来,接着又被唐狸一记左勾拳,打在鼻梁骨上,鲜血立马就喷涌而出,双眼发黑向后退去。 唐狸并非不想上前给暂时丧失行动力的敌人补上一刀,而是奔向他倒下那处空旷之地之际,心中一颤,纵身一跃。 嘭。 树木碎屑与尘土弥漫,肉眼可见的一个大坑出现在唐狸之前要前进的路上,唐狸揉了揉因为忽然跳向一边而被扭到的关节,满是震惊的道:“这不是说不能用灵气的吗?”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杀力,都出了个大坑去,这还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嘛,唐狸偏着头看了一眼在远处的张二虎,转身又向林中窜去,目前还没确定好突围的方向,所以现在密林之中晃一下,避免到空旷地带给人当活靶子。 张二虎心道一声可惜,背起弓箭跳向另一处地方,这个地方被唐狸发现了,不安全,毕竟侍卫都出去拦截唐狸去。 一边奔跑一边调息状态,张二虎吹起口哨,用密语吩咐道:“把那贼人往开阔处赶,避免恋战,以防万一。” 不一会儿林中便有断断续续的哨声回应,“大人,最近的开阔之处,是清崖,是否要把人往那处赶?” “可。” 越是在林中奔逃,唐狸越是觉得憋屈,但凡自己想要靠过去给那些弓手来一刀,密林之中就会有密密麻麻的箭矢阻止自己前进的道路,身后又有追兵,只是敌方一直不和自己恋战,只为阻挡自己行进道路,慢慢缩小林中包围圈。 唐狸心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但凡这些士兵只要有人受伤,便会迅速向后退去,立马有人补上其位置继续和唐狸缠斗,对付这些人唐狸还是游刃有余的,只是没弄清楚究竟有多少藏在暗中的弓箭手,以及消失不见,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张二虎,才是令唐狸忧心之所在。 舔了舔因为长久战斗而略微干涸的嘴唇,击退了众人的唐狸迅速收起柴刀,侧身一闪,一个健步攀上了一处隐秘的树干,看到了一个正装着箭准备下一轮集射的士兵,微微一笑。 逮住一个了。 而这士兵张温岩瞧着唐狸冷不丁的跑到了他所在的藏身之处,短暂的愣了一会。 这人之前不是每次想靠过来都有迹可循的吗,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不过好歹是张二虎调教出来的精兵,转眼就作出决策,向后一仰猛地拉弓朝着唐狸出现的地方连射三箭,若是张二虎所看见这一幕定会赞叹不已,因为眼前士兵所使出的近距离三星连射,已经很是完美的呈现三角之势射向唐狸,皆因为唐狸那像是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给他的压力过于庞大。 三箭连射之后,张温岩头也不回,脚一勾树干,翻身跳了下来,就欲要离开唐狸身边,掉到地上逃跑之时还不忘掐着嘴吹了一声口哨示警,“此人一直在藏拙,危险!” 在其朝着自己连射三箭之时,唐狸一个趴下,转了一圈,似乎是猜到张温岩的想法,几乎是同一时间跳到地上,瞧着其居然如此托大,奔跑之际还不忘示警,唐狸迅速奔跑靠近他,箭矢第一时间又想向之前那样集射,来挡住唐狸行进道路,给张温岩一个喘息与逃离的时间。 只是此次唐狸并不像之前那样,而是侧身以更快的速度,左手解开自己包袱一转,拦住十来根箭矢,跳起飞踢一旁桉木,借助反弹之力空中一转直接一脚踢中张温岩,后者应声倒地,一个翻转拔出腰间佩刀对着唐狸的脚就是猛的一扎。 唐狸脚往回一缩,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头敲向还来不及再作反应的张温岩,梆。 唐狸以头撞向带着头盔的张温岩脑门上,直接把自己脑门给磕出血来,如今血顺着唐狸鼻子流了下来,显得是有些凄惨,可见唐狸用劲之大。 而唐狸的目的也是达到了,张温岩一时不备之下,如今耳朵仍是嗡嗡作响,心中惊悚,就要起身以攻代守,好给张二虎一个适当的出箭时机,也是给离唐狸最近的他的一个活命之机。 只是大脑飞速运转,身体却还是慢了一步,唐狸以头锤击张温岩之后,直接靠了过去,左手一碰张温岩手肘,右手更快的速度,一拍张温岩持刀之手的手指,一扭,就像之前和董三江对战之际一样,唐狸又把刀夺了过来! 夺过刀的唐狸直接挥刀一撩,接着一刀捅向张温岩心口,一拉,把毙命的张温岩拉向他的身后,替他挡下朝着他射来的箭矢。 此时张温岩脖子上的血才开始流淌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让人都来不及反应,而唐狸一个翻身,捡起张温岩的弓,一抖之前掉落在一旁的包袱,哒哒哒哒,唐狸捡起箭矢朝着各处射去。 伴随着的,便是那些藏匿于林中的弓箭手应声倒地的声音,原来之前唐狸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只是为了确认下林中弓箭手移动轨迹,顺带捡点箭矢,这一番射击之后,唐狸再要突围的压力便会少了许多。 一切都是刹那之间的事,前一时间与唐狸打斗的众人刚被击退,后一时间张温岩身死,便有夺命箭矢飞射而来。 还在远处调息的张二虎眼见自己培养的士兵们瞬间倒下几位,感觉心都要滴出血来,神色狰狞,顾不得拉开一次满月虎箭,需要调息半个时辰的后遗症,站了起来就是从背上箭袋之中拔出箭矢,朝着唐狸一连射了九箭! 咻咻咻…… 九箭同一轨迹,飞速朝着唐狸射去,唐狸微微一笑,居然不躲闪想要以箭击箭,只见他迅速捡起所剩不多的箭矢,弯弓拉月。 被唐狸和张二虎这对箭这一幕震住了,所有人都在看向二人远距离的对弈。 两者第一箭,啪,在空中撞击在一起,碎屑散开。 第二箭,唐狸又一次命中了张二虎的箭矢,二者的箭再次炸开。 第三箭依旧如此、第四箭也是二者飞箭再次撞在了一起…… …… 第八箭,看着唐狸居然能和张大人在箭术上不分上下,众人不由得感慨万分,此人果然是异常危险,看来董大人死得倒是不冤,等会围剿他务必更小心一些。 至于输,第二营的人可不认为张二虎会输,毕竟他之前先是拉过一次满月虎箭的,对于这个一手调教出第二营的少话男子,第二营的众人那可是无比自信的。 果然。 第九箭,啪! 呲! 唐狸愣了愣,低头下向自己胸口处插着的箭矢,刺痛感袭来,差一点点就射到他心脏了,唐狸恨恨的看着手中断裂的长弓,骂道:“什么质量?居然给老子在关键时候断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七章 女声 张二虎双手垂了下来,其手中的铁弓吧嗒摔落在地上,怒起不顾代价的出箭,总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偏头看了看肩膀,估计半个月之内不能再射箭了,玉一郎那个滑头鬼,倒是给了个硬骨头给自己二营的人。 二人对弈结束,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二营将士确实是身经百战,第一时间做的并不是进攻唐狸,而是赶忙回到张二虎身边,以防此时的张二虎被贼人偷袭遭遇不测,毕竟他们军队,还是有着很多的对手的。 因此中箭捂住胸口缓缓蹲下的唐狸看到的一幕,是那一众人重整兵马,往后缩的阵势。 丁斌捡起张二虎的铁弓,担忧看向张二虎,“大人……” 张二虎摇了摇头,示意无妨,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睁开,询问道:“战损如何?” 丁斌抱拳禀报道:“近战士兵轻伤二十九人,重伤两人,无人员阵亡;弓兵轻伤七人,重伤三人,毙命三人。” 张二虎点了点头,他并非慈祥之辈,能够统率安家军辉十营其一的,绝非什么善茬,但此时听到这一战况,还是心痛不已,此次围剿,不论如何,张二虎对唐狸都是刮目相看了,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样的实力。 什么时候唐国附近居然出了这样一尊人物,看来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视力极好的张二虎看着唐狸胸口所中那一箭,第九箭唐狸他把弓给扯断,但是也借着弓稍稍阻挡了一下那致命一箭,不然此时的唐狸不该是蹲在地上捂着伤口,而是成了一具尸体了的。 虽说是因为弓断才能够瞬间重伤唐狸,但张二虎也是在拉开一次满月虎箭之后强行与其对弈的,因此倒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负罪感,战场之上,连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张二虎发令道:“龟缩阵型,贼人已经受了重伤,以羽进法包围过去,贼人实力强劲,弄死为主,能够活抓者重赏。” “是!” “是!” 唐狸半跪着,心想那就这样回去了吧,虽说好像那个广清远托付给自己的事好像办不成了,可那也是没办法的嘛,自己这条小命都为了他们而准备交待在这里了,那还要求自己那么多干嘛。 只是一想到之前的自己虽说真的为唐韵儿而身死,如今居然是因为几个壮汉而亡,唐狸就感觉怪怪的,只是如今中了这一箭,呼吸都会撕扯着伤口,疼得要命,动作也相应的迟缓了起来,那个领队之人的箭术,很是强呀。 就是不知道是秘境之中的纸片人,还是外来者了。 咻,咻,咻…… 箭雨激射而来,听着那如雨的箭声,唐狸心中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这次奇怪的旅程,就这样结束了吧,反正也没啥归属感,虽说这样掉出秘境,会损伤魂魄,但既然自己一个英灵都能够进入其中,想必受伤也不至于直接魂飞魄散吧。 “别了。”唐狸闭眼等待着箭雨的到来。 只是就在唐狸都快要放弃之际,在其心底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悦耳女声,如黄鹂在心。 “不要……” “不要死……” “不要……死……” “不要……不要……不要……走……” 唐狸猛然睁开双眼,神色痛苦的捂住心口,满脸的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是? 怎么会这样! 唐狸怒喝一声,猛地一扯,将插入胸腔之中的箭矢使劲一拔,带着血水,将那杆箭矢给强行拔了出来。 唐狸神色痛苦的咬紧牙关,向后一个翻滚,躲过第一波袭来的飞箭,挥起手中柴刀,打落部分未来得及躲闪的利箭。 迅速撕开衣袖,给自己简单做了个包扎,开始奔逃了起来,身后追兵喊杀震天。 而始终盯着唐狸看的张二虎也是一脸疑惑,先前都见那贼人闭上了眼放弃抵抗了,怎么忽然又逃了起来。 先前看着唐狸居然如此就放弃了抵抗,张二虎心中还微微有点失望的,一个武者,心志居然如此脆弱,张二虎都有些愧疚于与此人对弈九箭,因此看着唐狸再绝境之中还要负隅顽抗,倒是对其又多欣赏了几分。 不过这并不妨碍张二虎擒杀此人的想法,只不过多了丝惺惺相惜的想法,若是这个贼人身死,自己是不介意厚葬他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唐狸夺路而逃,回头用力一掷,将柴刀给扔了出去,飞刀直接把身后离得最近的追兵给撞得整个人从前冲之势直接变成了后倒状态,使得一众人马都弄得人仰马翻,可见其力量之巨。 只是见唐狸此举,一众追兵并未惊慌,反而欣喜万分。 慌不择法,连手中武器都扔了出去,恰恰证明其心中惶恐,所以追逐唐狸之势更为猛烈。 而此时的唐狸也真的危急万分,胸口处早已血红一片,还隐约有血珠滴落,一加速狂奔,总会撕扯着胸口还未合在一起的伤口。 从侧面一跳,唐狸诡异的扭起右脚,险而又险的避过一只射向其胸中的一箭,又蹲了下来,奋力一跳,避过身后提着刀扑了上来的士兵,一个翻滚,猛的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大口喘息着继续向前奔跑。 虽然知晓前方无人阻挠,必定有更为危险的事情等着自己,但眼看这些人毫无谈判之意,就是想着先把自己给弄死再说,唐狸觉得他停下来那估计危险得很,所以还是继续逃命好了。 再艰险的又狂奔了一路,唐狸脸色开始泛白,似乎是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不得已只能咬着牙,又勒得紧一些自己的胸口处,疼得微微顿了一下身形,再逃。 只是跑着跑着,唐狸猛得停了下来,神色复杂的咧嘴一笑。 看着夺命狂奔了一路的唐狸,忽然的停了下来,一众追兵都愣了一下,停下来看住转过身来的唐狸,形成一个半包围圈,等待着张二虎的到来。 而唐狸不跑的原因,是因为如今到了较为空旷的地方,就着月色,靠着原本主人的记忆,唐狸猜到了前方是什么地方了。 清崖,卓林瀑布的上游悬崖处。 听着远处哗哗哗的巨大水声,飞流直下,水落九川,月色之下在下方往上望,银珠飞溅珠玉盘,大大小小云雾化,倒是一个绝佳的观瀑之地,只是因为卓清森险峻奇绝,少有人发现这处美景罢了。 想不到自己居然被逼到了这一处地方,倒是个绝佳的埋骨地呀。 唐狸幽幽盯着一众追兵,看着那些人离自己十几丈远,生怕靠近一些自己,就会遭遇不测,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此时唐狸心中居然在想着,要是这一幕被世人所知,自己绝对会名声大噪。 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张二虎在一众士兵身后走了出来,打断了唐狸的分神。 此时二人才算是认真的打量了一回对方。 唐狸此时模样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虽说因为失血缘故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也能看出其原本健壮的小麦肤色,一字眉,相貌平平,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普普通通的一个山野樵夫打扮。 而张二虎身披黑色甲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模样,国字脸,倒八眉,两臂自然下垂,随风飘荡,但也不见其有何痛苦神色,只是冷冷的打量着唐狸。 张二虎率先发文道:“你很不错,我可以听一下你的名字。” 唐狸呵呵一笑,吐槽道:“这是为了我墓碑上好留名吗?” 张二虎倒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也不是,不过你若是想,我不介意帮你立个碑。” 唐狸扯了扯嘴角,“我倒是谢谢您嘞。” “我还想知道几个问题。”张二虎说道。 “董三江是你所杀对吧?” 唐狸摊开双手,一脸无谓道:“技不如人,还敢藏拙,他死那是活该。” 要是董三江一开始就持刀与唐狸作战,死是肯定还是会死的,但也不至于死得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刀,但这些都是马后炮,反正董三江就是被唐狸给一刀抹了脖子,这倒是没有任何好反驳的。 张二虎赞同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董三江在我们十营里,确实是最没有脑子的一个,喜好贪功还残暴不仁,死了确实是罪有应得。” 不过张二虎随即说道:“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杀了我二营的人,看在你箭术尚可的情况下,我可以答应,给你留个全尸。” 唐狸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嘴角微微一扯,显然是刚才动作幅度太大而碰到了胸口处的伤了。 “我本来也想结束这一趟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有人似乎叫我不要死。” 唐狸笑了笑,看着张二虎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出箭,擒拿或者斩杀唐狸的举动,大喊道:“所以不好意思啦,小爷我下次再死给你看!” 飞箭再次激射而来,唐狸向后一仰,一巴掌拍向地面,啪的一声,借助弹力侧身翻滚,嘿嘿笑了笑,四肢着地,健步如飞了起来! 张二虎眼珠瞪大,一旁的将士们也震惊得张大了口。 这贼子怎么四肢着地跑得比单纯用脚还快,还快了不止一倍! 这还算人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八章 坠落 四蹄狂奔,游龙惊凤,在那张二虎等人的眼中,此时的月夜之下,看那四肢着地的唐狸狂奔,隐约只见一抹红色迅猛拉开众人的距离。 虽然唐狸眼皮打颤,略微觉得这样逃跑的姿势有些羞耻,可这是他在红梦之中所见过的最快的移动之法了,如今他有模有样的学了个三分像,想不到居然也有如此效果,也是在此绝境之下唐狸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毕竟在秘境之中无法使用醇九剑与错刀,很多唐狸熟悉的功法都无法使用出来,也就只有这个完全是靠着身体每一寸肌肉之间相互协调加上步伐独特节奏的移形换影之法,来躲避掉这场围剿。 唐狸心中戚戚然,原本看着董三江的人马都被自己给灭杀了,以为追兵没来得那么快,饿了还想着说先吃个兔肉填饱下肚子,不曾想居然就被围剿了,不过也是自己大意了,光顾着处理兔肉与烧烤了,不过神识受到限制无法离身也是一个外因罢了。 看着唐狸刹那间已经窜出去几十丈远了,张二虎眉头一皱,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自己垂落的双臂,看着唐狸此时的速度,他心中知晓,在场之人里,唯有自己能够在这个距离与速度之下做到一击毙命,只是自己现在,无法再给他来上一箭了。 之前用满月虎箭射杀那些江湖各式各样的武学宗师,为的就是一击毙命,尽量减少自己军营士兵的伤亡,习惯使然了,没想到唐狸反应如此迅捷,居然夺掉了这致命一箭,看来今后还是要迷惑一下对方,在射箭途中猛地拉一次满月虎箭才是正确的道路了。 看着唐狸越跑离自己的人越远,离那崖口越来越近,张二虎心中微微叹息,宁愿这样跳崖也不愿作阶下囚吗,若你侥幸活了下来,那有机会我们再比箭一回。 张二虎猜得没错,唐狸确实是打算跳崖而逃,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汽,以及吵杂的奔流瀑布之声,唐狸心中蓦然闪过某些画面。 有那年少之际,少年乘着老马驾车游历山林空晴如画。 有那失落之际,一抹湛蓝之色长留天空如痕。 唐狸微微一笑,身形太过迅猛,箭雨还在空中,他人已经窜到了那卓林瀑布崖口的一侧,看着一旁流水在月色照耀下,波光粼粼,如鱼龙鳞片般熠熠生辉,千波万浪,水雾蒙蒙,身到此处才可见其河水是多么湍急汹涌,宛若海口倒悬,气势磅礴。 而让唐狸没想到的是,湍急瀑布另一边,居然有个身穿白衣的公子哥打扮的人,正在一脸陶醉的清洗着自己的脸,也亏得唐狸视力够好,才能看得见几十丈瀑布另一侧的那个人的动作。 而那个人似乎也感受道了自己的目光,微微抬起了头,深陷的眼窝在其脸上略微显得妖异,他张了张嘴,似乎是和唐狸说了些什么。 唐狸嘲讽一笑,大声喊了几句话,然后便扭头冲向悬崖,在那人幽幽目光注视之下,自卓林瀑布上方,坠落而下,消失在夜色、月色、水色皆迷蒙的清崖。 玉一郎缓缓站起了身,俊美脸庞看着对面二营的人马出现在岸的另一侧,张二虎也发现了对面的玉一郎,轻轻抱拳行了一礼,而玉一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之前玉一郎看见唐狸,说的是“跳下去你也会没命的,不如归顺于我。” 而唐狸回的是,“少年,少沉迷点女色了,你瞧瞧你这虚得不行的模样,我看得发慌。” 只是二人都未曾听到彼此说的话罢了。 自瀑布上方往下望去,重岩叠嶂,峰峦怪石,水雾蒙蒙,张二虎吩咐道:“吩咐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是。” 此时的唐狸在干嘛呢?当然是还在下坠,下坠过程之中,思维远比自己下坠的速度要快,处于半空中的唐狸甚至还来得及换个姿势,只因此处悬崖峭壁,还是有些高度的,倘若真的是这样摔下去,唐狸再来一条命也不够看的,只是唐狸跳下来之际,稍稍用了些技巧和角度,按照唐狸推算,也差不多会撞入瀑布之中了。 如果是运气不好,被水流冲刷到什么硬物之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但要是运气好上一些的话,顺着水流,说不定还真能逃出生天,毕竟唐狸可是知晓此处流水去往何处的。 一切宛如看命,就像那些自己曾在白梦之中看的那些小说故事那样,故事的主人公总不会就这样毙命,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次又是不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呢?唐狸想到。 世间落英缤纷,江湖荡气回肠,选择清醒的人,谁又不是一则故事的主人公呢? 唐狸心中正要酝酿起情绪,就差拿一壶酒,吟诵几句风花雪月了,只不过噗通一声,打断了唐狸的思绪,唐狸一头撞入汹涌的瀑布之中。 唐狸:“……” 天旋地转,两眼一黑。 ———— 留州,羌国白纸镇。 听闻此处城隍庙许愿,往往多得心想事成,因此许多留州,甚至是外州之人顶着被剑诛的风险,也要来此处焚香祷告。 虽是城隍庙,但供奉在上的却并非何人,而是一件衣裳,一件白衣,仙气缭绕,肉眼可见,哪怕是顶着冒犯之意伸手想去触碰,却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仿佛那衣裳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不是没有有心人想要夺得这个宝物,可是哪怕毁掉了此处寺庙,挖地三尺,也找不到这个宝物真正所在的地方,而一旦修建好寺庙,这件衣裳又会缓缓浮现,一点也看不出受损的样子,因此人称此庙为仙居庙,香客众多。 今日来了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穿一袭蓝衣,腰别一把只剩剑柄的断剑,而正是这番模样,也是让一旁的有心人们认出了这个女子。 宗门未知,道法高深,喜好出入留州各处天才地宝所在地,往往以一人之力独抗一众抢夺宝物之人,居然还往往是其赢了,留州上传言此女子滥杀无辜,为了抢夺宝物而不择手段,活脱脱一个魔女人物,当然也有替其鸣不平之声,说其所斩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肯定会其不得已的理由,不然一个女子何必四处受敌。 想不到今日居然在此处见到了她,但是又好像和传言中有些不符,只见她耐心的排着队购买香烛,客气对着寺庙外的小贩说了句谢谢,递上几文钱,拿上几只普普通通的香便在仙居庙之外等候。 而就在她在外等候之际,有一众男子手持利刃从远处飞驰而来,皆面色愤怒的看向她,为首之人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唐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我宗门人,今日休怪我棘手摧花。” 李,即是狸,唐李、唐李,唐狸、唐狸! 用此化名,又这番打扮的,不是那唐韵儿,还能是谁。 只见唐韵儿向庙祝道了个歉,转身用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们管教不力,放任弟子谋害我等,我若是看在他修行不易的份上,放过了他,明日的他,又是否会放过另一个如我这般的女子?” 裘清冷哼一声,一剑直指唐韵儿,“我师弟有错,自有我这个兄长教育,怎可让你这个女魔头随意夺去性命,你倒是说道说道,我师弟过错那般?” 唐韵儿不是看不出那裘清那点小把戏,在他剑指向自己的时候,从另外方向其实已有二人在偷偷布置阵法,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但看着寺庙旁边还有着许多无辜之人,唐韵儿扭头示意道这个年迈的庙祝疏散人群,以避免伤害无辜,只是对于今日自己这个罪人来到此处,使得仙居庙遭受这个无妄之灾,倒是有些许的愧疚了。 而那庙祝也是个明白人,知晓其中轻重,唯唯诺诺颤抖着疏散香客,为了给这些无辜之人多跑远一些,唐韵儿倒是给那裘清解释了起来,“一支灵级中品的书生笔,谋财就算了,居然以数十位无辜女子的鲜血为引,想要反向培育使其突破到尊级,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倘若不知,便是你所谓的师兄的教育?倘若知晓,反而当作无事发生,这可是你这种宗门所谓的正义?” 唐韵儿摇了摇头道:“反正我的宗门,不会这样。” 看着唐韵儿此番说道,裘清怒喝道:“一派胡言!你的宗门?倒是让我知晓你的宗门鼎鼎大名,好教我向你宗门讨教一番如何会培养出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 而裘清有此问,正是因为一直查不到她的宗门究竟是留州何处的宗门,生怕碰到一个硬茬子,如若是碰到一个硬茬子,大不了将宗里长老秘密交给邱师弟,已经培育得差不多提升品阶的法宝书生笔拱手让人,也要维护好自己宗门的光辉形象。 倘若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宗派,裘清看了看衣服包裹也难以掩饰身材曼妙的唐韵儿,邪淫一笑,今日自己在长老示意下带来的一众修士,不仅书生笔要,连这唐李也要!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九章 勿死 唐韵儿没有理会裘清简陋的激将法,摇了摇头道:“江湖事,江湖了,何必让宗门徒烦恼。” 随后唐韵儿心里接了一句,知道我是什么宗派的,你们岂不都逃了,况且以朝仙宗弟子名头行走于留州,岂不是很无聊的一件事。 唐韵儿倒是知晓之前下山的那些先贤们为何都隐姓埋名了,因为过于璀璨,是看不到低层的卑微的,游历人间,看的本就是人心脉络起伏,以感悟天道,寻求破境契机,因此朝仙宗虽是庞然大物,这些年却低调了不少。 裘清也未曾阻拦仙居庙庙祝,前去疏散慌乱的人群,反而是庆幸混乱之下那两个阵师更好布阵了的,直到看到两旁悄悄布阵的阵师点了点头,这才放声大笑道:“既然你不说,就让我好好审问审问你。” 唐韵儿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们?” 裘清不再和唐韵儿废话,下令道:“上”。 一行人便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进攻唐韵儿,即是想要唐韵儿顾此失彼,也是想要锁住唐韵儿的逃跑路线。 两名阵师分别构建的大阵,一个名为“鬼见愁”,是那禁锢锁敌之功效,另一个名为“座上宾”,有杀伐和增幅友军之妙用,都是宗门长老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当然不能让唐韵儿有机会逃脱的。 唐韵儿一个腾挪躲过裘清一剑,双指并拢,自指尖出凝结出寸长冰凌,精准抵住另一人偷袭过来的飞剑,身体后仰,一脚直接踹开那偷袭之人。 白芒一闪,唐韵儿一个转身,以指尖冰凌斩向另一人之抛过来的法印,二者撞击发出嘭地一声,唐韵儿身形未退,而那个砸向她的法印应声倒飞而回。 驾驭法印之人徒手便要抓向那个他自己的倒飞回来法宝,怎知异象突生,一股寒意从法宝之中迸发,瞬间形成冰棱炸裂开来,直接把一时不备的此人手指给炸得血肉模糊。 “啊……”此人捂住右手一脸痛苦的向后退去,唐韵儿得势不饶人,就要上去先杀掉一人。 看着一脸沉着应对的唐韵儿,裘清着急的大喊道:“还不快发动阵法!” 随着裘清的叫喊,已经埋藏许久的阵法发动了起来,阵法之中顿时黑雾阵阵,阻挡唐韵儿前冲之势,唐韵儿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这阵法居然还有迷惑方位的作用,如果再向之前那样向前冲,说不定反而会落到敌方的陷阱之中。 但唐韵儿既然敢让裘清一行人从容布阵,自然是有恃无恐,借着刚才阵法发动那一瞬间的灵力波动,唐韵儿摘下湛蓝剔透的洛神剑柄,以自身灵力倒灌入其中,形成一尺左右长的冰刺剑。 唐韵儿左脚脚尖着地,右脚向后抬起,胸口向前倾,右手持剑向后,心中默念了一声,“洛神,逝。” 蓝白之影在迷阵中大放光芒,唐韵儿速度飞快的闪向一处地点,途中叮叮叮的以剑旋挡掉一众黑雾中的进攻,然后猛地刺出一剑。 裘清瞪大双眼,惊讶喊道;“什么!” 自唐韵儿起跳到剑刺的一切身影与剑芒,在裘清等人看来,都还未曾消失,但唐韵儿的冰剑,已经准备无误的刺在那布下“鬼见愁”迷阵的那名阵师眉心,那阵师死不瞑目的看着唐韵儿,至死都没想到,已经布下迷阵且隐匿起来的他,会在刹那间毙命。 唐韵儿漠然拔出冰剑,望向四周,杀气凛然。 在细雪城血脉之下,这种不入流的阵法,还是困不住她的。 裘清心中大恨,那个阵师阵法尚可,只是修为太低,想不到居然连一箭都挡不住,因此一边御剑攻向唐韵儿,一边咬牙喊道:“江阵师,隐藏好自身行踪,把‘鬼见愁’迷阵控制权给掌握下来,事后您的亏损由我宗门一并承担。” 没有声音回复,但肉眼可见裘清等人身上附着了一层血红色的微光,使其身形又快上几分,与唐韵儿过招之际灵气也磅礴几分,而且原本已经要消散的黑雾,又在慢慢的凝实了几丝。 看着这一切变化,裘清心中大定,看来还是这个老一些的阵师更靠谱一些,至于补偿,那倒无所谓,反正另一人已死,把原来他那份酬劳一起给江阵师就好了。 这唐李那诡怪的身法或者说剑法,估计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了吧,裘清边与唐韵儿过招边窃喜到,还好这次长老是请了两位阵师压阵,不然还真有可能给这魔女跑掉了。 裘清局势上开始渐渐占了上风,感觉唐韵儿每一次抵抗握剑的手都会颤抖几分,因此开始喊道:“唐李,放弃抵抗吧,只要你归还了我师弟的遗物,跟着我去向宗门长老好好赔礼道歉,我保证我们宗门会好好优待你的。” 而回应给裘清的是,凌厉的一剑,先是刺向裘清,在裘清出剑阻挡之后第一时间弹开然后插入另一个人的胸口,血液来不及溅射而出,便有冰雪封住其整个胸腔,连同心脏一起冻成冰渣,而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下文。 裘清一行人再损失一人。 此时的裘清已经顾不得藏拙了,愤怒大吼道:“将所有的增幅灵力都加到我身上,我来诛杀此獠。” 似乎阵师已经完全掌握住了“鬼见愁”迷阵,黑雾再次浓郁了起来,且有心思腾出手来,开始运转阵法中的灵气,化为一道道利剑攻伐其了唐韵儿,而得到阵法增幅的裘清动作迅猛不已的突到了唐韵儿身边。 大喝一声,一拳打在了唐韵儿的冰剑之上,感受着唐韵儿持剑的手颤抖得更加剧烈,心中得意不已,一剑插向唐韵儿持剑的肩膀之上,要的就是废掉她那只持剑的手,看她还怎么反抗。 反抗?我最喜欢你到时候和我慢慢反抗了!裘清邪淫一笑。 唐韵儿向后一靠,看着裘清一副淫虫上脑的模样,皱眉不已,轻轻吸了一口气,对着裘清张口就是一哈。 裘清一直在防备着唐韵儿的后手,但也没有想到的是其从嘴里吐出的,是如此强劲之剑气! 只能双臂交叉在前挡住面门,但也抑制不住冲力向后摔去,连着翻了好几个滚才稳住身形,停下来的裘清看着血肉模糊的双臂,吐出一口淤血,有些颤抖的说道:“太上……太上剑体?” 以身为炉,至情至性,万剑一气,太上莫欺,瞬发的一口剑气,能够把自己震退且重伤,而且那吐出的剑,并非只有剑意与剑气,还有以气所化的剑形在其中,令裘清不得不惊恐的联想到自己在宗门卷宗内所翻阅到的古籍记载。 想不到今日居然碰见了,还是敌人,更让裘清害怕的是,这种剑体之辈,在留州,要么不踏入修行,要修行,必定会是那几个庞然大物名下弟子。 因为别的宗门,不敢有这些天赋近妖的弟子。 唐韵儿冷笑了一声,身形闪烁,出现在了裘清的身后,背对着他,“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而裘清只是瞪大双眼,一脸悔意、绝望、愤怒的看着额头之上的冰刺,死不瞑目。 唐韵儿的手中,只剩下了湛蓝色的洛神剑柄,将其别回自己腰间,说道之前没对裘清说完的话,“但是不代表你就能活。” 唐狸早年教育过她,要么不出手,要出手,绝不废话,对手死了之后,想怎么说都行,反正既然是生死敌人,何必教导,杀了便是。 随后唐狸又讲到,这样果决难免有嗜杀成性的嫌疑,也不给人后悔之意,因此必须是出剑之前,便确认自己心中无错,这样出剑才能更快。 还青涩的唐韵儿似懂非懂的问道:“如何才能确定自己就不是错的那一方呢?” 唐狸想了许久,最后笑眯眯的揉了揉唐韵儿脑袋,温柔说道:“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给出你太过准确的答案,不过呀,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 “因此,谁想要你死,那你就可以出剑。” “万一是你犯错了呢?那我当然不希望看到那一天,所以呀,我读书识字就是为了好好教育你,告诉你始终向善的道理。” “纵使身处深渊,也会心向光明。” “所以,韵儿,你不要死……” 往昔话语历历在目,只是空闻旧人声,不见旧人笑,唐韵儿倒是显得伤感了几分,不过瞬间调整好了状态,剑目一瞪,冷冷道:“你们真想死?” 大阵缓缓消散,唐韵儿看向离自己较远的剩下那些人,正在有些颤抖的看向她,缓缓说了句:“滚!” 一群人如获大赦,鸟兽四散奔逃而去,至于是否会受到宗门等处罚,那也好过在此送命要好得多。 看着因为打斗而摔坏的香烛,唐韵儿一个跺脚,恼怒不已,和唐狸小时候两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小孩相依为命,过多了苦日子,如今虽是成为了朝仙宗内门弟子,但节俭、爱财的小习惯倒是一直没变。 香烛不是没有那些大香或者上好花木制成的精品香烛,但唐韵儿只买了最为普通的香烛,就是习惯着省钱罢了。 攒钱好呀,怎么不好,万一唐狸真的还活了下来,唐韵儿就可以把为他攒下的大把大把的钱财,来给他讨媳妇了。 不对!讨什么媳妇,有从小和他长到大的青梅竹马的胜似九天神女的自己还不够嘛,还敢想别的女人? 要是唐狸你还活着,我攒下的钱就当做是娶你的彩礼了!唐韵儿心里美滋滋的想到。 只不过看着坏了的香烛,还是嘟了嘟嘴,又跺了跺脚,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留一个人下来赔我钱了。” 庙祝畏畏缩缩的从仙居庙门中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香烛,有些颤抖的说道:“施主是来上香的吧?若是不介意,小老儿这还有些普通香烛,就相当于感谢施主给予小老儿疏散人群的时间的谢礼了。” 唐韵儿大喜过望,一把抓过庙祝手中香烛,一脸不太好意思的大喊道:“那怎么好意思?” 然后就风风火火的走进了仙居庙之中,待到庙祝指引之下,洗手,静心,点香。 唐韵儿跪倒在地,一脸虔诚地冲着那飘荡的白衣小声许愿道:“唐狸,你不要死呀。” “不要死……” “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章 灵魂 寻常乡下,青叶绿柳,白葱红萝,粗茶淡饭,安逸偷闲会,寻常梦此时。 胡绮黎还是挺满意这个生活的,以前在混森即是迫不得已,也是自己能力所至,才当上了那个王。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寻常日子中,遇到那位读书人之前的那种日子,虽说和如今有些差距,但是也略有见景触情之感,倒也乐哉。 毕竟自己实力摆在那里,在万域秘境中想要成为某个所想之念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因此胡绮黎推测,那些实力强劲的大修士,在这秘境之中,很有可能是那关键无比的一个点,虽说目前隐而不发,但绝对会在某些关键节点,搅动这场风云。 然后她又想了想李逍遥,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会不会是那一位君主,毕竟他的君王气,浓重得很,哪怕不是他所愿,估计都会被秘境自行赋予吧。 毕竟那可是统御过一州的男人,做到了真正的横推一切。 想着想着,胡绮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都会不明不白死去,那那个读书人呢?他一定还活着吗?” 胡绮黎不知道,但又很想知道。 但是胡绮黎深深的觉得,李逍遥其实,对于君王位,其实和她一样,有着很深的疲惫。 这点相似之处,也是胡绮黎愿意选择李逍遥为第九世的因果之人的理由之一。 所以胡绮黎还是有着好奇,要是李逍遥真的当上了一国之主,会如何去做? 不过她可不想去当李逍遥的国师,为他出谋划策,偷得浮生半日闲,云游野鹤最亲仙。 她巴不得二十年里,李逍遥一直没找到她,虽说估计后十年会是战火纷飞的局面,但是胡绮黎又不是没了灵力就一无是处的弱女子,本就是妖族的她,本来就更喜欢真正的血肉厮杀的疯狂,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而真正动过怒了。 所以真要是她一人,也并非无法在这肯定会乱起来的世界存活下去的。 因此今日的胡绮黎,便哼着小曲儿,身姿摇曳的走前去河边采摘着些艾菜。 开水一滚,抽出来晾晒干净,在煮汤时候放些下去,那味道鲜纯,还是挺让胡绮黎挺惊喜的。 只是今日的河岸边,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胡绮黎淡淡的看了一眼,眼见四处无人,就一脸平淡的在一旁摘采艾菜,丝毫不去管那被江河冲上岸的,浑身血淋淋的人。 看模样,是个打柴的樵夫,估计是想要趁着月夜光亮,多砍些柴木赚些银两,一时不备从高处摔落下来,再被河水冲刷至此的。 胡绮黎并非圣人,可救可不救之人,不救也罢,可杀不可杀之人,不杀也行,反正胡绮黎自从从混森出来以后,性子变得越来越有些,慵懒了。 但胡绮黎纵使知晓,也不想改变些什么罢了,毕竟如今的她,叫胡绮黎,而不叫胡月黎。 估计是个尸体罢了,但这又不影响自己,又无外人,叫惊叫都懒得演了,只看了一眼的胡绮黎,淡定的从这处就要抬腿离开。 