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傅实在太刚猛了》 1、恶僧 南瞻部洲。 大唐境内。 冷风如刀，万里飞雪。 林不易穿越了。 这是他杵在逼仄的小屋中，再三确认后得到的结论。 看着铜镜里面色枯黄的自己，林不易内心满是崩溃。 “我那英俊潇洒的脸庞呢？” “干爽利落的头发呢？” 是的，他秃了。 但是没变强。 反而是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看起来还有些……营养不良。 全身上下唯一不那么寒酸的，就是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吊坠，看上去像一个……水滴？ 幸好不是佛珠。 身上的伤痕看起来怵目惊心，但都已经结了痂，不太疼了，只是脑子里还有些混乱。 前一刻明明还在医院陪着即将生产的老婆，眼睛一闭一睁，却出现在了这里。 “噔噔噔——” 屋外突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是往自己这边走来的，林不易连忙转身躺回床上，闭着眼，假装还没有清醒过来。 “师兄，你好些了么？” 房门被推开，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不易决定静观其变，起码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年代，此刻身处的又是什么地方。 “师兄，咱以后别再逃了……留在这无非就是多干点活，只要以后听话些，玄明师兄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小童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端起了手中的碗：“师兄喝药了。” 随后盛了一勺放到林不易嘴边，见林不易没有张嘴，小童又叹了口气，把汤药顺着嘴唇往他的嘴里倒了进来。 好苦！ 林不易连忙咬牙，汤药顺着嘴边又流了出去。 这东西是药是毒？ 自己身上的伤痕哪儿来的？ 照他的意思……自己还真是个和尚？ 在弄清楚这些之前，林不易打定主意，千万不能乱吃乱喝这里的东西。 眯着的双眼小心打开一条缝，眼睛里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是一个小沙弥，此刻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嘴唇嗡动，嘟囔着： “前两日还能服得下药，今天的伤势难道又加重了么？” 说罢，只见他放下碗勺，伸出手往林不易嘴边靠了过来。 捏！ 林不易脸颊一疼，想要反抗却使不出力气。 “这一下应该可以正常服药了吧。”小沙弥目光晶莹，脸上也浮现了笑意。 “师弟……”林不易不敢再装，连忙开口。 “呀，玄苦师兄你醒啦！”小沙弥豁然一笑，惊呼了一声，却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唔……不能让玄明师兄听到。” 见林不易睁着眼看向自己，小沙弥压低了嗓音又道：“这几天可把我吓坏啦，师兄一直不醒，我以为你要死了……不过自从把你打晕了之后，玄明师兄倒是收敛了些，这不，一大早还帮我劈柴了呢！” 林不易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笑了笑，用双臂撑起了身体。 “师兄，你能坐起来么？”小沙弥赶忙上前扶住，让林不易靠在了床头。 “你快把药喝了，我不会把你醒来的事情告诉玄明师兄的，省的他知道了又让你干活……”小沙弥看了看门外，轻声道，“对了师兄，你能自己服药么？” 林不易点了点头，心想这小沙弥对自己如此关切，看来应该不是坏人。 “那我就放心啦，师兄喝了药继续休息吧，我去做晚饭，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说罢一溜烟，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此时林不易身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些许，他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神，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随着他心神放松之际，大段大段的记忆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呈现出来！ 大唐盛世，佛法昌盛…… 枯木峰，清平寺…… 自己的法名叫玄苦…… 寺里只有三人，大师兄玄明，三师弟玄琪，玄苦排行老二…… 师父法空六年前下山，再也没回来，临走时叮嘱师兄弟三人相亲相爱，不得下山…… 玄明在师父下山后性情大变，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欺压两位师弟，让他们端茶送水洗衣做饭，稍有不爽还经常打骂…… 林不易的脸上浮现出阵阵苦闷，看来自己这开局相当凄惨啊！ 片刻之后，随着记忆的逐渐完善，他终于知道现如今的处境是怎么来的了： 随着天气日渐寒冷，加之连日大雪，山上眼看要没了柴火，玄明想出个馊主意：让两位师弟轮流给他暖床。 玄琪倒是受惯了欺压，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可是玄苦却再也忍不下去，于是乎想到了唯一的办法——逃跑下山。 反正打也打不过，留在这迟早有一天要被折腾死，即便师父再三叮嘱山下很凶残，但又能比玄明的折磨凶残到哪儿去？ 于是乎玄苦连夜收拾行李往山下逃去，可是山上积雪太多，再加上没人进出，下山时免不了留下一些痕迹。 而玄苦身小体弱，比玄明差了太多，第二天一大早便被玄明追了上来。 随后就是一顿鞭挞，只打到一半，玄苦便晕了过去，再也没能醒来。 ………… “噔噔噔——” 又是一阵脚步声。 难道是玄琪去而复返？ 林不易摇了摇头，这一次的脚步声明显比刚才重了许多，是玄明！ 他连忙闭眼，再次躺回了床上，同时心底提高警惕，顺手抄起床边的一根短棍藏在了被子里。 “师弟？” 玄明推门走了进来，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中竟然带着些许……关切？ 林不易闭着眼睛，心头不敢有丝毫放松。 “师弟，前几日师兄太冲动，不小心下手有点重，你……不会介怀的对吧？” 林不易脑海中泛起一丝疑惑，为什么玄明的态度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变？ 还是说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有问题？ “师弟，咱们师父飞鸽传书，说他过些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可要帮师兄多美言几句啊……你看师兄还给你熬了固本培元的汤药，对你多好！” “师弟？” “玄苦？” 见林不易毫无知觉，玄明站在床前静静看了半晌，之后又咬了咬牙，仿佛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林不易透过眼睛眯起的缝隙看到后，心头蓦地升起一丝不安。 “既然你一直不醒，那就永远睡下去吧！” “免得等师父回来了，再去告我的黑状！” 话音未落，只见他豁然目露凶光，举起双手往林不易脖颈处猛地掐了下来！ 2、超度 清平寺，禅房内。 玄明突然下手，打了林不易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早就在被子里藏了根短棍，就在玄明的双手将至未至之际，林不易抄起短棍，往身前一探，正好架在了玄明两手之间。 “小王八蛋，老子就知道你在装睡！” 玄明咬着牙，满脸狠厉，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的力气又加剧了几分。 此时的情境玄明在上，林不易在下，加之他现在的身体发育不良，力气本就和膀大腰圆的玄明没法比，于是乎，片刻之后，林不易便再也支撑不住。 自己的身体还蒙在被子里，想抬起脚冲着玄明的裆部来一发都做不到！ “咔嚓——” 手里的木棍蓦地断裂，玄明壮硕的身体顿时压了下来！ “卧槽！” 林不易肝胆俱裂，连忙将双臂撑在胸前—— 要死要死要死！ 紧接着把头一歪，闭上了眼。 难道说自己的穿越之旅就这么结束了？ “砰！” 一阵暖流从胸前传来，预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没有窒息感，也没有剧痛。 反而听到了玄明发出的一声惨呼：“小王八蛋，你干了什么……” 紧接着又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声音先是急促，随即放缓，不消片刻，便再也没了响动。 林不易这才回过神来，睁开眼往床下看去，只见此时的玄明已经瘫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汨汨流了一地，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什么情况？” 林不易立刻想到了刚才胸前的那一阵暖流，连忙低头往胸口处看去。 只见那形似水滴的吊坠上，仿佛萦绕着一团淡蓝色光芒，随着他目光瞥去，光芒即刻收敛，又变回了古朴无华的模样。 刚才是这东西……保护了自己？ 林不易松了口气，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随身带个宝物……也不算过于惊奇吧？ 只是，眼前这家伙该怎么办？ 虽说不是自己亲手杀害的，但自己毕竟也脱不了干系，万一师父回山问起来，该怎么解释？ “师兄，我听到禅房里动静很大，出什么事了么？” 是小沙弥玄琪的声音。 “啊……”林不易眼神一转，心头有了主意：“玄琪快进来，玄明师兄不行了！” 玄琪连忙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情况后，登时愣在了门前。 “这……” “玄明师兄刚才进来后，见我醒了，便要拖我下床干活，可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不易咳嗽了两声，仿佛刚才说这几句已经耗尽了全力，随即又瘫回了床上。 “那玄明师兄这是怎么啦？” 玄琪眼神中满是慌乱，看了看林不易又看了看玄明，踌躇片刻后，还是先跑到了玄明身前：“玄明师兄……你还好吗，玄琪扶你回房……” “玄琪……玄明师兄圆寂啦！”林不易说着，眼神中竟也带上了悲恸之色。 “啊？”玄琪立刻伸手探了探玄明鼻息，随后瞳孔紧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师兄刚才见我不起身，便开始骂我惫懒装蒜，随即越来越生气，把桌椅板凳砸了一地，却不小心脑袋磕在了门上……”林不易没有再说下去。 玄琪的眼神中又是慌乱，又是狐疑，身子往后缩了缩，又看向了林不易。 林不易苦着脸，摊开了双手。 见他手上没有血迹，床上也看不出什么打斗痕迹，玄琪抿了抿嘴：“玄苦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林不易咬着牙，用手撑着床边站了起来：“咱们先把师兄安葬了吧。” 直到此时，小沙弥玄琪的心情才平复下来，起身站在玄明的尸身前，双手合什闭上了眼睛：“师兄生前一心向佛，现如今定能往生极乐，善哉……” 林不易连忙有样学样：“善哉，善哉。” 心下却不禁暗骂，这货要是能往生极乐，那佛祖怕真是瞎了眼吧！ “师兄，你身体还没恢复，让我去收拾柴草，你来超度玄明师兄吧。” ………… 一个时辰后，庭院中。 地上的积雪早已被打扫干净，林不易看着院子中央堆起的柴垛，不禁皱起了眉头。 寒冬腊月，大雪把庙门都快封住了，玄琪把寺里的柴火都搬了过来，接下来怎么烧火做饭？ 但他又看了看柴火堆上的玄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死者为先，况且死的还是个“便宜”师兄。 话又说回来，要是为了省柴火，到时候没烧干净，等法空老和尚回来了再看出些什么端倪，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乎林不易也不再计较，盘坐在院里看着玄琪上前点燃了柴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循着记忆，林不易开口念出了咒文。 记忆中好多经书，想来当初小和尚玄苦也下过不少功夫。 他纠结了半天，才想起了这篇《往生咒》，从名字上看，应该是最符合超度时所念的经文了。 “师兄……” 双手合什站在身后的玄琪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啊？” 林不易撇了撇嘴，这经文好绕口……好不容易念了快一半，停下来的话是不是就白念了？ “师兄一生诚心礼佛，当诵《功德经》或者《无量寿经》……” “唔……”林不易连忙改口：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 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一切大圣神通已达。 其名曰： ……” 这经文怎么这么长…… 直到林不易舌头都快打结了，一篇经文才算是念完。 天色已晚，此时的火，也已经烧到了尽头。 “阿弥陀佛，玄明师兄今日功德圆满，始终圆寂，来世当施善行乐，时时皈依。”小和尚满是虔诚，叩了叩首，方才起身。 “师弟，你放心吧，师兄一定会往生极乐的。”林不易站起来，回身安慰道。 就在此时，却见玄琪的眼神豁然一缩，随即脸上挂满了惊愕，伸出手指向了林不易身后。 “师兄……” “啊？” 林不易隐约间听到了火焰升腾的声音，连忙回头： 只见刚才焚烧过的余烬中，蓦地传出了阵阵爆裂声，紧接着，焰火又升腾了起来，散发出幽幽地绿光。 “我好痛……好烫……” “你们……都给我……死罢！！！” 3、佛光 绿焰升腾，阴风怒号。 一道黑影从火焰中冒了出来，周身绿光萦绕，霎时间凝聚成形，大约有一丈多高，看起来和生前的玄明一模一样！ “师兄快逃！” 玄琪惊呼一声，拉住林不易手臂便往禅院深处跑去。 林不易再也顾不得装蒜，紧紧攥住玄琪的手腕，拔腿就跑，片刻间却也想不出该跑去何方。 一个恶僧，死后居然变成了凶灵…… 林不易恐惧中带着些许麻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摆脱它再说！ “都给老子死……死……！”呼啸声一刻不停，仍旧从身后传来。 林不易使尽了浑身力气，还是感觉身后的呼嚎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扑将上来。 怎么办…… 林不易心思电转，猛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大殿！ 这里可是佛寺，现如今牛鬼蛇神都出现了，也许真的有诸天神佛？ 寺庙虽小，大殿里肯定也是供着佛陀的，也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一线生机！ 随即他脚步不停，脑中又想到了胸前的吊坠，也不知道这东西对付凶灵管不管用。 摇了摇头，林不易没敢停下脚步去尝试，毕竟先前吊坠发挥作用时，玄明还只是个活生生的凡人，现如今已经变成了魂魄，谁知道停下来会发生什么。 禅院不大，从院子中央到正殿门前也就十来米远，片刻后，二人便冲到了殿前。 玄明的凶灵却毫无惧色，冲入殿门后速度丝毫不减，瞬间向前一扑，林不易顿时感觉背后像是被火烧到了一般，焦灼中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玄苦师兄，玄明师兄好像不怕佛光啊……”玄琪的语调里带着哭腔。 他从小在山门中修行，连枯木峰都没出过，为人超度更是第一次，哪见过这等场面。 林不易更是心慌意乱，也顾不得回答，电光火石只见，紧握住玄琪的手臂，猛地朝佛像前的蒲团跳了过去。 玄琪紧跟着一纵身，嘴里兀自还念叨着：“佛祖保佑，玄明师兄要吃人啦！”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佛殿内豁然金光大盛，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阵阵诵经声，悠远而嘹亮，如洪钟大吕般，恍若来自天外。 “啊……” 身后一声惨呼，随后又响起了衣帛撕裂的声音。 林不易回身一看，只见玄明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中，猛地向后退去。 就在他略微宽心之际，却又见玄明的魂魄四周升起了团团黑雾，紧接着绿光蓦然大盛，狠狠地朝着二人冲撞过来！ “轰！” 绿光和佛前的金光撞击在一起，激起了道道尘烟，林不易抵在佛龛前，只感觉身后的佛像居然都有些摇晃。 “轰！” 又是一次撞击，玄明的周身再次升起了道道黑烟，而面前的佛光，也仿佛黯淡了几分。 见玄明屡次冲撞都没能接近，林不易心底终于稍稍安稳了些。 直到此时，他才得空往四周一看，打量起佛堂的陈设。 和记忆中相同，虽说此处是正殿，空间也十分狭小，殿堂两侧摆放着蒲团，只有最深处一尊卧佛，慈眉善目俯视着大殿。 此刻林不易和玄琪二人便身处在卧佛身前，金光从佛身上发散出来，形成了一口方圆丈许的大钟模样，将二人罩在其中。 “师兄，佛光好像快支撑不住啦！”玄琪突然惊诧道。 也不等林不易回答，兀自嘴唇嗡动，嘟囔着：“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此时的佛光已经黯淡不堪，玄明的魂魄看上去也比之前缩小了几分。 这样一直消耗下去，绿光和佛光肯定会有一个率先消散。 林不易可不敢赌，万一佛光散了之后玄明的魂魄还在…… 即便已经相当虚弱，自己和玄琪二人又该拿什么抵挡？ 当下他沉浸心神，观察起了胸前的吊坠。 见殿内的形势片刻间僵持不下，玄琪起先是急地抓耳挠腮，随即又突然双手合什，将希望寄托在他虔诚信奉的佛法身上。 “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 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别。 大种中无色，色中无大种。 亦不离大种，而有色可得。” 一句句经文自他口中响起，与佛堂中的诵经声交相辉映。 霎时间，面前的金光突然一闪，竟比之前又明亮了几分。 “居然有用！” 林不易感受到四周的变化，立刻学着玄琪的样子盘坐在地，也开始默念这篇《地藏菩萨本愿心经》。 就在他刚一开口之时，玄明又冲撞了上来。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佛光也越来越盛，须臾之间，竟主动向外蔓延出去。 玄明见佛光突然扩散，脸上顿时又变了颜色，青绿色光芒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血光。 与此同时，它急速收敛身形，脸部的黑雾扭曲在一起，还没停下，便和蔓延开来的佛光狠狠撞在了一起！ “嘶——” “啊——” 顷刻间，绿光化作浓雾，又升腾为阵阵黑烟，蓦然飘散，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殿内的诵经声也停歇下来，金光退散，恍若根本没出现过一般。 “师兄……师兄？”玄琪见大殿里完全消停下来，便停止了诵念。 林不易却丝毫不敢放松：“玄琪，快坐好继续诵经，之前的魂魄可能还在……” ………… 半个时辰后。 “师兄，可以停了吧？”玄琪口干舌燥，脸上挂满了无奈。 林不易浑然不理，一套《地藏经》念完，《维摩诘经》、《法华经》、《阿弥陀经》紧随其后…… 根本停不下来！ 万一这魂魄藏起来怎么办？ 自己刚穿越，可不敢贸然作死…… 一个时辰后。 “师兄，还不停么……斋饭都做好了……” 玄琪端着斋饭，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 厨堂紧挨着佛殿，故而玄琪才敢独自去做饭。 《妙法莲华经》、《小品般若经》…… 又过了半个时辰。 “师兄，再不吃饭就凉透了……” 应该……可以了吧？ 林不易松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刚才的诵念有用没用？ 虽然他完全不懂自己诵念的经文是什么意思……这些记忆都来自玄苦，也许他当初就根本没理解。 总之稳妥一点肯定没错！ 睁开眼，林不易双手撑地就要起身，紧接着，却只听“啪”的一声，他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腿麻了…… 玄琪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就在林不易起身，迈出第一步之际，胸前一阵暖流划过，先前的吊坠如同浓墨般化开，蓦地融入了胸口。 【超度成功，超度值+22。】 …… 4、秃了，也变强了 【超度值：22】 【当前技能：无】 【当前悟性：0】 脑海中一串串数据浮现出来，霎时间，林不易感觉脑子有些发懵。 很简单的几行字，也很容易理解的几个词语，林不易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系统。 毕竟当年也算看过不少网文，就算没见过猪上树，也见过不少猪走路…… 又看了看脑海中的界面，结合之前自己的经历，林不易心中很快就有了些明悟。 这东西是在诵经之后出现的，紧接着提示自己超度值增加，这么说来，靠着诵经就能增加超度值了呗。 现在的超度值是22，应该就是刚才超度玄明的魂魄时得到的，可是超度值有什么用？ 这念头刚一出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几行文字： 【力量：2】 【敏捷：1】 【精神：2】 【体质：1】 【防御：0】 这是……自己当前的身体状况？ 换句话说，就相当于前世玩游戏时，游戏人物的属性？ 每一行文字后面，都还隐约浮现着一个加号。 林不易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加号上，那些加号瞬间开始闪烁，他的脑中也同时浮现了一个念头： 自己好像……可以把超度值转化为属性点？ 林不易稍一思考，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防御”这一属性上。 紧接着，只见防御后面的数字“0”，飘飘忽忽闪烁了一下，变成了“1”。 同时，上面的几行文字中，超度值一下从22减少到了12。 果然可以！ 林不易心头一喜，顿时又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仔细一品，却又没能察觉出来。 我品，我细品！ 还是没感觉得到。 难道这系统增加的属性值没用？ 还是说防御力太抽象，没办法具体体现？ 想到这里，林不易又将在体质后面加了1点，自己现在的身体太薄弱了，增强体质才是最迫切的。 超度值再次减少了10点，只剩2点了。 随之而来的，却是身体产生的明显变化！ 就在体质点数变化的刹那，林不易察觉到自己的胳膊里好像生出了一些力气，仔细看去，竟是比之前略微粗壮了些。 心跳声传来，也比之前要浑厚有力。 真的变了！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了，有了系统的加持，简直是药到病除！ 看来刚才加到防御上的点数，还是有用的。 林不易暗自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想要在这个牛鬼神蛇的世界里存活下去，超度值就成了重中之重。 可是自己……不想当和尚啊！ 本来还打算，以后找机会还俗呢…… 现在有系统加持在身，妥妥的主角模板，若是只能当个和尚，岂不是有点太没追求了？ 想到这里，林不易慌忙摇了摇头。 感觉自己有点飘了啊…… “师兄，用斋吧，我要去做功课了。” 见林不易的表情时笑时嗔，还带着些许癫狂，玄琪的心头有些发毛……师兄该不会是被魂魄附体了吧？ 林不易连忙回过神来：“同去同去！” 一边说，一边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 十天后，晌午。 禅院中。 “师兄，求求你别再往回捡尸体了……” 看着林不易面前整齐码放着的死麻雀、死兔子、死老鼠……玄琪都要哭了。 “放心吧玄琪，师兄只是帮它们超度，送它们往生极乐。超度之后便会火葬，绝不偷吃的！” 看着系统中的超度值不断+1、+1、+1……林不易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 面前的这些动物尸体，大多数来自雪地、荒滩，因为缺少过冬的食物而死。 只有一只老鼠是从厨堂里逮住，一铲子抡死的，为此玄琪还流过几滴泪，嘟囔着“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 林不易对于这想法却不太认同，老鼠偷吃山上的存粮，偶尔还损坏米缸，甚至连佛前的香油都不放过，粮食都给它吃了，自己怎么办？ 就算吃不完，被它啃上几口，那些米啊面啊的，还能吃么？ 刚有这想法的时候，林不易脑海中也产生过激烈的斗争，毕竟他继承了玄苦的记忆，也同时继承了他的执念，和自己的理念有所冲突。 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执念，反正自己又不吃老鼠，超度完都给它烧了，如果真有轮回，来世做个人不好么？ 一套往生咒念罢，林不易又仔细数了数。 眼前一共7只小动物，超度值却只加了4点，看来有些是因为死太久，魂魄早已散尽了。 这些天来，他每日都坚持在枯木峰上跑步，一方面增强自己的体质，另一方面还能偶尔捡到些动物尸体。 反正这枯木峰上没别人，师父法空也不见回来，虽说动物尸体每次只能给自己增加1点超度值，有些还不能增加，也总算聊胜于无。 陆陆续续的，超度值也攒到了90多点，算上刚才的4点后，就刚好100点了。 又给自己加了一点体质后，剩下的超度值，就全都转化成了防御。 毕竟体质这个词很好理解，就算自己的身体再好，遇上类似之前的魂魄，还是没什么办法，万一再有下次，殿里的佛光不灵了呢？ 到时候也许足够多的防御就能起到奇效。 不过防御加多了，也不都是好处。 就比如说，林不易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秃了…… 十来天过去，头顶竟没长出一丝头发！ 玄琪的头发，都让自己帮忙刮过两三回了！ 尤其是昨天夜里，自己又加了1点防御之后，熄了灯居然能感觉到头顶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这算怎么回事？ 这还怎么还俗？ 想到这里，林不易再次愁容满面。 通过玄苦的记忆，他知道现如今可是唐朝时期，佛法最昌盛的时代，满街的俊男靓女中，自己顶着个大光头，说不是和尚，谁信？ 防御值又不敢不加，毕竟连凶灵、佛光都见过了…… 没有了防御，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放在了案板上？ 烦！ 半晌之后，林不易才从纠结中回过神来，起身捡起面前的小动物。 得在玄琪面前火葬，省得他怀疑自己偷吃。 “玄琪，你去把墙角的那捆柴火解开，送这些小动物上路了！” 林不易转过身，面对着禅房的门喊道。 玄琪走到门前，正要接应，瞳孔却骤然一缩，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父！” “师父？” 林不易心头一震，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和尚，身披锦绣袈裟，手持八宝锡杖，正站在庙门前，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宝相庄严！ 5、妙法金莲 “师父！” 玄琪话音未落，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门前的和尚。 林不易愣了一下，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情绪？ 直接上去抱住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做作？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和尚对玄苦有抚养之恩，激动一下也是应该的。 “师父，您可算回来啦！” 说罢也冲上前去，抱住了法空。 法空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伸出手摸了摸师兄弟二人的光头：“不错不错，都长大了。” “师父，玄明师兄他……他圆寂了！” 赶在法空发问之前，林不易先声夺人。 他已经想好了一长串解释，顺便打算再卖卖惨，毕竟老和尚也是出家人，就算生气，应该也不至于罚的太重吧？ 说着，眼中竟然还闪过了一丝晶莹。 语气也带上了哭腔。 “师父，怪我没有照顾好师兄，您罚我吧……” 见林不易说哭就哭，玄琪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兄的戏路这么宽的么…… “蛤？” 老和尚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半晌才蹦出一个字。 随即笑道：“玄明肉身得以解脱，在通往真我的大道上更进一步，你们应当高兴才是。” 这下轮到林不易震惊了…… “师父……您就不关心玄明师兄为何圆寂么？” “俯仰之间，皆是缘法，何须介怀呢？”法空笑了笑，笑得林不易心底有些发毛……这老和尚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但是说到底，玄明的死终究还是他咎由自取，既然老和尚没再追究，林不易也松了口气。 只可惜自己满心的戏……无处上演了啊…… “师父，让玄琪陪着您，我去备些斋饭。”林不易边说边退，收起了哽咽的腔调。 “不急。”老和尚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二人的胳膊，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玄明的脾性……哎，这些年来，辛苦你们了。” 玄琪神色黯然，兀自低下了头。 林不易赶忙道：“不辛苦，这不是师父回来了么。” 心底却不禁暗自吐槽：知道辛苦你还扔下不管，一扔就是六年！ “师父这些年不曾回山，是有苦衷的……”老和尚不经意间眼珠轻轻一转，即刻又道：“当然，也是为了磨炼你们的心性。” “师父，您下山之后都去哪儿了呀？”玄琪抬起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好奇道。 老和尚嘴角突然带上了几分笑意：“金山寺。” 林不易皱了皱眉，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 紧接着心头一紧！ 金山寺？法海？许仙白娘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白娘子的故事……好像发生在明朝时期吧？ “师父，您去金山寺干什么，做住持么？”还不等林不易发问，玄琪率先问了出来。 “傻徒儿，为师刚离开枯木峰几年，怎么可能成了金山寺的住持？” 老和尚边说边捋了捋胡须，解释道： “金山寺的住持法明，乃是为师的师兄，二十年前为师离开金山寺下山云游，后来便定居在了此处。 所以说起来，咱们清平寺也算是金山寺的外门旁支。 六年前，金山寺遭逢大变，法明召为师回山，当时走得急，所以没能带上你们。” 听了这番话，林不易放下心来，还好住持不叫法海。 “此番回山，为师便是来接你们前往金山寺的。” “为什么要去啊……清平寺不是很好么？”玄琪脸色又拉了下来。 小家伙自小在清平寺长大，从未出过枯木峰，自然有些舍不得。 林不易却是心头一喜。 金山寺听起来就比现在这小寺庙大多了，去了之后岂不是就有更多的超度机会？ 不过这世界妖魔鬼怪不少，去了之后，当然也意味着更多危险。 “玄琪啊，”老和尚摸了摸玄琪的小光头：“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三岁了，你师兄更是已经年满十七，该到受戒的年纪了。” “难道在枯木峰上，就不能受戒么？”小和尚仍在坚持。 林不易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 所谓受戒，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佛门弟子年满十六之后，要经历燃香于顶，灼烧香疤的过程，相当于在佛前明志，终身皈依佛门。 “受戒要有比丘，比丘尼，沙弥，沙弥尼，式叉摩那五众在旁，咱们小小寺庙，连五人都凑不齐，更不提五众了。”老和尚又解释了一番。 “唔……”玄琪应了一声，低下了头。 他对师父最是敬重，见师父一直坚持，便没再反驳。 “师父一路行来，也饿了吧，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说。”林不易打了个圆场，见老和尚点头，便带着玄琪朝厨堂走了过去。 ………… 一个时辰后。 林不易端着斋饭，跟在玄琪身后，走进了法空的禅房。 却见法空神情肃穆，眼神中还带着些高僧的意味，皱着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得林不易心头一阵发毛。 随后，又见法空摇了摇头。 完蛋，老和尚发现自己不是玄苦了？ “玄苦啊，”法空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师父？”林不易强作镇定。 “你们师兄弟二人，这副样子去金山寺……不太好啊。” 这是什么意思？ 林不易来不及多想，法空和尚又道： “咱们清平寺，虽然也算是金山寺的外门旁支，可金山寺毕竟佛法庄严，门下弟子更是成百上千，你二人这副扮相，进了山门可能会被师兄弟瞧不上眼。” 扮相？瞧不上眼？ 佛门也这么势利么？ 林不易正要发问，却见法空和尚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纸包： “幸好为师早有准备。这是当年为师在翠微山游历时，得到的一件宝物，有了它，可保你二人在金山寺中不受欺负。” 边说边打开了纸包。 甫一掀开，桌子上豁然间金光大盛，林不易猛地感觉到强光刺眼，定了定神往桌上看去。 却见那纸包之内的金光，竟是从两片花瓣上发出的，再一细看，好像是……莲花？ “此物乃是妙法金莲的花瓣，你们二人各取一片服下罢。” 林不易放下手中的饭菜，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 多年前发现的东西……还能吃么？ 没有保质期的？ 却见玄琪二话不说，走上前拿起一瓣。 “师弟……”还不等林不易阻止，玄琪便已将花瓣放入了口中。 半晌。 预想中的情境并没有出现，玄琪既没有变得壮实，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反而转过身看着林不易笑了笑：“师兄也吃。” 林不易松了口气，至少应该没有剧毒…… 拿起另一瓣，轻轻放进了嘴里。 花瓣甫一入口，便像是找到了归宿，顷刻间仿佛化作涓涓细流，顺着口腔便流入了喉头。 入口即化！ 林不易连忙闭上眼，将心神潜入系统。 然而系统界面上，属性却毫无变化…… “师父，这妙法金莲……有何妙用呀？”玄琪开口问到。 老和尚眯着眼盈盈一笑，高深莫测道：“走两步。” “啊？” 老和尚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事，走两步。” 林不易和玄琪不再说话，同时跨出了一步。 却见他们二人的脚底刚一离地，突然间感觉地上涌现出一道道淡粉色的光晕。 光晕霎时间弥散开来，形成了一道道华丽的光彩萦绕在二人周围。 玄琪顿时大惊失色：“这是……” 老和尚这才点了点头，微笑道：“步步生莲。” 6、步步生莲 禅房内，金光普照。 林不易感觉自己的心神都有些震颤，一旁的小和尚玄琪更是满脸震惊。 “师父，这究竟是什么？” 林不易刚一开口，更是瞬间愣在了当场。 只见他说话间嘴里呼出来的空气，竟然也带上了流转的光晕，流光在嘴边飞舞萦绕片刻，随即又化作了一朵莲花，维持了一个呼吸，才缓缓飘散在空中。 这是……真·口吐芬芳？ 老和尚更是眉开眼笑：“舌灿莲花。” “师父，这……这……”玄琪震惊之余，开口问道，说话间，嘴边竟然也出现了一朵莲花。 这一下，他更是惊诧地无以名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玄苦玄琪，你们可知我佛门修行，有哪些境界么？”老和尚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见玄琪摇了摇头，林不易有样学样。 在他的记忆中，老和尚当年离开枯木峰时，只说过让师兄弟三人不得下山，务必在山门中每日完成功课，吃斋礼佛，根本没提过修行境界的事。 “小学、开凡、比丘、金身、舍利、罗汉……这是我佛门修行时应当遵循的境界。”见林不易和玄琪认真听着，法空继续道： “我佛如来曾以七十二卷经书开化世人，之后便留下了诸多境界，只有勤加修行，铸就了金身，才能达到舌灿莲花、步步生莲之境。” “这么说……我们已经拥有了金身境界的神通？”林不易看着嘴边再次出现的莲花，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喜感。 金身境界，他当然是不信的，要不然为什么系统没产生任何变化。 老和尚也在同时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接着又突然问道：“你们可曾记得为师当初下山时的模样？” 玄琪再次摇头，六年前他不过六七岁年纪，对于师父只有些模糊的印象，记得师父对自己很好，可是下山时的模样……却记不太清了。 林不易倒是通过继承来的记忆想起了一些东西。 当初法空从枯木峰离开时，身上的袈裟已有些破损，由于山上修行颇为辛苦，他的身形也很瘦削，断然没有现如今精神矍铄的模样。 可是这些……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师当年离开枯木峰后，也许是福至心灵，亦或是诚心礼佛感染了上苍，竟在不经意间得到这三瓣金莲。 当即服下一瓣之后，便突然能够舌灿莲花，诵经时还有阵阵梵音、重重异象相伴。 也正是因此，金山寺的众位师兄弟只当我修行有成，才允许我回归山门。 这些异象一直持续了两年，才逐渐淡去。” “那……师父您服用过金莲之后，境界也随之提升了么？”林不易此时也被挑起了好奇心。 要知道，这可是佛门境界啊……修炼地高深了，超度效率岂不是也随之加强？ 却见法空神色有些黯然：“并没有任何提升，直到如今，为师也只是比丘境界，和六年前无异。” “那这金莲究竟有什么用？” “为师也不明白，只知道没有害处，便想着将剩下的两瓣留给你们师兄弟，上山前还存了一丝纠结，不知两瓣金莲该如何分配与你们三人，不曾想玄明早登极乐，倒是少了一番辩驳。” 也就是说……这东西…… 相当于给自己加了特技？ 没有任何暖用的特技？ 说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言谈举止看上去就像是一派高僧模样…… 但是自己不想成为高僧啊！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十多天过去了，自己处处小心，连只兔子都没杀过，吃的饭都要淡出鸟了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想着不要招惹是非，平平淡淡地积攒实力。 可谁曾想，居然被这个老和尚摆了一道! 说是给自己天材地宝，吃了却不仅没能提升实力，反而让自己成了个绣花枕头！ 枪打出头鸟不知道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道吗？ 法空却好像完全没看到林不易的满脸失望般，自顾自又道： “这样子以后进了金山寺，你们的师叔师伯自会对你二人加以保护。到时候为师也会告诉他们，你二人乃是罗汉降世，尊者临凡，有了这些异象加持，想必他们也不敢不信。” 林不易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在了桌边。 玄琪却因为涉世未深，觉得这一切都很新奇，不禁开口问道：“师父，既然我们现在还没能铸就金身，那我和师兄又算是什么境界呢？” “自然是佛门修行的第一重境界，小学。”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小学僧？” 听到这词，林不易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正是。”老和尚点了点头，瞬间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样子。 直到这时林不易才明白，这老和尚哪里是什么圣僧，原来就是个江湖骗子啊！ 而且不单单自己行骗，还要带上两个徒弟一起骗人！ 看来当初他离开这里，可能也是因为不想再照顾这几个累赘了…… 所以回来之后，也没有过多询问玄明的事，想来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吧！ “玄苦啊……”老和尚又将目光移向了林不易，皱眉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些不高兴？” “徒儿不敢！”林不易连忙正色，脸前再次浮现出一朵莲花…… 此刻的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去了金山寺之后，一句话都不说，找个地方整天呼呼大睡，等到夜半无人时，再出门找些小动物来超度。 防御不到一百点之前，绝对不出风头！ “那好，咱们出家人身无挂碍，也不必收拾东西，用过斋饭后，便准备上路吧。”老和尚放下碗筷，随即闭上了眼睛。 “徒儿退下了！” 林不易和玄琪同时转身，向着禅房门口走了过去。 双脚踏过之处，一朵朵粉红色莲花绽放，架势倒确实很唬人…… “对了玄苦。” 就在林不易刚要踏出房门的时候，老和尚再一次开口叫住了他。 “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当初授予你们法号时，是按照金山寺的辈分来取的，这次我从山上下来时打听过，玄苦这个法号，在山上已经被人占用了，所以你的法号，还需改改。” “哦……改成什么？”林不易心头冷哼了一声，反正到了金山寺，自己连门都不出，用什么法号还不都一样？ “就叫……玄奘吧。”老和尚云淡风轻，迆迆然道。 7、我！要！还！俗！ “玄奘？？？” 林不易站在门前，感到腿上一阵阵发软。 现在他终于知道，老和尚说起金山寺时，自己的熟悉感怎么来的了！ 贞观之治……佛法昌盛……金山寺……种种异象…… 这里竟然是西游世界？ 自己穿越的，竟然是唐僧的肉身？ 就是那个吃上一口就能长生不老的唐僧？ 不能慌，不能慌，一定要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玄苦，有何疑虑么？”见林不易愣在原地，老和尚继续问到，“不对，应该叫玄奘了。” 扎心了老铁！ 这法号我能不要么…… 林不易强忍着腿软，头也不回道：“没什么，徒儿……退下了。” 小心翼翼地走出禅房，旋即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随后—— 拔腿就跑！ 当什么唐僧，活着不好吗？ 唐僧那可是如来佛祖坐下，二弟子金蝉子十世转生，有功德在身的！ 而自己呢，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灵魂占据了小和尚的肉身！ 既然灵魂都被换掉了，肯定也不再是金蝉子的魂魄了，这要是遇到了妖怪，哪还有什么气运加持，不是等着被吃么？ 什么金山寺，什么超度值，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吧！ 林不易想到这里，瞬息间已经来到了庙门前。 也顾不得与收拾东西，更没空和玄琪打招呼，出门之后，朝着下山的道路便飞奔而去。 还俗，一定要还俗！ 要么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绝对不能再让法空发现！ 这个老骗子，诓自己去金山寺干什么？ 让自己乖乖呆在山上修行不好么，也许是他一个人在金山寺装不下去了？ 需要两个捧哏的？ 林不易脑海中思绪纷飞，脚下却一刻不停。 这段时间以来，他天天在山上找小动物，早已对枯木峰的路径无比熟悉，只是还未下过山，但是这座山峰本就不高，四周还光秃秃的，只有些低矮的灌木，下山的路也是一目了然。 于是乎只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能看到山下的景象了。 四周光秃秃一片荒凉，都已经被白雪覆盖，枯木峰仿佛平地上拔起来似的，周围竟再没有山峰相伴。 林不易走到这里，大口喘息了片刻，看着脚下生出的一朵朵莲花，心底却是说不出的厌烦。 这也是个麻烦，还得想办法让莲花不再出现…… 而且要装哑巴，省的嘴里冒莲花！ 等到喘气声稍稍平复之后，林不易再次欺身，钻进了灌木丛。 沿着小路往下走太显眼了，万一法空追上来，自己又要被发现。 现在的他也不敢确定法空到底厉不厉害了，毕竟这是西游世界，一个修行多年的老和尚，保不齐就掌握着什么神通。 躲进灌木丛之后，下山的速度明显就慢了下来。 得益于系统提供的防御力，树枝枯草划在身上，也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大约又跑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有些暗了。 毕竟时值寒冬腊月，白昼的时间都比较短。 前面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灌木丛动了一下，不知是何物。 林不易赶忙停下身形，此刻的他，心中万般警惕，看到什么东西想到的都是妖魔鬼怪，生怕不经意间命丧黄泉。 窸窣声渐渐消失，林不易松了口气。 突然，面前的草丛中，一道黑影闪了出来，须臾之间，已经冲到了林不易面前！ 什么东西？ 林不易连忙后退，脚下却被灌木一绊，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那黑影瞬息之间便纠缠了上来，两点绿光忽明忽暗浮现在他眼前。 竟是一颗比足球还大的蟒蛇头颅！ 这东西身子蜿蜒崎岖，隐藏在灌木丛中，也不知到底有多长。 双眼中精光暴射，满嘴的獠牙上下翻飞，眼见便要张开大口，朝着林不易的脑袋咬了过来！ 他拼尽全力，将头颅向后缩去，还是没能躲开蟒蛇的獠牙。 “duang——” 獠牙和头顶狠狠撞击在一起！ 可是巨蟒咬下的瞬间，林不易却只感觉到头顶微微发麻，再没有更多的疼痛传来…… “嘶——” 反而是巨蟒发出了猛烈的哀嚎。 紧接着，两颗尖厉的獠牙顺着锃光瓦亮的头顶滑了下来，落在了林不易怀中。 “这……” 空气里瞬间充满了尴尬。 一人一蟒对视了片刻，林不易随后又伸手挠了挠头…… 自己的脑袋，这么硬的么？ 这时候蟒蛇也已经停止了哀嚎，瞬息间再次回身，尾巴自灌木丛中露了出来，旋即猛地向上一翻，又朝着林不易席卷而来。 牙不好使了，你就想盘我？ 林不易心头微微一松，对自己的防御也大概有了估计，沉下心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朝着蟒蛇的颈下七寸抓了过去！ “轰！” 一道金光袭来，顺着蟒蛇的身体贯穿而过，瞬间将蛇身破开了一个大洞，墨绿色汁液顺着洞中流了出来。 林不易顿时心头一紧，自己的手明明还没抓到蛇身啊！ 见蟒蛇到底不再动弹，旋即他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回头，双手合什：“师父！” 然后便看到老和尚法空背着玄琪，从枯木峰上方飘然而来，轻轻地落在了林不易面前。 “玄奘，你很着急下山么？” 法空的袈裟随风飘动，禅杖猛地在地上一杵，紧接着双手合什，却有几分高僧的意味。 “师父……徒儿只是想在前面帮师父探探路……”林不易战战兢兢。 “探路有必要走灌木丛么？” “就因为是灌木丛，才需要探路啊……” “走罢，佛门中人四大皆空，别再耍什么花花肠子。” “唔……好。师父从一开始就发现我了是么？”既然逃不了，老和尚暂时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林不易便把心头的疑虑问了出来。 法空笑而不语，却是玄琪捂着嘴，边笑边给出了解答： “方才师父带我从山上下来，眼看着天穹中佛光缭绕，云朵中七色宝莲朵朵绽开，肯定是师兄在前面啦！” 林不易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来，自己身上岂不是相当于安装了……人肉gps？ “走罢。”老和尚又催了一句。 “师父，还有件事……” “什么？” “眼前的大蟒……让我超度了吧。” 8、金身降世 “噹——” “噹——” “噹——” 悠远的钟声传来，诵经声随即响起。 林不易师徒三人伫立在山门前，一言不发。 直到钟声响过一百零八次之后，诵经声戛然而止，钟声也跟着落幕，四周顿时万籁俱寂。 金山寺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枚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林不易面前。 从枯木峰到金山寺，一路走来大约用了多半个月，法空也许是担心林不易二人太过显眼，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尽量绕些个荒山野岭。 饿了，啃几个馒头，渴了，饮几口山泉，一路上倒也不紧不慢。 期间林不易也产生过几次逃跑的想法，但在一处山林中，见到老和尚轻描淡写地用禅杖敲晕一头猛虎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直到今日，师徒三人才走到了金山寺地界。 “法空师叔，您回来了。” 站在门前的是一名小沙弥，身穿淡黄色僧衣，双手合什行了个礼。 “玄镜，你好哇！” 法空微笑还礼，随即看向了林不易二人：“这是你们的师兄玄镜，跟在金山寺住持法明座下修行。” 林不易、玄琪连忙合什还礼：“见过玄镜师兄。” 甫一开口，金莲顿生。 玄镜小和尚立刻瞪大了眼睛：“师叔，这是……” “玄镜你莫要惊诧，你这二位师弟，乃是师叔云游四方之时所遇，此二子天赋异禀，生来便有雷音相伴，年方十岁，就能舌灿金莲，到的今日，更是步步生花，言出法随。” “啊……这怎么可能？”玄镜眼神中满是震惊。 “玄镜，切莫犯了嗔戒。”法空突然皱起眉头，爆喝一声。 “……是弟子着相了。”玄镜连忙收敛心神，低头退开。 林不易这才跟着法空走进了寺院，在此期间，一言不发。 看着他脚下一朵朵绽放的莲花，玄镜刚刚平复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喃喃道：“难道这几位师弟，当真是天神下凡？” 这时候，又一个小沙弥从偏门走了出来：“玄镜师兄，香客们就快上山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啊……对，快来帮我，供香引客了。”玄镜回过神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临行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之前进去的三人。 ………… 金山寺布局依山就势，山与寺融为一体，内有大雄宝殿、妙法台、流云亭、藏经楼等建筑。 作为和长安城大慈恩寺并驾齐驱的两大佛门圣地之一，虽然寺院的位置远在深山，却依然每天有无数香客慕名而来。 故而此刻虽是清晨，院子里已有不少知客僧做完早课，开始扫雪。 见到禅院里很多来往的僧人后，林不易更是小心低调，不光自己低着头，还嘱咐玄琪也不要四处张望。 然而脚下的金莲，却太过引人注目。 一路走来，僧人们纷纷侧目。 林不易目不斜视，恨不得把头都蒙起来。 不能引起注意，不能招摇过市，不能让“玄奘”这个名头在金山寺流传开来。 这是上山前林不易给自己制定的计划。 然而，下一秒，法空的一声高呼，却让他的这一切计划成为了泡影…… “师弟法空，携座下两弟子，回山拜见住持师兄！ 大弟子玄奘，乃是尊者临凡，有异象护体。 二弟子玄琪，实则罗汉降世，有梵音伴身。” 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了阵阵惊呼。 “罗汉降世？法空师祖莫不是在胡言乱语？”一名声音稚嫩的小沙弥道。 “明心你知道什么，刚才我都看到了，法空师叔身后的两位师弟走路时脚下出现了朵朵莲花！你还不上去叫声小师叔套套近乎？”身旁的一个中年和尚训斥着。 “可是看他们衣衫褴褛的样子，也不像罗汉尊者啊！”又一名知客僧皱眉道。 …… 禅院里顿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直到一名长眉老僧出现在大雄宝殿门前，院子里才瞬息间安静了下来。 “达摩院首座法空，拜见住持师兄！”法空声音洪亮，响彻山门。 “师弟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 长眉老僧语气淡然，林不易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应该就是金山寺住持法明和尚了。 “这就是你曾和我提起的两位师侄？还有一位呢？”法明神色依旧淡然。 “回禀师兄，我那大徒弟玄明，已经圆寂了。” “善哉，善哉。”法明合什道，随后将目光移向了林不易：“玄奘师侄，你且抬头。” 声音中恍若带着一丝庄严，林不易突然觉得自己难以抗拒般，猛地抬起了头。 “我问你，什么是道？” 林不易一脸懵逼，这就来了么？ “不知道……” 他赶忙摇了摇头，不敢和法明对视，慌乱之中，目光游移，看向了四周。 装疯卖傻总可以了吧……更何况自己本来就不知道。 只是……这样子会不会让法空老和尚很没面子？ 以后找机会收拾自己怎么办？ 说着又往法空的脸上看了看，却见他一脸平静。 而长眉老僧看着朵朵金莲在林不易身前绽放，却恍若陷入了沉思。 半晌，老僧突然开口，声音如惊雷般炸响： “好一个不知道！” 接着又看向了院里的其他僧人：“诸位弟子，你们懂了么？” 众僧人连忙合什，低头道：“弟子不懂，还请住持点明！” “你们且看玄奘，”法明叹了口气，伸手指向了林不易： “方才我问他，什么是道，他已明言，不知，便是道。 惶惶众生，悠悠大道，何人敢说全知？” 听到这里，林不易彻底陷入了懵逼……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是不是应该说……“不知”？ 多了个道？ 却见法明和尚再次开口：“玄奘师侄在回答完我的话后，又四顾看向了天地六合，莫非你们都没看到么？ 世间万物皆是道，俯仰之间，都可以得道。 最艰深的道理，往往也隐藏在最朴素的事物中，你等可曾明了？” 还不等林不易反应过来，法明老和尚继续开口： “最后，玄奘师侄又看向了法空师弟，这便是想要告诉诸位，尊师重道也是道，道法随心，道法随心啊！” 一众和尚纷纷点头，只留下林不易兀自凌乱在风中…… 这长眉和尚……也太会脑补了吧！！！ 9、受戒仪式 “你们听说了吗，法空师叔带回来的两位师弟……” “嘘！我刚去那位玄奘师弟的禅房前偷看过了，长得倒是不太起眼，一言一行却都有佛光相伴！” “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天神下凡，窥视神明可是要受到神罚的！” “听说当年法空师叔进寺时，也是身具异象呢！” “是么？那现在为什么看不出？” “他老人家早就珠玉圆润，神魂内敛了，金身又岂能轻易示人？” “啊……法空师叔如此神通，也不知达到了何等境界！” “听说人家几十年前就已经凝聚了金身，现在恐怕已经结出佛舍利了吧！” “那你们说，两位师弟又是什么境界？” “据说也都凝聚了金身……” “不可能吧？” 一众和尚神色中满是羡慕…… 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在金山寺修炼了二三十年，也不过还是区区开凡境界，两位小师弟看起来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居然都已经凝聚了金身！ “我跟你们说……咱们那个玄奘师弟，也许不止是金身境界……”又一名僧人突然神秘兮兮道。 “什么？”旁边的和尚齐齐惊呼。 “我听我师父说了，玄奘前几日进山时，曾和住持师伯在大雄宝殿前论道。在那之后，住持便闭关不出，可能是有所领悟……” “啊？法明住持可是实打实的金身境界，区区一席话就能让他顿悟，师弟岂不是……” “不可妄语，不敢妄语啊！” …… 林不易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高坐法台，台下万千信众，满是虔诚行礼跪拜。 呼吸之际，引来漫天祥云，俯仰之间，惹得雷音肆起。 突然，祥云化作了黑雾，紧接着道道惊雷落下，台下顿时一片乌黑，紧接着血流成河。 …… “什么鬼！” 从噩梦中惊醒之后，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来到金山寺已经三天了。 三天来，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自己隔离在禅房中，整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每天都有明字辈的小和尚送饭过来，同时投来敬畏的目光。 “小师叔，您真的是尊者降世么？” 对于这种问题，林不易实在无力吐槽，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说话就有莲花冒出来，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昨天傍晚，送饭的小和尚临走时告诉他，今天午后住持法明要亲自给他举办受戒仪式。 所谓受戒，就是要在头顶烧几个香疤，以显示对佛祖的虔诚。 林不易也懒得反抗了，总之就像条咸鱼一样活下去，不再显山露水，莫非这些和尚们还真能把自己绑到取经路上不成？ 就算绑去了，让自己往西，自己偏偏朝东，他们又能怎么办！ 倒是玄琪心思简单，也没像林不易似的装废宅，一心一意地每天按时做功课，不少僧人都对这个脚踩莲花的小和尚颇有好感，三天过去，俨然已经成为了寺里的吉祥物一般。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将林不易从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小师叔，您醒了么？” 门外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旋即一个小光头推开门把脑袋探了进来。 林不易知道，他叫明心，这几天就是他在负责自己的伙食。 “明心，时辰到了么？” 小和尚点了点头：“师祖让我来请您过去，说是要给小师叔主持受戒之礼了。” 小和尚边说边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套全新的僧衣。 “这是师祖专程为小师叔定制的，据说上面还加持了佛门宝印，有诸邪避退之能。” 受戒本来是每半年一次的集体仪式，每次举行，金山寺方丈都会把各长老、首座、禅师、弟子们召集起来，分列五位。 然后再请专门的持戒僧过来，在受戒的沙弥头顶点上香疤。 香疤的数量从一到九，是按照与佛结缘的程度高低来决定的，能在受戒仪式上烧出的香疤越多，就说明与佛门的缘法越深。 等到受戒之礼完毕后，才有可能得到佛门的法典，踏上佛门修行之路。 这些都是上山之前，法空和自己交代过的，林不易当然记得。 在他最初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内心就有所抗拒。 主要原因是…… 怕疼。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脑袋连巨蟒都咬不动，即刻又放宽了心。 从枯木峰到金山寺的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动物尸体，林不易抢着念往生咒将小动物们超度之后，系统的超度值已经增加了30多点。 换算过来就是3点防御。 此时他的防御力，已经达到了13点，到时候给头顶烧香疤……应该不会疼了吧？ 旋即他又想到，既然烧出的香疤数量和佛门的缘分有关，那么自己脑袋上防御这么高，会不会烧不出香疤？ 然后就被判定为与佛无缘，接着被逐出山门？ 想到这里，林不易顿时心头一喜。 “明心稍等片刻。” 