哪知那个瞧着都快咽气了的樵夫,居然还猛地咳嗽几声,挣扎着抬起了头颅,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就要离去的胡绮黎,艰难地说道:“那个……我觉得我还能够……再救一会……” 胡绮黎应声扭过头来,斜着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人,“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并非是在问,为什么你觉得你还能再救一会,而是问,我为什么要救你,或者说,我凭什么要救你。 好在,刚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的唐狸,还是听得懂胡绮黎所问的意思的。 之前被那凶猛瀑布冲刷下来,本就是在玩命的唐狸,想不到居然还是挺了过来,而是未在被那张二虎的下属发现之前,遇到了个前来采摘野菜的乡妇,唐狸本来心中就要惊喜大喊一声“天不亡我”了的。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居然若无其事的,想走了……走了…… 只能艰难的叫了起来,毕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唐狸觉得自己挺过这一关,绝对会有天大的好事等着自己的,所以厚下脸皮,喊个救命,那也不是不行的。 “君子有云‘不见则矣,见必善之’,当然不只是这句文绉绉的说辞。” 唐狸只能再赌一把,“我想,我和姑娘你是一类人。” 胡绮黎盯了唐狸许久,看着唐狸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不已的脸庞,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另外一张脸,胡绮黎轻轻一笑,虽说此时的面容只是中等偏上,但她一笑起来的时候,那气质,宛若百花盛开,凌绝傲立,不是绝色,更胜绝色。 而此时的唐狸,却也没有办法欣赏到这一景象了,因为坚持了许久,还不见胡绮黎有所动作,唐狸心中唉叹不已,又晕了过去。 打动胡绮黎的并非那句你我所是同一类人,那句话无非是明摆着告诉胡绮黎,我也是来自于秘境之外的修士,除此之外别无他用了的,唐狸故意说道的“君子有云”的这一层意思,无非是想要透露出其是那些想要整治这个乱世的那些书生罢了。 确实每一年的秘境开启,都会有那以想着拯救这片天地苍生为己任的书生进入其中,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合纵连横,想要给这片乱世一个人人皆可享太平的天下。 只不过大都以悲剧收场,要么是陷入争夺霸权的纷争之中,要么是心志崩塌,以身殉道,欲要留给后世人万世警醒,至今还未有一人,真正在万域秘境之中,做到“和天下”。 但一般的那些想要争夺封禅帝位的人们,大都愿意救一救这些有些愚昧、又有些令人敬佩的书生。 毕竟一把刀用得不好会伤到自己,但是用得好,就是斩破千军万马的利刃。 所以唐狸在赌,赌胡绮黎会救他一命,不然按照他如今受伤程度,被张二虎等人抓到,那干脆了当的咬舌自尽好了,省得白受折磨。 唐狸倒是真的赌赢了,不过赢的好像又有些幸运,因为胡绮黎从轻轻一笑打算救他开始,就没把唐狸当做此间人,纯粹是像看着个影子一样,留个念想罢了。 毕竟之前的他,一直喜欢一口一个“君子曰”“君子有云”,听得胡月黎耳朵都起茧了,虽说眼前之人是胡绮黎,但是真正身为主体的胡月黎,可是把那份爱毫无保留的传达了下来。 所以唐狸运气很好。 至于村子里是否会议论纷纷,胡绮黎本就离得疏远,更又是以画外人看画中人像,更是不在乎这些点点滴滴了。 轻轻用脚踢了踢昏迷不醒的唐狸,胡绮黎皱了皱眉头,这该怎么把他带回去呢? 拖? 他还能禁得住自己给拖回去的颠簸吗? 胡绮黎抬头看了看四周,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探查了一下这副身体原本的记忆,过了一会儿再睁开双眼。 把手中艾菜给丢掉,扭了扭腰,甩了甩手,使得本来久未运动的身子骨咔嚓作响。 然后弯下腰,抱住唐狸的腰,轻喝一声,便以一个巧劲把唐狸给抱了起来,然后缓缓推开灌木丛,想脑海里还略微有些模糊记忆的山洞处走了过去。 境界越是高,对于身体的使用与开发便会愈发精深,而早先成为过尊者之人,虽说每一个道都略微有所不同,但对于人体的开发,总是会有独到之处的,因为哪怕是在禁灵力的万域秘境之中,成过尊者之人,也会是那种完美而近妖的存在。 便如此时的胡绮黎,在以着独特的步伐与节奏,单手扛着个重伤瘫软的唐狸,不急不躁的行进。 有她胡绮黎这里原本的万妖共王的存在,那唐狸当然是起不了了的,因此小小的因为自己这个粗暴的姿势而多断的几根肋骨,谁在乎呢? 胡绮黎微微一笑,反正她是不在乎的。 至于她背上的唐狸在乎不在乎,反正如今的胡绮黎,也是不在乎的。 救他只是因为他有些多让她回忆起了,许多许多许多年之前那点酸甜苦辣,但也仅此而已了,胡绮黎又不是傻子,当然深知眼前他不会是“他”。 因为那个读书人除了满腹诗书,器宇轩昂之外,还有着那股如若天上月,可望不可即的温柔感。 温柔于众生,更像无情于天地。 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山洞口处,嗅着洞内的血腥味,胡绮黎轻轻跺了跺脚,一阵山风从洞内呼啸而来,只见一只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从洞内猛冲而出,就要冲着胡绮黎袭来。 原来这一处荒废岩洞,早已被这只山大王给占据住了。 胡绮黎不惊不闪,等到这只大老虎冲出了洞口之时,双眼一瞪。 一股灵魂上的巨大碾压,瞬间就把原先凶猛无比的猛虎,调教成了比家猫还乖巧的猫咪。 毕竟胡绮黎本体是妖,此时灵魂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九尾天狐,又岂是一只寻常猛兽可以抵挡得住那股灵魂血脉上的碾压的。 这只大虎四肢趴倒在地上,甚至在胡绮黎没做反应之前,翻转了个身,四肢朝天,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嘴里发出了咕噜噜、呼噜噜的呜咽声。 胡绮黎说了三句话。 “一,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洞窟吃剩的鹿肉给我处理掉。” “二,我背上这个人,你不能吃。” “三,我看你灵智不错,暂时替我守着洞口如何?” 胡绮黎话音刚落,那只大虎便风驰电掣冲回了洞窟之中。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一章 猜测 待到这只有些许灵智的大虎,将洞窟内的残骸打清理完毕。胡绮黎才扛着唐狸走了进去,将唐狸放在了地上。 看着这只大虎望着唐狸身上的血腥味,哈喇子流了一地,胡绮黎怒骂了一句:“没听懂吗?我说过,这不人不能吃。” 这次这只猛虎才垂下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拖着尾巴走了出去。 胡绮黎冷不丁的说道:“没个名头确实难以使唤你,以后就叫你阿虎好了。” 啊虎一个踉跄,有些幽怨的望着胡绮黎,这起的名字,也太没有水准了吧。 因为胡绮黎本身就是妖族,因此被她取名为阿虎的野兽此时所表露出来的意思,她还是读的懂得。 不过这种浪费脑力的活动,胡绮黎有些懒,于是伸出手指,指着地上躺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唐狸,说道:“你要是真不满意,等我就活了这个人,让他给你取个名好了,二选一,你要是再有啥想法,我是不介意熬个虎骨汤的。” 听到还有再选一次的机会,阿虎屁颠屁颠的就跑了出去,毕竟面对这个看起来寻常的女子,它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那里,仿佛自己幼小之时看见那些凶兽的感觉。 胡绮黎解开唐狸的衣裳,看见了那处用力绑紧的伤口,再解开一看,是那贯穿的箭伤,如今已是血肉模糊,许多血沫与血块都紧紧贴在了那绑带之上,随着胡绮黎的拉扯,昏迷中的唐狸都会本能的微微颤抖。 胡绮黎看着这些伤口,自言道:“居然伤得那么深了吗?” 这居然还没死,这个人的命也有些硬呀,要不是遇到自己,估计找那些寻常县城里的医馆,都可能没救了的。 毕竟巨大的箭伤,又加上水泡与乱石剐蹭,光是流血都流死了。 胡绮黎从头上拿下个簪子,两手一扭,从其中拔出一个小小的锋利小刀,这原本是那原主人用来防身所用的工具,想不到今日居然是用在了此处。 胡绮黎拿着刀,眼睛微眯,对着唐狸胸口被张二虎一箭所造成的伤口,就是一刀切了下去。 及时把溃烂的外部伤口去除掉,再把伤口里面那些细小的断箭碎屑给一一剔除掉,胡绮黎持刀丝毫不慌乱,认真把那些肉给剔除掉一部分,再拔下几根青丝,以高超的医术功底,做了个简单的缝合。 没有办法,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替代之法,只能先这样子了,毕竟现在要做的就是止住他缓缓渗血的伤口。 “阿虎,给我去叼几株你平时受伤后会嚼的草药给我。” 胡绮黎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洞窟之内传来,吓得真在无聊玩着尾巴的阿虎猛得站了起来,差点就要吼叫了出来。 它并非神智很高,寻常人说话它听不懂,别人见到它,不是他们跑,就是它跑,但洞窟内的那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它都清楚的听得懂,一时间它也不知道,自己这番是好是坏。 不过胡绮黎命令之下,它还是迅速窜入密林之中,去找胡绮黎所要的东西去了。 毕竟这个没有灵力的世界里,本就不存在成妖一说,但胡绮黎是谁?昔日的万妖共主,要做到点化一头有一丝灵智的野兽,不需要灵力,也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只是这处秘境终究没有灵力,被胡绮黎称为阿虎的这头猛虎,终究成不了真在的妖物,充其量也就是慢慢成为一头听得懂人话的猛虎。 但在这万物皆为白纸的天地中,也是它的机缘所在,而胡绮黎的顺手为之,也是想要验证一些她的心中猜想罢了。 毕竟之前的万域秘境,可是没有成过尊的妖王进来过。 将唐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给处理掉,胡绮黎走出洞窟,四处望了望,发现附近并未有自己想要的清水,张望了下,发觉四下无人,便开始迅捷的在密林中窜行了起来。 那速度,比起唐狸,尤有过之。 而话说那阿虎,因为担心自己所找的不是胡绮黎所要之物,连翻了好几个山头,不惜闯入别的野兽的领地之内,连啃了好几株药植,撒开腿就跑。 胡绮黎所说的确实没错,猛兽受伤之际会去啃是的植株,确实有那些价值连城的草药,一般挖药之人都没有那么精确知晓这些药草所在之处,皆因为这些是生生死死都在这密林之中的野兽本能,所以阿虎收获颇丰。 当然身上也挂了几处伤痕,毕竟虽是成年猛虎,尾如铁鞭,但口衔着这些药草,闯入别的猛兽领地,还是得灰溜溜的逃了出来。 当阿虎喘着粗气,口中衔着一堆药草,走了进洞窟,虎躯一震。 胡绮黎居然不在洞里,还有就是,唐狸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好诱虎! 为了叼回这些药草,疲惫不堪的阿虎如今早已饥肠辘辘,眼前一丝不挂的唐狸,对它而言是无比丰盛的一顿大餐! 阿虎放下口中药草,唾液流了一地,连那虎须都晶莹剔透,终是忍不住血腥味的诱惑,阿虎如狂风掠过冲向唐狸。 眼看就要一口咬掉唐狸脖子,开始啃食起来,嗷呜,阿虎猛地闭上了嘴,迅速向后跳了一部,低声连吼,一只前爪不断刨着地,挣扎不已。 胡绮黎有说过,这个人不能吃! 在阿虎还在挣扎不已的时候,洞口处传来了胡绮黎清冷的声音,“恭喜你从兽成妖,从今以后,你将也是我的子民,受我庇护。” 听见了胡绮黎依旧还是冷冷的声音,阿虎却觉得如天籁之音,动听不已,而且自胡绮黎发声之后,它心中那股躁动的兽性便被压了下去,因此又如家猫一般,发出了咕噜噜、呼噜噜的声音转过身来。 胡绮黎一手提着一个木桶,桶内盛满了清水,另一只手拿着一套灰白有些许灰尘的男人衣物。 胡绮黎以极快的速度从此处回到了那个仅有她一人的家,拿了一只木桶,再从箱底翻出原主人用来祭奠亡夫的衣衫,至于有着灰尘,那是因为胡绮黎可没有祭奠这位原主人亡夫的习惯。 然后又去河边提了一桶水,这才回到此处,而胡绮黎来到此处的时候,恰好是阿虎进入洞窟的时间,因为阿虎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瞧着这个老虎虽只是个纸片虎,但居然能够在被自己点化之后那么短的时间里,压抑兽性,渐化妖性,胡绮黎还是稍稍有些吃惊的。 毕竟哪怕在秘境之外,成了妖的凶禽猛兽,都难以抑制得住心中的兽性,残暴肆虐,为祸一方,更甚者一些修道之人,为了一己之私,连一些有良知的妖都不如。 在胡绮黎的统治时期,杀可杀,却不可滥杀,以实力为尊,却也会为天生弱势的种族们划出一片能够存活的区域。 真正做到妖也有相对的太平时日。 所以阿虎能有此举,倒是让胡绮黎认可了几分。 不然,要是她来得晚了,唐狸被阿虎所啃食,那她只能怪唐狸运气不好,反正他是秘境外的人,死得不过是个纸片人罢了;要么就是阿虎违背了她的命令,被她一脚踹死,她再去找另一头有一丝灵光的野兽,点化之后继续观测她的猜想就好。 不过两者都未发生,胡绮黎不去看阿虎如家猫一样的端坐在一旁摇尾巴,提着木桶走向唐狸,轻声对着阿虎说道:“做得很不错,出去觅食去吧。” 得到胡绮黎的发号施令,阿虎这才窜了出去,前面差点就一口咬向唐狸的它其实心中害怕不已,生怕胡绮黎跟它秋后算账,此时得到命令,一刻也不停留的冲出了洞窟。 走到了唐狸身边,胡绮黎拧了拧桶内的毛巾,给唐狸清洗起了伤口,然后再从阿虎带回的药草中筛选出了几株适合此时使用的药草,拿起石头轻轻碾碎,仔细涂抹在唐狸的伤口之上。 弄完了这一切之后,胡绮黎又用刀在唐狸心口上方微微开了一道口子,虽小,却深,因为唐狸失血过多,她划开的那道口子并未有太多的血液流出,随即胡绮黎在自己手掌之上划开一道口子,因为感受到这副身体传来的痛楚,倒是皱了几分眉。 用力一捏自己手掌,她的血液便顺着她的手滴落在了唐狸胸口那道被她用刀划开的口子之上,被唐狸的身体给缓缓吸收。 “果然如此。” 胡绮黎自言自语道:“若是这片秘境是人为所造,秘境中万物都是纸面,那么运用特定方式,是可以给这些痕迹添上墨色的。” 一个白纸所画的人,若是一时之间某条线不那么清晰明了,那该如何?当然是用之前所画人物时候用的墨色,再添上一笔不就好了。 而她给予唐狸的,并不是真正的输血,而是在特定的位置,以自己血来刺激唐狸这个纸片人身躯心脏的活力,激发它更加汹涌的跳动,引来这片天地,主动为这个画中人物,再去添上一笔罢了。 看着昏迷的唐狸神色不再是痛苦,而是缓缓安静了下来,胡绮黎知晓唐狸已经度过了这副身体最危险的那个时期了,便把放在一旁的洁净衣物丢在了唐狸身上,遮住了关键部位。 就他把他衣物那些去掉,那是医者仁心,一视同仁,至于让她为他穿好衣服,胡绮黎呵呵一笑,想都别想! 随后胡绮黎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这副画卷可以以某种取巧的方式,添加自己想要的那一笔墨色,那么,万国之战真的就只是争霸吗?” “假若,有人真的以某种方式,画了一份灵气,为己用呢?”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二章 醒来 唐狸做了一个梦。 天色乌蒙,风雪渐啸,却听不见天地间声音,一袭白衣少女,从远处朦胧之地,出现在风雪之中,一脚一脚,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痕迹,她就这样走呀走呀,怎么都走不近跟前。 看不清楚那张脸,似乎那位女子也很着急想要跨过风雪而来,于是走着走着,她的雪白色裙子开始出现了一丝血红,随着她不断行进,那血红色像晕染在白色宣纸之上,摊开得像一朵盛放的花,天地间风雪渐渐消散,血红长裙的她走到了唐狸的跟前,轻轻挽起了发梢,两弯似蹙非蹙细月眉,一双似哭似笑雪梅目,两颊红沁樱桃唇。 她静静的看了看唐狸,仿佛过了许久,又好像刹那之间,她欢喜一笑,轰然消散…… “韵儿!” 唐狸惊醒的弹坐了起来,“嘶……” 被撕扯到的伤口令唐狸倒吸了一口冷气,让后就闻见一股子血腥味,唐狸一扭头,就瞧见了阿虎端坐在他附近,张着血盆大口,那股血腥味便是从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吓得唐狸顿时一动不敢动。 合计着自己是被人拿来喂虎了? 在唐狸与阿虎四目相对之时,胡绮黎的声音自洞口处传来,“醒了?那还挺好的。” 胡绮黎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一脚踢开挡在她前行路上的阿虎,来到了唐狸身旁,瞟了一眼唐狸,说道:“你就那么喜欢光溜溜的?” “哈?” 唐狸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只有一件并非自己的衣衫挡在了关键之处上,顿时弄得羞红了脸。 他只身一人数十载,何尝受过这些委屈? 因此只能以咳嗽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与慌乱,瞧着胡绮黎与阿虎都没有反应,唐狸只能扯过衣服,试探性说道:“那个……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胡绮黎噗嗤笑了一声,“就你这个样子,求我多看一眼,我都嫌弃脏了眼。” 说罢胡绮黎还是揉了揉阿虎的脑袋,带着它出去等候唐狸,走之前还不忘说了句“一旁的草药你自己敷一下。” 听闻胡绮黎如此说道,唐狸想了想,还是郑重的说了句“谢谢”,只是向外走去的胡绮黎没有任何表示罢了,只是跟在胡绮黎身后的阿虎尾巴扫在地上,回头望了一眼唐狸而已。 唐狸看了一眼胸口处结痂的伤痕,心中不由叹道“好高的医术”,同时也更为肯定了胡绮黎并非秘境中人的念头。 “不过怎么说,这条命也是被她所救,如若此人想争霸天下……” 唐狸把草药敷好,围好绷带,将衣服穿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不可以,为报救命之恩,当个将军什么的。” 衣服稍稍有点紧,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唐狸刚想出去询问胡绮黎的名字,以及道谢,就听见一声凶狠的“嗷”,担忧不已的唐狸赶忙朝洞口跑去。 怕什么来什么,出到洞口的唐狸看着那熟悉的黑色甲胄,以及那张弓搭箭的声音,苍白的脸苦笑了一声,想不到还拖累了别人了。 张二虎的副将管营看着唐狸出现在洞口,暗暗给一旁的卫兵打了个手势,让其赶紧通知张大人以及增援部队,发现贼人。 张二虎的人马为了能够迅速找到唐狸,兵分多路,一路沿江寻来,为了避免被唐狸逐个击破,张二虎还下达了军令,遇到贼人,先发消息等待队伍集结,以拖住为主,倘若谁敢像董三江那样贪功冒进,有功不奖还会被他重罚。 像管营这样的小队,还有好几个在搜寻着唐狸的足迹,原本他都要放弃了的,想不到来到清县附近这个村庄,村长一行人居然主动找上了自己,要自己为他们村庄主持公道,惩戒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家。 好在管营耐着心听完了这沟口村村长的一席话,从中发现了蹊跷之处,这才沿着足迹来到了此处,想不到居然真的发现了这个贼人,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沟口村村长,也就是胡绮黎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所在乡村的村长黄富贵,看着胡绮黎身旁硕大的斑斓花虎,又看了看刚从洞口处跑出来的唐狸,颤颤巍巍的指着胡绮黎,一副恐惧外加厌恶的模样吼道,“妖女……” “为了偷汉子……居然把你丈夫东财和你公公婆婆双双毒死……好让你逍遥快活……” “我就知道东财肯定不是去参军一去不回的……肯定是回来途中被你害死的!” 一言不发的胡绮黎眼神有些玩味,默默听着黄富贵倒扣到她头上的一顶“高帽”,瞧了瞧四周一群拿着铁锹、锄头,满脸怒容跟着黄富贵而来的乡里邻居。 “你好狠毒地心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要不是老汉我眼神凌厉,发现了你不得了的秘密……东财他可就要死不瞑目了啊……” 说罢黄富贵还泣涕涟涟,那模样,就好像胡绮黎这副身体的丈夫东财,是他儿子一样,真是令人听着都觉得胡绮黎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不由得怒脸相向。 而跑出来的唐狸此时听了那个老者的哭诉,神情复杂,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怎么救了个自己还被扣上了个偷情的名头? 好像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出来的嘛,唐狸张了张嘴,想要为胡绮黎辩解几句,只是胡绮黎冷冽的声音就先发了出来。 “我狠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东西是在恨我吧?” “就是不知道,你是在恨我守寡之后,严词拒绝了你给你家那个蠢儿子的提亲,还是更恨我,在我家婆死掉之后,在夜晚从来没开过一次我的家门,给你这个费劲心思用各种理由想要进来‘喝茶’的淫贼呢?” 唐狸长大了嘴,一脸震惊,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接着再望向黄富贵,满脸厌恶,如此为老不尊之人,居然还能道貌岸然的活着? 听到了胡绮黎如此说道,黄富贵神色一变,感受着身后一群村民的议论纷纷,面色通红,狠狠跺脚跳起来拍了一下大腿,喊道:“妖女!修妖血口喷人!” 胡绮黎嗤笑一声,低下头,伸出手掌轻轻揉了揉阿虎脑袋,以此来安抚因为感受到危险而躁动不已的阿虎,不再想去和黄富贵争辩一二。 清者自清,平日里这个女子如何行事,想必大家心中自有定夺,之前因为丈夫与婆婆都死去了,无依无靠的她哪怕受到黄富贵那个老淫贼的惊扰,也不敢声张一二,生怕惹来麻烦,只是越是退让,那黄富贵就越心痒不已,时常盯着她家一举一动,让她担惊受怕不已,只不过那都是胡绮黎没来之前的事了。 胡绮黎降生以来,那黄富贵也想要来占点口头便宜,直接被胡绮黎一声轻描淡写的滚外加散发出的点点杀意,失禁得小跑回家了,想不到这老头居然还发觉自己太久没有回家,带上官兵来,想要擒拿她了。 本来看着这些蝼蚁,胡绮黎连动手碾死的欲望都没有的,但怎料总是有人想要把头颅拧下来当夜壶,不帮他们一把,好像有些有失自己原则。 因此似笑非笑看向黄富贵,吓得黄富贵差点又要大小便失禁,听罢后面的议论风向渐渐倒向胡绮黎那边,再斜眼看到管营一脸嫌弃的模样,黄富贵心中一个疙瘩,扯了扯自己花白的胡子,赶忙厉声喊道:“妖孽……你居然能够用妖术控制住这头大虫!姚桃花,你不是妖女,还能谁是?” 听到黄富贵大声叫喊一番,众人才醒悟过来,看着胡绮黎的手,此刻都还未停下的抚摸着阿虎脑袋,而自始至终这头猛虎从最开始感受到危险喊了那一声之外,如今都好好待在胡绮黎身旁,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因此不管胡绮黎是被冤枉还是如何,黄富贵身后的乡亲们依旧抓紧了手中镰刀、锄头,只是众人的腿都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毕竟今日的姚桃花,格外与众不同一些。 听到黄富贵厉声叫喊道自己这副身子主人的名字,胡绮黎掩嘴哈哈轻笑,转而抛出一个媚眼,风情万种,原本中上姿色的姚桃花,此刻显得雍容华贵,媚态横生,令人春心荡漾,“我,是不是妖……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反正我看你黄富贵,今日是活不成了的……” 虽是个凡人,无法切实感受到胡绮黎心中的杀意,但黄富贵心中大为不安,连着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脚瘫软无力,挣扎了好几次,都起不了身。 而管营此时适当的站到了黄富贵身前,虽然厌恶身后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但公务在身,又是他所带领自己队伍找到这一处的,因此在管营看来,死罪可免。 看着唐狸此时惨白的脸色,以及之前他跑出洞口之时的虚乏脚步,管营心知此时的他,并非那日那个武力高强的那个男人,如今只不过是个病患罢了。 因此只有这个名叫姚桃花的人,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想着刚才属下汇报说还有一炷香时间,最近的增援部队就会靠了过来,之前黄富贵拖着的时间看来已经是足够了的,因此对着胡绮黎瘪嘴嘲讽道:“大言不惭!” 我就在这里,看你能怎样? 只是下一刻,管营就被一只看起来略微有些柔弱的手,给提了起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三章 离开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管营就已经被胡绮黎给举了起来,看胡绮黎的模样,就像抓一只小鸡一样简单就把他给举了起来了。 管营震惊不已,“你……” 只是胡绮黎并未给他再说话的时间,在一群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就把管营头朝地,猛地往地面一砸,咔嚓一声,管营头颅直接歪到一边,头盔也裂成几瓣,就此气绝。 看到了管营刹那之间毙命,他的副官等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杀”,朝着胡绮黎就冲了过来。 举手之间灭掉对方领头之人的胡绮黎,弓起身子,一跳,便跳到了黄富贵面前,一记腿鞭,直接把这个她早就想一脚踢死的老汉给踢出六七丈远,使其撞到了大树上,吐血而亡。 胡绮黎冷冷一瞪,将一众乡邻直接吓得连连后退,“今日之后,姚桃花就不回沟头村了,你们自行离去吧。” 伸出手一掌拍在冲过来的士兵身上,再一记手刀将欲要偷袭她的人直接拍翻在地,一脚直接狠狠的踩了上去,而一旁虎啸之声震得树叶刷刷抖落,原来是有人想偷偷擒拿住唐狸,用来威胁胡绮黎。 只是还未过到唐狸身边,阿虎便猛啸一声扑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尾巴如鞭狠狠抽打在靠了过来的士兵身上,而唐狸也没有闲着,自从胡绮黎进攻开始,他便快速的将自己宽大袖口给系紧,以便等会方便行动。 毕竟事情是自己惹的,总不可能让别人帮忙擦屁股,唐狸前面暗暗告诫自己,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姚桃花给送出包围圈去。 唐狸很惜命,但也不会让别人因为他而身陷险境。 系好两边袖口,唐狸深吸一口气,就要夺刀前去杀敌,这个时候才是胡绮黎将那个想要偷袭她的人给打倒在地,只见胡绮黎一脚踩在那人脸上,不管那人嘴里发出的惨烈叫声,看了看四周的弓箭手们都已准备充分,就待领头之人发号施令,以箭雨诛杀二人。 胡绮黎挥手制止了唐狸和阿虎欲要冲上去杀戮的冲动,冷清的声音响起:“你们领头之人已经毙命,出来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还是,你们都想去死呢?” 剩下些小虾米,胡绮黎没有什么滥杀的想法,主要也是她心底完全看不上这些人,懒得杀。就像人走在路上,看见一堆堆可随意碾死的小蚂蚁,又有几人会一只不留的踩死它们。 不过这些所谓的“仁慈”,那也是弓箭尚未离弓之前的事,真要是自己给过一次机会了,还不知道珍稀,那早点投胎去,胡绮黎可就管不着了。 而自胡绮黎发话过了一会儿,一位中年皮肤蜡黄、满脸络腮胡子的士官从灌木丛之中钻了出来,挥手示意停止攻击,一旁的唐狸与阿虎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面之上,连唐狸都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真的停下攻击,等候胡绮黎发话。 只见这个男子向胡绮黎抱拳,郑重说道:“在下第二营马仲,想不到夫人居然是武学宗师,倒是我们走眼了。” 胡绮黎不置可否,“尔等要拦我?” 马仲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尽管离去,我等不会阻拦一二。” “倒也识趣。” 胡绮黎招手让阿虎和唐狸走了过来,待阿虎靠了过来,一个翻身骑在了阿虎身上,然后扭头看向唐狸,轻声询问道:“能走不?” 那意思,明摆着就是告诉唐狸,你只能走路,想跟我同骑一虎,那是不可能的;至于唐狸骑虎,她姚桃花走路,那也万万不可能的,毕竟这只猛虎嘴角还挂着刚才扑咬敌人的血迹,唐狸又不是她,怎么敢就此爬到一头成年猛兽身上。 唐狸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慢一点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得到了唐狸的应答,胡绮黎脚夹了夹阿虎的肚子,示意它就此离去,转头朝着马仲说道:“走了。” 马仲点了点头,摊开手让其离去。 胡绮黎和唐狸离去之前不禁多看了一眼马仲,而马仲依旧没有阻挠,一旁的卫兵想要发声反而被马仲冷冽的眼神制止住,最终一言不发,略微沮丧地看着骑着虎的胡绮黎和跟在后面的唐狸渐渐消失于密林之中。 待到胡绮黎一行人消失不见,黄后鼓终于是忍不住,质问道:“马副官,为什么就要放她们走?我们明明只需要再坚持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够等到援兵了啊!” 听了毛头小子黄后鼓的质问,马仲冷哼一声,“先不说那个贼人武艺高强,光是一击是管队长毙命,你觉得是我等能够解决得掉的?” “可是……”黄后鼓还想争论点什么,但是看了看众人无动于衷,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朝着马仲抱了抱拳。 附近的士兵也像黄后鼓一样,朝着马仲抱拳致意,而马仲也坦然受了下来。 所有人心中其实都知晓,那姚桃花,至少也是一位武学宗师,自己这些人,或许能拦得下她,但绝对会死伤大半,更有可能全军覆没,毕竟还有那个樵夫在一旁,虽说被张大人射伤,但谁知道其还有没有再战之力,之前唐狸突围那一战,他们又不是不知晓他的危险。 谁都想活,但敢于承担放走贼人的罪名的,也就只剩副官马仲了,讲得通俗点就是马仲以受罚,来挽救了在场的一众士兵的性命,因此朝着他抱拳致意,并无不可,更有甚者,经此一事,对于马副官,更是敬佩了。 看着一众士兵看向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化,马仲心里偷偷笑了笑,回想了下那二人离去之前看向他的复杂眼神,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也猜出自己也非此间人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是怎么被发觉的。 但换了一批今后会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的士兵,哪怕等会说不定会被上级惩戒一番,马仲也觉得不算太亏,两个武学宗师,终究是逆不了天的,这个天下,还是看谁的权谋更深一些的,就算你们个人能力再突出,还不是被安家军的人马追赶得夺路而逃。 人终有力竭之时,大势一起,这不是外面灵气丰盈的世界,可以一人独断万古。 黄后鼓上前询问道:“马副官,那这些愚民们……” 马仲回头看了看跪倒在地,磕头祈求饶命的沟头村村民,小眼珠一转,大手一挥,“妖女是他们村子出来的,管队长是被他们村长给害死的,都押起来,等待张大人前来定夺一二。” “是!” 虽说那个姚桃花应该不会理会这群人的死活,但是那个樵夫,是看不惯那个董三江的残暴而杀了他,因此惹的一身骚,所以马仲猜想,只要向张二虎提出以这群村民性命为威胁,就不怕那个人不上钩。 至于是他们死还是张二虎死,对他而言都是好事,都是那步步高升的开始。 马仲低声自言自语了一番,“不一定需要真的称霸天下,只要位置越高,在这片天地的话语权越重,到了时限再出去,就能够得到一番好的奖励……” “只要我做到一国之君,估计这次出去的奖励就能够助我突破灿日境了……” 瞧着马仲在自言自语,黄后鼓不由得好奇问道:“马副官,你在说点什么?” 马仲应道:“我在想,这万世,何时太平……” ———— 郦国,自从自家皇帝公开选妃以来,整个国家的人都关心不已,虽说那个皇后的位置,应该是那与陛下早有婚约的燕国大公主燕南羽的囊中之物,但距离婚期还有一年左右去,这样选上的妃子,万一有机会诞下龙子,那可就是大皇子呀,母凭子贵,家凭女贵,并不是不可能的。 况且能够让陛下选中,那也是这个地区的一份荣誉,因此家家户户有女皆红粉轻罗,为的就是能够让负责此事的官员多看一眼,好有个乌雀变凤凰的机会。 大郦都城,名叫长阳,繁华似锦,民风开放,除去北部的皇城之外,皆是人群密集,熙熙攘攘,最近陛下苏言箫更是大手一挥,划出东部一块区域,开放了夜市,而其照明之物,居然是奢侈的以夜明珠为灯,使得长阳夜晚更是璀璨不已。 更有私底下传闻,是那陛下自己想夜晚去东市逛一逛,才大手一挥以国库之内夜明珠为灯,只为了更好的观赏美景,以及美人。 因此如今的东市,更是可见大把大把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街上看那花灯,猜那花迷,一颦一笑,皆让人心旷神怡,因此东市又得了个芳华街的称呼,而在那芳华街正中央的梧桐楼,其实在特定时间,是有那专门负责选妃一事的官员在此,给予那些对自己长相等满意的女子参与选妃的途径。 至于能否真的进入到皇城之中,瞧见那位皇帝陛下,然后被皇帝陛下相中,这些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而在今日,一架略显普通的马车,停在了长阳城的城门处,一个女子趁着家丁在缴纳费用,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眯起眼吸了一口属于长阳的味道,笑了笑,“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这个以后要待挺久的地方。”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四章 攀谈 郦国,长阳。 夜色降近,街上小贩叫卖喧嚣鼎沸,有稚童牵着长辈的手一同游历着东市,只是小眼睛看到了那街边小贩手中鲜红的糖葫芦,就怎么都挪不开眼了,使劲咽了咽口水,却懂事的并未开口与长辈言说想要吃那些零嘴。 而带着他出来的那个中年男子,善解人意的带着他到那卖糖葫芦的摊子前,花上半文钱,与那小贩要了一串糖葫芦,然后递给那个满是欣喜的稚童手中,只见那个孩子双手捧着那串诱人的糖葫芦,那眉眼弯弯得就像天上的嫩月,煞是好看。 再见那孩子咬了一口糖葫芦之后就递给了他身旁那位长者,不论长者怎么笑着推脱,都要他咬上一口,拗不过孩子的执着,那男子轻轻咬了口,笑言真甜,引得长幼皆欢笑。 坐在一旁摆着个算命小摊的青年男子,瞧见此情此景,笑着摇了摇头,抓起一旁的酒壶,笑饮了一大口酒,感触道:“世以微末见真灼,情以本行最动人,此情此景,当然当得上饮一大口美酒。” 一旁的卖梳子摊位上,一个头发斑驳,蓄着山羊须的老者摸了摸胡子,低声回应道:“陛……李先生一席话,也很值得饮一大壶美酒呀。” 说罢这个老者居然从自己坐的凳子下面,掏出了个木筒做的简陋杯子,递了过去,瞧着就是要那年轻算命先生给他倒点酒。 李逍遥略微有些无语,差点就叫出自己陛下的身份,张橘这个老东西,不愧疚也就罢了,跟自己乔装打扮出来东市闲逛,居然连酒都不带,专门带了个破烂木筒,就是等着自己饮酒之时给他来上半筒。 用张橘的话来说,陛下赏口酒喝,那是极好极好的,要是小老儿没资格喝,那就趁陛下饮酒之际,闻闻酒香,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李逍遥倒也不是张橘这种连酒都想着蹭喝的人,除了倒酒之际说几句“老橘你这也太抠门了,不太善呀不太善”的牢骚话,饮酒之际都会给那张橘来上一筒。 张橘呵呵一笑,接过李逍遥倒过来的美酒,咕嘟咕嘟的便饮了起来,打了个酒嗝后笑道:“李先生此言谬矣,对己抠,对天下善,又怎会是真的抠。” “况且小老儿家徒四壁,也没啥琼浆玉液值得先生品评一番。” 李逍遥被张橘这番言语气笑,说道:“我还就是个山野鄙人,就想喝点您家的黄粱烧酒咧,明晚要不你带几壶给我?” 趁着目前还没人前来购买木梳,张橘以木梳堆放出大郦周边局势,一边思虑边军调动,一边笑着应和身旁这位异想天开带着他出来东市摆摊的谪仙人皇帝,说道:“这有何不可?小老儿的酒不就是先生的酒,只不过那自家酿造的粗酒,劲道大酒味浓,先生可莫要贪杯,影响了您算命摊子的收入才行呀。” 李逍遥瞧见张橘又在以木梳演化行军图,小酌了一口酒,左手以一个在地上捡起来的石子轻弹向其中一把木梳处,而那木梳旁边,又有着款式不一的较小一些的木梳罗列。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动则矣,动若雷霆万钧,直接把那把木梳给打翻。 出兵,奇袭,断回路,以钳制三州。 张橘默默点了点头,认可了李逍遥的指挥方向,重新摆正那把木梳,只是拿起梳子的时候,伸直了四根手指。 四年之后,可发兵于其。 李逍遥笑了笑,摇了摇头,朝着张橘摊开了手掌,看着李逍遥的手指,张橘不解说道:“迟一步,步步后,甚至再无先机,先生真要如此吗?” 李逍遥背靠木椅,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感慨道:“愿多见一轮花好人美眼前月,多待一昔风霜又何妨?” 张橘显然是不怎么认可李逍遥文绉绉的事关风月的话语,开口辩解道:“可是先生,输了的话,生灵涂炭反而会更深一些……” 李逍遥老道的哎呀一声,伸出手就拍向张橘后背,说道:“凡事不要那么悲观嘛,居而后动,三思而行,让那些地区再去准备准备,这是我等王道之尊嘛。” 李逍遥自顾自的给自己看起了手相,叹了一口气,说道:“再说呀,久居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我和你都多久没看过东市这些热闹场面了。” 李逍遥撑起下巴,扭头看了看这个万里难出其一的智识之人,笑言道:“如此良辰美景,街坊之上美人在侧,呢哝软语、沁人书香,怎不值得你我多于此喝几杯酒,怎不值得我们大郦再等一年?” 张橘叹了口气,目光幽幽望向李逍遥,说道:“李先生,你真的当过那千古一帝吗?” “哦,那你觉得我像啥?” 眼见天色入墨,灯火阑珊,张橘默默把摊位上木梳给一一摆整齐来,毕竟陪着李逍遥乔装打扮,还是需要真的当那个寻常小贩的,而李逍遥真像个神棍一样,见到谁都能侃几句,为那胭脂碧水之佳人说那因缘之妙,为那踌躇满志学子说那前程似锦,为那富家老翁美言子孙满堂、老当益壮,反正就是一到夜里,李逍遥算命的摊位就不愁没人来。 没办法,在自己影响了数十年的长阳,人人都富裕安康,民风开朗豪迈,花钱听美誉,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想了许多,张橘还是回应道:“感觉先生,是个读书人。” 是个早年和张橘很像的读书人。 李逍遥翘起了二郎腿,甩了下手中纸折扇,怅然道:“世人皆道逍遥好,我言唯有读书高。” 纸扇一收起来,朝着桌子一拍,嗒的一声,“读书人呀,我当年应该算是吧。” 张橘一边听着李逍遥吹嘘着往事潇洒,一边关注着附近行人,待看到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走到街口处,不由得说道:“先生,你看那女子如何?” 毕竟张橘和李逍遥在此蹲守,就是为了瞧见那心仪的未婚女子,选一位不被任何势力所左右的佳人,当李逍遥的妃子,因此瞧见了那女子一袭红衣,飒爽短发,姣若春花,面如秋月,觉得能够和自家陛下配得上,这才出声提醒道。 李逍遥循声一望过去,嘴巴张了张,笑言道:“老橘你看人可真厉害,一瞧就瞧见了了不得的人物呀。” 张橘略微有些疑惑,在吆喝途中询问道:“此作何讲?” 李逍遥仰了仰头,用下巴指了指跟在那红衣女子身后的两位家丁,“虽一直在藏拙,气息若隐若现,但脚步却十分扎实,一看就是高手呀,这等女子,看来非富即贵呀。” 还有句话,李逍遥没有告诉张橘,从看到这个红衣短发女子之际,李逍遥就觉得她有些熟悉,好似故人来。 难道是胡绮黎? 她不是巴不得自己找不到她嘛,而且她是喜穿素色衣服,喜留青丝三千丈的女子,怎的弄成了这个模样?还来到郦国,这不是给自己瞌睡了,来给自己送枕头的嘛。 张橘没有太高的武艺,瞧不出李逍遥所说,但知晓李逍遥不会骗自己,轻轻问了一句:“要不要都留下来?我闻长阳附近的富甲豪阀等世家,还未又一个这番模样的女子。” 李逍遥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盯着那个红衣女子,“安排下,给我将她送进神机营,让她当副……不,当营长。” 张橘满脸诧异,“先生,不是送进未央宫?” 如今的未央宫,是那李逍遥的寝宫。 李逍遥不着痕迹的一个白眼,“这个女子,我可不敢让她爬上我的床。” 省得以后出去了,真要是胡绮黎,那岂不是让他李逍遥更加纠缠不清,况且胡绮黎只是与自己有因果联结,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其实心有所属。 万一真是宠幸的是胡绮黎,她一个生气,李逍遥打了个冷颤,顿时觉得裆部一凉,因此在万域秘境,不沾染些什么因果之下,李逍遥才会想着选妃,毕竟真实世界里,他背负的一屁股烂桃花,他自己都数不清楚有多少了,不敢再去沾花惹草了。 而在李逍遥和张橘闲聊那个短发红衣女子之际,她也注意到了这边,红荔不禁好笑,想不到这大郦皇帝所掌管的都城,居然如此有趣,两个街头小贩都敢对着自己品头论足,想必这是那臭皇帝公开选妃弄出来的后遗症吧。 身为苏言箫的李逍遥万万没想到,就是他和张橘在此谋划留下的这个女子,就是那大燕国大公主燕南羽,也未曾想到,因此自己二人眼神略微有些猥琐,导致身为燕南羽的红荔,心中默默把这一笔账给划到了李逍遥头上。 红荔径直走了过到李逍遥算命摊前,瞧着其桌上写着的几个大字,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好听又灵验,问前先给钱。” 瞧着能够把招摇撞骗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还先收钱再算命的江湖骗子,红荔不禁莞尔,示意春花拿出两文钱,随后接过,丢在了李逍遥的摊位之上,“算命的,一文钱当做给我算一卦,另外一文钱,我想听听你们之前议论我些什么,你看如何?” 李逍遥瞧着这女子如此问道,再看了一眼就在一旁摆摊的张橘,已经开始默默收拾摊位,就像那寻常小贩见了城卫一样,打算卷起包袱就跑路,心中暗暗吐槽,“真没骨气的老家伙,明明是你惹的祸,还二话不说就要跑路!” 李逍遥笑着从嘴中吐出来的话却是“前面我俩说的是,这个美若天仙的仙子,我俩曾是见过的。” 佳人再遇,今日只作远别重逢。 再续前缘,昨日犹如前世魂牵。 红荔呵呵呵干笑了几声,盯着一脸无辜的李逍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五章 算卦 瞧着张橘打包收拾好,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李逍遥赶忙指着他说道:“当然,是这个卖梳子的老汉说仙子貌美如花,参与选妃肯定会是那凤冠天下的女子,后面我们才在此议论仙子的容貌的。” 红荔瞟了一眼想要离去的张橘,便有家丁拦着张橘去路,示意她等候小姐发落,张橘苦笑了一声,只得慢慢坐下。 红荔坐在李逍遥摊位面前,轻声说道:“在他人身后议论是非,终究是令人不齿的行为,还要一脸猥琐打量着本小姐,说吧,算命的,怎么赔偿赔偿本小姐。” 李逍遥笑了笑,有些洒脱的道:“要不我给小姐算上一卦?” 说罢还把那两文钱默默塞进袖子里,就好像他吃了多大亏免费给红荔算上一卦一样,看得春花那是咬牙切齿,大郦都城怎会有如此明目张胆、招摇撞骗的骗子?忍不住就要斥责几句李逍遥,想要跟他说道一番。 不过红荔却捏了捏春花手指,示意她不用急躁,然后饶有兴趣的看向李逍遥,等候其后续的发言。 李逍遥掐了掐嗓子,咳嗽了几声,正了正身子,一脸正经的说道:“那个……仙子呀,小的算命,需要您伸出手来给小的好好瞧瞧。” 春花再也忍不住,喝道:“大胆!我家小姐玉手岂是你一个小贩想碰就碰的。” 李逍遥撇了撇嘴,摊开手示意那自己可就没办法算上些什么了,随后看向张橘,悄悄的伸出小指和无名指,说道:“要不就赔小姐一把梳子吧?” 张橘脸色通红,急忙挥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一把梳子可值三文钱……” 就算是那被李逍遥收入囊中的两文钱,对半分,怎么算他都亏的,况且进了李逍遥的口袋了,张橘可不觉得李逍遥会吐出来,和自己对半分。 为了陪陛下,这些木梳可是张橘自己的钱去进的货,连酒都想蹭喝的他,一听要他赔偿赶忙争辩了起来。 二人鬼鬼祟祟的小动作,都被红荔收入眼底,红荔安抚好春花,轻轻伸出修长玉手,轻笑道:“行,我也想看看你这家算命先给钱的摊子,能说得出什么天花乱坠的东西。” “要是说中了我心中所想,本小姐就以三文钱的价格买一把你旁边老汉制作的木梳,你们也就不用在这唱双簧了。” 李逍遥嘿嘿一笑,折扇轻点红荔手心,笑言道:“小姐心中,对于某个说起来见过,又没有真的见过的男子,充满憧憬呀。” 红荔心中惊讶不已,想不到自己对师傅那副画中男子充满好奇一事,居然会被眼前这个神棍给猜得七七八八,不过脸上还是笑容未变,“哦,还有什么咧?” 李逍遥摇了摇头,故弄玄虚说道:“剩下的,不可说呀不可说。” 红荔也是知晓其中套路,轻声笑道:“春花,再拿出五文钱给这位先生。” “可是……” “这个人怎么看都像个……骗子嘛……” 春花小声嘀咕了几句,还是听话的将五文钱放到了李逍遥桌上,将钱收好了的李逍遥欲要抚须娓娓道来,发觉此时自己并未像那张橘那样留了个胡子,尴尬的摸了摸脸,不去计较春花的不懂事。 随即轻言一声得罪,用手指在红荔手上轻轻写了几个小楷,痒得红荔咯咯直笑,待到笑弯了腰的红荔挺直了腰板,红荔指了指一旁张橘的摊子,向春花说道:“春花,帮小姐挑选一把梳子去。” 张橘与春花都略微有些惊讶,不明白李逍遥到底在红荔手中写了些什么,但春花依旧是乖乖的走到了张橘摊位上,打算替自家公主挑选一把好看的梳子。 红荔收起了手,站起身,朝着李逍遥笑了笑,“算命可有几分薄利?要不要来我府上当个幕僚。” 眼前这个男子,之前在她手上写的,有三个字,分别是“非”“间”“仙”。 合起来就是,非是此间人,在此为谪仙。 眼前这个嬉笑玩闹的算命先生,想来是一位命不太好的谪仙人,和自己一样的身份,红荔倒是有想把此人招到自己阵营之中,以便她后面的谋划。 只是李逍遥洒脱向后一靠,纸扇一挥,吊儿郎当道:“向天问,不需本钱,每日赚多赚少,皆是酒钱,就不想去过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红荔点了点头,闲云野鹤之辈进入其中倒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也不能强求,“我可以知晓你的名字吗?” 李逍遥轻轻一笑,既然是化名,那就用这个吧。 于是说出了个自己名字和帝玄名字组成的词:“李玄。” 红荔神色一变,李玄?这不就是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男子名字吗?想着之前还是他和夏枝一起送自己进入秘境的,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他不是说他不进来这个秘境的吗? 红荔心中暗暗发笑,师傅说的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春花细心挑选了一番,以五文钱的价格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梳,红荔接了过来,朝着李逍遥笑了笑,“既然先生愿意在此,我就不强求了,大郦还行,但愿先生改变主意可以来我府上担任个幕僚。” 李逍遥点了点头笑着应和,就在红荔转身欲要离去之际,李逍遥喊了一声,“这位仙子,小的看你印堂发黑,近日要有一劫呀,还望小心。” 红荔摆了摆手,带着春花等人前去东市另一处闲逛去了。 瞧着红荔等人都离去了,张橘才呼了一口气,拿过自己竹筒,缓缓喝了一口酒,叹气道:“先生那样太危险了。” 李逍遥在红荔手中写出那三个字以后,张橘是感受到了,嬉笑的她心中那一抹杀意的,如今侍卫都不在身边,真要打起来,张橘不仅无法保护李逍遥,甚至还会是一个拖累,一想到此他就后背发麻,毕竟自己也不知道自家陛下武力如何,万一他就这样被宰了,那张橘只能换一个谋划了。 比如,改朝换代,自己当王。 李逍遥惊讶的咦了一声,对于张橘如此灵敏的感知不由得啧啧称奇,一个真正的画中人,想不到居然天资如此之好,果然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呀。 李逍遥解释道:“也就是写了几个确认其身份的字,想看看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那谪仙人。” “后续的事你不就猜到了嘛。” 李逍遥一手搭在张橘身上,“老橘啊,事情办妥了吧?” 张橘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一切都在安排之中,前面那个婢女所选的,是老夫特意摆放在那处的那把木梳,神机营里的狗子应该能够找得到其所在的位置。” 李逍遥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不要靠得太近,省得打草惊蛇,等一切探查清楚了,再安排人去会会她。” 随即想到了什么,李逍遥咦了一声,嚷道:“老橘,查一查附近什么豪阀世家千金的贴身婢女,是叫春花的。” 姓名可以用化名,但不一定婢女也需要化名,毕竟春花等婢女名字常见得很,根本就没必要使用化名,所以从这个方式入手,说不定更好查清那个红衣女子的身份。 虽说李逍遥感觉那女子有些像胡绮黎,但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她,还是打算探查清楚一些,如若不是那胡绮黎,那刚才那番试探,也可以知晓其是一位谪仙人,到时候收归到自己阵营,那倒是很不错的做法。 毕竟谪仙人,特别是那些武夫们,对于身体的运用那是要比纯粹的画中人要强上不少,就算无谋,放在军队之中,也会是那战场杀器,当然要多多益善嘛。 只不过若是没有压得住那些人野心的实力,那无异于是放了一把刀子在自己枕边,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反咬一口,不过对于李逍遥和张橘来说,对于这些谪仙人,都不太放在心上。 张橘那是早就有暗中培育各种专杀谪仙人的机构,而李逍遥,对于身体潜能的开发,早就让他不惧于秘境之中的任何谪仙人了,毕竟连唐狸的武艺,都是他教出来的。 李逍遥小声嘀咕道:“就是不知道为何她听到李玄二字之后,杀意反倒是消退了许多,但也有可能是个伪装……” 李逍遥心想不用管那么多,反正那个女子不来找自己,自己也会去找她的。于是开始吆喝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神仙再临啦,李神算今晚又来啦,算得不好听不要钱啦……” 瞧着李逍遥又开始想要给人算命的神棍模样,张橘叹了口气,也开始吆喝起来,“来来来,看一看最新的唐国泽云梳啦,童叟无欺五文一把啦……” 想了想那女子所去的方向,李逍遥一拍手掌,“哎呀,她该不会被马正那个老家伙给请去参与选妃的赏花活动了吧?” 说是选妃的赏花活动,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其实是那马正想了个由头,请上一些姿色看得过去的女子,一同去那御花园,给李逍遥挑选心仪的妃子罢了,毕竟此举也可以让那些达官贵族的千金一同参与,不会得罪任何人,太师马正总喜欢把这些复杂事简单明了后推给李逍遥来选择。 至于有多少御花令,那就是马正决定了的,反正选出多少妃子,就是自己这个大郦皇帝的想法了,不关他一个老太师的事了。 想着马正的做法,李逍遥叹了口气。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六章 探查 红荔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手中的令牌,之前一位穿着郦国官服的老者过来,朝自己简单问了些问题,就给了一块牌子给自己,说什么代表长阳邀请自己前去赏花。 就是不知道自己进到那御花园,是赏花的人,还是人赏的花了,但也是对自己容貌的一番肯定,红荔倒是笑着应了下来。 说不定还能见得到自己将来的那位“夫君”,当然要去看一看。 家丁打扮的鹰十一走到红荔身旁,小声说道:“公主……从那个老者给了你令牌之后,有人在跟踪我们……” 红荔点了点头,轻声道:“无妨,毕竟是在这个关键时期来到大郦,大郦肯定会调查一番我们的信息,只要我们信息没问题就好。” 鹰十一自信拍了拍胸脯,说道:“公主请放心,鹰十在暗卫之中主要负责的就是情报工作,此次他也一同前来了,信息这些是绝对没问题的。” 红荔掩嘴笑了笑,询问道鹰十一,“那你主要是负责什么的?” 鹰十一嘿嘿嘿的摸了摸脑袋,向自家公主小声解释道:“勘探,侦查。所以小的此次才能有幸陪同公主出行。” 说罢还有意无意瞧了一眼一旁有些青涩的跟在红荔身旁的春花小妮子,而那个小妮子还在兴高采烈望着东市繁华夜景,殊不知自身已是他人眼中之美景。 红荔看破倒也不说破,微微一笑,这鹰十一也有些傻气,真以为自己是看中他的能力,才带他出来的,那自己为何要单单把春花也带上呢? 不过身为暗卫中人,想必也不傻,这种无形之中对他人的好,终究是会换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的,红荔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就是玩弄心计,她本来就需要汇聚一批忠于她的人手,才会对自己后几年的安排有所帮助,与人为乐,盼人助己,有何不可? 一行人就此闲谈,一路上莺声燕语阵阵,春花被鹰十一逗得咯咯直笑,另一个沉默寡言的鹰三除了在观察周围情况之外,脸上也多了许多笑意,兴许是瞧着自家兄弟话头如此多,感到开心罢了。 红荔带着春花等人,在东市买了一堆大郦特有的水钵糕,又去寻了几份瞧着不错的胭脂,打算带回去赏给自家婢女,这才带着众人乘兴而归。 只不过走到了南市鸿途客栈门口,就看到了跟随自己而来的侍卫与婢女们再与那店家争论点什么,一旁还有三位官员在记录着双方的话语,红荔不由得美目一皱,带着众人快步走了上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夏雪一脸委屈,瞧见红荔回来了,赶忙走到红荔身旁,指着那个同样委屈脸的掌柜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那掌柜非说什么有羌国公主前来,长阳的监正官命人包下了整个客栈作为驿站,要我们明日搬出这个客栈呢……” 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嘛,凭什么一个小小羌国公主来临,我们就得换个地方待着嘛。 只见那个掌柜听完夏雪的诉苦,满脸歉意抱了抱拳,朝着红荔愧疚的说道:“荔小姐,真是万分抱歉了,小的一时糊涂,未曾记起近日就到了小的客栈受官府征召,这才使得你们又得劳累一番。” 随后掌柜的指着身后三位士官,试探的和红荔说道:“我们也不会让荔小姐蒙受任何损失,这三位负责调度的官员待理清楚荔小姐你们的信息之后,会给你们安排一个等级不低于我家客栈的住所,以供您等这些时日在长阳休憩。为表歉意,今晚您等在本客栈的消费,我们一概免单你看行不?” 红荔朝着鹰十看了一眼,只见鹰十默默点了点头,告知其信息并未有何错漏,因此红荔才揉了揉夏雪气嘟嘟的脸颊,笑着说道:“只是在长阳中换一处客栈而已啦,这些问题不大的啦。” 大郦的街市都有那征召制度,战时可给予官兵们最好的休憩环境与粮食补给,和平时期就是用来代表官方接待各方来客,消费等都会有那专人统计,再从国库里拨下来给各个所被征召的店铺、客栈,绝对不会少一毫一子,更有可能会多补贴一些钱财。 只是大郦人都有股豪迈之气,国家不会亏待自己,征召自家客栈或者店铺也不会多要一个子,自己该得多少就拿多少,多出来的往往都是捐给当地县衙,用以来年为家乡置办水利等。 这个制度红荔是有知晓的,也感慨于创立这个制度的郦国丞相张橘的雄才大略,看似不起眼还耗费国力人力,但只有深究出才会发觉这个的影响有多广,战时全民皆兵,同仇敌忾,就是从这些细微之处一一积攒起来的。 自家父皇在自己启辰之前,也有叮嘱过自己,来到郦国,要小心那个看着中庸不起眼的丞相张橘,不说其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就说当初大郦先帝忽然驾崩,便是此人力挽狂澜,硬生生将大夏将倾的大郦局势给稳定下来,可见其厉害之处。 不过燕皇没有想到的是,红荔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这个张橘。一看此人有没有成为坐标被降生,若有,到时候嫁过来郦国,则不用太在意这个“张橘”,因为红荔相信,真要是有人降生于张橘身上,那些谋略大都是以秘境之外的思维行事,反而不用担心。二看有没有机会趁机收服张橘,以便自己来到郦国之后,有个军师在,倘若不行,就试着让暗中护卫的鹰三,将张橘给杀掉。 红荔来到这个秘境,可不只是游山玩水的。 瞧着一行客人的领头之人的荔小姐善解人意向着自己婢女解释,鸿途客栈掌柜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毕竟看着荔小姐一行人非富即贵,肯定也不是他一个小老头愿意得罪的。掌柜的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笑道:“想必荔小姐们去外面游玩累了,就让小的代表客栈为你们送上一桌大郦特色菜,为远道而来的你们接风洗尘了。” 红荔手指轻轻点了点还嘟着嘴的夏雪,笑道:“有劳了。” 掌柜的抱拳致谢,赶忙前去招呼另外的旅客,告知其明日必须搬离自家客栈,而大部分人都是笑着像掌柜的要了一壶中等品质的酒,或者给上几文钱,拿了一壶好酒,就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看见此番情景,红荔不由得眯了眯眼,那壶酒钱,是算在后续大郦国库的开支里面的,而那三个负责调度的官员居然都未制止,反而都如实记载。 国利于民,民懂于国。 如此大郦民风,怪不得隐约有成第六霸主国的趋势…… 负责调度的官员走了过来,朝着红荔一行人抱拳致意,为首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官员,只见其不卑不亢对着红荔说道:“我是大郦监正府座下千司长李云天,官府征召,还望远道而来的贵客们理解一番,明日会有相关人员安排你们去往新的住所。” 红荔右手靠后,朝着鹰十一悄悄做了个手势。 于是红荔还未发话,身材高大鹰十一便气势汹汹的隔在两人之间,居高临下望着那李云天,用不善的眼神说道:“要是我,不理解呢?” 略显青涩的李云天仰了仰头,看向吹鼻子瞪眼的鹰十一,狠狠的一脚蹬了下去,而鹰十一也不是吃素的,飞快收脚侧过身去。 噗的一声,李云天一脚踩在空处,激起阵阵灰尘,面无表情的他抬头起来看向红荔,“荔青云,你的属下是什么意思?” “想要在我大郦,对我大郦官员出手吗?” 还未待红荔想要笑着解释点什么,李云天便低声说道:“你想死吗?” 本来还想笑着解释点什么的红荔面色一冷,“哦……” 双方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而鹰十一等人也不怀好意看向这个小小千司长,胆敢对自己公主如此失礼,真要是引起了公主不满,他们几人有把握,让这小千司毙命于此,大不了就是暗中告知郦国皇室,自家公主的身份,从而风平浪静,唯一缺少了的,便是这个愣头青的性命。 虽说鹰十一并不了解为啥公主要自己挑衅一下这个少年,但公主的命令他想都没想,先照做就是了。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鸿途客栈的老板适时的出现,笑得就像一朵泡在水中的菊花一样,那掌柜的先是巧妙的将那李云天向后拉扯两步,然后再作出欢迎姿态,说道:“荔小姐,二楼包间是小老为你们贵宾留的雅室,酒菜已经备好,还请移步一二。” 看着掌柜的一脸祈求神色,红荔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家侍卫不用计较,反而是向李云天说道:“小哥儿,要不要一同上来喝两杯薄酒,让我赔罪一二?” 李云天冷冷说道:“不用了,有些酒喝不习惯。” 红荔笑得花枝招展,甩了甩短发,转身便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客栈,夏雪还扭头朝着李云天狠狠瞪了一眼,再哼的一声跟着自家公主走进客栈。 瞧着红荔一行人都走进了客栈,客栈老板这才小声问了一句,“狗子,你查到了多少?” 李云天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信息,就不必和同是神机营的商子说了。 前面那女子,好像想要试探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大郦边军出身的千司长,看来自己来得太快,略微有些打草惊蛇了呀,回去得赶紧向陛下汇报一番。 那女子身边侍从,绝非什么普通豪阀世家能够培育出来的高手,至少也是在百疆天下拥有立国之本的宗族所培养出来的死士。 那很有可能,目的便是,陛下选妃。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七章 借桥 沾衣欲湿杏花雨,终非昨日少年游。 唐狸跟在胡绮黎身后,看了看飘落的白色花瓣,情不自禁就吟其了诗,也不知道胡绮黎打算去哪儿,不过唐狸伤尚未痊愈,便老老实实跟着她呗,反正如果她真要自己死,按照她前日一招秒杀管营的实力来说,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她就好了。 从交谈得知,阿虎便是这只灵性十足的猛虎的名字,这个名叫姚桃花的女子取的,至于之前她答应的让唐狸帮阿虎再取个好听点的名字这一件事,胡绮黎忘了,而阿虎又口不能言,也不敢主动提起,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弄得阿虎时常看着唐狸都是幽怨不已,这头猛虎居然把这些事情给怪在了唐狸昏迷听不见胡绮黎说话之上。 害得唐狸时不时犯嘀咕,自己该不会是姚桃花用来喂虎的口粮吧。 骑在阿虎身上的胡绮黎本想今日就把唐狸给丢在某个地方,各自走各自的路,不过听了听唐狸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苦吟之后,就微微有些改变了自己的打算,扭头问道:“你打算干什么?” 唐狸双手依头,看了看雨后如新的嫩芽,翠绿鲜嫩,顿觉神清气爽,听了胡绮黎的问话,回道:“没啥太大的想法,除了在这个秘境答应了一个卷中人的请求,就没什么想做的了,原来打算陪着自家的鸡狗终了之后,就去寻个不那么痛的方式,了结此生,回归外面的世界了的。” 倒也是个妙人,胡绮黎心想,于是便询问道:“你不知道出去越早,对灵魂的伤害就越大吗?另外,你难道不是自己主动进来的?” 胡绮黎的第一个问题,唐狸确实不知晓,如今得到胡绮黎解惑,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去死,不然自己本就是英灵状态,在秘境中一年都没待够就跳出去了,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至于胡绮黎的第二个问题,唐狸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地说道:“我原本只是为了送别人进来的,不知哪个天杀的,给了我一巴掌,让我连翻带滚的掉了进来……” 听着唐狸的惨状,胡绮黎不由得笑出了声来,总算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了。 而跟在身后的唐狸只能翻了翻白眼,打又打不过,一看这个主就不是打算讲道理的模样,她爱笑就随她笑吧,等到胡绮黎笑得差不多了,唐狸才询问道:“喂,姚小姐,这是什么地方?” “清县。” 唐狸停下脚步,张大了嘴,这居然就是清县了?赶忙询问道:“那是不是离西山特别近?” 胡绮黎嗯了一声,快速搜索了下脑海里的记忆,伸出手指指了指左边,隐约可见有一座山,“喏,那就是,怎么,你想要去?” 唐狸朝胡绮黎抱了抱拳,恭敬行了一礼道:“答应了他人要送一封密卷到唐国都城,既然还没死,那当然要信守承诺了。” 胡绮黎浑身微微一震,小声呢喃道:“既然还没死,当然要信守承诺了吗?” 拍了拍阿虎脑袋,阿虎懂事的带着胡绮黎转过身来,胡绮黎望向唐狸,眼中饱含着泪光,说道:“那如果你没死,又没法送那封密卷回去呢?” 看着略微有些奇怪的胡绮黎,唐狸愣了愣,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又刺激到她了,摊开双手,顺从本心的回应道:“那我肯定遇到了比送这封密卷更为走不开的事,有可能是又被谁追杀中,又不是说我就不送回去,那肯定是我解决了燃眉之急后才去嘛,想必委托之人也会理解,不理解,又无什么飞鸽传书之类的,那当然只能在来日相见之际说一句抱歉了嘛。” 若有遗憾,此时的自己,也没法再去弥补些什么了嘛,唐狸心中想到。 胡绮黎接连着念叨了几句唐狸所说的话语,神色一时难过、一时欢笑,唐狸和阿虎大眼瞪小眼,显然不敢发出些什么声音,毕竟二者都不傻,这个女子可是可以简简单单弄死他俩的实力的。 待过了一会儿,胡绮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眉眼之中再蕴含着笑意,看着一人一虎傻傻不敢发声,她不禁莞尔,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怕些什么?” 随后胡绮黎看向唐狸,点了点头道:“你的答案让我比较满意,我可以护送你送密卷到那唐国都城。” 唐狸瞪大了眼,惊讶道:“真的?” 要是有姚桃花在,又有这头猛虎在,那唐狸去那唐国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真要是再遇到那张二虎,哪里还用得上他费劲心思,先是假装不敌,以找到那隐藏在暗处的士兵,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一个弓箭手,夺弓破阵。 自己作为诱饵,直接让姚桃花去杀掉张二虎就行,唐狸相信,她绝对可以比自己轻松的宰了张二虎的。 看着唐狸一惊一乍的模样,胡绮黎不由发笑,“我需要骗你?” 随即她抬起了头,看向云里雾里的远山,“就算是有我在,也不要掉以轻心,越到后面,你会发现,之前那些不起眼的人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你无法抵抗的存在。” 唐狸顺着胡绮黎的眼光,看向了远处不真切的风景,感慨道:“这又有什么办法,大家都喜欢戴上一层面具。” “等到真的发现面具之下是何人,说不定那致命一刀,已插在腰间……” 听着唐狸多愁善感的话语,胡绮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一个读书人,如此悲天苦吟,因此看了看唐狸,认真说了一句,“至少,在送你到唐国这一段路程之际,你大可以相信我。” 听罢胡绮黎如此说道,唐狸怅然一笑,倒是陌生之时,这种暖心之举,也是醉人,这姚桃花,也挺有趣的。 唐狸率先朝着西山方向走去,走在前头的唐狸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想称霸这个世界吗?” 坐在虎背之上的胡绮黎伸手摘了一瓣还挂着水珠的杏花,放进嘴里嚼了嚼,清香带着点苦味,“怎么?你觉得你我降生的画中人的身份,有资格去称霸点什么吗?” 非王侯将相,一介凡人,在完全没有那灵气的秘境里,还真的想异想天开?无非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浪花罢了,也仅仅只是个浪花罢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那个命难道就要认命?” 唐狸摇了摇头,“虽说我也对于封王称霸没有太大的欲望,但我不认同你所说的认命一理罢了。” 胡绮黎笑笑,没有再接话,就这样让阿虎跟着唐狸,去往那西山。 ———— 元国元必武瞧着坐在马背上那位头发斑驳却也依旧英武雄气,穿戴着厚实铠甲的男子,毕恭毕敬道:“元国将军元必武,参见齐肃公。” 今日便是齐国出兵伐宏借元国道路之日,元必武在此已经等候许久了,却也没想到居然是齐国老皇帝御驾亲征,看来齐国这次打下宏国的决心,那是大得很呀,自己只要做好这份差事,搭上齐肃公这条线,还用顾虑太傅元宫那一批文官嘛,想到此处元必武不由得得意起来。 看着这个齐肃公,元必武不由得心中感叹,如今也才耳顺之年的他一副精悍模样,一条一字眉显得不怒自威,穿着如此厚实的铠甲居然还气色如常,当年居然会禅让帝位于齐宁公,看其模样明明还能在位十来年的。 只不过这些齐国宫廷秘事,只是个小国将军的元必武还真不知晓,也不敢随意去调查这些事。 齐肃公点了点头,“有劳元将军了。” 元必武呵呵一笑,与之寒暄一二之后便下令道:“开闸,放桥,准行!” 随着元必武下令,一声声传令便在江河旁旁传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听到巨大的齿轮转动之声,只见由着水闸放水,上游汹涌水流冲击而下,推动了巨大的铁齿轮转了起来,再牵引着大大小小丝带与齿轮再次转动。另有从军将士挥舞着手中麻鞭,抽打在光着膀子的奴隶身上,呵斥着其拉绳子再使一些劲。 嘎吱声响彻江畔,只见一块硕大有十来里长的混合着铁矿与坚石的竖着的长板,被机器与人力的带动之下,缓缓横了下来。 这居然是一条以人力打造的渡江之路! 在稍远一些地方,一些力竭倒下的奴隶立马被拖走,又换上新的奴隶接替这一份工作,而那拉扯着的绳子之上,血迹斑斑也无人敢拖沓一二,生怕直接被斩首示众。 齐肃公看着这个宏大的工程,不由得感叹道:“元国先祖,果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只不过当初靠着各种机巧工艺而称霸一方的元国,因为那个先祖消亡,丢失了那些设计,如今沦落为三流小国,只剩一座半修复的通天桥这些事不说也罢。 如果那个元国先祖还存活着,齐肃公是万万不敢来此借道的,还好和他没同在一个时代。 听着齐肃公称赞自己国家先祖,元必武高兴一笑,冲着齐肃公抱了抱拳,“必武在此预祝肃公旗开得胜,满载而归了。” 齐肃公点了点头,待到那个桥彻底稳固好来,伸手一挥,便有数万人集结而成的长队,哒哒哒的率先走过,血气浓重,寂静肃杀。 瞧着这一批军队威势如此之大,元必武不由得感慨道:“好厉害的军队。” 瞧着齐肃公无动于衷的样子,元必武疑惑道:“肃公还未打算过桥吗?” 齐肃公望了他一眼,让还想套近乎的元必武下意识的闭上了口,“孤什么时候说过,孤也要过桥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八章 西山 西山是属于清县管辖地的一座名山,以漫山枫林而闻名于世,有那仙人留诗曰“霜红二月花,唯爱枫林晚”,是那临近郡县与那邻国游子佳人秋游之首选,如今是那清凉未去、酷炎未至的四月,行人倒是寥寥无几。 “赏花赏景好颜色,醉香醉玉最美人。”瞧着西山此时空幽旷达之景色,唐狸不禁有感而发,按照广清远的说法,到了西山山脚以后,从南处台阶登山,先行四百百来阶,再转向东处行一里多路就可寻到约莫三人合抱粗的槐树,槐树东北角便埋着那个密卷。 跟着唐狸行走在山涧小道之上,阿虎打了个喷嚏,用爪子挠了挠鼻子,仰起了脑袋,细细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的味道,有些不安的摇晃了下身子,扒了扒地,示警的看向胡绮黎。 感受到阿虎的躁动,胡绮黎微微颔首,看向唐狸说道:“阿虎说前方有血腥味。” 唐狸神色一凝,转身便向前跑去,“我们得加快点速度了。” “很有可能,会遇到一些老熟人呀。”跑动着的唐狸眯了眯眼。 约莫半时辰以前。 一位眼窝深陷的白衣公子哥,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揉了揉手,向一旁跪着之人衣服上抹了抹,见着泥泞的山路,不由得唉声叹气连连,“你让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好好的将此物藏在那红粉勾栏,或是那江上清怜之手,不就省了我走这一大堆路程了嘛。” “说不定我一个灯下黑,还就真没找到了。” 这个白衣男子拉伸了会手指,反手啪啪轻轻甩在跪着的其中一人脸上,“和蔼”笑道:“广守备,你说是也不是呀?” ———— 跪在地上的正是广清远一行人,当初和唐狸分别之后,借着江流,倒是及时到了下游寻了个地方诊治,只是救治得好了一半,便开始逃了起来,因为从董三江口中得知这次要抓他们的究竟是何人,所以广清远也知晓没逃回唐国都城,他们都算不上安全。 一连着没日没夜、风吹雨淋,各种绕路与故步迷阵,提心吊胆逃了好一阵子,也幸亏唐狸帮忙牵扯了许多火力,才得以逃到了唐国边境,因为广清远被挑断手筋与脚筋,如今一群人战力根本不成气候,因此广清远甚至决定连密卷也先放着不去拿,为的就是能够先去向陛下汇报这件事。 清县在唐国的西南部,广清远等人绕了一圈路,从那与清县有四十来里距离的马余县所进入的唐国,就在广清远等人长呼一口气,一位逃出升天之际,便见衣衫不整的玉一郎好似刚从那马余县勾栏里走了出来,来到县城之外这处郊外等候着他们。 见到广清远一行人,玉一郎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那模样,就像是在看一道准备被他享用的丰盛大餐。 广清远等人都经历过了董三江的残暴手段,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哪怕面对的是广清远等人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存在,倘若广清远手筋脚筋未断之前,还可以说拖上一炷香的功夫,让自己属下逃窜,只是如今想要逃命,似乎也有些困难了,想不到玉一郎居然来到这个地方等着他们。 伤得最轻的黄求浪大喝一声,一把推开身后几人,喊道:“带广大人走!” “求浪!” “大人,来世再去找您喝酒!” 黄求浪回头咧嘴惨烈一笑,抓起手中刀朝着玉一郎就冲了上去,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黄求浪被玉一郎一巴掌给直接拍到在地上去了。 看在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黄求浪,广清远面露苦涩之色,他刚才大喊那一声,就是要黄求浪别犯傻,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外人只知玉一郎好色之名,只有他们那群同是都城长大的人,才知晓玉一郎的恐怖之处。 一掌,身为广清远亲兵的黄求浪,直接倒地不起。 玉一郎理了理衣衫,一脚踩在黄求浪脸上,一脸的不好意思之色,用略微有些愧疚的样子向广清远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了呀,好像打断了你们兄弟情深。” 说完还转了转脚腕,把黄求浪的脑袋踩得更陷进泥里一些,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破破烂烂的折扇,指着广清远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清远兄,那我就补偿你一些吧,我允许你们先跑上半炷香功夫,我再来追你们,你意下如何?” 