说罢接过僧衣，又绕到屏风后洗了个澡，换上之后顿时觉得全身上下暖烘烘的，就是不知道这僧衣究竟能吓退哪些邪祟…… “哇，小师叔穿上这一身，更是宝相庄严了呢！”小和尚眼中神采奕奕。 林不易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顿时又拉下了脸…… 不同于其他僧人所穿的棕黄色衣服，自己这一套整体呈米黄色，其间的纹路仿佛有丝丝流光环绕，一眼望去，就有些神秘莫测。 这下子不光头顶有微弱的荧光，就连身上，都开始散发出淡淡地金色佛光了……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咱们这就走罢。” 说罢也不顾明心赞叹的神情，自顾自向前走去。 一路上，明心又给他介绍了受戒仪式的内容。 午时，完成沐浴更衣。 未时，在达摩院的注视下焚香祷告。 申时，接受佛法加持，开始受戒仪式。 紧接着在佛前立誓，之后便可以根据香疤的数量，领取佛门修炼典籍。 就因为这最后一步，今天一早金山寺内就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玄奘师弟乃是尊者临凡，哪里还需要咱们金山寺的修行典籍？” “那不成，不把受戒礼进行完整，岂不是对佛陀的大不敬？” “佛祖自在心中，又岂会在乎俗世礼仪？” …… …… 10、这个和尚头很铁！ 金山寺，大雄宝殿。 林不易面向佛陀作揖。 殿内佛号响起，梵音顿生。 长眉老僧法明端坐正中，首座、长老分列两旁，神情肃穆，内心却早已震惊。 这小和尚……竟真的能引来梵音！ 林不易内心也不平静。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一次的受戒仪式，竟然是单独为他而办。 其他够了年纪的小沙弥，通通在殿外观礼。 为此，金山寺今天一大早便山门紧闭，竟然连香客都不曾接待！ “住持师兄，申时已到！”法明左手边的僧人低语一句。 “那便开始吧。”老和尚仍旧是古井不波。 随着他一声令下，林不易立刻跪倒在佛前，双手合什，尽量做出虔诚的模样。 心底也不敢再胡思乱想。 此刻身在佛像前，内心的想法可是当真有可能被神佛听到的！ 两旁的持戒僧走上前来，在佛前燃香祷告之后，站在了林不易身前。 林不易轻轻闭上眼，感觉到头顶放上了一块面饼状的物体，随后是九支点燃的佛香立在了其中。 随后，大雄宝殿内的众僧同时高呼佛号，接着便诵起了经文。 见一众师叔师伯开始诵经，门前的小沙弥也跟着念了起来。 一炷香之后。 佛堂内的诵经声停了下来。 林不易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尽量控制着自己心里什么都不想。 直到此时，才听到殿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议论声。 “你们猜猜玄奘小师叔能求得多少点香疤？” “六点！” “七点！” “八点！” …… “他乃是尊者临凡，我猜……会不会是九点？” “不可能吧……据说当年住持师祖才求得五点……第六点还是成就金身时补上的，九点的话，那岂不是佛陀降临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向了林不易的光头。 “礼毕！” 一声令下，持戒僧走上前来，掀开了头顶的面块和香灰。 紧接着大惊失色！ 大殿内的众僧纷纷站起身来，看向了林不易头顶，随即也都面色如土！ 殿外的一众小沙弥由于看不清大雄宝殿内部的情况，只能焦急张望，有些甚至还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 法空最先走到林不易身前，然后便惊呼了出来。 “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 “啊？” 其余僧人一并惊呼出声，整个大殿内外登时像炸开了锅般，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林不易听到这话，心头一喜……加多了防御果然没毛病！ 快，快把我逐出山门！ 法空却在一旁皱眉道：“是不是刚才的佛香，放得太浅了？” 众僧纷纷点头。 任凭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会一点香疤都没有。 玄奘师侄明明是走路时都步步生莲，诵经时都带着梵音啊！ 也许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肯定是刚才的佛香没有放好，只烧到了面团，没烧到头顶！ 长眉住持法明坐在佛前，一言不发，看着场内的情境，也渐渐皱起了眉。 却见法空腾地一下走到佛前，再次点燃了九支佛香，回到林不易身前。 这次他没再使用面团，一手掐诀，另一只手中挥散出道道金光，在林不易头顶处形成了一个金色的漩涡。 紧接着大手一挥，九根佛香离手之后，稳稳立在了林不易头顶。 “善哉，善哉。” 直到此时，一部分僧人才发出了些许质疑：“第二次授香么？这样做会不会有失佛礼？” 但却没人出手制止。 整个大殿内外鸦雀无声，都在等待着受戒的结果。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怎么还是没有？” 眼看着佛香快要燃尽之际，法空甚至控制法力，让佛香旋转起来，可是任凭他转了半天之后，却还是没能在林不易头顶留下任何痕迹。 “师父，别再勉强了。” 林不易强忍着内心的兴奋，黯然道。 “难道说，真的是与佛门无缘么？” 法空这时候内心也打起了鼓，毕竟他知道林不易周身的异象从何而来，现如今一点香疤都留不下，难道真的是佛祖因此生气了？ 想到这里，法空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坐回了原处。 幸好还有一个小徒弟玄琪，就算玄奘离开了金山寺，自己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两瓣金莲。 “阿弥陀佛！”许久未曾说话的住持法明终于开口。 大殿内的议论声立刻停歇下来。 林不易站起身，双手合什看向了老僧：“住持师伯，弟子惭愧！”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故惹尘埃。” 法明起身，走到林不易面前，突然没头没尾地念了首诗。 “什么意思……” “住持这是……生气了么？” 大殿内玄字辈的僧人们纷纷议论。 而法明的众位师弟却仿佛心有所感，闭上了眼睛。 林不易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法明单手作拈花指，又把另一只手放在了林不易头顶，轻轻拂过之后，将他头上的香灰全部拂去，这才开口道： “这首诗，是五祖弘忍座下弟子，慧能禅师所作，老衲也是几日前方才听到，当时便有所感悟。 只是那时还不曾明白，何谓无物，又为何会不惹尘埃。 直到今日见了玄奘，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佛陀，什么是万卉千花，片叶不沾身。” 紧接着双手将林不易扶了起来，高呼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林不易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瞪大了眼睛…… 老和尚这是……又给圆回来了？ 殿前的众弟子纷纷点头：“原来如此！” “玄奘小师叔，难道说真是佛陀转世？” “我就说么，玄奘师叔怎么可能与佛门无缘，分明是悟到了我佛的真谛，已经无需遵循这些世俗礼仪了！” 林不易苦着一张脸，真想骂上一句，又不敢在大雄宝殿中放肆，无奈叹了口气。 法明又看了看殿里的众僧，继续道：“我金山寺今日有此造化，全凭佛祖照拂，各位自当潜心礼佛，他日定能修成正果！” 说罢，只见他周身散发出道道金光，身后的光芒也幻化出一座佛莲，随后，老和尚的身形便随着佛光渐渐隐去，消失在了殿中。 “弟子自当谨记！” 众僧高呼。 11、你知道什么是祥瑞么？ “玄奘师侄，这两卷经书，是住持师兄留给你的。” 法明和尚走后，罗汉院首座法刚走上前来，将两本经文放在了林不易身前。 “其中《无量禅音》有助于神魂修行，而《大金刚神力》则是炼体之术。内外并济，可祛邪魔外道。” 见林不易点了点头，法刚又道：“当然，之前住持师兄说了，师侄身具佛陀护佑，也许不用修炼，神通也会自然水到渠成。但师侄毕竟年岁不大，有些功法作为倚仗，也算是锦上添花。” 林不易正要点头，却听到寺内的众僧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量禅音？” “大金刚神力？” “这可是咱们金山寺镇寺之宝啊……” “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等运气，当初受戒时只得了一套罗汉拳……” 法刚连忙回身喝道：“诸位弟子，肃静！咱们金山寺修行，最为公道，况且在佛陀眼中，众生也都平等，只是因为诸弟子天资生来便有所差异，故而入门法诀有所不同罢了。” 见众弟子目光中还是闪烁着羡慕，法刚也不再多说，大手一挥：“今日受戒之礼到此结束，诸位都自行散去罢。” 林不易见和尚们都站起身来，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却见殿外的和尚全都不走，直勾勾朝他看了过来。 “玄奘师叔，以后可否带我一起修行？” “玄奘师弟，以后可否带我一起修行？” “玄奘师侄，以后可否带我一起修行？” 一大群僧人都看着他，眉目中满是期待！ 林不易吓得退了一步，什么鬼…… 这架势……怎么跟一帮子追星族似的？ 还是法空走上前来，替他解围道：“诸位，佛门修行讲究一个顿悟，最怕执着，对么？” “法空师叔，当年佛祖盘坐在菩提树下便可顿悟，我等天资愚钝，不敢奢望能有佛陀的悟性，所以才想靠近尊者金身，以求沾一丝佛光，怎么能算是执着？”一位名叫玄心的中年僧人上前道，眼神中的狂热丝毫不减。 法空顿时感觉有些尴尬：“佛无处不在，何来靠近一说？” “既然佛无处不在，为何又有我佛端坐西天雷音寺一说？”玄心和尚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法空和尚身形一滞，正要说话，却见林不易一步踏出，走到了他的身前。 众僧当即安静下来，林不易突然开口道：“各位师兄师弟师叔师侄，我有个问题……” “玄奘师弟想问什么，我若答得上来，是否就能够让我留在你身边修行？” “玄奘师叔，我来答，我来答！” “……” “咳咳，”林不易轻咳了两声，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太阳，等众僧安静下来，才道：“天色已晚，你们就不饿么？” 这算什么问题？ 和佛门修行有什么关系？ 见众僧豁然间愣了一下，林不易连忙给法空使了个眼色。 法空会意后，二话不说，拉住林不易轻身一纵，瞬息间跨过了众僧，消失在了禅院深处…… …… “门外可是法空师弟？” 林不易甫一落地，声音便传了过来。 “住持师兄！”法空连忙合什站定，接着用胳膊捅了捅林不易，又指了指对面的禅房。 “住持师伯！”林不易赶忙行礼。 “进来一起用斋吧。”禅房中再次传来法明的声音，随后房门“吱呀”一声朝两边打开。 “是。” 二人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林不易往四周看了看，却见禅房内陈设异常朴素。 一床、一桌、四椅、一香炉，地上还放着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坐。” 法明老僧如同入定般，眼睛都不曾睁开。 法空和林不易先后坐下，两副碗筷轻轻飘落到二人面前。 半晌无话，禅房内只有碗筷偶尔碰撞时响起的敲击声。 直到面前的斋饭吃得差不多了，法明才看向了林不易，淡然道：“玄奘，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和其他僧人面对法明时的诚惶诚恐截然不同，林不易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师伯，连日来多谢您的抬爱，但我……真的不是什么尊者转世。” 话一出口，一旁的法空猛地转过头来：“玄奘，不许妄语。” 可是林不易却已经打定了心思把真相和法明讲清楚，要不然这么下去，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误会。 想躲都躲不掉！ “师伯，弟子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沙弥，只是因为误食了佛宝，才会有各种异象加身。” 也不管一旁的法空作何感想，林不易坚定地说了出来。 “佛宝？什么佛宝？” “妙法金莲！”林不易笃定地点头道。 “没听说过……” “……”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你可是金山寺住持啊，法空都知道，你能不知道？ 林不易赶忙解释道：“也许名字不叫这个……那东西看上去像是莲花的花瓣，周身都散发着金光，吃的时候入口即化……” “完全没见过……” 法明一开口，顿时又把林不易噎在了当场。 “住持师伯，您能看出我的修行境界么？”林不易又换了个思路。 “当然，你才开始修行不久，现如今还只是小学境界。” “对呀师伯，我一个小学僧……怎么可能会是尊者降世！怎么可能有金身护体！” 却见法明笑了笑，突然伸出手，手掌中顿时升起道道金光，只见他手掌轻轻一挥，金光立刻朝着林不易席卷而来。 紧接着便融入了林不易体内。 “这一下，外人便看不出来了。”法明点了点头，微笑道。 林不易大急，赶忙又道：“住持师伯，不是外人看出看不出的问题，关键是您也看到了，我只是小学僧，小学僧啊！” “玄奘啊，”法明不紧不慢道：“佛门修行，也分先天和后天两种境界，你虽然后天修为不足，可是先天境界足够高啊，懂了么……” 林不易更急，怎么就解释不清了呢！ “师伯……” “玄奘！”法空突然转身，对他怒目而视：“你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林不易满头雾水。 却见法明突然叹了口气，幽幽道： “玄奘，既然如此，师伯就和你直说了罢—— 你知道，什么是祥瑞么？” 12、玄奘师兄要开坛讲法啦！（求收藏~） 金山寺后院，禅房中。 林不易听到“祥瑞”二字后，立刻从懵逼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所谓祥瑞……不就是吉祥物么？ 这两个老和尚，原来是想让自己当吉祥物？ “玄奘啊，你可知……咱们大唐境内的两大佛门圣地分别何处？”法明和尚突然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一处是长安城的大慈恩寺，另一处便是这里，金山寺……”林不易苦着脸答道，佛门圣地对于修佛之人来说，乃是常识，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林不易隐约中猜到些瓜葛，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法明和尚继续道： “同样是佛门圣地，近些年来大慈恩寺的名头，可要比金山寺响亮得多，你可知为何？” 林不易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三年前，大慈恩寺弟子空闻横空出世，一出山便是比丘境界，到如今年方二十，却已经成就金身。” “两年前，另一名弟子空性，更是出类拔萃，一夜之间译出了三卷梵文，之后顿悟，以不到十六岁的年纪，从小学直接踏入了比丘。” 法明的脸色终于不再像之前般古井不波，直勾勾盯着林不易道： “正是因此，大慈恩寺在这几年间才能稳压金山寺一筹，坊间更是传言，太宗皇帝不日便要立慈恩寺为国寺。 玄奘，你懂了么？” “师伯的意思……就是说咱们金山寺近些年没有天才，便要造一个天才出来？” 林不易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奈道。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两瓣金莲是从何而来了…… “你和你的师弟，便是天才。”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山上的弟子那么多……” “你和玄琪出身最是清白。至于其他人……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大慈恩寺安插进来的呢？ 况且其他弟子们大多朝夕相处，若是选中其中一名，剩下的不免心生嫉妒，到时候这秘密，怕就瞒不住了。 再说了，刚才的受戒仪式，不也很说明问题么！” 说明个鬼啊，一点香疤都没烧出来！ 林不易吐了吐舌头，一朵金莲泡泡登时从嘴里冒了出来…… 这帮和尚，还会玩无间道？ 随后又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天才”的名头，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想到这些和尚也免不了人情世故，林不易心头的敬畏渐渐淡去，开口道：“多谢住持师伯信任栽培，可万一我做不好……” “什么都不需要做，又哪来做不好一说。”法明笑道。 接着，一旁的法空也点了点头，解释道： “若说高手，咱们金山寺一点都不缺，戒律院、罗汉院首座，以及金山寺四大长老，都是金身境界，住持师兄更是即将练就佛舍利，就凭他们几人，便足以和大慈恩寺平分秋色。若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也根本无需你来出手逞能。 金山寺内院外院僧众成百上千，只需一声令下，一夜间别说三卷梵文，就是三十卷也能翻译出来。 到时候这些成果，自可以加在你的身上。” “那万一有人来和我论法……”林不易还在坚持。 “自会有人替你出头。” “弟子知道了。” 点了点头，林不易站起了身。 …… 当夜，禅房中。 林不易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眠。 这叫什么事儿啊……要说真的是有误会，自己还能想办法解释。 可现在的情况……法明老和尚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天才，就是尊者降世，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随便自己说什么话，他都会想尽办法圆回来，做什么事，他都要脑补成高深莫测…… 突然，林不易脑海中灵光一闪—— 既然非要自己当出头鸟，那么……何不利用这个身份给自己弄点好处呢？ 不是还有系统嘛，万一以后自己真遇到什么危险，只要能积攒到足够的防御，不也就不怕了么？ 所以说，超度就是关键！ 想到这里，林不易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点燃了油灯后坐在桌边，铺开纸张开始了写写画画。 一边写，一边又想到了那个占用了他法号的和尚，顿时气得有些牙痒痒…… …… 翌日，金山寺外院。 “你们听说了么，玄奘师兄要开坛讲法了！” “真的？” “骗你干嘛，今天一早，我去玄奘师兄门前扫雪……” “切，你就是想套近乎吧？” “……无所谓了，总之我走到玄奘师兄门前时，突然看到他的禅房门上贴了一张纸，走近一看……” “玄苦，你过来！”一群小和尚聊到一半，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刚才说去给玄奘扫雪的小和尚连忙回头，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跑了过去：“玄心师兄早！” “玄苦，刚才玄奘师弟点明要你过去，帮他筹备讲法的事宜。”玄心边说边将玄苦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小子运气不错呵。” 玄苦一听这话，霎时间身躯一震，随即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玄奘师兄他……怎么知道我的？” “玄奘师兄佛法精深，有洞察世事之能，想知道你的名字还不简单！” “我现在就去！”说罢一溜烟，朝着禅房内院跑了过去。 身后的小和尚们全都脸上挂满了惊愕，刚才玄苦这小子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片刻后，小和尚们纷纷反应了过来，朝着林不易所在的禅房跑了过去。 禅房前，此时已被一群僧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玄苦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来到了禅房门前，却见林不易坐在门口，一言不发，闭着眼像是陷入了禅定。 周围的一群僧人围成一圈，却都不敢说话，想靠近房门看看门上的纸张，又怕亵渎了尊者金身。 又过了片刻，直到门前大约站了上百僧人，林不易才摇头晃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玄苦师弟来了么？” “玄奘师兄！”玄苦喜形于色，连忙走到林不易面前。 随即止住了脚步，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哇……玄奘师兄真的叫到我了！ 玄奘师兄睁开眼，开始打量我了！ 玄奘师兄为什么突然咬了咬牙？ 为什么感觉他的眼神中…… 有些幽怨？？？ 13、普度众生 “玄苦是吧？” 林不易看着面前的小和尚，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 “玄奘师兄，您有什么吩咐？” 玄苦立刻收敛心神，站的笔直后道。 林不易这才站起身，将禅房门上的纸张揭了下来，送到了玄苦面前：“念一下。” “啊？” “念给大家听听。” 玄苦连忙接过，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几行大字，当众开口，念了出来： “佛说，众生皆苦。所以令我前来普度。 佛说，往生极乐，好过世人行将就木。 我佛曾留下七十二卷经书度化世人，人世间却还是有无数怨魂凶灵。 由此观之，人间之积怨，甚矣。 今日，我，玄奘，在此立誓，普天之下众生积怨不散，我必不再踏出寺门一步！ 只为将佛之悲悯告与世人知晓，故在此开坛授法，普度众生。” 玄苦刚一念完，禅房门前立刻一片哗然！ “玄奘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啊？你是在问我？” “别看我，我也没听懂……” “管他呢，快记下来，这可是尊者真言呐！” “……” 一听这话，林不易大跌眼镜。 难道是自己写得……太蹩脚了？ 可是自己本就不是佛门中人，就这么几句，还是愣在桌前憋了一夜才憋出来的！ 看来还得用人话说一遍…… “诸位！” 林不易正要开口，却见自己的师父法空从半空中飘然落下，声音低沉，却瞬间将院子里的吵杂声压了下去。 众僧赶忙低头行礼。 法空却没再接着说话，而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林不易身上。 看样子，眼神中竟然还带着些……赞许？ 随即又见法空点了点头，好像在对自己说……干得不错？ 林不易避开了法空的眼神，一言不发。 法空却随即开口道：“玄奘的意思，大家明白了吗？” 摇头！ 所有人都在摇头！ 开坛讲法倒不是没听说过，可是再不踏出寺门是怎么回事？ 见众僧都似懂非懂，法空解释道：“你们可曾听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弟子知道，这是地藏菩萨说过的话。” “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呢？” “也是地藏菩萨所言！” 法空点了点头：“所以说……” 法空话还没说完，林不易却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所以说，我开坛讲法，也是为了让众生往生极乐！” 见众僧点了点头，林不易松了口气。 他可不敢再让法空和尚脑补下去了，要不然一会儿，指不定说出啥幺蛾子呢！ “如今我开坛讲法，便是想帮那些逝去的亡灵找一个归宿。 所谓普度，就是让那些有亲眷去世的家庭，带着他们亲眷的遗体，前来超度。” “所以说，玄奘师兄所说的讲法，其实就是超度大会？那我可不可以参加？”玄苦小和尚试探问到。 “一边玩儿去！” 林不易冷哼一声，随即又换上了笑脸：“今日请各位前来，便是想让大家出山，到附近的城镇集市中宣扬一番，讲法从明日开始，只要是有亲眷去世的施主，都可以送来超度。” “且慢！” 众僧刚要点头，却又见法空喝了一声。 “玄奘乃是尊者降世，开坛讲法当然不能如此随意。” 林不易皱了皱眉，这老和尚又想干嘛？ “此乃佛坛盛事，当然要考虑周全，你们且稍候片刻，我去和住持师兄商量一下该如何安排再说。” 话音刚落，他便朝着禅院外走了出去。 门前的僧众又开始议论纷纷，林不易摇了摇头，走进了禅房。 …… “噹——” 半个时辰后，钟声连响了九次。 玄苦小和尚连忙走到门前：“玄奘师兄，住持召集咱们去大雄宝殿呢！” “去大雄宝殿做什么？” 林不易想了想，站起身来。 应该是为了自己刚才提出的超度仪式吧…… 片刻之后，他便跟着玄苦，来到了大殿门前。 长老、首座等人早已端坐殿内，林不易进殿后，正要找个末位坐下，却见法明朝他看了一眼，示意林不易走上前去。 接着在长老席上指了个位置，安排他入座。 之后方才开口： “玄奘师侄悲悯世人，打算开坛讲法，想必诸位都已知晓。” 老和尚开门见山，众僧纷纷点头。 “我金山寺乃是佛门圣地，如今又迎来了两位神佛降世，讲法的事宜自然不能太过草率。” 长老、首座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同时点头，看向林不易的眼神中满是赞许。 “所以，我和四大长老商议后一致决定，在明日午时，开启‘佛门令’！” 法明话音一落，大殿内所有僧人，包括那些长老、住持的亲传弟子，全都面色一变。 之后“轰”的一声，所有人同时争论了起来。 “佛门令乃是金山寺最为重要的召集令，已经有五年没开启过了，这……” “上次开启，还是东海混金蛟龙现世之时吧？” “我记得当时把半个大唐国境的高僧全都召集过来，才勉强联手剿灭那只妖怪！” “这……玄奘师弟开坛讲法，竟有如此重要？” 听到众人的议论后，林不易才明白过来。 看来这佛门令，就相当于是一个召唤令，能召集一大群和尚来到金山寺。 可自己要的是刚死之人，召集和尚做什么？ 转念一想，他便明白过来。 看来法明是想趁此机会，让其他寺院的僧人们过来看看，好让他们知道金山寺也有罗汉转世，并不比大慈恩寺差些什么。 于是站起身来，高呼了一声佛号，接着面朝法明鞠了一躬： “多谢师伯。” “玄奘，这一次超度大会，你的一言一行都被天下佛门共睹，需得处处谨小慎微。” “弟子明白。” “接下来，我会召集金山寺众僧，为你专门搭建一座宝殿，供你超度演法，你可满意？” “全凭师伯安排。” 这一席话，又引得殿内众僧齐齐惊叹。 金山寺虽说不缺香火，可也有好几十年没建过新的宝殿了吧？ “师伯，弟子还有一事……” “说来听听。” 林不易沉吟片刻，突然把目光移向了法空身旁的玄琪，接着开口道： “玄琪师弟与我同时进入山门，若是为我建一座宝殿……” 法明放声一笑：“自然也有他的一座！” 接着想了想，又道：“你们二人的殿门，就建在大雄宝殿两侧，可好？” 林不易连忙点头，这样一来，以后就更有理由不出山门了！ “那便如此，既然这两座宝殿是为你二人而建，那么该如何命名，还需你来想想。” 林不易沉吟片刻： “既然身在大雄宝殿两侧，不若就分别叫胖虎宝殿和静香宝殿吧。” “好名字！”法明老僧大赞： “胖虎宝殿，憨态可掬中带着威风凛凛。 静香宝殿，佛门清净便最是圣洁幽香。 着实是好名字！” 14、与佛无缘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这段时间以来，林不易仍旧是连禅房门都不出，每天有玄苦送饭过来，而他，就在禅房内研究法明留下的那卷《无量禅音》。 先前在受戒仪式结束后，法明留下了两卷经书，另一卷是《大金刚神力》。 光听这名字，林不易便大概知道了经书的内容，然后又找法空和尚确认了一下，便决定将之放弃，不去修炼。 大金刚神力属于炼体功夫，据说是当年一位金山寺圣僧在即将圆寂前写下的，可使修习者拥有十龙十象之力。 但在修炼时又一个要求，必须要永远保持童子之身，一旦保持不住便会破功，之前的修炼也都化作梦幻泡影。 于是林不易选择了放弃。 毕竟在童子身这方面，他还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况且如果需要力量的话，直接在系统中就可以得到，修行就更显得没必要了。 但是《无量禅音》不同。 作为一门音功，修炼到高深层次后，却不仅仅能够在物理层面打压对手，更能通过佛音的震荡破坏对手的神魂。 通过经文扉页的介绍，林不易了解到无量禅音共有一到六层。 对应了佛门修炼中的小学、开凡、比丘、金身、舍利、罗汉六大境界。 前三重境界，是炼精化气的过程，也就是超越凡人，步入修行者的一个过渡。 正因为每一位修行者修炼时的第一步都是炼精化气，故而人世间又把修行者称作炼气士。 而佛修、道修，甚至是妖修，都算在炼气士的范畴。 虽说道修、妖修在修炼时和佛修的境界称谓稍有不同，但修行境界还是能够一一对应的。 佛门所说的小学境界，在道门中称谓淬体，这一境界的修行者，力气就要比普通人大了许多，有开碑裂石、扛鼎抃牛之力。 第二个境界开凡，道门中称之为炼气，说的就是修行者在经历淬体之后，能将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体内。修炼到开凡境界后，修行者便能开始演化神通。 第三个境界比丘，也就是道门修行者口中的筑基，是将引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灵液，压缩体积后使自身能够容纳的灵气大大增强。 完成前三个境界的修炼之后，便可以尝试炼气化神，凝聚金身了。 书上的介绍到这里戛然而止，林不易看完之后，也对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有了一些感悟和认知。 前世的他在看西游时，只当那些神仙妖怪是没有完整的修炼体系的，所以每当看到孙悟空遇到一个妖怪时，也不知双方的战力究竟相差几何。 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不同的神仙妖魔之间，是可以通过修行境界来大概估计其战力的。 扉页内容只对修行的前三层境界进行了介绍，而且书写的内容和后面的字体完全不同，林不易略一思考便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法明为了让自己更容易修行，另外加入的内容。 经书后面的文字就要比扉页复杂了许多。 前半部分主要讲解了人体经络，以及小学境界的修行方式。 佛门的修行是从五蕴开始的，所谓五蕴，指的是色、受、想、行、识。 一切入眼皆为色。 一切入耳皆为受。 一切入脑皆为想。 一切入身皆为行。 一切入心皆为识。 开凡之前，便是要将这五个方面都参悟明白，也就是完成所谓的“五蕴皆空”，从而使小学境界的修炼达成圆满。 《无量禅音》和其他功法在修行时又有所区别，它是凭借人体与灵气的共振来产生梵音，从而完成五蕴的参悟。 当修行达到五蕴皆空之后，修行者体内就会产生一层“音壁”，之后便不断吸收灵气，在灵气和禅音的不断共振过程中，使音壁老化，最终破除，从而开凡。 正是因此，修行无量禅音达到开凡境界的佛修，全都经历了“老音壁”的过程。 在敲定了胖虎宝殿和静香宝殿的事宜之后，林不易便开始修炼无量禅音，然后半个月时间过去，他的修行却能用三个字来形容—— 没入门！ 惨不忍睹！ 连所谓的“色”在哪里都没弄明白！ 这算什么…… 难道说自己真的与佛门无缘？ 之前的受戒仪式就是征兆？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穿越到了唐僧身上？ 这一卷经书乃是金山寺镇寺之宝，只有住持法明知道该如何修炼，也正是因此，每次法明路过林不易禅房时，都会进来指点一二。 因为是修行上的事，林不易不敢有所隐瞒，把自己的修炼状况说得一清二楚，法明也给他进行了细致的讲解，甚至还帮他梳理了经络，可即便如此，连日来的修行还是没有一点效果。 佛门修行和道门不同，讲究的是一个“悟”字，如果自己不能悟道，其他人再怎么讲解还是没多大用处。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撇开后，林不易站起身来。 “玄苦师弟！”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玄苦走了进来：“师兄有什么吩咐？” 连日来玄苦除了送饭，剩下的时间都守在林不易门前，这是住持法明给他的任务。 就因为这么个接近“尊者”的机会，玄苦还被其他师兄弟眼馋了好久…… “两处宝殿都快要落成了吧？” “回禀师兄，宝殿内已经在上最后一道金漆了，明日一早，便可以供香开坛。” “随我出去走走吧。” “是。” …… 一路走来，禅院中的僧人比以前多出了不少。 应该是金山寺开启了“佛门令”的缘故。 很多外来的僧人由于没见过林不易，在他走过时纷纷侧目，还有些僧人合什行礼。 甚至还有一个看到其脚下的金莲后，拜倒在地，三跪九叩！ 一直到了大雄宝殿门前，来往的僧人才少了些许。 此时的大殿已经不再是之前般孤零零的，大殿两侧，两幢宝殿拔地而起，稍稍比大雄宝殿低矮了些，但是看上去也算雄壮非凡。 左边的胖虎宝殿雕梁画栋，殿门外虹桥四起，右边的静香宝殿青瓦白墙，屋顶上重峦叠嶂。 两座大殿内各自供奉着五十四尊佛像，合起来正是周天之数。 门前还摆放着石狮、宝象，威严肃穆，令人心神安定。 不过自从林不易见过僧人们如何搭建宝殿后，对这些东西已经算是见怪不怪了。 胖虎宝殿第一天开工时，林不易就站在如今站着的地方。 看着僧人们徒手劈开几百斤的青砖，一次背过来几十米的圆木，不禁心中感叹： 要是把这帮家伙带回原来生活的地球上，还不是分分钟一人顶一台挖掘机？ 15、高台讲法，异象诸天 翌日，天色阴沉。 胖虎宝殿前。 金山寺高搭法台四丈九，又在其上加持了佛音狮子吼，就是为了让林不易的声音能够传遍全场。 暮鼓晨钟响起，林不易身披袈裟、手持锡杖，缓缓走到法台之上，玄苦、玄镜二人作为侍奉跟在身后。 台下四方坐满了僧众，偌大的禅院内，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大多数人都带了逝去的亲眷而来，还有不少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金山寺来者不拒，为所有人都准备了蒲团。 林不易站在台上，兀自双腿有些发软。 说到底，他从穿越到现在，也不过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每天混迹在寺庙中，沐浴在佛光下，可毕竟还是对所谓的“佛”一窍不通。 要不是为了超度值，他才不愿意走到众人面前出风头呢…… …… “快看，玄奘法师出现了！” “哇，玄奘法师居然这么年轻！” “年少有为，达者为先啊！” 听到院子里的香客们开始议论，众僧立刻高呼佛号，随即，木鱼声、诵经声纷纷响起，整个禅院内顿时显得庄严肃穆。 “阿弥陀佛！” 林不易刚一开口，一朵硕大的金莲便出现在法台之上，引得台下众人一阵惊叹。 “贫僧遵佛祖法旨，今日在此开坛，乃是为了度化众生、超度亡灵，诸位若想斯人往生极乐，则需心诚。” 林不易说罢，端坐在了蒲团之上。 这一套说辞，自然是先前就和法明、法空老和尚商量好的。 那两位怕他在台上掉链子，所以就教了他这么一句，接下来只需要端坐着念经，其他事情都交给寺院里的僧人们来做就好。 林不易刚一坐下，便开始诵念大悲咒。 紧接着佛光立刻从法台上弥散而出，直冲天际，升腾到一半之时，突然又化作了祥龙、瑞凤，龙凤和鸣，雷音顿生！ 天空中登时云开雾散，随着林不易一句句经文响起，漫天的乌云像是被一只大手拨开般，日光霎时间撒满了禅院。 台下的众僧紧接着也开始念导引文，百字明咒。 虽说他们也从未见过天空中如此恐怖的异象，但一想到这是尊者言出法随，便也没有了之前的惊讶。 倒是那些被佛门令所召集来的僧众，此时内心的震惊早就无以复加！ “这是……大功德，大佛法啊！” “可是玄奘圣僧，所念的明明只是最普通的大悲咒啊！” 与此同时，端坐在方丈院内的法明，也猛地睁开了眼睛：“阿弥陀佛！” 一旁的法空神色惊慌：“师兄，这漫天的佛光是怎么回事……” “当年你带回妙法金莲之时，我便三天三夜没出房门，自以为将其研究透彻，却没想到，玄奘服食之后，竟能引起如此异象！”法明和尚也是不解，眉头间却隐隐带着喜色： “这样也好，这不正说明金山寺受了佛陀施恩么！” “可是在给玄奘授香时，连一点香疤都不曾留下，师兄……你说这会不会是……咱们的所为惹怒了佛陀？” “善哉，天光中已有祥龙瑞兽现身，又怎会是佛陀恼怒呢，分明是玄奘有功德在身！”法明再一次恢复了古井不波的神情。 …… 此时此刻，长安城。 大慈恩寺禅院中。 “噹——” “噹——” “噹——” “……” 钟楼之上，大钟无风自动，突然连响了九声。 大雄宝殿前，石麒麟猛地睁眼，七彩流光环绕周身，只见它回头看了一眼殿中端坐的方丈慧空，紧接着脚下祥云浮现，猛然纵身腾空，朝着东海金山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慧空连忙睁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接着双手合什，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法明和尚，你终于坐不住了吗！” …… 皇庭内院，大明宫前。 宰相阎立本手持画笔，龙飞凤舞，最后一笔落下，点在阶前的石龙眼中。 雾气升腾，光辉流转，石龙冲天而起，惊得四下里太监、丫鬟纷纷倒地，阎立本手中银毫啪的一声掉在了台阶上。 龙腾之后，又环绕着大明宫飞了两周。 随后“轰”的一声，怒吼嘶鸣直冲云霄，石龙飘忽间闯入云端，往东飞去，霎时间消失在天际。 太极宫中传出一道声音：“相国大人，圣上命我前来询问，为何殿外传来如此响动？” 阎立本却仍旧呆立在殿前，看着天空：“天地间，又出圣人了？” …… 南海，慈航静斋。 妙音师太完成三跪九叩，起身后看向了观音大士的神像。 只见观音菩萨慈眉善目，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浅笑，玉净瓶中的柳枝突然颤动了起来。 随后柳枝头凝聚出一滴玉液，妙音连忙伸手，玉液滑落在掌心中。 “多谢观音大士。” 身后的一众比丘尼齐声高呼：“多些观音大士赐下法旨！” 紧接着，妙音师太低头朝着玉液中看了过去，面色豁然一变！ “怎么会是位……僧人？” 只见玉液之中，林不易面带微笑，正在低头诵念着经文。 …… 与此同时，西海龙宫。 西海龙王敖闰猛然起身，将双手狠狠拍在了面前的桌上。 “灵敖那丫头，居然偷偷出宫了？” 殿里的老鼍连忙叩首：“都怪属下失职，还请龙王降罪！” “跑出去多久了？” “大约已有半年。” “什么？半年？”敖闰一脚将面前的桌台踢翻，怒吼道：“为什么半年前的事，直到今天你才发现！” “回禀龙王，公主留了一道分身在起居殿内，从未出过殿门，每日命属下将膳食送到门前……所以，所以才没发现。”老鼍战战兢兢，再次叩了个头。 “那她出宫时，可曾带了避空珠？” “避空珠仍在藏宝阁，没有带走……” “那你们这帮臭鱼烂虾还不快去找？若是灵敖有什么闪失，本王立刻把你们通通蒸来吃了！” 敖闰话音刚落，大手一挥，殿内豁然一阵水雾卷起，将老鼍飞卷了出去。 紧接着老龙王面露惊慌，来回踱步，边走边道：“没有避空珠，又没达到元婴境，离开海水之后便吸收不到灵力，女儿啊……你为何如此鲁莽！” 16、师太，你想和贫僧抢徒弟？ “轰！” “轰！轰！轰！” 东胜神洲，几大祖地、圣地内，全都有流光升起。 各大宗门的镇山神兽纷纷出世，门主、宗主也都紧随其后向东飞去。 而此时的林不易，却根本不知，自己这一次超度大会，在大唐国境内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着系统内部的超度值一点点增加，林不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从开始诵经到现在，大约只过了一个时辰都不到，系统内的超度值已经增加了300多点，比之前得到的所有超度值加起来还要多。 开坛前法明就曾和他说过，这一场法事大约要持续五个时辰，按照这个速度算下来，超度值应该能上千了！ 当初开始讲法之前，他可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正是如此，林不易内心中也有些顾虑和不解。 就算自己的大悲咒和往生咒念得很不错，这超度效果也不至于好到这个地步吧？ 最初得到系统时，光是超度一个玄明和尚，就用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台下放着的尸体和骨灰盒，加起来起码上百了吧？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天空中的种种异象、道道流光，都为他的超度增加了助益。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突然感受到一道焦灼的目光看了过来，仿佛能看透人心，直通胸臆。 林不易心头一凛，自己明明是闭着眼睛的，怎么会感受到目光？ 于是他假意停歇，将眼睛眯出一道缝隙，朝着台下缓缓四顾，张望了一番。 一眼望去，只见台下呜呜泱泱的人群中，一道纯白的身影卓尔不群，犹如鹤立鸡群般与四周的众人格格不入。 其他人都是满脸虔诚，低着头口诵佛号，只有这人，仰面看向了林不易。 目光，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林不易甫一与之对视，便感觉到有些不对。 虽说此刻他高坐法台，那人身在台下，却在对视的瞬间，二人的位置恍若逆转了一下，纯白身影中释放出的气势，竟然在片刻间让林不易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他连忙躲开那人的目光，看向了他的身前。 只见那白衣男子的面前，此刻正摆放着一名小童的尸身，其上覆盖着淡金色绸缎，已经有僧人在附近泼洒了圣水，并在四周布置了结界。 见林不易看向了小童，那白衣男子却浑不在意，目光灼灼，坚定不移。 直看得林不易心头有些发毛。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有何见教？” 一段往生咒念罢，林不易终于开口。 听到林不易突然发问，所有人立刻循着他的目光，往白衣男子处看了过去。 白衣男子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瞬间又镇定了下来：“没什么，法师继续。” 说罢，目光竟岿然不动，仍旧紧紧盯着林不易看去。 难道我脸上有吃剩下的米饭？ 还是别的什么，值得你如此在意？ 林不易心头吐槽了一句，也没再看他，再次开口诵起了《地藏经》。 天空中的异象更盛，虎踞龙盘、萦光绚烂，林不易终于被头顶的异象吸引，抬头看了一眼后便又兀自开始唱经，毕竟在他看来，这些可能只是法明又响了什么办法，将自己的特效……放大了？ 便在此时，金山寺上空三道流光一闪而逝，林不易只觉得浑身一阵发麻，抬头看去，却见那几道光影冲入了后山的方丈院中。 …… “慧空师兄、妙音师姐，诸位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善哉，善哉。” 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法空跟在法明身后走了出来，看向了院中的几道身影。 “法明，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大慈恩寺方丈慧空一步踏出，站在法明面前吼道。 法明却仿佛早有预料，抬起衣袖挡住了喷来的口水，笑了笑道：“慧空师兄，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在佛前诵经么？” “法台上那人，是你的徒弟？”慧空步步紧逼，伸手指向了大雄宝殿方向。 “阿弥陀佛，那位玄奘师侄，拜在我师弟法空座下。” “前几日金山寺兴师动众，广发佛门令，便是为了给你家小和尚做宣传？” “慧空师兄言重了，此乃尊者降世临凡，教化世人，非我一人之意。” 慧空正要说话，另一个身影猛地向前一步，指了指诸天异象道：“这漫天的功德祥瑞，都是那小和尚弄出来的？” 法明微笑点头道：“回禀相国大人，确是我这师侄所为。” 这人正是之前在大明宫内，给石龙点睛的阎立本。 他乃是大唐右相，也是一名道修，若在大唐境内论资排辈，阎立本也是可以称宗道祖的前辈高人。 “恭喜法明师兄，这可是咱们佛门的荣光啊！”慈航静斋的妙音师太走前一步道。 法明看了看阎立本，又把目光移向了妙音师太，双手合什道：“近年来太宗皇帝文治武功，能让百姓富足，佛祖慈悲为怀，怜我世人，方才有祥瑞接连现世。” 阎立本点了点头，似乎对法明的回答很是满意，笑道：“贫道来之前，曾接到圣上口谕，命我传言，今年的水陆大会，就在金山寺召开罢。” 此话一出，一旁的慧空法师脸上立刻挂满了惊愕：“什么？” 接着对阎立本怒目而视道：“你一个道门中人，掺和到我佛门盛典之中是何居心？” 阎立本深知慧空虽是佛门中人，脾气却最是暴躁，但他面色岿然不惧，仍旧笑道：“这是圣上的旨意，慧空法师若是有所质疑，大可回长安城找圣上问责。” 慧空一听这话，抬脚在地上猛然一跺，裂痕顿时向四周蔓延开来。 紧接着只见暴躁老哥又是一声怒吼：“真当我不敢吗？我们大慈恩寺空闻、空性也是神佛降世，不比他金山寺差些什么！” 说罢又回头看了法明一眼，冷哼了一声后身形突然化作紫金色雾气，升腾到半空，顺着来时路飞奔而去。 “这……”妙音师太脸上带着些尴尬：“也不知慧空师兄这脾气，何时能改改……” 之后，她也将目光移向了法明：“法明师兄，我来此另有要事……” 说罢又看向了阎立本。 阎立本笑着点了点头：“贫道此行前来，只是来传圣上旨意，顺便看看究竟是何人在金山寺施展神通，此间事了，我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又看了看慧空离去的方向。 法明知道他是想回去看看，慧空究竟要在皇帝面前说些什么，也就没有挽留，告了声佛号，将阎立本送出了门外。 之后才看向了妙音师太：“师妹前来，所为何事？” “法明师兄，先前我率门下众人，在观世音菩萨佛像前祈福，求祂帮忙指定慈航静斋下一代庵主。 当时菩萨已降下明旨，旨意中出现的，正是你金山寺的玄奘师侄。 可是我慈航静斋门下向来都是女流……他一名僧人……哎，也不知菩萨这是何意。” 法明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大变！ 这是菩萨派尼姑，过来抢和尚了？ 17、冥火森森 金山寺，大雄宝殿前。 超度大会已接近了尾声。 林不易在登台前，曾让玄苦统计过台下的尸身和骨灰坛。 禅院中一共有骨灰四十二坛，尸身七十一具，四个多时辰过去，林不易细数了一下，系统中完成超度的一共有112个灵魂。 少了一个！ 也不知是因为去世太久，还是没能完成超度。 超度值一共增加了1373点，平均每人为他增加十点左右。 此时他的属性值面板中，防御一共才13点，林不易没有多想，一顿狂按，将防御值凑了个整，100点。 超度值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分分钟减少到了503点。 就在此时，系统中浮现出一行文字： 【单项属性值达到100，悟性+1。】 随后，系统面板最顶上的文字也发生了变化： 【超度值：503】 【当前技能：无】 【当前悟性：1】 【悟性可提高对功法的领悟能力，也可以用作领悟技能。】 看到这些，林不易心头闪过一丝明悟：自己先前学不会无量禅音，是不是就因为悟性太低？ 是不是以后每增加100点防御，就能换来1点悟性？ 想到这里，林不易心头一喜，看来一直往同一属性上加点，居然加对了！ 就在这时，系统中再次浮现出一行文字： 【系统升级中，请稍后……】 升级？ 难道是悟性产生后引起的？ 还是因为防御值达到了100点？ 来不及深究，突然听到禅院中响起了阵阵惊呼： “哇，你们快看，玄奘法师周身的金光更强烈了！” “这是功德更加深厚的原因吧？” “玄奘法师……好像变好看了耶……” 听到这里，林不易睁开了眼，此时玄苦的惊呼声也从背后传了过来：“玄奘师兄，这……才是尊者的真面目吗？” 再看玄苦，只见他眼神中金光点点，那样子就像—— 前世的追星族，见到了爱豆？ 林不易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连，好像确实轮廓周正了不少…… 难道说，自己真的变帅了？ 接着低头看向了面前的圣水，圣水中映衬出的脸庞，竟是一副自己先前从未见过的……面如冠玉般的脸庞。 隐约间，还和之前的自己有些相似，可是乍一看，确实气度非凡，比先前耐看了许多！ 这是……属性值带来的效果？ 还是说帮助这些人超度后，真的有功德加身了？ 林不易心头狂喊卧槽，这特么的，更没法韬光养晦了啊！ 【系统升级完毕，新功能开启。】 一行文字再次浮现，紧接着系统界面中出现了名为【抽奖】的一栏。 【抽奖功能：每次消耗超度值100点。】 两行简单的文字，再没有其他介绍。 看了看台下的众人还沉浸在佛光中，林不易当即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抽奖栏上。 既然是升级之后出现的新功能，不试试就感觉有些可惜了。 还剩下500多超度值，试试也没什么……吧？ 开始抽奖！ 抽奖栏内，不断闪烁出道道蓝光，片刻后，终于浮现出四个大字： 【下次一定】 什么鬼？ 林不易咬了咬牙。 再抽一次，要是还抽不到东西，剩下的超度值，就全都加在防御上了！ 【恭喜获得物品奖励：易筋果实。】 【易筋果实：可改善宿主经络资质，提高1点悟性。】 【易筋果实已使用。】 看到奖励介绍之后，林不易心头顿时大喜，同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霎时间便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化般，细细一品，却又找不到其根源所在。 100点超度值换来1点悟性，性价比超高！ 继续抽奖，又是一枚易筋果实! 再抽！ 【恭喜获得被动技能：加强版超度。】 【加强版超度技能说明：可以观测到灵体，检测是否超度成功。】 看着新技能的介绍，林不易又皱了皱眉。 这有啥用？ 每次超度成功都会出现系统提示，还用得着去观测？ 随即他又想到……自己是不是以后就能……看见魂魄了？ 想到这里，林不易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技能看起来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能够给自己省些时间，知道哪些尸身应该超度，哪些尸身已经没了超度的必要。 可是活见鬼这种事……以后看来还得加强心理建设了…… 看着系统中仅剩的103点超度值，林不易咬了咬牙。 正所谓——抽奖一时爽，一直抽奖……一直爽。 抽！ 紧接着，系统中浮现的文字却令他瞬间傻了眼…… 要说之前的超度加强版技能还稍微有些作用的话，这次出现的技能……才是真正的鸡肋啊！ 【恭喜获得被动技能：桃花运。】 【桃花运技能说明：你懂的……】 懂你个毛啊！ 技能产生的一瞬间，林不易登时感觉到台下的男男女女，看向他的目光，仿佛都更加焦灼了些…… 自己分明不是唐僧，这一下子，又是桃花运，又是盛世美颜，还让不让人活了？ 感受到台下更加强烈的呼声，林不易连忙站起身来： “诸位施主，今日超度法事到此为止，诸位的亲眷都已往生极乐，善哉，善哉。” 话音刚落，天空中祥龙瑞凤，佛光雷音登时缓缓散去，片刻之后，晚霞遮住了日光，流云席卷了天穹。 已是日暮西斜。 又过了片刻，众人带来的尸身都已火葬，在台下众僧的劝阻下，善男信女们忍住了看向林不易的灼灼目光，纷纷走向了后院的厨堂。 又看了一眼台下，见人群已快要散尽，林不易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天下来，虽然超度值的确增加了不少，可带给他的感受却只有两个字： 心累！ 系统的抽奖有毒，以后看来还是能不碰尽量不碰了！ 就在林不易正要走下法台之际，突然，眼前仿佛闪过一道黑影。 他连忙将目光扫了过去。 却见之前那名白衣男子，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白衣男子的面前，那名小童依然躺在原地，小童的身上，豁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幽光阵阵，伴着莹莹地冥火，虚影也直勾勾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甫一看那虚影，林不易顿时心头大惊！ 虚影的容貌，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18、亲爹上门？ “玄奘。” 林不易正要仔细探察台下的虚影究竟是何物，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法明的声音。 “住持师伯。”林不易连忙回首作揖。 再一回头，却见之前那虚影以及虚影背后的白衣男子，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而法明的身旁，正站着一名衣着朴素的老尼。 “玄奘，这位是慈航静斋当代庵主妙音师太，和我乃是同辈。” 林不易还在想着刚才那虚影的事，面色稍有些慌张：“见过师太。” “玄奘师侄果然是舌灿金莲，深得我佛门缘法。” 妙音师太正要客气，却见林不易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紧接着面露狐疑，再次转过身来：“师伯，方才您可曾看见弟子身后有什么人么？” 法明和妙音都摇了摇头：“不曾看见。” 此时林不易的身后，已经是空空荡荡，前来参加法会的香客们，也都已经被安排到了厨堂。 “发生了什么吗？”法明问道。 “唔……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 “既然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法明点了点头，又对林不易身后的玄苦道：“玄苦，去拿些斋饭给玄奘送进禅房。” “是。” 林不易又朝着面前二人作了个揖，正要离去，却见妙音师太仍旧在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犹豫。 “哎，也……行吧。”妙音师太突然开口道。 也行？ 什么也行？ 林不易满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微笑点头。 而此时的妙音师太，却仿佛有些失神，喃喃道：“怎么就是个男的呢……” 说得林不易全身一紧，心头有些发毛。 …… 当夜。 林不易用过斋饭，开始盘膝打坐。 白天提升的3点悟性，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信心。 这下再修炼无量禅音，应该不至于还是一窍不通了吧？ 说着他便开始收敛心神，尝试着按照经书上记载的内容，观想着体内的经络循环。 就这样默默打坐，大约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后，林不易脑海里终于出现了一幅清晰的经络图像。 每一条经络，都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只有接近头顶处的位置，出现了几个红色的小点。 霎时间，他的心头闪过一阵通明，瞬间便知道了红蓝所代表的意义。 红色，意味着此处的经络已经畅通，而蓝色，则说明经络太窄，不能支撑引气入体，运行周天。 而现在的经络图中，红色的位置只有几个小点，绝大多数经络还是蓝色。 说明距离真正的引气入体……还差的远呢…… 林不易倒也不太着急，毕竟系统带来了那么多防御值。 之前防御值只有10点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抵挡巨蟒的迎头一击了，现如今防御翻了十倍，也不知究竟能挡得住哪一层面的攻击。 虽然心里没底，他也不敢去做什么尝试。 活着不好么…… 继续观想，又过了一个时辰。 对于五蕴中的“色”，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丝明悟。 所谓色，值得肯定不是单纯的某种颜色。 而对于“色”的修炼，自然也不是搞颜色。 世间万物，只要能入眼，便都是色…… 循着这一思路，林不易继续推演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面色豁然一喜，之前的经络图中，红色好像变多了！ 突然，一阵熟悉的焦灼感袭来，仿佛有什么人……正在观察自己？ 林不易连忙睁开双眼，借着月光，看清了禅房内的情境。 只见白天在法台下见过的那名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已经进入禅房，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究竟是什么人？” 经历了片刻的慌张，林不易瞬间恢复了平静。 眼下这人已经进入了禅房，慌张有什么用，镇定下来暂时将他稳住，才能有机会静观其变。 “玄奘法师，我到这里，是来寻求帮助的。”那人开口道，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有些阴柔。 林不易却不说话，又看了看白衣男四周，没再见到白天的虚影，点燃了油灯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帮。” 林不易直言不讳。 借着灯光，林不易终于近距离观察清楚了白衣男子的长相。 只见他浑身上下的白衣一尘不染，风度翩翩犹如谪仙人般，面貌之俊朗恐怕不亚于现在的自己。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您就不问问是什么事么？圣僧？” ‘圣僧’两个字，语气特意加重。 “与我无关。” 林不易想都不想。 自己方才修炼总算推演出一些门道，却被这家伙突然打断，心头本就有气，况且见过白天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虚影之后，林不易知道这里头一定牵涉到一堆麻烦。 再说了，眼前这人能在白天突然消失，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禅房，肯定身具神通，而自己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又能帮上他什么忙？ “哎，既然您不愿听我讲述，那我还是叫他出来说罢。”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接着从腰际取下了一个巴掌大的荷包。 “我不管你说的那个‘他’是谁，都和我无关，你也不必叫他出来。”林不易挥了挥手，坐回了床边，心头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好的，那我这就召他出来。” 男子说罢，解开了荷包，一阵熟悉的深绿色雾气顿时从荷包中弥散开来，不消片刻，之前见过的黑影便浮现在了禅房中。 这一下，禅房内就有三个大帅比了……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林不易满是崩溃，可是他只会防御，没有什么攻击手段，顿时也没了办法。 看着面前这道虚影，林不易很快意识到，它应该是个魂魄！ 所以说，超度说不定有用？ 想到这里，往生咒立刻从他口中诵念了出来，整个屋子里顿时又出现了阵阵佛光、朵朵金莲。 然而，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地上的魂魄仍旧好端端站在那里，没出现任何被超度的迹象。 白衣男子这才再度开口：“若是能超度，白天便已经超度了。” “玄奘法师，这下您看到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想请您帮忙。” 林不易撇了撇嘴，无奈道：“那你说吧……要是能不帮，我肯定不帮……” 白衣男子笑了笑，也不管林不易满脸嫌弃，兀自开口道：“我姓白，叫白翎，来自南瞻部洲和西牛贺洲的交界处。” 接着又指了指一旁的虚影：“他叫陈光蕊，长安人氏。” 听到这名字，林不易心头顿时一惊！ 陈光蕊？ 西游记中，唐僧的那个亲爹？ …… 19、前尘往事 凌晨，金山寺后院，禅房内。 林不易抿了抿嘴，打量起面前的鬼魂。 虽说此时的他，看上去只剩虚影，脸色也是一副惨白，可是隐约间，还能看出其生前的品貌非凡。 自称为白翎的白衣男子见林不易镇定了下来，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再度回头看了看陈光蕊，面色中也显露出一丝疑惑。 为何这二人长得这么像？ 但他也没再开口询问，只是看着陈光蕊，柔声道：“你来把故事讲述给圣僧听吧。” 接着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直到此时，那魂魄方才拜了一拜，幽幽开口道： “见过圣僧，晚生名叫陈光蕊，乃是贞观二年的进士。” 陈光蕊说着，缓缓皱起了眉头，恍若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林不易也没再打断他，静静听陈光蕊讲完了当年发生的事。 …… 大约在十六七年前，那一年的科举殿试中，陈光蕊高中了状元。 就像大多数俗套的剧情中所讲述的一般，文采飞扬的他，俘获了许多大家闺秀的芳心。 于是乎，在长安城举办的一次次诗词大会中，他便有幸结识了当朝宰相的女儿——殷温娇。 陈光蕊当即便对殷温娇一见钟情，殷温娇也是芳心暗许，没过多久，便带他走进了相府，见到了当时的宰相，殷开山。 由于陈光蕊孤儿出生，又得太宗皇帝赏识，在一次朝会中，皇帝亲自为陈光蕊和殷温娇赐婚，接着又认命陈光蕊为洪州刺史，即刻上任。 二人成婚之后，陈光蕊便带着妻子前往洪州，准备上任。 当时的殷温娇已经珠胎暗结，怀上了陈光蕊的孩子。 故事如果到这里就能结束，那便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再美好不过。 可是就在上任的路上，一次渡河时，陈光蕊夫妇二人聊起了到达洪州之后的安排。 渡船之上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船工听到他们夫妇的对话之后，当即便起了歹心。 那天夜里，趁着二人睡着，船工突然发难，将陈光蕊打晕推入了河中，陈光蕊不通水性，之后便一命呜呼，化作了水鬼。 再后来，陈光蕊浑浑噩噩，一晃便是十几年。 半年前，他沉睡的意识突然觉醒，想起了诸多前尘往事，可是这十几年中，一直在水中漂泊，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 后来，便遇到了白翎。 白翎听他讲述了故事之后，便想为他受到的不公打抱不平，于是乎将他的魂魄淬炼了一番，收入了灵识袋中。 接着一人一鬼在半年前重返洪州地界，经过多番打探才得知，的确有个刺史名叫‘陈光蕊’，妻子也叫殷温娇没错。 陈光蕊当即便想到了肯定是当初那船工挟持了妻子，之后便冒名顶替他上任洪州。 可是其中却有个关节，让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便是容貌的问题。 陈光蕊温文尔雅、一表人才，那船工却凶狠暴戾、面目可憎，当地百姓不认得倒也情有可原，但是这些年来，宰相殷开山断然不会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女婿，又为何没能认出此‘陈光蕊’非彼陈光蕊？ 况且殷温娇在见到殷开山时，又为何没有找机会将事情挑明？ 于是乎白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此时的洪州刺史陈光蕊，是由那船工变化而成。 至于说为什么一个船工拥有了变化之能，可能是修习了魔功，或者是得到了什么异宝，那便不得而知了。 …… “圣僧，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我二人此番前来，便是想请圣僧出山，破除魔功，还陈光蕊一个清白。”等陈光蕊讲述完，白翎再次开口，说出了他们的来意。 林不易点了点头，这故事倒是和他记忆中的《西游记》剧情差不太多。 林不易最初得知自己穿越成了唐僧之后，便仔细回想过《西游记》中的剧情，虽说取经路上遇到过哪些妖怪已经记不太清了，可是师徒四人的出身来历，他还是能够想起来的。 见林不易点头，白翎欣喜道：“圣僧这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总算愿意帮忙了吧？” “不愿意，你想太多了……”林不易撇了撇嘴。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可不想掺和。 况且陈光蕊只是唐僧的亲爹，和我林不易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怎么如此薄情！亏你还是什么圣僧呢！”白翎气急，站起身来狠狠拍在了桌子上，声音中竟带着几分娇嗔。 林不易怕他骤然出手，赶忙后退了一步。 ‘薄情’是什么鬼…… 自己实力低微，现如今那个假冒的陈光蕊又掌握了变化之能，指不定有多厉害呢！ 自己只是想置身事外而已…… 林不易心思如电，沉吟片刻又看向了陈光蕊，随后道：“你们大可以去找殷开山啊，他是你的岳父，又是朝中大员，让他来调查不是更方便么？” 陈光蕊叹了口气：“白翎姑……先生已经带我去找过岳丈大人了，可是一来他只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我，二来，我也拿不出什么信物，当时白翎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明确表态。” 白翎姑……？ 姑什么？ “你是个女的？”林不易一听这话，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重点啊喂！”白翎一拍桌子，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绯红。 林不易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也没有继续让她难堪，转而道：“这件事……我明天一早便去告诉法明师伯，由他来定夺吧。” “不行！”白翎却猛地开口制止道。 “为什么？法明师伯乃是金山寺住持，在整个佛门内都算德高望重，而且他已成就金身，肯定能帮得上忙！” 却见白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愠意，抿了抿嘴道：“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接着又道：“要是能告诉他的话……白天我就说了，还来找你干嘛？” 林不易心头一凛，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你这婆娘怎么不讲道理，我好心帮你……”话一出口，林不易赶忙住嘴。 ‘婆娘’这个词，好像和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些不符。 白翎仿佛有些气昏了头，也没计较他话里的不妥之处，不忿道：“你这和尚，怎么就没有一点慈悲之心？” 见二人剑拔弩张，一旁的陈光蕊再次叹了口气，幽幽开口：“算了白姑娘，既然圣僧不愿意出手相帮，咱们还是另谋他处吧。” 白翎却没有回答，狠狠地瞪着林不易，一言不发。 林不易毫不退让，也瞪了回去。 这婆娘明明有神通在身，却不出手，反而来找自己这个弱鸡，是不是脑子有坑啊喂！ 二人一鬼傻站在屋内，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此时天边已渐露鱼肚白，寺院内钟声也响了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林不易的禅房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玄奘师兄，住持让我传令，说是郧国公派人过来，专程找你。” 是玄苦的声音。 “郧国公又是哪位？” 林不易心烦意乱，这麻烦事怎么一件接一件。 “师兄玩笑了，郧国公都不知道么，那可是咱们大唐前任宰相，殷开山大人啊。” 什么？ 禅房内林不易身躯一震，紧接着看向了陈光蕊的魂魄。 殷开山—— 不就是他刚才所说的岳父大人吗？ 20、进退两难 “玄奘师兄，我可以进去吗？” 禅房外，玄苦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先去回禀住持师叔，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林不易说着，又看了看面前的一人一鬼。 却见白翎和陈光蕊，脸上早已挂满了笑意。 “是。”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白翎才再次开口，欣喜道：“咱们的长安之行，看来没白去！” 林不易撇了撇嘴：“兴许是别的什么事情呢。” “不可能，金山寺距离洪州最近，肯定是殷开山派人前去洪州查探，遇到了什么阻碍，才赶来金山寺求援。”白翎笃定道。 “那你们二人……随我一起去见住持？” 白翎连忙摇了摇头：“我们就在这里等候！” 林不易皱了皱眉……这位白翎姑娘，究竟是有什么顾虑？ 但他也没有深究，毕竟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于是乎林不易不再管她，披了件僧衣就要往房门外走去。 “等等！”白翎突然开口，接着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你把这个带上。” 说罢，将一张符纸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林不易没有伸手去接。 “传音符，”白翎一抬手，将符纸塞入了林不易怀中，之后又拍了拍才道：“有了它，我就能听到你们在商量什么事了。” 原来是个窃听器？ 见林不易皱眉，白翎又解释道：“我不去见金山寺住持，自然是有苦衷的……但我向你保证，肯定没什么恶意就是了……” “你不说实话，我可不敢贸然将这符纸带到方丈院里去。”林不易一边说，一边又把符纸掏了出来。 虽然陈光蕊之前的那番话和《西游记》的剧情基本相同，可也不敢因此断定这白翎就一定是个好人，万一她想利用自己在金山寺搅风搅雨，那这安稳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你这人为何如此多疑！”白翎气得跳脚，却颇为无奈，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随你去。” 紧接着，只见她在地上轻轻转了一圈，浑身上下顿时升起淡蓝色幽光，片刻后，蓝光慢慢聚拢，白翎已消失在幽光中，只留下一枚玉簪落在地上。 又见那玉簪豁然立在了地面，刷刷写下一行大字：还不快带着我，圆润地滚去见法明？ 林不易点了点头，捡起玉簪，又嘱咐陈光蕊不要出门，这才推开门，走向了远处的方丈院。 …… “住持师伯！” 此时的方丈禅院中，两名身披兵甲的传令官正站在门前，面色惊慌地看着法明。 法明却是气定神闲，见林不易走进禅院后，转身对其中一人道：“这便是我方才说过的玄奘法师。” 二人连忙转身，朝林不易鞠了个躬：“见过玄奘法师。” 林不易合什回礼，随后又看向了法明，正要问清楚怎么回事，法明却道：“麻烦二位在厢房内稍等片刻，我去把事情的经过告与玄奘知晓。” 说罢走向了禅房，林不易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玄奘，郧国公派人来请你出山。”甫一进门，法明和尚便单刀直入。 “出山？” “去洪州调查一件异事。” 听到这话，林不易突然感觉胸前的簪子动了动，仿佛带着得意之色在和他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好痒！ 林不易挠了挠胸口。 “怎么了玄奘，你胸前不舒服么？”法明面露异色。 玉簪连忙停止了晃动。 “没事……”林不易故作镇定道。 此时的他也心有疑虑，为什么法明堂堂金身境强者，却没能发现这玉簪的异常？ 难道说白翎这姑娘，修为还要比法明更强？ 他也懒得猜测，随即问道：“住持师伯，洪州有何异事？” “先前郧国公派人去洪州查一个案子，可是派去的人却都莫名其妙地命丧当地，于是他猜测，这其中可能有妖魔作祟，所以派人前来金山寺求助。” “洪州……距离金山寺很近么？”林不易疑惑道，“为什么一名朝廷大员，不直接从长安城求助……” “玄奘啊，你先前修行所在的枯木峰，便是在洪州不远处。此去洪州，大约只有五百多里。” “那又是为何偏来找我？弟子实力低微，恐怕难当大任……” 林不易实在无力吐槽，就算别人不知道，你法明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 转念想到怀中还藏着个人，他又闭上了嘴，没再提关于自己的实力究竟多弱的事…… “你昨天开坛讲法之事，已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郧国公听说后，第一时间便派人过来了……”法明挠了挠头解释道。 林不易不禁大呼卧槽—— 这里可是唐朝诶！ 又不是21世纪，消息至于传得这么快吗！ 从超度大会结束到现在，也不过才七八个时辰，消息就传到长安城了？ 而且还是沸沸扬扬？ 当然，某人可不会告诉他，消息是如何传过去的…… “太宗皇帝知晓玄奘师侄乃是尊者降世之后，也想看看师侄究竟有多少本事……” “弟子不去。”林不易坚定地摇了摇头，也不打算再和法明虚与委蛇。 毕竟保命要紧！ “你若不显山露水，如何让大慈恩寺信服，如何让天下人信服？”法明老和尚义正言辞。 我本来就没想让天下人信服啊喂！ 林不易在心头骂了一句，接着又道：“弟子无德无能，不堪受此重任，住持师伯还是另觅他人吧。” 说罢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自己只是一个想要苟活的小人物，什么家国大任，什么佛门之争，又和自己有什么狗屁关系！ 出乎意料的是，法明这次却没有阻拦。 就在林不易即将开门之际，法明开口道：“不去也罢……” 林不易身形一滞，这老和尚难道转性了？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林不易不再向前，法明和尚又道：“既然你不愿前去，我便派玄琪去吧，到时候让法刚暗中策应就是了。” 林不易没有接话。 总之，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妙音师太还在等你，你若不愿去，便随她前去南海，观音大士钦点你为慈航静斋的下一任庵主。” “啊？” 一听这话，林不易连忙转身。 观音菩萨都出来了？ 那可是西天如来座下，数一数二的大佬啊！ 自己一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众矢之的？ 万一被看穿了怎么办？ 一边是妖魔鬼怪，一边是西天神佛…… 哪个也不好应付啊！ 21、洪州城杀人事件 “噹——” 禅房外传来阵阵暮鼓晨钟。 林不易听来，却是觉得分外刺耳。 此时的他，站在禅房门前，颇有些进退维谷。 法明和尚却气定神闲，等待着林不易做出的抉择。 半晌。 林不易终于转身，叹了口气道：“住持师伯，洪州的斋饭……好吃么？” 听到这话，法明终于露出了微笑。 随后，又见他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沓符纸道：“此乃佛门‘神息内敛’之符，可帮你暂时收敛周身异象，只需用灵识催动即可。” 林不易心头一喜，连忙接过：“居然还有这种宝物，师伯你也不早说……” “这些符咒一直放在我金山寺藏经阁中，用起来倒是颇为简单，可它只能瞒住普通人，只消开凡境界的修行者，便能够一眼看穿，故而我先前才将其遗忘掉了。” 林不易撇了撇嘴……分明就是以前不想拿出来吧…… 前段时间要是让我身上看不出异象，谁给你登台表演…… 况且……符纸上的丹砂墨迹还没干呢…… “住持师伯，那我该何日出发？” “郧国公派来的人看起来也颇为急迫，也就这一两天之内，你便随他们前去。” “那法刚师叔……会一直随行左右的吧？” “到时候法刚自然会暗中保护，但他也不便直接出面，要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了……免不了对你心生怀疑，又会多生事端。” 法明说罢，闭上了双眼开始打坐。 林不易松了口气，退出了门外。 法刚乃是金山寺罗汉院首座，自身也有金身境修为，有他在暗中保护，自己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然而下一秒，林不易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大问题—— 法刚和尚……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绣花枕头？ 若是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危险，他会不会及时出手，亦或是站在远处看好戏？ 想到这里，林不易正要回头，去找法明和尚问问，却猛的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豁然将他推向了半空，霎时间，风沙起落，云雾升腾，片刻后便把林不易推回了自己的禅房门前。 随即耳旁又响起了法明的声音：“玄奘你莫要多虑，一切自会安排妥当。” 林不易撇了撇嘴…… 信你个鬼！ 直到他走回禅房，白翎方才从怀中飘飞出来，变回了人形。 这一次，却不再是白衣男子的模样。 只见她清丽的面容上，明眸皓齿，双瞳剪水，脸上还保留着一丝婴儿肥，粉嘟嘟的，在朝霞中并不妖娆，反而多出了几分青春靓丽。 一袭白衣在朝阳的映衬下分外刺眼，身形看起来略显消瘦，身上的白衣却更瘦，穿起来异常紧致，倒是让她瘦削的身材也显出了几分凹凸有致。 林不易纵然身在佛门，一时间竟也看得有些痴了。 “咱们现在便出发吧？”声音若百灵歌唱，清脆悦耳。 “啊……”林不易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白翎身上移开，之后才道：“走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商量好。” “你这人拖泥带水，好不麻烦！”白翎蹙了蹙眉，面带愠意：“说吧，还有什么事？” “首先，想请白翎姑娘解释一下，为何你身具神通，还要来找贫僧帮忙？” 回来之前，林不易就在想这件事了。 既然面前这姑娘也会变化之术，还能帮助陈光蕊不受超度，本事也不算差，为什么不自己去洪州探察呢？ 莫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假冒的‘陈光蕊’？ “唔……我的法术是有限制的。”白翎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见她支支吾吾，林不易也就没再多问，点头道：“其次，咱们也许得分头行动。” “什么分头行动，你是不是又改注意不想去了？”白翎冷哼一声，直勾勾盯着林不易。 林不易连忙摇头：“白翎姑娘，先前在方丈院中你也听到了，住持师伯派我去洪州之时，会有罗汉院首座陪同，你若是不介意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便同去。” “那我再变作玉簪……” “不行！” 见白翎转身就要变化，林不易连忙打断： “白翎姑娘，我此行前去，是受了郧国公之令，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在洪州刺史的眼中，有些事……去了之后恐怕做起来不太方便，所以还需你率先前去，咱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调查起来也方便一些。” “那你要我去了先做什么？” “先前郧国公派去的人，全都葬送在了洪州，于是乎案子也都一直没什么进展，我觉得，这事就应该和假冒的刺史有些关联，所以希望姑娘先去洪州城，把最近死因莫名之人的详细资料搜集一番。” 白翎点了点头，一拍脑门：“对呀，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话间，又将陈光蕊的魂魄安置在了腰间的荷包内，随后又转身对林不易道： “那我便先去了，你可不许不来，我这人很记仇的！” 林不易苦笑一声，只见白翎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掐，便消失在了禅房中。 片刻后，禅房门再一次响了起来。 “玄奘法师，咱们可以出发了么？” 听声音，应该是之前在方丈院中见过的，郧国公派来的那人。 “二位请进，和我说说之前在洪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吧。”林不易打开房门，将两名传令官让了进来。 随后，这二人便将案子的前因后果，给林不易交代了一番。 “大约是半年前的一天，洪州城的衙役突然在护城河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凄惨，身世不明。 衙役们当即将那人带回府衙，多方查探之后，查明其身份，乃是洪州城外牛家村人士，但他究竟因何而死，仵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终便不了了之。 之后的一个月内，护城河中接二连三的出现尸体，死状和最初的那人一模一样，并且全都是来自附近的村落。 村民们很快便慌乱起来，从城外的寺庙、道观中请了不少高人做法，却都收效甚微，发现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洪州城主管此事的录事参军也有些慌了，便写来一纸文书送到了中书省。 这事惊动了朝廷之后，圣上念及洪州刺史陈光蕊乃是郧国公的驸婿，便让他全权负责调查此事。 再后来，郧国公派去洪州的人也都和之前一边，死因莫名，这才想到了前来金山寺求圣僧出山。” 林不易坐在一旁安心听着，边听边皱起了眉头。 半年前开始…… 那不正是白翎和陈光蕊最初去往洪州的时间么？ 难道这些人的死……竟与他们的出现有关？ 22、在梦里 金山寺，禅房中。 商议好午后出发，又将两名传令官送走之后，林不易坐回床边，思考起接下来的行动。 根据如今掌握的情况，暂时能够推断出的线索只有两点。 其一是洪州城刺史，应该是那名船工所化，但他为何具有了变化之能，还需要再去探察。 其二是城内外不断出现的死者，由于尸体是从半年前开始不断出现，大概可以将其和陈光蕊魂魄的出现联系在一起。 也许正是因为发现了陈光蕊的出现，那位冒充的刺史开始有所动作，暗中杀人？ 亦或是刺史掌握了吸人精血、拿人魂魄的神通，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强实力？ 想着想着，一阵急剧的困倦感突然从内心深处涌现了出来。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昨天一夜未睡的缘故？ 林不易来不及多想，困倦感瞬息间冲入脑海，片刻后，他便躺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 “林……不易。” “林……不易。” “……” 听到有人在呼唤他，林不易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脑海中豁然升起一个念头，紧接着满脸警惕，看向了四周。 可是眼前如浓墨般漆黑，竟连一丝一毫的光影都看不到！ 不应该是玄奘么？ 有多久没听到过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自从穿越到西游世界以来，就从没有人叫过！ 是谁在叫自己？ 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又或者说，之前的金山寺之旅，只是一个长长的梦境，现在……终于醒了？ 想到这些，欣喜、雀跃、欢腾……瞬间涌入脑海，可是为什么却又有一丝淡淡地……失落？ 便在此时，之前的那个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林不易……林不易……” 声音幽幽然，竟分不清是从哪边传来。 “是谁在装神弄鬼？” 林不易暴喝一声，然而之前已经习惯了的金莲，这次却并没有在嘴边浮现。 声音继续传来，林不易试着起身，却恍若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没有痛觉，没有味觉，甚至没有视觉，仿佛只留下了……听觉。 “你到底是谁？”林不易再次纵声高喊。 “你……不知道我是谁？！！！” 那声音终于不再重复呼唤，而是突然出现在了林不易耳边，爆喝一声。 林不易连忙伸手去抓，可是却仿佛连双手，都不在他身上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你占据了我的身体，继承了我的记忆，却连是谁，是我都知不道？”那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嘶吼，声嘶力竭，又有些语无伦次。 “玄苦？” 林不易心头一惊，可他……不是早已经被玄明打死了么？ “你终于想起来了。” 话音刚落，面前终于出现了光亮，一名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小和尚，顿时浮现在了林不易的眼中。 长相也和自己刚穿越而来时一模一样！ “你还活着？” 林不易惊呼一声，想要起身，却仍然不能动弹。 甚至连看看自己现在的身体都做不到。 面前的小和尚点了点头，语气舒缓了下来：“不要再挣扎了，你我二人是在灵识空间中交流，根本没有身体，又怎么能站起身来。” “你能读到我的想法？” “你我二人的魂魄，就差那么一丝便能完全融合在一起，现如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现在听到的话，不也就相当于是我的‘想法’么？” 听到这里，林不易心下凛然，迟疑片刻后问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是我爹，对么？” 小和尚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为什么会知道？ “你和我本就是一体，又忘了么？” 小和尚叹了一句，接着又道：“我不光知道陈光蕊是我爹，还知道我是金蝉子十世转生，今后要完成西天取经的使命……” 之后他抿了抿嘴唇，眼神中满是遗憾：“多么精彩的人生啊……可惜我看不到了。” “这些……都是你从我的记忆中读出来的？” 林不易感觉嘴唇有些发干，想安慰面前的小和尚，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至少从心底里来讲，他也不愿意穿越到如今的世界，毕竟前世的生活也算美好，妻子眼看就要为自己生一个宝宝…… “是啊，我还读到了你来自另一个世界，自称为‘穿越者’，对吧？” “你说的这些都对，既然你能读取我的想法，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印证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林不易试着让自己醒来，心头却顿时又升起一种无力感。 “当然不是。” 小和尚摇了摇头：“我说了，想求你办件事。” 半晌无话，直到林不易完全平静下来，小和尚才继续道： “先前我一直潜伏在你的灵魂深处，刚开始也只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心头渐渐升起一丝明悟，脑海中也出现了你的念头和想法。 便如你想象中认识的那样，可能是因为金蝉子转世，我很快就明白了神魂、灵识这些事。 但是当我尝试着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去夺舍，抢回我的肉身时，却发现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被你渗透，被你吸收。 可我不想放弃，我也想像你所了解的《西游》故事那样，活过灿烂的一生！” 小和尚情绪有些失控，半晌方才平复，直勾勾地盯着林不易继续道： “直到你登台讲法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马上就要随着你的超度而消亡。 于是我想尽了办法，趁着四下无人将你召到了这里。 我只想求你不要再逃避，在我消失后，代替我去看看那灿烂的人世间，看看去往西天的取经路。” 林不易静静听着，听到此处，方才抿了抿嘴，暗自点了点头。 “我尽量吧。” “我知道你怕死，也从你的记忆中看到了取经的故事。结局是美好的，不对么？就算以后会遇到很多妖魔鬼怪，都会过去的对么？” 听到这里，林不易幽幽叹了口气：“玄苦……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小和尚有些歇斯底里。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我本来就不够虔诚，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是金蝉子十世转生，佛祖又怎么可能让我去取经？” 林不易话音一落，却见小和尚猛然纵身，片刻后，周身金光四射，盘坐在了半空。 只见他破旧的僧衣层层剥离，片刻之后便衣衫尽碎，浑身遮盖在了佛光之中。 紧接着，佛光渐渐朝着林不易靠拢过来。 随后便开始与他融合。 直到此时，林不易才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所在。 却还是由不得他控制，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佛光的笼罩。 …… 不知又过了多久。 佛光渐渐散去，而此时的小和尚玄苦，已经是面色苍白，身体呈半透明之色，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在虚空之中。 “你现在是了。” 小和尚认真看着他，笃定道：“谁都不能再说你不是金蝉子了。” 林不易连连苦笑。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最后再帮我一件事，帮我查清洪州的真相，让那个人安息……”小和尚声音飘飘忽忽，渐渐向着虚空中弥散而去。 林不易面容渐渐严肃，点了点头：“这个忙，我一定帮！” 听到这话，小和尚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终于消散，隐去不见。 “不知为何……我感觉……我还会回来……” 23、行路难 小和尚消弭的瞬间，林不易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耳边仍旧回响着梦境消失前的那句话： “不知为何……我感觉……我还会回来……” 刚才那究竟只是一场梦，还是确有其事？ 只犹疑了片刻，林不易随即便确定了梦境的真实性。 因为此时的他，已和进入梦境前大不相同。 眼前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变得比之前真实了许多。 仿佛在感官层面上，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这种玄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但林不易的的确确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根据法明前些日子的指导，再加上自己如今的境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自己的心境修为得到了提升。 修行之人必定要修心，而心境修为的高低，也决定了自身境界的上限。 心境的提升，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要不然以后自己吸收的灵气越多，体内的真元越雄厚，如果心境修为跟不上，就可能被心魔缠身，导致走火入魔。 闭上眼，再次观想之前的周身经络图，也发现了它和之前的不同。 虽说身体中打通的经络还是以红色小点的形式存在着，但此时的小红点，已经比先前多了不止一两倍。 而且红色亮起的地方，全都是经脉之间的联结点。 换句话说，虽然此时他周身的经脉还未通畅，但是之前经脉和经脉间存在的阻隔，现在却完全消弭于无形了！ 对于佛修中的小学境界来说，修行五蕴，本就是淬体的过程，打通经脉的阻隔就是其中的关键所在。 本来需要靠着无量禅音，修行过程中所产生的震动来打通的联结，现在只是经历了一场梦境，便已经完全通畅。 林不易甚至感觉，只要给自己一定的时间，以经脉中的小红点作为出发点向四周扩散的话，用不了一个月，自己就能完成小学境界的修行！ 这就和前世的挖隧道是一个道理，如果两头同时开挖，肯定要比单从一边挖所需的时间短。 想通了这些，林不易不由欣喜，自己的实力能增长一分，便在这凶险的世界里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倚仗。 既然小和尚舍命给自己提升了实力，那么答应他的事，也一定要帮他完成了。 即便自己实力不济，至少还有一身防御在，应该不至于陷入绝境。 想到这里，林不易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要比之前清新了许多。 这些天来，林不易内心深处一直充斥着对西游世界的排斥，还有对未知的恐惧，所以无论做些什么，都有些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 可是经历过先前的梦境，再加上法明和尚所说的‘一切妥当’之后，他的心头也产生了一些明悟。 既然都来到了这个世界，还占据了唐僧的肉身，那么有些事，便是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的，想办法去解决，才是正道。 “两位施主，咱们这就走吧！” 传令官依旧守候在门前，林不易迈开了步子，率先走到了前方。 两人见林不易步履轻盈，眉头也舒展开来，仿佛比之前看上去都要年轻了几分，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 “听说玄奘师兄要出门降妖了？” 看着林不易下山的背影，金山寺门前的小僧玄镜往一旁问道。 “对呀小师叔，这事一大早便传得沸沸扬扬了。玄奘师叔这一趟出门，一定会名震天下的！” 一旁的明心小和尚放下手中的扫帚，兴奋道。 “可是先前他不是说过，普天之下积怨不散，必不再踏出寺门一步么……这话我还记在了小本本上的……” “先前你在接引香客，没有听到住持师祖的话，”明心站直了身子，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学着法明和尚的强调道： “‘我辈出家为僧，志在慈航普度，可是这天下的积业，说到底还是来自于天下人，若是永远都屈居一隅，又如何普度众生？’ 听了这话之后，玄奘师叔道了声‘善哉’，便大踏步出门去了……” “阿弥陀佛，住持师伯和玄奘师兄的境界，还是要比我等高深了太多太多啊……” …… 金山下，官道旁。 此时已是暮春之初，山涧旁清流急湍，已有了几分春意盎然。 林不易随着两位传令官下山后，很快就看到了来往的人群，这还是林不易自从穿越后，第一次见识大唐百姓的风土人情。 之前开坛讲法时，虽然也见过不少人，但那些人大都庄严肃穆，少了几分活泼的烟火气。 刚一下山，他便使用了一张法明给他的‘神息内敛’符纸，随后脚下的金莲、头顶的佛光便通通消失不见。 也不知能够持续多长时间，至少当下是看不出什么异象，就和寻常的行脚僧人一样了。 “玄奘法师，前面不远就到驿站了，咱们可以去要几匹马，走起来也方便些。”一名传令官提议道。 下山时林不易已经打听清楚，这两人本是兄弟，哥哥叫钱小甲，弟弟叫钱小乙，都是隶属于郧国公的亲卫，提议取马的便是弟弟钱小乙。 林不易点了点头：“此去洪州，还有五百多里，以你二人的脚程，怕是要大约三天，骑马也好。” 虽说林不易根本不会骑马，但是一想到以后可能遇到的白龙马……学学总是没错的。 “那您先在驿站内歇歇脚，我去备马。” 钱小乙说着，加快步子朝前面的驿站走去。 “等等……” 林不易叫住他，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玄奘法师还有何事？” “驿站里有吃得么？” “当然有，咱们郧国公的令牌，走到哪里都好用得很。”钱小乙掏出令牌在身前晃了晃，满脸自豪。 “那好，让他们准备烧鸭一只、酱牛肉半斤，最好再能准备些凤爪鸡翅什么的……”林不易穿越到现在一个多月，天天都是清粥小菜，只感觉嗓子都快吃得冒烟了，现如今机会难得，当然想要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一听这话，钱小乙顿时面露难色：“玄奘圣僧，这……” ‘圣僧’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林不易却是淡然一笑：“你就按我说的去安排，无妨的。” “可是圣僧……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也知道佛门戒律……好像不允许开荤吧？” 林不易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那些鸡鸭牛羊为人饲养，又死在屠夫手中，本就非常可怜，若是咱们不将它死后的价值最大化，又怎么对得起它们？” 这话一出，钱小乙顿时噎了一下，却也不再反驳，朝着驿站内走了过去。 一旁的钱小甲眉头纠结在一起，又看了看林不易，疑惑道：“圣僧就不怕佛祖知道了怪罪么？” “无妨无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那要不然再给您备些酒？” “这个……喝酒误事，咱们以后再说！” 24、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桌子上的鸡鸭牛肉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林不易腹中，一旁的钱小乙看得都有些惊呆了。 钱小甲也在不住地默念着“阿弥陀佛”，生怕老天长眼一道惊雷下来连同‘圣僧’带驿站一起都给劈了。 林不易倒是浑不在意，只是觉得这驿站中的饭菜，居然还比不上金山寺里的斋饭。 酱牛肉吃起来味同嚼蜡，烤鸭也比前世在地球上吃到的相差甚远。 无骨凤爪倒是不错，只是分量实在太少。 也许是修炼之后的缘故，自己的饭量也比刚穿越时大了不知凡几。 “玄奘法师，马已经喂好了草料，等在门外了。” “那便出发吧。” 林不易放下碗筷，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这才站起身来。 两名传令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头不禁打鼓，这圣僧看起来……好像没有在山上靠谱了啊…… “二位施主，贫僧还有一事……” 刚一出门，林不易站定，又转身看向了两人。 “法师是不是想带些肉食在路上吃……下官这就去准备……” “不是不是，”林不易赶忙摇了摇头，将他叫住：“贫僧只是想……请教二位该如何骑马。” “啊？” 钱小甲愣了愣神，随即便反应过来。 圣僧从小在山门中长大，不会骑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先前他们觉得林不易法力高深，无所不能，这也算陷入了思维误区。 于是乎，官道旁的驿站外，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 两名官员上蹿下跳，教一个年轻的和尚如何骑马。 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但由于驿站乃是官家所在，也没人真的敢上来笑话，只是站在一旁指指点点，不时还念几句酸诗贻笑大方。 大约过了晌午时分，林不易终于成功骑上马，扯了扯缰绳，将马匹控制在了路边。 对于普通人来说，光是学会骑马，可能就要一两天时间，若是想信马由缰，长途奔跑，更需要长时间的不断练习才能习惯。 可是林不易这些日子以来，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境修为，都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再加上他在前世的电视上也看过不少马术比赛，于是乎只用了几个时辰，便成功学会了骑术。 “圣僧果然厉害，想当初我学骑马，可是用了半个多月呢！”钱小乙在一旁惊叹道，也不知真是如此，还是故意吹捧。 “那是因为你笨，我只用了七天！” “……” 听着两人互相嘲讽，林不易笑了一声，也不管他们追不追得上，一拉缰绳，骏马长嘶，顺着官道飞奔而去。 “完啦，圣僧跑啦！” 兄弟二人不由分说，背起行礼纵身上马，连忙跟了上去。 …… 当天傍晚，大约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几人又找了一家驿站住下，吃过饭后，林不易周身的金莲又开始缓缓显现。 由此推断，法明和尚给他的符纸，每一张只能持续大约一天时间。 好在符纸还有很多，林不易也没当回事，又用了一张，省的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晚，他一夜未睡，尝试着运行无量禅音在体内不断震颤，直到第二天一早，经书中所讲述的七轮八脉，已经贯通了其中之一。 而且身体表面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深棕色淤泥，都是在淬体过程中，从体内排出的杂质。 洗了个澡，换了身僧衣之后，几人再次上路，直到第二天日暮西斜，方才进入了洪州地界。 三人马不停蹄，又走了半晌，虽说已是傍晚，路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多。 和一路上所见的那些人不同的是，这里的行人大都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见到林不易等人后，也都纷纷避让，面色中带着惊惧。 看着路人蜡黄的面相，林不易渐渐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他们竟像是在……逃荒？ 林不易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钱氏兄弟也跟在身后，停了下来。 此时路边刚好走过来两个人，是一位老者带着个小姑娘，老的看上去骨瘦嶙峋，高高的颧骨上仿佛仅剩一层人皮，双目无光，眼神中满是迷惘。 小姑娘倒是显得颇为灵性，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四方，看到钱氏兄弟身上的官服后，又连忙将目光闪向了一旁。 仿佛带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林不易见她不敢正视官差，便让钱小乙牵着马，和他哥哥等在了一边。 接着又从背囊中取了些吃得，朝着一老一小走了过去。 “这位老丈……” 他甫一开口，老人连忙向前两步，挡在了小姑娘身前，眼神中满是警惕，接着又露出了哀求之色：“大师，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说话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不易赶忙将他扶住：“不敢当，不敢当！” 见他两腿发软，站不起身，林不易又将手中的馒头和肉递了过去：“老丈，我们是从金山寺过来的，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有冒犯，还望您不要介怀。” 老人看到食物，眼神中渐渐泛起光彩，又将林不易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接过，紧接着又要叩首：“您……真的不是来抓我们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林不易点了点头：“快吃东西吧。” 半晌，老人终于点了点头，伸手将吃得递到了小姑娘手中：“二丫，快过来给大师磕头。” 小姑娘走上前，磕了个头，林不易虽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却也懒得再制止，当即问道：“老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们看上去竟都如此落魄？” “哎……” 老人叹了口气，撕下一小块馒头放在口中，边嚼边道：“都是恶鬼杀人闹的。” 见林不易在一旁不说话，老人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说了一遍： 自从半年前在护城河内发现了牛家村的尸体后，附近的村落便开始流传水鬼杀人的事。 起先大家都没当回事，毕竟小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可是之后的几个月里，洪州城外的尸体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觉，便再也没能醒过来。 直到前阵子，洪州地界最大的村落，三溪村，一夜之间出现了四十多具尸体，洪州城当即派兵前来查案，却还是没能查出任何信息。 这一下村子里的人全都慌了，开始四处逃窜。 可是眼见就要开春，洪州城里的人还指着村外的人种田务农，提供粮食呢，当然不想让他们逃走。 于是当地的县衙下令，让村民们搬到附近的村子里暂住，可是好几个村子都出现了大量的尸体，搬到哪里人们都不放心，还是有很多人开始往别的州府逃去。 各地的县衙这下都没办法了，于是乎开始派兵镇压，勒令百姓不得出村。 村民们又哪里愿意坐着等死，迫于无奈，各地都出现了村民暴动，老人便是在一场暴乱中带着孙女逃到了这里。 林不易站在一旁，听着老人的讲述，眉头也越陷越深。 难道说洪州城那位假冒的刺史，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么？ 25、深夜惊魂 送别了爷孙二人之后，钱氏兄弟走上前来。 刚才的那番话，老头没有特意避讳两兄弟，虽说声音不大，还是落在了他们二人耳中。 钱小乙走到林不易身前，有些踌躇道：“玄奘法师，咱们要不然在城外暂且住下，等到明日天亮了，再装作过路的行人悄悄进城？” “也好，顺便看看夜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林不易点头应允。 现如今他也不敢贸然行动，既然很多村落都会在夜里出现死者，说明作祟的妖魔可能不止一个。 如今的他，也难以判断自身的实力究竟如何，如果夜里碰到什么小喽啰，也正好用来试试自己经过强化后的超度，以及自身的防御究竟多强。 “对了，洪州城内有间客栈，你们知道么？” 先前白翎在临走时，告诉过林不易落脚的客栈，方便他到来之后前去碰面。 “洪州虽然偏居一隅，但也不是小城，城里的客栈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十家，不知法师所说的……是哪一家？” “名字就叫‘有，间，客，栈’。” 林不易撇了撇嘴，对这客栈的名字也是无力吐槽。 “到时候进城了，打听一下就好。” 钱小乙摸了摸额头上一闪而过的黑线，从背囊中拿出地图看了看，接着又指了指官道旁的一条岔路道：“沿着这条小道再走大约五里地，就到了最初事发的牛家村。” 林不易顺势接过地图，看了看地理分布。 洪州城外，各个县城星罗棋布，村落更是鳞次栉比，不下百处。 以现如今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往四周蔓延就有十多个村子，牛家村当然不是距离最近的，但是半年前发现的第一具尸体，便是牛家村中人，所以林不易当即答应了下来，看了看方向，牵着马往牛家村所在的路口走了过去。 又走了一刻钟左右，到达村口处时，几人再次停了下来。 “法师，村口有人在盘查……” “无妨，见到人之后，你们便把郧国公给的令牌亮出来。” “可是……咱们不是要暗中查探么？之前郧国公派来的人，亮出身份后没多久便都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就是想把一切放在明处，才能看出这里的妖邪究竟有什么伎俩。” 林不易傲然道，紧接着便朝村口大步走了过去。 牛家村隶属永平县，此时通往村里的各个路口，都已经有不少衙役在站岗放哨，见林不易三人上前，立刻走过来盘查询问。 钱小乙听从吩咐，也不愿和他们纠缠太久，亮出令牌之后，其中的头目立刻点头哈腰，口中不断奉迎着“上差，上差”。 林不易站在一旁，不但从这些衙役的眼神中看出了畏惧，还有个别人的目光中……居然充斥着一抹特别的意味—— 就像在看死人一般。 也许是因为之前朝廷派来的人，也都是手持郧国公令，之后全都不了了之，死在了当地，所以衙役们的眼神才会如此。 几人没有多说，令衙役们帮忙把马栓好，又从村子里找了间空房子住了进去。 进门前林不易特意打听过，这间屋子之前所住的，就是最初死在护城河里的人。 他叫牛栓柱，是村子里的一名老光棍。 由于他孑然一身，故而经常在夜里，去周围村头的寡妇门前打打闹闹，因此也常常彻夜不归。 于是乎，半年前他突然消失，村里人也都没当回事，直到后来事发，才弄清楚这人的行踪。 “法师……圣僧……咱们今晚就住这儿？” 看着屋子里简单的陈设，钱小乙的声音有些颤抖。 钱小甲虽然也面露惊慌，却还是强自镇定道：“怕什么，又圣僧给咱们撑腰，就算恶鬼出世，还能吃了你不成？” 然而林不易没告诉兄弟二人的是……他自己现在心里也很慌。 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直面而上，要不然万一真有什么恶鬼凶灵猛然间冒出来，没有准备的话恐怕会死的更惨。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法明不是还派了法刚悄然随行么。 虽说这一路上林不易不论是经过深山老林，还是走到平原旷野，都没能看到法刚的踪迹…… “放心吧，有贫僧在。” 话一出口，符咒的效果也恰巧消失，一朵金莲再次从口中冒了出来，头顶也泛起了金光。 钱小乙看到金莲佛光之后，心头顿时大定，颔首道：“那就全仰仗圣僧了。” 半夜无话。 吃过晚饭后，三人便躺在土炕上闭上了眼睛。 起先林不易心头丝毫不敢松懈，隔三差五的睁开眼睛，却没有出现任何情况。 反倒是经常和钱氏兄弟对视在一起。 他们二人也迟迟难以入睡…… 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中充斥着尴尬的气氛…… 一想到天亮之后还要来回奔波，林不易又怕兄弟二人难以支撑，便坐起身来，教了他们一套从藏经阁里学来的静心咒。 二人躺在被子里跟着默念，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沉沉睡去，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林不易看着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响起了鼾声，便也不再打坐，盖上被子开始观想周身经络图。 心头却丝毫没有放松。 …… 随着他的观想，经络图中又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红光。 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夜里便有望再次打通一条脉络，毕竟最初的修炼，难度也不是太高，金山寺里很多小和尚都已经贯通了身上的不少脉轮。 难点是在真正达到了五蕴皆空之后，将体内的脉轮完全贯穿起来，使灵气入体之后，能在周天运行中转化为真元。 林不易紧紧观想着经络图，眼看着蓝光被红光步步紧逼，又一条脉络再次打通，心头顿时一喜。 此时已经快到卯时，兄弟二人的鼾声也渐渐微弱，屋子里几乎落针可闻。 窗外冷风吹过，窗纸随之发出了呼啸之声，林不易不时睁开眼看看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由于初春的夜里依旧寒冷，快到黎明时，身边的钱氏兄弟都扯了扯被子。 可是三人一炕，大被同眠，谁又能扯得过去。 于是乎，林不易又感觉两人都朝着他的方向挤了挤，其中一人还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 “小甲，把胳膊拿开些。” 林不易柔声道，可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显得尤为响亮。 钱小甲好像没有听到，仍旧在自顾自睡着。 钱小乙又把腿搁在了林不易身上，林不易顿觉烦躁，轻轻推了推他，可是手掌刚一和他的身体接触，却觉得入手冰凉，仿佛不是活物一般！ 林不易连忙睁眼，身旁的情境落入眼中，顿时惊得他毛骨悚然！ 只见本该睡在他身侧的两兄弟，此时已经变得浑身惨白，头发将整个脑袋完全箍住，只留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朝他看了过来！ 这是……女鬼！！！ 林不易连忙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动作。 谁曾想，穿越后第一次同床的异性，居然特么的—— 连人都不是！ 26、女施主，你路走窄了 牛家村，夜色如墨。 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林不易心思如电，望着一旁的女鬼，只感觉意识从未像此刻般清醒过，瞬息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 这两只女鬼是在何时潜入？亦或是她们根本就是钱氏兄弟变化而成？ 她们实力如何？能不能破掉自己的防御？ 如果接下来发生争斗，自己有哪些倚仗？ 就在林不易思考之际，两只女鬼仿佛也对他有所忌惮，身影飘飘忽忽渐渐离他远去。 林不易连忙起身向后一纵，本意是从火炕上跳下来，可是跳起身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下，哪里还是火炕，竟然已不知何时，变成了如墨般的黑暗。 四周的空间如同浓雾一般，充斥着无边的压抑和恐怖，只有四点墨绿色的幽光，漂浮在林不易两侧。 那是两只女鬼的眼睛。 “阿弥陀佛！” 林不易高呼佛号，紧接着往生咒脱口而出，一道佛光从他的头顶百会穴从天而起，霎时间，四周都被照成了一片金黄。 便在此时，之前盘踞在女鬼脖颈的长发豁然伸长，如同疯狂的章鱼须，朝着林不易面门席卷而来！ 眼看着长发袭来，林不易也不知为何，心底猛地升起一股勇气——自己的防御能挡住这东西！ 于是他立刻闭上双眼，感受着脉轮中的真元力重重上涌，片刻后化为了道道金光流转在身体周遭，和之前的特效佛光叠加在一起，四周顿时光芒大盛。 那长发在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便开始寸寸断裂，然而这些长发竟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断了一截，立刻又有另一截补上，仍旧像跗骨之蛆般纠缠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青丝和佛光的纠缠中，林不易感觉身体一阵阵发紧，之后便像蝉蛹一般，被黢黑的长发裹挟在了其中。 脚下的空间中蓦地升腾起一片金光，却在升起的刹那，又仿佛后继无力，转瞬间消失不见。 虚空中，金光渐渐消散在茧中，两只女鬼声嘶力竭，生怕林不易逃出生天，长发仍旧不断盘旋，直到所有的金光都消失不见，女鬼们也像松了口气般，一屁股坐在了黢黑的大地上。 “姐姐，这家伙……出不来了吧？” “出来又如何，落在圣主梦境空间中的家伙，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可是方才我见他根本没有出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那不妨就在此处将他炼化，这样一来，说不定圣主就能将他的三魂七魄，留下一部分给咱们姐妹享用！” 说话间，其中一名女鬼双指一弹，将披散在半空的长发剪断，此时的她，看上去要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些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浮现出丝丝晶莹的口水。 “好！” 另一名女鬼应声而起，指尖绿光盘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符阵，蓦地一推，符阵便朝着林不易所在的巨茧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巨茧另一边的女鬼也结出一道相同的符阵，两道符阵甫一结合，就化成了幽然绿焰，将巨茧包裹其中。 远远看去，就像是将一颗巨大的鸡蛋，放在了墨绿色火焰上灼烧一般。 绿焰升腾，巨茧很快被烧灼殆尽。 便在此时，那支离破碎的巨茧豁然在绿焰上转了起来，火光四射，又将整个梦境空间染成了深绿色。 “唵！” 一声高呼如洪钟大吕般从巨茧中传来，整个空间内顿时又出现了道道佛光。 “嘛！” 又是一声过后，两名女鬼顿时脸色大变，惨白又褪去了几分，恍若受到了惊吓，又像是由内而外遭受了重击。 “呢！” 这一声响起，巨茧猛地炸开，林不易盘坐半空，周身金光爆射，面色却古井不波。 “叭！” 两名女鬼已经完全被金光笼罩，任凭其如何呼嚎，也完全难以挣脱。 “??！” 女鬼头顶升起了道道黑烟，仿佛马上便要被这金光撕扯成碎片。 便在此时，却见林不易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音节却不再像之前一般洪亮，只是轻轻从口中飘出： “吽……” 这一声，却没能产生任何波动。 而此时的两名女鬼，也已经奄奄一息，缓缓落在了铺满金光的地面之上。 “你……”看着端坐在半空的林不易，一名女鬼面色中又是痛苦又是疑惑。 “两位施主，阿弥陀佛。” 林不易缓缓开口，故作高深地呼了一句，内心却不由升起一阵欣喜。 这无量禅音，果然好用！ 先前感受到女鬼的长发袭来，盘踞在自己身上时，林不易便立刻笃定，这长发不能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他正要用禅音抵挡，却突然感觉到此刻所在的空间，竟要比外界的灵气浓郁了很多。 于是乎，林不易起先念了一句禅音，看到地面上金光升腾后，便确定了这两只女鬼自己应该可以对付，所以他也不急于一时，而是在这一方空间中修炼起来。 女鬼用长发将他包裹后，他也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将灵气引入体内，一鼓作气再次冲开了两道经脉，之后才用出了无量禅音中的六字真言，将两名女鬼灼烧之后，失去了抵抗之力。 这其中，林不易其实还存了一丝念想，原本指望着女鬼在将他‘降服’后，说出一些洪州发生的事，结果却收效甚微，只听到了‘圣主’二字。 结合她们之前所说的话，林不易脑海中浮现出三点结论： 其一，这些凶灵的首领，也就是她们口中所谓的‘圣主’，会不会就是洪州城内的假刺史？ 其二，之前死去的村民，应该也遭遇了和他一样的经历，死在所谓的‘梦境空间’中。 其三，也是最终要的一点，就是经此一役，林不易信心大增，虽说这些女鬼可能只是小喽啰，但是很显然，她们和自己的实力，还是由颇大的差距。 尤其是防御方面，现在他身处梦境空间，说明先前挡下女鬼的进攻，靠的并不是肉体防御，也就是说，系统给予的防御，也包括了神魂方面！ 突然，地上的女鬼再次发出了凄厉的嘶嚎，仿佛要直刺林不易神魂。 林不易岿然不动，淡然道：“施主，可否和贫僧说说，洪州究竟发生了何时？” 两名女鬼却仿佛根本没听到般，身体一直颤抖，嘶嚎声也在持续不断。 “施主，若是不说，贫僧也只能将二位超度了。”林不易语气中带上了威严之色。 两名女鬼还是自顾自嘶吼着：“吒——” “施主，凶灵在超度后，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林不易试着威胁。 “吒——” 林不易挠了挠光头，这两位怎么就油盐不进？ 突然，其中一名女鬼话锋一变，不再嘶吼，转而道：“圣主在看着你我，她……她……断然饶不了你！” “哎……施主，你路走窄了啊……” 林不易摇了摇头，念起了往生咒。 黑烟阵阵，从两名女鬼的头顶升起，不消片刻，女鬼便完全化作飞灰，消散在了金光之中。 随后，林不易缓缓抬头看了看四周，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贫僧当然知道你在看着，贫僧来此，便是为了找你。” 话音一落，四周墨色顿时散去，火炕、小屋，再次浮现在眼前。 窗外，已是朝霞弥漫。 27、风起洪州城 “玄奘法师，您一夜没睡么？” 