广清远冷哼了一声,让一旁的人放他下来,然后冷静向他剩下的几个亲兵说道:“走,一刻也不要回头。” “大人,我们不走。” 广清远闭上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想,被玉一郎用来威胁我吗?” 一旁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彼此心中的决绝,齐下跪喝道:“大人,下辈子记得请我们喝上您府里的酒!” 说罢拔出腰间的刀就要自刎,只是虽然拔刀很快,但身后那个白色身影更快,一记腿鞭直接踢晕一人,另一人被玉一郎以折扇作剑径直刺了一剑手腕,哐当一声手中刀直接掉在地上,吃痛发出惨叫,只是还未叫了几声,便被玉一郎一记手刀给打晕过去了,“我可是只说了让你们跑,可没说让你们在我面前死翘翘呀。” 玉一郎捏了个兰花指,轻轻一吹,看着广清远幽幽一笑。 广清远疲惫的睁开了双眼,用有些祈求的语气说道:“太子爷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就是了,何不直接杀掉他们呢?” 玉一郎捂着嘴嘿嘿一笑,打开自己手中那把破烂折扇,故作清高的摇晃了几下,笑言:“不敢当不敢当,太子爷只是好事之徒冠上的一个虚名而已,清远你可别捧杀我了。” “至于为何不他们呀,当然是我要见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再送他们几个团团圆圆,共赴黄泉嘛。” 至于广清远,玉一郎可舍不得杀。 随后有侍从等将广清远等人带走,靠着玉一郎说一句话,便在黄求浪等三人身上用钝刀子割掉一块肉的残忍方法,终是逼得广清远恨不得一口气指完全部的路,为的就是玉一郎少说两句话,自家兄弟们少受几份罪。 结果这玉一郎好似话痨一样,是不是就和广清远说上几句话,使得来到了西山这里,黄求浪几人身上已经是没一块好肉了,跪倒在地的广清远已经面无表情,听着玉一郎问是也不是,也忘了回答,黄求浪等人的痛苦低吟,他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脸上一片死灰,尽是风干的泪痕。 而另外两拨人马,也赶到了这里,广清远都不愿意抬头起来看是谁了,料想也是那自己厌恶的黑色甲胄。 倒是玉一郎兴高采烈喝道“张二虎,贾九指,你们可又落后了一步呀,按照约定,各自输给我五个美女,记得十天之内送到我军帐来,不然唯你们是问。” 张二虎抱了抱拳,黝黑的脸苦笑了一声,“玉都统,卑职是接到您的另一个任务,才耽搁了的,能不能少要一两个?” 玉一郎此时倒是显得通情达理,故作思考之后点了点头道:“嗯,也是我的指挥问题,行吧,五日之内送三个过来就行了。” 张二虎只得再度苦笑一声后抱拳领命,玉一郎看出了张二虎抱拳之际手还有些摇晃,便询问道:“怎么,伤还没好?” 说罢便从腰间掏出一瓶墨绿色瓶子所装的膏药丢给张二虎,张二虎接过之后大喜过望,赶忙致谢。 而另一个被玉一郎称呼为贾九指之人,是一个大腹便便、油头大耳的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穿在他身上的甲胄似乎是特制的,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肉山在移动,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贾九指瞧见了玉一郎,比看见了自己亲爹还要高兴不已,眼见玉一郎居然少要了两个美女到他军帐之内,伸手抹了抹嘴角口水,再摸了摸自己胸前护心镜,一脸坏笑的说道:“那怎么行,都统日理万机,夜晚当然得多几个美娇人相伴。” 随即贾九指把自己盔甲拍得砰砰作响,“二营所少送去的两个名额,我九营包了!” 玉一郎嘿嘿一笑,一旁侍从赶忙拿过一把椅子,让玉一郎坐下,坐下之后的玉一郎有些开心的拍了拍一旁跪着的死鱼脸模样的广清远,哈哈大笑,说道:“清远你看,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们是不是感情很深厚呀?” “你要是来,董三江已死,三营剩下的势力就交给你怎么样?广三远,还是很好听的呀。” 广清远并未作何应答,只是低头愣愣的看了看一旁倒地的黄求浪等人,眼见他们是活不成了的,哪怕再让他们活下来,以后的日子想必也是受罪不已,“动手吧,把我一起杀了吧。” 玉一郎呵呵一笑,大手一挥,“九指,你来。” 贾九指嘿嘿一笑,移动着自己小山一般的身躯,就要坐死那地上三人,至于爆出来的血浆之类,让下属清理一下就好了。 张二虎伸出手拦住了贾九指,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玉一郎低头摆弄着手指,贾九指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也没意见,张二虎便接过一旁手下递过来的刀,走向了黄求浪三人,手起刀落,直接斩杀了三人,看着他们护送广清远一路,张二虎终究是不忍心再让他们遭受折磨。 广清远滴落最后几滴泪,用沙哑的声音对张二虎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张二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说点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身后在挖着坑的士兵终于挖到一个黑龙雕文的圆柱形机关匣,大喊道:“大人,果然在这里!” 玉一郎等人没有去接话,反而一齐望向一处地方,一男子一女子一猛虎出现在众人眼中,只见那男子遥遥伸出了手,“我想,你最好把那个东西给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十九章 苦味 唐狸看着面如死灰的广清远,心中哀叹,这几个家伙也太倒霉了吧,自己就了他们一时,还是救不了他们一世。 玉一郎听着唐狸淡淡说了句“你最好把那个东西给我”,哈哈一笑,拍了拍广清远肩膀,“清远呀,你看,这不是有人来救你了嘛。” 随即作出一脸惋惜状,“可惜呀可惜,这个能杀掉董三江,与张二虎拼箭术的男子,还是来得晚了那一点点,要不然,说不定你那几个好兄弟呀,还是可以活得下来的哦。” 广清远摇了摇头,虽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理解的,但也没有想去和玉一郎争论些什么了,反正到最后,兄弟的命没保住,国家急需的这个密卷也被夺了回去,自己愧对与陛下的信任,也愧对于那数百位与自己一同潜入羌国的弟兄们,就这样一死了之就好了。 贾九指与张二虎挡在玉一郎面前,直视着胡绮黎与唐狸,反倒是玉一郎嫌弃贾九指体型太过健壮,挡住了他看胡绮黎的视线,伸出手指拍了拍贾九指屁股,示意他别挡道,贾九指这才略显尴尬的摸了摸肚子,嘿嘿笑了笑挪了挪位置。 玉一郎连连发声称赞,这个骑在虎背上的女子,初看觉得姿色也就中上,未曾觉得有多惊艳,但细细琢磨之下,才发觉其眉角韵味十足,不惑自媚,气质清雅,淡淡出尘,再看其体态丰腴…… 要不是胡绮黎皱了皱眉头,外加唐狸喊了一句“那天都让你离女人远点了,你都那么虚了,怪不得要坐着了”的话,玉一郎还可以继续津津有味的欣赏下去。 玉一郎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密卷,看了一眼,转就笑着回应道唐狸的话,“这可说不准,小爷我号称玉面小郎君,天下女子多喜爱我,我怎能不好好对待她们呢?” 随即玉一郎举起了密卷,喊道:“你想要这个呀?拿你旁边的那个女子来换怎样?我保证放你离去,反正姚桃花只是一个寡妇而已,又不是你的老情人,让给我如何?” 说完玉一郎还转了转手中密卷,也不着急打开或者毁掉,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保证八抬大轿,娶姚桃花成为我第三百二十二位过门妻子。” 胡绮黎摸了摸阿虎脑袋,阿虎顺从的低下头,跳下来的胡绮黎轻轻一笑,“八抬大轿?我姚桃花结婚之时都没有这个待遇,想不到丈夫不在了之后,居然还有这番待遇。” 胡绮黎露出雪白大牙,“我谢谢您呀!” 玉一郎拍了拍手,哈哈一笑,“不客气不客气,遇上我就是你三生有幸的大事!” 唐狸活动了下筋骨,虽说伤还未好得够多,但是想要救出广清远,似乎还是有得一战了,听着玉一郎说的话,不由得笑道:“可你遇见了她,想必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 玉一郎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瞧着唐狸捏了个兰花指,指着唐狸笑道:“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可爱,本来还想把你收入我帐中好生栽培一番的,总要去惹我生气。” 说罢玉一郎直接把密卷往唐狸方向一抛,摇了摇扇子转身就要远离一点这个地方,“既然你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那就过来拿吧。” 随即转过身去的玉一郎笑着喊了一句:“毁掉密卷者,赏黄金百两,得三营预备营长提名。” 唐狸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我去救人和拿密卷,你帮我牵扯一二。” 也不顾胡绮黎答应与否,唐狸便冲了过去,想要趁着密卷没落地之前拿到手中,再去夺刀救人,而在玉一郎发号施令之后,张二虎与贾九指瞬间就动了起来,像小山一样的贾九指大喝一声,便加速奔跑起来,欲要和唐狸撞在一起。 要真是让贾九指撞一下,哪怕是唐狸,肯定也会血气翻涌,说不定还会被震伤这副本就未曾痊愈的身体,因此看着贾九指咚咚咚的冲了过来,唐狸灵巧的从侧面跳开,只是未曾想到贾九指看着肥胖不已,实则灵活得很,顺势就贴了过来,就是要以自身重量和这副特制的铠甲,与唐狸来一个肉搏战。 不得已的唐狸只能伸出手轻拍了一掌贾九指,借力再向后退上半步,腿作鞭就要攻贾九指的下盘,趁着自己和他短暂接触拿一下,让其重心有些不稳,此时攻击下盘是最好的做法,只要这个胖子倒地,唐狸有的是把握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怎知贾九指像是猜到了唐狸做法一样,瞬间绷直了身子,大喝一声,扎起了个马步。 乓。 唐狸面色一变,踢过去的腿未收回来,直接一个转身,一脚就揣在了贾九指头盔之上,躲过贾九指想要对他的环抱,趁机弹开。 接着唐狸一拳打在一个士兵腋下,阻止他以刀砍向密卷。一个翻滚就要去拿那个掉落在地面的密卷,咻,一道风声自唐狸耳边经过,唐狸险而又险的以蛇形姿态躲过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冷箭,只是那密卷还是没有办法捡到手中,唐狸略微有些恼火的看向一旁拿着普通木弓的张二虎,要不是自己反应快上那几分,又差点着了他的道了。 胡绮黎拍了拍阿虎脑袋,低声说了句:“我不养闲人。”随后纵身一跃,以比唐狸还要快的速度冲到了张二虎面前,张二虎虽是有点诧异于她的速度,但还是按照心中构想,向后跳了一步,拉弓,连射,七星贯月。 外人看来胡绮黎此时就像直直撞向张二虎箭上一样,只是在第一支箭就要射到胡绮黎之际,胡绮黎猛地一抓,居然就抓中了那第一支飞箭,剩下的她并未硬接,而是拿着箭尾猛甩了几下,吧嗒吧嗒,张二虎所射七支箭全被其打落,在一旁士兵看来就像是张二虎的箭总要去撞向胡绮黎手中挥舞的剑尾一样。 难道是张二虎的箭术不行了吗?实则不然,硬生生接了七箭的胡绮黎虎口还是渗出滴滴猩红,可见张二虎之箭的猛劲,但胡绮黎并未太过在意,一箭插在一个冲过来送死的士兵眉心,一脚甩出,踢翻另一位想要阻扰她靠近张二虎的士兵。 张二虎也没有闲着,不进反退,借着自家侍卫的身躯阻拦,迅速向玉一郎消失那片丛林方向退去,边退边拉弓射箭,只为了拉开与这个奇怪女子的距离,因为他感觉,倘若他被她近身,估计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虎啸震天,阿虎一跳便是好几个人的距离,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着贾九指与张二虎的士兵扑去,虎尾如鞭狠狠抽打在靠得近一些的士兵身上,而那些士兵也非宵小之众,除了第一个离得太近的士兵躲闪不及被阿虎一鞭抽中,倒地抽搐之外,其余士兵马上拉开与阿虎的距离,结阵与其对峙,每逢阿虎想要扑咬一人之时,便会有好几把弯刀砍像起爪子,另有几位手持红缨枪的卫兵一直在找机会,想要以枪尖刺向这头猛虎眼睛,让其瞬间失去战力。 刹那间唐狸与贾九指已经过了数十招,当然大多数都是贾九指在攻,唐狸在借着巧劲化掉贾九指的“势”,再出上一拳或者一脚给其“挠痒痒”,虽然贾九指皮糙肉厚抗揍,但一直捉拿不住像条泥鳅一样滑的唐狸,再战了十来个回合,恼怒不已,喝道:“就你这个软蛋躲来躲去,敢不敢和爷爷对上一拳?” 敢骂自己是怂包?唐狸愣了愣。 随即一掌拍在贾九指头盔之上,以更迅猛的速度蹲了下来躲过贾九指重拳,又站起身来一记反手又是抽在刚才抽中贾九指头盔的地方,边躲闪边骂道:“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呢?我要是不抽你一顿,我就不是你野爹。” 想着自己当年在云集镇,喝醉了酒和人骂街,那可是谁都不怂的存在。 啪的一声,唐狸又抽中了贾九指,而且又是同一个地方,“看,你老子就是你老子,打起不肖子孙来,掌掌有劲。” 啪又是一声,这次不是抽在原来那处地方了,因为贾九指眼见躲不过唐狸那虽是挠痒痒的行为,但是侮辱人得很的抽耳光,干脆就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去攻击唐狸,因此另一边裸露在外的盔甲处便受罪了,“你看我抽不抽你……” 贾九指终究是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而唐狸也以更大的声音吼道:“声音大了不起啊……”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了不起……啊…… 二人庞大的声音另其他交战的人都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耳朵,而唐狸趁势双脚跳起朝着贾九指猛的一蹬,借助后坐力,一个翻滚,便到了依旧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广清远身旁,抓起广清远的衣服,就是喊了一声“阿虎”。 唐狸青筋暴起,拎着广清远就是往阿虎身上一扔。 本就不打算和他们硬拼下去,毕竟唐狸与胡绮黎再强大,终究也会有力竭之时,想的便是能够救得了广清远就跑,要是能够连密卷一起夺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但也不强求。 阿虎咆哮一声,跳了起来,就要衔着广清远逃跑。 异变再生,胡绮黎眉头皱了皱,如今已经杀了将近一手之数的挡在张二虎面前的士兵,但却径直转身,跃向跳起来的阿虎之处,两手拎着跳到半空的阿虎的前爪,猛地就是向下一拉。 嘭! 一记粗大的铁箭朝着阿虎原来所处的位置飞过,撞到地面之上炸裂开来,一旁躲闪不及的士兵们都被散落的碎石给掀翻在地,嚎叫不已。 而广清远则掉在了血泊之中,呆呆的望向唐狸与胡绮黎,倘若阿虎刚才衔住广清远,此时炸裂的就不会是那些碎石,而是它了。 张二虎瞧见这铁箭飞来,心中大定,“玉都统终于找到了他丢在山涧之中的重弩了。” 胡绮黎强行扯下阿虎身躯,并未停下,而是借着势道快速奔跑起来,手中阿虎像个板砖一样径直砸往贾九指脑袋之上。 “贾大人小心……” “大人!” “嗷……” 嘭。 被胡绮黎活生生当作板砖抽在贾九指脑门之上的阿虎翻了个滚,干呕了几下,而贾九指头盔直接碎掉,露出锃亮的脑门,摇摇欲坠的扑向了广清远所在的地方,而唐狸趁机将掉落在地面的密卷给拿到了手中。 咻…… 那重型铁箭又来了! 胡绮黎拍了拍阿虎脸颊,灵魂威压稍稍透露半分,阿虎瞬间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胡绮黎翻身做到阿虎身上,阿虎带着胡绮黎奔向唐狸所在之处,胡绮黎一个伸手,提着唐狸衣领,就这样拎着唐狸逃窜而去。 贾九指还昏昏沉沉没法阻拦,张二虎体力早已在和胡绮黎交战之际透支,而那玉一郎远在别的山头驾驭着重弩,胡绮黎想走,眼下确实没人拦得住胡绮黎。 而且好像原本约定好了一样,胡绮黎与唐狸二人奔走,居然没有几个人想要去真正阻拦,甚至于张二虎都未曾出声说“拦住他们”,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地上的广清远,再看了看即将消逝于林中的胡绮黎与唐狸二人。 唐狸愣了愣,想说广清远还没救走,而指挥着阿虎逃窜的胡绮黎像是知晓唐狸要说的话一样,冷冷说道:“心气皆无,你早就救不活他了。” “你再不走,我也救不了你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章 章家 看着唐狸被胡绮黎单手拎着跑掉了,控制着重弩的玉一郎掏了掏耳朵,弹了弹指甲,低声呢喃道:“都演到了这个地步了,希望你们这两个人要完成清远的嘱托呀。” 玉一郎眼神深邃,邪气一笑,待你们送这个密卷到唐皇手里,才会有趣得很。 玉一郎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枯燥乏味了,慢悠悠的走回西山,而在他走回到西山的时间里,张二虎早已整顿好剩余人马,而贾九指还翻着白眼趴在地上,时不时呻吟上两句,毕竟被两百来斤的猛虎砸在脑壳上,贾九指横练铁布衫也吃不太消,只不过倒在地上苦吟,一半是真,一半是等着玉一郎来表扬两句。 玉一郎轻轻踹了踹贾九指屁股,说道:“行了,又不是个美娇人,显摆你这肥硕屁股在我面前干嘛?知道你没事,赶紧起来。” 贾九指坐了起来,摸着油亮的脑门,憨憨一笑,“都统真是明察秋毫,九指甚是佩服。” 玉一郎没有理会贾九指的马屁,拎起广清远,朝贾九指说道:“你做得还是不错的,没有让广清远被带走,到时候我会记你一功。” 至于被玉一郎提起来的广清远,默默闭上了双眼,此时也只求玉一郎给他一个痛快了,至于玉一郎想要化他为己用,纯粹是白日做梦罢了。 只是玉一郎却只是招了招手,让两个士兵带着担架过来,将广清远放到担架之上,说道:“好好照顾好广守备,要是他出了一点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是。” “是。” 随即广清远便听见玉一郎笑着冲他说道:“清远呀,密卷我可是故意让他们带走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在此处的话,那密卷他俩绝对带不走,你看,我这样对你,是不是已经仁至义尽了?” “走吧,我带你回唐国都城,让你看看,如今的唐国,究竟是如何不堪……” “看到那样的皇帝,你还会真的想为他卖命吗?” 广清远微微睁开眼眸,朝着玉一郎呸了一口,玉一郎眼疾手快的以折扇挡住这一口唾沫,用略微有些威胁的语气向广清远询问道:“我可是记得,都城里,你那个妹妹可是闻名全国的大才女呀……” 广清远终是张开了嘴,沙哑的说道:“当年清柔让我有机会就杀了你,早知道我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玉一郎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对我的反感与杀意,只是就凭你俩,远非我的对手呀。” 玉一郎扭头向张二虎说道:“点燃狼烟,让其他营的都打道回府,另外减少对那二人的围追堵截,务必让他俩能够将密卷送回唐国。” 张二虎抱了抱拳,“是。” 爬起来的贾九指拍了拍身上灰尘,询问道玉一郎,“都统,那我们现在该回去了?” 玉一郎点了点头,“嗯,打道回府,你们回军营好好操练手下,如此不经打,丢我安家军的名头。” 听了玉一郎的意思,张二虎赶忙问道:“那都统您呢?” “我?”玉一郎笑了笑,看向一旁担架上的广清远,“我答应带我昔日好兄弟广清远回都城,看一出好戏的,清远,你说对吧?” ———— 唐狸被胡绮黎勒着脖子,拽着他跑了好一段路,气色明显由红变紫,终是忍不住的拍了拍胡绮黎手臂,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胡绮黎向后看了许久,确定没有追兵之后,将唐狸放下来,一个跳跃从阿虎背上跳了下来。 唐狸捂着胸口口大口踹气,想着之前广清远那诸事不再关心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叹,满是苦涩,亲眼看着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就这样一个不剩了,料想是谁遇到了都会如此失魂落魄吧。 阿虎低声咆哮了几下,趴在胡绮黎脚边,胡绮黎定睛一看,阿虎腰部和臀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两个大口子,血液都染红了它的毛发,胡绮黎赶忙扯过唐狸的一截衣袖,给阿虎包扎起来,随即低声询问道唐狸:“密卷倒是拿到手了,广清远那个家伙说不定不会死,你现在又打算干点什么?” 被胡绮黎一把扯过自己衣袖的唐狸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回到道:“还能怎样?反正都已经在唐国了,就相当于去那都城游历一番呗。” 胡绮黎点了点头,揉了揉阿虎脑袋,轻声说道:“我们要去唐国都城,如今的你太过显眼了,所以你先躲进深山里面,等我去找你,懂不?” 阿虎摇了摇尾巴,等着胡绮黎替它包扎完毕,朝着胡绮黎低吼了三声,便一头扎进灌木丛中,飞快逃离西山。 唐狸这才开始询问道胡绮黎,“妖族?” 胡绮黎瞟了一眼唐狸,“你猜?” 唐狸笑了笑,“因为你这一手点睛,在没有灵气的秘境里,我想不通除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外,还有谁可以做得出来。” 胡绮黎站起身来,活动下手腕,前面径直把阿虎甩到贾九指的盔甲之上,还是使这副身体受了些伤,“这个秘境,远非你所认为的那么简单,倘若是真的无法使用灵气,你觉得真的有人能在二十年内统一百疆天下?” 唐狸跟上胡绮黎的步伐,仰头说道:“想来也是,应该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使用灵气的方法吧,如果真有人能使用灵气,你有把握逃得掉吗?” 走在前方的胡绮黎抬起头来,仔细的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没遇见过。” 其实只是没告诉唐狸而已,要是真有人能够运用灵力,只要不是瞬间秒杀掉她,她有把握循着那人使用灵力的方式,依样画葫芦的在这片天地使出灵力来,像她这样子能够借助别人灵力轨迹探查到这片世界的真相的,她知道共有两个人——她和李逍遥。 胡绮黎淡淡说道:“按照姚桃花的记忆,唐国东边大部分地区已经划入安王的手中,唐国都城玉京在西部枢纽要道地区,与清县隔了十来个郡县,租架马车走官道也就半个月就到了,你一下如何?” 唐狸呵呵一笑,“都听你的,我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从记事起便只在山林之中,极少与人打交道,唯一熟悉的地方便是那卓清森了。” 胡绮黎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对了,你有钱不?” “额……”唐狸苦笑了会,他哪里会有些什么钱财,早知道从那董三江口袋里多掏点钱预备着用了的。 “要不?去个山大王寨子里‘借’一点?” 胡绮黎从囊中掏出了二两银子,笑了笑,“不用了,唐国一直有剿匪悬赏任务,二两银子报个名就可,最近的报名剿匪点,临近的梧水县就有。” 唐狸舔了舔牙齿,“那我就当为民除害了。” ———— 万域秘境之外,城主府。 章英然捧着茶杯,小口饮着热茶,一边听着管家汇报各项事情,此刻距离万域秘境开启已经过去了半刻钟,而章翩然那个家伙又不知道跑去祸害哪一位女子去了,反正只要不是做得太过火,身为代城主的章英然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给他摆平的,而章翩然要求他留意的那一对神仙道侣,貌似也进入了秘境之中了。 自家父亲,也早已进入了秘境,到了那个他早已选好的坐标之中,而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他来办了,除了眼前这个管家,是制约章英然的存在,章英然猜测,那位生性多疑的父亲,绝对还有着自己意想不到的钳制自己的手段,为的就是自己一旦反抗他,就会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章英然放下茶杯,淡淡的询问道:“妖兽喂养得如何?” “启禀公子,大部分已经投食完毕,大概一日之后所有的妖兽都可投入绞杀洞,以便及时化作精血传到老爷手中。” 章英然揉了揉脑门,略微有些无奈的问道:“母体情绪是否安稳?” “最近母体情绪一直很安稳,按照饲养师的说法,只要投入绞杀洞之时,公子的血液投喂,母体便不会反抗了的。” 章英然苦笑了几下,“再去监察一番,一定不可有失,加快一些时间,迟了容易生变,养了那么久的禁军,记得通通派出去镇压纷乱,计划一旦开启,我会消失不见,一切记得以武力镇压,直至这次万国大战,真正的落幕。” 想着那一张和他与翩然眉眼相似,却更要温柔一丝的脸,章英然心中便隐隐作痛,早点送她进去吧,让她早一丝解脱。 “对了,找到翩然,把他带到我的身旁来。” 管家抬起了头,露出褶皱不已的脸,“公子终于要把这些事告诉二公子了吗?” 章英然猛地抬起头,满脸阴霾,冷声道:“怎么,我要做些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管家没有慌乱半分,摇了摇头道:“老奴不敢,只是觉得公子此举有些像是托付后事,于心不忍而已。” 章英然哼了一声,阴沉望向这个城主府老管家,“章核费,别以为你是我爹的心腹我就会怕了你,如今城主府里坐着的人,是我章英然!” 章核费赶忙鞠了一躬,面色却未曾改变的说道:“公子息怒,老奴一时多嘴,还望公子见谅,要是公子没什么吩咐了的话,老奴暂且告退,去寻那二公子。” “滚……” 坐在空旷的主厅,章英然呵呵呵冷笑,孑然一人,冷冷清清。 他又回忆起了,幼年之时,那个其实很好看的女子,口中哼着的童谣。 “宝贝乖,乖又乖,清风揽,明月绕,妈妈把你抱又抱……”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一章 报名 梧水县,唐狸一人带着胡绮黎给的二两银子,来到了县衙门口。 抬头看了看朱漆瓦砾、富丽堂皇的县衙,唐狸不由得微微诧异,如今的唐国,连个小小县衙都那么豪奢了吗?这就是五霸主国的实力? 可在唐狸印象中,唐国藩镇割据问题最为严重了的,但瞧见了这县衙,还是让人对唐国的实力,有些刮目相看了。 距离西山一战,已经过了两日,凭借着胡绮黎之前的“添墨”,激发唐狸这副身躯的生机与活力,使得唐狸受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连唐狸都诧异于这副身躯恢复能力之强,只是胡绮黎并未与唐狸细说这些事情而已。 因为二人加在一起只有二两银子,报名剿匪的费用就需要二两银子了的,胡绮黎便把这二两银子扔给了唐狸,说了句下次还她记得还五两银子,就朝着山中走去,瞧她的意思,是在唐狸剿匪归来之前,都在山林之中生活了的。 想着胡绮黎那神奇的与动物交流的能力,唐狸也没有多说点什么,他倒不担心胡绮黎在山里的生存能力。 不过来到了县衙门口了,回忆起胡绮黎的话,唐狸还是不免小声嘀咕了一下,“二两银子还要还五两……” 随即东看看西瞧瞧,生怕被胡绮黎听到他不满的抱怨,万一胡绮黎一生气,把他的银子都给抢了过去,自己好像也打不过她,而且本来人家就是好心帮助自己,好像怎么的自己都没有对她出拳的道理。 唐狸低头看了看腰间,如今这副身体其实腰间并无一物,但是唐狸闭上眼,却依旧能够感受得到,错刀和醇九剑,就悬挂在他的腰间。 醇九剑仿佛沉睡得更深一些,对于唐狸心底的呼唤反馈之意很少,而错刀却愈发给唐狸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错刀在这个秘境之中,依旧是“活着”的,只不过唐狸和错刀的交流一直很少,因此也不知道,如何能在这个秘境之中唤醒它,或者投射它的刀意。 “这位大哥,你也是来报名剿匪的吧?” 一个穿着补丁灰衣,脸上有几分脏兮兮,眉间稚气未消的少年郎以清爽的声音询问道唐狸,那眼神里还微微有些恐惧,只是更多的是坚定之意,仿佛有什么事让他不得不也来参与剿匪一事一样。 唐狸笑着点了点头,“鄙人李玄,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张起秀左拳握紧,右手赶忙擦干净自己的脸颊,以示尊重,然后才开怀说道:“李大哥好!我叫张起秀,是梧水县下鳄村的村民。” 唐狸盯了会张起秀的左拳,他大致猜得到那是什么,只是也没有点破,各人自有各人贫苦,不必言。瞧着还些许有些稚气的张起秀正略微有些局促的等待着他发话,唐狸善意笑了笑,和蔼说道:“我也是刚到此处,正欲去缴纳费用,报民参与剿匪行动,既然张兄弟也是有此打算,不如我们一同去好了,你看如何?” 张起秀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了下来,先前他一个人在这县衙之外徘徊了许久,他一个乡下人哪里见过这种豪华气派的衙门,害怕走错了地方进去白白挨人家一顿毒打不说,手中那个东西都会被收缴了去,因此犹豫再三,还是没敢下定决心进去询问一番,好不容易看见唐狸在县衙门口停步打量,便赶忙过来搭话了,为的就是多有一个人一起进去,壮壮胆。 于是二人便一同进去,好家伙,一个普普通通的县衙之内,居然还有大把的怪石与奇珍散布在亭台之外,进来不觉得此处会是那律法森严的衙门,反倒觉得是走进了哪家富甲之家,唐狸是真想不透,一个国家的县衙,居然能够弄成这些模样,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进入庄园,便有一位下人走了过来,笑着问道:“二位是来应征报名剿匪的吧?这边请。” 唐狸与张起秀点了点头,跟着此人来到了报名处排队,原来唐狸与张起秀先前是从那后院过来的,真正的衙门还要在另一边,先前那,充其量只能算是县令的住宅,唐狸倒是诧异于他俩从后院过来居然没有被阻拦下来,倒是那位小厮听了唐狸的疑问之后,笑着解释道:“公子想必不是唐国人吧,我们国家县令是世袭制的,前人一点一滴积累,只要是县令不犯那些重大的过错,子孙后代是可以接替这个职位的,因此后院倒是比较奢华。” “至于二位从后院过来不受阻拦,自然是因为我们县令害怕有仁人志士从后院来,想要参与到剿匪之中,若是被人无故阻拦,岂不是寒了诸位的心,所以才下令白天不得阻拦各位的。” 世袭制度,难道不会形成重大弊端吗?唐狸心中倒是疑惑万分,只是已经到了排队处,也不好再多问点什么,向那下人道谢之后便与张起秀闲聊了起来。 唐狸率先发问道:“剿匪可不是去玩的,怎么会想到来参与剿匪呢?” 张起秀咧嘴笑了笑,“想去玉京探望一回远嫁的妹妹,盘缠不够,寻思着自己年轻力壮,应该能够通过这个赚够一笔赏钱,好去那玉京。” 远嫁?真要是远嫁,为何这笑容看着那么牵强,都城非富即贵的,以张起秀这副寒酸模样,想必他的妹妹嫁过去也是饱受辛酸的那一个,怪不得他那么想去玉京一趟,不过唐狸还是提了一句,“去剿匪还是存在危险性的,你就不怕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张起秀一脸懵懂,“哈?” 唐狸黑了会脸,“就是说你不怕你还没去成玉京就没命了吗?” 张起秀摸了摸脑袋,对于自己先前不懂得唐狸所说的话语而腼腆一笑,随即回应道:“那不会,我听了外面那些官老爷们说了,剿匪很简单的,毕竟有着专业的卫兵一起去的,只要有些武艺,活命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去了一两趟,一路上只要省吃俭用一点,就着自己做的馍来果腹,估计也就够我前去玉京的盘缠了。” “看来你想去玉京的愿望很强烈呀。”唐狸感慨道。 张起秀嘿嘿一笑,“毕竟差不多三年没见到自家妹妹了嘛,小的父母去世得早,两人相依为命十多年,如今分别太久有些思念,就打算去看看她嘛。” 准备到唐狸与张起灵二人报名了的,只见报名点便是一位士兵拿着纸笔,只要缴纳了二两银子,随意询问几句之后,给上个编号,就让人前去庭院之中休息,等候军队命令了的。 唐狸示意张起秀先去报名,张起秀腼腆一笑,道谢之后便率先走了过去,只是还未待他报名成功,那位士兵的呵斥声便传来,“这是什么垃圾?没有二两银子来这里干啥?滚滚滚,别打扰军爷我工作。” 张起秀双手捧着一串白玉珠子,有些惊慌地解释道:“大人……您……听我说,这是小的暂时拿来抵押之物,据说可价值……十两银子呢,等小的剿匪归来,再和您赎回来好不好?” 负责报名工作的士兵满脸不耐烦神色,“呸,就你这小鬼身上还会有十两银子的东西,莫不是从哪里偷来的吧?赶紧给我滚。” 张起秀浑身颤抖,握着珠子的手略显发白,却也不愿退后一步,而是跪下来流泪祈求道:“大人……您就让小的这次参与剿匪吧……” 这士兵一拍桌子,怒骂道:“大胆,让你给老子赶紧滚,你还敢在这里吵闹是吧?” “汉玉珠,色泽略微暗淡,随着盘的时间越久,色泽越会黄亮诱人,醇黄如金,一粒甚至可有数十两的价值。” 唐狸走了过来,从张起秀手中拿过这串珠子,举了起来,指向其中一粒珠子,说道:“军爷见多识广,想必肯定认识这枚珠子便是那汉玉珠了吧,让这位小兄弟以其代替二两银子的报名费,想必不成问题的吧?” 那个主管此事的士兵一时语塞,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身后一个穿着唐国独特的赤色官服,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倒是率先发声,只见他满是惊讶的道:“哦,还有这等奇珍?行吧,董去,就让这位小兄弟暂且报名吧。” 听到了自家县太爷的命令,董去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招呼着张起秀过来登记个人信息,反倒是坐在报到点后面悠闲喝茶的县太爷盯着唐狸看了看,笑问道:“读书人?要不要过来喝一杯茶?” 唐狸摇了摇头,行了一礼,婉拒了县令的邀请,指了指报名处,说道:“小生还未报名参与剿匪一事。” 只见这个县令呵呵一笑,也没有再说些什么邀请,又与一旁友人品茶谈笑起来,也为太过在意唐狸为何要去参与剿匪一事。 待到唐狸缴纳完二两银子,填好了相应的信息之后,也被叫先去庭院中休憩,这几日县衙管饭。而张起秀就在庭院口等候着唐狸,一见唐狸过来,赶忙激动的小跑了过来,“李大哥,先前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想必我此次还是参与不了这一个月的剿匪活动了。” 唐狸摇了摇头,笑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张起秀兴高采烈的说道:“想不到李大哥如此见多识广,话说我妹妹把这串珠子给我那么久,我都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唐狸眼见四下没人,低声说了句,“我瞎编的。” 随即做了个嘘的手势,只见张起秀张大了嘴,又像想到了什么,赶忙捂住了嘴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二章 夜宿 唐狸环绕了一遍这个庭院里的参与剿匪的“志士”,大多面黄肌瘦,只有少许几个面露横意,独坐一隅,便也带着张起秀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张起秀倒是眼疾手快,率先一步跑过去用他的袖子拂了一下此处石凳的灰尘,才一脸憨笑的招呼唐狸坐下,唐狸道了一声谢,坐下后笑道:“张小兄弟不用如此客套,你我并非主仆,倒不用你花费这些力气的。” 张起秀腼腆一笑,“随手做做的啦,没事没事花不了我多少力气。” “李大哥,你是第几次参与这些剿匪活动呀?”坐下来的张起秀好奇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官府宣传时所说那样能够赚得那么多的钱。” 唐狸摸了摸胸口,感受了下自己伤口愈合的情况,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有些诧异。待张起秀问话之后,微微一笑回道:“这笔钱呀,估计没那么好赚,我也是第一次来参与这些行动,看来只能待会询问一下看这里面有没有哪些以此为生的民众了。” “对呀,去问问别人看,说不定就能够知晓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了。”张起秀一拍手,站了起来,朝唐狸笑了笑,说道:“李大哥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随即便风风火火的跑去与附近的人交流起来,唐狸远远的听了听,张起秀与那几个同是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们交流,用的是本地的家乡话,他发现他这副身体居然听不懂这些话,不过从张起秀眼神之中,唐狸还是猜出了其得到的都是些不太好或者没用的消息。 果不其然,走过来的张起秀有些沮丧的说道:“唉,李大哥我真没用,一连问了好几个附近的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剿匪活动,也并不知晓具体酬劳如何,而那几个看着生人勿近的壮汉。” 说到此处张起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不太敢去问那几人。” 唐狸抬起头来,望向张起秀,“无妨,也不过就是这两日就要出发了的,到时候我们自然就会知晓了嘛,小事。” 