感觉到林不易起身，钱氏兄弟也跟着醒了过来。 林不易点了点头，也没说夜里的遭遇，轻声道：“昨夜你二人感觉到有何异常么？” 兄弟二人齐齐摇头，钱小乙道：“念了法师教我的静心咒之后，睡得颇香，发生什么了么？” 林不易也不想吓他们，开口道：“没有，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忽然想到，这些村民可能是噩梦缠身而死。” “噩梦？” 二人顿时一惊：“妖邪竟能在梦中杀人？这……这该如何防备！” “只是贫僧的猜测而已，也许减少睡眠，能起些作用。” 林不易出言，也是为了提醒这兄弟二人多加防备，既然女鬼出现在‘梦境空间’中，那么少睡觉，至少也能减少遭遇她们的几率。 “法师，索性一夜无事，咱们就现在进城吧。”钱小甲出言提议。 “好。” “那……我去找村民们借几身衣服，在城里查探时也方便些。” “不必，咱们就这么出发。” “啊？这是为何？先前郧国公派来的人，可能就是因为目标太明显……” “没事，你先进城，尽量想办法找到洪州刺史，然后直接和他说，郧国公上宾、金山寺圣僧前来降魔，让他出门迎接。” 林不易在到达洪州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这些。 与其偷偷摸摸在洪州查探，倒不如直接亮明身份。 一来有白翎、法刚潜伏在暗中帮忙，也不用自己隐藏身份，反而可能需要在明面上提供些帮助。 二来也是想直接出面试试这冒名顶替的洪州刺史，看看它究竟是什么来路。 再加上先前在梦境中，两名女鬼所说的‘圣主’，更加勾起了林不易的好奇，或许只有和假刺史见了面，才能从中看出一二。 至于说暴露身份，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现如今洪州地界满是刺史的眼线，自己的行踪，很可能已经落在了他的眼中。 “小乙施主，两个时辰后贫僧和你兄长去往城门前，到时候你来出门迎接，若是没能叫来刺史，其他人也可，总之便是要将咱们进城的消息放出去。” “是！” “路上多加小心，见到刺史之后就照贫僧所说，之后便尽量别再开口。” …… 两个时辰后。 钱小甲牵着马跟在林不易身后，满脸惊愕。 看了看城门前站着的洪州刺史，又看了看林不易，钱小甲终于没忍住，疑惑道：“玄奘法师……您和这位刺史……” 林不易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看着面前不远处，和他长相如出一辙的‘陈光蕊’，走上前淡然道：“劳驾陈大人前来迎接，善哉，善哉。” ‘陈光蕊’也是满脸疑惑，却仍旧保持着涵养：“圣僧远道而来，晚生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趁此期间，林不易将面前的‘陈光蕊’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头顶挽着发髻，眉目间挂着浅浅的笑意，身上的淡蓝色长衫随风而动，手持折扇状若书生，浑然不似想象中那般阴郁诡谲。 林不易顿时有些疑惑，虽说他也不愿以貌取人，但是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他人假冒，更别说什么妖魔鬼怪了。 要不是之前他见过陈光蕊的魂魄，又知道《西游记》中的剧情，恐怕当即就把眼前的刺史认作好人了。 “晚生心头有一困惑，可否请圣僧解答？”陈光蕊抬起头，看着眼前比他年轻了许多的‘圣僧’，突然开口问道。 “陈大人尽管说，贫僧知无不言。” “你我二人的相貌……”陈光蕊指了指自己，出言道。 林不易早有准备，笑了笑道：“众生相，皆为无相，今日贫僧和陈大人相貌相似，明日也许又化作张大人、王大人，或者是当今天子。” 陈光蕊变色不变，倒是他身后的护卫猛地一惊，这和尚怎么说话如此大胆？ 可是众人又见林不易周身佛光笼罩，言语间梵音肆起，于是乎，也都不敢出言不逊。 林不易又摇了摇头，轻笑道：“肉身皮囊罢了。” “圣僧所言有理，是晚生太过执着了。”陈光蕊抱了抱拳，接着侧身，将林不易让进城，又道： “晚生已命下人，为圣僧安排好了住处，咱们这就去罢。” “多谢陈大人，不过贫僧一介闲散，不敢劳烦大人费心。” “不妨事。” “贫僧散漫惯了，不愿受这些拘束，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就好。” 一听这话，旁边的亲卫纷纷皱眉，觉得林不易有些不识好歹，倒是陈光蕊笑了两声，接着又开口道：“圣僧不拘一格，实在是境界高深。” “阿弥陀佛，贫僧先走一步。” 林不易呼了声佛号，牵着马，朝着城内的小道拐了进去。 城门口，众人凌乱在风中，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的钱小乙—— 明明是这和尚派人把陈大人叫来的，怎么他反倒是先走了？ 逗我们呢？ 钱氏兄弟二人也感觉有些尴尬，连忙朝陈光蕊作了个揖，朝着林不易远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直到此时，陈光蕊的眼神中，方才闪过了一丝阴鸷。 …… 南城，有间客栈。 林不易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了这家客栈的所在。 也不管陈光蕊怎么想，甚至都不在乎他是否会派人跟踪，反正以后总要去找他麻烦的，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了。 安排钱氏兄弟前去拴马，林不易走进了客栈。 来时路上，他又用了一张符纸，将周身异象隐藏了起来。这东西用来给自己撑撑场面虽然不错，但是走进人群中时，又显得有些招摇过市。 刚一进门，店小二立刻跑了过来，悄然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的僧衣颇为精致，随即换上了笑脸道： “这位法师，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林不易看了看客栈的陈设，见到入住的客人都会在堂前登记，于是问道：“敢问这位施主，有没有一位名叫白翎的施主下榻贵宝地？” “白翎？” 那店小二听到这名字，瞳孔骤然一缩：“这位白翎先生，是不是身穿白衣，说话还有些娇气？” 林不易点点头：“正是。” “头顶戴一支绿玉簪，腰间还坠着荷包？” “是他。” 便在这时，却见店小二脸色一变，猛地纵身向后跳去，边跳边道：“掌柜的，这和尚是昨天那恶贼的同伙，快下来抓人啦！” 28、有间客栈 客栈内，店小二突然发难，林不易还有些措手不及。 发生了什么？ 便在这时，二楼传来了一道声音：“福贵，不得无礼！” 接着只见一名富态的中年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跟随的几人全都面色不善，而这中年人脸上却堆着笑意。 “这位施主，可否告知贫僧发生了什么？” 林不易边说边掏出一锭银子，向前递了过去。 那中年人脸上的笑意更盛，走到林不易面前，也不推诿，将银锭熟练地接过，放入怀中后道：“法师多礼了，您请坐。” “福贵，快过来给法师道歉！”中年人一转头，厉声喝道。 店小二看到银子，心头也有些发怔，连忙上前鞠了一躬，紧接着脸上挂满了委屈，看着中年人：“掌柜的……这和尚是来找昨天那神棍的……” 掌柜的也不搭理，给林不易倒上了茶之后才道：“我这下人有些无理，还望法师不要责怪。” 见林不易淡然一笑，掌柜的接着又道： “前几日小儿得了癔症，在城里找了不少大夫医治却不见好转。 昨日上午，您要找的这位白翎先生前来住店，听说我儿的病情后，便声称自己可以帮忙看看。 谁料他刚一见我儿，便说什么恶鬼缠身，命不久矣。我当时心急，赶忙让他上前观瞧，却不料那人抽出鞭子将我儿一顿鞭挞，之后便跳窗冲了出去。 之后我派人多番寻找，却再没找到他的踪迹。所以刚才经法师一说，福贵便有些唐突了……” 林不易听罢，轻笑道：“我那朋友有些鲁莽，给施主添麻烦了。” “那是鲁莽么？我家公子到现在还浑身是伤卧床不起呢！”店小二满脸义愤道。 “贫僧倒也会些疗伤手法，施主若是不介意，可否带贫僧去看看贵公子？” 林不易在金山寺时，由于闲来无事，又整天闭门不出，便让玄苦小和尚把各种经书法诀都给他拿来看。 其中就有些治病救人的医书。 而且他在下山时，为了防止意外，随身也带了些疗伤的药物，都是出自金山寺长老之手，治疗外伤再好用不过。 这事虽然和林不易无关，但联想到白翎所说的恶鬼缠身，他便当即决定去一探究竟，也许就能发现什么线索。 “在下之前从楼上下来时，小儿才刚刚睡着，法师如果不介意，便等他醒来咱们再去吧？” 林不易点了点头，这时，钱氏兄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安排他二人住下之后，林不易又是大快朵颐吃了顿午饭，之后闲来无事，便开始在客房中继续修炼。 直到傍晚，掌柜的过来轻敲房门，林不易这才起身，跟随着掌柜走去了最里边的厢房。 进屋前，掌柜的告诉林不易，他的名字叫张有间，这客栈的名字便是有此而来。 张有间的儿子二春刚满七岁，起先是在傍晚出门玩耍，深夜回来之后便得了癔症，也正是因此，张有间才信了白翎所说的恶鬼缠身。 自从昨日被白翎鞭挞之后，二春虽然落了一身伤，精神却渐渐好转了起来，所以张有间虽然有些仇视白翎，内心却也存了几分感激，因此之前才没有和林不易为难。 几人上楼，走进厢房之后，林不易瞬间便感觉到屋子里有些阴郁之气。 这种感觉常人难以理解，但是对于林不易来说，自从系统将他的超度技能升级之后，他便对这些魂魄、阴气特别敏感。 此时二春正躺在床上，身上的伤痕大部分已经结了痂，精神状态虽然有些好转，但是看起来眼神中还是有些浑浊，而且离他越近，阴气也就越重。 由此可见，先前应该确实是被小鬼缠身。 但那小鬼的恶念应该不强，要不然这区区小儿，怕是早已被折腾的不成人样了。 从怀中掏出伤药，轻轻涂抹在二春的伤痕之上，这二春倒也乖巧，忍着疼，一句话不说，不时看看门前的爹爹，又看看坐在床边的林不易。 “小公子，能否和贫僧说说，前几日究竟遇到了什么？” 一听这话，二春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恐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要张口说话，又吸了口气，闭上了嘴。 林不易皱了皱眉，也不知这小孩的性格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 他又仔细看了看，小孩的周身虽然还充斥着阴气，却完全看不到还有恶鬼凶灵残留的痕迹，想来之前的小鬼，已经被白翎驱赶了出去，可是，这小孩究竟还在害怕什么？ “二春，法师问你话呢。”张有间柔声道，却也没有上前。 见二春还不说话，张有间突然把头一扭，又道：“福伯，二春先前也是这样么？” 福伯？ 林不易顺着张有间的眼神看了过去，却发现厢房的角落里，竟然还站着一位老人！ 从他进屋到现在，也有大约一刻钟时间了，居然完全没能感受到这名老人的存在！ 林不易顿时心生警惕，却见那老人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突然把目光转向了林不易，脸上渐渐升起一丝微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片刻间，竟将整张嘴扯开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几乎和眼角连在了一起！ 卧槽！ 林不易心头大骂，这特么还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难怪之前二春一句话都不敢说，原来他目光正对着这东西！ 几乎在瞬息间，林不易往张有间方向瞥了一眼，却见他面色不变，看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不易也顾不得解释，连忙张口： “唵——” 无量禅音脱口而出，金光随之爆射，却在还未接触到老者的瞬间，那老者纵身飞退，刹那间便消失在了窗边。 张有间站在门前，一看福伯从窗边跳了出去，吓得惊呼一声，又见面前的法师口中发出一道金光，转眼间也跳出窗外，片刻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看来这是真的遇到鬼了！ 掌柜的连忙冲到床边，将二春紧紧抱住，随即大喊：“快来人！” 而此时的林不易，却已经追出窗外，转入了拐角的小道。 本该是华灯初上的时辰，洪州城内却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应该也是受到了最近城外莫名死人的惊吓。 逼仄的小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先前那老者跑过来之后，也恍若人间蒸发，不知去向何方。 初春时节，天色很快变暗。 林不易看着如墨的夜色，心头又不禁骂了一句，这客栈老板也是心大，居然敢让自家孩子，大半夜跑到这漆黑鬼蜮之中！ 29、群魔乱舞 夜，已深了。 林不易站在巷子里，左右寻索了半天，也没能在发现那名老者的踪迹。 “噹——” 打更的锣声响起，已是戌时一更天。 四周的民宿内，烛火很快熄灭了大半。 钱小甲神色匆匆地从巷子一头跑了进来：“法师，您在找什么人？” 钱小乙也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您突然离开，我们找得好苦！” 林不易摆摆手，也不接话，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钱氏兄弟慢慢靠近，朝着林不易身前走了过来。 突然，他的心底升起一丝莫名地忌惮，好像漏掉了什么关键般，心头的警觉感越来越重。 接着只感觉身前蓦地传来几分阴冷，林不易连忙运转真元—— “唵！” “嘛！” “呢！” “叭！” 六字真言已唱出其四，眼前顿时黑雾笼罩，渐渐浮现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 黑雾渐渐散去，雾气中浮现的女子正媚眼如丝地向他看来，身材曼妙且不着片缕，身前的地面上，却放着几间薄薄的衣衫。 “法师……这是……”钱小甲声音有些颤栗，连忙往林不易身后缩了缩。 钱小乙更是惊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不易倒是不慌不忙，虽说他四字真言已出，却对这女子没造成任何伤害，可他自从穿越之后毕竟也见过了不少妖魔邪祟，况且自身的防御也给他提供了足够的信心。 那女子见林不易毫不慌张，顿时格格笑了两声，接着后退一步，也不进攻，反倒是在原地转了个圈，随后便哼唱着跳起舞来。 就在她的身体开始扭动的瞬间，林不易顿时觉得耳畔传来了阵阵靡靡之音，仿佛有万千少女在他耳边喘息，同时压低了声音一边娇喘一边叫着：“圣僧——圣僧——”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林不易肯定就要在这些娇喘声中败下阵来。 然而此时的他，经历了玄苦小和尚在梦境中的淬炼之后，心境修为已有了长足的提升，面对周围的种种诱惑，内心却毫不动摇，甚至有些—— 想笑。 这又不是真正的海天盛筵，只能听听，却看不见摸不着。 再者说来，前世的他，也经历了无数学习资料的洗礼，对于这些声音，天生便具有一定的免疫力。 于是乎，林不易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澄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独自表演。 反倒是钱氏兄弟二人，已经被完全迷惑，鼻涕哈喇子横流，双臂在空气中不断挥舞，竟像是要随着女子的歌声舞动起来似的。 见这情势，林不易豁然举起双臂，在兄弟二人的后颈处猛地砸了两下，两人顿时软倒在地。 反正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省的被妖邪魅惑，惹了心魔。 就在兄弟二人倒下的瞬间，面前那赤果女子突然画风一变，不再随风舞动，而是直勾勾盯着林不易看了片刻，随即又笑了两声，弯腰从面前拾起了一件衣服。 “阿弥陀佛。” 林不易呼了声佛号，心思飞快运转，想着该如何解决这女子。 然而那女子拾起衣服后，却并没有穿在身上，居然再一次扭动了起来，边跳边把衣衫缓慢的披在了肩头。 ‘好家伙，这是要跳穿衣舞啊……’ 林不易心头骂了一声，片刻间又把最后的两个音节施放了出去。 “咪！” “吽！” 却被那女子在舞动间轻描淡写闪了过去。 “格格格——”女子又娇笑了几声，突然间嘴唇嗡动，拿捏着魅惑的声音道：“圣僧，奴家都被你看光了……这算不算犯了色戒？” “女施主，你若再不把衣服穿起来，贫僧可要破杀戒了！” “那就来呀——”先前温婉的声音，瞬息间变得凄厉，仿佛能直穿心灵，朝着林不易呼啸而来！ “南、无、薄、伽、伐、帝——” “阿、閦、鞞、牙、莎、哈——” 一字字真言脱口而出，音节刚一离开口舌，便化作淡金色灵兽奔袭而去。 十二个音节，便正好化作了先天十二生肖，瞬间冲到那女子面前，与她周旋在一起。 现如今的林不易虽然只有小学境界，但是由于他心境修为足够强大，几乎已经开凡，故而无量禅音中一百零八个音节，在他这里已经能释放出二十二个。 这二十二个音节各有神妙，先前的六字真言，可焚烧阴鬼，化解业火，后面这十二音节，却能阻挡邪祟，抵御妖魔。 当然，这也是因为佛门真言天生便对阴物有着压制之能，而且对手不能比他实力高出太多。 若是真遇上什么黑熊精、老虎精那种主打物理攻击的妖怪，那便只能靠着防御力硬抗下来了。 就在十二音节化成的灵兽，与女子纠缠的瞬间，林不易突然感觉到背后升起一丝凉意。 他连忙闪身躲避，却还是被两股巨大无匹的力道砸在了身上。 居然是之前倒地的钱氏兄弟！ 此时的他们，周身也都闪烁着黑雾，而那雾气，已经穿透了林不易后背，直通胸前！ “啊——” 黑雾穿透的瞬间，两人的口中猛地发出一声嘶吼，面孔也阵阵扭曲，褪去了钱氏兄弟的面容，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又是两个和先前的女子一样的面孔！ 面对着二人的进攻，林不易本来已退无可退，可是看现在的样子，她们却仿佛在接触到自己的瞬间，便被什么东西灼伤退开！ 难道是系统提供的防御？ 还有灼烧阴鬼之能？ 林不易没再多想，剩下的四个音节脱口而出，化为佛光罩向了面前的两人。 那两人却在接触到佛光的刹那，“蓬、蓬”两声，凝聚成两团黑雾，朝着远处的女子爆射而去，瞬间融入了女子体内。 “你这和尚，很有趣！” 女子又是一阵娇笑，笑声发出的同时，向后一纵，远远地避退而去。 林不易拔足狂奔，却早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 打不过就跑么？ 林不易皱了皱眉，准备返回客栈，这洪州城的夜里，简直是一片鬼蜮，走到哪儿都能撞鬼！ 然而，就在他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发现之前客栈坐落的地方，此时早已化作了一片废墟！ 什么情况？ “噹——” 打更声再次响起，已经到了亥时…… 刚才那一战，居然用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中，有间客栈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翎是否有回来过？钱氏兄弟二人是否有恙？之前那女子又是什么来头？ 一个个疑问划过心头，林不易却感觉到阵阵无力。 此时的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属性都加在防御上，可是转念一想，内心却又有些迷茫。 不加防御，还能加什么？ 当面对魂魄的时候，力量、敏捷有什么用？ 打也打不着，躲也躲不开，防御至少还能给自己提供一丝保障。 说到底，还是因为修炼的时间太短，没有足够的攻击手段罢了。 摇了摇头，强行把纷乱的思绪甩开，林不易迈开大步，朝着夜幕走了进去。 这里暂时也看不出什么情况，再四处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就在他刚跨出一步的瞬间，眼前突然又出现一道黑影。 那黑影佝偻着身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林不易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我倒要看看，这夜幕中到底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面前的身影仿佛也听到了林不易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朝着他看了过来。 林不易站定身形，见面前乃是一位老人，一手持着铜锣，另一手中拿着棒槌，却是值夜的更夫。 见他走来，更夫点头行礼，接着朗声道：“大师，已是二更天了，您要去哪里？” 也许是先前喊更喊得习惯了，寻常说话声音也是异常洪亮。 林不易心头不敢有丝毫放松，将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于是回应道：“这位老丈，您先前可曾看见这间客栈发生了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继续朗声道：“什么都不曾看见。” 林不易抿了抿嘴唇，轻声道：“老丈，这城中的夜里不太安全，您快回去歇着吧。” “不妨，每天夜里都要走几个来回。” 老人说着，又朝旁边的青石路上走了过去。 林不易也没再多言，兀自朝前继续走去。 ……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林不易越走越觉得奇怪，周围的建筑渐渐熟悉，走着走着，竟然又绕回了原地。 先前的更夫已经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休息，也许是在等着下一次打更，见林不易走过，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不易眉头紧皱，换了条路继续走去，又过了一刻钟，还是回到了原地…… 老人又笑着点了点头。 林不易心下惊奇，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循环，却又不知该如何逃出去。 “老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再次走到老人身边，林不易小心翼翼地问道。 “马上就该到子时了。” “那您可曾看见有什么东西经过？” “除了你，再没别人。”老人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大师，你究竟在找什么？” “找鬼。” 林不易面色渐冷，眼神中泛起点点金光：“可惜找了一夜，也没找到。” 老人突然咧开嘴，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莫说是一夜……我找了两百年，都没找到。” 30、出大问题！ 老人话音刚落，林不易立刻闪身向后飞退。 先前第二次见这老人时，他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在这如同迷雾般的夜色里绕了两圈，却只碰到这么一个人，要说他没问题，林不易自己都不相信。 老人却不逼近，只是嘿嘿轻笑了两声，继续朗声道： “柳青柳红两姐妹便是被你所杀吧？” 林不易略一思考，立刻反应过来，老人所说的柳青柳红，应该就是在牛家村所遇到的那两只女鬼了。 见他默然无语，老人接着道：“圣主命她二人将梦境空间的投影带走时，老夫便说过，那小小的一片投影，也只能困住些法力微末之人，遇到真正的高手时，瞬息间便会陨灭，可惜他们不听。” 听到这话，林不易顿时明白，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和之前的梦境空间如出一辙，于是乎他立刻故技重施，释放出无量禅音来震碎空间，可是试了几次之后，却发现这空间要比之前的那个牢固得多，根本不会震颤。 “别再徒劳了。” 老人摇了摇头，接着“噹”的一声，将手中的铜锣敲响。 仿佛有一支巨大的钢针刺入脑海不断搅动，林不易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经过提升的心境都差点失守。 “刚才不都说了么，老夫在此镇守二百多年，至今为止还从没有人能够逃离！” 说话间，又是“噹”的一声。 声音如惊雷般在林不易耳旁炸响，这一声过后，原本坚如磐石的身躯仿佛都开始出现了裂痕。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够打破系统防御的攻击！ 林不易再退两步，“噗——”的一声，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这是真实的梦境，老夫便是真实的梦魇！”老人爆喝一声，紧接着放声大笑： “梦境空间经过老夫两百多年的经营，已经比任何钢石精铁都要牢固，试问这天下，谁人能破？！！！” “轰！” “轰！” “轰！” 他话音刚落，虚空中传来三声巨响，在林不易听来，比先前的敲锣声还要洪亮了不知凡几。 紧接着，整个梦境空间中立刻出现了道道裂痕！ “什么？”老人顿时脸色大变：“怎么回事？难道说圣主……” “轰——” 又是一声巨响，虚空中的裂痕越来越多，响声也越来越密集，霎时间，如墨色一般浓郁的空间竟出现了一层层碎片。 裂痕越来越长，不断向四方蔓延，老人的身躯也仿佛受到了影响，开始出现一条条棕褐色裂纹。 “咔嚓——”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落下，老人的身躯连同梦境空间猛地爆炸开来，将林不易弹飞数丈。 等他反应过来时，却见先前那漆黑如墨的空间，已经完全化为了齑粉，而自己落脚的‘有间客栈’，正好端端地伫立在自己眼前。 发生了什么？ 老头子刚刚吹哔结束，瞬间就被打脸了？ 就在林不易陷入惊愕，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面前突然又划过一道白影，瞬间将他提起落在了客栈门前的屋顶之上。 “小和尚，你怎么才来？” 竟是白翎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没再像先前一般以‘圣僧’相称。 林不易定睛一看，只见她再次化作了男儿身，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被撕裂了不少，面色中，正带着几分嗔怒，眼神游移，像是有些慌乱。 “贫僧之前正在和梦魇争斗……” “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梦境空间不是我震碎的么！” 不等林不易说完，白翎的脸上又升起了几分蔑视。 “啊……多谢施主。”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震碎梦境空间…… 之前的老者可是说过，梦境空间牢不可破的！ 这事要是交给自己来做，恐怕连这空间在哪儿都找不到…… “别急着谢，咱们这次可是惹下大麻烦了！”白翎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严肃，隐约间还能看出身体都有些颤抖。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是如何震碎空间的？既然你这么厉害，叫我来做什么？”林不易心底生出一股怒意，觉得自己在被人耍的团团转。 也不知为何，林不易只感觉面前的丫头，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而且神通也高深莫测。 可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西游记》的故事里，唐僧曾和这样一位姑娘有过交集。 “我一会儿找机会和你解释，小和尚，你快做些准备，接下来，可能还有一场大战！” 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空气中，霎时间升起了无数黑烟，在半空中渐渐凝聚成形。 林不易身在屋顶，视野本就开阔，可是任凭他极目远眺，竟然也看不到这黑烟的尽头究竟通向哪里。 “来了，快做准备！” 说话间，只见白翎伸手在胸前轻轻一攥，两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支长枪，仔细看去，竟能看出这长枪表面有一道道淡蓝色水波流转，浑然天成，不似人间兵器。 林不易见她威风凛凛，心头不禁一阵阵发苦，自己浑身上下就这么点本事，刚才已经全都使出来了，如果接下来还要大战，拿什么打？ 难道就靠周身的异象唬人么？ “小和尚，我的真元马上就要用尽，接下来的战斗，可全都靠你了。” “啊？” 林不易撇了撇嘴，心道这丫头枪法不知如何，补刀功力倒是一流，自己正发愁呢，又来了这么一句，这还怎么打？ “你之前也经历了很多战斗么，真元都能耗光？”林不易情急之下，连‘施主’都顾不上称呼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这次出门，只有这么多真元力，用完便没得用了。”白翎神情凝重，看样子不像是在说笑。 可是这算什么？ 打游戏么？ 只有一管蓝，用完就没了？ 林不易想不明白，也就没再多想，之前升起到半空的黑雾，此时已经凝聚成形，竟又是一个个厉鬼，也不知它们之前都在哪里藏身…… 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全都跑出来了啊…… 眼见厉鬼们全都朝这边扑了过来，林不易情急之下，深吸了一口气，仰天长啸： “法刚师叔——来收人头啦——” …… 31、混金蛟龙 洪州城内，一道道黑雾直冲云霄。 天空中，明月都被遮掩的黯淡了几分。 但是城内的居民仿佛毫无察觉，家家户户仍旧是门窗紧闭，也没有烛光亮起。 就在林不易声音刚刚落下的瞬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从他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兀那贼妖，还不快快现身？” 是法刚的声音。 金光随着声音袭来，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方遮天盖地的大网，“轰”的一声落下，狠狠地砸在了道道黑雾之上。 黑雾中的凶灵顿时发出道道嘶吼，猛然间再次上升。 “轰——” 金光和黑烟相互冲撞，发出了雷鸣般的声响，整个天地间仿佛都被光芒掩盖，硬生生将林不易连同白翎逼退出两三丈远。 见这些凶灵毫不退散，法刚的身影如闪电般向前冲去，转瞬间冲到了黑雾升起的城中，一拳荡出，面前的一只凶灵立刻化为飞灰。 “师叔威猛！” 林不易站在一旁加油鼓劲，却见白翎神色郁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法刚纵声一笑，继续挥拳朝四方不断打出，每一次出拳，都能击散面前的一个凶灵。 可是一旁看着的白翎，眉头却越陷越深，林不易本欲继续加油呐喊，却也渐渐看出了些不对劲。 只见那些被冲撞击散的魂魄，在离开法刚几丈远的地方，却又渐渐凝聚，用不了多久，便再次冲撞过来。 又冲击了片刻，法刚也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只魂魄……为何看上去如此眼熟？” “师叔，那就是你刚才击散的家伙啊！” 法刚眉头紧皱，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摇了摇头：“玄奘师侄，我所修行的乃是佛门大金刚神力，这其中并没有大规模杀伤性神通，眼下这些凶灵越打越多，看来还是得你出手了！” “我？” 林不易强自镇定，心头却也慌乱不已。 自己就会那么些个音节，就算一个个全都释放出去，而且有用，也不过能够降服几十只凶灵。 可是面前的凶物看起来怕是有成千上万，这得打到哪辈子？ 而且自己修为太浅，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体内的真元也就要被抽干了。 白翎站在一旁看了片刻，咬了咬牙，自顾自将手中的长枪向前一探，枪尖上顿时飙射出两道水柱，在半空中化作长龙，朝着凶灵黑雾的方向呼啸而去。 “小和尚，你还不出手？” 林不易抿了抿嘴唇，豁然开口，一道道音节化作金光在嘴边流转，接着围绕成圆环，往凶灵所在的方向套了过去。 凶灵黑雾眼见就要冲到面前，被这音节化成的金光一套，顿时仿佛遭遇了天敌，四下逃窜却始终闯不出圆环的范围。 “摄！” 随着林不易再次开口，圆环猛地往中间收拢，一个个凶灵顿时再度化为黑烟，又过了片刻，这一次黑烟却没能再度聚拢。 与此同时林不易的脑海中也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超度值+37】 【超度值+49】 …… 片刻间，超度值便增加了两百多点，加上之前收服两只女鬼增加的数值，此时的超度值已经达到了277点。 林不易顾不得转换属性，再一次故技重施，可是这次，那些凶灵也仿佛有所畏惧，迟迟不敢上前，音节释放出去却没能套住几个，最后只换来了寥寥数十点超度值。 白翎面露喜色：“小和尚好厉害，只要这佛光圆环一直持续，那些凶灵便不能近身了！” 林不易却是苦笑连连…… 一直持续？ 经过了接连大战，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真元力，到现在已经是河涸海干，一滴不剩。 饶是这佛光对凶灵有天生的克制，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想使用，怕是要等上个把时辰了。 可是再一看白翎满脸希冀，林不易也是在不想将她的希望打破，只能抬头看向空中的法刚，盼着他能够展现神通。 “玄奘师侄，继续，这些凶灵已经有些怕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退去。” 接着法刚又皱了皱眉：“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究竟干了什么，怎么惹出了如此大的麻烦！先前不是说这里只是出现了死尸么，现如今凶灵滔天，之前就没发现什么迹象？” 林不易摇头苦笑：“我哪儿知道啊……” 白翎却突然出声道：“应该是由于，刚才击碎了梦境空间的缘故……” “对了，你这小丫头又是从哪儿来的？刚才见你所使的，可是御龙枪法？” 白翎一听这话，顿时目光游移，支支吾吾道：“不……不是，大师你看错了。” 法刚眉目中闪过一丝怀疑，却没再追问，话锋一转：“眼下凶灵退散，咱们需得尽快找到它的源头。” 林不易没有回应，心思转的飞快。 此刻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法刚算是单体攻击，白翎的真元力所剩无几，自己更是黔驴技穷，就算真的找到了凶灵的源头，又能怎么办？ 洪州城刺史的官邸离这不远，那位假刺史也不知是不是幕后主使，是不是先前的魂魄口中的‘圣主’，这样贸然冲上去，不是送死么？ 沉吟片刻后，林不易这才开口：“法刚师叔，以您的脚程，从这里回金山寺，需要多久？” “若是御气凌空，大约用半个时辰。”法刚话一出口，立刻反应过来：“玄奘师侄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找帮手？” 林不易摊开手点了点头，要不然还能咋办？ “可是先前下山时，住持说要我一直护在你左右……先前你突然消失，我搜寻半晌才发现那诡异的空间，却无论如何都打不碎，还是靠这位女施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 “法刚师叔，先别说这些了，我们支撑片刻应该没问题，您快回师门找住持过来解决吧。” 法刚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白翎却突然再次开口：“大师，如果只通知金山寺住持的话，怕是有些不够……” “嗯？” 法刚和林不易同时向她看去。 这丫头，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不说？ 白翎抿了抿嘴唇，秀眉微蹙，恍若陷入了纠结，片刻后才道：“大师，你回山之后便说，六年前那只混金蛟龙，重现人世了。” 一听这话，法刚立刻脸色大变，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混金蛟龙？” 林不易也跟着皱眉，这名字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 是了！ 思索片刻，他也想了起来。 前些日子法明住持说出要重启‘佛门令’时，就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六年前，金山寺启动佛门令，召集天下众僧，好像就是为了剿灭这只妖怪！ 也正是因此，法空才从枯木峰离开，回到了金山寺山门。 可是此番他来到洪州城，明明是为了解决陈光蕊的冤屈，又怎么和混金蛟龙扯上了关系？ 便在此时，只见法刚和尚一步跨出，转瞬间来到白翎面前，神色中满是慌张道：“你怎么知道混金蛟龙要重现人世？你究竟是何人？” 白翎终于不再隐瞒，叹了口气道： “我乃是西海龙族出身，混金蛟龙本就是我家姑姑，六年前她造访人间，原本没什么恶意，却被你们这些自诩为正道的和尚联手袭击。 那场战斗你也在场，要不是最后我父王和东海龙王同时现身，我家姑姑怕是当场便要魂飞魄散。 经过那一役，姑姑的肉身被毁，元神也残破不堪，于是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阻止了我父王带她回宫的善意，选择了独自在人间漂流。 直到半年前，姑姑托梦给我，让我带着她的龙珠，来洪州找她，我只当她是回心转意，却不曾想……哎。” “难道说这里的假刺史，竟是混金蛟龙的元神所化？” 林不易话一出口，便又想到有些不对，陈光蕊的死，距今已有十六七年，而混金蛟龙是在六年前才开始流落人间，时间根本对不上！ 还有，为什么西海神龙的姑姑会是条蛟龙？ 或许这混金蛟龙，便是那些凶灵口中的‘圣主’，而‘陈光蕊’却是另有其人？ 法刚听到这里，由于事出紧急，也没再多问，瞪了一眼白翎，之后冷声道：“你们二人暂且找个地方躲上一躲，我去去就回。” 说罢化作一道金光飞身而起，朝着金山寺方向疾驰过去。 林不易却忍不住继续问道：“那陈光蕊到底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倒不只是因为他好奇，毕竟知己知彼，才可能从中找到一丝生机。 这一次，白翎却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当时知道陈光蕊便是洪州刺史之后，我想着反正也是顺路，就顺手帮他一把。” 林不易顿时大呼卧槽： “你明知道这里有混金蛟龙的元神，还想着顺手帮陈光蕊？你就么得脑子？” “你还么得头发呢！” 白翎努了努嘴：“姑姑从小便待我最好，当时一听说她的消息，我便心乱如麻，这不离开龙宫时，连避空珠都没带，只带了姑姑的龙珠，所以才不能恢复真元……” “那龙珠呢？” “碎了……” “啊？” “梦境空间乃是姑姑的元神法宝，我见她将你困在其中，情急之下想用龙珠解除，没想到龙珠刚一接触梦境空间，二者便全都当场碎裂……” 白翎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看来，碎了也好，本想着能把姑姑带回龙宫，却不曾想她已造下了如此杀孽……也许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熟悉的人了……” “既然你是来救你姑姑的，又为何要到金山寺找我？” “起先我来到洪州城，查探了一番后却发现这里有不少恶鬼凶灵，却没能找到姑姑的踪迹，后来想到陈光蕊跟我说过的话……我便以为姑姑的元神已被那假的刺史所困，所以才想请你出山前来帮忙……” “那你完全可以回龙宫找龙族啊，干嘛非要找我！” “当初姑姑曾在托梦是三令五申，千万不得将此时告诉我父王，我还以为她是怕父王强行带她回宫，哎……现在看来，她根本就已经坠入魔道，不敢让父王知道罢了……” 林不易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很明了了。 白翎想要救出混金蛟龙的元神，又怕被当年参加过围剿的僧人发现，所以找了自己这个既年轻，又‘法力高深’的尊者转世…… 想到这里，林不易也叹了口气，出言安慰道：“也许你姑姑并没有变坏，之前的梦境空间只是被那假刺史控制着呢……” “不可能，姑姑用元神将梦境空间淬炼两百多年，除非她元神寂灭，否则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控制真正的梦境空间……” 看着她神情落寞，林不易也不忍再出言刺激，转而道：“咱们快想办法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再过个把时辰，等金山寺其他人来了之后，才能想办法让事情水落石出了……” 白翎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却见周围的地面上，豁然间升起了道道血光！ 血光以二人为中心层层爆开，瞬息间化作了一方巨大的血红色遮罩，将林不易和白翎完全罩在了其中！ “乖侄女儿，多谢你把这小和尚的肉身送上门来！” 尖利刺耳的笑声在四周响起，同时还夹杂着阴森恐怖的笑声。 “姑姑……” 白翎的脸色瞬间惨白，紧接着强作镇定，咬咬牙喊道：“你的龙珠已经被毁掉，金山寺的僧人们也马上就要赶来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造杀孽……随我回龙宫去吧……” 却听得四周豁然一笑，声音继续传来：“你真当那龙珠对我有用么？我早已是一缕残魂，还要龙珠作甚？那东西不过是让你遮掩气息，方便把这小和尚骗过来而已！” “姑姑……他乃是尊者转世……你斗不过他的……” 白翎话音刚落，林不易也同时抹去了收敛气息的符咒，周身顿时又散发出阵阵金光。 “嘿嘿，尊者……”声音顿了一下，猛然暴喝： “什么狗屁尊者，金蝉子十世转生倒是真的！今天我便是要用他的身体重塑肉身，达成九天十地，金刚不坏！” 林不易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紧。 说到底，原来还是眼馋自己的身子—— 想吃唐僧肉了？ 32、凶灵退散，百鬼不侵 血光冲天，阴气森森。 林不易身在血红色遮罩内，看着白翎仍旧在不断劝说，心头却莫名地平静下来。 看来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唐僧肉’这个词，仿佛生来就是用来被吃的。 就像‘为所欲为’这个词，生来就是用作成语接龙的一般。 可是现在的自己，究竟算不算唐僧？ 他没有深究，反而盘坐在地。 血光大罩外，声音再次传来：“这六年来，我在洪州城不断经营，城外已被我布下了凶灵诛仙大阵，那帮秃驴想要进来，最起码也得五六个时辰，到时候我已拥有了金蝉子的肉身，他们不过是进来送死罢了！” 林不易也不管外面这妖怪是如何知道自己‘金蝉子’的身份，兀自盘坐在地，闭上了眼睛。 白翎纵然神色惊慌，但也毫无办法，奋尽全力用银枪刺向血光大罩，却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突然，一道凶灵浮现在罩中，见到林不易的周身佛光之后，顿时面露畏惧，发出了猛烈地嘶吼，但它却仿佛不由自主，猛地向前冲过来，从林不易身上贯体而过。 白翎惊呼一声，却见林不易岿然不动，那道凶灵却黯淡了几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 往生咒缓缓从口中诵出，那凶灵周身的黑雾随之越来越暗，仿佛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再次向林不易冲来，之后便瞬息间化为了齑粉。 “小和尚，你才修行了几年？我就不信这万千凶灵，不能把你的神魂震碎！” 外边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血光大罩内浮现出十几道魂魄，各各面色惊恐，却仍旧不断朝林不易飞扑过来。 凶灵好似飞蛾扑火般，一个个迎难而上，林不易不管不顾，只是在口中不断诵念着往生咒。 他知道这些凶灵乃是被自己体内的神魂防御击破，和口中所念的咒文并无半分关系，可是随着经文不断响起，却能给心头带来丝丝平静。 “施主，这么几只精怪，打在身上还不如挠痒痒，麻烦你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贫僧在此先行谢过。” 话音刚落，遮罩外传来了一阵阵狂怒的嘶吼，无数凶灵紧随其后，出现在了林不易面前。 遮罩内密密麻麻地全是魂魄，白翎的脸色越来越白，生怕林不易支撑不住。 可是眼见这些凶灵一个个飞扑上去，林不易周身的佛光却越来越强。 不知过了多久，白翎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看来这凶灵，果然不能对面前的小和尚造成丝毫伤害…… 又过了很久，遮罩内的凶灵越来越少，终于渐渐平息，不再出现了。 “你……你这小秃驴，用了什么妖术，竟能将我的万千凶灵全都绞杀……” 混金蛟龙的声音有些疯狂，还带着几分惧意。 “施主，再有的话，还可以继续。”林不易淡然道。 白翎却神色凄婉，愤然道：“姑姑……没想到你几年间，竟杀害了这么多人……” 混金蛟龙的面孔渐渐在遮罩上浮现，看起来是张人脸，面色有些憔悴，更多的还是狰狞，她猛地张口，桀桀笑了两声，癫狂道： “龙三丫头，你姑姑我可没这本事，顶多是收来些将死之人的魂魄。要不是前些日子万妖界传来声讯说金蝉子已经转世，姑姑我本可以继续修生养息，慢慢收集魂灵的，说到底，这洪州城外死去的人，还是因他而起！” 混金蛟龙话音刚落，猛地在血罩上具现出一条手臂，朝林不易身前狠狠抓来，却在还未接触到他身体之前，便再次力竭，化作了飞灰。 “再说了，这天下间蝼蚁之人的生命，本就最不值钱。 你父王随手一道号令，便可以让一个州郡几年都不落一滴雨，因此而死去的那些人，又算在谁的头上？” 此话一出，白翎的脸色顿时煞白，却不知如何反驳。 “你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当真在乎人世间的生命？” 混金蛟龙字字诛心，白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秀眉越蹙越深，猛然低头看向了林不易。 “小和尚，是这样么？” “是。” 林不易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翎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本想着林不易身为佛门中人，一定知道很多禅理，能帮她反驳一番姑姑的言论。 却没想到林不易也同意姑姑的看法。 “难道说，我真的错了？” 混金蛟龙此时的面色也不再癫狂，转而笑道： “乖侄女儿，你眼前这些死去的，都是人族，又和咱们龙族有什么关系？ 人族的口中不也常说，天下最顶尖的美食便是‘龙肝凤髓’么。 既然他们可以将龙族当做食物，咱们又何尝不能将其作为成仙的踏板？” 白翎身躯一震，越听越是迷惘，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丝黑气，眼看着心魔便要升起，将她的心智占据。 “阿弥陀佛！” 直到此时，林不易才缓缓站起身来。 见白翎眼神中满是迷惘，他也没有多说，只是伸出手，将白翎耳边凌乱的发丝往肩头理了理。 “小和尚，我姑姑说的……究竟对不对？” 白翎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舌尖抵着嘴唇轻轻一抿，接着又摇了摇头，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虔诚。 她自小生活在龙宫，每天除了玩耍便是修行，心思纯净，也断然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现在猛地听说，顿时心乱如麻，明知道造下杀孽是不对的，却又想不通什么是对，又该怎么做才能算对。 “一将功成万骨枯，站在她的角度，这话自然没错。” 林不易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即便如此，你就要加入他们，迫害生灵么？” “我是龙族，你们却是人族，我不去杀你们，你们就来杀我！”混金蛟龙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 “所以你就想成为和你姑姑一样的人么？” “不想……” “那你做自己就好了嘛，何必非要逼自己成为一个自己都讨厌的人呢？” 白翎摇了摇头，仿佛有了一丝明悟，脸上的黑气散去了几分，可是眉间仍旧郁结，还是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也许在神仙看来，不论是人是龙，众生皆是蝼蚁。 但你可曾知道，一只小小的蝼蚁，便能毁掉一艘大船，一点小小的雨滴，便能将磐石击穿。 正是如此，我们才要修行。 修的是肉身，修的也是心境。 若只为了提升修为，便祸害苍生，如此即便修成，那也不是仙，那是—— 魔。” ………… 今天要上试水推了，有点激动…… 再跟各位求一波推荐票和收藏吧，试水推的成绩决定了后续还有没有推荐，也决定了九月能不能拿到小钱钱恰饭……拜托各位大大了！ 33、刑天舞干戚 林不易话音落下，白翎脸上的黑气顿时开始消散。 不到片刻，便恢复了之前清丽俊俏的面容。 眼见白翎摆脱了心魔困境，混金蛟龙面色再次狰狞，厉声喝道： “小和尚胡言乱语，找死！” 紧接着，由血光凝聚而成的遮罩瞬间向中央靠拢，片刻间，就将白翎和林不易紧紧束缚在内！ “三丫头，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休怪姑姑大义灭亲了！” “姑姑，是你执迷才对……”白翎愤然道，随后强行扭动身躯，却也难以逃脱血光的困境。 “你当我真的在乎你这小丫头么，亏得这小和尚刚才还解释一番，要不然我这万灵困神索，还难以完成呢！” 说话间，血光再次一变，凝聚成一道道盘根错节的绳索，宛若流星般朝二人的身上裹挟而来。 “啊？” 白翎惊呼一声，林不易却浑不在意。 他当然知道刚才混金蛟龙是在拖延时间，不过……谁不是呢。 之前血光大罩内的凶灵乱舞，一下子给他带来了成千上万的超度值，光是要把这些数值转化为防御，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就在刚才这一段时间内，林不易一边和混金蛟龙周旋，一边分心加点，到如今，系统的防御值，已经达到了整整1000！ “白翎姑娘，快像上次一样变成玉簪！” 眼看困神索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白翎应声后立刻摇身一变，化成玉簪稳稳落在了林不易手中。 “嘶——” 困神索甫一接触到林不易的皮肤，立刻发出了烧红的铁钩放入冷水时的声音。 然而，刚刚提升了防御值的林不易，却没感觉到任何痛楚，只是由于自己修为太浅，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挣脱出去。 便在这时，一道淡金色光芒自半空中直冲地面，瞬间到达了林不易眼前。 光芒中，隐约盘旋着一条周身无鳞的长龙，龙须飞舞，双眼浑圆，直勾勾朝他看了过来。 这应该就是混金蛟龙的元神了。 “女施主，你还有什么手段，全都使出来吧，就凭这些锁链想困住贫僧，也有些太儿戏了。” 林不易边笑边道，心底转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想着该如何拖延时间，撑到金山寺援兵前来的那一刻。 “桀桀桀——” 金光内传来阴郁惨恻的笑声，与蛟龙周身的淡金色格格不入，接着她又阴笑了两声：“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随着话音响起，金光周围霎时间再次浮现出一团团黑雾，只不过这一次，黑雾中的凶灵没有往林不易的方向袭来。 林不易正要道声可惜了，却见那黑雾盘旋，飞快地往金光四周聚集而去。 紧接着，金光在黑雾的缠绕下急剧压缩，几乎是一瞬间，便从之前的十多丈长度缩小到了一丈高低。 “糟了！” 白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她的声音在林不易心底响了起来。 “小和尚，我姑姑现在所用的，应该是‘刑天凝血术’！” “那是什么？”林不易心下凛然，一听这法术的名字里带上了‘刑天’二字，恐怕便不好对付。 “‘刑天凝血术’乃是上古大巫刑天，在头颅被砍之后创造出来的一门神通，可以将凶灵魂魄转化为实体，并且经过不断压缩后，使凝聚而成的肉身达到坚如磐石的地步！ 我们龙族与上古巫族一向走得很近，这套法诀我曾在龙宫宝库内见过，当时就觉得它太过邪门，没想到今日竟被我姑姑用了出来……小心！” 白翎话还没说完，林不易就见面前的蛟龙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 周身黑气缭绕，具现出一副高约丈许、没有头颅的身躯，手中挥舞着一柄巨斧，如同闪电般朝着林不易头顶劈了下来！ “噗——” 巨斧狠狠撞击在头顶上，一口鲜血顿时从林不易口中喷了出来。 虽说巨斧没能在头顶留下痕迹，林不易却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般，剧烈的疼痛从肺腑中直冲脑海，险些昏厥过去。 混金蛟龙化身而成的刑天之躯虽然没有头颅，却也在躯干上具现出眼耳口鼻，见这一斧下去居然都没能劈开头颅，胸前的双眼登时张开，又是惊愕又是喜悦： “果然不愧是金蝉子转世，你这副身体，我要定了！” “轰！” 又是一斧子下去，这次却是直劈胸前。 林不易鲜血再次喷涌，却要比上一次喷出的少了些许。 此时的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全然不顾面前的攻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和尚，快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你撑不住的！” 白翎的呼声再次传来，林不易也不回答，只是闭着眼，周身的佛光也黯淡了几分。 “怎么办啊小和尚，你的师叔师伯们还不来……” 又是一斧劈下，林不易岿然不动，倒是混金蛟龙变得更加凶残狂暴：“看看是你的魂魄先被震碎，还是我手中的干戚先碎！” 林不易闭着眼，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微笑。 巨斧一次次砍下，身上遭受的疼痛却随之一次次减轻。 原因无他，只是由于系统提供的防御值越来越高了而已。 混金龙每一斧劈下，都相当于将一些残魂打在林不易身躯之上，也相当于给他送来了一些超度值。 超度值越多，转化的防御也就越强，巨斧能给他带来的痛楚也就越弱。 “再来，再来！” 疼痛感渐渐消失，林不易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嘴唇嗡动，又开始诵起了往生咒。 而那混金蛟龙在幻化成刑天之躯之后，也许是因为没有头颅，仿佛智商也随之变低，巨斧不断地劈砍冲撞，竟没能感觉到缠绕周身的凶灵越来越少。 然而即便是林不易已经在与凶灵的接触中，将其吸收度化了很多，混金蛟龙周身的滔天黑焰却看不出丝毫减弱。 可见其在这六年时间里，吸收炼化了多少魂魄！ “吼！” 刑天之躯腹腔靠下的位置，巨口猛地张开，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 与此同时，干戚再次落在林不易头顶，半空中猛然炸响一声惊雷，一道闪电随着巨斧落在了林不易头顶。 便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十几道佛光冲天而起。 金山寺援兵，终于到了。 34、一拳 夜色如墨。 洪州城四周突然亮起的十几道佛光，也没能将刑天之躯的注意分散丝毫。 宛若灼热的流星划破夜空，一道道金光瞬息间飙射入城，来到了距离林不易十几丈远外的半空。 法明、法空、法刚，还有金山寺四大长老，以及很多从未见过的老僧，全都双手合什悬浮在半空，朝着林不易投来了柔和的目光。 林不易心头一喜，正要呼喊，却见面前的刑天之躯将嘴角咧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接着便发出了无比诡异，如同将指甲划过黑板时的笑声： “这些贼秃，来得倒快。 可是你以为，就凭这几个老秃驴便能救得了你？ 若不是本座将城外的魂魄抽调过来，凝聚这刑天之躯，怕是再给他们几个时辰，他们也难以靠近半分！” 说罢，她又猛然爆喝道： “陈光蕊，出来干活啦——” 话音一落，只见以林不易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方圆十丈范围内，地面上突然升起了无数火光，片刻间，火光四散，组成了一道道看上去复杂无比的纹路。 每一圈纹路之上，都浮现出一只凶灵。 林不易先前在客栈内见过的老人、巷子里见过的女子全都赫然在列。 无数的纹路结合在一起，重新盘踞成了一方大阵，将林不易和刑天躯干笼罩其中，大阵的顶部，渐渐显现出一道纯白色身影，正是林不易在城门口见过的假刺史，‘陈光蕊’。 只见‘陈光蕊’毫不慌乱，轻摇手中折扇，低头看了看林不易，笑道：“圣僧，你我二人缘分颇深，又见面了。” “别他妈装模作样，帮我挡住那些老秃驴！”刑天之躯爆喝一声，再次挥舞起手中的干戚。 “好说！” ‘陈光蕊’手中折扇一挥，大阵中焰火升腾，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方半透明的钓钟。 钓钟越变越大，朝着四面八方急剧扩散，闪电般撞向了金山寺众僧。 “着！” 法明一声高唱，伸手在面前一捏，手中顿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钵盂，朝着钓钟倒扣上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法明伫立半空岿然不动，‘陈光蕊’却在面色中浮现出阵阵惨白，但见他折扇再挥，之前出现在纹路上的一个个凶灵手中也浮现出种种法器，往钵盂上招架过去。 “阿弥陀佛，施主何苦再执迷不悟！” 法明话音落下，双手掐出两道发觉，往半空中钵盂弹去，钵盂顿时像陀螺般飞速旋转，往钓钟内狠狠钻了过去！ 接着又伸手制止了正要出手的一旁众僧：“诸位师兄师弟，且慢出手。” “师兄，面前这大钟多半也就道门元婴期强度，只是因为凝聚了太多生灵精血，才难以破开，若是咱们所有人合力，最多也就两三刻钟，便能将其击碎。”法空站在一旁看着钓钟内的林不易，面色中既是关切，又是着急。 却见法明笑了笑，传音道：“不急，不急，玄奘师侄那不是好好的么。” “可他未必就能坚持多久！”法空虽不知法明为何不直说而是传音，但也没多问，当即传音回去。 “师弟，那我问你，”法明面色古井不波，继续传音道：“如果场中的人换做是你，独自面对混金蛟龙的刀砍斧劈，能够承受得下来么？” 法空摇了摇头：“万万不能，混金蛟龙当年便有化神修为，差一步就能成仙，到如今纵使没了肉身，恐怕至少也是元婴后期，若是换成我，最多也就撑个两三下。”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玄奘师侄的金身要远远强过你我，就算咱们冲进去，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至少可以把这混金蛟龙引开啊！”法空焦急传音道，片刻后，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反应过来，一转身，惊愕地看向法明： “师兄！你是要用我徒儿的性命，赌一把金山寺的气运？” “善哉，贫僧昨日随妙音师妹前去南海，曾得到过观音大士的一句真言，此乃玄奘命中注定的劫难，还需他自行化解。” “所以师兄你非但不出手，还在下山时把一路遇到的方丈主持全都叫来，就是为了看看我徒儿如何渡劫？” 法空冷哼一声，继续传音道：“这，会不会太儿戏了！” 法明却兀自不语，只是微笑着回了一句：“善哉，善哉。” 便在此时，只听得钟内传出了桀桀笑声，混金蛟龙猛然暴喝：“小秃驴，给我死！！！” “轰——” 一道足有碗口粗细的惊雷自云端落下，狠狠砸在了林不易头顶。 雷电在与林不易接触的瞬间，猛然爆开，刺目的白光四散开来，将林不易完全笼罩其中。 “轰——”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叠加在之前的白光之上。 “轰轰轰——” 雷声不断，林不易所在的区域四周，已经完全被白光笼罩，全然看不出里面的情形。 …… “法明师兄，咱们再不出手，这位玄奘师侄可就要……” 站在远处的一名老僧面露关切。 一旁的僧众纷纷点头。 紧接着却又面露惊愕，看到白光中逐渐显现出一道人影。 “终于出来啦。” 白光褪去，林不易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之前将他束缚其中的困神索，此时已经被雷电完全震碎，零落在他脚下四周。 刑天之躯怒目圆睁，面色惊慌，看着林不易完好无损的身躯，半晌才道：“你……你……” 她已使出了浑身解数，将真元力抽调一空，却不曾想竟没能给林不易带来半分伤害。 林不易嘴角微微翘起，笑着向半空中众僧点了点头，紧接着松手，将手中的玉簪轻轻放在背后。 “白翎姑娘，没事了。” 接着转身，这才看向了面前化作刑天的混金蛟龙。 “算上刚才的闪电，你一共劈了贫僧三百一十七次，要不然，贫僧也还个手？” 混金蛟龙身形一滞，接着后退了两步，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纵声一笑道：“怕你不成，本座如今的身躯堪比地仙，就算你们这帮秃驴一起上，又能奈我何！” “砰——” 混金龙话音刚落，却见林不易轻描淡写地一拳打出，与她的身躯只接触了刹那，便立刻退了回去。 “就这？” 混金龙正要大笑，却见周围站着的一众凶灵，包括半空中的‘陈光蕊’，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自己。 混金龙连忙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口中那‘堪比地仙’的身躯，此时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痕。 裂痕不断扩张，瞬息之间，刑天之躯便四分五裂。 “轰——” 又是一声炸响，由无数魂魄凝聚而成的躯体，瞬间散落开来，不消片刻，便化作了尘埃，散落在无边的虚空。 林不易淡然一笑，吹了吹手上沾染的灰尘，漠然到： “认真，一拳。” 35、我发起狠来，连自己都超度 “怎么……可能？” 在场的众人看着场中央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惊愕到无以复加。 法空揉了揉眼，仿佛做梦般呢喃着：“难道他……真的是尊者转世？” 就连法明都不淡定了：“这是渡劫？菩萨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来自其他寺院的一众方丈住持更是瞠目结舌：“这就是金山寺年轻一辈的实力？” 他们大都参加过六年前围剿混金蛟龙一役，也知道混金龙的实力，先前在来时路上都已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却不曾想，这曾经震惊世人的大妖，竟被一个小和尚如此轻描淡写地打成了齑粉。 大阵内，原本全力施为的一众凶灵看到他们的‘圣主’瞬间泯灭，顿时群龙无首，变得无比慌张，纷纷抬头看向了半空之中的陈光蕊。 半空中众僧齐齐出手，阵内的凶灵顿时被包裹在佛光中，不消片刻，便完全不见了踪迹。 再看此时的林不易，身上的僧衣虽然早已破烂不堪，却依旧保持着浅浅的微笑。 状若神佛。 …… 一刻钟前。 先前在经受混金龙刑天之躯的不断劈砍时，系统中的超度值不断增加，林不易固然已将全部超度值转化为防御，却也只能让痛楚减轻，对于身上的困神索毫无办法。 于是他只能强忍疼痛，闭上了眼睛，不断吸收着劈砍带来的魂魄。 防御值也随之不断转化。 1000、2000、3000…… 直到干戚巨斧上的凶灵快要被抽干，混金龙才反应了过来，不敢再把巨斧劈落在林不易身上。 转而引动天雷，不断地对他进行轰击。 这时，系统中的防御值已经到达了9997，可是一下子断了魂魄来路，林不易顿时有些胃疼。 兴许这防御值到达10000时，就能产生质变了呢？ 怎么办？ 林不易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不就是30点超度值么。 下一刻，他闭上双眼，顶着天雷，缓缓张口诵起了《地藏经》。 同时在内心里自言自语，语气有些悲伤，却更显决绝：“我要超度我自己，超度过去。” “超度我曾经将希望，寄托于侥幸。” “超度我当年把空虚，填充为爱欲。” “超度我明明很懦弱，还喜欢恭维。” “超度我犯尽了错误，还委于环境。” “超度我面对机会时，又畏首畏尾。” “超度我经历了穿越，却难舍过去。” “最后，还要为玄苦超度，幸得他给我一丝生机，让生命延续。” 随着他的心语一句句道出，脑海中的系统也开始随之震颤、轰鸣。 一道道白光不断从天际落下，一声声心跳却越来越坚定洪亮。 直到最后一句话语落下，系统也想起了洪钟般的声音： 【超度值，+100】 转化，转化为防御！ 防御飞快增加，刹那间升上了10000。 系统的提示随之而来，转瞬间又归于寂静。 【系统升级中，请稍后……】 片刻后—— 【系统升级完毕，新功能——属性转换开启。】 【属性转换：可将某一种属性瞬间转化为另一种，可转化属性包括：力量、敏捷、精神、体质、防御。】 【转化持续时间：1秒。】 【转化冷却时间：30天。】 看到系统给出的一道道提示，林不易嘴边的笑意瞬间凝固…… 1秒？ 这有啥用？ 突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若是把现有的防御，瞬间全部转化为力量…… 即使只能持续1秒，貌似……也够做很多事情？ 便在此时，头顶的天雷也开始停歇，混金蛟龙的刑天之躯，差不多也耗尽了真元力。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幕。 …… 刑天之躯破碎的瞬间，浓雾四散，一道淡蓝色微光在浓雾中一闪而逝，朝着大阵顶部的陈光蕊冲了过去。 “诸位，混金蛟龙肉身已被我那侄儿震碎，咱们快快搜索它的元神所在，免得让其继续为祸人间！” “是！” 就在半空中众僧刚要有所动作之时，只听得远处传来“轰隆隆——”一声。 众人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洪州城最南边的城墙，不知为何，突然塌陷了下去，生生裂开了一道好几丈宽的口子。 ‘怎么回事？’ 林不易嘴角的微笑渐渐散去，疑惑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之前漂浮在半空作为阵眼的陈光蕊，此时已经摔落在了地上。 “多些诸位圣僧！” 陈光蕊缓缓起身，朝着半空中做了个揖，接着又道：“晚生先前被妖怪迷惑了心智，多亏玄奘法师相救。先前那妖怪身躯破碎之时，晚生在空中看得清楚，见它朝城南逃了过去！” 半空中，一众僧人点了点头，正要往南追去，却见林不易骤然伸手，将众人拦了下来。 “诸位暂且稍等，让金山寺的几位师叔师伯前去搜索即可。” 之后他又上前，压低了声音对金山寺众人交代了几句。 前来的僧人中，大概有六七位来自金山寺，听到林不易的话后，旋即又看了看法明，见法明点头，这才往城南飞奔而去。 “大师还有何吩咐？” 陈光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恢复了谦谦君子模样。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 法明身在半空，双目中精光闪烁，凝视着陈光蕊。 “晚生乃是贞观二年进士，洪州刺史陈光蕊，这几年都被妖怪迷惑，做出了不少糊涂事，还望大师见谅！”陈光蕊答非所问，目光灼灼道。 “贫僧来之前，郧国公曾派人前来，告诉贫僧说洪州刺史早已被妖邪所害……” “大师，晚生冤枉，妖物刚才已经现身，不就是诸位所说的‘混金龙’么……” 法明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移向了林不易：“玄奘，你觉得呢？” 林不易立刻摇头道：“弟子虽不敢妄言，但也不太相信这位陈施主所说的话。” “哦？” 众僧齐齐将目光移了过来。 “诸位前辈请看。” 林不易也不多说，缓缓从身后拿出玉簪：“白翎姑娘，你来解释吧。” 玉簪转瞬间变为白翎，只见她面色羞赧，点了点头，打开了腰间的荷包。 一缕青烟自荷包内缓缓飘出，片刻后凝聚成形，化为了陈光蕊的模样。 “真正的陈光蕊，早已在十六年前死在了河中，又怎么可能再来做洪州刺史？”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是满头雾水，再看之前的那位‘陈大人’，却也是神情一滞，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半空中，法空突然跨前一步，同时掐诀念咒，手中立刻飞散出两道金光，瞬间打在‘陈大人’身上。 “佛光普照，妖物现形！” 金光在‘陈大人’周身流转，片刻后渐渐散去。 众人目光灼灼，看向场中，林不易也聚精会神，往‘妖物’的身上看了过去。 可是那本该现形的‘妖物’，虽然面色慌张，却仍旧保持着陈光蕊的模样—— 怎么回事？ 难道说，法空的神通失灵了？ 36、真假陈光蕊 “诸位师兄弟，这妖物道行高深，咱们同时出手让他显形！” 法空喝了一声，其余僧众纷纷念动咒法，十几道金光爆射而出，再次笼罩到假刺史身上。 等待到佛光散去，却见假刺史仍旧容貌不改，愤然开口道：“晚生本就是陈光蕊，又何须假冒！” 这一下，连林不易都看不懂了…… 他连忙将目光移向了白翎身边那陈光蕊的魂魄，却见魂魄也是满脸疑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不易心思电转，却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在场的两名陈光蕊，肯定有一个乃是妖邪所化，可能是用了什么神通法术，让众人看不出来。 这该如何分辨？ 正待他纠结之时，却见魂魄版陈光蕊畏畏缩缩地开口道：“温娇呢，你把温娇怎么样了？” 是了，殷温娇！ 作为陈光蕊的妻子，别人分不出来，她应该可以！ 林不易心头一喜，正要开口，却见刺史版陈光蕊又道：“前几日混金蛟龙说要在城内动手，我便将温娇送去了京城，你这妖魔，难道还想加害于她？” “温娇当初与我举案齐眉，我又怎么可能害她……”魂魄版陈光蕊满是唏嘘，又突然喟叹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现在又在何处？！” “孩子，”刺史版陈光蕊顿时慨叹：“我家孩子早在十六年前便死在了河中，你又何必用此来奚落于我？” 魂魄版陈光蕊登时怒目圆睁：“什么！孩子死了？” “当年我前来洪州途中，渡河时被船工推入河水，之后船工又胁迫温娇替他掩饰，想要顶替我赴洪州上任。 幸亏我福大命大，没被淹死，之后才赶回洪州救下了温娇。 可是在那期间，温娇便已将孩子生了下来，那时候她当我已经溺水身亡，又不忍孩子认贼作父，便将孩子放进了我掉落的那条河中……”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林不易更是满头雾水，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个世界明显和他所认知的《西游记》稍有不同，而两人所说的话，居然都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对得上！ 这要如何判断？ 总不能来个滴血认亲吧…… 况且他们二人其中一个只是魂魄，连血都么得…… “阿弥陀佛，”身在半空的众僧中，一名老僧突然开口： “法明师兄，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捉拿混金蛟龙的元神，不若先将这二人带回金山寺，等事情安定下来再做决断？” “如此也好。”法明点了点头，看向了两位‘陈光蕊’： “两位施主可愿意随我回山？” 魂魄版陈光蕊立刻点了点头，却见那刺史版陈光蕊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晚生身为朝廷命官，自有要务在身，何况今夜洪州城遭逢大变，总得晚生来调度安抚一阵，大师可否稍等几日，待事情平息后，晚生定当上门赔罪。” “不行！”魂魄版陈光蕊连忙开口，接着又看了看众人： “他乃是妖魔所化，一定会趁机逃走的！” 刺史看了看魂魄，眼神中凶光一闪，接着又看向法明，却见法明和尚老神在在，不置可否，于是又道：“晚生乃是朝廷命官，难道诸位大师，还想强行拘押？” “各位若是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是妖魔，晚生自当伏诛，可若是拿不出来……”刺史冷哼一声：“就请自便吧！” 众僧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林不易也有些伤脑筋…… 若是打架或者挨打，他还能显显身手，可是这分辨真假，可是要让自己分辨真假…… 他实在没这本事啊！ 要不然……认个爹试试？ 想办法继续虚与委蛇，让其中一人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林不易立刻又摇了摇头。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即便有一个是在演戏，那也肯定做足了准备，自己就算冒出来认爹，也未必能诈出什么，还可能因为郧国公的渊源给以后惹来一堆麻烦。 而且自己自己出了和陈光蕊长得像以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能拿得出来，突然冒出来认爹，还可能引起法明等人对自己穿越者身份的怀疑。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到大阵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蕊哥！” 两名‘陈光蕊’一听声音，身躯齐齐一震，全都瞪大了眼睛。 林不易连忙循声看去，只见阵外的街边，一名身形娴雅的妇人站在青石路上，身穿淡金色长袍，肩上披着带绒的斗篷，看上去有些瘦削，头顶的青丝迎风飞散，神情有些慌乱，眼神中却满是泪水。 正是陈光蕊的原配夫人，殷温娇。 刺史陈光蕊甫一见她，立刻张口喊道：“温娇，你怎么回来了？” 殷温娇却不看他，目光落在了他背后的魂魄身上：“蕊哥，是你回来了对么？我虽然看你不见，还是能感觉到你的气息……” 魂魄陈光蕊早已愣在原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林不易愣了一下，登时想到，殷温娇乃是肉体凡胎，自然看不见身为魂魄的陈光蕊，于是他立刻抬头看向了法明。 法明会意，伸手在空中一指，一道金光落在殷温娇额头。 陈光蕊的魂魄顿时出现在殷温娇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落下：“蕊哥，我等了你十六年又七个月……终于再见到你了……” 说话间，便朝着陈光蕊的魂魄跑了过去。 却被刺史陈光蕊猛然一纵，拦在了街边。 “温娇，我才是陈光蕊，你不认得我了么？” 话音刚落，只见他霍然转身，瞪着魂魄陈光蕊愤恨道：“妖邪，你找死！” 话还没说完，两股黑气猛地从手中升起，闪电般冲向了远处的魂魄！ “轰——” 林不易纵身将黑气拦住，护在了魂魄身前。随后心下凛然，这货在脱离了混金龙控制之后，果然还有法术在身！ 众僧见刺史陈光蕊凶焰滔天，顿时手中佛光闪现，便要出手，却见‘陈光蕊’猛地伸出手，掐了一道法诀：“爆！”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城西传来，又是一堵城墙从中央塌陷，墙面上登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你们敢！”刺史陈光蕊爆喝一声，接着又道：“我已在整个洪州城放满了雷符，谁敢动我，便让这全城百姓随我一起陪葬！” 37、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谁敢动我，便让全城百姓给我陪葬！” 刺史陈光蕊话音一落，众僧这才明白过来，看来之前那城墙爆炸，也是出自这刺史的手笔，于是乎众人连忙收手合什，齐声道：“阿弥陀佛！” “施主，你已坠入魔道，何必再执迷不悟。”法明叹了口气。 “我不想和你们这些秃驴纠缠，放我和温娇走，要不然全城百姓都得死！”刺史陈光蕊再不复之前的风度翩翩，状若疯魔道。 “你根本不是蕊哥，我也不会和你走！”殷温娇神情激动，奋力嘶吼道。 “温娇，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你从长安随我到此，已经有十六七年前，这期间你我二人朝夕相伴，为何到今天你却突然变了？” 陈光蕊面目狰狞，眼神中却是情真意切，看得在场众人全都不明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不易站在魂魄陈光蕊身前，见他神色也很激动，又看了看刺史陈光蕊，脑海中灵光一闪，登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后他将目光移向了殷温娇，合什道：“殷夫人……” 殷温娇再次看向了魂魄陈光蕊，敛了敛神情，这才还礼道：“法师，多谢你先前救我夫君……” 紧接着神情愕然，再次看了看林不易，这位法师……怎么长得像极了年轻时的蕊哥？ “殷夫人，你是如何断定这魂魄才是真的陈光蕊？”林不易也不管她如何做想，随即问道。 “我当然知道……从十六年前开始我便知道。” 殷温娇看了看刺史陈光蕊，仿佛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悲戚道： “自从他来到洪州之后，性情就突然大变，在人前装作风度翩然，可是暗地里却在修炼魔功，还经常派人把一些死囚带到府里的密室，之后那些死囚便人间蒸发，再也不见踪影。” “温娇，我每日修炼，还不是为了保护你……难道你还想让十六年前船上的悲剧，再次上演么？” “即便如此，你就能草菅人命，独断专行？” “我……” 刺史陈光蕊正要解释，林不易却又立刻出言打断道： “殷夫人，即便陈施主凶狠暴戾，也不一定就说明他是妖邪所化，人在遭逢劫难后性情有所变化，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不……”殷温娇秀眉紧蹙，看着刺史陈光蕊摇了摇头，接着又指向了林不易身后的魂魄：“他定然不是蕊哥，这才是蕊哥，我能感觉得到！” “好，好！我对你的关心，反倒成了你指责我的凭据！”刺史陈光蕊面色越来越狰狞，骤然狠厉道： “既然此生你我二人情谊断绝，那便来世再做夫妻罢！”话音未落，只见他手指飞转，掐出了一道道法诀：“都给我死！” 半空中众僧面色骤变，瞬间从手中打出无数道金光朝着刺史陈光蕊贯穿而来，陈光蕊飞身而起，接着却瞳孔一缩—— 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反而听到了来自地面的林不易阵阵轻笑。 “你干了什么？” 刺史陈光蕊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瞪向林不易。 便在此时，法明突然出手，金光宛若流星，“咻”的一声从他背后贯穿前胸，霎时间，一个空洞出现在他胸前，鲜血长流。 “噗——” 刺史陈光蕊一口鲜血喷洒长空，随即落在了地上。 “蕊哥！” 殷温娇一声惨叫，众人侧目看去，却见另一边，魂魄陈光蕊此刻也蜷缩在了地上，眼神中满是痛苦。 林不易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数，其余众僧却不明所以，纷纷朝林不易看了过来。 就连法明也是满脸惊异，看向了林不易。 “诸位师叔师伯，先将这位陈大人制住，请容我慢慢解释。” 法明闻言，伸手在空中虚晃几圈，接着指尖轻轻一弹，金光化作了道道金线，将落在地上的刺史紧紧绑了起来。 刺史陈光蕊挣扎了一番也毫无收效，之后才安定下来，恶狠狠盯着林不易，喟然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陈施主所说的，是雷符，还是那道善念？” “有区别么？要不是他离开，我也不会布下这些雷符。” “如此说来，在城南发出第一声轰响时，贫僧便知道了你的预谋所在。” 此时陈光蕊又一次喷了口血，见一旁的魂魄也黯淡了几分，接着才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之前混金蛟龙的元神飞散时，众位师叔都被你引爆城墙所吸引。 当时我便看到你手中连掐了几道法诀，所以才告诉告知法刚师叔，让他带着几位长老四处查探。 现在看来，城内的雷符，应该都已经被他们破除掉了。” 一听这话，刺史陈光蕊面色中顿时又颓败了几分。 反倒是半空中的几名老僧看向了法明，怡然开口道：“阿弥陀佛，法明师兄，金山寺得弟子如此，当真是我天下人之幸事。” 法明点了点头，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目光中露出了几分赞许，看着林不易道： “那这两位陈施主之间的联系，你又是如何看出？” “这也不难。”林不易淡然一笑，当然不敢说是由于自己的猜测，于是乎侃侃而谈道： “先前在看到二位陈施主争论时，弟子便心生了一个念头，为何我佛门金光，竟不能让这位刺史大人现形。 若是因为他道行高深，那他就不至于被混金龙困住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在城中埋下诸多隐患，既然比在场的诸位厉害，只需直接出手即可，实在不行，料想他逃掉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他非但不出手，也不逃，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逃不掉，也没有那么深的道行。 正是因此，弟子才有了猜测，这二人是否本就是一体，魂魄只是由本体分离而出，所以才激怒与他，出言试探。” 听着林不易娓娓道来，刺史渐渐低下了头，也不知是在运气疗伤，还是无言以对。 “陈施主，是这样么？” 林不易所言字字扎心，半晌，刺史才抬起头，咬了咬牙再次看向了魂魄陈光蕊。 “要不是他，我早就应该凝成金丹，今日又岂会败在你们手中？”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看去，却是殷温娇走上前，想要抱住魂魄陈光蕊，却一把抱空，接着又悲恸道：“蕊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魂魄陈光蕊摇了摇头，苦笑连连：“温娇，我真的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刺史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夫人，声音渐渐低沉：“我……当真是为了你好。” “当初在上任时，我从河中幸存下来后，便当即决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以后也好保护于你。 之后便发动人手，四处搜寻，终于在一处山神庙中找到半卷残书，上面讲述了诸多神通法术。 我苦练了一年多，却没有什么成效，之后又派人四处寻访，终于找到了另外半卷，那才是真正的修行之法。 只是如果要按照上面修行，手段便需残酷一些，常以人血为祭。 为了能保护你，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话虽如此，我也只是找些死刑犯，没有妄造杀孽。 可是即便这样，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劝阻，挣扎，让我在修炼过程中难以静下心来。 那时我便知道，这是心魔，可是我却没办法将其驱逐。 直到后来，遇到了混金龙妖，在她的帮助下，我才得以将心魔驱逐出去，谁曾想，那妖怪却又将我禁锢起来，成为了他的奴役。 而且还将我的心魔炼化，抹去这段记忆后放入了河中成为水鬼…… 也就是你面前的那道魂魄。” 听到这里，在场的众人这才明了。 林不易也点了点头，捋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还是混金蛟龙在作祟！ 她将陈光蕊心中的善意炼化，只保留了十六年前的记忆，半年前放入水中引导其去往西海龙宫，最终的目的，还是让自己送上门来！ 可惜她机关算尽，还是挡不住自己的一拳…… “所以说，温娇，我真的是陈光蕊，是你的夫婿啊……”刺史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了殷温娇。 殷温娇却摇了摇头，眼泪如珍珠般落下：“蕊哥……失去了他，你还是你么……” 说罢她神色凄然，再次伸手抚摸面前的魂魄，却还是抓了个空，险些跌倒在地。 林不易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哀伤，走上前，伸手将她扶住，宽慰道：“殷夫人，斯人已去……” 却见殷温娇骤然瞳孔一缩，惊呼道：“圣僧小心！” 说罢猛地前扑，护在了林不易身前。 “噗——” 鲜血从殷温娇口中喷出，泼洒长空。 面前的魂魄完全散尽，却是那刺史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瞬间回归了魂魄的身躯，看着手中沾满了妻子的鲜血，惊愕的眼神中即是惊愕又是不可思议： “温娇……温娇……”他猛地扑上前，一把将殷温娇抱住，接着又看向了林不易，睚眦欲裂道：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想和这害了我一家的妖僧同归于尽，你又是何苦……” 殷温娇却转过头，满眼决然，再也不愿看他，朝着林不易缓缓道： “圣僧……你为何……与当年的他……长得如此相像……” 林不易叹了口气，俯下身在殷温娇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这然后，殷温娇缓缓闭上了眼睛，溘然长逝。 此时的陈光蕊，瞳孔也已涣散，却还在兀自呼唤着：“温娇……温娇……” 过了很久，才不再动弹。 38、金身雷劫 “阿弥陀佛。” 法明身在半空，高呼了一声佛号，其余僧众也都齐齐开口：“阿弥陀佛。” 林不易却愣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 倒不是由于面前这对夫妇的凄惨结局，而是就在陈光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系统中突然闪过了一句提示。 【金蝉十劫已完成其一，功德碎片获取中（1/10）。】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了一阵阵闷雷，霎时间云涨西北，雾奔东南，本来已经快要亮起的天色，眨眼间再一次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么？”法空叹了一句。 法明却满脸凝重：“不对！” 一旁的另一位僧人骤然开口：“有人要渡劫！” “难道是……” 所有人立刻把目光移向了林不易，却见林不易眼神中仍旧迷茫，仿佛对外界的变化浑然不觉。 “快带玄奘师侄到城外，若是雷劫在城内炸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喝声如雷，在耳边炸响，之后林不易骤然转醒，见法明正朝他疾驰而来，立刻呼喊道：“住持师伯，混金蛟龙元神在陈光蕊身上！” 法明点头会意，接着大袖一挥，一阵劲风将林不易以及陈光蕊夫妇的尸身裹挟而起，接着便向城外席卷过去。 “轰隆隆——” 雷声更加沉闷，林不易只感觉半空中的自己风驰电掣，片刻后落下，竟已来到了城外的一片旷野。 法明将他放下，继续带着陈光蕊夫妇远离了数十丈，这才站定。 众僧紧随其后，落在了法明身侧，个个都面色凝重，为林不易捏一把汗。 最后一道白光落下，龙三公主白翎也跟了上来，只见她眼神中恍若闪过一丝挣扎，随后又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贝壳状的物件，突然喊到：“小和尚，接着，这东西应该能帮你挡一挡雷劫！” 却见林不易看了看天空，又转过头向着白翎看了一眼，淡然一笑道：“多谢姑娘美意，贫僧没事的，放心吧。” 白翎正要将东西抛出，听到林不易的话后，伸出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接着又赌气般将贝壳放回怀里，朝林不易看了过去。 半空中劫云“轰”的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光柱自云端落下，笔直的光柱转瞬间砸向了林不易头顶的百会穴正中！ 此时的林不易，却在心底蓦然涌现出强大无匹的自信，任由雷劫贯通全身，也岿然不惧，反而盘坐在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系统告诉他这是所谓的【功德碎片】，那就应该没什么危险，只等时机成熟，自己去接收便可。 “轰！” 奔雷甫一接触地面瞬间炸开，整个大地都仿佛随之一颤，林不易瞬间便被白光笼罩在内。 霎时间，以他为中心方圆十几丈内尘烟四起，就连地上的顽石都随之化作了尘埃。 “唔……”白翎眼波流传，显现出几分担忧之色。 …… 远处，一名老僧看到天空中直贯而下的光柱，不禁瞳孔骤缩，侧目对一旁的法明道：“这……这是金身雷劫啊！想不到玄奘师侄年纪轻轻，便要铸就金身了！” 法明也不复从前的淡定，缓缓道：“玄奘福缘深厚，之前又出言救下了洪州全城百姓，是以功德加身，善哉，善哉。” 说罢，法明也暗自皱了皱眉头。 按理说，玄奘师侄先前只是小学境界，就算能够顿悟，也不至于一下子跨过开凡、比丘两大境界，直接铸就金身啊…… 可是佛门修行，除了在铸就金身和化神圆满时需要渡劫，其他时候根本不会出现这天雷异象！ 怎么回事？ 法明想不通，一旁的法空更是不懂，也只是满脸惊疑，神情凝重地往林不易方向看去。 “轰——” 又是一道白光落下，与之前的白光交织缠绕，叠加在一起。 林不易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经被天雷劈开了一方巨大的土坑，整个地面，连同周围的一切都随之陷落下半人多深。 “住持师兄，要不然咱们上前帮帮我那徒儿？”法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法明摇了摇头：“菩萨有言，玄奘自己的劫，还需自己来渡，何况先前在城中时，那混金蛟龙连劈几十道雷电，都没能伤到玄奘半分，应该没事的。” 见法空还在担忧，法明又道：“此乃金身雷劫，一共只有四道天雷，现在已经出现了两道，只要玄奘再坚持片刻，便能渡过。” “轰——” 第三道天雷应声而下，这一次，原先白光闪耀的地方，仿佛连空气中都开始迸发出电弧。 远处的僧众虽然没有头发，竟也感到了一丝丝头顶发麻。 身上的汗毛更是根根直立，仿佛要和周围的雷电拼个高下。 “第三道了！” 法明喃喃道，心头一阵阵惊喜划过。 本来他这次派林不易来洪州降妖，只是想让法刚暗中出手，到时候再把降妖的功劳安在林不易身上，给他镀镀金，以后在吹牛的时候也多些底气。 可是没想到，遭遇的妖怪竟然是混金蛟龙。 更让他意外的是，林不易居然完全扛了下来，而且还功德加身，连天劫都引来了！ 看来以后在遇到大相国寺的时候，不用再吹牛了啊！ 我家玄奘本来就牛！ 可是眼前这雷劫一道盖过一道，他真的能挺过来么？ 想到这里，法明的眉目中又不禁闪过一丝担忧。 “轰——” 第四道天雷终于落下，白光一层缠绕一层，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圈圈涟漪，豁然向四周扩散开来，震得众僧都往后退了一步。 前来的僧人中，除了金山寺的法明、法刚和几位长老之外，大多也都只是比丘境界，远没到可以渡劫的程度。 故而即便只是几道雷劫的余波，在众人看来，也是声势浩大，有些难以抵挡。 比丘之后的境界便是金身，故而他们对雷劫也都有些了解，等到第四道天雷落下之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恭喜法明师兄，第四道天劫已经落下，说明玄奘师侄已守住了前三次雷劫，金山寺又要再添一名金身啦！” 几位老僧转身道贺，却见法明的神情仍旧凝重，眉间紧紧皱在一起：“不对！” “你们看那劫云。” 众人循着法明所指看去，只见大团大团的白光仍旧萦绕，半空中，劫云凝而不散，已然在原地盘旋不止。 “诸位师兄弟有所不知，当初我在渡这金身雷劫时，第四道天雷刚一落下，劫云便开始消散，根本不似今日这般！” 一旁的金山寺众长老也纷纷点头，想起了他们在渡劫时的情形。 “啊？” 法空也只是比丘境，没有经历过雷劫，脸上的担忧之色不禁更重，连忙道：“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法明缓缓吸了口气，凝重道：“也许，这雷劫还不算完……” “轰——” 他话音刚一落下，半空中随即轰然巨响，随后天色竟然呈现出刺目的金光，而这金光，竟然以林不易为中心，覆盖了周围几百米的范围！ 39、这个劫，贫僧帮你们渡了！ 洪州城东街。 此时已聚集了无数民众。 看着城外的滚滚天雷，所有城民都心悸不已。 之前城内的连番大战，早已将人们吵醒，只是因为害怕被波及，人们才没敢走出房门。 后来法刚等人挨家挨户搜寻雷符时，告诉城民们没有大碍了，很快城内便聚集了大批民众，都想看看妖怪究竟长什么样，又是被谁所收服。 可是当他们走出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城中央战斗过的地方几乎完全化为了废墟，收到波及的城民们，虽然得以大难不死，身上却也都是血迹斑斑。 便在此时，城外雷声大作，百姓们随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听说金山寺的和尚们前来降妖，降服了吗？” “为啥这事偏偏发生在咱们洪州，这妖怪就不能去祸害别的地方？” “怎么光打雷不下雨，是不是妖怪惹得天怒人怨，要遭雷劈了？” “……” 这时候，一位浑身是伤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咬牙切齿道：“各位，先前我住在有间客栈，目睹了夜里发生的一切！” “那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思索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大约是在四更天左右，那时我正在沉睡，突然被一阵劲风惊醒。接着又听到窗外隐约传来了叫嚷声，说什么‘我在洪州经营六年，就是为了抓你。’，我听得好奇，便走出客栈，循着声音走了过来。” 一位老人竖起了大拇指：“后生胆子真不小！” 见众人都侧耳倾听，男人随即压低了嗓子，接着道： “我转过了一条巷子之后，便看到一名小和尚盘坐在地，身前是一只没有头颅的巨大妖怪，正挥舞着巨斧砸在小和尚头顶！ 当时我害怕极了，再也不敢往前走，只能听到那妖怪边砍边喊 ‘这些魂魄是因你而死，你还不伏诛就是要全城百姓陪你一起死……’ 我正要继续听下去，却看到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白光，面前的墙壁炸开，后来我便不省人事了……” 男人说完后，一旁的老人接着问道：“这么说，是那小和尚救了咱们？先前还有个大和尚来过我家，说是在找什么雷符……” “呸！” 却见那男人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咬牙道： “救个屁，要不是为了抓那小和尚，妖怪至于来咱们洪州？而且要死死他一个人就好了，凭什么让咱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此话一出，霎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因为此事受伤的百姓纷纷怒目圆睁。 也有些保持理智的百姓们心头暗暗觉得不对，毕竟说到底，最终不也是和尚们救下了众人。可是再一看四周的废墟以及城内的满目疮痍，也只能叹了口气。 “那些和尚呢？自知罪孽深重，都跑了吗？”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手上的男人又道：“先前我转醒过来时，刚好听到老和尚在喊什么‘渡劫’，什么‘城外’，据我猜想，城外的雷鸣闪电，就和他们有关！” “那咱们出城去找！”又有人提议道。 “好！” 话音落下，不少人便迈开步子往城门外走去，其间虽然有些人不想惹事，但又怕落下个胆小怕事的名声，于是乎，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城门的方向涌了过去。 …… 此时，距离洪州城池大约一里之外。 法明老僧看着从天而降的金光，瞳孔骤然一缩，显得有些慌乱之色。 “师兄，为什么四道雷劫落下之后，天空中还是电闪雷鸣！”法空也乱了方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名金山寺长老仿佛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身形一滞，退出一步后，半晌才开口道：“难道说……这是圆满之劫？” “那是什么？” 众僧都不曾听过什么是圆满之劫，连忙开口问道。 “贫僧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一些关于雷劫的叙述，其上便讲到了圆满之劫。 对于咱们佛修来说，雷劫本该只出现在金身和化神境界，可是这圆满之劫，却不在此列。 当一名修行者在某一境界达到功成圆满时，便会触发此劫。 当时那本古籍上说过，三界之内，原本只有六道轮回，可是天道有缺，这些‘道’的碎片散落人间。 若是在修行时心境通明，便有可能触摸到这些碎片，从而走上真正的天道修行之路。 可是这些天道修行者，要比一般的修行者更为逆天而行，故而每一个境界的跨越，都需要达到真正的圆满，才有可能晋升下一境界。 也是因此，他们的修行尤为困难，每次跨越境界，都会触发天道意志，产生圆满之劫。 而所谓的圆满之劫，既包括了雷劫，还包括众生劫、心魔劫等等诸多劫难，当年贫僧以为这些只是传说，可是现如今看来，也许玄奘所受的，便是此劫！” “那这天上的道道金光，又是什么？”法明追问道。 “回禀住持，贫僧也不知道了……”老僧叹了口气，双手合什道。 半空中，金光四散，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竟有向洪州城方向飘落之势。 “快看，玄奘师侄出现了！” 先前笼罩在林不易周围的白光直到此时方才散去，只见林不易端坐地面，浑身不着片缕，嘴角却带着浅浅的微笑，看向了众僧。 “小和尚小心，雷劫还没结束！” 白翎站得离众僧不远，也听到了之前那老僧所说的话，情急之下叫出了声。 林不易微笑点头，看向了天空，此时半空的金光已然铺天盖地，隐隐有下坠之势，林不易暗自点头，这应该便是之前系统所说的【功德碎片】了。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看起来，就是了不得的东西。 便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叫骂，林不易循声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从洪州城方向涌了过来！ “快把那害人的小和尚交出来！” “交出来！” 林不易满头雾水，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僧也都皱起了眉头，法明走前一步道：“阿弥陀佛，不知众位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装什么装，就因为这小和尚，咱们整个洪州城差点都搭进去，你还不快把他交出来？”人群中走出来一名身披铁甲的高大男子，看样子应该是驻守洪州的武官。 他话音一落，一众僧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明明是玄奘师侄救下了洪州，却被这些人倒打一耙？ 林不易隐约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细想一下，混金蛟龙和陈光蕊在此兴风作浪，也的确和自己有关，于是从地上捡了些碎布条遮住身体，站起身来看向了众人。 “阿弥陀佛——” “小和尚，你罪孽深重，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放出天雷来了，试问你还有什么话说？”那武官看到林不易说话间口吐金莲，心头也生出了一丝怯意，脚下却岿然不动，怒目圆睁道。 便在此时，天空中的金光仿佛不堪重负，轰隆一声，朝着地面上狠狠地砸了下来！ 也不知为何，林不易心底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此刻便是接受【功德碎片】的最好时机！ 百姓们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人群顿时开始慌乱。 “妈呀，天塌下来啦！” “快逃——” “……” 林不易心思电转，看了一眼落下的金光，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接着又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这不是贫僧的劫难，而是整个洪州的大劫！” 此时的他刚经历天雷锻体，周身真元鼓胀，奋力一喊之下，声音如洪钟般在人群中四散开来。 众人一听这话，神情中更加满是慌乱。 却见林不易鼓足真元，再次朗声道： “诸位施主放心，这个劫，贫僧帮你们渡了！” 说罢他鼓足真元飞身而起，脚下瞬间浮现出无数金莲，迎着半空砸下的金光，宛若流星般飙射了过去。 40、贫僧玄奘 “玄奘！” “小和尚！” 见林不易飞身而起，众僧包括白翎面色中都露出了担忧之色，不禁喊道。 金光宛若凝成实体压制下来，百姓们虽然惊慌，但也忍不住抬头朝林不易看了过去。 却见他神色肃穆，佛光宝相，在腾空的刹那间，左手掌心向上直指天穹，右掌持在胸前行着佛礼，目光中满是决绝。 “贫僧今日为众生受此一劫，望佛祖成全！” 佛光萦绕，天空中异象顿生，金龙赤凤隐约盘旋在云端，坠落而下的金光猛然朝着林不易砸了过去！ 众僧目光中既是焦急又是担忧，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地面上的人群之前本是义愤填膺，见此情景，顿时全部都心头一紧，为林不易担心了起来。 “难道说……这位小法师……真的是在为我们抵挡劫难？” “我看差不多……天空中塌陷下来的这一块，分明是想压住整个洪州城！” “是不是咱们洪州的妖怪，才是真正该被天谴的那个？可是为什么要连累我整个洪州百姓？” “希望小……圣僧能够抵挡下来，以后咱必定日日供奉，烧香拜佛！” “……” 人群中，口风渐渐转了过来，之前对林不易仇视的目光也消失殆尽，换上了希冀与担忧。 “轰——” 半空中声势浩大，霎时间金光便笼罩了林不易全身，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都几乎睁不开眼睛。 百姓们纷纷下跪。 “老天保佑！” 众僧也高呼佛号。 “阿弥陀佛！”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快看，法师好像在笑！” 众人连忙抬头朝半空中看去。 此时的金光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刺眼，起先只能从金光中看到一个人影，金光渐渐变少，人影浮现出来。 只见林不易脚踏金莲，悬浮半空，神情肃穆，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四周的金光急速流转，飞快地朝着林不易周身聚拢，须臾之间，便完全消失在了空中。 而此时的林不易，仍旧闭着眼双手合什，指尖豁然长出一朵晶莹剔透的金色小花，起先只是花苞，金光流转间缓缓开放，却又在瞬间枯萎，化作飞灰消散在了空中。 “金婆罗花……” 地面上，众僧认出了林不易手中的花朵后，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阿弥陀佛，玄奘真乃是功德无量！” 传闻中金婆罗花三千年一现，只有在如来现世、佛陀转生时，焚尽世间业火，感知无量功德，才能凝聚出来。 据说上一次出现，还是在观世音菩萨成道之时。 “金山寺能有玄奘师侄这等弟子，当真是天下人之幸事啊！”来自慧澜寺的一位老僧道。 “有玄奘师侄在，何愁佛门不能鼎盛！”一旁青莲寺的老僧点头同意。 “阿弥陀佛。”法明微笑还礼，之后便闭目养神，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直到此时，林不易才缓缓落在了地上。 之前他见洪州城涌出来的百姓们群情激奋，不得已才将天空中的【功德碎片】强行说成了‘大劫’，此时功德碎片已被他完全吸收，心头倒升起了一丝愧疚。 “诸位施主放心，劫难已被贫僧挡了下来。” 尽管有些无奈，林不易还是觍着脸说了一句。 “多谢圣僧！” 再没有人敢把林不易称作‘小和尚’，口中齐呼‘圣僧’，林不易老脸一红，看着众人依旧跪地不起，他只能再次开口道： “诸位施主快快请起，眼下虽然天劫暂时退去，却不代表着它便不会再来，还望各位施主以后能广结善缘，多行好事，佛祖自然会护佑洪州。” 百姓们这才起身，又朝着林不易拜了三拜。 那名出言不逊的武官走上前来，看着林不易抱拳行礼道：“在下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圣僧见谅则个！” 林不易笑了笑：“无妨，诸位请回吧，贫僧也要回金山寺了。” “恭送圣僧！”众人齐声高呼。 “待此间事了，在下定当前往金山寺还愿！”武官又拜了一拜。 半晌。 天空中云开雾散，朝霞撒满了城外的大地。 百姓们这才回头，纷纷朝着洪州城走了过去。 待众人去得远了，林不易转身回头看向了众僧，随后做了个揖： “弟子玄奘，谢过诸位师叔师伯前来驰援，先前情势紧急，未及向诸位行礼，还望见谅！” “善哉，玄奘师侄仁义慈悲，救下了满城百姓，我等又怎会责怪！”慧澜寺老僧出言道。 其余众僧纷纷点头。 “小和尚，让你家师傅们把我姑姑的元神交出来！”白翎走前一步道。 林不易正要说话，却见法明豁然开口，语重心长道：“女施主，贫僧在来时路上听说，你乃是西海龙族？” 白翎知道她身份早已瞒不住了，咬了咬牙道：“是又如何？” “那这混金蛟龙的元神便不能给你。”法明说话间，伸手在地上的陈光蕊尸体中轻轻一摄，一道淡金色光芒转瞬间划作光团，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你敢！”白翎哼了一声，又道：“你当我们龙族都像我姑姑般好欺负么，我父王位列仙班，若是知道此事，岂会坐视不理？” “阿弥陀佛，”法明将混金蛟龙的元神拿在眼前，看了看又道： “贫僧虽不知你为何叫它姑姑，但混金蛟龙并非真正的龙族，贫僧即便将它扣押，也并非对龙族有所不敬。 何况它为祸人间，造下了莫大杀孽，万一再次脱逃，谁又能担当得起！” “你……”白翎一时语噎，正要反驳，却听到光团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灵敖，你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事到如今，还想带我回去邀功么！” “姑姑……” “你以为，带我回到西海，你父王就会觉得你有用，会让你自由进出龙宫了吗？” “姑姑……我想带你回去，只是因为你当初待我很好……”白翎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可知，我为何待你与别人不同？”元神光团中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阵森然的怪笑： “桀桀，只因你和我一样，根本不是真正的龙族！当年我从西海逃出来后，已经在大唐境内惹出了这么多事，你觉得你父王还想让这些再发生一次么！” 此言一出，不光是林不易，就连在一旁吃瓜的老僧们也都心头一惊。 白翎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不是龙族，不可能……” “你大可去问问你父王！”混金蛟龙继续嘶吼道：“所以我宁愿在寺庙里被囚禁，也不会跟你回去，回去了，就可能永世不得超生，龙宫的人根本没把你我当做同族！” 白翎兀自摇头不止，眼神都有些涣散，猛然转身看向了林不易：“是这样么？小和尚你告诉我，是这样么？” 见她情绪太过激动，林不易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说，就是默认了对吧？” 白翎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疯狂之意：“不行，我得回去问问我父王，这一定不是真的！” 说话间，只见她猛然纵身，在半空中身形一展，片刻间便化作了一条长约三丈的小白龙，紧接着飞身而起，便要朝西海疾驰而去。 “白翎姑娘！” 林不易叹了口气，开口喊道。 小白龙浮在半空，转过头看向了他。 直到此时，林不易方才朗声道： “还记得之前贫僧说过的话么？要做真正的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那个自己都讨厌的人。” 小白龙身形一滞，却没有说话，眼神中还是迷惘不已，接着转过身，恍若流星般朝着西方飞了过去。 41、开凡大圆满 “师父，诸位师伯，咱们也该回山了吧？” 看着白翎向西飞去的身影，林不易心头顿时升起一阵阵疲累。 虽说从下山到现在，只过去了四天时间，可是经历了连番大战，又被天雷加身，即使是他现如今的身体，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法明点了点头，将混金蛟龙的元神收入袖中，转过头看向了其余众僧： “诸位师兄师弟，此番多谢你等出手相助。” “阿弥陀佛，金山寺慈悲为怀，心系苍生，我等能够参与其中，见证玄奘师侄的无量功德，已是大幸，又哪敢言谢。” 众僧皆是摇头，又有一老僧开口道： “经此一役，玄奘师侄必定声名远播，实乃佛门幸事，今年的水陆大会上，希望能再看到玄奘师侄大放异彩！老僧这便告退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垫步凌腰，转瞬间已走出三五丈外。 见他先行离去，其余僧人也都向法明回礼致意，接着便朝来时路走了回去。 片刻之后，林不易身前便只剩下来自金山寺的几位老僧。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玄奘，现如今你究竟是什么境界了？” 林不易向四周一看，只见法空和尚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传音询问道。 随后他双手一摊，示意自己没学过传音的神通，没办法回答。 法空略一沉吟，转身道：“诸位师兄，你们先行回山，我还有一句话要和我这徒儿交代……” 几位长老点了点头，随即也朝着金山寺方向奔袭而去，法刚紧跟在后，身影片刻间消失在视野之外。 法明却没有离去，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打量着林不易。 直看得林不易浑身发毛。 “师父，师伯……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见众人走得远了，法空这才开口：“小……玄奘你快说说，你究竟是什么境界了？” 法空本想叫他声‘小子’，却又想到之前那铺天盖地的金光，看上去也不像是特效，故而心头也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叫了声玄奘。 林不易眼神一转，狡黠道：“回禀师父，弟子如今是金身境界。”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境界，但在之前渡劫时，曾隐约听到众僧说这是金身雷劫，于是乎随口道。 “你有个屁的金身……”法空笑骂道。 虽然林不易之前的确大显神威，但他在几天前下山时还只是区区小学境，要说几天之内便能成就金身…… 法空宁愿被打死都不会相信。 “师兄，这小子狡猾，还是你来告诉我吧……” 随后法空也懒得和林不易掰扯，直接转身朝法明问道。 毕竟林不易身上隐藏境界气息的符咒，乃是出自法明之手，所以哪怕别人看不出来，法明一定也是知道的。 林不易心头也很好奇。 现如今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困倦，可是体内的确是真元鼓胀，而且观想出的经络图中已经完全转变成了道道红光。 这就说明，周身经脉都已被打通，而且可能在渡劫的过程中完成了引气入体。 但是对于后面的境界，他也不太熟悉，故而实在没法判断自己的准确境界。 却见法明和尚老神在在，悠然地看着师徒二人。 接着，林不易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玄奘，你体内的经络脉轮已经完全打通，这便是开凡境界的标志，能够让你拥有龙象之力。 而且据我观察，普通的修士到达开凡境界时，只是将奇经八脉打通，就开始引气入体。 而你不同，先前的道道雷劫，不仅打通了你的主要经脉，还将体内所有的细枝末节全都贯通，使其能够吸收灵气，容纳真元。 虽说现如今你还只是开凡境界，但你的基础已经比绝大多数修士要更加牢固，在以后的修行路上也能给你带来莫大好处。 换句话说，你现在的境界，应该称为开凡大圆满，只需将体内的真元不断压缩，使其化成灵液，便能跨入比丘之境。” 林不易听到这话，心头一喜，正要开口，耳边却再次响起了法明的传音： “这些事情你知我知，不必告诉你师父，毕竟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走漏的风险。至于原因嘛……你懂的。” 懂个屁，还不是要自己装大半蒜，给金山寺撑门面！ 林不易吐槽了一句，没有说话。 自己现如今虽然境界已是开凡，可说到底，那诸般法术，万千神通，还是什么都不会。 就连用传音之术怼老和尚一句都做不到…… 却见法明这才幽幽开口道：“玄奘不是说了么，他是金身境。” “师兄……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空撇了撇嘴。 “我也觉得我是金身境！” 林不易点了点头。 法空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小，明明是在骗自己却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直恨得牙痒痒，哼的一声道：“那我便试试你这金身！” 说罢，只见他单手握拳，闪电般朝着林不易胸前贯了过来！ 林不易点了点头，笑盈盈看着师傅，也不躲闪，直接用胸口接下了这一拳。 先前在混金蛟龙的劈砍中，林不易已经对自己的防御有了强大的信心，况且连天雷都不能对他造成丝毫伤害，更别说法空这区区一拳了。 “duang~” 金石交鸣声响起，法空只感觉自己这一拳，仿佛打在了金山寺钟楼那座大钟上一般，用尽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 接着他收住去势，把不断颤抖的拳头放在了背后，这才点了点头。 “还不错。” “师父……你的手……没事吧？” “滚蛋！” “真的没事……么？” “叫你滚蛋！” 说罢一闪身，朝着金山寺方向飞奔了回去。 一边跑，一边把手掌拿在胸前不断摇晃…… ‘这混小子……确实好硬啊……’ ………… 见法空先行离去，法明也看着林不易笑了笑：“玄奘，那我也回山了。” 说罢忽的一声，纵身在半空之中。 “师伯，等等！” 林不易赶忙喊道：“我不会飞！” “哈哈哈，无妨，等你踏足比丘境界，便能踏空而行了。” “可我才是开凡，你倒是带我回去啊！” “大可不必，多走走，对身体好。” 法空边笑边道，说罢回头朝南方看了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接着一转身，身形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林不易站在原地，不禁心头大骂，这老和尚，还真是个大坑啊！ 42、七符 拜别了众僧，林不易站在原地想了想，却没有立刻回山。 再次掏出一张收敛异象的符纸用了之后，他转而朝着洪州方向走了过去。 原因无他，一来是回去和钱氏兄弟告别，让他们给郧国公带个口信，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 毕竟殷温娇乃是郧国公的女儿，又在这次事件中死去，若是没个交代，留到以后恐怕也是麻烦。 二来也是想找个地方歇歇，毕竟之前的一夜消耗了太多精力。 进城之前，林不易先是回牛家村找了几件衣裳，也不管合不合身，起码比他身上的碎布条要强得多。 接着又找了个斗笠盖在头顶，砍了些柴火装扮成进城卖柴的农夫。 之前在城外渡劫时，大半个洪州的人都见过了他，若是让百姓们知道自己没走，少不了又要问东问西，这样打扮得低调一些，进城之后行事也方便些。 到达城门口时，天色已经大亮。 门前的卫兵看起来松松垮垮，并没有过度盘查进出城门的行人。 想来也是因为前些日子精神丝毫不敢放松，现如今知道妖怪已经伏诛，便当即放松了些。 进城之前，林不易便将背上的柴火全都卖了出去，换来了几十个铜钱。 下山时带来的银子早已在战斗中七零八落，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而他现在经过乔装打扮的样子又不适合化缘求斋，故而这些铜钱，反倒能起些救急之用。 又过了半晌，几经周折之后，林不易这才走到了有间客栈门前。 一路行来，街上的行人都在议论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有的说妖龙作祟，有的说刺史害人，大都只是猜测，也没有个具体定论。 据说州府内已经将昨夜的事情写成文书，马不停蹄地送去了长安，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写的，毕竟知道整件事前因后果的，应该也只有自己和白翎二人。 到了有间客栈之后，林不易也没有声张，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番。 由于隔着两条街，有间客栈倒是没在昨夜的战斗中遭到破坏。 之前从驿站带来的马匹还在，说明钱氏兄弟也并没有离开。 买了几个包子吃过之后，林不易又在一楼的角落里等了半晌，这才看到钱氏兄弟二人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接着也坐在了一楼的饭桌前。 店小二立刻把包子馒头、早茶小菜端了上来。 “怎么样，找到了么？”钱小甲刚一坐下，便立刻向钱小乙问道。 钱小乙摇了摇头：“据城民们说，圣僧在城外将那金光大劫独自扛下来之后，便回金山寺去了。” “那咱们也吃口饭，赶紧再去一趟金山寺。” 钱小甲拿起包子，囫囵咬了一口，之后又端起茶杯，正要一饮而尽，突然感觉到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连忙回头，便立刻看到了林不易的笑脸。 “圣……” 钱氏兄弟正要开口，林不易赶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接着坐了下来。 钱小甲会意，立刻压住了嗓子：“圣僧，您还没走？” 林不易点了点头。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今天早上您在城外显露神通，救下了全城百姓？” 林不易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之后便将昨夜和清晨的事情给他们讲述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和白翎有关的经过。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待林不易讲完陈光蕊夫妇的遭遇之后，兄弟二人全都愣在了当场，一时间仿佛没反应过来。 半晌，钱小乙方才开口：“小姐去世了？！” 他口中的大小姐，指的当然是殷温娇。 见林不易再次点头确认，钱小甲赶忙问道： “尸身呢？” “已经被洪州的武官带回了府衙。” 兄弟二人的眼神中既有背上，又有慌乱： “大小姐一向待我们很好，每次回京，都会给府里的下人带很多特产……还给我们讲述这里的风土人情……” 钱小甲抿了抿嘴唇，接着又喟叹道：“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钱小乙摇了摇头，又道：“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和老爷禀报吧……老爷他年事已高，平日里又总觉得小姐嫁的远，更是心疼。此番若是让他知道小姐突然离世……” 话音戛然而止，钱小乙仿佛也不敢再想下去。 “都怪我昨夜睡得太沉，竟连小姐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钱小甲既是伤心又是自责，林不易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吟片刻，他才开口：“先前我听说这里的州府已经把文书送去了长安，恐怕殷小姐去世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郧国公那里。” 一听这话，钱氏兄弟几乎同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糟了！” 紧接着，二人也顾不得再等着吃饭，拿起行李又放下一锭银子，齐声道：“圣僧，我们得先回去跟老爷知会一声，就不陪您回金山寺了！” 林不易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两兄弟抱拳行了个礼，随后便风风火火地朝着门外奔了出去。 结了账之后，林不易也从有间客栈出来，接着又随意找了间客栈走了进去。 开了间客房住下之后，林不易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管钱氏兄弟该如何交代，也没去想自己的事迹会在金山寺掀起多大的风暴，一头落在枕上，之后便自顾自睡了过去。 …… “噔噔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林不易惊醒过来。 “客爷，您在休息么？” 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林不易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回应道：“什么事？” “楼下有位小姐进店，说是来找您的。” “小姐？” 林不易皱了皱眉。 自己哪里认得什么小姐？ “那位小姐刚才进店后，要了一桌子菜，吃得差不多了，又说要找东厢二号房的客人，就是客爷您没错了。” 林不易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和哪位小姐有关…… 难道是白翎又折返回来了？ 迟疑片刻，他走上前打开了房门：“麻烦小哥了，我这就下去。” “不用下去，我已经上来啦！” 走廊前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正是这位小姐！”店小二看到走廊上的人，立刻道。 林不易随即探出头，也朝着走廊方向看了过去。 却见楼梯口站着的，竟是一位大约八九岁的小姑娘，肌肤白皙，眉清目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拖在背后，衣衫稍显的有些破旧，双眼却充满灵性，正朝他看过来。 “你先下去吧，我和这位大爷有话说。” 小姑娘朝着店小二吩咐了一声，随后又从衣袖里拿出些碎银子，随手放在了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看到银子，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称谢，随后便下了楼。 之后那小姑娘一溜烟钻进了客房，一点都不客气，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林不易心下好奇，又见这小姑娘颇为有趣，便没有阻拦，等她坐下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你是玄奘对吧？” 小姑娘刚一坐下，又将林不易上下打量了一番，显得有些少年老成，之后才开口道。 林不易点了点头，心头更是好奇，这小孩究竟是什么来头？ “看上去倒是蛮精神的，也不知这次能不能成。” 小姑娘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小施主……你究竟是何人？” 林不易有些拿不准她的深浅，客气道。 “我来自普陀山，乃是观音菩萨座下七符童子，此次前来，是来给你送宝的！” “普陀山？观音菩萨？” 43、慈航三宝 “怎么样，是不是怕啦？” 客房里，小姑娘洋洋得意。 “怕……什么？”林不易疑惑道。 “我是神仙诶，菩萨说了，凡人都是害怕神仙的！” 小姑娘嘟着嘴，看上去煞是可爱。 “那菩萨有没有说过，我也是神仙？” 看着小姑娘略显呆萌的样子，林不易笑着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金蝉转世，上一次还是我……” 小姑娘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手捂住了嘴，半晌才道：“你现在只是区区肉体凡胎，算什么神仙？” ‘上一次’？ 林不易想了想，话锋一转道：“菩萨让你来送宝，宝贝呢？” “你这小和尚，菩萨之前让慈航静斋的人过来找你前去南海，你支支吾吾不愿前去，现在听到宝贝，倒是很积极！” “慈航静斋？我在金山寺待得好端端的，才不想去南海当什么庵主呢。” “你？去做庵主？” 小姑娘格格笑了两声，眉眼弯弯道：“慈航静斋都是些女修士，你一个和尚，去做什么庵主？采花庵主么？” 林不易撇了撇嘴：“这么说，妙音师太不是想让我去执掌慈航静斋？” “当然不是，你想得倒美，那是菩萨下旨，让你前去接收慈航三宝。” 小姑娘收住了笑意，之后又嘟起嘴，摇头叹气道：“可是你这家伙，不断推诿，还得害我专程跑一趟给你送过来。” “所以说，宝贝呢？” “放心吧，会给你的，不过咱们神仙下凡，最重要的便是考验，只要你能通过我的考验，东西立刻奉上！” 小姑娘看上去可爱，说起话来却又像个老太太，看得林不易差点笑出了声。 “有哪些考验，还望小神仙赐教。”林不易忍住笑，正色道。 “什么小神仙，叫我七符就好了。”小姑娘这话刚一出口，随即立刻摇头道：“不对，你得叫我七符大士，菩萨才有资格直呼我的名讳呢！” “好吧七符大士……现在可以说是什么考验了么？” “这考验嘛，说起来倒也简单。我先告诉你宝贝是什么吧！” 小姑娘说着站起身来，展开了双臂，接着道：“第一件宝贝叫做九环锡杖，乃是由南海精金炼制而成的先天灵宝。” 林不易边听边点了点头，他曾在金山寺见过不少锡杖，这也是大多数佛门高僧所用的武器，就和武僧手中的长棍差不多，只是显得更加庄重了些，而且也能在其中加持一些神通。 林不易记得，第一次在枯木峰见到法空时，他的手中便持着锡杖，只是那杆锡杖上面只有五环，属于后天法宝。 之前在山上时，曾听法明介绍过，修行者的武器由低到高分三类，法器、法宝和灵宝。 法器大都是低阶修士所用，普通的飞剑、禅杖等等都属于此类。由于内部结构简单，容易炼制，所以各门各派的弟子大都能够拥有。 而法宝就相对厉害了些，分为先天和后天法宝，虽说都是由修士炼制，但先天法宝要比后天法宝更加珍贵，其中大都能够蕴含一缕先天之气，从而有可能孕育出器灵。 至于灵宝，在整个南瞻部洲都非常稀有，各门各派的掌门也未必能够拥有一件，其中必定会包含器灵，也能在战斗中提供更多的增幅，甚至还有些能给修行者提升境界带来好处。 听到‘先天灵宝’四个字，林不易眼前一亮，接着又听了下去。 “第二件宝物叫做锦斓袈裟，上面镶嵌了一百零八颗南海灵珠，能让其主人水火不侵，还能驱邪避祟。” 听到这里，林不易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西游记》里，唐僧在取经前拿到的宝贝么，后面好像还在什么观音禅院中，差点因为这袈裟惹出了麻烦。 除此之外，观音菩萨好像还赐下了金紧禁三箍，后来分别戴在了孙悟空、黑熊精和红孩儿头上。 一想到马上就能拿到紧箍咒，林不易心头一喜，接着又看向了七符童子。 “这第三件宝物嘛，那就更厉害了！” 小姑娘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林不易满眼期待，这才道：“你猜猜是什么？” 林不易深吸一口气，差点直接把三箍说了出来，却又转念一想，不能说！ 要是以后小姑娘回山了，观音问起来，岂不是会因此怀疑自己能预知后事？ 却见小姑娘又在原地转了个身：“快猜快猜！” 半晌，见林不易闭口不言，小姑娘有些气恼：“这都猜不出来么！” “哼，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猜不出来？” 林不易还是不说话，小姑娘哼的一声，这才道：“真是个榆木脑袋，这第三件宝物，就是本神仙大人呀！” “啊？” 林不易身形一滞：“你？” “对呀，我不都给你转圈圈了么？” “箍儿呢？”林不易愣在原地，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什么孤儿？我才不是孤儿，我乃是观音菩萨座下……”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林不易感觉脑子里有些发懵，观音菩萨送个女娃子过来干什么？ 半晌，他才缓过来，接着又沉吟片刻，开口道：“说了半天，这法宝究竟在哪儿？” 小姑娘七符这才来了兴致，笑着道：“这便是给你的考验啊！你来猜猜，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究竟在哪儿，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猜对了……还用你告诉？’ 林不易撇了撇嘴，又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 在她进门时，林不易就曾留意过，小姑娘手中什么都没带，身上的衣服虽然显得有些破旧，但也没什么藏宝的地方。 但是光看有什么用？ 既然是先天宝物，说不定就能伸缩大小，万一变小了藏在七符身上…… 自己总不能上去摸索吧？！！！ “猜不到么？很好猜的呀！” 还不等林不易着急，七符反倒是先着急了起来： “你想啊，锦斓袈裟光芒四射，有那么难找么？ 还有就是，九环锡杖那宝贝又长又硬，我能藏到哪儿嘛！” 44、咱们神仙下凡，最重要的就是…… 客房内，林不易思索了得有一刻多钟。 仍旧没看出小姑娘把宝物藏在哪里。 这一次七符姑娘倒是没再催促，虽然神情看上去也有些着急，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你转个身……” 林不易实在没看出来哪里能藏宝，便朝七符小姑娘吩咐道。 七符随着他的话音转过身去，可是除了一条辫子外，林不易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小姑娘随即又转了过来：“找到了么？” 林不易摇了摇头。 “你可要比以前笨的多啦！” “你以前就见过我？” “我……”七符赶忙摇头：“菩萨不让我乱说话……你还是快猜猜宝物在哪儿吧！咱们神仙下凡，最重要的便是信誉，只要你猜对了，我立刻把东西交给你！” “那你总得给我划个考试范围吧！万一那些宝贝压根你就没带来，还在南海，又或者你藏在了乾坤袋之类的宝物中，我怎么猜得到！” 林不易话音一落，却见七符眉梢一喜，差点跳起来：“这不就猜对了嘛！”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形似荷包的小袋子：“就是在乾坤袋里啊……我就说嘛，你肯定猜得到，这乾坤袋还是你送给我的呢！” “还真的在乾坤袋里？” 林不易顿时有种期末考试考数学，结果被一张英语试卷拍脸上的感觉……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的乾坤袋是我送的？” 林不易话一出口，却见七符赶忙再次捂住了嘴：“唔……又说漏了……” 接着又哼了一声：“都说了菩萨不让我乱说话的嘛……小和尚你不该问的别问啦！” “明明是你自己说漏的……” 林不易吐槽了一句，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道：“既然我都猜对了，你把宝贝取出来呗。” “你怎么不自己取，难道你连须弥纳芥子的法术都不会了么？” 林不易双手一摊：“别说我不会，可能连我师父都不会……” 所谓须弥纳芥子，就是把如同须弥山一般巨大的物体放入一粒小小的介子中，那可是仙术的范畴，林不易也只是在经书上看过一些介绍，自己又哪里会用。 七符又看了看他，鄙视道：“老大不小的人了，啥都不会，也好意思出来降妖捉怪？不过本神仙原谅你了，等回到金山寺，本神仙自然会交给你的，咱们这就走吧！” 说罢又换上了笑颜，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期待？ 看得林不易一阵阵发毛。 “你还真要跟我回金山寺？” “对呀，我不都说了么，本神仙就是菩萨给你的第三件宝物！” “前两件宝物一件能降魔，一件能防身，你能干啥？” “我……我能逗你开心啊！” 听到这，林不易还是满心狐疑，这小丫头该不会是私自下山的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观音菩萨那可是佛门数一数二的大能，怎么可能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住。 可是她送这么个小姑娘过来，究竟是何意？ 疑惑间，却见七符突然走上前，猛地拉住他的衣袖：“再不走天都黑了！” 林不易一个踉跄，皱眉道：“天黑了又怎样。” 心头却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小姑娘手劲倒是真不小。 “天黑了，可就看不到路上的风景了，咱们神仙下凡，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 …… 片刻后，七符便催促着林不易来到了街上。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橘红色晚霞如同匹练般泼洒在小姑娘身上，显得尤为轻盈可爱。 七符一边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一边四下观瞧，仿佛对街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小和尚，金山寺里面有没有大海螺？就是那种一吹，便能引起海啸的海螺？” 林不易摇了摇头。 “那金山寺里有没有大铃铛？能震碎山石的大铃铛？” 林不易再次摇头。 这还没走多远，七符便抛出了一大堆问题，各种好玩的好吃的，稀奇古怪的宝物，问得林不易一愣一愣。 金山寺虽说是佛门宝刹，可是说到底，终归也只是凡间的寺院，哪里能和观音菩萨的普陀山相比，故而七符所说的这些宝物，林不易不光没见过，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 “香蕉呢？香蕉总该有吧？” 见林不易又要摇头，七符赶忙道：“本神仙在南海时，最爱吃的就是香蕉了，金山寺若是连香蕉都没有，那我就不去了！” “七符……大士，”林不易心头一喜，他本来也不想带个小姑娘回山，立刻道：“金山寺每日吃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尤为寡淡，出家人不讲究吃穿，香蕉那是肯定没有的。” 听到这话，七符气得跺了跺脚，眼神中浮现出纠结之色，半晌才道：“果然没有……” 接着又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道：“那就在城里多买些，反正有乾坤袋保存嘛！” 林不易撇了撇嘴…… 说到底，还是要跟着啊！ “可是本神仙没钱了……下山时走得急，身上的钱又都在刚才花光了……”小姑娘再次陷入了纠结，在乾坤袋里掏了半天，也只拿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林不易笑了一声，之前见七符随手将一把银子丢给店小二，以她这种花法，恐怕带多少钱都不够用的吧…… “你不是神仙么，不会变些钱财出来？” “点石成金之术我可不会……用障眼法变出来的银子，又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况且菩萨说了，咱们神仙下凡，最重要的便是诚实，不能骗人的。” 接着，又见七符咬了咬牙：“算了，能买多少买多少吧！” 说话间，便朝前跑了出去。 林不易连忙跟上，又走了几步，看到路边有卖香蕉的地方，七符立刻停下脚步，站在了摊前。 “你这香蕉怎么卖的？” 老板正要收摊，一抬头，见面前是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立刻笑道：“看你要多少了，买的越多越便宜。” 七符眼神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个女娃子做什么？” 听到这里，七符脸上的笑意几乎快要溢出来，眼神中闪着光，掏出乾坤袋在手中一抖，顷刻间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布袋，袋口威风凛凛，如同张开大口的巨兽。 之后小姑娘才道： “快给本神仙往里装，装到免费为止！” 45、玄奘师叔降魔回来啦！ 洪州城外。 官道上。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行走在落日余晖下。 “小和尚，为什么不给本神仙买香蕉！”小姑娘七符气鼓鼓道。 “第一，不准再自称本神仙！ 第二，不准在周围有凡人时，使用仙术！ 第三，不准再动不动就乱花钱！ 若是再犯其中任意一条，我就想办法求菩萨带你回去！” 林不易头也不回，一想到之前那位热心摊主，看到乾坤袋时的惊吓模样，既生气又无奈道。 “可是本神仙……唔，本姑娘最爱吃香蕉，回了金山寺连香蕉都吃不到还有什么乐趣嘛！咱们神仙下凡，最重要的……” “对了，还有这个！不准再说什么神仙下凡！” 林不易又想到热心摊主吓得踢翻了小摊，导致他连最后的几十个铜钱连同七符身上的银子全都赔给了人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姑娘不想跟你回金山寺了……” “那你倒是走啊，回你的普陀山去，想吃什么吃什么。” “……菩萨说了，让我跟你回去。” “你随便。” 七符听到这话，顿时变得委屈巴巴，可是看到林不易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便也没再开口。 半晌。 小姑娘跟在林不易身后，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走着。 林不易反而心软了下来。 毕竟现在看来，这七符小童，也是真的不谙世事，不像是装出来的。 “七符？” “嗯？” “走累了吗？” 一听到来自林不易的关心，七符顿时又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本姑娘是神仙，走这么一会儿怎么会累？” “可能还要走好久，走个……三五天。” “这么远吗？” “也不算远吧，要不是你用乾坤袋吓人，咱们把赔给人家的钱拿来租辆马车，两天就回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从南海到洪州，不是更远么，怎么来的？” “我记得当时菩萨弹指一挥……我就直接到了洪州，之后又收到菩萨的法旨，告诉我你的住处……” “所以说，你张口闭口自称神仙，连御空飞行都不会？” 七符摇了摇头：“平日里就算出门，也都是菩萨直接驾云，我们几个只消站在云端就好了，不需要自己飞……” 林不易一拍脑门：“那你究竟会干啥……” “不是说了么，本姑娘会逗你开心啊！” …… 五天后，傍晚。 金山寺。 山门前。 林不易满脸风尘，听着山上传来的暮鼓晨钟，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路上可谓是风餐露宿。 本想着遇到村庄就去化缘，可是林不易根本没有化缘的经验，好几次村民们看到他身后的七符，都差点把他当成了人贩子。 想来也是，哪有行脚和尚还带个小姑娘出门的。 于是乎，勉强讨要了几次斋饭之后，林不易再也拉不下脸来，饿了摘些野果，渴了找条小溪，将就着走了回来。 反倒是七符，这一路上都乖巧了不少。 而且走了四五天，都没吃过任何东西。 林不易把摘来的野果分给她，她也只是闻闻，然后满脸嫌弃地还回来。 起先林不易还怕她饿着，可是看到她每日都精神不减，这才放下心来。 可能这小姑娘也会‘辟谷’之类的神通吧…… 于是乎一大一小两人，走了歇，歇了走，一直用了整整五天，才走完了这五百多里路。 走到了山门前之后，来往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林不易拾级而上，看到不少香客都满脸虔诚，从山上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寺院门前，这才看到一名小和尚迎了上来。 “这位施主，今日已经敲过了钟，不再迎接香客了。” 林不易隐约有些印象，记得他叫明心，要比自己低一辈。 也许是因为自己没穿僧衣，又满面风尘的缘故，明心竟然一下子没能认出来。 “明心，你看我是谁？” 明心抬起头看了看他，瞳孔渐渐张开，之后豁然瞪大了眼睛： “玄奘师叔？您回来啦？” 一听这话，明心身后的小沙弥连忙转头看了过来，看到林不易之后，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扫帚簸箕，飞奔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玄奘师叔，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玄奘师叔，您这次可是为咱们金山寺争大光啦！” “好多香客听说了您的事迹，都上山来瞻仰您的荣光呢！” “……” 几名小沙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很快在寺院门前传开。 不少香客走出寺院，还没来得及下山，听到‘玄奘’的名讳后，也跟着围了上来。 “哇，这就是玄奘法师！” “可是为什么看起来……脏兮兮的……” “呸，你不懂！玄奘法师乃是苦行僧，一定是替世人忍受了非同寻常的痛苦，让咱们得到佛祖护佑！” “善哉，玄奘法师真是大功德，大造化！” “你别说，法师虽然风尘仆仆，可是仔细一看，皮肤还真白呵！” “……” 林不易无奈地看着四周众人，连呼佛号，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奈何人群越聚越多，不大一会儿，门前便聚集了大概两三百人。 “阿弥陀佛！” 林不易万般无奈，只好用法明教他的方法把身上的敛息符咒抹去，紧接着迈前一步，异响顿生，一朵金莲散发着佛光，将人群照亮。 “快看，玄奘法师要显神通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贫僧和住持有要事相商，麻烦诸位施主行个方便！” 人们这才给林不易让开一条道。 林不易连忙拉起七符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寺院门冲了进去。 “你们快看，那位小姑娘是什么人？” 香客们望着林不易背影，又开始议论起来。 “想来……应该是佛前的善财童子吧……” …… 林不易刚一进门，随即便听到了法明传来的声音：“玄奘，这一路辛苦你啦！” “知道我辛苦……你还不说直接带我回来？”林不易合什作揖，小声嘀咕道。 “来自南海的宝物，你可曾收到了？”法明假装没听到，继续问着。 “这不……” 林不易让开身子，将七符引荐给法明。 法明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出乎意料：“这是……” 下一瞬间，却见他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后退一步：“玄奘，你怎么带了个巫族回来？” 46、上古秘辛 “你才是巫族呢！” “你全家都是巫族！” 七符一听到‘巫族’两个字，登时像被点燃了的炮仗，瞪大眼睛朝着法明骂了出来。 边骂边冲了上去，眼看就要冲到法明面前。 林不易赶忙将她拽住，满头雾水道：“她？是巫族？” 这已经是林不易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听到‘巫族’这个词了，上一次还是在对付混金蛟龙时，听白翎说过上古大巫刑天的事。 “本神仙不是巫族！你们这帮和尚才是呢！” 七符又气又急，再一次吼出声来。 “你若觉得他在骂你，那就去找他麻烦，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别把我捎带上……” 林不易挠了挠头，接着又道：“而且就算你不是巫族，也不至于生气成这样吧？” 七符这才缓缓冷静下来，委屈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听到‘巫族’这两个字就分外恼火……” 直到这时，法明才又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道：“玄奘，你先安排这位小施主住下，然后来我禅房一趟吧。” 说罢便转身朝着庭院内走了进去。 林不易看了看法明的背影，又低头看向了七符，难道这老和尚知道七符的身世？ 这么说，是不是可以从他那里问清楚观音菩萨派七符来，究竟是何用意？ 想到这里，林不易沉吟片刻：“七符，你先跟我回厢房，我让玄苦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这时候七符也完全平静了下来，睁开水汪汪的眼睛道：“那个老和尚，该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放心吧，住持师伯人很好的，刚才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能不能让和尚们想办法送些香蕉过来……”七符仍旧是满脸委屈。 “我尽量吧。”林不易苦笑道。 香蕉在这个时代也不算什么稀缺东西，只是金山寺处在大唐中部，运送过来麻烦了些。 所以即便山上有，大多数时候也是用作供奉。 不过以自己如今在金山寺的地位，说上一句应该还是能弄来的。 见林不易点头答应，七符目光中瞬间多了几分神采：“真的能弄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 …… 安顿好了七符，又把寻找香蕉的事交代给玄苦之后，林不易这才迈开大步，走进了方丈院。 法明早已等在了禅房中，见他进来，随即一挥手，一个蒲团便飞到了林不易面前。 林不易也不客气，坐下来便开始发问：“住持师伯，您叫我来，是为了七符姑娘的事么？” 法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她便是菩萨送你的宝物？” 林不易点头称是，又把先前在客栈中发生的事简略叙述了一番，之后才道：“师伯可知道，菩萨送她来究竟是什么用意？” 法明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想来菩萨应该自有深意。” “究竟什么是巫族？” 法明双眉紧锁：“那是人族最大的劫。” “师伯，您给我讲讲吧。” 既然先前的混金蛟龙和巫族有关，现在观音菩萨又把七符送了过来，也许自己以后的安危，还会和巫族有关。 想到这里，林不易锁住眉头，庄重地看向了法明。 “这要从很久远的年代讲起了……” 法明捋了捋长眉，恍若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开口说道： “上古时期，也不知是多少万年前，那时候盘古大神开辟鸿蒙，四大部洲还未演化。 后来，由于盘古大神无力支撑天地之力，便在开辟鸿蒙后当场陨落，他的浑身精血化作了十二位神明。 这十二人，便是巫族的祖先，又称十二祖巫。 鸿蒙开辟之后，又有无穷无尽的世界产生，大多数世界乃是一片混沌，其间并无生灵，可是仍有一些世界中，诞生了诸多生命。 古神女娲便是诞生在其中一个世界。 传说中，那个世界就是四大部洲的雏形。可是那时，人族还未降生，世间充满了各种妖灵。 后来在女娲大神的统帅下，妖族得以统一。再后来，妖族在他们的世界中不断探索，渐渐发现了另一方世界，便是巫族所在的地方。 那之后，巫妖二族由于理念不同，发生了持续数千年的战争，无数生灵随之殒命。 战争的结果，巫族和妖族不但两败俱伤，还让整个天地都随之泯灭，之后才演化出四大部洲、太虚星空。 同时也给了人族崛起的契机。 巫妖之战落幕后，巫族渐渐弱势，大都躲藏了起来，因为人族占据了他们的故土，所以大都心生怨怼，对人族暗中嫉恨。 妖族更是不堪，只留下些山精狐媚为祸人间。 再后来，佛祖降世留下七十二卷经文开导世人，同时也降下法旨，让世人心存戒备，时刻警惕巫妖再次祸乱人间。 正是因此，先前我看到那巫族的小姑娘，才会猛然警觉。” 听到这里，林不易不禁心驰神往，自己啥时候才能成为那种能够毁天灭地的大能呢？ 紧接着，心头又闪过一丝惧意。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是真的碰上那些上古大能，怕是分分钟就被碾成渣渣灰了，看来以后出行，还是要加倍小心。 可是这些上古传闻，都不知过去多少万年了，法明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师伯，这些异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么？” “我怎么知道……大多都是你的师祖们口口相传，还有些是从经文中看到的。” “那您又为何言之凿凿，确认七符就是巫族的一员呢？” “你没看到她的头发，都是一条条小蛇么？” “蛇？”林不易一听这话，登时心头一凛。 “巫族和人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巫族大都身具异形，往往能从形貌上看出些其他动物的特征。” “可是弟子真的没看到有什么蛇啊……七符的头发不是好端端地盘着麻花辫么？” “不要用眼睛，要用心，用神通去看。” “用心？” “你已是开凡境界，却不会任何神通，以后还是要静下心来，勤加修炼。” 法明说话间，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经书，放在了林不易面前。 “这是佛门十二神通，包括通幽、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雾、祈晴、祷雨、坐火、入水、掩日、御风。 回去之后，你需谨记心头，然后日日勤修，半年后的水陆大会上，还需你为金山寺争一争荣光。” 林不易收起经书，小心地放入了怀中，之后又道：“那七符怎么办？” 法明闭上眼，缓缓道：“暂且安顿她住下吧，我自会嘱咐弟子们，日日好生相待。” 林不易站起身，双手合什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 47、龙汉余孽 万里之外，西海龙宫。 龙王敖闰端坐在殿内的一方桌前，此刻正手持一枚棋子，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棋盘，额头还浮现出几许细密的汗珠。 桌子对面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优哉游哉地看着敖闰。 半晌，见老龙王一子落定，老者也不犹豫，紧跟着将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 片刻后。 “角木星君棋高一着，老夫又招架不住啦！”敖闰看着对面的黑子步步紧逼，这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无妨，咱们再来一局就是了。” 被称作‘角木星君’的老者笑了笑，随手拾起了自己的棋子，准备再开一盘。 “这几日都不该星君当值么，竟然连续三天都有空来陪老夫下棋。”敖闰便收棋子边道。 “无妨，无妨。”角木星君笑了笑，也不解释。 便在此时。 一名身披战甲，浑身赤红的虾兵手忙脚乱地冲了进来。 “龙王爷，大事不好啦！” 敖闰一惊，立刻双眉紧锁转过头来：“如此慌张成何体统？不是跟你们说过有贵客在吗？” 接着又将目光转向角木星君道：“这些家伙向来鲁莽，还望星君莫怪。” 角木星君点头道：“龙王若是有事，在下便在此等候便可。” “能有何事，龙宫里向来风平浪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那便最好。”角木星君再度点头。 “龙王……”那虾兵见敖闰没当回事，再次开口提醒。 “什么事，快说，说完了滚蛋！” “三公主回来了……”虾兵见敖闰有些恼火，连忙跪倒在地。 敖闰一听这话，瞳孔骤然一缩，却又暗自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道：“知道了，你先下去，等本王下完棋再去看她。” “可……”虾兵欲言又止，拜了一拜才道：“是。” 随后便退了下去。 “龙王，看这小兵的架势，应该确实有事，要不然老夫陪你去处理，完事了回来再继续？” “不必不必！”敖闰站起身，抱拳拱手道。 “下棋又不急在一时，龙王还是先去看看吧。” “那就请星君稍候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说罢，敖闰随即转身，强自镇定走了出去。 ……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龙王又从殿外走了进来。 与之前相比，只见他衣衫稍显凌乱，龙须微翘，气息也有些不匀。 角木星君却浑不在意，轻描淡写道：“事情处理完了？” 敖闰点了点头：“家里女儿不听话，让星君见笑了。” 接着便走上前，再次摆好了棋盘。 “也不知龙王是如何处理三公主的？”角木星君突然开口道。 “嗯？”敖闰身躯一滞，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星君，随口道：“小丫头不听话四处惹事，老夫已将她禁足宫内，咱们继续下棋罢。” 角木星君点了点头，随即却突然站起身来，面色一变道：“龙王，你好大的胆子！” “星君有何见教？”敖闰登时也皱起了眉头。 “本官这些日子每日前来，是来做什么的，龙王你心里自然有数，又何必故作姿态？” 老龙王也站起身来，眉目间怒气渐生，凌然道：“难道说龙族的家事，天庭也要插手么？” “正是因为事情出在龙族，玉帝才名本官前来，说到底，本官好歹也算是半个龙族。”角木星君冷哼一声道。 “好一个龙族，哼！”老龙王退后一步，横眉冷眼看向了角木星君，接着道：“角木蛟，你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敖闰，你西海龙宫内私藏龙汉大劫残留的余孽，真以为天庭就查不出来么！” 角木星君话音一落，敖闰登时脸色煞白，咬了咬牙道：“角木蛟，你莫要血口喷人！” “哼！ 前几日混金蛟龙为祸人间，天庭当即派巡查仙官下界查探，发现你家三公主参与其中。 随后，在龙三公主返回龙宫时，仙官却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待仙官将这气息收集回天庭之后，与龙族法典稍加印证，随即便得出了结论，龙三公主根本不是西海龙宫所生，而是上古龙族的余孽！ 你若还不承认，便把她带出来，咱们一试便知！” 说罢，角木蛟大袖一挥，一本厚厚的书籍顿时出现在手中。 上面写着四个烫金大字：龙族法典。 听到这里，敖闰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接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吧，天庭想如何处置？” “敖闰你好生糊涂啊，上古龙族是什么？那可是天庭的死对头，是当年魔祖罗睺的左膀右臂！你也不是不知道，涉及到魔族的事，天庭能从轻发落吗？” 角木蛟叹了口气，接着又道： “当时那仙官将这事禀报玉帝后，玉帝当即震怒，便要出言降罪与你。 还好当时紫薇大帝和赤脚仙在场出言相劝，说是等查明真相后再说，玉帝才平息怒火。 最后他便派我来西海，等候龙三公主归来，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 敖闰，我好心帮你，还望你能及时认罪，不要祸及他人。” 此时的西海龙王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半晌才道：“我愿随你去天庭认罪，只求你放过我女儿……” “放过？怎么放过？你以为这事由我做主么？！！ 如今你若主动把她交出来，我还能想办法再给你求个情，若是你还想包庇与她，那就是想让整个西海一族，都陪她去死！” 听到这话，敖润的脸色愈是惨白，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弥陀佛——” 突然间，一道庄重的梵音自龙宫外传了进来。 敖闰和角木蛟顿时齐齐将目光移向了门外。 看到来人之后，又立刻垂下头颅拜了一拜：“观音大士见礼！” 门口所站之人，正是观音菩萨。 只见她头戴素纱，脚踏佛莲，周身散发着淡淡地白光，淡然开口道： “敖闰，我奉西方佛陀法旨，带你龙宫三公主离开，你可愿意？” 敖闰听到这话，随即思索了片刻，脸色渐渐好了些，眼神中也升起了一丝希冀。 他知道佛门一向止杀，如果灵敖能得到佛陀庇护，天庭也一定不好再说什么。 还不等他说话，却是角木蛟率先开口道：“观音大士，玉帝已经降旨，要求小仙务必将龙三公主带回天庭，若是您将她带走，小仙恐怕要落个办事不力之罪……” “无妨，我此番前来，早已知会过昊天上帝，天庭不会责难于你。” “这……” 角木蛟面露难色，却也不敢再辩驳，只好点了点头。 “敖闰，你这女儿乃是应劫之人，今日我将她带走，她便再和西海无半分关系，你便当她不曾出现过吧。” “敖闰谨遵法旨。”老龙王眼神中闪过一抹纠结，之后又转瞬间化作了决绝。 等他话音落下，只见观音菩萨从玉净瓶中拈出柳枝，在眼前轻轻一挥，紧接着一道白光从龙宫深处飙射而来，瞬间又消散不见。 “灵敖……” 老龙王又唤了一声。 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 西海翻腾，巨浪滔天。 一直持续了个把时辰，这才平息下来。 却见观世音菩萨站在云端，眉目中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也不知金蝉见了这丫头，又当作何反应……” （第一卷，完。） 48、山中不知日月 大唐境内。 金山寺。 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大雄宝殿前，聚集着上百位僧人，本该人声鼎沸的院子里，此时却鸦雀无声。 众僧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半晌。 一名领头的僧人方才开口，咬牙切齿道： “罗汉院的弟子往东，达摩院的弟子往西，那小丫头虽然会变化之术，却不会飞，肯定是又像上次般变化之后藏在了院子里！” 一旁众弟子领命，立刻便四散开来，往东西禅院搜寻了过去。 “这次找到她之后，咱们去求求住持，让他老人家把这小丫头收了吧……”一位小沙弥边找边愤恨道。 “可不敢，自从住持知道她是观音大士座下的仙童后，每次都出面维护于她！”另一位小沙弥满脸无奈。 “可是这鸡飞狗跳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快了……等到水陆法会召开时，玄奘师叔应该就会把她带走了。” “哎，咱们还是继续找吧。” “说来也真是奇怪，你说她个姑娘家的，偷一帮和尚的僧衣做什么！而且连裤头都不放过！” “我哪儿知道啊……” 两个小和尚垂头丧气，继续往四周搜寻了过去。 …… 后院，禅房中。 林不易双目紧闭，静静地盘坐在蒲团上，周身的金光若隐若现。 若是走进了打量，便可以看到他虽然身在蒲团之上，臀部却和蒲团隔开了大约一寸的距离。 没有任何接触，就这么悬浮在了半空。 大约一刻钟后，扑通一声，这才落了下来。 “哎。” 林不易叹了口气，暗自摇头道：“半年时间，才勉强摸索到了比丘境界的门槛，想要御空飞行，任重而道远啊……” 这段时间以来，林不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隔三差五要应付七符的骚扰以外，剩下的时间完全用在了修炼上。 成果也相当显著。 法明交给他的那一卷经书，上面的十二项神通他已学会了其中八项，只有祈晴、祷雨、掩日和御风不曾掌握。 顾名思义，其中三项都是用真元来带动天地灵气，从而改变局部的天象，眼下即使没学会，也没什么所谓。 倒是御风这一神通，听起来就很有诱惑力。 毕竟谁还没个腾云驾雾的梦呢…… 然而任凭他如何施放真元力，最多也只能像之前一般离地一寸，而且还维持不了多久。 也许真要像法明说过的那样，到了比丘境，才能真正的御空飞行了。 想到这里，他又沉浸心神，暗自打量了一番系统界面。 【超度值：9】 【当前技能：加强版超度、桃花运。】 【当前悟性：4】 自从半年前洪州一役后，林不易再没有主动去找人超度。 而金山寺又能让诸邪避退，故而这半年来超度值几乎就没变过。 至于悟性值，到如今林不易终于弄清了它是如何增加的。 除了当初那枚易筋果实带来的一点之外，剩下的三点，都是在增加防御时额外获得的。 防御达到100时获得了一点，1000、10000时又分别得到一点。 看来之后想再收获悟性，就要等防御到达十万了…… 悟性每增加一点，都能让他在修炼时效率显著提升。 其他僧人要参悟推演一天的神通法诀，放到林不易这，只需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完全悟透，也正是因此，寺院里经常有僧人前来请教。 这也更加坐实了他这‘圣僧’的名头。 再往下看，又看到了属性界面。 【力量：19】 【敏捷：21】 【精神：25】 【体质：101】 【防御：10013】 虽然他把超度值全都转化成了防御，然而随着境界的提升，其他属性值也都增加了不少。 尤其是体质，应该是和防御有些关联，即便从来没把属性点加到体质上，还是超过了100。 半个月前，法刚座下的弟子玄镜前来求教，之后林不易便邀请他过了过招。 玄镜也是开凡境界，二人在境界上相差无几，经过比较，林不易也看出了自己的力量和玄镜在伯仲之间。 据此可知，一名开凡境界的修士，将力量转化为属性值之后，也就在20左右，敏捷、精神、体质、防御也都差不多在这个范围。 若是以此为基数来计算，就算不同境界的修士在属性上相差十倍，那么比丘境的修士，防御也只是200左右。 金身境差不多2000，也和自己想去甚远。 甚至有可能金身的下一境界，舍利境，也没法在防御上赶超自己。 毕竟修士的境界提升，并不意味着属性也跟着成倍增加。 境界上的差距，主要还是表现在对于真元的掌控，对神通、佛法的领悟上。 想通了这些之后，林不易心头大定。 法明已经是整个南瞻部洲数一数二的佛门修士了，也还未打破金身，到达舍利境。 如此说来，可能整个大唐境内，都找不出一个能让自己破防的修士。 话虽如此，林不易还是不敢在修行上有任何放松。 毕竟防御高不等于实力强，若是真的踏上了西行之路，那么即便防御再高，有时候也难免陷入窘境。 比方说，自己万一落入妖怪的手中，人家伤不了你，还可以封印、囚禁，甚至去伤害那些你很在意的人。 而这些方面，还需要更加强大的实力来守护。 他可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整日听一头猪和一条鱼在耳边念叨：“师傅放心，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 就在林不易思绪纷飞之时，耳旁突然听到了‘嗡嗡嗡’的声音。 睁开眼，看向身前。 只见一只蝴蝶正在他面前爬来爬去，每走几步便跳一跳，却仿佛被人拽住了腿，完全飞不起来。 背上的翅膀倒是不断舞动，声音正是有此而来。 林不易撇了撇嘴，开口道：“好啦，周围没人。” 话音刚落，只见那蝴蝶猛然放大，瞬间便化为了人形。 正是七符。 变成人形之后，七符小姑娘又警惕地往禅房的四周门窗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了，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本姑娘了。” “下次你变条青虫好不好？变个蝴蝶做什么，你又不会飞……” “蝴蝶好看呀！” “又闯什么祸事了？”林不易无奈地看着她。 上次是在众人蹲坑时炸了茅坑，据说是因为那间茅厕被她写上了‘本姑娘专用’。 上上次是偷了一名香客带来的婴儿，美其名曰‘他和佛门有缘’，然后就要上手给人家剃度…… 上上上次……是什么来着？ 七符站定，把下嘴唇往前嘟了嘟，接着展开乾坤袋，倒出了满地的僧衣僧裤： “本姑娘的乾坤袋破了个小洞……需要些布料来缝补……要不然乾坤一炁就漏完啦！” 49、乾坤一炁漏出来啦！ 禅房内，林不易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七符。 “赶紧把衣服给人家还回去！” “那本姑娘的乾坤袋怎么办……就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联合起来欺负本姑娘……” “就算要补乾坤袋，用得了这么多衣服？” 林不易弯腰随手捡起一件：“你看看，连人家内裤都偷来了！还是没洗过的！” “本姑娘以前又没补过，哪里知道要用多少……况且乾坤袋坏掉，说起来还不都怪你！”七符气鼓鼓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不易抬起头不看她。 上山以来，乾坤袋一直在七符手中，这个锅他可不背。 “你跟本姑娘要了好几次宝贝，我怕你来偷，才把九环锡杖又往深处藏了藏……这不，就给捅破了……” “你当我是你，动不动就偷东西？” 林不易满头黑线。 这都上山半年多了，观音送来的宝贝，他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每次找七符要，都被她以‘时机未到’的借口推诿过去。 也不知道这家伙抽了什么疯，当初刚一见面，就要把宝贝给自己，现在却说什么都不交出来了。 “你要是不还，我可就喊人啦。”林不易威胁到。 “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本姑娘进来时，已经在禅房外下了禁制！” “骗鬼呢你！” 林不易边说边朝门口走去，接着便作势要喊。 作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猩猩人类，林不易早就把七符的底细摸了个透。 这小家伙的变化之术也不知在哪里学的，每次变化之后，便不能再施展任何其他法术。 之前她是以蝴蝶形态钻进来的，当然也不可能下什么禁制。 “停——”小姑娘委屈巴巴：“我还，还不行嘛……本姑娘要是被那帮和尚找到，肯定又要被送到老和尚那里了。” 她口中的老和尚，自然就是法明。 “可是把这些衣服还了，乾坤袋怎么办？”七符说着，把乾坤袋从怀里掏了出来。 林不易凝神看去，只见乾坤袋底部果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还有七彩灵气不断从中丝丝缕缕地释放出来。 摇了摇头，林不易也没什么办法，从他开始修炼到现在，几乎就没接触过什么法宝法器，自然更不会炼制修补。 半晌，他才试探着开口道：“就不能……用绳子把破洞扎住么？” 话虽如此，但这方法说出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行…… “那你倒是来试试啊……”七符说话间，拎着袋口将乾坤袋伸了过来，随后又警惕道：“你可不许抢！” 林不易懒得理她，随手从衣服堆里拿起一条腰带，撕下其中的一小条往乾坤袋上漏了的地方伸了过去。 却见那腰带刚一接近乾坤袋底部的破洞，立刻开始缩小，瞬息间便化作肉眼难以察觉的大小被吸进了袋内。 “好神奇！” 林不易眼神一亮。 却见七符满眼鄙视道：“丢不丢人，亏你还是这乾坤袋以前的主人呢……” 林不易撇了撇嘴，看来扎是扎不住了，也不知道这些七彩灵气会不会漏完…… 接着他又看了看袋口，却见那里也扎着条淡金色丝带，想来那条带子应该是特制的了。 “所以你就想偷一大堆布料，缝在一起把洞口堵住？” “对呀对呀！”七符点了点头，“可惜还没来得及试，你就让本姑娘把衣服还回去！” 接着她眼神一亮：“现在你也看到了，没有一大块布，是不可能补住破洞的……要不然小和尚你帮帮忙，咱们一起用这堆衣服……” “一边儿玩儿去！” 林不易锁住眉头想了想，心头也感觉有些可惜，这乾坤袋里的灵气如果真的漏光了，恐怕就不能再装东西了吧…… 本来还想着以后出门，只要带着七符，就相当于有了个储物空间呢…… 不行，好好的一个工具人，不能让她就这么废了！ “七符，咱们走。” “去哪儿？” “方丈院，去找住持师伯，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去！” 七符立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骤然向后退出一步。 “为啥不去？每次惹了麻烦，到最后还不是住持师伯护着你？” 麻烦？ 林不易心头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该不会，去方丈院惹事了吧？” “唔……”七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去？” “谁说本姑娘不敢，我……我只是不想去！” …… “阿弥陀佛。” 便在此时，禅房门外传来了一声佛号。 “七符姑娘，贫僧院里的香炉，你可曾见过？” 一听这声音，七符‘呀’的一声猛然跳起，躲到了林不易身后。 “弟子玄奘，见过住持师伯。” 林不易话一出口，房门随即开启，法明正站在门外，眉目带笑，看向了屋内。 “快出来吧，躲什么躲！” 林不易闪身让开，再一回头，却发现不见了七符的踪影，地上却多了一只晃晃悠悠的青虫，正缓缓朝床下爬去…… “噗——” 林不易哭笑不得，弯腰将小虫子捏了起来，砰的一声，七符随即又变了回来。 “小和尚，你干嘛捏我！不理你了！”说罢便作势要走。 “你先把方丈院里的香炉留下。”林不易走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哼，留下就留下，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七符边说边把手中的乾坤袋轻轻一抖，紧接着，‘噹’的一声，一座巨大的香炉出现在了禅房门前，差点砸在法明和尚的脚上。 “你偷人家香炉做什么！！！”林不易满脸黑人问号。 “乾坤袋不是被锡杖捅破的么，既然从外面缝不上，本姑娘就想着，能不能用个比禅杖更粗的东西给它从里头堵住，结果……你也看到啦！” 法明听了这话，疑惑道：“乾坤袋？漏了？” 林不易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七符手中的袋子：“被她给玩坏了……” 关于七符拥有乾坤袋的事，法明和尚半年前就已经知道。 当时他还反复叮嘱过林不易，乾坤袋乃是罕见的宝物，尽量不要让七符在人前显露，否则很容易引起贼人的觊觎之心。 林不易心里也很清楚。 七符手中的乾坤袋虽然不能容纳活物，但却深不见底，就和他前世在《西游记》里读到的紫金葫芦、玉净瓶之类的法宝差不多。 这两样宝物一个在太上老君手里，另一个属于观音菩萨，这么一比，就知道乾坤袋有多珍贵了。 “师伯，您有什么办法将它补住么？” 法明摇头：“乾坤袋乃是灵宝，其内自成天地，我也没有办法。” 接着又见他看着七符，疑惑道：“老衲倒是奇怪，你是怎么把它弄坏的……” 林不易随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法明这才点了点头：“九环锡杖……灵宝对灵宝，这也难怪。” 难怪？ 林不易暗自吐槽，又看向了七符。 乾坤袋是用来放东西的，谁让你用禅杖怼它了啊喂…… ………… 稍微提一下更新时间哈。 上架前每天上午十点左右一更，中午十二点左右一更。 上架之后会爆更，每天三章打底。 存稿有不少的，大家放心~ 50、水陆大会 法明走进禅房，坐了下来。 看到七符满脸失望，他又突然微笑道：“贫僧不会修补乾坤袋，不代表别人不会。” 一听这话，七符眼神中顿时又出现了点点星光：“你是说，有人会修？” 法明点了点头：“不过，那人却在长安。” “他姓什么，叫什么？”七符兴奋道，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林不易：“小和尚，咱们去长安好不好？” 林不易连忙摇头：“不去！” 虽说长安城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城，林不易也早就想去看看，可是一想到取经的事，便不由得心生抵触。 在金山寺苟着不好么？ 等自己修成了金身……最好是凝聚了舍利，再出山多好！ 那时候至少也能斗得过一些小妖了吧…… 还不等七符炸毛，却见法明突然开口道： “那人姓袁名守城，乃是道门的一介散修，六年前也和贫僧有过一面之缘。 虽说他不属于任何宗门，但是其修为，却是在整个大唐境内的道门中数一数二。 而这乾坤一炁又是道门修炼的根本，故而他应该有办法将这乾坤袋修补完整。” “小和尚你听，这老道多厉害呀！肯定能修好乾坤袋的……” 听到‘袁守城’这个名字之后，林不易摇头更甚。 这家伙好像也在《西游记》里出现过。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但凡和西游有关的人物，能远离还是尽量远离为妙。 “要不然你求求观音菩萨……” “不行！万一菩萨听说我弄坏乾坤袋，到时候一生气，带我回南海那可就糟了！” 七符神色慌张，又看向了法明：“老……住持，你帮忙劝劝小和尚嘛！” 法明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玄奘，我此番前来，其实就是和你商量前往长安之事的。” “啊？” 林不易心头一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水陆大会将在十天后召开，你作为金山寺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法师，到时候自然是要出席的。”法明解释到。 “可是今年的水陆大会不是在咱们寺里举办吗？” 水陆大会全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乃是汉传佛教的一种修持法，也是佛门中最盛大且隆重的法会。 大会以上供十方诸佛、圣贤，普施斋食为基础，普度六道众生。 之后还要设下众多坛场，让所有人，不论是否信佛，都能听经讲法。 最后还要请来自各个寺院的高僧论法，参研佛门神通。 正是因此，水陆大会也是各门各派的弟子领悟学习的最好去处。 据说每年都有些佛门弟子，在大会举行时顿悟，甚至有些人直接突破当前境界。 虽说这法会以往都是在长安城举办的，可是林不易早在半年前就已听说，今年的水陆大会，临时把举办地顶在了金山寺。 至于原因嘛……他虽然没兴趣知道，但也听到了些风声，好像和自己有关。 “改了。”法明突然道。 “那不是太宗皇帝亲自下旨定下来的事么？怎么说改就改？”林不易摇了摇头。 这也太儿戏了吧！ “前些日子，皇帝突然说要来观摩今年的法会，可是从长安城到咱们金山寺路途遥远，殿前众臣怕路上出现意外，于是联名上书阻止。 可是太宗皇帝又说，近年来大唐境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再不复前先年妖魔作乱的景象。 如此盛况，佛门道门都出力不少，故而决心要在出现在水陆大会，以示虔诚。 后来，众臣却说不动，便又上书提议将大会放在长安举行，皇帝这才同意下来。 这些事发生在十几天前，我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再加上你连日来不出房门，故而直到今日，我才来告知于你。” “这么说……已经没得商量了？” 林不易摇头苦笑。 他记得西游记中讲过，玄奘在一次水陆大会上名扬天下，当时唐太宗也在场，当即与他结拜，后来才有了西天取经的故事。 本以为眼前的这场大会，唐太宗远在长安，肯定不回来，西游的故事也不急迫，还能让自己多苟几年。 没想到这皇帝的旨意说改就改，自己这一趟去了…… 难道之后就要被送往西天？ 想到这里，林不易虽然心头万般不愿，但也着实有些无奈。 现在的问题，不是自己想不想苟，而是—— 就算自己不去，恐怕法明都会把自己绑去的吧？ 毕竟牛都吹出去了…… 随后他一咬牙，悲催道：“师伯，咱们何时出发？” 听到这话，一旁的七符眉开眼笑：“早点走吧，先去找那个袁什么来着……” 林不易瞥了她一眼，嫌弃道：“你当人家是谁？道门领袖级别的人物诶，凭什么给你修东西？再者说了，万一他见财起意，把你的乾坤袋私吞了怎么办？” 七符可没想这么多，听到这番话，顿时又苦着脸，心头犹豫了起来。 却见法明笑着点了点头： “玄奘放心，袁守城断然不会见财起意。 这些年来，佛道两派相处的还算融洽，你作为佛门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亲自前去求他，他应该会答应帮忙。 七符姑娘手中的乾坤袋虽然珍贵，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件灵宝，袁守城手中的灵宝可不止一两件，不会因此和佛门结怨的。” 林不易听到这里，仍旧耷拉着脸。 这是见不见财，起不起意的事儿嘛？ 自己只是想听从心的呼唤，怎么就这么难！ 这半年里，林不易也曾认真思考过西游的故事，想明白了其中不少事情。 西行取经，说白了就是一场佛门和道门争夺人间香火的对弈。 而取经五人组，便是其中的棋子。 现如今观音菩萨明摆着在自己身上下了注，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和道门也扯上了关系，这让菩萨的面子往哪儿搁？ 虽说这么想，可能有点小题大做。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师伯，难道想要修补这乾坤袋，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想了半天，林不易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问道。 法明捋了捋长眉，低头不语。 半晌。 好像想起了什么，老和尚豁然开口道： “玄奘，你知道饕餮吗？” 51、和尚下山 “饕餮？” 林不易心头一震，惊疑道：“就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传说中能够吞吐天地的那只异兽？” 他在穿越之前，便听说过这东西，穿越之后又翻阅过不少记载这个世界中妖物的书籍，故而法明一问，他便答了上来。 “可是这和乾坤袋有什么关系？”林不易想了想，随即瞳孔一缩，惊恐道：“师伯该不会是想把饕餮抓来，给七符修这袋子吧？” 饕餮可吞万物，说来倒是和乾坤袋有些相似，可那毕竟是上古凶兽，就算自己现在去五指山把孙悟空挖来，恐怕也未必能打得过这玩意吧？ “玄奘……” “嗯？” “为何你想象力，比贫僧还要丰富？” “啥？” “你觉得咱们金山寺……能抓得来饕餮？” 法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不易，继续道：“贫僧只是想说，这世间异兽繁多，有一类异兽，便和那饕餮具有相似的神通，所以拿凶兽饕餮来作类比……” 林不易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是什么异兽？” 法明缓缓开口：“此兽名曰吞山。” 林不易心头又是一震，光听这名字，就是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据传，此类异兽乃是饕餮的后裔，虽然距饕餮逞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上万年，可是它们的体内依旧还有一丝饕餮血脉残留。 正是因此，有不少修行者都在世间到处捕猎吞山，以求用它的毛皮炼制一些空间类法器。 虽说用利用吞山来修复乾坤袋，最终的效果可能会打些折扣，但是应该也能防止乾坤一炁继续泄漏。” “师伯，既然大家都想捕猎吞山兽，这东西岂不是很难寻找？” 林不易继续问道。 听到这里，他心底也大概有了个估计。 虽说这异兽的名字听起来很不好惹，但是既然很多修士都能想办法捕猎吞山，说明它的实力应该高不到哪儿去。 七符也在一旁认真听着，直到此时，才又兴致勃勃道：“老住持，你知道哪儿有吞山兽么？” 本来林不易也没报多大希望，却还是看向了法明。 却见他点了点头：“恰巧在距离咱们金山寺不远处，就有一只。” 离金山寺不远？ “(???????)?*。” 七符的眼神中立刻出现了闪烁着的星光。 “咱们快去把它捉来吧，去得晚了就要被别人抓走啦！” “阿弥陀佛。” 法明轻呼了一声佛号，接着道： “佛曰，众生平等。 这吞山异兽虽说是饕餮后裔，但其性情却颇为温顺，也从不行凶作恶，偶尔现世，反倒是为当地百姓做些开山凿石的善事。 世人只为一己私欲，使其一族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现如今，恐怕吞山兽在世间已经所剩无几。 