张起秀长大嘴,惊讶说道:“李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两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唐狸解释道:“因为我们报名之际,我留意了下那个士兵的信息薄,已经差不多写满了的,另外那个和县令一起坐在后面喝茶的人里面,有一位武将,身上杀气凛然,一看就是时长在战争之中的将领,料想便是此次带队的武官。” 听着唐狸头头是道的分析,张起秀对唐狸敬佩不已,连连点头,与唐狸有的无的闲聊下去,再过了个把时辰,便有管家带领着下人带上饭菜来到庄园之内,冲着分散在庄园四处的壮士们行了行礼,说道:“诸位壮士,明日我们将随着邱游尉前去剿匪,这些饭菜是我们老爷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因为明日便要前去剿匪,为了避免延误军情,好酒这些就等着诸位大胜而归后,再来此处,我们老爷亲自为大伙接风洗尘。” 随即管家便指着放在木板上的饭菜,笑道:“诸位壮士尽管吃,不够了我再让下人去厨房烧点。” 听了这位管家如此说道,庄园之内端坐着的人们纷纷叫好,特别是其中几位面黄枯瘦的男子,早就跑过去急急忙忙盛了一大碗饭,再夹上几筷子菜,大快朵颐起来。 眼见有人第一个上去盛饭,一旁的人当然也不甘示弱,万一那些肉都被别人抢了,那不是只能喝汤了嘛,因此都急忙赶了过去,而管家就在一旁笑着与众人点头。 张起秀也站起了身,对于能吃个饱饭倒是开心不已,瞧见唐狸也要起身,赶忙挥手制止道:“李大哥李大哥,你就不用过去和他们抢饭了,对于吃这一方面,我还是有些力气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就急冲冲跑了过去,唐狸刚想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张起秀便离得远远的去了,因此唐狸也只能放下手来,微微笑了一笑,既然如此,那到时候,就多多关照一下这个有些腼腆的少年吧。 张起秀确实不是吹的,还真给他捧了两大碗米饭,米饭之上还布着许多的青菜,淋了一大勺汤汁,瞧着还挺诱人的。 张起秀咧嘴一笑,满脸欢喜,期待的把其中一碗鼓鼓的饭递给唐狸,唐狸倒是笑着摇了摇,指了指另一碗饭,说道:“最近胃口不太好,习惯了吃素的。” 张起秀瞪大了眼,仿佛是唐狸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嘀咕了几声之后悻悻的将靠向他的那碗饭递给唐狸,说道:“李大哥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罢筷子挑了挑,从他原本想要递给唐狸的那碗鼓鼓的饭底下翻出一个鸡腿,原来少年是想请这位今日愿意帮他忙的大哥吃上个鸡腿的,只是还是被唐狸婉拒了。 唐狸接过了这碗只是素菜的饭,苦瓜、四季豆、豆腐等等,不过张起秀泡的汤汁倒也是那肉汤,因此吃起来还是别有一番风味,扒了两口饭唐狸这才笑着说:“我打小视力便要比常人要好一些,因此还是看到你抢到了最后一个鸡腿那一幕的啦,不过最近确实只是想吃吃素调调味口,不过还是多谢你了。” 张起秀嘿嘿一笑,蹲了下来,夹起一片薄薄的苦瓜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满脸卷曲,连忙趴了一大口白米饭之后才笑着说起话来,“我们梧水产的苦瓜是真的好苦呀,起云打小就喜欢吃这个味道,我尝了许久都还是觉得苦得很咧,吃不太惯。” 随即这个腼腆少年笑了笑,“起云是我的妹妹,张起云。” 唐狸点了点头,“云秀浑然,经久安康。好名字,看来当初你们父母还是希望你俩日子都过得很好的嘛。” 张起秀听了唐狸的说法,嘴角笑得都掉出几粒白米饭去,“是吗?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呢,不过我俩的名字确实是爹娘请那学塾先生给取的呢。” 拎起鸡腿咬了一口的张起秀,满是期待,呢喃说道:“会好的,如今我们都活着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啦。” 唐狸开怀笑了笑,低下头认真吃饭。 在众人吃饱了之后,管家便吩咐人拿了一些竹席来到院子之中,原来是府上并无太多的客房能够招待如此多的人,只能请参与剿匪的民众们在庭院中将就一晚,此时气温也并未酷寒,在庭院之中休憩一会倒是也无大碍,况且唐狸瞧了瞧这些参与剿匪的民众里面,大多是那手无缚鸡之力且面黄枯瘦的普通老百姓,料想县衙如此安排也是不敢有何异议的。 事情不出所料,大多数人都是接过了那个竹席,寻到一处舒适地方,便躺着休息了,唐狸心中倒是诽谤不已,就这样一群人,真的能够去剿匪?连训练都不曾训练一番,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的呀,那外界盛传的那些获利颇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起秀又屁颠屁颠的跑去拿了两床席子过来,唐狸伸手询问招呼了一个婢女过来,询问了下是否在这个庄园的任何地方休息都可以,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便带着张起秀来到了庄园里的大树下,指了指树下一处平坦空旷的地方,说道:“今晚繁星众多,应是无雨的,你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张起秀听话的点了点头,刚想询问道唐狸打算在何地方休息,便见唐狸一个箭步跃上了树梢之上,稳稳的站在了上方,不由得惊讶出声,“李大哥你会功夫的呀?” 唐狸笑了笑,没有回复到张起秀的问话,反而是回头望了下一个本来要过来驱赶他俩离开此处的满脸横肉的雄壮男子,只不过瞧见唐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之后,又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这几个混在庄园里的面色冷冽凶横的壮汉,从刚才起就未曾吃饭,不像是报名剿匪的人,反而像是监视庄园之中民众的人,唐狸选了个院中高处,就是想好好瞧一瞧这些人有何打算。 反正真要是打起架来,只要不是像上次一样因为武器的拉胯,导致自己受重伤,那逃命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这还不是国与国的战争,像自己或者姚桃花那样对身体领悟超出常人的存在,在这些小规模交战之中,以一敌百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靠在树干之上,翘起了二郎腿的唐狸不知道从何处找到了个草根,放进嘴里嚼了嚼,瞟了一眼铺好席子躺在上面的张起秀说道:“喂,明天尽量跟在我身旁呀。” “啊,好啊!”树下的张起秀满是惊喜,大声回答道。 广清远的事唐狸其实还是难以释怀,所以张起秀,就希望不会哪般遗憾了。 不知为何,唐狸总是觉得怪怪的,又没有想到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只能够是让张起秀跟紧一些他了,不然,这个看着有些像当年的自己的小兄弟,万一出了些什么事,自己还是会有些难过的。 哪怕知晓这些人,只是没有灵魂与真正生命的卷中纸人。 唐狸时常也会在想,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呢,他不知道,至少目前的他,不知道。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三章 启程 知了喧嚣,蛙声鼓鼓,夜晚倒是清爽惬意,唐狸枕着手臂四处打量了下,树下的张起秀早已鼾声阵阵,唐狸心道他倒是心大得很,随处可酣睡。 哪像自己,不饮酒睡着了反而比不睡更要劳累。 先前唐狸打量了一番,在庭院中的大部分人都闭眼休息了之后,那几个面色不善的壮汉居然都悄悄从庄园的另一处出口消失去了,按照布局来说,那应该是那位县太爷府宅所在了,果然是那位县太爷请来监视这些平民的武师,不过唐狸也没有太过纠结,毕竟只需要二两银子报名的招募,不真的做好防备工作,剿匪不成,说不定还要阴沟里翻船。 唐狸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打算小小的进入红梦之中修行,只是闭了眼一会又猛地睁开了眼,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道:“剿匪,一个县衙都如此豪奢了,唐国真的有那么多的匪盗吗?” 而在此处庄园的另一边,推杯换盏,酒香浓郁,一群人在一个房间内畅饮不已,若唐狸此刻见得到,必然会发现有那四位凶横的壮汉,只不过此时这几人就像个乞儿一般点头哈腰,在敬着桌上坐在主位之上的那位客人酒,不知外人瞧见几人此番模样,又会作何感想。 其中一人双手捧杯,恭敬对着主位上那个蓄着山羊胡的男子说道:“恭贺贺大人,此次又可收获颇丰。” 县令贺如洪呵呵一笑,举起酒杯小口抿了一口酒以示回敬,笑道:“这些都是靠着邱游尉和诸位赏口饭吃了,明日之后的事情可就要靠大家了,事成之后肯定少不了在座的各位好处的。” 被点名感激的邱游尉此时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地大手一挥道:“这……还是贺兄赏脸,贺兄放心,该做的事我带队的兵绝对会一丝不苟的完成的。”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书生打扮的男子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眼见一众宾客们都酒足饭饱之后,才讨好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章,双手呈递给贺如洪,“大人,这是小的此次拟定的战损汇报奏折,预计可赚取黄金百两,免税一至三年。” 贺如洪接过奏折,粗略瞧了瞧,点了点头道:“辛苦师爷了,那百两黄金,于我贺某人有何大用,到时候就留给诸位了。” 说罢将这个奏折递给了邱游尉,邱启机在这种大事上不敢迷糊,强撑着醉意也要认真盯着奏折郑重看了一遍,重重关上奏折之后,邱启机望向那个被贺如洪称作师爷的人,面露难色。说道:“我的士兵居然也要死上几人,师爷好手段呀,只是这安置费……” 师爷嘬了一口酒,摸着自己那故意留着和贺如洪一般的胡子,运筹帷幄的笑了笑,“邱游尉所言极是,小的认为我们几人只拿其中五分之一便可,到时候剩下的都交由大人您来处置,分配给您因为‘意外’而牺牲的爱将手中,您看如何?” 邱启机呵呵一笑,举起酒杯,一行人也跟着举杯,再次欢声笑语满屋。 再喝了一段时间,那位曾被唐狸一个眼神给吓得止步的武师郑重说道:“邱游尉,这次招来的那批‘羊’,好像有个点子不太好惹。” 贺如洪放下酒杯,哦了一声后说道:“你说的是那个瞧着识得几个大字的,今天说什么‘汉玉珠’的那个年轻人不?” 说罢贺如洪还从腰间掏出一串珠子,正是张起秀口口声声说着抵押待他回来要赎回去的这串珠链,贺如洪见多识广,听闻唐狸说了之后还特意拿过这串珠子仔细瞧了瞧,结果却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倒是给那个小鬼一脸正经的瞎话给唬住了,不过见此珠链色泽倒也喜人,便就带在身上随手把玩了。 那位武师点了点头道:“便是此人,预感其应该也是练过一些时日功夫的,如今想起来便想着跟两位大人汇报一番。” 邱启机此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双手在被其拉扯过来的婢女身上上下游走,而那个婢女也只是微微颤抖,不敢作何反抗,在座的其余人仿佛都没有见着这一幕一样,依旧谈笑风生,听了这位武夫的汇报,邱启机冷哼一声,手中的力度忽然加大,使得这位婢女嘤咛一声,这才嗤笑了一声后说道:“无妨,学过了几日武艺就眼高于顶,和训练有素的军队比起来,也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明日我就让那小子好好受一番苦去。” “大人英明。” 邱启机一手抱着婢女,一手举起酒杯,“来来来,再敬一杯贺老哥,感谢贺老哥赏我们一口饭吃。” 欢声笑语阵阵,满屋宾客尽欢。 ———— 第二日整兵,由县令贺如洪从库房之内那处四十来把铁皮刀,交由衙役分发给整齐站在门口的众人们,衙役一边分发还一边说道:“一人一刀,切勿丢失,不然重罚。” 唐狸接过了衙役发过来的铁刀,掂量了下,心中诧异,居然如此之轻,还没有自己没带来的那把柴刀有手感,而张起秀拿到了刀,神情有些忐忑,口中默默念叨了几声后才放下了刀。 唐狸好奇问道:“在说什么呢?” 张起秀嘿嘿笑了笑,低声说道:“在告诉自己,接下来说不定要杀的人,都是坏人,这样多说几次之后手就没有那么抖了。” 唐狸呵呵一笑,点了点头道:“能如此想,那是极好的。” 一声令喝打断了底下人群的窃窃私语,众人循声望去,是县令贺如洪与游尉邱启机二人走了出来,贺如洪抱了抱拳,笑道:“我们梧水县剿匪活动今日又得以再次展开,首先要感谢诸位壮士们的勇猛相助,接下来行程将由邱游尉带领诸位一同铲除梧水附近贼祸,如洪在此祝各位旗开得胜,和平归来了!” 一众叫好声响起,贺如洪呵呵一笑,转头望向邱启机,“邱大人,接下来交给你了。” 邱启机微微点头,停止了回味昨夜与那贺如洪给他挑选的婢女的绮丽一晚,握住了腰间刀柄,严肃说道:“此次剿匪,将是由我所带领的军队主攻,尔等在外围封锁道路,为的就是让任何一个漏网之鱼都无处可逃、束手就擒。” “虽说不是太危险,但还是希望诸位务必小心谨慎,绝不让贼人逃脱,以便还我们梧水县周围一片太平。” 在经过邱启机的一众渲染之后,众人怀着满腔热血的跟上邱启机所带领的军队便出发了,连张起秀都被鼓舞得面色赤红,眼神坚毅,仿佛自己就是那挽救天倾的大英雄一般,唐狸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果然是少年意气,确实要比他这种人要热血得多。 张起秀悄悄靠近唐狸,小声问道:“李大哥,你知道这次我们去哪里不?怎么到现在都没有通知呀。” 唐狸耐心解释道:“军情重要,想必是担忧我们之中有那盗匪们的内应,所以没有通知我们,问题应该不大的。” 张起秀听了内应二字之后,神情略微有些紧张的望向了四周行走的众人,小声说道:“内应……居然还会有如此胆大的贼人吗?” 唐狸呵呵一笑,由着张起秀四处张望,没有再去说点什么。 出了梧水县后向东行了大概一里路左右,邱启机命令所有人停了下来,安排了一位亲兵骑着马到了唐狸等人所在的方阵。亲兵马鞭一甩,指着唐狸喝道:“你,出列。” 瞧着四周散发的疑惑眼光,唐狸微微伸手制止了张起秀的发问,朝着他低声说了句“要是你遇到什么不对的情况,记得赶紧逃”,之后便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等待着马上的卫兵发言。 这个士兵一甩马鞭,啪的一声,张起秀都要惊呼起来,却见是唐狸稳稳的抓住了马鞭,眼神幽幽的望着这个士兵,“军爷二话不说就要给人一鞭子,是什么原因?” 与唐狸争抢着鞭子的士兵眼见抢不过唐狸,大怒道:“大胆,你是会武功的对吧?我等怀疑你是那贼人的内应。” 唐狸呵呵一笑,松开马鞭,摊开双手道:“如若军爷怀疑,我大可不参与这一次剿匪行动。” 这个士兵见唐狸松开了手中马鞭,提起鞭子就想着再抽回去,只不过瞧见了唐狸有些阴森的笑容,才放下了手中的鞭子,义正言辞的说道:“要想证明自己清白,就放下刀跟我们军队的一起走,以便我们监视。” “大人有令,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唐狸将系在腰间的刀丢还给了马上的士兵,回头望了眼张起秀,示意他一切小心,便跟着这位亲兵一同前去兵阵之中,而那位士兵在唐狸老老实实不闹腾的情况下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只是面色不善的盯了几眼唐狸,便转身去向走在最前头的邱启机复命去了。 到了一座唐狸叫不出名字的山前,兵阵开始分散,一整队兵马开始朝另一处方向前去,只留下六七人带领着那些自愿参加剿匪的民众们翻山而行,而唐狸跟着这百来人的军队走向同一个地方。 再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有一个六七人的小队,带着唐狸朝密林之中钻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四章 惊变 话说张起秀瞧见唐狸被带到了不知晓的地方,不由得担忧不已,但也没有任何办法,眼见那几位军爷都不是好说话的模样,也不敢去询问一番。 只是正值中午时分,翻山越岭的,觉得口渴难耐,解下水壶喝了两口,就听到其中一位领头的士兵一脸严肃的说道:“翻过了这座山,便到了那鸡头岭,那里有一个村庄,便是那盗贼的老窝,尔等只管去擒拿住那些妇孺老幼,那些盗贼们在另一处与我们军队正在交战。” 众人听闻居然快到了贼窝,不由得暗暗心惊,张起秀下意识的握了握腰间的刀。 等到一行人到了山上,为首的将领挥手示意原地休息一番,让大家赶紧调息一番,只见这个领头之人坐在石块之上,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水,对着面黄肌瘦的众人说道:“此次任务,倒也不是过于危险,但务必不能让贼子逃掉,一旦有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小爷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还未真正杀过人,但此时已经到了战场之上,你不狠下心来,死的就会是你自己。” 人群之中有骚动而起,一位穿着破破烂烂的老者忽然痛哭流涕,喊道:“不杀人,我不想……杀人,我怕死,我不干了,我要退出!” 说罢就要跑离此处,坐在石头之上的将领眉头一皱,藏匿在这些民众之中的那几位武师便有一人持刀朝着那个奔跑的老者背上就是一刀,其力气之大,一刀把那破烂衣服砍烂不说,背部白骨清晰可见,这个老者哀嚎两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临阵脱逃,扰乱军心,当斩后奏,我就看看你们谁还有此想法。”坐在石头之上的这个将领眼神阴冷的扫过一遍张起秀众人,当即鸦雀无声。 随即这位将领一个手势,一旁的士兵立即心神领会的提着刀,向那个倒地抽搐的老者走去,待到其彻底咽气之后,随手割下了他的左耳,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布袋之中。 张起秀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小声呢喃道:“割耳……不是对待敌军才这样的吗?” 为什么可以如此熟练的把本是自己的人,就给割掉耳朵?死了都不尊重一些吗? 只是还未等张起秀说些什么话,空中传来一道急促的箭鸣声,飞到半空中还啪的一声炸开,那个将领大喝一声,拔出刀朝下方一指,厉色道:“给我冲,胆敢反抗者,杀!” 一行人从山头之上蜂拥而下,张起秀也被人流夹杂着紧紧跟随而下,映入眼眶的并不是围栏高耸,有着狼烟台以及各式防备机构的山寨,而是那村口黄毛老狗二三只、刨地家鸡六七只、愣神妇孺十余人的寻常小村寨,瞧见一行人从山上狂奔袭来,有几位壮年男子从村子内跑了出来,大声互换老幼妇孺等向后奔逃。 浑身颤抖的他们手提锄头、镰刀等工具,张大嘴在呼喊着些什么,老狗狂吠,嫩鸡纷飞,村寨内跑出来那几个男子,还未来得及抵御几下,便被蜂拥下来的人群给乱刀砍死,毕竟是夹杂着武师与正规士兵的队伍,远远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 其余人开始喊杀的开始冲向村寨之内,邱游尉说了,一个人也不能放跑! 只余愣在那几个从村庄跑出来的男人倒下之处的张起秀,惶恐的看向倒下的那几人,他冲得比较慢,前面一群人像发了疯一样喊杀震天,他也听不清楚那几人说的是啥,到了那几人濒死之际他才发现,这些人讲的是少有的局部地区的方言! 小时候和自家妹妹乞讨过一段时间,他倒是学过些这些话,那几个倒下的男人说的是: “你们是谁?我们梧水县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贼子的!” “孩子快跑!放过那些孩子……” “为什么?我们也是唐国的子明,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 张起秀愣住了,这明显看起来就不是盗贼呀!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几人,血流如注。张起秀不由得跪倒在地,大吼道:“别伤人。” 这些人好像并不是盗贼啊,只是并无多少人听到他的嚎叫。 随即那个将领粗糙的手一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说了一句:“想不到你居然听得懂他们说的话。” 随即摘下水壶,喝了一口水。再掐住张起秀的脖子,让他无法在呼喊出来,然后一脸惆怅的告诉他,“少年,你其实本不该来这里,只不过你来了,就走不了了,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倒霉吧。” 村庄之内喊杀震天,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另一处方向,居然冲出了一一只全副武装的二十来人的军队。只见那支军队冲进村庄里,不由分说,见到人就砍杀。包括那些之前冲进这个村庄里的那些民兵。 其中有人大喊道:“是你!你不是邱游尉手下的士兵吗?” 被死死掐住脖子的张起秀此时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剿匪”,究竟是什么回事了。唐国对于平民剿匪所造成的牺牲,给出了较为丰厚的补偿。其中,有一条是便是在剿匪途中若是民众死伤惨重,则会视情况免征当地的赋税。 想必世袭制的梧水县县太爷说想要的就是这个吧,虽说唐国富裕,但是赋税还是很重的。只要参与剿匪的自己这些人都死掉,想必能够得到一份非常宽松的免税政策吧。 而且这些被他们杀死的人,还可以把耳朵割掉。用来去充当盗贼的人头,又是一笔丰硕的奖赏。 美名其曰,奖赏丰厚。那是活着下来的人,才能够得到的奖赏。估计那些活的下来的人,早就当早就成了这个县令的走狗吧。 想必为了保证今日之事不被泄露出去,知晓此事的人,除了和贺县令同流合污的人,剩下的都应该会被灭口吧?也就是说,张起秀看了一下这个原本安详的村子。此刻已经鲜血淋漓。他知道,里面百姓将无一幸免,怎么能那么狠的心啊?看着眼前的惨状,张起秀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呜咽的哭了起来。 而一旁淡定看着这一幕的那个将领笑着说:“没事的,到时候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你要给谁痛快?” 这将领猛的回头,一只拳头径直朝他脸上砸来,一时躲闪不及,鼻梁骨直接被唐狸的拳头给砸碎,鼻血瞬间喷涌出来。 随即唐狸一个转身回旋踢,一脚横扫那位将领的小腿,使其直接倒地,再猛然朝其心口一拳,双掌交错,用力一推,就拧断了这个将领的脖子。 张起秀惊讶的看着收回拳头的唐狸,大喊道:“李大哥,你居然没事!” 唐狸冲着他笑了笑,解下那位将领的佩刀丢给张起秀,说道:“这只是小规模冲击,要想活命,等会要跟紧一些我。”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 唐狸被那一行人带到了一处地方之后,只见那几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唐狸。为首之人叹了口气说道:“别怪我们,是你自己太过跳脱。” 随即一声令下,众人拔出长刀,指向唐狸。 唐狸面色古怪的看着这几人,“这就要开始,杀我了?” “能否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领头之人显得有些嚣张,笑了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你真的以为?梧水县,有那么多的盗匪?习武多日的你不该来掺和这一摊浑水的,待我们给你个痛快之后,割掉你的耳朵,回去领赏。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唐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所谓的盗贼,就是你们招募的这群民兵吧,随意找个借口,再找出个埋骨之地,这些事情将会无人知晓,倒是个拙劣的手法,但总有那穷苦百姓为了赚那几两银子,就此搭上了性命。县太爷好手段啊!” “行了,知道了这些,让你做个死得瞑目的鬼,上路去吧!” 唐狸呵呵一笑,“凭你们几个,就能杀了我?” 为首之人做了个手势,众人一齐出刀砍向唐狸,“我们就是专门处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江湖武师的。” 长刀猛挥,唐狸一个后仰躲过致命一击。趁机错手一掌劈在一个挥刀斩向唐狸的士兵手上,迅速夺过其手中长刀。一个转身便抹在了另一个士兵的脖子之上。随即一个踢腿。踢开另一位朝他袭来的士兵。 唐狸举起刀来挡住了那个领头之人砍向他的一刀,双方互换一拳。好死不死的那个领头人的那一拳刚好打在了唐狸的胸口之上,弄得唐狸龇牙咧嘴。 嗯,那个头领冷笑了一下,喊道他胸口有伤,攻击他胸口。 剩下几人都朝着唐狸胸口砍去,就是要其自顾不暇。唐狸只能不断后退,拉开与几人的距离。片刻之间,唐狸与这几人已经过了数十招,但这几人的刀依旧无法沾到唐狸衣袖之上。反而是又有两位士兵,因为片刻的失误被唐狸抓住了机会,一刀便已重伤。 唐狸的刀,刀力极重。 只剩下三人与唐狸交战,压力顿增。而唐狸是愈发的轻松,唐狸笑了笑,“你们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敢就你们这几人便与我单独作战。” 好歹他也与玉一郎等人的军队交战过的,而就他们几人,还没有张二虎的亲兵实力强劲。 “既然你们要杀我,那我杀掉你们,也是可以的吧?” 说完这句话的唐狸猛然提起的速度,冲向剩余三人。那个领头之人眼见情势不妙,想大声呼喊以引来援兵。唐狸一个箭步贴到他的面门之前,握紧拳头一个勾拳直击其下颚。使其张大的嘴还没叫喊出声,便一口咬到了舌头,整个口腔之中瞬间都是血腥味,不过其痛苦却也没有持续太久。唐狸手中的刀快速从其脖子上一抹,身上沾染了些许血迹也不去理会。 迅速夺过其手中长刀,此时左右手各持一把长刀,猛地飞了出去,飞刀朝着朝两个方向奔逃的士兵飞去。只听噗的一声,那两位士兵应声而倒,唐狸快步跑了上去随手补刀。 自此欲要猎杀唐狸的这一队人马,全军覆没。唐狸捡起那位将领的长刀,掂量了一下,重量尚可,便朝着密林之中窜去,这片森林唐狸并不熟悉,只能依靠之前的回忆行走,料想走得快一些,应该能够救得下张起秀。救下了张起秀之后,再去跟那个狗官算算账。 自己二两银子,可不能就这样子白花喽。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五章 恶鬼 唐狸朝着村庄之内看了看,此时那群民兵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而那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向这边靠了过来。 张起秀盯着那群刽子手,握紧了唐狸丢过来的长刀,一脸严肃的说道:“李大哥,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自家妹妹从小就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好人,今日和这群刽子手一战,张起秀顿时觉得虽死犹荣。 倒是唐狸一个踉跄,面色古怪看向他,这孩子脑子咋缺根筋呢?“你做个屁的觉悟,跟紧点我,不要离得太远。” 接着唐狸一拍张起秀肩膀,喝道:“跑起来!” 张起秀还微微有些傻傻的杵在原地,被唐狸扯了下肩,下意识的就跟着他跑了起来。 唐狸面色狰狞起来,大喝一声“杀”,一跃而起,抬腿飞踹向一个正在砍杀得痴狂的武师,而那武师也有几斤伎俩,大喝一声下盘绷紧,手臂交叉在面前,挡住了唐狸的凌空一脚,怒吼一声就要弹开唐狸,只要能够挡下这一击,他有信心,后续便是他对唐狸的攻势,因为唐狸只有一人,身后还有个闻着血腥脸色难看、几近呕吐的拖油瓶,而他身后便是那些全副武装的队友,拦住他就好! 而在唐狸身后的张起秀,眼前的景象是,被那位武师挡住飞踹的唐狸,居然像是猜到那个武师要作此反应一样,被弹开的瞬间唐狸便诡异的一个后翻,顿时站到了地面之上,背对着那个武师的唐狸双手握刀,身形微屈,往后猛然一递,噗地一声,那武师惶恐看向自己胸口,唐狸的刀此时便插在此处。 好快的刀…… 唐狸猛地一拔,鲜血喷涌而出,更有大半洒落在唐狸的衣袖之上,反手一刀的唐狸握刀姿势不变,左腿蹲下,右腿伸直,一个转身,右脚朝着一个已经冲到他面前的士兵小腿处猛扫,将他扫倒在地,唐狸双手举刀,猛然一插,直接把其护心镜都给捣碎去。 松开握刀的双手,唐狸朝前一个翻滚,与另一位冲过来的武师互换一拳,嘭的一声,显然在对拳上二人并未高下立判,那武师刚想得意几下,怎知唐狸另一只手居然是和他右拳一同递出的! 咔嚓一声,拳拳相撞之时,便是这位武师被唐狸向下自上而推的左掌打到他的小手骨的时候,借着劲头,居然直接把他的给折了!这位武师吃痛大喊一声,眼神凶横,另一只手朝着唐狸面门径直砸去,唐狸拉着他断掉的手,向后一跳,令这个武师一个不稳向前倾倒,唐狸直接以手为钩,朝这个武师的眼睛猛地一戳,逼迫得此人的强行改拳,欲要护住双眼,唐狸冷冷看着这一切,阴冷一笑,抬起蓄力片刻的脚,朝着这个武师的裆部凶横一蹬,其凶猛程度,连在不远处盯着唐狸的张起秀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裆部,总觉得裆下凉意阵阵。 而冷不丁遭受唐狸这一击的这个武师,翘着屁股捂着裆部,神色痛苦得连叫都没叫出口,一脸幽怨的望向唐狸跪倒在地。 唐狸只是嗤笑一声,“助纣为虐,好不好玩?” 不给他回应或者怨毒咒骂自己的机会,唐狸伸脚一勾,将不知是谁掉落在此的镰刀勾了起来,用力一劈,劈在那人的额头之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此人的脸,只剩倒在地上的他的哀嚎声刺耳不已。 本来唐狸也自诩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敢对这些妇孺老幼都痛下杀手的人,唐狸不介意他们死前,看到什么才是恶魔的。 冷笑阵阵的唐狸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他杀戮开始,他神情就变得邪魅起来,对于这些杀戮,此时的唐狸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显得异常欢喜。 片刻功夫,便被唐狸解决掉三人,唐狸喃喃自语道:“这些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弱一点呀。” 随即唐狸眼中精芒一闪,转头喝道:“张起秀,把刀丢给我,快!” 虽然不明白为何唐狸如此急切,但是张起秀还是听话的将刀抛给了唐狸。 接过张起秀丢过来的刀的唐狸,猛地冲入这些士兵之中,一袭染血白衣,宛若一个杀神,冲杀与之前对阵那三人好似又有些区别,此时的唐狸仿佛更加疯魔一些,不再去追求技巧的圆满,更多的则是以伤换伤,显得异常急切一样。 如此一来的后果,便是一袭血衣上的朵朵红花,愈发壮大、悲美,象征着死寂之意愈发明显,而那抹红影在这群士兵围剿之下,速度也不断加快,每一次挥刀都能带来一抹鲜血飞溅,而其时不时也会闷哼一声,身形停顿一番,却又很快恢复之前的迅猛。 刀下生,刀下死,唯我悠悠意不停。 红尘痴,红尘傻,我心雷池重万钧。 砍杀之中的唐狸,耳边除了这群士兵的惨叫与愤恨之外,隐隐约约好像又听到了一丝声音,只是听得不真切。 “我李……” “愿……以弱小……” “.……边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一声噗通,最后一位全副武装的士兵不可置信的瞧着战场中央,缓缓倒下。 战场中央只剩一抹鲜艳无比的红,那男子衣服、发梢、脸上,尽是血液,大多数是别人的,小部分是自己的,连那眼珠,都泛起阵阵妖艳红光。 虽说此时这个男子杀气冲天,模样也渗人不已,但仍是有好些还活着的老幼妇孺,在一个老年男子带领下,从房屋内走了出来,朝着那个以刀撑着自身的男子,跪倒磕头不已,口中念念有词,尽管唐狸一句也听不懂。 也有妇孺对着已经身亡的村庄内的人在哀嚎,悲切万分,今日无妄之灾,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疲惫的唐狸终究是放下了那把已经卷刃的坏刀,瘫软坐在地上,张起秀担忧不已的跑了过来,一把扶住唐狸,之前唐狸与众人大战,他只能在一旁观看,本想着拼了命也要帮唐狸牵扯几分压力的张起秀,捡起一把刀吼着就要冲进人群之中,却还未到人群之中,便被唐狸一脚给踹出战场之外,反而因为这一脚,唐狸又硬生生吃了一刀。 张起秀知晓自己此时参与进去,反而更会拖累唐狸,被重重踹了那一脚的他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向更远处跑去,而没人胆敢去追逐张起秀,是因为留下一个背面给唐狸的人,在先前战斗之中,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浑身是血的唐狸抹了一把脸,询问道张起秀:“你听得懂这些人说了啥不?” 看着血人一般的唐狸,张起秀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猛的点头回应道:“能的能的,李大哥你还有什么遗言,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好家伙,这混账东西居然以为自己要嗝屁了,唐狸呸了一声,“你小子死了我都不一定会死,你这人咋那么笨呢,乱跑进来害得老子多挨了一刀。” 瞧着张起秀默默低下了头,唐狸一个巴掌直接拍在他的脑袋之上,因为动作过大拉扯到自己酸痛的肌肉而龇牙咧嘴,“行了,赶紧给我去干正事。” “帮我询问一下是否有合适的麻布衣之类的,能否给我一套,另外就是询问一下附近是否还有村庄,特别是大一些的村庄。” 张起秀嗯嗯的点了点头,快步冲到那个老者面前,二人嘀咕嘀咕,说了一堆唐狸听不懂的话语,不一会儿那个老者便站起身来,朝着他的屋子走去,而张起秀则小跑了过来,兴奋说道:“李大哥,那个人是村长,他说他家外出参军的儿子留下的旧衣物,应该合适神仙你穿,你都成了他们的神仙了!” “另外真如李大哥你推测一样,这处地方真的有一个较大的寨子,里面倒不是盗匪,而是几家武师合力创建的,据说还有以前人留下来的防御措施,这个村长说他们打算处理好后世之后就带领大家前去投奔那处寨子一些时日,以免再遭遇不测。” 听闻真的如自己猜测那番,唐狸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赶忙说道:“让这些人暂时先跑到岩洞之类的地方躲避几日,别去那个寨子,先等我去打探一番。” “啊?好。” 简单梳洗了一番伤口的唐狸,让张起秀帮忙包扎了下伤口,穿上那个村长送的粗布衣,再三叮嘱张起秀与那些剩余的人说道赶紧避难之后,就带着他火急火燎的朝着那处寨子赶去。 翻过了一座山,此刻都约莫黄昏时分了,终于准备到了那个老者所描述的寨子,还未临近,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却不闻一丝喊杀之声,只余浓烈焦臭气味。 唐狸眉头紧锁,多希望自己推测的不是对的,只是当真的到了这个寨子口,唐狸还是难忍怒意,咬牙切齿道:“邱,游,尉!” 张起秀本来看过了今日的惨状,本以为能够接受得了那些血腥场面,此时还是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断肢残骸被尽数堆在一起,中间升起一堆大火,火焰缓缓蚕食附近的尸体,发出滋啦滋啦的油爆声,肠子、脾脏等都有散落在外,最为恶毒的是,唐狸瞧见其中还有那幼小的尸首! 这个寨子,无人生还! 这个寨子,左耳尽失! 唐狸觉得,有些人,死上万次都不足以泄愤。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六章 噩梦 邱启机脸色阴沉,攻打完鸡头寨,屠戮里面的人返回后,接连听到了两个噩耗,一是派去杀那个武师李玄的小分队,都被发现横尸在野;另一个消息便是自己派去的二十全副武装的精兵,居然都死光了,而那个村子里的人,好像跑掉了不少。 明明自己和贺如洪早就调查过这片地区,没有那些隐士高人之类的,再三考虑之下才展开的屠杀,居然还是出了问题,虽说那些人讲的方言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但毕竟是唐国的子民,万一跑出一两个闹到皇城,他与贺如洪的日子必然会不太好过,好在瞧着痕迹应该走得未是太远,派出士兵前去追查应该可以查到一些消息。 于是吩咐手下毁尸灭迹,消除他们来过的痕迹之后,就站在村口处闭目养神,天色渐渐由深蓝转入浅黑,终于有士兵带回了几位逃掉的“民兵”,这几位被抓到的正是唐狸大战那些士兵时候趁势逃脱的,只是虽说逃掉了,但在逃之前,他们可并未吝啬自己手中的刀,奈何刽子手与受害者装换得太快,一时之间恍如隔世,难以真的接受过来。 见到邱启机的那一刻,这三人便浑身颤抖的跪了下来,使劲磕头,“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我们愿意为大人做牛做马,绝不二心,饶了我们一次吧……” 等到这几人磕破了头,祈求声音都渐渐微弱下去的时候,邱启机才慢慢睁开眼,一脸淡漠的说道:“我以为,你们之中有人会硬气一点骂我两句狗官呢,想不到……” 邱启机话还未说完,其中一个人便反应迅速的破口大骂,“狗官!