眼前这一只虽然不同人言，却也灵性颇高，前些年在被散修追捕时，逃到了金山寺外寻求庇佑。 贫僧见它可怜，便寻了一处洞穴将它安置下来。 你二人若是前去寻它，切记不可妄造杀孽，只消取些毛皮回来即可。” 听到这里，林不易也跟着摇头叹了口气，随即回过味儿来，瞳孔一缩道：“师伯，您什么意思？难道说您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找那吞山兽？” 法明微笑摇头道：“我还有要事，今日午后便要前往长安，没办法随你前去了。” “当初那异兽是被您收留下来的，有您在也好说话啊！况且您会飞，随我们去一趟又用不了多久……” “无妨。”法明笑了笑，解释道： “这只吞山的实力，大约只相当于佛门修士中的比丘境，对你没有威胁的，况且让你前去，只是去取些毛皮回来，又不是去打架，你慌什么……” 怎么可能不慌？从你身上割块皮下来，你不反抗？ 林不易心里嘀咕了一句，也懒得再和法明纠缠。 事到如今，他哪还看不出来，法明看起来是在帮自己想修补乾坤袋的办法，实际上还不是想让自己出趟门，试试自己的实力？ 也许这家伙根本就还有其他方法，轻而易举地就能修好袋子呢。 当初第一次和法明见面，林不易就开始被算计，直到今天，他也不清楚老和尚究竟还藏了多少后手。 摇了摇头，林不易无奈道：“师伯，那您把吞山所在的位置告诉弟子，吃过午饭，弟子便动身前去。” 法明点了点头，拿过纸笔，以金山寺为起点，在纸上画出了去往吞山兽所在之处的路径。 画好之后，又道：“你也不用着急动身，吃过饭后，先去寺务执事处领些银钱，再备好干粮，以供路上使用。” “银钱干粮？”林不易疑惑地看了看图纸，又道： “我看这吞山兽所在的洞穴，就在金山寺附近，最多也只是三五十里，哪里需要银钱干粮？” 接着他心头一震，惊疑道：“师伯，你该不会是想让弟子见过吞山兽之后，顺路前去长安吧？” 法明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可是……”林不易登时心烦意乱。 说了半天，还是想让自己立刻动身啊！ “贫僧今日前去长安，一直到水陆大会结束后才会回来，等你拿到了吞山兽皮毛，自然是要前往长安，贫僧也好帮七符姑娘炼制修补乾坤袋。” “这……”林不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弟子知道了。” “那便说定了，此次大会，我会带着玄琪前去，之后会落脚在长安城东的卧佛寺。 你的几位师叔师伯也会在这些日子陆续前去，这一路山高水远，你在路上要多加小心。” 林不易苦着脸继续点头：“也就是说，我还是得走着去？” “玄奘你不会御风腾空，贫僧也没办法，你也可以骑马……” “师伯……” “嗯？” “您是不是觉得，坑我玩很有意思啊……” “阿弥陀佛，世人皆苦，这一切都是我佛给你的历练。” 法明边笑边道，接着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看着林不易满脸苦涩，七符又蹦蹦跳跳蹭了过来。 “小和尚？” “别烦我，放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咱们这些僧衣，是不是不用还了？” 林不易瞥了她一眼，突然走到门前，放声大喝： “诸位师兄师弟师叔师侄，小丫头在我这，快来取僧衣啦，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52、小和尚，那里不可以进去！ 金山寺南，清风谷。 此时的谷内花香鸟语，两侧山势颇急，都是些高耸的悬崖峭壁。 林不易穿了件宽大的灰色僧衣，怀里还揣着法明赠与的经书，手持念珠，小心翼翼地往谷内走去。 七符倒是轻装简行，远远地坠在林不易身后，穿梭在漫山的菊花中。 时节已是九月，天气开始微微转凉。 可是林不易的额头却显现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步跨出都如履薄冰，边走边四下观瞧着。 “小和尚，你干嘛不穿自己的衣服啊？” 七符突然站在远处喊道，清脆的声音在山谷中尤为响亮。 林不易连忙回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 接着他匆匆后退了几步，往七符的方向靠近了些：“别吼那么大声，小心惊动了吞山！” 七符撇了撇嘴：“你还没回答本姑娘问题呢！” 说着又指了指林不易身上的宽大僧衣。 林不易恍然：“噢，这是法明住持的衣服，我下山时讨来的。” 七符疑惑道：“你自己不是有衣服么，为什么不穿？放在我乾坤袋里沉甸甸的。” “切，乾坤袋都没觉得沉，你沉什么。 这身衣服上有法明住持的气息，还有这串念珠，也是他以前用下的。 吞天兽万一若是突然出现，感受到法明师伯的气息后，应该会放松些警惕。” “你个小和尚，明明很抗揍，怎么就怕成这个鬼样子？况且现在距离老和尚画在图纸上的位置，不是还有一段路么？” “抗揍有什么用？”林不易反问一句，接着又道： “你没听它的名字么，吞山诶！ 若是一口把咱们二人吞下去，怎么出来？ 它的肚子里很可能内有乾坤，也许其中的空间比这座山谷还要大，你我二人又不会飞，到时候也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切，本姑娘才不怕呢，老和尚说了，吞山兽性格很温顺的！” 七符边跑边道，活像只脱了缰的野兔子。 “你是真的不太了解我那师伯……”林不易无奈，轻声道。 自己被坑可不是一两次了，虽然老家伙口口声声说这吞山兽性格温顺，但他还是不敢轻信…… 于是乎，二人一个谨慎，一个跳脱，继续向着图上标着的位置走去。 走啊走。 走啊走啊走啊走。 “小和尚快看，这里有个山洞！” 林不易心头一凛，立刻朝七符所在的位置看去，却见在山崖底部，拨开杂草之后，果然露出了一口山洞。 “你说吞山兽会不会藏在里面？”见林不易走了过来，七符又道。 走近观瞧，洞口大约三尺方圆，只能容下一人。 四周布满了杂草，还不时有些呼啸的暖风从洞中吹来。 看到洞口后，林不易本来有些担忧的心情顿时又放松了下来。 “吞山兽应该不会栖身其中，我在下山前特意又去找师伯询问了一番，那吞山兽高约一丈，身长更是两丈有余，不可能钻进这么小的洞口的。” “不知道这洞里有什么？要不然咱们进去看看吧小和尚。” 林不易瞥了眼山洞，随即又道：“先去找吞山兽要紧。” 这小丫头，哪儿来这么大的好奇心…… “可是我在南海时常听善财姐姐讲故事，很多故事里都提到有人在掉落山崖时发现洞穴，然后找到宝物的……”七符依旧好奇不减。 “你就不怕耽误了时间，乾坤一炁都漏完了？” 听到这话，七符随即兴味索然：“好好好，听你的，那就继续走……” 林不易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走去。 “吼——” 他才刚迈出一步，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嘶吼。 “哇，有老虎！”七符立刻喜道。 林不易却赶忙闪身后退，随即满脸警觉道：“怎么可能是老虎！吞山可是异兽，它所在的地方，又岂能让老虎容身？” “吼——” 又是一声嘶吼。 “明明就是老虎在吼叫……”七符又道。 林不易摇了摇头，这清风谷看似狭长，实则地方不大，既然吞山兽决意藏身其中，怎么可能让老虎进来。 “也许，这就是吞山兽的叫声！” “不对！普陀山也有不少老虎的，本姑娘经常听这个声音！” 见七符已然坚持己见，林不易颇有些无奈，也不说话，转瞬间运转真元，往双眼聚集而来。 “通幽！” 只见他喝了一声，眼前顿时闪烁着点点光斑，便在此时，目光中所见的一切，都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了起来。 这便是法明交给他的十二神通其中之一，名曰通幽，能够洞察黑暗，看破虚妄。 据说修炼到极致，便能将灵识直通黄泉幽冥。 林不易虽然还没能将此神通练到那种地步，但是简单的增强视力，看清远处还是能做到的。 便在他神通刚一施展之时，目光可见的远处，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影子又在瞬间消失在了草丛中。 ‘难道说，这吞山兽还会遁地？’ 林不易心下警觉，立刻转身将七符一把拽住：“咱们先躲起来，等它靠近再出手。” 在来时路上，林不易已经想好了行动方案。 只要能靠近吞山兽，他便可以在瞬间利用【属性转化】将防御转化到敏捷上。 虽然这只能持***，但以他转化之后的速度，完全可以一击即退，从吞山身上割下一块皮肉，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被吞山兽发现。 “那就躲到后面的洞里好不好？” 七符不再故意抬杠，提议道。 林不易点了点头，看向洞口时，又稍稍感觉有些不妥，可是却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我先进去探路，你跟在我身后。” “吼——” 便在此时，那吼声由远及近，再一次响了起来。 “快走。” 林不易不再犹豫，立刻朝着不远处的洞口走了过去。 七符看起来也稍有些慌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片刻间，二人便走到了洞前。 迎着洞内吹来的热风，林不易弯下腰，缓缓走了进去。 七符正要跟进，却猛地看到洞口上方的灰尘片片落下，紧接着浮现出两只巨眼，如铜锣一般，直勾勾朝她看了过来！ “啊——” 她吓了一跳，连忙大喊： “小和尚，那里不可以进去！” 却再此时，只听得‘咔嚓’一声，洞口瞬间闭合，露出了一排如刀锋般的尖牙。 一只巨大的头颅，也从山崖下显露了出来。 53、宝贝丢了！（求推荐票~） 山谷内，草丛间。 看到林不易消失在巨兽口中之后，七符本想也跟着走上前去，可是当巨兽的头颅出现之后，便再也不敢靠近半分了。 那巨兽也看到了七符，瞬间便想要靠近过来。 可是它也许是在悬崖下睡得久了，身体已经几乎融入了山石之中，而且周身长满了杂草也将它紧紧缠绕，一时间竟难以挣脱出来。 七符骤然纵身一跳，下一刻，便离开那头颅两三米远。 突然，身后也响起了剧烈的风声呼啸，霎时间，一道黑影朝她娇小的身躯冲了过来。 七符惊惧了刹那，立刻心生警觉，再次侧身，躲过了身后的黑影。 再一回头，只见一只吊睛白额巨虎，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前。 “本姑娘就说是只老虎嘛！”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仍旧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也朝着那老虎看了过去。 这老虎虽说身躯也很庞大，可是和山石见缠绕着的巨兽相比，就略显的有些不够看了。 况且仔细看上去，面前的老虎只是寻常野兽，也没有成为精怪。 看到这里，七符心头顿时安定了几分，毕竟区区一只老虎，对她还造不成什么威胁。 最多也只是逼她变化一下形态，化作小虫小草隐藏起来，想来这老虎也难以发现。 想到这里，七符面向老虎吐了吐舌头，还给了个挑衅的眼神。 那老虎眼看就要扑上来，却在七符站定的瞬间，也看到了七符身后的巨兽。 它的眼神中顿时出现了几分畏惧，还不待七符变化，它便开始后退。 开始只是缓慢向后挪移，退了几步之后，猛地听到七符身后的巨兽一阵怒吼，紧接着立刻转身，随即便朝着远处飞奔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操作，倒是把七符看得一愣一愣。 自己还没有所动作…… 貌似这老虎就被巨兽吓跑了？ 直到此时，七符方才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巨兽。 一看之下，顿时瞠目结舌。 只见先前被缠绕在山崖之下的巨兽，不知何时竟然已完全挣脱，正站在她身前不到一米处，口中喷出的热气腥风也朝她面前扫荡了过来。 “妈耶——” 七符一惊之下，便想转身逃走，可是一想到林不易还在这巨兽的肚子里，心头又顿时犹豫了起来。 就这么一小会儿，来自巨兽口中的热气已经扫过了她的全身。 七符一咬牙，闭着眼大吼道：“来呀，来吃本姑娘呀！” 在她想来，之前林不易说过，吞山兽肚子里很可能还有一方小天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被吃下之后，就很有可能在那里找到林不易。 到时候再从内部击破，也许反而会简单了一些。 只是……万一被这家伙的牙齿咬到……会很痛吧？ 那就在进到它嘴里的瞬间，变成……变成苍蝇？ 这样子目标小了很多，应该就不会被咬到了吧？ 想到这里，七符的心头终于平静了些。 可是料想之中的巨口却迟迟没有袭来…… 半晌。 七符睁开眼。 却见那巨兽仍旧站在她身前，也不开口，反而是瞪大眼睛，脑袋摇摇晃晃地朝着她看了过来，看样子好像是……有些好奇？ “喂，你这妖兽怎么回事啊？要吃就吃，给本姑娘一个痛快！” 巨兽还是不下口，又探出鼻子，在七符身前的草地上拱了拱。 见七符没动，它又继续向前，接着便拱到了七符身上。 七符满脸嫌弃，却也不躲闪，只等着它失去兴致，一口将自己吞咽下去。 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这巨兽张口。 “你到底想干嘛？！！” 巨兽没急，反倒是七符先耐不住性子。 随后又见巨兽拱了拱鼻子，伸出前肢往七符的胸前指了指。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 七符顿时傻眼，愣了片刻，这才喊道：“流氓！” 紧接着又感觉有些不对…… 巨兽的爪子所指的位置……的确是自己胸前没错，而那里，现在正放着她随身携带的乾坤袋。 难道这巨兽，是想要乾坤袋？ 想到这里，七符立刻将袋子从衣襟内掏了出来。 然后便看到巨兽眼神一亮，朝着乾坤袋蹭了过来，紧接着又低下头张开大口，仿佛是想把乾坤袋内漏出的乾坤一炁全都接到它的口中。 七符皱了皱眉，想不通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难道说乾坤一炁有助于它的修行？ ‘那可不行，这乾坤一炁都是我的！’ 七符随即便要将乾坤袋收回。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巨兽在乾坤袋下刚一卧倒，之前足有两三丈长的身躯随即便开始缩小。 只过了一眨眼的工夫，巨兽便缩小到了不到一寸长度，再然后，又与乾坤袋流出的七色灵气交汇在一起，片刻后，便消失在了乾坤一炁之中。 “啊？这家伙被乾坤袋吸进去了？”七符大惊失色。 这该怎么办？ 乾坤袋里是不能装活物的呀！ 而且正常的活物想进都进不去，为啥这妖兽却能被吸进去呐！ 她连忙从顶部打开袋子，却见乾坤袋内空空荡荡，下山时放进去的香蕉和干粮，连同那只巨兽，还有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全都完全不见了踪影！ “啊？” 七符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登时满是慌张。 难道说那两件宝贝是在来时的路上漏出去了？ 按理说不可能啊……即便掉出来，自己也会发觉的呀！ 话虽如此，七符还是低下头，沿着来时的路仔细寻找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她几乎找遍了整个山谷，也没能察觉到任何宝物的气息。 没道理呀！ 九环锡杖暂且不说，那锦斓袈裟光芒四射，即使掉在地上，应该也能轻易看到的啊…… 她又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没想到这两件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现如今小和尚也不见了，宝贝也不见了……万一让菩萨知道，肯定会责罚我的吧……’ ‘也许宝贝根本就没丢？只是乾坤袋出了问题，导致里面的东西看不到了？’ 她又低下头，朝里面看了看，还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 “小和尚？你在吗？” 唤了几声，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万般无奈之下，七符只好撇了撇嘴，看向了山谷的尽头。 ‘不行，我得去找找老和尚，让他帮忙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小和尚说过，长安城……应该是在那边！’ 此时已是日暮西斜，七符又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随后一溜烟，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过去。 …… 54、洞内乾坤 幽深诡谲，腥风怒号。 黑暗中。 林不易不断向前，行走间，脚下浮现的金莲给他带来了微弱的光亮。 金光有些暗淡，还是能让他勉强看清四周的景象。 此时的他，正身处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地上也没有任何生灵。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死寂，极目远眺，映入眼帘的也只有黑暗。 无尽的黑暗。 “这就是……吞山兽肚子里的世界？”林不易自言自语道。 一刻钟前，他刚一走进洞穴，便立刻感到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仿佛要将他硬生生拽往洞窟深处。 于是乎他立刻回头，却在转身的刹那看到洞口已经合了起来，露出了一排锋利的尖牙。 之后他立刻调集全身力气，准备将防御转化为力量，将尖牙强行破开。 可是转念一想，区区一个清风谷，哪里来的如此巨大的异兽？ 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解释——这便是吞山兽无疑了。 既然自己已经落入了吞山兽腹中，而且暂时还没感觉到什么危险，那么何不就地取材，从内部向外击破，也就恰好省去了与吞山面对面的风险。 先前虽然觉得被吞山兽一口吞下后，很可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是现如今既然已经进来了，看上去也不像很危险的样子，那么试试，总归是没错的。 于是乎，林不易随即放松身心，借着那股巨大的吸力，瞬间便被吸入到了此刻所在的位置。 四周的漆黑好像浓墨一般，若是细品，还能感觉到这黑色仿佛在流动。 林不易看了看四周，不再犹豫，当即调集系统，轻声一喝，周身的防御立刻开始向力量转换。 片刻间，他便感觉体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几乎要爆炸开来。 “轰——” 深吸一口气，狠狠一拳打在了地上。 整个大地立刻以他为中心，弥漫出无尽的烟尘，紧接着便出现了道道裂痕。 裂痕出现的瞬间，一道震天动地的嘶吼便在整个空间中蔓延开来，直震得林不易耳膜阵阵发麻。 再然后，在林不易伸拳击穿的地方，猛地出现一个巨大的孔洞，孔洞外，还能看到七彩的流光。 “就是现在！” 林不易骤然飞身，朝着大洞跳了过去，边跳边从空隙间奋力一撕。 由于之前的一拳已经将地面打开了裂痕，于是这一撕下去，地面便被撕开了一大块，紧接着尘土飞扬，林不易调集全身的力气，将落下来的那一整块地坯举在了手中。 “到手了！” 林不易心头一喜，缓缓从洞口落了下去，接着便感受到了之前在清风谷中闻到的那些菊花的芬芳。 四周满是光晕流转，如同七色彩虹般，在他身上轻轻拂过，紧接着林不易又感到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吸力，将他朝前方狠狠拽了过去。 “什么情况？！！！” 林不易心头一凛，随即向两旁看去，便在此时，一张巨大无比的圆脸映入了眼帘，光是一个鼻孔，看上去就比自己的身体大了好几十倍。 “七符？”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七符变得这么大了？ “七符，发生了什么？” 感受到四周的吸力越来越强，林不易连忙大吼。 七符正神色慌张地朝他看来，可是却仿佛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七符！我在这儿！” 林不易再次叫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此时他周身的吸力，已经强到了无与伦比的境地，林不易顾不得再叫七符，也再顾不上举着手中哪块地坯，用尽全力，才勉强向着吸力相反的方向跨出了一步。 “砰！” 突然间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身躯狠狠地呼在了他的脸上。 林不易无处着力，瞬间便被这一下子打得结结实实。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波涛巨浪中的一艘小舟，还又被一道浪头砸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身躯随着吸力流转，片刻后，便被吸到了尽头。 吸力的尽头是一个灰色的漩涡，而此时，无数七彩流光正从这漩涡处喷涌而出。 看上去……竟有些熟悉。 “乾坤袋！” 林不易猛然惊觉，眼前的流光，不就是乾坤袋中泄露出来的乾坤一炁么！ 难怪看上去这么熟悉。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闪过心头。 难道是……七符把吞山兽吸入了乾坤袋？ 可是乾坤袋不是不能装活物么？ 自己曾经问过七符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还被七符嘲笑了一番，后来才解释说，乾坤袋内部只能放些没有生命的物品，若是有活物靠近，断然不会被吸进去。 况且乾坤袋的底部开了个洞之后，明明是乾坤一炁在向外泄露，为何此时自己感受到的不是推力，反而是……吸力？ 林不易来不及多想，自己的身躯便已穿过了漩涡。 随后，一阵自由落体的感觉猛然传来，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现在的自己身在半空，大概几百米远处，浮现出一片绿茵茵的大地。 随后，磅礴的坠落感猛然袭来。 “砰——” 片刻后，林不易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和地面之间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的深度接触。 还好，这一身防御不是白加的…… 纵然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也只是感觉身上有些微微疼痛。 紧接着，他正要起身，却感觉天空仿佛黯淡了下来，再然后——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刚才在七彩流光中撞到他的黑影，便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老腰——” 这一下比之前摔在地上的感觉还要结实，便纵是以他的防御，在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感觉浑身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又过了几个呼吸的工夫，砸在他身上的巨大黑色物体才开始缓缓移动，给他腾出了一定的空间。 林不易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站起身，朝那黑影看去。 只见一只巨兽，高约一丈，身长两丈有余，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巴，此时正噘着嘴，朝他看了过来。 看样子，竟像是有些……委屈？ “这是……吞山？” 林不易心头一惊，便要向后退去。 却见那吞山兽仿佛听得懂人话，在林不易话音刚一出口之时，便赶紧点了点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林不易试着和它沟通道。 吞山兽也不说话，仍旧是满脸委屈。 “就是你，刚才连砸我两次？”林不易又气又无奈道。 却见那吞山突然低下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像是大象席地而坐一般，把肚子露了出来。 林不易一眼望去，只见此时它的肚子上，浮现着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伤口。 应该就是……自己先前砸出来的那个…… 林不易胸口涌现的怒火顿时消散，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 55、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乾坤袋内。 见吞山兽一言不发，林不易又试探着问了几句，终于确定，这妖兽也就能听懂人话，可是并不会说。 而且，半天也没对自己发起进攻，看来确实挺温顺的…… 直到此时，他才静下心来，朝四周看了过去。 袋内的世界和吞山兽腹中不同，并不是一片漆黑，反而是无比通透，地上还长满了花草。 不是说乾坤袋内不能有生灵么？难道植物不算生命？ 林不易也没多想，继续往四周看去。 草地上，正散落着他从山上带下来的衣服和食物，再往远处，一件袈裟随意铺在地上，反射着周围的流光，应该就是菩萨让七符送来的锦斓袈裟了。 只是天空中并没有飞鸟，也不见太阳月亮，更不知周围的亮光是从何而来。 也许是由乾坤一炁所产生的？ 林不易大胆猜测，可是由于没人替他解答，他便也没再猜测下去，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天空中，远远看去还能看到自己进来时的漩涡所在，而另一边接近地平线的地方，还有一个更大的漩涡在不断盘旋。 那应该是……乾坤袋的袋口？ 便在他看向袋口的瞬间，只见那漩涡顿时张开，一只巨大的眼睛又从袋口处浮现出来。 七符！ 她正在从袋口处看向乾坤袋内部！ 林不易连忙喊道：“七符——” 然而还是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他立刻拔足狂奔，可是还没跑多远，七符的眼睛便从袋口处消失，紧接着，那里又变成了灰色的漩涡。 看来是七符又把袋子给扎住了…… 自己该怎么出去？ 林不易站在原地，看了看远处的地平线，又看了看天空中的灰色漩涡。 难道要去袋口处等着？ 等到七符下一次打开袋子时，自己就可以出去了？ 可惜自己不会飞，要不然，便能直接飞到半空，然后通过空中的漩涡离开。 打定了主意，林不易又回头看了看仍旧坐在地上的吞山。 接着朝袋口处指了指，开口道：“我要从那边出去，你走不走？” 却见吞山此时正闭着眼睛，恍若完全没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你要不走，我便去了！” 林不易正要离开，却有些不忍，又看向了吞山兽的肚子。 一眼望去，却看到神奇的一幕。 只见原本有巴掌大的伤口，此时已经缩小了很多，看上去大约只有一元硬币大小了。 “嗯？” 林不易有些惊疑，朝吞山兽走近了一些，接着又往伤口处仔细看去。 却见伤口的周围，此时正流转着丝丝光晕，光晕所到之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 难道说，吞山兽是在利用乾坤一炁来疗伤？ 既然如此，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吸收乾坤一炁，用来修炼？ 林不易连忙闭上眼，盘坐在地，展开灵识感受着周围的乾坤一炁。 灵识甫一施放，他便立刻感受到了身体周围充满了狂暴的气流。 仔细一品，这气流哪里是什么乾坤一炁，根本就和自己在外界吸收的灵气毫无差别！ 只是灵气的浓郁程度，竟然要比外界强了十倍不止！ 霎时间，林不易心头大喜。 没想到，这乾坤袋内部居然是一处洞天福地！ 世间的修行者千千万万，无不为一处洞天福地争得头破血流。 自己所在的金山寺能被称为佛门圣地，就是因为那里的灵气要比其他地方浓郁了很多，在整个南瞻部洲，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宝地。 大唐境内的其他宝地，要么是被朝廷占据，用来供将士修行，要么就是有妖魔盘踞，当做了洞府。 而他此时的所在，灵气居然比外界浓郁了这么多，在这里修炼一年，恐怕都抵得上外界修行三五年工夫了！ 想到这里，林不易连忙收敛心神，开始了他的修炼。 可是刚坐下片刻，他的心头又升起了一丝不安。 自己是有地方修炼了，可是七符在外头……还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子呢…… 要不然先想办法出去，等到下次再如法炮制，进入乾坤袋修炼，也不算迟。 于是乎，他又站起身来，朝着地平线尽头的漩涡走了过去。 走啊走。 走啊走啊走啊走。 这里没有日升月落，也不知走了多久，可是那地平线，却仿佛没有尽头，无论如何向前走，他和漩涡之间的距离，都好像没能减少半分。 那漩涡，就像是前世在书上看过的海市蜃楼一般。 再一回头，却见吞山兽仍然闭着眼睛，坐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自己走了半天，竟然……是在原地踏步？ 怎么回事？ 林不易想了想，随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吞山兽，倒退着朝后跑去。 这一跑，便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无论如何后退，他和吞山兽之间的距离，果然都一成不变。 霎时间，一阵挫败感用上心头，林不易顿时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叹了口气，他又开始试着往其他方向跑去，然而还是像之前一样，无论怎么跑，都只在周围的一定范围内活动，走得远了，便开始原地踏步。 这算怎么回事？ 哪儿都不让去了么？ 想到这里，林不易又看了看天空，再看了看地面。 自己刚用过属性转换，现如今就算想要像在吞山肚子里一样，把地面打穿，至少也要等到冷却结束，那也是三天之后了。 幸好这里不缺吃的，在他活动的范围内也有潺潺流水，而且之前他在四处寻索时，还在水里发现了那根九环锡杖。 现如今，虽然两间宝贝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可他却提不起任何兴致，只能在脑海中不算思索着该如何出去。 远处的吞山兽倒是优哉游哉地一点都不着急，看面色仿佛还很享受这里的环境。 林不易万般无奈，只能再次叹了口气。 希望七符能从外边想到什么办法，把自己给放出去吧…… 又或者说，等自己修炼到了比丘境，掌握了御风飞行之后，也许能通过天上的漩涡冲出去。 摇了摇头，他缓缓盘膝坐下，接着五心朝天，开始修炼起《无量禅音》。 可是就在他刚一将灵气引入体内的瞬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整个空间中猛然响起了一道无比庄严的声音： “金蝉，我在此等候三百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林不易骤然一惊，连忙睁开眼，却见四周根本没出现任何人影。 倒是吞山兽也被下了个够呛，此时已伸展四肢伏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何人装神弄鬼？” 林不易随即起身，恢复了圣僧该有的样子。 “你便是我，我也是你。” 那声音继续娓娓道来。 …… 56、玄天境 “这里是我给自己留下的一处空间？” 听着四周传来的威严声音，林不易想了想，这才问道。 七符曾经说过，乾坤袋是金蝉子送他的，现在自己又被吸了进来，也许，这就是金蝉子留给他自己的一个契机。 ‘可是现在的我，还是金蝉子么？’ 林不易心头升起一道疑问，却没再继续多想下去，毕竟如今身在此地，万一那声音的主人能够读取到他的想法，也许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处乃是你自己开辟的小世界，也是你以前的修炼所在。” “那我该怎么出去？” “曾经的你，将此处命名为玄天境，这里一共有三层，现如今你才是开凡境界，只消通过第一层，便可自行从洞口离开。” “洞口？”林不易略一沉吟，继续道：“就是地平线尽头的漩涡？” “正是。” “那我该如何到达那里？这地方无论怎么走，都只能在方圆十几丈范围内活动。” “这便是第一层考验所在，如何离开，还需你自己去悟，等你明白的时候，便算是通过第一层的考验。” 林不易听到这里，感觉有些懊恼，这世间怎么到处都是坑？ 刚从老和尚法明挖的坑里出来，又是一个大坑，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 随后，他又看了看天空，继续问道： “难道我学会了御风飞行，也不能到达天上的另一个漩涡？” 他话音刚落，四周那威严的声音中却显露出一丝疑惑：“天上的……漩涡？” “对呀，半空中那个灰色气旋，难道你没看到？” 林不易话音刚落，立刻意识到一丝不对，连忙闭上了嘴。 这声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是有人隐藏在这里，还是金蝉子留下的一道神念？ 又或者说……会不会是像人工智能之类的东西？ 只能回答设定好的一些问题，如果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便回答不上来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继续问道：“天上开了个大洞，你看到了么？” “天上的……大洞？” 那声音还是充满疑惑，却没有具体回答林不易的问题。 “我面前趴着的吞山兽，你看到了么？” “面前的……吞山兽？” 听到这里，林不易转念一想，又把之前的问题再提了一遍：“那我该怎么出去？” “曾经的你，将此处命名为玄天境，这里一共有三层，现如今你才是开凡境界，只消通过第一层，便可自行从洞口离开。” 果然和先前的回答一毛一样！ 虽然还不知道这声音的运作原理，但是看如今的情形，应该是和人工智能一个道理没错了！ 当遇到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就学着疑惑的语气反问一遍，等待提出问题的人自行回答或者脑补，以此来敷衍过去！ 看来这人工智能……或者说是神念，也不怎么智能啊…… 不过想来也是，既然这东西是金蝉子给自己留下的，那也没必要做的多智能，毕竟看样子，也只是为了给转世之后的自己用来提升实力而已。 据此判断，观音菩萨送七符前来的目的，关键就在于这个乾坤袋！ 或者说是……玄天境了。 可是金蝉子留下的东西，为什么会让观音派人送过来？ 林不易又想了想，看来观音菩萨和金蝉子的关系……貌似还不错？ 想到这里，林不易又开始思绪纷飞。 根据《西游记》故事里所讲，金蝉子是由于轻慢佛法才被贬落凡尘，此后十世转生，是为了让他感受人间疾苦，以此悟得佛法的真谛。 可是如今看来，金蝉子既然能给自己留下后路，说明他也许早就知道了自己会面临不断转世的危机。 而且根据这声音之前说过的话，他已经等了三百多年，也说明这根本不是上一世的金蝉给自己留下的东西，也许金蝉子从一开始转世，便将这乾坤袋，送到了南海普陀山！ 这里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金蝉子前几世的转生，究竟干了什么？ 如果说乾坤袋是他在转世之处留下的，那么到如今这才三百年过去，难道他已经完成了十世转生？ 每一世平均只有三十多年？ 这又和系统中出现的‘金蝉十劫’有什么关联？ 自从自己上次度过雷劫之后，系统再没出现过有关的提示，可是那次渡劫，也给了自己莫大的好处。 【功德碎片】让自己的修为直接到达了开凡大圆满，根本没像其他修士一样经历开凡初期、中期等等小境界。 难道这也是金蝉子留下的？ 林不易心思电转，却越想越乱，根本没找到任何头绪。 却再此时，四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金蝉，我在此等候三百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又来？ 林不易皱了皱眉，这次却没再回答。 看来这地方，好像真的被七符玩坏了…… 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悟到了该如何离开，先前金蝉设定好的东西会不会起作用。 可别再等到自己到达袋口时，又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林不易突然灵光一闪，天上有现成的大门在，为什么还要从袋口走？ 这地方既然是金蝉给自己留下的，那么以后出去了，肯定也还能想办法再进来。 现如今七符一定很着急，她不谙世事，又爱惹是生非，若没有自己在，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呢。 此刻他内心根本静不下来，对于那声音所说的‘悟道’也没有任何头绪。 与其在这里干耗着，还不如果断些吸收灵气，不断压缩，等到灵气在体内被压缩成灵液时，自己便能破境，到时候御风而起，不就出去了么？ 至于这里的考验，还是等以后闭关时，再来探索也不算迟。 不再迟疑，林不易再次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围丝丝缕缕的灵气。 之后，他便开始一边观想，一边遵循着《无量禅音》中所讲，让灵气不断在经脉中循环。 每循环一次，便能壮大几分，等到灵气足够多时，再行缓缓压缩。 至于其他修行者需要考虑的心境问题，在他这里也完全不是修行路上的障碍。 毕竟系统提供给他的悟性，早已让他的心境走在了灵力修为的前面。 就在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向林不易肉身汇聚之时，这一方天地又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难道是……乾坤袋发生了移动？ 七符这是要去哪儿？ 林不易没再想下去，继续控制着灵气，使身体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57、秦岭山妖 日暮西斜。 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天。 七符的衣衫上沾满灰尘，面容中也带着些疲惫，看着眼前出现的群山，却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小和尚！本姑娘跑了这么远想办法救你，你可要坚持住啊！” 这十天以来，她每日翻山越岭，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去长安用得时间太久，林不易在乾坤袋内支撑不下去。 所以她尽量选择走直线，见山翻山，见水渡水，只有在每日傍晚之时，才会寻一些行人问路。 路上的行人看到她可爱又可怜的样子，大都起了恻隐之心，也都好心告诉她该如何走去长安。 偶尔出现些歹人，也被她三拳两脚便收拾掉了。 毕竟她虽然没怎么修炼过，但也在菩萨身前侍奉了多年，终究不是这些凡人可以抵挡的。 而且对她来说，还有一桩好处，就是可以一直走，不需要吃饭睡觉。 当初在从洪州去往金山时，林不易就曾向她问过，一路都不吃饭，难道不饿么。 七符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就什么都不需要吃，即便吃些香蕉，也只是为了解馋。 在她看来，也许这便是神仙吧。 大约一刻钟前，她又在路边拦住了一位大婶，打听之后才知道，现在她身处的地方，名叫秦岭，距离长安还有一二百里。 她也不知道一二百里到底是多远，不过确认了方向，一直走下去准没错。 于是乎，她走啊走。 走啊走啊走啊…… “砰！” 脚下一软，随即便陷了下去。 七符心头一震，紧接着，连续不断的坠落感袭来。 她连忙摇身一变，身形瞬间缩小，变作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向下落去。 半晌，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感受到地面之后，七符正要变回人形，却猛然感觉到周身一紧，好像被什么人抓在了手中。 “二白，抓住啦！” “小心些，这小姑娘会法术！” 两道尖锐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七符连忙心念口诀，身体缓缓化作了人形。 却在她变化的瞬间，感觉周身再次一紧，一捆绳子瞬间绑在了她的身上。 “你们是何人，竟敢和本神仙作对！” 她娇叱了一声，却没能将绳子挣脱，只好搬出‘神仙’的名头来吓人。 “呦呦呦，神仙诶！二白，你怕不怕？” “怕，当然怕了，就是不知道神仙肉好不好吃！” 声音再次传来，七符睁开眼看向了身前。 面前站着的，竟是两只奇形怪状的妖物。 仔细一看，只见它们身上披着些粗布麻衣，衣服下满是灰黑色羽毛，尖嘴尖牙，双眼眯在一起，正伸开爪子抓住半捆麻绳，绳子的另一头，便绑在自己身上。 看样子，竟然是两只灰鹰修炼成精。 “大哥问你呢，神仙的肉好不好吃？” 抓着绳子的鹰妖开口狞笑道。 “呸，本神仙乃是观音菩萨座下七符童子，你们要是敢吃本神仙，小心……小心……” 七符有些气急，一时间竟想不起该怎么继续威胁。 “小心什么？小心塞牙么？哈哈哈……”被称作二白的鹰妖丝毫不惧，讥讽道。 “二白，别再和她废话，还是打听那和尚的行踪要紧。”另一只鹰妖皱眉道。 二白点了点头，继续开口：“小神仙我问你，和你一同出发的和尚哪儿去了？” 七符心头一凛，它们竟然不是冲自己来的么？ 想了想道：“他就在我附近护着呢！你若是敢对本神仙有所不敬，信不信他立刻跳出来降了你们！” “切，小姑娘别说大话，咱们兄弟早在两天前便开始观察与你，那和尚根本没和你同行。再说了，他若是敢出现，咱们兄弟便连他一起绑去见大王！” 听到这里，七符顿时哑然，她涉世未深，也不知这两只妖怪是不是在胡诌，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 “和尚到底哪儿去了？” “你要不说，咱们现在就烤了你！” “……” 七符还是闭口不言，连眼睛都不再睁开。 两只鹰妖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半晌，二白见威胁无效，这才开口：“三哥，咱们还是把她带回洞里去吧。” 另一只妖怪点了点头：“也好，据说那和尚已经修成了金身……万一他突然出现，咱们好像也确实打他不过……” 说罢，两只妖怪抓起绳子，随后一纵身，瞬间便出现在了半空。 七符这才开口：“略略略，两只妖怪胡吹大气，不是说要烤了我吗？” “切切，小姑娘别得意，等到回了洞府见到大王，自然有你好受的！” 说话间，二妖飙射而出，瞬间便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中。 …… 玄天境内。 林不易连日来不断修行，不敢有丝毫停歇。 四周那威严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复，每次都是那一句：“金蝉，我在此等候三百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林不易恨不得用真元力呼他一脸，可是直到今天，还是没想出该如何将这声音关闭。 最初时候，吞山兽每次听到这声音，都要伏在地上，看上去异常惊惧。 可是过了些时候，它也渐渐习以为常，就当没听到一般，坐在地上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偶尔见林不易起身找些吃的，它便也跟着起身，开始吃草。 你没听错，长着满嘴獠牙的吞山兽居然是食草动物！ 林不易看到后，都差点惊掉了嘴巴。 再后来，见吞山兽一直没有向他靠近，林不易也放松了警惕，不再管它，一人一兽互不打扰，都开始疯狂修行。 直到如今，体内的真元已经无比充盈，林不易想尽办法，也难以再吸收半分。 于是乎，他也明白，自己应该是已经到了即将突破的关头。 四周的灵气虽然还在他身旁萦绕，可是刚一接触，便开始四散而去，虽然也有一部分被他吸入体内，可是在吸入的瞬间，又会将经脉中的灵气冲撞出去。 这情形，就像是前世他在化学课上学过的……动态平衡一样。 “哼，哈！” 林不易盘坐在地，微微张口，两道音节瞬间从口中爆出。 《无量禅音》中的一百零八个音节，到如今已经能够施放其中的三十八个，加上这‘哼哈二气’，便是整整四十个。 音节刚一出口，瞬间化作一青一红两道气流，气流在他周身盘旋，接着又瞬间升腾到头顶正中，猛地从百会穴贯了进去！ “叮咚、叮咚——” 耳边出现了水滴落下的声音，林不易心头一喜，连忙向经络图中看去。 只见先前在经脉中充斥的真元，随着刚才的两道气流涌入，顿时像放入水中的棉花糖一般，飞快消散、压缩。 只过了片刻，周身的真元便完全化作了液滴，灵液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开始朝中央汇集。 林不易知道，那里，便是修行者口中的紫府丹田所在了。 佛门修士到达比丘境界之后，便要开始在紫府中继续压缩真元，压缩到一定程度，便能达到金身不坏之境。 这也对应着道门所修的金丹。 看着真元力完全转为灵液，林不易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接着继续不断吸收周围的灵气。 很快，经脉中的灵液便完全充盈。 他这才站起身来，看了看天空，照着经书上的御风之法略一纵身，只感觉身体立刻变得无比轻盈，瞬间就出现在了半空。 ‘终于会飞了！’ 林不易心头升起无与伦比的喜悦之情，在天空中翱翔了一阵，随后转身，落在了地上。 他也不迟疑，将锦斓袈裟披在肩头，又从水里拿出了九环锡杖，随后和吞山兽道了声再见，便再次腾空而起。 ‘这玄天境内没有夜晚，也不知外面过了多久。’ 林不易想了想，腾空御风，不消片刻，便出现在了漩涡面前。 他咬了咬牙，再次升腾，周身灵液鼓胀之下，稍一欺身，如闪电般朝着半空中的漩涡处冲了过去。 这一次，再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刚一通过漩涡，便看到了四周那熟悉的七彩气流。 紧接着，耳畔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娃子，再问你最后一遍，若是还不说实话，爷爷保证你死无全尸！” 58、物理超度 七彩流光内。 林不易刚一通过漩涡，便再次感觉到了之前进去时那股强劲的吸力。 外界仍旧有声音不断传来，可是他已经顾不得再去细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一鼓作气从乾坤一炁中冲出去。 与上次被吸进去时候相比，如今虽然只过去了十天，林不易的实力却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周围的乾坤一炁虽然还是和先前一样强大，但也不再是完全无法抵挡。 强提一口气，林不易缓缓稳住了身形。 从周围的景象看来，如今的自己应该还是缩小状态，如果一直逆风而行，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摆脱四周的七色流光。 可是他转念一想，既然这吸力如此强劲，自己为何不因势利导，从两侧冲出去？ 于是乎，他又强行调集全身力气，再次缓缓朝前走了几步。 紧接着骤然放松，在流光即将把他再次吸入洞口的刹那，手中的九环锡杖如闪电般朝着身侧贯穿而出—— 一股庞然的反冲之力随之而来，他的身形几乎在瞬间，便朝着乾坤一炁形成的光柱外翩然而去！ …… 同一时间，一处幽深的洞**。 石壁上插满了火把，地上还放着几个火盆。 火光四散，将整个山洞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七符的目光中。 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雕琢，整个山洞内都充满了倒吊着的石锥，看上去就像一颗颗锋利的獠牙。 此时的七符，正被五花大绑，固定在两根铜柱组成的架子上。 也不知这铜柱内部藏了什么玄妙，每当她想要施展变化之术，脱离绳子时，便会从其中生出一股反抗之力，让她的法术消弭于无形。 而她的面前，此刻还围着四五只鹰妖，其中便有那两个给她设下陷阱的家伙。 被称作二白的鹰妖手中拿着一条长鞭，目光鹰隼，朝她瞪视了过来。 “啪——” 长鞭挥舞。 七符手臂上立刻又多出一道血痕。 “说不说！” 七符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闭口不言。 大约一刻钟前，两只鹰妖把她带到了这里，随后又将她捆了起来。 七符从它们的对话中听出，两只妖怪其中一只叫二白，另一只叫做三白。 也不知它们是怎么令的，三白竟然是二白的大哥。 进入洞穴后，三白便朝着更深处走去，说是去禀报大王。 二白也许是急于邀功，便在三白离开后抽出了长鞭，开始向她拷问和尚的下落。 开始时七符也想着随意扯几个地名，编造些假消息告诉它们，可是她知道的地方实在太少，还大都是她在来时路上打听到的。 随意说了几个之后，却被二白一口咬定是她在说谎。 想来也许是这些妖怪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四处都有它们的同伙设卡拦截。 这然后，七符也没了办法。 毕竟到现在，她还没办法确定小和尚到底是不是被吸入了乾坤袋。 就算真的被吸了进去，她也不愿将乾坤袋的事情说出来。 还好这二白应该是有所忌惮，没有过来搜身。 再后来，三白又带了几只鹰妖从洞穴深处走来，之后便有了现在的情况。 …… “二白，别打了。”三白走上前，皱眉道。 “大王呢？” “大王传令说，他正在和东湖灵君商议要事，叫咱们稍等片刻。” “可是这小娃子的嘴，比你我二人的鹰喙还要硬，这半天都没说出和尚的下落。”二白说话间，又作势扬鞭要打。 三白伸爪将他格住，不疾不徐道：“无妨，等大王忙完，便可以请他老人家施展‘摄魂之术’，到时候还怕这小丫头不招？” 二白一听‘摄魂’二字，仿佛也有些心悸，点了点头，收起了长鞭：“也只好如此了。” 见几只妖怪不再说话，七符却突然奋尽全力喊道：“妖怪们别做梦了，本神仙才不会说！” 同时又在心里念叨着：‘小和尚，你听见了吗！再不出现，本姑娘就要死啦！！！’ 二白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腾地一声走上前来：“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神仙才不喝酒呢！” 七符继续喊道。 二白忍无可忍，瞬间又刺啦一声抽出长鞭，破空声立刻传入七符耳中。 七符心头大惊，连忙闭上了眼睛，惊惧、无助齐齐涌上心头，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喊道：“小和尚！” “咻——” 长鞭滑落，之前那种如同灼烧般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发生了什么？ 七符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却见眼前已被一抹金光笼罩。 紧接着便传来了妖怪们尖利的嘶声： “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阿弥陀佛。” 熟悉的声音传来，七符登时心头一喜，再也顾不上周身的剧痛，咧着嘴道：“小和尚，你死去哪儿了啊——” 只见林不易一袭白衣，肩披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虽说衣襟稍有些凌乱，却丝毫挡不住他满脸的庄严肃穆。 突然，林不易转过身，朝着七符点了点头：“放心吧，有贫僧在。” 随后伸出手，将她额头的一滴血珠拭去。 “咻——” 破空声再次响起，长鞭骤然抽落在林不易后脑，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身后的几只鹰妖瞠目结舌。 只见那长鞭在与林不易头顶接触的刹那，便立刻发出了如同抽打在金石之上的声音。 随即一股磅礴的力道自长鞭顶端传回二白爪中，二白立刻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反弹出去，咚的一声，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林不易这才转身回头，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几只妖怪：“几位施主，该上路了。” “小和尚不知死活，敢在咱们空山君的地头上撒野！” 三白恶狠狠啐了一声，接着双爪一挥，周围的三四只妖怪同时会意，瞬间便朝着林不易横冲过来。 林不易也不惊慌，举起手中的锡杖举在头顶，挡住了众妖的去路。 随后却见那几只妖怪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骤然间飞身而起，身后的双翼如同两柄长刀，借着俯冲之势，猛然向林不易贯穿而来！ “哼，哈——” 两道音节自林不易口中传出，随后便再次化作青红二气，在半空不断盘旋，瞬间冲向了飞来的鹰妖。 “让你们尝尝，贫僧刚刚领悟的一招—— 物理超度。” 59、潜伏 “轰！” “轰！” “轰！” 随着‘物理超度’几个字话音落下，山洞内的青红之气猛然爆裂，几只小妖的来势立刻便被死死挡住。 紧接着，林不易赫然凌空: “搬山！” 嘴唇翕动，道道金光布满了九环锡杖，巨力随之加身，砰的一声砸在一只鹰妖身前，气浪翻滚，顿时将它身上的羽毛片片冲散，随即那鹰妖一口鲜血喷出，便再也没了动静。 “二白，快去禀报大王！” 三白吼了一声，爪尖依旧苦苦支撑。 山洞深处仿佛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很快便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林不易暗道不妙，连忙将体内的真元力运用到极致，九环锡杖势如闪电，飞快落在几只妖怪的头顶。 这些小妖都只是化形不久，若是认真算起来，最多只能算是佛门的开凡境界，故而几乎都不是林不易一合之敌。 不消片刻，几只鹰妖便已全都倒在了地上。 林不易一转身，看向了跑往山洞身处的二白，随后猛地将手中锡杖向前一掷。 “噗！” 那二白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锡杖的杖柄结结实实来了个洞穿。 “小和尚好厉害！” 直到此时，七符方才欢呼道。 “阿弥陀佛。” 林不易脚下一刻不停，冲上前去拿回锡杖，接着又拿起一柄鹰妖用过的长刀，手起刀落将七符身上的绳子割开。 紧接着便抓起她往洞口冲去。 “小和尚，咱们杀进去！”七符再次看了看洞中，眼神中有些不忿。 “杀个屁，几只小妖怪还好说，万一遇上几个结成金丹的大妖，到时候想走都来不及了！” 又见七符努了努嘴，蹙着眉想了片刻，这才道： “可是这些妖怪就是冲着你来的，这次跑了，下次怎么办？” 这一下，倒是把林不易难在了当场。 之前他从乾坤袋中闯出来的瞬间，也隐约听到了几只妖怪对七符的逼问，故而才杀伐果断。 可是正如七符所说，这次侥幸逃脱，下次又该怎么办？ 自从半年前遇到混金蛟龙之后，林不易便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西游还没开始，这些妖怪便已经死死盯着自己的行踪？ 想到这里，林不易心头一动，接着低头看向七符道：“你的变形术，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么？” 七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不易回首指了指洞里的鹰妖尸体，急道：“能不能把我变成它们的样子？” 七符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恍然道：“你是要混进去？” 林不易颔首：“能的话就快变！” 这时候，山洞身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七符当下也不再犹豫，手掐诀，口念咒，瞬间指向了林不易。 林不易只感觉周身一紧，随即又传来一阵酥麻，他再一低头，眼中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尖喙，身上的袈裟也变作了灰布麻衣。 身形变化的同时，林不易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隐匿气息的符箓，运指如飞给自己加持上，这才松了口气，回身朝七符道： “还有你自己！” 七符随即转身，瞬间也化作了另一只鹰妖的模样。 “记住啦，你叫二白，我叫三白，我是你哥！”七符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眨了眨眼解释道。 林不易边听边点头，又瞬间冲回山洞，将七符所指的两具尸体搬起，连同手中的九环锡杖一股脑全都塞进了乾坤袋内，这才回头，眉目中瞬间换上了悲伤的神情。 “出什么事了？” 山洞内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大事不好啦！和尚杀人啦！” 看着山洞内行色匆匆地跑出几名鹰妖，林不易一屁股坐倒在地，目光中满是悲伤，学着鹰妖尖利的嗓音道： “都怪我俩无能，没有把和尚拦下，几位兄弟，大王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啊……” “啊？” 几只鹰妖霎时间怒火冲天，其中一只又道：“刚才不是说只有一个小娃子吗？” 林不易擎着哭腔，摇了摇头道： “也不知那和尚是从哪儿来的，突然出现，就像九天神佛一般，我们几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打得七荤八素啦！ 这几位兄弟上前拦他，却被他一下一个，打得毫无抵抗之力，我们两个要不是急着禀报大王，离他远了些，恐怕也难以死里逃生…… 那和尚好厉害呀！” 听着他声情并茂的自夸，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七符童子当即心头满是鄙视。 却也只能无奈地随之点了点头。 “废物！” 洞穴身处豁然传来一声暴喝，音浪肆起，洞内随即变得尘烟弥漫。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烟尘中缓缓浮现，林不易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竟然是一只比其他妖怪高大了两倍有余的鹰妖。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大王了吧！’ 林不易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连忙伏下身躯，不敢再多说什么，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七符在他身后有样学样，身体竟也微微颤抖起来。 其余众妖立刻转身垂首，齐声叫道：“见过大王！” “连个小娃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那妖王又是一声暴喝，随即大袖一挥，洞内的尘烟顿时化作一道龙卷，朝林不易和七符袭来。 林不易微微移动了一下身躯，将七符挡在身后，也不起身，任凭旋风冲撞在身上。 以他现在的防御，这旋风甚至连他的皮肉都难以刮破，但他还是在接触到龙卷的瞬间就放松身体，随着风浪的方向翻滚了几圈。 接着一边翻滚一边喊道：“大王饶命！去抓那和尚要紧！” 妖王点了点头，正要指挥手下前去，却见另一道身影从它身后走了出来。 “空山君，且慢。”那身影走到妖王身前，缓缓道。 “东湖灵君，你什么意思？”妖王皱了皱眉，朝它看了过去。 被称作东湖灵君的身影接着道：“泾河那位说过，这和尚半年前便有金身境的实力，也就相当于咱们妖修的金丹境界，你觉得就凭你手下的这些人，能将他擒住？” 空山君哼了一声，冷冷道：“不是还有你我二人吗？区区一个金丹，你我二人联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呢？”东湖灵君也是一声冷哼，沉声道：“咱们拿了和尚，让其余洞府坐享其成？” 它话一出口，空山君一时间仿佛有些语塞，东湖灵君又道：“若是万一不小心泄露风声，让其他佛门修士起了戒心，又当如何？” 空山君沉吟片刻，又道：“可是若放这小和尚回去，咱们的计划还不是要泄露出去？” 