你还我唐国子民性命来……” 邱启机身旁一位亲兵直接长枪一刺,就把这个正骂得起劲的男子喉咙给捅穿,邱启机面色不变,继续说着他之前要说的话,“想不到你们都是我说喜欢的贪生怕死之辈,贪生怕死好啊,活得久……” 感慨了一番之后,看着还剩下的这二人,邱启机询问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说清楚了,我就饶了你们一条命。” 于是二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把之前大致发生的事给邱启机给解释清楚了,邱启机听得很认真,待到二人说完这些话之后默默回头,不一会儿后面便传出两声凄惨的惨叫,喜欢是喜欢,只是今日有变动,没办法好好调教这剩下两个人,那就只能说怪他们命不好,请他们去死了。 那个处理完这些人的那位亲兵走了过来,询问道:“邱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邱启机瞧了一眼那不远处升腾的火光,望了望夜色,冷静说道:“整理好全军,消除一切事关我们的痕迹,然后全军手持火把,打道回府。” 这个亲兵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用去管那个杀掉我们众多兄弟的那个武师了吗?” 邱启机冷笑了一声,解释道:“不用,按照那个人的性格,嫉恶如仇,必然会主动来找我们的,此时已经入夜,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并不占优势,不如打道回府,将这个份头疼之事,分享给我们的贺如洪贺大人。” “反正他们这些县官是世袭的,他肯定比我焦头烂额,到时候吐出更多的利益,以便我等祭奠这些死去的弟兄们。” 这位亲兵一脸崇拜之色,抱拳奉承道:“大人高见!” ———— 过了两个时辰,快速行军的邱启机一行人终于是再度回到了梧水县,邱启机紧绷的心弦此时也是松了一丝,看来那人也知晓轻重,兴许是逃到某处,打算告官之类的,但真要是那样,那就不是自己头疼的了,反正贺如洪能够摆平就是了。 到了县令府,解下甲胄的邱启机赶忙来到了贺如洪的书房,要与他商议一下这些对策,一推开门便叫喊道:“贺老哥,事情有变。” 而贺如洪坐在书案后,背对着他,手握着一份奏章,并未回应邱启机,邱启机并未走过去,反而是立马要去拔出自己腰间的那把刀。 常在战场之上厮杀的他哪里看不出,贺如洪并非是什么审阅奏折,而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未拔出刀,心口便猛然刺痛,门背阴影处,有一只手握着一支削尖的竹笔,已经插到了他的心口,还未等他喊出声来,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一个下人,嘭的把邱启机给撞入了书房之中,而门背那个阴影迅速一脚,就把那门给关了起来,二人趁着邱启机倒地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一齐扑在了他的身上。 一双有力的双手在邱启机还在疼痛的愣神的时候,已经环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力度不断加紧,而那个从后面撞倒他的那个下人,则是使出浑身解数,控制住了他的脚,邱启机想要呼喊,只是嘴还没张开脖子那里就已经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倘若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便能看得见邱启机的脸肉眼可见的发紫,那勒着他脖子那双手,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一只手被那个阴影的膝盖给顶住一拧,直接把他半边胳膊给卸掉了,另一只手怎么也撑不起自己翻身,只得胡乱向后一抓,想要抓到压着他的那个人的头发之类的,却被那抹阴影以手肘顶住,怎么也抓不住东西,只能在胡乱的拍打着地面。 “临死之前的挣扎,是不是很绝望?” “不好意思,你的命,我收下了……” 双手勒着邱启机脖子的,正是那唐狸,而那穿着下人的衣服,躲在假山之中的,是那张起秀。 而早在一个时辰之前,梧水县县令贺如洪书房。 刚吃过晚饭,哼着小曲的贺如洪推开自己书房的房门,他有个习惯,吃过饭之后,要来书房之中看了看账本,再去摸一摸密室之中的那银两,那感觉,比摸着那娇滴可人的少女嫩足,还要美妙。 关上了门,开心的哼着今日听到的那些小曲,坐到椅子上,伸手摸向书案之上的一个砚台,一把刀就已抵在了他的后颈之上,唐狸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别动,别叫喊,你可以试试,是你那几个暗中培养的武师来得快,还是我的刀快。” 贺如洪处变不惊,手微微的从砚台上收了回来,也没有回头去看唐狸,只是淡定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要钱有钱,要势,跟随我,一定会让你出乎意料的。” “为什么要那样做?” “一些蝼蚁,杀了也不过是杀了,何必在意那么多,像我与你这种血脉尊贵之人,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对于那些渣滓,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唐狸的刀吧嗒掉在地上,却没有去捡,反而是双手搭在了贺如洪的肩膀之上,轻声询问道:“去过储兀州?” 只见贺如洪轻轻点了点头,从唐狸丢下手中的刀后,他便胜券在握的笑了起来,“没去过,不过书上有见过汉玉珠的描写。” 先前听到汉玉珠这种珍珠,还以为是同名而已,直到他查了一遍唐国有名的鉴赏抄本,都未曾见到“汉玉珠”的描写,他便知晓,那个随口一说汉玉珠的男子,和他一样,来自秘境之外,原先是想借着邱启机的手,除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竞争对手的,只不过今日他都来到了这里,那就是他的失策了,那肯定就要以合作为主了。 为什么要这样虚假的剿匪,当然是因为自己这个县令,需要招兵买马,当那乱世枭雄,那这几年高昂的赋税,当然是要想办法除掉了的,未来之前的那位“贺如洪”好几年前悄悄做过一回这种事,自己不过是把这种事做得更大一些而已,而且自己可是认认真真查过唐国的律法以及梧水县各种记载,才敲定的屠杀计划。 找来之前一起合作的那些人,重操旧业罢了,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自己还老老实实照着原来那位“贺如洪”的习惯做着一切,想不到居然被身后那人以此钻了空子了。 唐狸不禁摇头叹息道:“书生残忍起来,定当浮尸万里。” 贺如洪笑了笑,“成大事者,当然要有所为,敢为。” “况且你我都明了,我们在里面所杀的这些人,不过就是那些笔墨,一些虚假的东西罢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贺如洪噗嗤笑了起来,“你说,该不会有那些傻子真会对这些有所感触吧?如果真那么仁慈,这个秘境创建者,就不会定下万国之战这种乱世的规则了。” 唐狸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暧昧似的环抱住贺如洪,下巴抵在贺如洪的脑袋之上,轻轻说道:“万一,我就是那个傻子呢?” 贺如洪脸色一变,略微有些紧张的说道:“你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是需要一个高贵身份,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有所为的!” “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你真的以为你能招到多少人来为你送死?你不能杀我,我们可以合作……我当幕僚,到时候你来做那主人……” 只是唐狸环抱得越来越紧,将贺如洪勒得脸色发白也没有停下来,对于他的祈求不为所动,“不用想着抵抗了,从我来到你身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件事。” “你在那秘境之外,只是个落魄且,心胸狭隘的人吧?” 唐狸最后俯身,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在乎,把这当做一场你可以滥杀无辜的梦……” “那就早点醒过去吧……因为遇上了我,这就注定了,是你的噩梦……”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七章 歌谣 学他人之形,终是失自己之命,这个贺如洪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是死于模仿原主人的一言一行,死于唐狸那宛若恶鬼的环抱,而此时的邱启机,正在经历贺如洪所经历的那些惊恐。 因为缺氧而渐渐发昏的邱启机,眼前闪过众多画面,皆是他在滥杀无辜之时,那些枉死之人幽怨与绝望的眼神,他们就这样看着他,好似在等,等他气绝之时,喝他的血,食他的肉。 邱启机剧烈挣扎了好几下,却也无济于事,心中恐惧万分,报应,报应啊…… 唐狸并未松开双手,反而加紧了力度,直至咔一声,将邱启机的脖子彻底勒断,坐了起来的唐狸长呼一口气,双臂不自然的下垂,为了让其在惊恐交加的状态下死去,唐狸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的,只不过身为修行武夫,接触到了人体的开发,对于秘境之中的这副肉身的使用,还是超出一些常人的,不然也难以仅靠勒能把邱启机脖子给勒断了。 贺如洪、邱启机二人已死,想必明日此处便会引起轩然大波,引来皇城注视,那这二人狼狈为奸以平民百姓性命换取剿匪免税等的事件,想必也会真相大白了,自己杀掉了为首的两个人,想必那些小喽啰,自会有人替自己收拾的。 张起秀大口喘气,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渐渐冰凉的邱启机,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了几下,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没有吐了出来,他知晓,眼前这个,是该杀之人,先前等待唐狸吩咐,换上了一个下人的衣服,为的就是等这一刻,至于唐狸怎么杀的贺县令,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唐狸看了看坐在一旁大口喘气的张起秀,微微笑了一下,“快去看一下,这书房之中有什么值个十来两银子的物品,我们拿了那个就赶紧离开好了。” 自己和张起秀的报名费四两,外加这一次利息,也就十来两银子想必就够了,盗亦有道,唐狸又不是真的劫匪,没有必要把贺如洪书房内的东西洗劫一空。 而在张起秀起来左右张望的时候,唐狸想到了贺如洪之前的举动,于是便对张起秀说道:“去挪动下那个书桌之上的砚台看一看。” “对了,如果是抓不起来,那砚口就旋转到那支龙须处。” “好的,李大哥。”张起秀听闻赶紧走到书桌前面,想要一把抓起那个砚台,“咦”的一声,发现这个砚台真的没有办法抓得起来,就照着唐狸的吩咐,轻轻一扭,位于贺如洪尸体之后的墙壁轻轻转动起来,张起秀惊讶地指着那个密室说道:“李大哥,你看,有密室!” 唐狸走了过来,探头进去瞧了瞧,惊讶道:“这就是世袭制县令官呀?想不到居然那么有钱。” 唐国的县令官是世袭制的,只要能够通过政绩考核,自家子孙便可以世袭继承县令一职,但为了防止拥兵自重,县衙里的人员是要求十年一换的,唯有藩王才能够拥有自己的士兵,这个政策,本意是为了激励在位的各个县令认真做出政绩,成为造福一方的父母官的,只是在唐狸看来,此举弊大于利,就比如他现在看到的这个密室里的东西一样。 虽然没有隶属于自己的士兵,但这些县令们,真的是有钱呀,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最为夸张的便是那整整齐齐一墙金砖,唐狸长那么大,还真没见过一墙都是那金砖的,宝石与夜明珠等等散乱放在一地,还有一块硕大的玉石摆放在这个约莫可容纳六七成年人进入其中的密室中央,而在其上面散乱的摆放了一堆书籍,唐狸走过去简单翻看了一会,冷笑连连,朱笔勾勒的都是唐国各处要处,包含各种重要的矿场与马场的大致地点。 贺如洪之心,想必看了这些的路人,都会知晓,此人想干什么,不过他的春秋大梦,遇见了唐狸,也就只能早点醒来了。 张起秀瞧了两眼那个书卷,便不再去看了,毕竟他也不认识到底写了啥,再接着去看那金灿灿的墙,使劲咽了咽口水,只不过唐狸没有发话,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少年还是有些机灵的,知晓身后那个男人,可以轻松决定他的生死。 唐狸看着张起秀的行事,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心存善念,倒也还算机灵,也不是不可以栽培一番的。 唐狸与张起秀在密室之中四处瞧了瞧,第三次经过这块金墙之时,唐狸叹了一口气,“人非圣贤。” 说罢便在张起秀瞪大双眼看着他的情况下,举起自己原本已经拉伤的右手,一拳捶在金墙之上,从中掏出三块金砖,两块收在袖子之中,还剩一块丢给了张起秀,“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张起秀接过了金砖,并未受到怀中,而是跪了下来,朝着唐狸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将金砖举向唐狸,“李大哥,要是没有你,我的小命早就没了,这金砖我绝不能收下。” 说完一脸郑重的看向唐狸,“李大哥,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武。” 唐狸用脚踢了踢这块玉石,推算到这要是卖出去能赚多少钱,只是可悲的是,万域秘境之中并无那方寸物或者乾坤袋之类的,而自己在秘境之外,也没有这些千金难求的法器,倘若真的有的话,自己好像也是不介意把这里搬空的,反正想来也尽是些民脂民膏。 看着张起秀跪倒在地说出的这一番话,他并不奇怪,之前救回这个少年,他就有意无意想要跟自己去说点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了自己丢给他金砖的时候,应该是觉得自己就要与其分别了,一时情急之下,才敢如此行事的。 “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呢?学了武又打算干些什么呢?”唐狸淡然走了过来,将张起秀举在头顶的金砖给推了回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走吧,我们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眼见唐狸模棱两可的说法,张起秀赶忙起身跟上唐狸的步伐,轻声说道:“为了以后遇见恶人可以像李大哥这样,成为恶人眼中的恶人。” 随即张起秀有些憨厚又有些难过的笑了笑,“另外就是可以在我妹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我不用再躲在她身后。” 唐狸安安静静等着张起秀说完这些话,才教导道:“有时候,并不是拳头大就是道理,以恶制恶,终会遇到更大的恶人,我们能做的,是尽量做一个好一些的人,这样遇到哪些恶人的可能就会少了一些了。” “你会哼唱你们家乡的歌谣不?在我家乡,每一次我感到沮丧,就会有人唱起那歌谣,对我来说,那是我很想守护的那一种好。”说道此处,唐狸心中不由得浮现那个许多年未见过人儿,料想她一定会过得比自己好的,毕竟自己那么倒霉,一定是上天听到自己的祈求,让自己把她的坏运气都给吞掉了,所以她一定要过得好一些呀。 要不是在这个秘境之中,死得太早灵魂受损越重,又加上里面一年,外面才一日,唐狸都想着抹脖子出去了的,毕竟在这里面,受伤了那疼痛感,是真的疼。 “我并不是什么高人,也没有收徒的心思,不过我缺一个会武功的马夫,不会武功,我可以教上一些,如今就差一个一起去玉京的人了……” 张起秀嘿嘿一笑,摸着自己脑袋,有些腼腆说道:“李大哥,马车我没坐过,但喂过马,你看行不?” 唐狸呵呵一笑,将地上邱启机尸体拉到一侧,随意找了个帘布遮掩一番,再把那砚台拧了回去,“收着那块金砖吧,做我马夫,要有钱买酒的。” 张起秀这才将那块无处安放的金砖给塞在袖子里,与唐狸一齐整理好书房内的痕迹,唐狸虽然不害怕被通缉,但能少一些麻烦还是少一些麻烦的好。 待到一切都弄清楚之后,唐狸朝着张起秀说道:“穿着这身衣服,想来进出这个宅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你出去之后记得早点将衣服换好,然后去到之前约好的那处酒肆等我,一切小心一些。” 说罢还掏出几粒碎银子递给张起秀,“那块金砖太显眼,先用着这些碎银子吧。” 张起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推脱唐狸递给他的碎银,这些时候不是那种愚昧之时,小声说了一句“李大哥你也小心”后就推开了书房的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张起秀消失在视线之中,唐狸等了一段时间,才从窗口一跃而出,就着墨色,消失在月夜之中。 飞檐走壁走了许久,才在一个无人的漆黑街角里淡然走了出来,再慢悠悠的转了好几个街口,走到一处散发着浓郁酒香的酒肆,就看到换了一身衣服打扮的张起秀双手捧着酒杯,小指在不停地敲打着桌面,显得微微有些急躁,眉间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担忧之色。 唐狸走了过去,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朝着张起秀温和笑了起来。张起秀一扫之前的担忧与急躁之色,兴高采烈的喊道:“李大哥!” “怎的,又不是那小娘子,还怕我会丢下你不成?” 调笑一番的唐狸从怀中掏出一串珠链,正是张起秀原来抵押报名费的那串珠链,递给张起秀,“先前你在那密室之中东张西望,是在找这个东西吧?” 张起秀满脸惊喜,从唐狸手中接过这串珠链,刚想问唐狸从哪里找到的,却见唐狸摇了摇脑袋,举起了酒杯。 张起秀嘿嘿一笑,双手捧杯站了起来,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 然后就噗通一声倒下了。 贫苦孩子,今日是第一次饮酒、醉酒。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八章 见微 大抵是饮酒太多,越想醉的人越难以醉,越觉的清醒之人越昏昏沉沉,在这一家酒肆饮酒,唐狸一坐就是一整晚,直至天蒙蒙亮,张起秀才撑着脑袋艰难的睁开眼,整个酒肆外只剩他和唐狸二人,连那酒家都打烊歇息去了。 昨夜里那酒家,本想劝这二位酒客少饮点酒,就此回去歇息的,怎想唐狸指着张起秀笑道:“掌柜的,看在我这位小兄弟为情所困,今夜就让其痛快喝一回吧。” 宁劝逍遥客,不扰失意人。 掌柜的一看就是酒中客,看着瘫倒在地的张起秀轻轻笑笑,略显稚嫩的脸,正是情窦初开的华年,这般年少忧伤,确实该喝上一些酒。掌柜的转身就去招待其他夜行于此羁旅客了,还不忘让小二上了一碟花生米,送给唐狸小酌一番。 唐狸就这样自顾自的小口饮酒,悠哉悠哉,待到掌柜的打烊欲要回家歇息之际,唐狸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粒银子抛了过去,“感谢掌柜的招待在下一番。” 那一粒银子,当然是从那贺如洪密室之中掏的,掌柜的收下唐狸的银两,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唐狸喝酒的雅兴,为唐狸桌上添了一些灯油,微微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唐狸微微笑着颔首致意,唐国的子民,还是有一些会让人感到开怀的。 今日张起秀遇见之事其实早已超出一个少年该有的想象,因此醉上一回倒也是个解脱,除了醉酒之中偶尔喊上几句唐狸听不懂的方言,其他的一切都还算好。 醒了的张起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唐狸,“李大哥,真是抱歉,让你在此守了那么久。” 唐狸和善笑道:“无妨,恰好许久不喝酒了,肚里酒虫早就翻滚不已了,刚好喝些酒解解馋。” 喝了一晚上酒,浑身酒气的唐狸放下酒杯,将碗里还剩下的半碟花生米推到张起秀面前,说道:“吃点东西吧,等会我们就要准备动身了,好像没什么时间再让你耽搁下去咯。” 张起秀听话的抓起一大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嘟囔的说道:“真的……李大哥……也要去……玉京……” 唐狸点了点头,“受人所托,去玉京游玩一回。” 见到简单吃了些东西的张起秀脸色渐渐恢复,唐狸站起身来,看向四周只有那小贩摊子在忙碌,连吆喝都未起的景象,唐狸不禁深深吸了一口这些清晨的气息,转头对着张起秀说道:“没什么大事的话,我们得早点出城了,不然等会不好带着你出这个城了。” 张起秀回想起昨夜与唐狸联手杀掉邱启机的事,想着自己如今还在县城之中,万一二人身死已经暴露……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酒意全无,匆忙站了起来,跟在唐狸后面,听候他的安排。 唐狸带着张起秀去了一趟古玩摊子,随意采购了几样便宜的小玩意,又去刚刚摆开摊子,觉得起来太早还想瞌睡几分的一个买书小贩摊位上选了十来本张起秀瞧着便面红耳赤的图书,再给了几两银子给张起秀,让他去买了两块破棉布与一些梧水县的特产。 张起秀屁颠屁颠从不远处买来了唐狸所要的东西,跟着唐狸走向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街角,唐狸将破布摊开,认真包好那些“大战图”,又把那些古玩摊子的小玩意也一齐放入其中,示意张起秀把那些土特产给包好,眼见唐狸这一系列做法,张起秀不由得称赞连连,居然想着要做个背包客出城门,李大哥真是厉害。 唐狸一边叠着自己的包袱,一边尴尬笑了笑,这个傻孩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聪明,居然没想到自己是为了带他出去才辛辛苦苦做个背包客,不然单凭如今的梧水县的防御措施,还是关不住唐狸的,不过也没有去跟张起秀去解释什么,他爱说就让他说吧,多夸赞自己两句,唐狸还是很喜欢听的。 背包客,是唐国独特的县令世袭制之下的产物,因为是县令一职的世袭,各个县的总的政策是跟随着中书、尚书等方针实施,却在细微之处会根据地方差异而有所不同,在东县的梨,在西县说不定就会贵上几钱,因此便诞生了这些清晨背着一大堆别的县所没有或者禁止生产的产物,前往那些地区的小贩,这些便是最初的背包客的由来。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唐狸和张起秀清晨出城,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除却了守城那几位士兵,叫嚣着唐狸低价售卖两本妙不可言的书籍,唐狸笑呵呵的说道一本原价出售,另外免费送上一本,送的那本厚度随几位官爷挑选,双方心满意足,几位士兵开开心心拱手相送唐狸出城,呼唤道让唐狸下次再在这个时间往这个城门口出去,他们定会再照顾唐狸的生意的,唐狸也是边走边挥着手笑着应答了下来,看得张起秀那是目瞪口呆。 也幸亏唐狸所携带的是这些“引人注意”的东西,才让张起秀那略微有些蹩脚的掩饰没有被发现,直到出了城走了一段时间,唐狸才放下心来,带着张起秀,总没有自己和姚桃花一起行事方便,二人都是那谪仙人,实在是不行就靠着暴力解决一切,大不了打不过身死道消出了秘境,休养一段时间,依旧是一个好汉。 想到姚桃花,唐狸倒是想到了怎么找到她了。 唐狸从怀中掏出一袋钱币,递给张起秀,说道:“你对于梧水县附近比较熟悉,应该知晓这附近有何处地方是出售马匹的地方吧?” 听闻唐狸如此说道,张起秀面露难色,“李大哥,我们梧水县的马匹是禁止买卖的。” 眼见唐狸眉头微微皱起,张起秀赶忙说道:“但是我们下颚村附近有一个马场,暗中是可以租赁马车的,只是价格方面……” “我不是舍不得李大哥放在我这里的那块金砖,只是不太敢用……” 像张起秀这样的穷酸少年,拿得出几十两银子,顶多也就是被认为是某个老爷委派办事的小厮,但是要是那出一块唐国官方发行的金锭,怕没走出多远就会被人扭送官府,毕竟这些金锭,只在官府与那些大商人大货物交易之间使用,市面上那是流通极少的,张起秀对于这个的担忧倒也是无可厚非。 价格?听闻张起秀如此说,唐狸呵呵一笑,他如今最不怕的就是贵了,立马从腰间掏出一张面值是一百两白银的唐国官方发行的银票,问道张起秀:“这个够不够?” 张起秀哇了一声,接过银票,两眼放光的望着唐狸,“李大哥,你该不会把那贺县令密室给搬空了吧?” 唐狸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几声,“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 张起秀也只是开心的唠嗑两句,接过了唐狸的银票之后,想了想,从袖子之中掏出这块金砖,递给了唐狸,在唐狸一脸疑惑的表情中解释道:“这并不是说要给李大哥的啦,只是我这次去那马场,也不知会遭遇些什么,所以还是麻烦李大哥先帮我收一下这个。” 只拿着银票,哪怕是被抓到些什么,也不会被查到些什么,但印有梧水县花纹的金锭那就不一样了,张起秀毕竟是和自家妹妹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这些心眼还是有的,只是对于唐狸这个看不真切的逍遥客,宁愿痴傻一些。 在于唐狸约好碰头地点与时间之后,张起秀便往另外一个方向的小道走了去,看着张起秀离开,唐狸打了个酒嗝,开始一头扎入灌木丛之中,在灌木丛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唐狸找到了一处柔软草垛,趴在上面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自己不醉,但这副身体却有些醉,一旦自己放下心神来,醉意便会涌上来。 反正自己找不到她,就让她来找自己好了。 不一会儿,沙沙声音响起,一头额头呈现倒三角,诡异的有着一个王字模样的通体墨绿的丈长的蛇,从唐狸睡着草垛不远处的灌木丛之中钻了出来,伸出舌头感悟了分辨了一下唐狸浓重酒味之下是否还残余着其他的味道,这一嗅之下,浑身颤抖的扭头就走,它嗅到了那个女人的味道。 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身穿棉麻布衣也难掩曼妙身材,韵味愈发诱人的胡绮黎,跟着那条竹青蛇来到了此处,看着唐狸烂醉如泥他躺在草垛之上大睡,身上还散发的浓重酒味,胡绮黎并未显得恼怒,反而是嫣然一笑。 “他”也会偶尔大醉一场。 不知道他这次收获如何,瞧着都背了一个大包袱,想来肯定剿匪赚了不少钱了吧,就在这里等着他醒来好了,胡绮黎轻轻坐在一旁,看着熟睡中的唐狸侧颜柔和一笑。 渐渐的,唐狸的脸,好像又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她念念不忘,九尾难舍,只是越看着,越看着,又好像,将那个人的脸,渐渐看成了唐狸的脸…… 只是下一刻,胡绮黎就脸黑不已的瞧着烂醉如泥的唐狸,原来是熟睡中的唐狸,翻了个身,包袱一抖便散落开来,那些有着仙子大战的“可人”图,就一一散落在胡绮黎面前。 胡绮黎咬牙切齿的道:“真是老娘瞎了眼,才把那么龌龊的你看成了他。”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十九章 花赏 清醒过来的唐狸有些尴尬,看向面色不善的胡绮黎,双手快速将那些书籍给收了起来,随即一脸正经的解释道:“桃花,你听我解释。” 胡绮黎点了点头,“嗯,我懂,像你这样的男子,都会有那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可以理解。” 唐狸脸黑不已,看着她那副冷冷的模样,这算哪门子理解,明摆着一副想要离自己远远的样子好不。 趁着胡绮黎没有真的就这样撒丫子走人,唐狸赶紧一口气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给说清楚,然后一脸委屈的冲着胡绮黎说道:“你看,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吧?” 胡绮黎嗤笑一声,“你敢说没点私底下的想法?” 唐狸咳嗽了两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的打算,反而是盯着在胡绮黎脚边趴着的那条绿蛇,惊讶道:“这才几日,你又点化了一条看起来怪……” 看着那条蛇抬起头来,朝自己不善的吐了吐蛇信,唐狸语气一转,“……怪好看的蛇。” 胡绮黎随手拎起这条蛇,卷成一团,向后抛去,“玩去。” 知道唐狸是有其他原因,才带着那些让她看了都会脸红不已的书籍,胡绮黎也懒得纠缠太多,唐狸蹩脚的转移话题,倒也让他如愿了,低头沉思了一会的胡绮黎说道:“我不怎么赞成,你带着那个少年一起走。” 唐狸不解,“为什么?” 胡绮黎站起身来,低声说道:“你我进入秘境,是在第一天吧,外界一日,卷中一年。” “可是秘境准许进入的时期,有五天,也就是说五年之内,都会陆续有外人进来,成为那所谓的‘谪仙人’,坐标随机。” 胡绮黎转过身来,看着表情略微不自然的唐狸,嫣然一笑,“所以,说不定今日亲密无间的战友,会变成那令人窒息的毒药。” 想了一段时间的唐狸伸了个懒腰,起身将包袱背好,怅然道:“本就是过客,我见今日之桃花夭夭,何必理会明日落英?” 张起秀真的变成了别人,唐狸又岂会真的害怕?认识昨日他之朴质,遗忘今朝他之纨绔,“真有对我持刀相向的那一天,我会亲自杀了他的。” 毕竟瞧着像年少的自己,既然是想去一趟玉京,捎他一程想必还是没问题的,背起了包袱的唐狸笑着和胡绮黎说道:“走吧,都跟人约好了。” 唐狸不在乎,胡绮黎更加不在乎,反正自己打算便是到了玉京便与唐狸分别,之前充其量只是善意提醒一番罢了,朝着草丛吩咐了一句:“去找那个身上带有我气息的老虎,让它带着你去玉京,就是唐国的皇城。” 沙沙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唐狸对于胡绮黎的手法那是赞叹不已,毕竟在这秘境之中,会被当成坐标的,据他所知,只有“纸人”,因此胡绮黎这些手段,那是真真切切得到一堆不用担心背叛的手下。 只不过眼热归眼热,唐狸也没有去细细询问一番,这些手段,不用灵力点化,那必然是血脉的碾压,才会有这种效果,这个如今叫姚桃花的女子,想必是个妖族修士,只是什么血脉唐狸就推敲不出来了,因为胡绮黎的表现,就是个单纯的“人”。 跟着唐狸走了一段时间,胡绮黎就听见马蹄嘀嗒、马声嘶吠。 张起秀办事能力倒是可以,只是花了三四个时辰,就把唐狸要的马车给弄回来了,还能够早唐狸一步在此等候,可见其办事效率之高,要不是唐狸瞧见他身上脏兮兮,脸上也多了几道原先未有的伤痕,唐狸都准备要夸奖他一番的。 而看见了唐狸和胡绮黎走了过来,张起秀显得很是开心,远远便朝着唐狸招手,待到唐狸靠此,便喊道:“李大哥!” 看着跟在唐狸身后的胡绮黎,想都没想就喊道:“大嫂好!” 胡绮黎莞尔,倒是唐狸急忙解释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张起秀“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胡绮黎道歉道:“仙子姐姐好,我以为那么漂亮的你是李大哥的妻子呢,倒是唐突了。” 胡绮黎轻轻一笑,“无妨,是你李大哥没有这个福气,不怪你,这一路奔波就麻烦你了。” 唐狸尴尬一笑,还真不敢反驳几句,省得被认为是居心不良,与张起秀寒暄几句之后,胡绮黎便先走上了马车,到了这个时候,唐狸才低声询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张起秀眼神躲闪的瞧了两眼唐狸,眼见实在是瞒不住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啦,就是被狠狠敲了一笔钱,那一百两银票,都给花完了。” 眼见唐狸面色不善,张起秀连忙伸出双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李大哥,人家好歹只是贪财,受个几鞭子我还是承受得住的。” 这些比起自己小时候挨过的冻与饿比起来,好多了。不是不想出一口恶气,但是想到再这样纠缠下去,贺如洪死的事情一旦引起轩然大波,很有可能会耽误进玉京步伐,眼见唐狸还是隐隐有着怒意,张起秀低下头嚷道:“走吧李大哥……” 再抬起头,少年已是满脸倔强,情不自禁抓住那串珠链的手早已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发白,“李大哥,我有不得不快点去玉京的理由。” 本来脸上不会再挨上几鞭子的,只因为听到了那个马场主的胡说,说妹妹她在玉京过得不好,这才忍不住争辩几句,才落得这个下场的,不过张起秀也不后悔,敢胡说八道自己妹妹消息的,争论几句还是要的,只是他现在真的很想,去玉京看一看。 唐狸目光幽幽的低下头看了看张起秀,解下已经灌满了酒的酒壶,喝了一口酒后道:“沿着西北方向的官道一直走,约莫半个月就能够到玉京了,当个马夫,没问题的吧?” 张起秀感激的望向唐狸,咧嘴笑道:“没问题的!” 唐狸进入车厢之内,见到胡绮黎已经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笑了笑,动作轻巧的坐在一旁,没有去打搅她,倒是胡绮黎微微睁开眸子,“你这位小兄弟,有故事呀……” 唐狸从怀中掏出那块打算送给胡绮黎的金砖,抛了过去,笑言道:“谁不是呢?” ———— 大郦,御花园。 今夜姹紫嫣红满园春,月桂白皙如画万物生。 今夜的大郦御花园,鼓瑟笙箫,黄鹂莺语阵阵,尽是各种风情的靓丽女子在娇笑,而在那捉留亭,还有那翰林学士以手中墨笔,为那到此的女子画上一副极佳的水墨之画,清水芙蓉起,绝世而独立,又有那诗者斗胆借杯酒一杯,赋诗一首,未是那腐儒风雅,清谈几句,便为那女子增添不少姿色,因此总有那胆大女子,从别处讨要了一杯酒,去给那姓白的翰林学士,为的就是想要向其讨要一两句美语。 只不过那个今夜饮酒过多的美髯公,醉倒在那御花园清晏湖旁,嘟囔道:“御花花赏赏百花,见月月渐荐霓裳。臣非一朝酒中客,酒非三尺一处香。我见青山多娇羞,青山见君多花颜。” 然后就呼呼大睡了过去,愣是好几个女子捧着一壶酒过来求诗一句都未曾醒了过来,都只能跺跺脚就跑开了,而那些得到白学士赠诗的,一个个扯高气扬,仿佛郦国的御花园就要成为自家领地一番的模样。 至于为何入夜的御花园会有如此多的女子在其中娇笑,又为何有那宛转悠扬之音回荡于其中,当然是因为我们的郦国皇帝陛下选妃一事了,今夜便是那手持邀请函的女子,入园赏花的日子·,外界都说,此次进御花园赏花,人比花更娇,更似花一朵,从赏花之人,更成了一朵被欣赏的花。 而这其中的佼佼者,据说有幸成为当代郦皇的第一任妃子,因此这次赏花会上,这些尚未成亲的女子们,更是铆足了劲,在这御花园之中,争相斗艳。让居于御花园中的众多士子们,都不得不感叹,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自缘身处此景中。 而这些士子们,是那些皇亲贵族、富豪门第之后,当然也有少许官职在身,能够有幸被李逍遥给一起放进来的寒士们,说是寒士,只说的是出生,谁都能够知道,能够被皇帝陛下此时邀请进来的士子,无不是今后大郦国的栋梁之才,前途一片光明,因此倒是有那佳人与那士子暗送秋波,相互交换信物等事发生。 但好似这位皇帝陛下,并未在意,反而在今日开园之前发出圣喻说道:“今夜谁要是看对了眼,想清楚之后,可以用一份不论大小的军功,换朕指婚一次,当然,前提是两个人都愿意。” 士子佳人,在大郦御花园相遇,放在平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让人恍如梦境之中,但这都不是那最令人惊叹的地方,太傅、太师、丞相等一行人都在御花园的黄鹤亭之中饮茶,除却接见一些士子们的拜访之外,今夜就没有再做过些什么事,也没有去主持什么,因为,陛下今夜就不见人影! 丢下这一堆事给这几个老家伙,美名其曰微服私访,然后就找不到人影了,那么李逍遥此时在什么地方呢? 只见一个侍卫趁着四下无人,走到了烂醉如泥的白梨身旁,嘟囔了一句,“都快比得上小爷那么潇洒了,给老子下去泡泡澡去吧。” 说罢就蹲了下来,将那美髯公白梨,给连着翻了好几个身,一把推到了清晏湖里,然后飞速逃开了。 阴影处里,冒出了两个声音。 “诗子那家伙,要不要去捞一下?” “捞他干嘛?你没见是陛下亲自推他下去的嘛,反正诗子又不是真的一醉不起,能够自己游上来,无妨,就当看不见就好。” 不一会儿,湖里便爬出一个骂骂咧咧,又略带幽怨声音,“陛下,能不能别再偷袭小的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章 旧人 神机营,郦国的暗卫机构,唯有是各个领域拔尖之人,方可有机会被招纳进去,原先是由丞相张橘一手统御,皇帝苏言萧挂名的机构,而在李逍遥降临,与张橘密谈了一番过后,张橘就渐渐放神机营的权给李逍遥了,而李逍遥倒也没令他失望,如今的神机营,信服李逍遥的大概有那十之七八了。 而“诗子”白梨,则非那十之七八里的那一部分,因此李逍遥公仇、私妒之下,就“请”白梨泡了泡冷水澡了。 毕竟白梨这个家伙,没喝酒之前毕恭毕敬,打死也不跟自己单挑,使得李逍遥都没办法以武力收服他,只能这样挑起他的脾气了,至于习武一事,未是太平盛世,哪一位君王敢不习武?苏言箫是打小被张橘培养起来的武学奇才,武学一途的天资早就传到国外,这也省了李逍遥许多事,至少在神机营内部揍揍人,还是没啥问题的。 至于白梨会不会心寒,那倒不必在意,李逍遥早就备好了一斤白梨心心念念的大郦花玉液,到时候去神机营视察的时候丢给他就好了,李逍遥都能猜得出,白梨那个家伙,脸绝对会笑得像个皱纸一般,没羞没躁靠上来,欠揍的说道:“陛下,要不要臣再泡一回冷水澡?” 李逍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努力甩了甩自己脑袋,这大好时光,如此多的人间绝色,自己去考虑白梨的事干嘛,李逍遥眼珠子四处乱瞟,一群人在想着陛下在哪儿,他倒是想着那些被称之为绝色的在哪儿。 倘若自己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去看园中众人,怎么看都会是她们努力想表现的那些姿态,爱花,便不可只看盛放,更为主要的是,李逍遥想瞧一瞧,这些女子里,未被降生的有那些,他选妃,其实想选的是那些卷中人,不想沾染太多外界因果,特别是外界女子的因果。 李逍遥从一旁太监的托盘里拎了一壶酒,就自顾自的闲逛了起来,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子,惊讶的望向他,李逍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转身就想离去,结果就被身后那个女子一把扯住了袖子,“算命的李玄!好家伙你胆敢闯入大郦御花园,不怕死嘛?” 李逍遥回头,看着这个似笑非笑的燕南羽,也就是红荔,按照神机营里狗子调查后所说,化名荔鱼,真名暂时未调查清楚,按照一旁侍卫的武功来判断,必是那别国的皇亲贵族之属,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有更深层次去调查一些什么,想不到她也来到御花园里了。 李逍遥只能嘿嘿一笑,“想不到仙子今夜也到了这个地方,看来所图甚大呀。” 红荔翩然一笑,啧啧叹道:“是谁之前跟我装作闲云野鹤,一脸清高的?原来是看不上我这边的小地方,早就平步青云了呀。” 一身侍卫打扮模样,能在御花园中悠哉闲逛,肯定是皇帝手下的红人,在外那算命是假,为皇帝选妃是真,这就说得通后面红荔为什么会接到这块御花园邀请令牌了。 今夜的红荔没有带卫兵,婢女也未带,毕竟御花园只让有令牌的人进,除了知晓郦国不敢做些什么之外,更重要一点是对于自身武艺的自信,她的师尊,可是为数不多的山巅之人。 李逍遥摇了摇头,一脸委屈的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小道我平生最爱便是给像姑娘这种令人心神摇曳的美女算卦,但为了能够摆摊,还是要在大郦登记一番的,这不,今晚就又被请来瞧瞧园中女子谁有那附龙之福了。” 红荔松开李逍遥的袖子,笑言:“行了别一口一个仙子的叫我了,我叫荔鱼,于此相逢一场,倒也是缘分。” 说罢举起她手中的酒杯,摇曳了下杯中玉液,轻轻一饮,显得风姿典雅,别具一番品味,让李逍遥看愣了眼,瞧着这个荔鱼这个媚而不俗的笑容,李逍遥心底直犯嘀咕,这货该不会真是胡绮黎吧。 眼见红荔松开了自己的衣袖,为了避免被白梨找到,李逍遥赶忙冲着红荔招了招手,示意她跟随着自己而来,边走边问道:“你不应该此时去找我们陛下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较为冷清的角落?” 红荔打了个哈欠,跟上了李逍遥的步伐,淡淡说道:“听闻今夜郦皇并未现身,我也就想来看看被世人称道大郦御花园有何过人之处。” 至于看一群女子们争相斗艳,算了吧,红荔觉得那样子还不如看自己春、夏、秋、冬四位婢女打闹来得赏心悦目,今夜遇见这个同样化名为李玄的男子,红荔终于是忍不住询问道:“为什么我会感觉你那么熟悉?” 李逍遥双臂环住脑袋,咦了一声后说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个感觉……你在境外叫什么名?” 红荔呵呵一笑,眼神幽幽,没有去接李逍遥看似无意提出来的问题,反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不应该是你先说呢?” 李逍遥随手爬上了一座假山,扭过头来,伸出一只手给红荔,一把将她拉了上来,说到:“说了你又不信,李玄是我的真正的名,我在外不显山露水,为的就是图个清静。” 一本正经说瞎话,李逍遥那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管她红荔信不信,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她也就那样随意一听那就好了嘛。 将红荔拉上了这座假山之后,李逍遥就躺了下来,冲着红荔笑着说道:“从此处看清晏湖,那是极美的。” 红荔顺着李逍遥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夜色之下,清晏湖湖水波光粼粼,湖中游鱼与倒影在月色之下交织,光影错乱,鱼儿自水中游动带起凝碧的波痕,月光如流水,尽数倾泻在湖面之上,宛若白玉盘,湖岸之上悠悠扬扬传来抚琴之声,是那以琴入职的翰林清弹,还隐隐约约掺杂着少女娇笑之声,声声动人,酒香乘着和风轻轻飘来,不知是远处亭子之人饮酒余香,还是一旁躺下之人酒水飘香。 惬意之美景,令红荔脸上笑意都多了几分,而看向一旁的男子的眼神,也是怪了几分。 就在红荔还未说话之际,李逍遥倒是将酒壶倒了过来,使劲甩了甩酒壶,苦恼于这酒如此经不住饮,同时轻轻一指红荔,微笑道:“为何我只是带你上来看看个美景,你心底就再次对我起了杀意?” 红荔咯咯一笑,红唇轻启:“如此美景,在御花园的一处偏僻的假山之上才能瞧见,我是不相信一个皇帝身旁的红人,可以随意躺在御花园之中酣睡的。” “我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有如此浓厚的帝王气,可以降生于帝王之人身上,居然还识破了我的身份,看来是我自己孤陋寡闻了,虽然不知晓是如何猜出我的谪仙人身份的,但既然如此,就不得不请陛下先行一步了。” 李逍遥嘿嘿一笑,用手撑起了脑袋,看向红荔,“知晓我的身份之后,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想试着有没有办法杀掉我,那看来和我纠葛,或者说和苏言箫纠葛很深呀,我手下侍卫汇报说推测你是某国的皇亲贵族,那么,你是我那尚未过门的便宜妻子,燕南羽吧?” 红荔笑了笑,伸手盘了个漂亮的头发,“想来陛下还是有几分聪颖的。” 李逍遥叹了口气,“看你如此执着于杀我,定不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我们之间,就不能停下来好好说一说话嘛?” 红荔摇了摇头,“原本燕南羽就装着喜爱你得不得了,为的就是嫁到你这儿来,她相信自己有能力蚕食掉苏言箫的一切,以郦国为跳板再结合燕国势力,当那当之无愧的女帝。” “她的目的,和我的目的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来得不怎么是时候,被你识破了谪仙人的身份,要是再嫁过来,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红荔握了握拳头,灿笑道:“我对于自己手中的拳头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所以我想试一试,要是杀了你,我回到燕国以后,还是可以做很多事。” “要是你输了呢?” 红荔抬头看了看月亮,想了想,回答道:“充其量不过一死,死了你郦国也不好过,万一你放了我,那我好像也没啥损失嘛。” 李逍遥朝红荔招了招手,红荔微微一笑,身形迅速弹起,一掌直切李逍遥中门,李逍遥双指夹住红荔的手掌,轻轻一弹,红荔便向后倒退一步,红荔不惊反喜,先前只是简单试探一番,感觉到李逍遥的武艺并未超出自己预估的,为了避免生变,早些解决他好了。 向后轻跳一步,以飘逸的身形向前突去,再接触到李逍遥手的一瞬间,宛若游鱼一样贴着他的双臂而上,双手化爪一个拉扯,拉扯到一半又猛然放开,整个人如一片飘落的花瓣飘到李逍遥身后,手掌摊开便是一掌,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实际上从红荔向后轻跳开始,她整个人便是在蓄势,柔中带刚,力可断石,只要被红荔这一掌结实拍到身上,想必骨头内脏都会被震碎。 而李逍遥在瞧见红荔施展这一武技之时,脸上表情那是丰富多彩,从惊愕、怀念,到释然,再到苦笑,一时之间脸色阴晴圆缺,对于反抗红荔的手法,都慢了几分,直至红荔那轻飘飘的一掌就要拍到他的背上,才一个原地抱头,就地蹲了下来。 红荔那一掌就顺着他头顶滑过,在红荔惊讶的神情中,李逍遥猛地一拍在他身旁的一块凸起的石头,嘭的一声,陷阱被激活,此处假山上的石块瞬间向下凹去,红荔也因此而找不到借力之处,与李逍遥一同掉了下去。 随即假山陷阱立即并拢,不给掉落之人一丝逃出去的机会。 李逍遥拦腰拎着掉落时候被他下了个黑手敲晕的红荔,苦笑了几下,将红荔随手丢在了一旁的草堆之上,“怪不得有股熟悉感,是你的传人吗?想不到还有再见你的传人的一天......”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一章 新事 周红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徒弟在练习秘技,想着自己当年是被别人教的这一招,一眼万年,光阴如梭,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自己也在学有所成的基础上,开始去教导弟子了。 粉嫩可爱、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窜进周红嫣怀里,撒娇笑道:“师傅师傅,你看我这一招是不是练得很棒了呀?” 桃花渐迷游龙身,以一退而步步进,身形宛若风中飘凌之桃瓣,集中全身“势”于于一点,随着自身身形变化,那股“势”会不断叠加,到了最后,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有那开山裂石之威,更重要是这门功法,是少数在无灵力催动之下也能够施展的功法,可谓是妙不可言。 而今日瞧见自己怀中的稚气未消的妮子,已经做到了身形摇曳之时略带一层粉色光晕,周红嫣已是大感欣慰了,想必这门秘技在她手里绝不会丢脸的,但说出口的话却是:“红荔,虽然是偶有小成,切不可骄躁大意,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被周红嫣抱在怀里的小红荔嘟起小嘴,轻轻抓过自家师傅的头发,小声嘀咕道:“才没有咧,我就觉得我师傅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看都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嘛。” 周红嫣捏了捏这个粉嫩小妮子的脸蛋,轻轻一扯使得红荔眼睛霎时就水汪汪一片,红荔小声哼了一声,不打算接受自家师傅说点什么“比师傅更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师傅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了一些”之类的话语,她心底就觉得自家师傅是最厉害的。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想法,红荔辩解道:“师傅师傅,你看你教我的这一招,我想了那么久,可想得我脑壳疼,都想不出在没有灵力之下的破解之法嘛,所以我师傅肯定是最厉害的!” 别看红荔如今年纪尚小,可打小都是被周红嫣当作关门弟子来培养的她,眼界与实力都远超同龄人,因此她的判断,还是有些分量的。 抱了一会以示表扬的周红嫣轻轻放下了还是个小女娃的红荔,呵呵一笑赏了她一个板栗,“就你嘴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 “虽说这个秘技会随着攻击目标的‘势’的摆动而带着你而动,形成一个敌方越躲,越躲不开的局面。但还是有破解之法的,切不可掉以轻心。” “哈,那该怎么破解呀?”红荔抬头起来看向自家师傅,显得娇憨可爱。 周红嫣微微一笑,揉了揉红荔的小脑袋,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有些痞气的那张笑脸,“很简单啊,蹲下来就好了……” ———— 万域秘境,郦国御花园密室之中。 红荔嘤咛一声,感受着自己后颈处的疼痛感,不由得心中咒骂几句李逍遥,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虽说燕南羽姿色比起她原本容貌来说,是要逊色几分的,但光是那份俾睨天下的英气,就远比一群凡俗要美上好几个层次了好不,更何况还是他那未过门的皇后,这样不平的红荔,丝毫没想着是谁主动想要动手的。 倒是坐在一旁悠闲喝着茶的李逍遥轻轻吹了一口暗卫刚送来的热茶,缓缓嘬了一口,讽刺道:“哟,居然不是一苏醒过来就咬舌头自尽的呀?” 红荔闻声赶忙查看了下自己的衣衫,万一,万一这个连真正名字都不知道的便宜丈夫,趁着自己昏迷,垂涎自己的美色…… 虽说在这秘境之中发生的一切,只是卷中纸人的经历,但有些事情,红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发现自己仍是完璧之身,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弄得李逍遥那是尴尬不已,怎么合计着自己在这家伙眼里就如此不堪? 红荔发现自己连绑都没有被绑,惊讶不已,秘境之外居然还会有如此狂妄且愚昧之辈,就不怕醒了的自己给他冷不丁的来上一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逍遥就像看透了红荔的小心思一样,淡然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就别想什么鬼点子了,都掉到这密室之中了,你觉得还需要绑你不?” 走过来的红荔瞧见桌上还有一个琉璃杯,毫不见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吹几口就要尝一尝这个“苏言箫”喝的茶是啥滋味,怎料李逍遥冷不丁的说了句“你那个杯子里放了媚药。” 害得还未尝上一口茶的红荔又将茶杯放了下来,“你就不能找个蹩脚的笑话?” 真要是想对自己做点什么,她昏迷的时候,估计都做完了,所以再来说点什么媚药之类的,冷得掉牙,吐槽了一遍李逍遥说的话之后,红荔举起杯子,就要尝尝这个茶。 李逍遥叹了一口气,“丞相得知是燕南羽之后,特意在准备给你用的这个杯子上抹了点‘夜里浪’的。” 红荔放下手中茶杯。 “然后被我义正言辞的给拒绝掉了,我还特命人去给你洗了一遍杯子。” 红荔端起茶杯。 “结果一不小心,拿回来放这里的时候,给我踩了一脚,忘了给你再去洗一遍。” 红荔放下茶杯,眉头一皱。 “最后还是觉得愧疚难忍,又给你换了个新的。” 红荔端起茶杯,朝李逍遥泼了过去,似乎是早有预料到红荔会有此行事,李逍遥在茶水泼出来之前便已经侧过身躲开,一脸惋惜道:“我这大郦大好月牙尖,你就这样糟蹋了,暴殄天物,这就不太善咯。” 红荔恨恨地皱起眉头,抿了一会嘴,翻了个白眼,随即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尝一口后道:“说罢,郦皇,你想怎么样?” 又不杀她,还知晓得了如何破解“桃花渐迷游龙身”这一秘技方式,虽说很大可能是他刚好想蹲下来去拍那个机关,这大郦皇帝身上那个谪仙人,怪怪的。 听闻红荔有此问话,李逍遥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左手端着茶杯,右手迅速掐住红荔的脖子,一把将她给举了起来,红荔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刚想要提起力气的时候,却惊恐发现自己全身已经麻痹,动弹不得。 “杯子无毒,茶壶有毒,是我神机营毒子特制的,你就别想着挣脱了。” 先前红荔醒来,只是看见了李逍遥拿着茶杯在小口饮茶,因此漏过了李逍遥并未碰过那茶壶这一点,因此着了道在所难免,详细说来,还是红荔江湖阅历太少。 李逍遥眯了眯眼,笑容灿烂的露出一口大白牙,“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是觉得一个燕南羽的名头能够镇得住我,还是对你自身太过自信?” 李逍遥猛然掐住红荔脖子,并不像之前那样是在开玩笑,红荔此时感觉喉咙就快被掐碎了一般,疼得不自觉的剧烈咳嗽起来,这个变态,情绪怎么如此起伏不定! 但是红荔却并未开口求饶,反而是狠狠瞪着李逍遥,一字一句道:“别,让,我,出,去,见,了,你!” 要是真的知晓如今掐着自己脖子的是谁,她非得跟他好好算算账,自己哪怕打不过,也要去告诉师傅,让师傅替自己出头去!从小到大,红荔都是那娇生惯养尽得喜爱的公主天骄,哪里受过被人提着脖子这种委屈。 看着红荔脸上丰富的表情,李逍遥呵呵一笑,手忽然的又放开了来,红荔吧嗒一声直接瘫软在地上,可见给红荔下的毒之厉害,红荔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眼神似乎坚定了几分,深吸了两大口气,张大嘴就要咬舌自尽。 “唔……”红荔闷哼了一声,这是谁配的毒药?怎么连咬合都使不出力气? 李逍遥被红荔的滑稽模样逗得哈哈大笑,饶有兴趣的看向一脸倔强的红荔,看着李逍遥邪气的笑容,红荔一时间感觉后背发麻,“你……你不要乱来啊……要不然,要不然你……” “我怎样?” “你也只会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李逍遥终究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今日遇见这个小妮子,倒是显得有几分开怀,终究是将其心中那浓浓的阴霾给驱散了几分。 笑过了之后的李逍遥轻轻弹了弹红荔的脑门,使得红荔哎哟一声,委屈不已。 “行了,闲话谈完了,该聊聊正事了。” 翘起了二郎腿的李逍遥淡淡说道:“本来以为你是另一个我要找的人的,我都留了神机营的队长位置给她了的,结果你不是,那你朝着我出手那个时候,其实你已经可以死了的。” 和红荔师承有些渊源,还是那种暧昧之上的粉色渊源,李逍遥可不打算说给这个小妮子听,只是话头一转,“不过,我改了主意了,像你这样的修士,绝对是那种豪阀宗派的嫡传,手中肯定握着杀手锏,只不过这次被我阴了一把,才输得那么惨,所以你肯定不甘心吧?只要和我合作,我并非不可以放你离去的。” 红荔呵呵冷笑,“你相信你我的口头之盟?” 李逍遥要真的敢信,红荔回到燕国之后就敢起兵伐郦。 李逍遥叹了一口气,认真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不会欺侮你一个女子,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服下毒子所培育的的蛊毒,在这秘境之中,我死,你便会死,你死,与我没半两银子的关系。我保证除了生死,再也不会干涉你半点,且会让你成为扶龙之臣。” “二是你硬气不已,宁死不屈。反正是你先对我动的手,那还如此硬气,我马上就拧断你的脖子,给你一个愉快的回忆,滚出万域秘境。” 说完之后,李逍遥也不着急,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毕竟是,红嫣一脉的女子,岂会甘心。 果不其然,过了半炷香的功夫,红荔恶狠狠的道:“那蛊毒呢?拿来给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二章 神机 李逍遥一脸得意地从腰间掏出一粒颜色漆黑的丹丸,捏着红荔的小嘴,一把将丹丸给她喂了进去,不一会儿红荔便觉得恶心想吐,干呕了几下,便发觉自身又能动了,不由得惊叹连连,“你居然掌握有如此厉害的毒师,真是想不到的事。” 李逍遥摇头晃脑,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在红荔一脸不解的神情下慢慢品尝自己喜爱的月牙尖,“你要不要来一杯?” 红荔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问道:“你不是说茶壶上有毒的吗?” 李逍遥腼腆一笑,“之前你是敌人嘛,当然得骗骗你啦,你昏迷时候,我就给你喂了毒了,让你喝茶之类的,只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红荔咬牙切齿瞪着李逍遥,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一看就是市井上的登徒子之流,是什么运气才能让他降生于苏言箫这个帝王身上,这万域秘境的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真是个无赖,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用蛊毒收服我?欺负我很好玩嘛!” 李逍遥盯着红荔的眼睛,给红荔倒了一杯茶,笑着回答道:“这个蛊毒必须是在人清醒,且自愿的时候才能够生效嘛。” 递了杯赏是温热的茶到坐了下来的红荔面前,“况且按照仙子的脾气,真要是不明不白与我签订这些协议,怕不是就要想法设法寻死了去,然后不论花费多大功夫也要盯着我出去的时机,好与我细细算上一笔账吧。” 红荔这次终于是喝上一口热茶,入口即甘甜清冽,茶香极快便消逝而去,余留下清甜甘香,短暂平淡中惊鸿,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听了李逍遥的话,红荔还是撇了撇嘴,反驳道:“别别别,仙子受不起。” 随即小声嘀咕道:“真要在你眼中是仙子,还会被你坑得不要不要的嘛。” “咦,朕纵横千载,眼见多少红颜青丝,尽成白骨枯发,就你一个还不是真正模样的小妮子,能有什么诱惑得了人的地方。” 听着李逍遥不留余力的吐槽,除了怒骂其老气横秋爱装老王八犊子,红荔还是低头下来看了看自己身体,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凹凸有致,横看成岭侧成峰,这是没有诱惑力的样子吗?真是不懂得欣赏的家伙。 “满嘴谎话的家伙。”红荔吐槽不已,自己拿起茶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给我服下的所谓的蛊毒,都是假的。” 李逍遥点了点头,一脸惆怅的说道:“人生啊,就是这样,你越是和别人说真话,别人越是不相信你说的东西。” 李逍遥摊开双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再试着杀一次李逍遥,万一是假的,那当然没问题,万一是真的,红荔野心勃勃想要在万域秘境之中拿到统一一半秘境的奖励之类的,就真的只是简简单单想一想了,她这次可是求了自家父皇好久,才能跑出来,下次再来这流离岛,进入万域秘境,那就得十年之后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这种作死的做法,红荔不到万不得已,还真不会去做的。 因此红荔呵呵冷笑,“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不?” 红荔此时才细细打量四周,这个密室应该就是在那假山之下,除了掉下来的那处地方有一堆干草垫着,四周光滑如一,空荡荡,没有什么借力点,真要是外面没有接应,哪怕是武学宗师也得活活饿死在这个地方,郦国的秘密看来比自己想的还要多上许多呀,就像这些构造,红荔看了看燕南羽的记忆,也并未找到一丝一毫的消息,神机营倒是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郦国神机营实力居然如此强劲。 别的不说,只要是自己服下的蛊毒是真的,那有这个“毒子”的协助之下,坐在自己一旁的这个大郦皇帝,就有着一群不会背叛的军队,这在五年乱象后,将是多么厉害的一个助力。 而此时摆放在红荔与李逍遥中间的沉香金丝红木桌椅,显得是那么突兀,一看就是红荔掉下来之后,李逍遥命人拿下来的。 暗无天日,也无法判断此时究竟是何时刻了,红荔只得询问李逍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距离你我掉下来,过了一夜左右吧。”李逍遥好心回答道。 “都一夜了?”红荔惊讶起身,大叫道:“坏了,我再不回去,估计我在你们郦国消失的事情,就要传到我父皇耳里了。” 随即红荔看向李逍遥,“反正蛊毒我也服下了,估计我回去怎么探查都是探查不出身体的异样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下,让我不得不继续和你合作,反正是我输了一招,我认命就是了,能让我走了吧?” 李逍遥起身哈哈一笑,和红荔聊了那么久,确实该把她给放出去了。 只见他转身走向一旁一个看起来光滑整齐的墙壁前,伸出手扣了扣,居然给他把一块壁砖给扣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李逍遥猛气沉丹田,猛地吸了一口气,朝着那个洞口大吼道:“机子,快给朕开门啊,朕要出去!” 红荔满脸黑线望着做这一系列事的李逍遥,好家伙,掉入这个密室出去的方法,居然是声控喊人!要是无人接应,还真得活活饿死在这个密室之中。 只不过剧情好像又出了些预料,李逍遥嘶吼了几嗓子,都没点动静。 红荔一时之间脑补了皇帝陛下消失在密室之中,外界立即发生兵变,夺权,篡位等一系列能够脑补的剧情,都出现在了她的脑袋里,说不定他俩就只能亡命于此,难不成自己还会和他在此做个亡命鸳鸯? 两个谪仙人,就这样稀里糊涂死在那密室之中,待到数十年后才因为上面的宫殿翻新,才抖露出这一段鲜为人知的隐秘宫廷秘事…… 只不过李逍遥没有给红荔继续脑补这些神奇的画面,只见李逍遥在此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开始用力拍打着那个洞口,发出嘭嘭嘭的响声,“你丫的,再不开门朕出去可就把你丢进来了!” 再过了一会儿,洞口那边才传来一个沙哑且有些惶恐的声音,“陛下陛下,您醒了,那么快就完事了?小臣这就给您打开密室哈。” 李逍遥重重咳嗽了了两声,神色略显尴尬,朝红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这边,待到红荔走到他背后的时候,李逍遥才小声说道:“神机营并不会因为你是谁就服了你,另外等会大家说些啥,你就别介意哈。” 红荔不明所以,疑惑的望向李逍遥,刚想询问一番,却被一声咔嚓声给打断了,二人所对墙壁升起了约三人大小的通道,居然是整块墙壁一起向上升去的,李逍遥望向红荔说道:“等会跟着我的脚步,别走错了。” 通道只有三丈来长,走到尽头之后还是一处墙壁,李逍遥的手在两旁的墙壁上东拍一下、西摸一会,过了一会儿这处墙才发出咔的一声,然后就缓缓下陷,瞧着这些设计,红荔吃惊不已,明明只是一个密室出口,用得着那么麻烦嘛? 走过了漆黑的洞穴,迎面而来的是一扇简朴的木门,木门之后吵杂声、骂架声皆有,总之不像是出口,李逍遥站在木门旁,转过身来,对着红荔张开双臂,自豪道:“燕南羽公主,欢迎来到大郦真正的中枢机构——神机营。” 红荔先是诧异几分,随即嫣然一笑,想不到自己就到了这个燕国情报一直查不到所在地的地方,怪不得没人查得到,原来就是在那皇城宫殿之下。 跟随这李逍遥走进了神机营,红荔不由得惊呼出声,入眼极其宽阔,一时居然还望不到尽头,看样子,至少一半的皇城地底下,都被挖空打造了这一个机构。 一排排木屋坐落有序,每一个屋子前都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什么子之类的代号,有那卖酒的机构,红荔更是看见了好几家铁器铺,有的铺子在叮叮当当敲打着些什么,而在那铺子进出的人里,居然有几位是在燕国档案里出现早已消失不见的冶炼大师们,原以为人家是隐退了,想不到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至于为何能够看得如此清晰,便是因为在那距离有些遥远的中部地区,那个人造的穹顶中央,有一颗高挂的“月亮”,说是月亮,其实是有几近上万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聚合在一起,再借助水晶折射,将光线汇聚到这个庞大的地下机构的任何一处地方,这只是红荔能够瞧得出来的布置,至于为何能够保证地下白昼如常,必然还有她所不了解的地方。 而离这个入口最近的一个屋子里,走出了个衣裳沾染着五颜六色液体,一头苍白乱发随着他小跑过来而四处飘荡,胡子拉渣,满脸麻子,小眼珠子透露着猥琐气息的小老头,红荔眼尖,看到了那个屋子的牌子写的是“机子”。 果不其然,那个原本在洞口听到的声音,再度响起在红荔耳旁,那个小老儿小跑到李逍遥面前,一脸猥琐的瞧了瞧李逍遥,又望了望他身后的红荔,靠近李逍遥,小声说道:“逍遥子,昨夜劳累一夜,要不要等会请你吃两个大腰子补补?” 红荔先是惊愕,再到羞涩得跺了跺脚,这其中好像有了什么误会的地方。 红荔有些明白李逍遥前面为啥那样说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三章 仙子 李逍遥没待红荔发怒,就轻轻一脚踹在机子屁股上,“让你为老不尊,还睡懒觉,先前小爷我叫破喉咙,你居然都没听见!” 被李逍遥一语点破的机子老脸一红,摸了摸脸上的麻子,委屈的说道:“谁让你们一直不批准我提出在神机营里搭建个勾栏的提议的,害得我跑出去跑回来,这进进出出,又进进出出,着实累人嘛。” 李逍遥一脸无奈,骂道:“你们这群老家伙的头顶,可是小爷我的皇宫,真要是让人知道我皇宫下面有个妓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机子小声嘀咕:“明明就是抠门,我设计的地方不是自己人,谁能进得来……” 瞧着机子又在狡辩这些,李逍遥转个方式说道:“行啦,这个事情我倒是没啥大意见,你能说服橘子划地给你建妓院,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想着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橘子,真要是去找他申请,被那只老狐狸卖了,自己说不定还会笑着给他数钱,最后再说一句“老板慢走”之类的话语,一想到这样的凄惨景象,机子立马就改口道:“橘子那个老狐狸,我才不让他有机会找我麻烦咧。” 说罢机子从怀里掏出了块约两指大小的玉牌,抛给了李逍遥,抚须道:“你让我做的新的令牌,我已经做好了,这可是我昨晚回来之后连夜赶制的,必须请我喝酒哈。” 李逍遥接过玉牌,低头看了看那白玉之上的两个字,满意的答应了机子的要求,随后转过身来,将玉牌递给了红荔,“喏,在神机营里,记得挂着这块玉牌。” 至于不挂着这块玉牌会怎样,李逍遥倒没有细说,只是说了有这块玉牌,就算做是神机营的一员了,然后凭借此牌可以在神机营那一排排木屋之中,挑选个心仪的无主木屋,在门口的木牌上刻上属于自己的代号,然后那间屋子就彻底属于刻字之人了。 无主木屋,屋上没有牌子。若是有牌子却背过去没显示出字的,则是外出不在此处,大家都有自己的空间,见着是牌子背面立于屋外的,就不要敲门与乱进入了,若是因此引发纠纷,李逍遥是不会去管的。 红荔接过玉牌,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们这审批加入制度,就那么简单?万一我回头就把你们抖露出去……” 李逍遥还没有回话,反倒是机子听了红荔的话语,埋怨道:“你这小妮子,这话真不讨喜。” “要是真敢那样做,哪怕你是逍遥子的女人,也会死。” 这一个个都是学了这个皇帝的吗?说话拽得不行,红荔呵呵一笑,除了要反驳这老头说她是大郦皇帝的女人之外,还打算跟这一脸猥琐样的臭老头放上几句狠话,只不过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李逍遥大手一摁,随即李逍遥转头骂机子道:“你都多大了,还去吓唬人家小姑娘,就不害臊?” 机子哼哼两句,被李逍遥骂了几句倒是不敢怎样反驳,毕竟虽然神机营里橘子是大家公认的第一难惹精,但接下来就轮到了这个瞧着人畜无害,心里焉儿黑的逍遥子了,昨夜诗子被踹下清晏湖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李逍遥只是轻轻摁住了红荔打断了她想说的话,随即手就从红荔脑袋上拿了下来,笑着对她说道:“不仔细看一看你的玉牌?” 红荔闻言将玉牌给翻了过来,“仙子?”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嗯,就是仙子,在神机营里,不论你在外界是什么身份,进入其中便只会有这个作为代号,在这之中,我叫逍遥子,你可以在神机营内,或者只有你我之时,这样称呼我。” 李逍遥本来在神机营的代号,是叫天子,只不过在李逍遥来了之后,就改成了逍遥子了,天子这个代号,怎么听着就没自己想的好听,至于有没有人会反对,那是当然没有的,因为神机营现统领,就是李逍遥,他乐意改,张橘又没意见,别的人,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李逍遥为红荔解答道先前她所问的关于加入神机营的问题,说道:“至于谁能够进入神机营,只有两个人有决定权,并非需要两人都同意,你就是我所担保而加进来的。” “另一个人,就是那位被你们称为‘橘子’的丞相张橘吧?”红荔银牙一咬这块玉牌,质感软糯,连个玉牌选取的玉都是上等好玉,看来这神机营,郦国是投入了诸多国力的呀。 李逍遥没有承认,也没有说不是,只是笑着对机子说道:“机子,为仙子讲解一下神机营吧。” 听李逍遥是要让他给红荔讲解神机营,机子眼中得意之色顿起,应允之后便大步走在前头,李逍遥带着红荔走在后头听着机子介绍。 “神机营在皇城之下,至于埋藏多少我就不多说了。”机子指着那个上万颗夜明珠聚集而成的光球说道:“这是我与营中几位匠级的人一同制作而成的,内核是不断加入香油使之燃烧的灯芯,能够有效增加光亮,以维持神机营平日里的照明需求。” …… “神机营分为五个层级,分别是匠、兵、信、隐、御,各自的分工不同,逍遥子说仙子你的战力超绝,所以隶属于兵级,而我们几个在背后捣鼓些玩意的,便是匠级,信级是收集各种信息、或者在某些领域出类拔萃的人员,一般都不会出现在神机营之中,隐级大多是用于执行暗杀任务的人员,而御级,就两个人。” 说罢机子还望了一眼李逍遥,红荔立马明了,御级究竟是什么含义了,统御,因此属于御级的,便只有那两人,李逍遥与张橘。 “炼器铺子有两间,一主甲胄炼制,一主武器锻造,还有各式铺子若干间,都是神机营内部人员开设的。凭借贡献点消费,如果是外出任务的话可以视情况赊账,至于在这之中的一切贡献点消耗。”机子回头指了指他屋子旁边那一间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屋子,说道:“都由算子来统计与核对数目,每月初一、十五可以到算子屋前查询自己贡献点剩余。” 机子继续介绍道:“这些山山水水的我都懒得介绍了,反正没啥事的话,仙子自己去逛一逛就好了,神机营之内,共有五家酒铺,所卖之酒各有所长,要是失意买醉的话,就去那边那家,他家铺子酒劲大,喝多了就哭得出来了。” 机子边说边把几人带向了那家铺子,叫喊道:“掌柜的,给我来三杯绿烧,再弄点吃的。” 李逍遥招呼红荔坐下,等待着机子去拿酒食,朝她笑道:“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在万域秘境之中,想必会是一个挺有人味的世外桃源。” 只是在万域秘境之中,很多人,将来或许会死,或许不得不死。 红荔回想了下刚才三人走过的地方,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做着自己的事,对于路过的三人,也只是叫了一声“逍遥子”,向李逍遥问了声好,便又去做自己的事去了,似乎是怕多说两句被抓着闲聊,耽误他们手头上的工作一样。 “都是如此冷清的嘛?”红荔询问道,如今瞧见的一幕幕,对她的冲击还是挺大的,机子轻描淡写带过的那些铺子,随意放出一间在外,都会是那享受赞誉的名家,轻轻瞟了一眼那间甲胄铺子,红荔发现那几位工匠,居然在拆分许多品种的甲胄,分析其中信息,再一一登记在册,而那间武器锻造的铺子为开门,门口却有好几种受到各国军队所喜爱的兵器随意丢弃在一旁。 李逍遥摇了摇头,笑道:“这段时间就着选妃一事,把大部分人都派了出去,只剩下一堆匠级的榆木疙瘩整天捣鼓些玩意,不太爱理会人。” 李逍遥没告诉红荔的是,除开机子之外的匠级的人,私底下都找张橘抱怨过,逍遥子话太多,打搅他们思路,能不能让他少来和自己唠嗑两句等等,好在,敢打小报告的都被李逍遥给找了个由头给收拾了一番,要么克扣贡献点,要么找机会“切磋”一下,当然,是那种全程挨李逍遥揍的那种,原本的苏言箫,在神机营武力也就是中等左右,但李逍遥来了之后,几乎是揍遍了神机营比较闹腾的家伙,没得法子,毕竟李逍遥接触到的层次太高,要不是李逍遥如今是借尸还魂的状态,都进不来这个秘境,所以那群原本不服气张橘把神机营实权转交给李逍遥的家伙们,都被揍得服服帖帖的了。 这才有了红荔此时所见,一群人瞧见李逍遥,一片“祥和”的场景。 机子端着一些烤肉与三杯烧酒走了过来,听着李逍遥的话,认可的点点头道:“就是,那一堆家伙,我夜晚出去‘潇洒’,都不愿意带着他们去,闷葫芦一群。” 李逍遥咳咳两声,打断了机子想要继续畅谈他纵横长阳各大怡红楼的豪迈事迹,对红荔说道:“吃点东西吧,吃完好送你回去。” 红荔先是拿过了那个叫做“绿烧”的酒,小嘬了一口,赶忙吐了吐舌头,果真像机子所说那样,这就劲道极大,小尝了一口,舌头都微微有些麻的感觉,不过喝完之后,倒是觉得胃部暖暖的,舒适不已。 随即就准备伸手去拿机子端出来的一大盘烧烤,只不过这一瞧,脸刹那间就黑了下来,盘中烤牛肉、烤羊肉之外,居然还放着四个大腰子? 机子这家伙,咋瞧着那么欠揍呢? 机子还朝着李逍遥小声嘟囔道:“这可是刷我的贡献点,四个大腰子,我三你一,不能再多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四章 商议 红荔气哼哼的将四个大腰子都抢到了自己婉里,机子想要去争论点什么的,结果被红荔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只得小声对自己念叨道:“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瞧着机子那愁眉苦脸的模样,李逍遥开怀大笑,安慰机子道:“让你老不正经,下次喝酒刷我的贡献点。” 别人的贡献点是靠着任务或者别的渠道赚取的,李逍遥的贡献点,是每个月固定发的,还巨多,毕竟整个神机营,都是靠着大郦国库来养活的,所以李逍遥可谓在神机营白吃白喝都没问题,一听李逍遥答应下次喝酒算他身上,机子两眼放光,双手在桌下不断推算,最后故作正经的抚须说道:“那下次喝酒时间,就定在半个月之后如何?” 半个月,够他拿剩下的贡献点去专门兑换银两的机构都兑换出来,再去整个长阳的烟花之地,醉生忘死、逍遥快活一番了,到时候只需要拖着疲惫虚浮的身子回来,借着李逍遥的贡献点,去那药坊吃好几粒大补丸,休养个把时日,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李逍遥呵呵一笑,自然了解坐在自己身旁这个老家伙心中是何盘算,只是小小说了句注意身体,别太逞强,随后拿起面前那一整杯绿烧,一饮而尽,猛烈之酒豪饮,如烈火发散五脏,初觉刺痛难耐,过后便觉神清气爽,口齿酒浓,好生快活,李逍遥就喜欢这样牛饮,舒坦。 可别认为这一杯酒就少了去,杯子如成人手掌长,宽如婴儿握拳之大小的酒杯,要是加个壶嘴,那说是酒壶都不为过,因此这一大杯烈酒直接一口饮尽的李逍遥,确实喝酒是有那几分生猛的。 红荔在一旁默默啃着大腰子,瞧见李逍遥这番饮酒,小嘴微张,李逍遥此时的脸微微泛红,刚刚豪饮一整杯烈酒酒气正浓,眸子依稀神采飞扬,洒脱豪迈之气扑面而来,连喝个酒都能耍帅一番?红荔真是惊讶不已。 腰子就酒,越喝越香,红荔胃口小,不一会儿就有些撑了,于是就发问道:“你带我来这,不单单只是让我了解你神机营的吧?虽说神机营确实超出我的想象,但不一定就需要这个时间带我来这儿。” 李逍遥打了个酒嗝,让机子去店里帮自己再温一杯酒,这才点头和红荔说道:“既然有着燕南羽这反而身份,那当然要去利用利用啦。” “什么?” 李逍遥朝红荔勾了勾手,这才靠在她耳旁小声说了几句,红荔越听越是美目连连,兴奋不已,待到李逍遥把计划都说完之后,才感叹道:“还可以这么玩?” 李逍遥得意道:“那是,你不看是谁设计的计划,这件事情对你而言那是没有什么损失的事情,怎样,做了就给你一千贡献点。等你赚够一万贡献点,肯定就够你去铁匠铺里或者去凌霄阁里挑选你想要的玩意了。” “哦,凌霄阁,在哪?”红荔回想了一下,发觉之前自己走过的地方,好像没有凌霄阁这个建筑。 只见李逍遥咳嗽了几声,然后故作正经指了指他的脑袋,说道:“目前还在构思当中,不过我脑袋里装的东西,可是应有尽有,只要你够一万贡献点,我可以给一些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李逍遥的意思,便是他就是那凌霄阁,至于凌霄阁什么的,只不过是逗逗小女生说法,真正的是,只要红荔有那一万贡献点,他不是不可以送一份功法给她的,师承故人,自己作为那差点就要是她们的师祖丈夫的人,当然要送些好东西给她们了。 毕竟现在,瞧见几个昨日红颜旧识,已经是很难了的,而还保留了道统的,当然要关照一二了,只是李逍遥不知道的是,红荔不仅是周红嫣道统传人,更是那亲传弟子,还对被周红嫣花费了极大代价才保护下来的,他的那副背影画卷熟悉不已。若是知道是那样的话,李逍遥绝对有多远躲多远。 一是不想昔日红颜再卷进那些惨烈到连尊者都无法自拔的秘史里,二是最难还之情,便是那女子心头朱砂情,念念皆情,只可惜得得到李逍遥之人女子千千,留得住李逍遥之心女子,屈指可数,尽是往事。 连李逍遥都不愿意回忆起来,自己心中究竟住过那一抹倩影,记得越多,遗憾越多,不若一杯烈酒,一番豪饮,一场大梦,只道昨日逍遥仙,莫言今夕落魄狗。 只不过红荔却没有理会道李逍遥话中的意思,反而是对着他那句“应有尽有”而脸色一红,小声骂道:“臭流氓!” 弄得李逍遥那个尴尬,就差找个缝隙钻进去了,自己一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模样,怎么在这妮子面前,就显得那么不堪呢?李逍遥仔细想了想,嗯,肯定是机子那个家伙在,才导致自己形象受损的,嗯,下次有女的一起喝酒,一定不能带上机子这个老猥琐了,哪怕是他付钱都不行。 开开心心端着温好的酒过来的机子,殊不知其已经因为李逍遥与红荔二人的交谈,而被李逍遥拉到黑名单之中了,下次喝花酒,李逍遥下定决心,不带这个老家伙一起玩耍了。 再喝过了一段时间的酒,李逍遥抬头看向远处的漏壶,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段时间你带来的影卫,可就要把我长阳给挖地三尺了。” 既然确定了红荔燕南羽的身份,那那些侍卫的身份,自然也就能猜得出来了,燕国影卫,和郦国神机营差不多的机构,明面上当然是影卫实力比较强,至于暗地里,额,李逍遥也不知道,神机营创建以来,就没有真正向天下展露过它的獠牙。 而这一些,都是靠着张橘一人撑起来的,李逍遥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好呀,降生就遇到张橘这个妙人,真正的秘境应运而生、身负庞大气运之人,只不过李逍遥观察张橘,发觉他的身上只有象威,不具备龙气罢了,象,便是那相的谐音,张橘就是一个天生的将相之才,只可惜象威太重,功高震主,上一任郦皇的暴毙,与苏言箫身负龙气依旧被自己降生,在另一个层次来说,也是和张橘脱离不了干系的。 不过张橘也是厉害,冥冥之中好似猜出这些,因此在辅佐上一任郦皇之时就安分守己,帮助大郦开疆扩土,以及培养朝中各方势力,制衡以求发展,而如何把这一份制衡给打破,就是张橘对于李逍遥的问卷了,只有李逍遥真正的将郦国一切势力都握在手中,才会得到张橘的倾力相助。 毕竟张橘只有一个,他死了,为了万域秘境无数生灵所做的一切谋划,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空,而李逍遥瞧见张橘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想要什么,因为如今的张橘,很像某个时刻的李逍遥。 他们所求,是为那万世开太平。 与机子二人把红荔送到了一处升降亭,亭子是用那机械物力所构造出来的,李逍遥为红荔解释道:“墨家学派留下来的学问,在此开枝散叶而产生的产物。” 李逍遥没告诉红荔的是,陪同他俩逛着神机营的这个一脸猥琐的家伙,是那集机械制造工艺于大成的宗师,神机营能以第二个字为代号的,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见机子好好捣鼓一番,就告诉红荔能够进入这个亭子了。 而红荔进入这个亭子之时,一旁的柱子,闪了下红光,机子沉默了一会,当做没看见,继续按动着不同的按钮,随后说道:“好啦,这个升降台是随机将你送到一个出口,只能出不能进,要想进来神机营,入宫觐见逍遥子,然后就会有人给你安排回来啦。” “仙子,常回来看看呀。” 齿轮转动声音响起,红荔视线逐渐变换,最后轻轻一声咔,停了下来,红荔估算了一下,出来大概花费了两炷香的功夫,走下亭子,发觉自己是在一处小屋子里,还未推开门,就听见了外面的吵杂声,红荔悄然一笑,这个地方,她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长阳最繁华的街市,东市。 推开小黑屋,发觉居然是个院子,院外就是那东市,红荔仔细看了看,好像只有个声音稀少的偏门是开着的,这御花园一行,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不到就这样输了,红荔就要去推开那个偏门的时候愣了下,仔细回想,郦皇是先蹲下来躲了自己那一招,再去碰那个机关的! 他是知晓怎么破解“桃花渐迷游龙身”的…… 红荔嫣然一笑,“我一定会揪出你的小秘密的。” 而在送红荔出神机营之后,机子沉默了下,说道:“逍遥子,与虎谋皮,可万分小心呀。” 李逍遥一巴掌拍在机子背后,打得机子一口老痰都要被打出来去,“慌啥咧?不就和我一样,都是那谪仙人嘛。” 知晓李逍遥谪仙人身份的,并非只有那张橘一人,神机营里,还有好几个都知晓,机子便是那其中之一。 一道声音从李逍遥与机子身后传来,“逍遥子,就这样放她走了嘛?” 李逍遥露出自己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的回头望向这个鬓发花白、满脸沧桑、眼神深邃的青衫老儒士,先前卖那绿烧烈酒的掌柜,此时出现在二人身后。 “对呀,橘子,我这把无理手如何?”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五章 半月 距离红荔走出神机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寻常人眼中,半月宛如昨日,似乎变化无甚变化,殊不知暗流之中,究竟发生了多少之事,可谓是常言半道闲无事,花开花谢唯自知。 之前弄得浩浩荡荡的郦皇选妃,就在人们还未谈论够之时,就落下了帷幕,郦皇苏言箫,共纳了三位妃子,但皆不是皇亲国戚、别国公主等等。 一位温婉贤淑,举止大方,虽是那大家闺秀,却只是郦国偏远地区出身一位庶出,话少却见了谁都温和得很,赐曰淑妃;一位古灵机怪、调皮可爱,据说只是东市一户贫苦人家出身的平常女子,是那陛下于东市闲逛之时,偶然瞧见,惊为天人,亲自前去询问,她愿不愿意入宫。 当时陛下都未告诉那女子,他就是乔装打扮后的郦皇,不过那个女子倒也是可爱,眼见有男儿敢如此热烈的告白,倒也调皮,娇笑着说如果进宫要服侍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就嫁,后面的事情,就是众人所熟知了的,不由得感叹此女子,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赐曰惠妃。 还有一位,令人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是有着大郦边军从二品武将官职,一位巾帼不然须眉的副将。传闻是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对陛下早就心生仰慕,在选妃最后时刻,从边关赶了回来,跟着陛下在御书房谈了许久,传闻龙颜震怒,差点就要赐死这个以功求嫁的大胆女子,只是最后陛下还是心软了,也就有了最后这位妃子,武妃。 而在三人入宫的第一晚,李逍遥就召集了三人,有过一番促膝长谈,李逍遥说道:“如果是不愿意做我的妃子,还有机会后悔,可以就此离去,朕也会保她平安。” 而若是愿意作他的妃子,那么就不得再去干预那朝政,从此当那金丝雀,一生荣华富贵,享受众人尊敬。 都走到了这一步的女子,又有谁会反悔,连那武妃都倔强的点了点头。 武妃姓陈,单名一个凝,除了是那大郦武将之外,更有一层身份:神机营,兵级成员,痴子。一个武痴,被李逍遥在神机营演武场教训了几顿之后,仿佛脑袋生锈了一般,死皮赖脸想成为他的妃子,李逍遥原本是拒绝的,只是她好不容易完成外派任务,回到长阳皇宫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李逍遥,一边流泪一边质问道:“陛下真就想着枕边之人,无人真的懂你不?” 武妃,也是那懂得,李逍遥是那谪仙的人,并非谁去主动告知,而是她从那与李逍遥切磋之中,发觉到的,正是知道了,才更想着去嫁给他。 宁肯舍了武将地位,以及神机营身份,也想着成为李逍遥的妃子,李逍遥怎会不知,她在赌着什么,神机营连检测谪仙人身份的产品都有,当然知晓此间非人间,陈凝要的,是李逍遥能够在封禅之后,心软一分,而且像丞相推测那样,能够带人“飞升”,让她真正的成为一个“人”。 李逍遥当时说大可不必如此,我真的能够到达那一步,必然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陈凝嫣然一笑反驳道,女子能有几个华年?尚有心动之人,何不趁着自己容颜未老,大胆一回。 要怪就怪,前些时日李逍遥英姿潇洒、饮酒不羁,她陈凝就是心动了,反正迎娶那妃子,李逍遥虽有着深意,但更多只是觉得无聊而做的举动,那别人嫁得,她为何嫁不得? 李逍遥也拗不过陈凝,仔细想了想,好像娶了她也没啥大问题,便答应了她这个看似无理的要求,只是最后也告知陈凝,秘境之中,并未有人真正封禅,统一天下,所以不确定张橘的那个推论就是正确的,况且有机会出去那万域秘境之后,她是她,李逍遥是李逍遥,她的生死,他都不会理会。 毫无疑问,陈凝依旧是笑着答应了。 三位妃子的选取,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太傅杨泰安家出事了,杨泰安的妹妹,是那当今天子的母后,兄凭妹贵,杨泰安手中权力不断扩大,借助着自家妹妹的垂帘听政,满朝文武,都有那属于杨泰安的人,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甚至有人传言,杨后当年有那让这杨泰安作那丞相,张橘作那太傅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又不了了之,不过也是体现出了太傅杨泰安的势力之大。 此次杨家出事的,是那杨泰安的小儿子,杨庸杰。说来也是搞笑,这杨庸杰,所犯之罪,是那多数纨绔子弟都会犯下的错,强抢民女。 眼见那游历于长阳的一位粉衣英气女子,心生爱慕,连着追了那女子五条街,终究是“请”她上到了杨家的马车之上,只要是回到了杨府,那么凭借着杨府的威势,瞧见此事之人,终究是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中祈祷那女子无事而已。 只是这杨家公子,不知是被陛下选妃一事刺激,还是那女子太过娇媚,居然难以控制下半身想法,本是客气的邀请那女子上马车谈笑风生,行了一段路之后,却想着要在那马车车厢之中,行那不轨之事。 于是搞笑的就来了,一番争斗之中,那杨庸杰杨公子,扯破了那粉衣女子的肩头衣服,使那女子香肩裸露在外,据瞧见那一幕的人说,那个女子的香肩,白皙如玉,瞧上一眼,都难以忘怀;而那个女子,慌乱之中一脚踹中那杨庸杰的胯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哭着从那马车之上跳了下来。 一旁侍卫顾不上追那女子,因为那杨庸杰,在那女子慌乱一脚之下,居然瘫痪了! 用那长阳最好的医生口吻来说,就是一击正中重要部位之际,一个气血交加,给弄瘫了,连那话都说不清楚去,凄惨之模样,又有谁会想得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番事迹才被传开来,一时之间成为长阳人茶余饭后之笑谈,众人都不去议论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反正是那杨二公子,自作自受,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如今瘫痪在床,也无人惋惜。 一来二去,就传到了郦皇耳里,一时之间龙颜大怒,天子脚下,居然也有此不法之事,据闻郦皇本来欲要斩了那杨庸杰,还要问罪于太傅教子无方的。 民间流传是那杨后与太傅先后觐见郦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的就是挽救一下那杨庸杰的性命,而郦皇却不冷不热的搁置了二人的请求,好似就要让这件事情继续发酵下去,最终民意所向,使得李逍遥他不想斩也不得不斩。 一时之间朝局涌动,太傅杨泰安本想借助那满朝文武,给郦皇施加一些压力,却错愣的发现,属于他的势力的中坚力量的那部分官员,居然不知不觉被调往一些闲职之上,剩下的那些官员,依旧因为大大小小的事,而被郦国监察机构给审核,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影响到当今陛下的朝政举措。 更重要是,杨后,从二人觐见请求郦皇从轻发落杨庸杰被拒之后,就不再垂帘听政了,而杨泰安派人去调查一番回来之后,得到的是一个令他错愕无比的消息,杨后,不在她的寝宫里,但日常供应之类,依旧是送往寝宫之中…… 从杨庸杰出事到自家妹妹消失不见踪影,也就过了七天而已,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便是杨泰安的大儿子,依旧是在外地做着那油水极多的盐铁司,回想着满朝文武渐渐疏远自己的场景,以及太师马正那个老家伙,装颠卖傻就是不培养朝中势力的做法。 杨泰安怎么会不知道,真正错误的,是他那份填不饱的野心。 杨泰安不是没有想过,要是运作得当,这郦国,也不是不能够姓一姓杨,只是哪怕是他前些年权势风头正盛的时候,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把张橘这个碍事之人给扳倒。 自家大儿子早就劝过自己,该收手的时候收一收手,自己当初还嫌弃他碍事,把他外放到了在外奔波的盐铁司一职,想不到居然是他,如今才是那对的人。 雏鹰未丰满之际,自然让杨泰安称心如意,只是当其翱翔天空之际,杨泰安已经够小心了,怎想不到还是着了苏言箫的无理手。 那个粉衣女子,杨泰安暗中培养的势力,并不是查不到,究竟是谁,而且好似郦皇还故意透露出了,那个女子的身份给他,就是逼得他不敢吱声。 燕国公主,燕南羽!想不到居然是这个女子来了,杨泰安甚至怀疑,就是那郦皇与她联手作的局,以此来敲打自己。 站在自己府门外,杨泰安有些疲惫,满脸倦意的望向四方,杨庸杰的事,可大可小,真是在他权柄正盛之时,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而如今是怎么压都压不下来这场风波,想不到郦皇一旦收拾起他来,他居然束手无策。 “张橘,好手段啊!” 一个新帝,哪有多大的实力打得他措手不及,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张橘,对于大郦朝堂的掌控,杨泰安与其共事十几年,如今才是真的知晓。 再拖下去,杨泰安最喜爱的小儿子,绝对会在民意渲染下,被郦皇大义灭亲。 而杨泰安不付出点什么,想必,李逍遥是不会松口的。 杨泰安呵呵一笑,回到府中,盯着这个瘫痪在床的儿子,摸着杨庸杰的脸,幽幽一叹,“庸杰呀,爹对不起你,这次,是我们输了。” 少了杨后,跟张橘掰扯了十来年,也斗不倒他,杨泰安深知,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了的。 于是过了几日,郦国发布了一个令国人哗然的消息,太傅杨泰安,自知教子无方,请求告老还想,郦皇百般挽留,也无法劝回这个为国奉献一生的太傅,只能含泪同意,念在太傅功高劳苦,准许已经瘫痪的杨庸杰,与其一同返乡。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六章 返程 红荔看了看鹰十一呈递上来的最近半月的重要消息,瞧见了李逍遥选妃一事的记录,冷笑道:“果然是个花心萝卜,纳妃都一次性纳三个,怪不得当初燕南羽是想架空你,她来当那女帝。” 可怜帝王将相家,儿女情长最稀珍。 上次去神机营出来,红荔也并未解释自己究竟去做了些什么,只是一句后来遇上了点事情,就敷衍了过去,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昧地告诉别人就是好事。 只不过后面红荔与李逍遥联手坑了一把杨泰安这件事,还是让陪同红荔而来的影卫们惊讶不已,都在暗暗议论着自家公主究竟谈了什么条件,才愿意帮那郦皇一手。 不是红荔去做,当然也行,但远没有红荔做得完美,一是燕国公主就在这里,杨泰安想要从此处下手,还不能广而告之,不然让燕皇知道自家儿子调戏了他最喜爱的女儿,不然为郦国招来祸端,那杨泰安就是那千夫所指、饱受骂名之人;一是李逍遥相信红荔,绝对可以让那杨庸杰,半死不活,而红荔也没有辜负李逍遥的信任,一脚加独特的点穴手法,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杨庸杰就此瘫痪连话都说不出来,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也怪不得红荔下此狠手,那杨庸杰确实是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只是手刚碰到红荔肩膀的时候,就被红荔干净利落的撂倒了,最后弄得红荔还得自己撕开衣服,露出香肩,再挤出几点眼泪,哭哭啼啼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事实上红荔并未隐藏自己行程,前几日那杨泰安的马车就停在如今她居住的客栈门前,停了有半刻钟功夫,也未见他下马,最后那马车又咯吱咯吱的走远了。 料想也是,二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红荔又没吃啥亏,反倒是杨庸杰,被红荔给揍得瘫痪不起,让杨泰安最后还要来道歉一番,最后还不能请求红荔帮澄清一二,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那还不如连马车都别下了,省得连脸都没有。 让红荔更加在意的是,一条关于齐国的消息。 齐肃公御驾亲征,为了报齐宁公中毒身亡之仇,尽管宏国百般解释,齐国依旧充耳不闻,在向元国借道之后,凶猛的齐国大军如入无人之地,长驱直入,一路打到了宏国都城附近,得到了宏国割地三成的赔偿,才鸣金收兵。 为感谢元国大义凛然,能够借桥给齐国,齐肃公将大部分战利物资都转赠给了元国,使得元国国库充实不已,一时间负责此事的元必武屡受夸赞与嘉奖,成为元国皇帝眼前红人,而那想着拼死阻止借桥的太傅元宫,居然被国中众多士子唾骂唯唯诺诺,落我元国国威等等。 红荔素闻太傅元宫与那将军元必武不和,仔细一想,就想得到如今那元宫所背负的骂名等等大多数便是那位心眼小的将军故意放出的,只不过那元国皇帝居然也不加以制止,反而乐见其成,好似如此一来彰显他君王的驭人之术一样,让朝局两方势力不断交织倾轧,最终稳固好自己的王位。 “愚昧,真的再这样放任下去,今后那胆敢直言的儒生士子,还能剩得下几人?”想着那元国皇帝的做法,红荔不禁吐槽道,真要是这样下去,元国的问题,很大呀。 而那齐肃公居然如此了得,大半战利品赏赐给了元国,剩下的拿来奖励出征的将士,且拿出国库资金来赏赐众将,一时之间齐肃公不爱钱财爱人才的美名就此传开,吸引众多幕僚前去齐国,欲要借齐肃公之手,大展心中抱负。 一番大战,齐肃公真的什么都没有得到吗?红荔心中冷笑,宏国三成土地的割让,就让人眼红不已。真正的,是那在进攻宏国之中,死的那些将领都是那桀桀不驯年轻之辈,也就是原本属于齐宁公的那一批大将,当初齐宁公中毒身亡,叫嚣得最狠要掀翻齐国也要找到凶手的那几个武将,红荔仔细核对了一下从燕国信息机构传来的名单,无一幸免,尽数战死。 自此一来,齐肃公执政下的齐国,再次做到了集权于一人之手,届时大战一起,齐国便不会出现君令将不从的现象,红荔甚至觉得,那些武将的死亡,有齐肃公的影子在,都是太正常的因为战事而死,让人觉得反而有妖。 本就是五大霸主国之一,又不像那唐国藩镇割据问题严重,齐国到了战争时期,绝对是一个劲敌,红荔默默点头,看来下次情报调查力度,要多多倾斜于齐国才行了。 春花轻轻推开了房门,伸了一个小脑袋进来,小声嘀咕道:“小姐,我们收拾好了,可以回家了。” 红荔笑着回道:“好的,辛苦啦。” 眼见红荔没有再说点什么,转身出来的春花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长呼了一口气,没来之前红荔说要让她嫁在郦国,让她可是寝食难安好些时日,如今都准备回去了,她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随即就蹦蹦跳跳去找夏雪等丫鬟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待到春花扭头离去,红荔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因为猜到了某些事情而微微有些难过,过了一会,再次展颜而笑,真要是猜测的那样,希望他不会出手。 ———— 李逍遥这几日,终于是尝到了人间君王的滋味了,大被同眠,好生快活,当初统一留州之时,红颜多是多,但自己都未娶人家进门,再一想到那些女子,千娇百媚,却个个都是那顶级的醋坛子,当年的他,可是哄了这个,转身又得去哄另外一个,劳累不已,哪有如今在郦国皇宫那么舒服,都不用李逍遥怎么哄他这几位爱妃。 妃子千娇百媚生,君王从此不早朝。 李逍遥坐在神机营张橘酒铺子前,顶着个黑眼圈,打着哈欠和机子喝着张橘亲手温的绿烧酒,夜晚有事要做,白天有事要处理,这样的日子连着好几天,李逍遥终是觉得有些疲惫了,赶忙找了个理由闪到了神机营里,吃几个大腰子补补去。 机子那个老猥琐,一脸正经的蹭酒喝,时不时跟李逍遥分享一两个动作的心得,李逍遥也配合得一惊一乍的感慨不已,坐在酒铺里的张橘脸皮一抽一抽,这两个家伙,这个时候瞧着就像只有一半身体一样,真是没个正经,有辱斯文。 李逍遥又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酒,笑道:“橘子,你啥时候那么正经了?赶紧过来我们哥俩好好唠嗑唠嗑。” 张橘抓了点孜然粉,洒在了烤腰子之上,冲着李逍遥呵呵两声,说道:“三人行,总得有个正常的。” 在场的只有三人,张橘肯定是认为自己是正常的,因此说谁不正常,一切不言而喻了,只不过李逍遥却一脸感慨的说道:“橘子你也真是的,机子不正常我们都知道,为啥连你自己你都要骂上?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嘛。” 张橘:“.……” 而机子则是一脸不屑的怼回李逍遥道:“逍遥子怎么理解的,橘子是在说你俩不正常好不?像我这样的脑子的天才,秘境之中估计再难寻到一个,所以肯定说的是你俩,至于橘子怎么连自己都骂上,谁知道嘛。” 张橘:“.……” 就在机子与李逍遥吵吵闹闹争论谁是正常那位的时候,神机营一处入口出现了个年轻武将的身影,进入了神机营的他快步走向李逍遥所在的酒铺。 李逍遥笑着跟他打招呼道:“哟,狗子,你居然大白天也会回来神机营呀?来来来,遇到小爷我请客,想吃什么就点。” 走到了一旁的狗子严肃的说道:“逍遥子,仙子那里有变。” 听完了狗子的汇报,李逍遥揉了揉腰,唉声叹气道:“唉,就不能让小爷我好好休个假,连喝顿酒都一大堆事,真是服气。” 李逍遥抬起头看了看在极远处的一处无法从里面打开门的宅子,小声嘀咕道:“你们兄妹两,真是让我头疼呀。” 那处屋子,关押的正是已经多日不垂帘听政的杨后,虽说是关押,但宅子极大,应有尽有,也不算亏待了杨后,只是李逍遥要做的事,杨后再插手,会让他很麻烦,例如选妃,就一直干预着李逍遥以及朝中势力,为李逍遥安排了个什么羌国公主、还有那杨氏一族的女子,当然最后通通都被李逍遥给否定掉了,但杨后对于权欲的想法,已经超出了对于苏言箫这个儿子的爱了,眼见皇帝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说不定后续还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毕竟当年,要不是有张橘从中周旋,苏言箫可就会早早的英年早逝,随后说不定就是杨家某一位青年才俊,过继到苏家来。为了避免那些李逍遥不愿意的场面发生,只得早早“请”她来到这儿待着了。 毕竟在张橘原本的打算里,是准备鸩杀她的,李逍遥最后还是没狠下这个心。 李逍遥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向狗子要了下狗子手中兵营的调令,骂骂咧咧的走了。 既然李逍遥没让他跟着,狗子也没有询问点什么,毕竟打架,狗子可是在演武场被揍了很多次了,也轮不到他担心李逍遥。 想着李逍遥说他请客,在见着他离开之后,狗子赶忙坐了下来,一副大款模样叫喊道:“橘子,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都给我拿上来,我要喝两杯!” 张橘呵呵一笑,端出一杯酿的果子酒,放到了狗子面前,“逍遥子吩咐过了,你还小,只允许你喝果子酒。”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十七章 泪珠 红荔一行人出了长阳,行了一日的路程,就要到那郦国的另一个县城,只是瞧着自己属下之中有几个一直心神不定,虽说掩饰得很好,但怎能躲得过红荔的法眼,红荔知道,今夜注定不会那么平淡无奇了的。 到了郦国蛮断山旁的密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春花还一脸疑惑地掀开帘子,看向驾车的鹰三,正欲要询问有什么事,却被红荔摁住脑袋,示意她不要发声,随即红荔抬头起来看向那一个沉默寡言,看谁都像欠他钱模样的鹰三,微微一叹,“我本来以为,都出了长阳那么远了,你们不会再做些什么蠢事,结果还是我天真了。” 鹰十一一副不可置信模样看向鹰三与剩余几位影卫,一边护住春花与红荔几位女子,大声质问道:“老三、老五、二十三,你们几个想干嘛?” 以鹰三为首的三人并未回应鹰十一的话,用略微有些悲悯的眼神看向红荔,冷冷的说道:“公主果然神机妙算,真要让你回到燕国,说不定燕国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只是那样子的不一样,终究是一个女子说了算,不符合鹰三心中的想法,因此出行之前,他就答应了燕国之中某一位皇子的请求,若是红荔在外遇到些什么事情还好,若是遇不到,那就主动让她遇到好了,先前知晓了红荔与郦皇有合作,生怕在长阳动手会遭遇变故,才忍到了这个地方,无法再拖延下去了,鹰三隐约感觉到,自家公主看他的眼神,逐渐奇怪了起来,迟则生变,况且还遇上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惊喜,所以,这处蛮断山,正是一个绝佳的燕南羽的埋骨地。 密林之中,密密麻麻接连不断响起了重弩上弦的声音,一看就是红荔出了这个马车,就要被打成筛子,春夏秋冬四位婢女紧紧围绕着红荔,遇到这种阵势,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也要挡在自家公主身前,大抵便是从小就培养的性格使然。 夏雪一脸怒容地指着鹰三,破口大骂道:“公主对你有知遇之恩,你怎可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嘛!” 鹰三仿佛没有听见夏雪的责骂,面无表情的拔出长剑,鹰五与鹰二十三也各自掏出自己的武器,面色不善地看向红荔所在的马车,红荔此时叹了口气,没有去看那几位背叛了她的影卫,而是看了看挡在她身前的这几位婢女,特别是看着那个最娇小可爱的春花,此时身子抖得厉害,不免柔和一笑,还好,一切没到她最失望的地步,只不过站得最前的那个是春花,她又有些难受。 此时红荔依旧处变不惊,嗤笑了一声,问道:“鹰三是不希望今后听一个女子的指挥,特别是有可能爱上别的男子的女人的指挥,担心燕国终究不姓燕,我们这位燕国战力排名前五的剑士,才会想着让我长眠于此,那鹰五、二十三你们二人呢?” 鹰五擦拭着自己手中红缨枪,想着等会就要与自己尊敬的公主大战,心中激动不已,听闻红荔的问话,有些腼腆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我啊,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也希望公主死上一死呢。” 听了鹰五的回话,红荔眉头一皱,她猜到了,这鹰五为什么想要自己死了,又是一位进入秘境的谪仙人!瞧着还不是那普通之辈,而是修道有成的修士或者武者,看来又会是一番恶战了。 而鹰二十三,并未说些什么话,只是原本木讷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神,此时疯狂扫过红荔的身躯,不停的咽口水,他早就想尝一尝,娇生惯养、聪明伶俐的公主,嚼起来,是不是会和别的女子味道不一样。 红荔一拍额头,唉声叹气不已,“怎么我就那么倒霉,遇到的手下,就没一个正常的,不是被我那七位皇弟之中的某一位给收买了,就是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唉,我那父皇非要多弄些暗中机构,才显得他厉害。这回良莠不齐的问题,居然让我遇到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瞧见不远处连闪了三次的火光,鹰三呵呵一声,皮笑肉不笑说道:“反派死于话多,鹰三留给公主的缓息时间,已经够长了,不枉费您栽培之恩了。” 在鹰三一挥手之下,鹰五二人便朝着马车上的众人袭去,身材高大的鹰十一急切不已,伸出大手向后靠去,焦急大喊道:“公主,快躲到我身后!” 红荔还未发出声音,异象突起,只见靠了过来的鹰十一,猛地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一把淬毒的匕首,朝着离他不到一尺远,面色阴冷的红荔刺去! 噗。 匕首结结实实插入了他的胸膛,身材高大的鹰十一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望着撑着他,在他怀里泪流满面的这个娇小女子。 先前电光火石之间,鹰十一的匕首,刻意避开了挡在红荔身前的春花,刺向红荔,本就是突然袭击,鹰十一甚至都想好了,要是公主燕南羽的武艺太高强,该怎么先打晕春花,再与鹰三等人联手,除掉燕南羽。 鹰十一本来建议下毒毒杀自家公主,却被鹰三等人反对,原因是在这当中,春夏秋冬那四位婢女,必定会阻拦一番,因为据鹰三所掌握的情报,这四位婢女中,好像有那专门习过药理的一位,万一下毒不成,事情就败露出去了,届时不只是他们几人,和他们有关系的一切人,想必都会被燕皇给追杀到天涯海角。 当时鹰五甚至调侃道:“想不到公主身旁还隐藏着一个厉害的婢女呀。” 被逼无奈的鹰十一听了那句话,只是苦涩一笑,并未理会些什么。 可鹰十一怎么都想不的是,自家公主的四位婢女,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一个一边哭哭啼啼,反应却比鹰十一都要快的春花,刹那间夺掉了他的匕首,甚至于还反捅了他一刀,此时娇小的春花一只手抱着鹰十一的腰,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之上,因为小个,春花只能刺得到鹰十一的腰部,只见她哭着拔出了那把匕首,嘴里哭喊着“对不起,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松开,反而是再次猛地捅向鹰十一。 鹰十一错愕不已,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春花,颤抖的举起手,想要去替春花擦拭一下她那怎么都止不住的泪珠,“好啦……别哭了,我不怪你……” “当初……鹰三找到我……拿你来做威胁,告诉我……只要我杀了公主,你就能活……” “鹰三那么厉害……我以为,你们……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快跑……远处还有重弩和一只军队……你要活下去……” 只是那咫尺的距离,鹰十一的手,却怎么也,放不到,那个他一直想触摸的脸蛋之上,就此气绝身亡。春花就那样抱着鹰十一的尸体,呜呜呜的小声哭泣起来。 红荔幽幽长叹,“我唯一,不希望对我动手的人,就是你呀。” 让春花这么伤心,我也会难过的嘛。 春花、夏雪、秋霜、冬儿四人,不止是燕南羽的婢女,更是溺爱她的燕皇,给她准备的一份大礼,一份燕南羽遇到危险之时,强大无比的盾牌。 在鹰五与鹰二十三冲过来之际,夏雪与秋霜便迎了上去,而冬儿在红荔轻轻摇了摇头之后,从一旁窗户跳了出去,朝着那密林之中的利刃奔去。 奔跑之中的夏雪一个翻滚,从鞋子之中拔出两把短剑,迎向了手持长枪的鹰五,鹰五轻蔑一笑,一记青梅竹子酒,倒抽夏雪而去,夏雪双臂稳厚,以双剑牢牢挡住了鹰五的攻势,令鹰五都微微“咦”了一声,显然夏雪有这份功夫,是他没有想到的。 而秋霜并未拿出什么武器,冲势凶猛,来到了鹰二十五的面前,扭身一掌便拍了过去,一身横练形意掌,与鹰二十五相斗得难解难分。 鹰三瞧见鹰十一之死,以及春、夏、秋、冬这这四位婢女隐藏实力如此强劲,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公主有恃无恐,原来还隐藏着这一手。不过若就是这样,那么还不够,来吧,让我看看公主你的实力吧。” 红荔呵呵一笑,伸了伸懒腰,“如你所愿。” 燕南羽使的,是一把狭长的单刃剑,虽说没有红荔自己的仙剑用的顺手,但也无伤大雅,二者比起先前几人的战斗,更是凶险万分,二人刹那间就过了数十招,二人的速度与反应所构成的身影,在远处重弩手等看来,更是连分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身。 砰砰乓乓,都是以燕国特有的矿石特制的利刃,在夜色的碰撞下,更是火花四溅,红荔一个华丽且凶险的剑花,呈六芒状刺向鹰三,鹰三不亏是燕国前五的剑客,一记守剑挡下红荔的攻击,更是趁势划了个半弧,快速撩向红荔,更似乎要证明自己比红荔剑术更好一样,一连刺了十二剑,形成一个剑花袭向红荔。 红荔一个后仰,一记重剑劈下,以一力降十会化解掉了鹰三后续的攻势。 与之缠斗的鹰三此时还想着对红荔采取攻心之策,呵呵冷笑着说道:“还在做些无谓的挣扎有用吗?你知道,有密林之中的重弩军队在,你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还免受些不必要的苦头。” 红荔向后跳了一步,左手手掌朝向鹰三,笑了笑,“反派死于话多,不是你告诉本公主的嘛,怎还屁话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