东湖灵君摇了摇头： “那也只不过是被佛门修士知道，有几只老鹰想对玄奘和尚下手，到时候最多不过是在他身边多加些防备，不至于耽误了大事。” 空山君狠狠一甩衣袖，冷哼道：“哼，你东湖老怪倒是拿得一手好算计，把本座的伏鹰洞先给推了出去。” 东湖灵君也不客气： “东湖宫和伏鹰洞收到的命令，只是多加留意玄奘和尚的动向，而你这几位手下却自以为是，把那小丫头抓了回来，你说这事怪谁？ 又或者说，你们伏鹰洞，是想把和尚给独吞了？” 空山君一听这话，瞳孔骤然一缩，喝道：“混账！” 东湖灵君不置可否，沉声道：“要不然，你去问问其余七十洞府，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里，缩在墙角的林不易身躯一震。 ‘七十洞府？算上这两只大妖一共七十二洞？’ ‘这么多妖怪联手，究竟所为何事？自己身上这点肉，怕是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吧？’ 60、计划失败了怎么办？ “东湖灵君，咱们七十二洞府既已结盟，自然要同心协力共襄大举，等咱们事成之后，这和尚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听到东湖灵君把‘其余七十洞府’搬了出来，鹰王空山君的语气随即也软了下来。 东湖灵君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知泾河那位，准备的怎么样了。” 空山君蹙了蹙眉：“不若你我二人再去问上一问，顺便把小和尚的行踪告知与他？” “也好。”东湖灵君点了点头。 空山君又皱起眉头看了看乱糟糟的山洞，接着道：“那你便即刻起身，等此间安顿好了，本座立刻前去会晤。” 话音落下，东湖灵君起身向洞外走去。 林不易这才微微抬头，朝身前看了一眼，紧接着心头猛然一惊。 却见那东湖灵君，此刻正朝他看来，目光中带着一缕轻蔑，仿佛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而东湖灵君的形貌，也完整地落入了林不易眼中。 只见它身高便和常人一般，下身却没有双腿，只有粗壮的尾椎在地上不断扭动，从而达到行走的目的。 借着火光，林不易还看到，这东湖灵君全身长满了鳞片，背上拖着一条长长的鱼鳍，竟是只成了精怪的大鱼。 看着它不断扭动前行的身躯，林不易顿时感觉颇为滑稽。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妖怪都有，一条鱼和一窝老鹰，竟也能聚在一起商量事情…… 山洞里众妖都默不作声，一直等到鱼妖去的远了，那鹰王空山君这才目光一转，朝林不易看了过来。 “二白、三白，你们随本座进来！” 空山君说罢，转身朝洞穴深处走了进去。 林不易连忙拽着七符起身，随它往洞内走去。 二人从其他妖怪身前走过时，却听到那几只妖怪纷纷叹气。 甚至还有一只妖怪伸爪在林不易肩头拍了拍，随即又摇了摇头。 林不易心生警觉，从它们的动作来看，恐怕这空山君，是没打算放过自己和七符化身的小妖了。 毕竟在空山君看来，‘和尚和小姑娘’都是在‘自己’的眼前溜走的，这已是大罪。 况且妖怪的癖性本就和人类不同，林不易也懒得再加揣测。 若是那鹰王真的出手，以自己当下的实力，也未必就不能一战，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至少还有一身的防御，到时候只需要护住七符就好。 倒是它们二人之前所说的话，让林不易心头有些不安。 既然这这只鹰王和刚才的鱼妖信誓旦旦的说过，凭它二人能将自己拿下，那就没必要和其他洞府商量这些。 况且妖怪这么多，自己就一个人，就算被抓住了也肯定是狼多肉少。 可是现如今所谓的‘七十二洞府’联合起来，若是不单单为了抓自己，那他们还准备干什么？ 想到这里，林不易边走边心头一惊—— 水陆法会！ 这帮妖怪……该不是打算将整个南瞻部洲的佛门修士，给一锅端了吧？ 可是这样一来，对它们有何好处？ 又是谁在幕后指使？ 佛门的背后，可是有如来、观音等等大能在撑腰的，这帮妖怪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接着他又转念一想，突然想到那鱼妖在离开时，说是要去见什么‘泾河那位’。 泾河……龙王？ 这个名字猛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林不易记得，《西游记》中曾有过一段关于泾河龙王的描述。 好像是说玉皇大帝下旨令他降雨，他却因为和人打赌，故意违抗旨意让雨水推迟了片刻落下，因此而犯了天条，之后便被斩下了头颅。 对于这事，林不易也只是有些模糊的记忆，太过具体的细节，也都想不起来了。 就从这一点来看，和七十二洞府有什么关联？ 林不易费尽心思，也没想明白，看来还是要静观其变了。 “小和尚。” 一声极轻的呼唤从背后传来，林不易回头，见七符正站定了看着他。 现如今他二人正处在一条狭长的通道中，身前身后都能看到点点火光，想来这妖洞也分内外，再往前走，就算是内部了。 见周围没人把守，林不易也站定了脚步。 七符继续开口道：“本姑娘的变形术，用在他人身上，在不被抵抗的前提下，最多只能维持一日时长……” 林不易点了点头，也不惊慌，从他变身到现在，也才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还很充裕：“没事，等时间快到了，咱们找个无人的地方，再变一次就是了。” “可是如果只变同一个人的话，持续的时间会越来越短……下次再变，恐怕就只能维持半日左右了。” “那如果下一次变身为其他人呢？能够维持多久？” “唔……我也不太确定，以前都是本姑娘自己变着玩的……” “哦。” 林不易想了想，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二人在磨蹭什么？难道要本座亲自接你们进来？” 空山君的声音自洞内传出，林不易不再犹豫，当即加快步子，朝里面走了进去。 洞**部的空间，要比外面宽敞了许多。 角落里站着十几只小妖，手持钢叉，笔直地站立着。 地面上铺着青石，最深处摆放着一方巨大的铜座。 此时的空山君，便坐在铜座之上，正俯视着洞口处的林不易二人。 林不易为了减少冲突，早已在进洞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对策。 只见他刚一进洞，立刻匍匐在地，接着便大喊道：“大王饶命！小的知错了！” 空山君也不发作，冷声道：“说说吧，你们是在哪儿抓到那小姑娘的？” ‘我怎么知道……’ 林不易心思飞转，思考了片刻才道：“小的只是听从安排，在原地待命，见那小丫头急匆匆走过来，便……” 接着他一回头看了看七符，七符会意，接着道：“便设下陷阱，把那小仙女绑过来了。” “此话当真？” 空山君冷冷得瞪了过来，目光仿佛能直刺人心。 林不易装作害怕，连忙道：“小的不敢有半分欺瞒！” “两个混账，既然能抓来，又为何被她逃了！你可知因为此事，本座可能被其他洞府的妖王嘲笑一番？” 一听这话，林不易心头一喜，随即道：“都怪小的办事不力！小的愿随大王前去解释清楚，求大王饶小的一命……” 他在进洞之前，便想着和空山君周旋一番，然后想办法让这鹰王带他和七符去泾河龙王那里。 到时候，再趁其不备将他拿下，然后如法炮制，变成鹰王的形态混进龙宫，利用这个身份，也好打听到更多消息。 本来还想着该如何让鹰王上套呢，结果它主动把话题引向了这里。 “带你去见其他妖王？”鹰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飙射了过来。 林不易点头称是：“小的愿豁出性命，保全大王的颜面！” “豁出性命？”鹰王再次反问道，接着也不等林不易回答，突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吗！” 话音一落，林不易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耳边仿佛响起了整整蜂鸣，随后整个颅腔都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糟糕！ 这家伙要下狠手！ 林不易甫一察觉，当即站起身来，一把将七符抓住，向后退去。 之前的蜂鸣声顿时像潮水般退去，头脑中立刻又清醒起来。 叮叮当当的兵器响动传入耳中，四周站着的一众小妖，顷刻间便将手中的钢叉指向了林不易二人。 看来这计划……貌似实施不下去了啊…… 计划失败了怎么办？ 林不易无奈叹了口气，低头看向了握紧的拳头。 …… 61、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 伏鹰洞内，剑拔弩张。 林不易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眼前的空山君，是什么实力境界？ 先前面对的那些小妖，大都是炼气和筑基境，这空山君既然能当妖王，说明它很可能已经铸就了金丹，也就相当于佛门修士的金身境。 如果自己能在瞬息间接近它的话，依靠转换属性得来的那一拳，自然是对它无所畏惧。 可是一拳之后呢？ 就算这鹰王在自己的一拳之下魂飞魄散，可是这属性转换需要三天的冷却时间才能使用一次，现在用了，那么之后若想继续去泾河打探消息的话，那就一点底牌都没有了。 当然，也可以选择从这里逃出去之后，直接到长安和法明众僧汇合。 可是到那时自己在明处，这帮妖怪在暗，若是场面失控的话，恐怕后果更加难以预料。 想到这里，林不易轻声叹了口气，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做打算吧。 若是真的要用出那一拳才能将鹰王打败，那之后，就只能回长安再说了。 …… 虽说他想了很多，可是眼前也就过去了刹那时间。 空山君依旧在王座前俯视过来，四周的小妖们，也在片刻间紧紧围在了林不易二人身边。 “大王！我们冤枉啊！” 林不易正要动手，却见身后的七符猛地扑了上来，开口喊道。 看样子，她好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七符。”林不易轻抚额头，面色中有些尴尬。 “啊？”七符回头茫然道。 “莫非你看不出来，这鹰王根本没打算放过咱们么……” “哦……”七符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豁然跳起身：“什么？” 她的目光中瞬间浮现出一丝惊惧，躲在了林不易身后。 “你根本不是二白！”林不易身前的一只小妖突然开口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还不等林不易说话，王座前的空山君一声冷哼：“除了那和尚，还能有谁！” 说话间，只见它一声暴喝，面前的空气中立刻出现了一道道涟漪。 小妖们听到鹰王的喝声之后，瞬间向两边散开，给空气中出现的涟漪让开了道路。 看来它们也都知道这音浪的威力。 林不易轻呼一声佛号，也不闪躲，反而踏前一步挡在了七符身前。 音浪瞬间便欺到他身前，却在甫一接触到林不易身体之际，立刻消弭于无形。 “嗯？” 见林不易在这音浪下岿然不动，鹰王仿佛也有些出乎意料，登时一愣。 “阿弥陀佛。” 林不易不再隐藏，周身真元鼓胀，身体随即从小妖形态中变化回来，锦斓袈裟的宝光，也瞬间在整个洞穴中四散开来。 紧接着他一伸手，九环锡杖立刻从乾坤袋中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果然是你！”鹰王面色中带着狰狞，却没有立刻动手，眉目间仿佛也有些举棋不定。 林不易却不再搭理它，反而是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小姑娘，轻声道：“七符。” “嗯？”七符面色中的惊惧还未完全散去，却又带着几分对林不易的信心。 “我来教你，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 砰！ 砰！ 砰！ 话音未落，九环锡杖如闪电般敲出，瞬间打在了身后三只小妖的头顶。 那三只鹰妖猝不及防，当即脑浆迸裂，还没弄清情况，便已倒在了地上。 “——微笑着面对它。” 林不易这才站定，淡然地点了点头。 “小的们，给我上！” 空山君心头惊疑不定，一时间也难以拿捏林不易的深浅，于是仍旧站在王座前岿然不动，指挥着其他小妖冲了上去。 山洞内，此时除了空山君和林不易、七符之外，便只剩下了四只鹰妖。 一个妖怪洞府之内，很显然不可能只有这么几只小妖。 可是除了它们之外，剩下的却已经全都被空山君派出去寻找和尚了，从二白找到七符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其他小妖还不知道伏鹰洞内的事，也都还没来得及返回。 林不易正是想到了这些，才决定速战速决。 这些小妖虽然没办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可是若真的战斗起来，他也难免照顾不到七符，可能会让小妖们有机可乘。 却见空山君一声令下，四只小妖怪兀自站在原地，没有冲上前来，看着林不易身后倒下的三具尸体，手中的钢叉左摇右晃，好像是在……发抖？ “你们都聋了吗？！！”空山君又是一声暴喝。 其中一只小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它，“大王……咱们好像……打不过这和尚……” 另一只妖怪也听从心的指引，开口道：“大王，您快出手吧……” 还一只鹰妖缓缓退向洞口，见林不易没再出手，突然扔下钢叉飞快朝洞外跑去，边跑边喊：“大王，咱去给您搬救兵！” “混账！”空山君气急，又是一声暴喝，音浪随之再次流转而出，骤然间冲击在洞口的那只鹰妖身上，鹰妖随即便是一个踉跄，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是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大王……我可没逃……” 最后一只小妖抿了抿嘴，边说边蜷缩在了墙角…… 林不易和七符站在原地，看着四只鹰妖的反应，一时间都感觉有些发懵。 王座之前的空山君早已经暴跳如雷，看到最后一只小妖的反应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下去，睁大了鹰眼大吼一声，“都给我死！！！” 随后就见它奋力在空中一吸，身体仿佛都要比先前胀大了一圈。 林不易当下心头一惊，轻喝道：“七符躲开！” 七符立刻往洞口躲去，林不易这才举起禅杖，准备迎接空山君即将到来的袭击。 空山君身体越胀越大，片刻间便像是吹鼓了的气球，又像一方黝黑的巨锤，猛然升起在半空，狠狠地朝着林不易砸了下来！ 砰！ 林不易举杖相迎，九环锡杖势若奔雷，径直插在了空山君鼓胀的身躯之上。 嗤—— 随后那身躯便被林不易捅开了一个破洞。 鼓胀的身体立刻像漏了气的气球，嗤嗤声不断，身躯也跟着倒退飞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就这？” 林不易满是错愕，一时间连槽都吐不出来了…… 这空山君之前还无比嚣张，该不会被自己这一杖下去，就给打死了吧…… 看着半空中不断冲撞的‘气球鹰王’，林不易心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安！ “小和尚小心！” 慌乱的提醒从身后传来，林不易连忙转身，却见他的身后，一张灰绿色巨网瞬间铺开，其上还浮现着鹰王的两只巨眼，猛然朝他的头顶罩了下来！ 原来刚才的气球身躯，只是为了吸引林不易注意，而这鹰王已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后！ 他立刻飞身急退，可是那大网如影随形，霎时间便已经将他紧紧罩在了其中。 林不易连忙调集全身真元，在周身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金光壁障。 无量禅音之老音壁！ 轰—— 巨网和音壁撞击在一起，看似丝滑薄润的壁障，却显现出了坚固的属性。 任由那巨网在音壁上如何挤压，却都不能让金光减轻半分。 林不易心头大定，看来这鹰王的攻势，也并没有强到让自己完全无法抵挡。 却再此时，巨网之上再次浮现出鹰王的面孔，只见它桀然一笑，眼神中闪过一道幽光。 几条丝线从网上滑落，缓缓盘踞在音壁周遭。 与此同时，巨网再次变化，一道道丝线如同水流般在音壁上流淌，猛然聚集，化作一条尖锐的钢锥，豁然从音壁顶端钻了下来！ 林不易深吸一口气，真元流转，整个音壁也在头顶上汇聚，又将那钢锥阻挡在外。 就在音壁流向上空的刹那，地上的丝线猛然聚集，瞬间盘踞在了林不易身上。 林不易刚一察觉，心头又是一惊。 中计了！ 紧接着，丝线不断在他周身游走，片刻之后便已经汇聚在头顶，那钢锥也在同时消弭于无形。 鹰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想起： “小和尚，这下看你还如何阻挡！” 62、它从远方来 空山君化身而成的丝线，在与林不易接触的刹那，便立刻消失不见。 “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声音仿佛从林不易颅腔内传来，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林不易当即恍然，这空山君应该是在出手的瞬间，便放弃了自己的肉身皮囊，而是改用元神攻击，冲入了自己体内。 倒也是个狠人！ 然而……自己那一万多点防御，难道是白加的么…… 此前他在金山寺之时，偶尔有山上的弟子前来找他推演功法，也给了林不易和其他人交流的机会。 通过多次的‘交流’，他也渐渐知道了系统带给自己的防御，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的。 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元神进攻，都会被自己的防御抵挡在外。 故而当鹰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的瞬间，林不易立刻淡然一笑，随即便盘坐在了地上。 洞内其余的三只小妖见林不易无比淡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虽说它们也知道自己的大王擅长神魂攻击，摄魂术更是一绝，但是看林不易满脸淡然的样子，几只小妖仍旧是龟缩在原地，丝毫没有出手的觉悟。 就连跑去洞口把七符制住都不敢…… “驱神！” 林不易刚一坐下，当即便轻喝一声。 这也是法明交给他的十二门神通之一，修炼到精深处时可以驱使鬼神，当然以他现如今的修为来说，还远远达不到那般田地。 但是此刻鹰王的元神就在他体内，简直是送上门来的靶子，‘驱神’二字刚一出口，脑海中立刻便响起了鹰王的一声惨呼。 紧接着，耳边又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嗡嗡声，心神不由自主的有些飘忽。 林不易知道，这是鹰王在他体内发起了进攻。 若不是自己有足够强大的防御在，可能就在这片刻间，自己的元神就会被鹰王所控制。 想到这里，林不易当即收敛心神，《往生咒》随后便在口中响起。 在金山寺中无数次的‘交流’，带给了林不易十足的信心。 从刚才的进攻强度上来看，这鹰王的攻击手段也不算复杂，再结合之前的那张巨网和那枚钢锥，林不易大体估算出这只妖王的修为，也就差不多刚结成金丹的样子。 既然如此，就算它元神足够强大，也不可能突破自己的防御。 一念至此，林不易心头大定，口中的往生咒持续不断，耳边顿时又开始响起时断时续的嘶嘶声。 这应该……是加强版超度在起作用了。 鹰王既然放弃了肉体，那它如今的元神状态，也就是比正常鬼魂的强度强大了些，但是说到底，魂魄就是魂魄，往生咒肯定是能够起作用的。 即便不能将鹰王超度，也能把它从体内给逼出来。 于是乎，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颅腔内的进攻还在一波接一波不断袭来，可是这神魂攻击的强度，却是越来越弱。 “娑婆诃——” 随着《往生咒》最后两个音节响起，一道道青烟终于从林不易体内升起，飞快地在他身前凝聚成了之前那空山君的模样。 “阿弥陀佛。” 林不易不疾不徐地念了一句，看向了面前的空山君。 咻—— 电光火石间，破空声再次响起，空山君几乎在瞬间便朝着洞口处冲去。 “驱神！” 林不易故技重施，再一次将逃走的元神拘在了原地。 “妖王，你且站住！” 一声令下，空山君的元神便再也无法逃窜，只能缓缓转过身来。 若是它一直保持着元神在肉身之中的状态，林不易可能还真的拿它没什么办法，毕竟林不易空有一身防御，自身的实力却也只是比丘境界，比空山君还要低了一阶。 可是林不易的系统能力就是超度魂魄，再加上另外还修行了这方面的神通，这空山君也是点背，简直是见林不易瞌睡，给他递上了枕头。 “玄奘和尚，要杀便杀，本座今日栽在你的手上，自然会有其他兄弟替我报仇！” 林不易点了点头，淡然道： “这话倒是听起来很有骨气。 可是你偷偷溜出去的那一丝元神……便真当贫僧是瞎子么？” 林不易边说边指向了空山君身后的地面。 虽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就在林不易伸手指出的刹那，空山君的元神随即老脸一红，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当然，‘噗通’之声是林不易脑补出来的。 但是地面上偷偷溜走的那一丝神魂，却是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这便是法明当初教给他的另一项本事：通幽。 也就是法明口中的那一句‘用心看，而不是用眼睛’。 空山君虽已被林不易制住，但它还是强行从元神中分离出一丝，本想着能从洞口处逃出去，可还是落在了林不易眼中。 “你这妖怪，为何如此诡计多端？” “玄奘和尚饶命！” 空山君匍匐在地，面目中悲戚丛生，接着又道：“本座……呸，小的修行千年，只为那长生大道，并无意与和尚为敌啊……” 林不易也懒得听它求饶，一针见血道：“若想活命，便将七十二洞的谋划，说给贫僧听一听罢。” 空山君一听这话，身躯当即一震，随即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道：“和尚爷爷，小的不敢说啊……” “若是不说，你便随那几只小妖去吧。”林不易边说边指了指洞口的几具妖尸。 “和尚饶命！小的若是说了，其他洞府的妖王，也断然不会放过小的……” “你若现在说，今后还有机会远远逃离，若是不说，便会立即殒命，你自己思量吧。” 林不易话音落下，随即闭上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动，《无量寿经》随即又在他口中响起。 空山君眼看着自己的元神又开始冒青烟，连忙喊道：“和尚……求和尚别再念了，我说，我说……” 林不易这才点了点头，凝视着空山君，停止了诵念经文。 听它说话，林不易也颇为奇怪，为什么老是称呼自己‘和尚’，难道它不知道还有‘圣僧’、‘法师’之类的称呼么？ “大约半年前…… 妖界开始流传起玄奘和尚的名头，传闻和尚乃是神仙金蝉子转世临凡。 若是能将玄奘和尚炼化成丹，服用之后便可以延寿几万万年……” “那你可知这消息，最初是从哪儿传来的？”林不易打断道。 “小的不知……小的虽说是东胜神洲七十二洞主之一，可是放眼整个妖界，也只是区区蝼蚁般的人物，哪敢打探那么多……” “东胜神洲？” 林不易见它面色惊恐，不像是在说谎，便也没再追问下去，但是空山君口中的‘东胜神洲’四个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唐国地处南瞻部洲，虽说地域广阔，可是放在整个南瞻部洲内，也仍然只算是偏居一隅，距离东胜神洲更是不远万里，这些妖怪为了吃自己的肉，跑了这么远？ 好执着！ 不过这也解释了林不易心头的一个疑问。 大唐境内神佛环伺，就连观音菩萨这种级别的大能也经常会降下法旨，先前林不易还想着，长安城附近哪儿来的这么多妖怪，原来都是些外来客。 空山君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消息还说，玄奘会在半年后，也就是最近，出现在大唐国内的水陆大会上。 于是乎，咱们七十二洞妖王，当即便决定前来长安城瞻仰和尚……” “好好说话！”林不易冷哼一声：“单因为贫僧一人，恐怕还难以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吧？尔等此番前来，究竟还有何图谋？” 空山君随即一凛，又往后缩了缩，这才开口： “小的在东胜神洲修行千年，眼看寿元无几，大限将至，便想着来此碰碰运气…… 其余众妖王，原本也都是存了这番想法。” “你们这些妖怪，大都是活了上千年？” 林不易一边听一边问道。 看来这妖族修行，还真是和人族有很大差别。 据林不易所知，金山寺的法明老僧也才两百岁出头，便已经金身圆满，眼看就要冲击舍利境界。 其余众僧，天赋出众一点的，修行到比丘境界，可能只需要几十年。 当然，他自己属于挂比，需要另当别论。 “玄奘和尚明鉴，小的当真是修行千年，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打死小的也不敢对和尚起什么念头啊……” “接着说。” “几个月前，咱们七十二洞妖王，跋山涉水来到了南瞻部洲。 打听到和尚所在的金山寺之后，本想着合力冲到寺里，直接把您拿了。 可是后来，大伙商量了一下该如何分配战果，又因为分赃不均，差点当即散伙…… 再后来，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那家伙名叫獾松君，想趁着我等内讧之际，一个人偷偷潜入金山寺吃独食，却在半路上被一只南瞻部洲本地的妖族拦了下来。” 听到这里，林不易不禁苦笑，还真是群魔乱舞，又蹦出个本地妖怪来…… “那家伙把獾松君捉了之后，让獾松君带着他寻到了我们。 他自称是什么泾河龙王，乃是长安城附近的神仙，可是咱们看他的模样打扮，分明是妖族无疑。 想当年，咱们七十二洞妖王，也是在大圣的麾下和神仙打过架的，哪里会不知道神仙长什么模样！” 空山君说着，面色中也浮现出几分豪气，仿佛回忆起了当初的他们是何等壮志凌云。 林不易却在听到这话之后，心底当即泛起了巨浪，连忙道： “大圣？齐天大圣孙悟空？” 63、泾河异事 “和尚也听说过齐天大圣？” 空山君一听林不易所言，眼神中当即泛起了精芒。 ‘知道，我徒弟。’ 林不易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随后却只是点了点头，暂时压下了心头的震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自称泾河龙王的妖族在见到我们之后，便开始劝说咱们七十二洞洞主停止内讧。 可是咱们哪里愿意听他一个外来人的话，差点当时就动起手来。 后来他又说，有办法用您的肉体炼制一整炉的丹药，让各洞洞主都能得以长生。 咱们看他大约有化神期修为，便暂时相信了他。 于是乎，他又给各路洞主讲述了您的来历，还告诉了咱们一个惊天秘密。” “惊天秘密？” “据他所言，当年大圣便是被一个和尚降服，后来又压在了一座什么山下…… 那和尚好像叫……如什么来着，总之是很厉害，在神仙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林不易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 这帮妖怪…… 连如来都不知道就敢来南瞻部洲？ 而且看它们的样子，似乎连神仙的分门别类都弄不清楚，要不然也不至于见了龙王，还当做妖族看待。 “那泾河龙王还说，等到咱们将您炼化服用之后，就带咱们前去寻找齐天大圣。 咱们七十二洞妖王当即群情激奋，想当年在大圣麾下之时，那是何等风光，可是后来，自从大圣消失之后，咱们这些妖王，都是一个比一个混得惨…… 他还说，为了让咱们以后能在大圣面前抬起头来，现在最好能做些事帮大圣报仇。” “报仇？” 林不易心头嗤笑一声，这泾河龙王，还不会想怂恿这帮妖怪去西天攻打大雷音寺吧…… “对呀，给大圣报仇！ 大圣当年就是被一个和尚降服的，而眼前的水陆法会又是一帮和尚在聚会，若是能把这水陆法会给搅黄了，把和尚们通通……” 说到这里，空山君不敢再多言，抬起头看向了林不易。 “这就是你们的谋划？围攻水陆法会？” 空山君点了点头，面色中一阵阵发苦，看着林不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不易听到这里，反而是放下心来。 如果这便是它们的计划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七十二洞妖王听起来虽然很多，可是水陆法会毕竟是整个南瞻部洲佛门的聚会，到时候群雄云集不说，单单是天上的神佛，就不知道有多少在看着呢。 一开始林不易还担心，这些妖怪会在暗地里是什么阴谋，耍什么花招。 可如今看来，就空山君这副样子，也不像是会耍阴谋的角色。 况且这些家伙，还没到地方呢，就先起了内讧，想来也只是一帮乌合之众。 现如今唯一需要自己担心的，也就是泾河龙王那边了。 泾河龙王毕竟是享有仙位，食人间香火的存在，如今聚集一帮妖怪准备大闹长安，对它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林不易再次看向了空山君，沉吟片刻后才道：“泾河龙王当初在见到你们时，有没有说过它为何要对你们出手相帮？” “当然也是为了长生不老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它是为了长生，为何又要帮你们谋划水陆法会之事？提前设计将我直接捉拿岂不更好？” 空山君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愕然。 林不易看了看它，心头登时恍然。 看来这帮家伙，当时只是看到了泾河龙王给他们画下的大饼，并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些什么。 继续问下去，也难以从这鹰王口中问出什么线索了。 想要知道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的话，看来也只能想办法去泾河龙王那里试试了。 “你可知泾河龙宫的所在？” “和尚要去泾河龙宫？”空山君问了一句，见林不易不答，接着又把泾河龙宫的所在说了出来。 林不易又将面前的鹰王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道： “这一辈子你没得选，来世做个好人吧。” 空山君登时呼吸一窒，猛地瞪大眼睛：“和尚，你不是说只要我实话实说，就答应留本座一命的吗！” “给你转世投胎的机会，不就是留你一命么？难道你想魂飞魄散？” “你……你……” 空山君听到这话，瞬间失去了理智。 它好歹也是修行了千年的大妖，虽说投胎转世当然要好过魂飞魄散，但那同时也意味着自己的一身修为就得化作泡影，它又哪里舍得！ “吼——” 狂风呼啸，空山君疯狂挣扎，林不易当下又是两道驱神。 紧接着驱使着灵识将它紧紧缠绕，这才开口，《往生咒》的音节从口中缓缓诵出。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工夫，空山君的元神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超度值+128】。 听到系统提示传来，林不易站起身，冷眼看向了角落里的三只小妖。 “阿弥陀佛，是你们自己来，还是让我动手？” 三只小妖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和尚……咱们愿意跟随您修行，求求和尚放过咱们吧……” 林不易摇头叹了口气。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何况还是在这么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无数妖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若是放它们离开，自己的行踪再次泄露出去的话…… 见林不易不说话，反而低下了头，三只小妖瞅准机会，猛然拿起手中的钢叉，奋尽全力朝他抛射了过来！ 叮，叮，叮！ 林不易毫不退让，钢叉打在身上便如同挠痒痒般，接着他嘴唇翕动，几道光晕流转，瞬间朝小妖们席卷而去。 “驱神！” …… 光晕散尽，又是几十点超度值收入囊中。 林不易这才转身看向了七符。 “小和尚，咱们赶快动身去长安吧，对了，吞山兽的皮，你拿到了么？” 林不易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他在吞山腹中取下来的那块皮，递到了七符手中。 “你先去长安找法明师伯，告诉他这里听到的事，我再去泾河一趟，看看这泾河龙王，究竟有什么图谋。” “啊？你不和我一起去长安了么？咱们离开金山寺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天时间了，水陆法会明天就要开始了……”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去的，只是这泾河龙王不知想做什么，如果不弄清楚的话，我实在是有些不安。” 七符点了点头，关切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林不易点头笑了笑：“此番前去，我只是打探消息，又不是去打架的。” 接着，林不易又让七符使用变形术，将他变作了空山君的模样，这才起身，朝着洞外走了出去。 64、龙宫之内，妖气冲天 “明日午时之前，会有僧人发符悬幡，昭请众圣神灵，若到时候我还不来，你便把贫僧前往泾河龙宫的消息告知法明师叔。 在那之前，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你只说不知就是了。 还有就是，水陆法会之上人多口杂，你切莫再把这些事情和法明师叔以外的人讲起。” 变化成了空山君的模样之后，林不易稍作适应了一番，又将洞内外的尸身收集起来焚烧赶紧，顺便捡了些空山君的随身之物来模拟它的气息。 之后才嘱咐了七符一句，等七符记清楚之后，便按照鹰王之前提供的信息，朝着泾河龙宫飞掠过去。 …… 泾河发源于昆仑以东，在长安城西汇入渭河。 泾河水清，渭河浑浊，二者相汇之时可以明显看到一清一浊两道激流冲撞往复，所谓‘泾渭分明’的典故便是有此而来。 林不易自秦岭伏鹰洞起身，只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便来到了泾河汇入渭河的交界处。 按照空山君所述，泾河龙宫便是在此，往水下走大约百米左右。 看着原本平静的河面，在到达汇入口的瞬间变得激流勇当，两边的水流冲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林不易也不禁心头升起些许豪情。 深吸一口气，宛若流星般朝着河流汇聚的地方冲了下去。 在即将到达河面的瞬间，手中轻掐法诀，周身真元鼓胀间形成一层肉眼几乎看不真切的薄膜，而那河水在与薄膜接触的刹那，立刻便向两侧退让开来。 佛门十二神通——入水，在海中又称潜渊而不溺也。 这门神通虽然能让人遇水而不避，但也时时刻刻都在消耗着施术者体内的真元，就以林不易如今的修为来说，最多也只能支撑三两日的时间。 况且他还要留出一部分真元，时刻准备着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 在水下又行了半刻钟工夫，四周的河水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强，林不易勉力支撑着，到达河床之后，又照空山君所说的方法，鼓足真元在地上跺了三跺。 紧接着河床便缓缓打开，脚下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 却听那缝隙的另一头，一阵阵莺歌燕舞声缓缓传来。 又不知这缝隙之间装了什么机关玄妙，打开之后河水竟不会穿行流下，就像是有一层透明的物质挡在其间一般。 林不易谨小慎微地跳入缝隙，之后便听到头顶传来‘咔嚓’一声，再一抬头，只见之前出现的缝隙已经完全闭合，再看不到一丝踪迹。 紧接着一道道流光传来，四周顿时豁然开朗。 林不易心头暗惊，这要不是有空山君指路的话，恐怕任凭他如何猜测，都不可能想到原来泾河龙宫，居然是隐藏在河床下面！ 往远处看，流光溢彩之中掩藏着一片片琼楼玉宇，亭台楼阁之间放置着一颗颗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四周的流光便是有此而来。 而在这片楼阁的最中央，一幢异常高大的宫殿傲立其中。 宫殿顶部，由流光组成了一颗巨大的龙头，此时那龙眼正对着他傲然而视。 想来那便是龙宫所在了。 “鹰王老弟大驾光临，本王未及远迎，还望多多担待，快请进罢！”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宫殿内传来，林不易心头一凛，连忙走上前去，边走边学着空山君的声音，抱拳回应道：“龙王不必多礼！” 说话间，很快便来到了殿前。 此时的龙宫宝殿内，十几只人身鱼尾的女子正在配合着音乐翩然起舞。 几十只形态各异的妖魔分坐两旁，见到林不易之后，纷纷转头颔首，接着便又将目光移回了人鱼身上。 只有一道灼然的目光并未收回，林不易循着目光看去，只见不久前离开伏鹰洞的那只鱼妖‘东湖灵君’，正饶有兴致地朝他看来。 “空山君，洞内的事宜，都处理好了？” 林不易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看来这鱼妖，已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接着他又抬头看向了正殿坐着的泾河龙王。 只见那泾河龙王也是龙首人身，周身霞光宝气，大腹便便看上去带着些富态，便如人世间寻常的富家翁一般，此时正满面堆笑看向殿内的众人。 等到林不易刚一进来，大殿最内侧的座位上传来一道极为浑浊的声音：“空山君，坐吧。” 林不易循声看去，便见声音来自于泾河龙王左手旁，此时那里正坐着一头狮妖。 有趣的是，这狮妖也是长着人身，脖颈之上，竟然有三个脑袋，刚才的声音正是从这三个脑袋上同时发出，混杂在一起，故而听起来甚是诡异。 林不易也不知它叫什么，故而只是点了点头，顺着它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摆放着一条空着的长桌，长桌的后面是一个蒲团。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蒲团之上。 待他坐定之后，角落里的几名虾兵立刻迎了上来，将瓜果熟食摆放在林不易面前的长桌之上。 众妖早已经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又移向了殿内的十几只鱼人身上。 见殿内众妖都不说话，只是看着鱼人的舞姿，林不易这才松了口气，也装作观看舞蹈，目光轻轻游移，开始打量起这帮妖怪。 一、二、三…… 仔细一数，除了泾河龙王和一些站着的虾兵蟹将之外，此时的龙宫内一共坐着四十六只妖怪。 每一只都形态各异，牛羊蛇兔，龟豹象鼠…… 几乎所有能想象到的动物，在席间都能看到。 这些妖怪应当就是来自七十二洞的妖王了，只是不知那些没来的，此时正在干什么。 趁着舞蹈还在继续，林不易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龙宫内妖气冲天，这些家伙都对自己的气息不加掩藏，仔细去感受的话，便能发现，距离龙王越近的妖怪，身上的妖气也就越强。 而他之前所杀的空山君，身上的妖气在这帮妖怪里，恐怕连中游都够不上。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林不易低调的混在其中，不会惹人注意。 幸好在他离开伏鹰洞时收集了一些空山君的随身物品，靠着这些模拟出了一部分空山君身上的妖气，要不然，光是这一关，恐怕就会暴露身份了。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歌舞声暂歇，泾河龙王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殿内的众妖扫视了片刻。 随即，便把目光停留在了林不易身上。 林不易强自镇定，心头却暗叫不好，难道说这龙王，发现了什么？ 65、烹鱼宰鹰且为乐 “鹰王，你可曾继续派人搜寻和尚的下落？”泾河龙王目光如炬，沉声询问道。 “已经派去了。”林不易故作不经意答道。 老龙王闻言后，又朝四周环顾了片刻，见众妖都抬起头看向了他，这才继续道： “诸位，先前从长安城回来的消息说，玄奘和尚身边的小姑娘已经入了卧佛寺，但是和尚却没有随行，也不知去了何方。 据本王分析，他很有可能仍旧潜伏在秦岭山峦之中，妄图破坏我等的大计。 待诸位回山之后，还需事事小心，细细探寻。” 众妖点头称是，林不易却是心头一惊。 这老龙王果然不简单！ 自他从伏鹰洞起身，到如今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七符虽说距离长安城更近一些，恐怕也要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回去。 这么说来，长安城内可能已经遍布了龙王派去的探子，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七符刚一回去的瞬间便得到消息。 “诸位妖王。” 就在林不易心头暗惊之时，泾河龙王再次沉声道：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各位还请先行回去调兵遣将，等到今夜子时，咱们便在长安城南龙首原相聚，到时候将这帮和尚，杀他个丢盔卸甲！” 说罢，他又站起身，大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挥，紧接着一道道流光自袖中飞出，落在了一众妖王身前。 林不易定睛一看，只见飞来的流光，转瞬间已经化作了一件金灿灿的宝甲，平铺在面前的长桌之上。 “此龙鳞胸甲，乃是用我族先祖的龙鳞所制，虽只是后天法器，也算是本王的一点心意所在。” “谢过龙王！” “这里还有些胸甲，是本王给不曾到场的妖王们所备，暂时放在本王这里，等到今夜子时，再行分发，今日就到这里罢。” 众妖起身，收起身前的胸甲，随即抱拳拱手行礼。 林不易有样学样，之后便随众妖往殿外走去。 他来时以为此时的殿内只有老龙王一人，其余妖王各自在其洞府之中，本想借着独处的机会，方便和泾河龙王打探一些消息，可是如今看来，既然泾河龙王已经开始送客，说明该安排的事情，肯定都已经在之前就安排好了。 什么都没打听到啊！ 只是拿到一件看上去就不如锦斓袈裟的宝甲……这有啥用？ 想到这里，林不易当即决定，等到随着众妖王离开之后，再行回转，暗中潜入龙宫，看看这泾河龙王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就在他刚一踏出殿门的瞬间，立刻便有几只妖王围了上来。 其中便包括先前在殿内引起林不易注意的三头狮子。 “空山君，”那狮子面色不善，突然开口：“先前在伏鹰洞中，那和尚逃走之时，你可曾见过他的模样？” “不曾见过。”林不易摇了摇头，接着四顾望去，见东湖灵君也刚踏出殿门，随即朝它一指，接着道： “当时东湖灵君就在洞里，他也知道事情的经过。” 东湖灵君感受到来自林不易的目光后，随即走上前来。 那三头狮子又问了一遍，东湖灵君却道：“那时我的确在伏鹰洞中，可是空山君有没有见过玄奘和尚的模样，我可就说不准了。” 林不易闻言，心头闪过一丝惊疑，这鱼妖想要干嘛？ 他分明记得，当时在洞内，鱼妖和鹰王是同时出现的，那时候的自己，早已经变成了小妖模样。 却见东湖灵君又转身看向了林不易，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才道： “空山君，咱们七十二洞妖王谁人不知你最是擅长摄魂幻术，当时在洞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 林不易一听这话，登时转身，直勾勾看向了它。 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看来这些妖怪们之间的嫌隙，还真不小…… 又或者说，这些家伙也许本来就像找借口，把七十二洞主中的几个实力弱小之辈先行铲除，省的到时候狼多肉少，分不到足够的唐僧肉。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了…… 林不易心头暗叹，接着才开口道：“东湖灵君，你又何出此言，当时咱们在洞内商量好的事，你都忘了？” “什么事？！” 东湖鱼妖和周围的几只妖王同时开口道。 紧接着鱼妖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指向了林不易道：“老贼鹰，你……” 还不等它话音出口，林不易打蛇随棍上，强自淡定道：“若不是你提出让本座把和尚藏在洞内，现如今恐怕丹药都快炼成了！” “什么？” 三头狮子顿时吼出声来，一旁的几只妖王也都跟着呼吸急促起来。 再往远处，其他妖怪见这边吵了起来，也都纷纷走到近前，听到林不易所言之后，登时满是惊愕。 “老贼鹰，你血口喷人！” “此时那和尚就在伏鹰洞中，要不然大家随本座前去，看看你我二人，究竟是谁在说谎！” 林不易话音戛然而止，接下来，就看这些妖怪的表现了…… 在他想来，既然这些家伙只是一帮乌合之众，而且眼看着就要一起出发去攻打水陆法会了，现如今还在勾心斗角，那么可能只需要一丝小小的苗头，便足以引发内乱。 就在此时，却见那三头狮子猛地一转身，脖颈中的鬃毛霎时间飞快生长，片刻之后便紧紧缠绕在了林不易和东湖灵君身上。 “砰！” “砰！” “砰！” 身后传来一股股巨力，竟是只老象举起前蹄，愤然出手砸在了林不易后背。 那老象势若奔雷，却又力含千钧，猛跺三下之后，随即便身形一转，又在东湖灵君背后狠狠跺了三脚。 这一串操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东湖灵君哪里反应地过来，瞬间便鲜血狂喷，几乎被踩成了一滩肉泥。 林不易早已有所准备，加之身上的防御又强，这三脚倒是没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但也险些让他真元失守，变回人形。 他连忙谨守心神，同时调集真元在体内柔软处狠狠相撞，强行逼出一口血雾，喷洒在了身前，接着脖子一歪，瞬间屏住了呼吸。 “狮心君，宝象君，这……” 一旁的妖王见三头狮子和老象闪电般出手杀灭林不易二人，纷纷倒吸一口气，却没敢再多说什么。 三头狮子冷哼一声，狠厉道：“既然这两个家伙想要独吞那和尚，咱又岂能放过他们！” 一头牛妖走上前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林不易和东湖灵君，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意，接着才道： “在下只是觉得狮心君有些鲁莽了，这空山君擅长幻术，万一咱们进了伏鹰洞，却找不到那玄奘和尚，又该如何是好？” 三头狮子撇了撇地上的林不易，蔑视道：“这里是大唐国境，又不是东胜神洲的洞府所在，他那伏鹰洞也只是暂时安置之所，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幻术！” 牛妖这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咱们赶快动身吧，省的去得迟了，再让那和尚逃掉。” 老象在一旁催了催，又有一只猫妖开口道：“不用把其余二十六洞妖王一齐喊来么？” “嗯？”三头狮子瞪大眼睛朝它看了过去。 猫妖连忙向后缩了缩，离那狮子的鬃毛远了些，这才道：“嘿嘿……我只是随口一说，叫他们作甚……” 三头狮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朝河床飞掠过去。 等到三头狮子飞到半空时，猫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林不易，呢喃道：“这空山君当真死去了？” 一旁的老象朗声大笑：“没人能在本座的奋力一击之下生还！” 猫妖点头，不再游移，随即便也准备动身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回身捡起龙王赐下的宝甲，然后轻轻一挥猫掌，林不易和东湖灵君身上顿时升起两道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66、捅了龙窝？（求推荐票呀~） 一阵阵破空声响起，紧接着又渐渐远去。 周身的烈火仍旧在不断焚烧，林不易却只是感觉到身上有些麻痒，并没有剧痛传来。 但是就在火焰烧灼的同时，他的灵识也随之不断舒张、收缩。 看来猫妖施放的火焰能够直击元神。 这些妖怪倒真是斩尽杀绝，要不是有系统的防御在，即便林不易在法明那儿学过坐火之术，又哪敢在这火焰中多待片刻？ 没看一旁的东湖灵君，早已被烧得渣渣都不剩了么。 恐怕就连元神，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直到四周再没有异样的声音之后，林不易这才稍稍动了动身，准备起身往龙宫后殿潜去。 于是他展开灵识，探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此时他正身处在殿门前不远处，门外只有几只虾兵在两旁把手，并没有其他妖怪的踪迹。 趁着虾兵们进殿禀报的瞬间，林不易刹那间起身，绕到了一旁的龙柱后面。 这一动作快如闪电，再加上之前他周身的火焰已经快要散尽，故而并没有引起虾兵们的主意。 林不易又转身看了看之前自己躺着的地方，见东湖灵君已经完全烧尽，只留下地面的一片焦黑，而自己躺着的地方，也是漆黑一片，这才放下心来，闪身准备往阁楼身处走去。 却在他动身的瞬间，又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风声。 林不易连忙屏息凝神，悄然回头向后看去。 只见片刻之前离开的三头狮子和老象，却不知为何，此时又从半空的河床处飙射过来，直到掠过殿门，这才停下身来。 “狮心君，你那分身之术，确定不会被其他妖王发觉？”被称作宝象君的老象缓缓开口道。 “被发觉了又能如何？就凭他们的实力，便是一道分身，也足以应对。”三头狮子不屑一顾道。 接着又看着老象缓缓开口：“倒是给你幻化的那一分身，自身并不包含任何灵力，全靠幻象维持，恐怕只消一两个时辰，便会被他们有所发觉。” 宝象君嗤笑了一声，接着道：“一两个时辰……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也无妨了。你当真确定那和尚不在伏鹰洞内？” 狮心君三个头颅同时一点，道： “那只是空山鹰王情急之下的推托之词罢了，俺又岂会看不出？ 况且俺留下的那一道分身，随时会将现场的情况传递过来，就算玄奘和尚真的在洞里，倒是后咱们再去，也不迟。” 说话间，二人缓步前行，朝着龙宫大殿走了进去。 林不易藏在龙柱后，心头不禁疑惑，这两位，回来做什么？ 算算时间，差不多已是傍晚，但是此时的龙宫之中，由于有夜明珠的存在，仍旧如白昼一般。 若是直接潜进去的话，很可能当即便被发现，毕竟自己只是比丘境界，又没学过什么隐身藏匿之术。 而且先前刚一接近龙宫，便从大殿内传来了泾河龙王的声音，说明在这龙宫之外，肯定被布置了类似前世的摄像头之类的术法。 想到这里，林不易趁着四下无人，瞬间展开身形，往龙宫的反方向奔了过去，接着又藏匿在了一片珊瑚礁中。 “驱神！” 口中暗呼一声，紧接着他的灵识便朝四周蔓延开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尽全力，灵识也只能覆盖周围十多米的距离。 但是林不易在之前的半年间就曾想过，若是日后万一被困，防御起不到作用的话，肯定要想办法去搬救兵。 到时候除了肉身，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灵识了。 于是乎他便不断地研究灵识的用法，也许是由于系统带来的悟性，他很快便发觉，灵识除了能够直接在周身展开之外，还能在控制精准的情况下，凝聚成一条线，朝着某一方向蔓延出去。 这样一来，不仅灵识探测的范围能够增加不少，还能减少被人发现的概率。 当然，前提是由于他掌握了驱神之术，还有之前在各种超度中加深了对元神、灵识的了解。 就在‘驱神’二字出口的瞬间，蔓延在林不易周身的灵识猛然向中间收拢，接着便凝聚成一条极其细微的丝线，朝龙宫深处缓缓游移进去。 然后，他的耳边就响起了龙宫深处传来的声音。 “……现在能说说了吧？”狮心君的声音传来，林不易边听边想，这应该是三头狮子在向泾河龙王打听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声音停滞了片刻，随后又传来宝象君的问话： “咱们七十二洞妖王虽然多年不曾出山，可也并不是真就变得蠢了。 你若是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象可不管你有什么计谋，到时候拿了玄奘和尚就立刻撤退，你可别怪老象不讲道义！” “狮王，象王，二位多虑了，本王乃是出自真心，想要帮助各位拿到些功绩，到时候才好让大圣对诸位刮目相看。”老龙王不疾不徐道。 “哼，老象修行千年，始终相信一句话，叫做‘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 咱们这些妖族多年来从未离开过东胜神洲，和老龙王又是萍水相逢，要说你只是想仗义相助，没有任何私心，老象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狮心君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俺也一样！” “哎。” 却听得泾河龙王幽幽叹了口气，之后才道：“你们可知道，混金蛟龙？” ‘混金蛟龙’四个字，刚一传入林不易耳中，他立刻心头一震。 这泾河龙王又和混金蛟龙有什么关系？ 随后林不易收敛心神，继续听着殿内的动静。 “混金蛟龙？”狮心君疑惑道。 却听宝象君突然开口：“咱们当初刚来此地时，不就听闻玄奘和尚曾在半年前降服过一名龙族，可是这混金蛟龙？” 老龙王随即再次叹气道：“正是。” 随即宝象君又道：“那蛟龙据说已被和尚们收服，后来好像是……带回了金山寺？难道说，他和龙王是同族，龙王想给他报仇？” 却听得泾河龙王咬了咬牙，沉吟片刻后才道： “混金蛟龙和本王虽不是同源同族，当年却是这泾河龙宫的……正宫娘娘。” 林不易听闻此言，心头登时泛起滔天巨浪。 自己这是—— 捅了龙窝了？ 67、策反（求推荐票~） 泾河龙宫，正殿前。 林不易仍旧将身体掩藏在珊瑚礁内，侧耳倾听这殿内传来的动静。 可是当他听到泾河龙王说起，混金蛟龙乃是泾河龙宫的正宫娘娘时，脑海中却是越来越疑惑。 虽说他也弄不明白那蛟龙和这龙王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真是假，可是即便他二人真是夫妻，这其中还是有很多疑问没能解决。 首先，既然混金蛟龙是泾河龙宫的娘娘，为何这龙王不在半年前就出手，前来金山寺找麻烦？ 那时候七十二洞妖王刚到大唐国境，本就想前往金山寺拿人，若是当时泾河龙王便选择出手的话，不是正好有了一群帮手？ 其次就是，这龙王既然想帮夫人寻仇，那只消找林不易一个人就好了，又为何会怂恿这些妖王一同前往水陆法会？ 殿内沉寂了片刻，接着又传来了宝象君的声音： “老龙王，咱们虽是打山里头来，不如你们城里的妖怪会玩儿，但也并非在来时没带脑子。 你既然要找玄奘和尚报仇，又为何要带着咱们这帮妖王围攻水陆法会？” 林不易听到这里点点头，看来这老象也想到了此节。 泾河龙王却是不紧不慢道： “他若只是一般的和尚，那便自然用不到各位妖王出手。 可是二位也知道，这和尚乃是西天雷音寺座下金蝉子转世，本身的实力姑且不论，就凭西方众佛的庇佑，又岂是本王一人能够拿得住的？ 关于这次围攻水陆大会，本王只能告诉二位，这不光和本王的仇怨有关，还关系到天庭的运势。 若是各位妖王到时候把这事办妥了，除了能得到用玄奘和尚炼成的丹药之外，还少不了其他好处。” “你是说……”狮心君语气急促，听得出有些激动。 “嘘……”老龙王止住了它的话头，接着道：“本王只能说这么多，再多的，还要二位自己去悟了，毕竟本王虽然位列仙班，但也只是一方小仙而已。” 林不易身在殿外，听到这里心头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天庭运势…… 难道又是佛道相争的戏码？ 他在金山寺修行时，也曾了解过这世界的‘势力分布’。 这个世界的人族，主要分布在南瞻部洲和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地处极寒，终年冰雪不适宜人族居住，而东胜神洲又常年被妖族盘踞。 所谓天庭，虽说名义上统领人间运势，其实能够掌管的，也就是南瞻部洲的大部分地区，由于天庭乃是道门所立，故而整个南瞻部洲，实际上是归道门管辖。 至于西牛贺洲，那便是佛门释教的传教所在了。 而所谓的西游，其实就是如来想要传教东土，让佛门教义在南瞻部洲的土地上更加兴盛。 有了更多的人族信奉，才能取得更多的香火和功德。 可是这样一来，显然触及了道门的根基，所以才会因西游而引发了佛道相争。 这也正是林不易谨慎的原因所在。 西行取经既是佛道相争的导火索，又正好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心，若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导致万劫不复。 如果这泾河龙王背后所站着的，当真是整个天庭，那就麻烦了…… 也许天庭之上早有大能推算过，得知了这次法会之后，唐太宗便会委任玄奘西行取经。 这才在水陆法会开始之前，便让泾河龙王开始谋划算计。 既然天庭委派泾河龙王在下界兴风作浪，肯定会在天上使一番手脚，让西方佛门难以出手相助。 若是当真如此，这帮家伙的谋划…… 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林不易心头连连叫苦，这和他所了解的西游记完全不同啊…… 《西游记》的故事里分明说过，泾河龙王由于触犯天条，后来被天庭下旨砍了头的！ ……砍头！ 林不易脑中灵光一闪—— 这会不会才是……天庭的真正谋划？ 让泾河龙王在南赡部洲搅风搅雨，这一来必然会得罪西方佛门，到时候佛门问责起来，再把老龙王杀了谢罪，以示天庭并无亵渎佛门之心？ 虽说双方心底都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可是毕竟天庭给出了台阶，佛门也许……还真会因此借坡下驴！ 毕竟这取经之事，又不是只有一个玄奘能做！ 想到这里，林不易心头暗暗发紧，看来自己一定得想想办法了，要不然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本来他还曾想过，是不是能够联合大唐境内的道门力量，把这帮妖王的计划扼杀在襁褓之内，如今看来，若这真是天庭的意思，那么道门……不反手倒打一耙就算不错了！ 林不易接着又转念一想，既然这泾河龙王现如今已开始谋划，那么他很可能还没想到时候的关节所在。 若是自己当他面将事情说明白，他会不会因此撒手不管？ 毕竟这替罪羔羊，可不是谁都愿意当的。 想到这里，林不易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如今这副身躯上的羽毛，当下再不犹豫，迈开步子再次朝着殿门走了过去。 虽说此时龙宫殿内还坐着两位片刻之前将自己‘杀害’的凶手，但是林不易倒是没有将它二妖太当回事。 即便这两只妖王都是金丹大妖，也许还可能凝结了元婴，但是只要自己能先声夺人，他们还能当着泾河龙王的面，再次出手不成？ 况且……即便再次出手，又能把自己怎样？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泾河龙王背后，此时还有其他的天庭大能坐镇。 可是事出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如今的自己，还有‘空山君’这层皮囊方便周旋。 想到这里，林不易仗着强大的防御，迈开步子沉稳地走到殿前。 门口的守卫看到远处突然走来的‘鹰王’，顿时也纷纷侧目。 这鹰王不是刚刚才被烧死在殿门前不远处么？ ……怎么又活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林不易率先开口：“本座和龙王有要事相商，这才去而复返，不敢劳烦二位通报，我这就进去了。” 接着便迈开步子，一步跨入了殿内。 两名守卫还没来得及阻拦，见林不易已经进去，便紧随其后，走进了大殿。 “鹰王？” “空山君？” 殿内一龙二妖见林不易入内，同时开口惊呼。 老龙王先前已听过守卫的通报，知道这鹰王死在了殿前，可是现如今为何又活生生走了进来？ 狮心君和宝象君更是满脸惊疑，几乎同时站起身，做出了防御之姿。 “老龙王，现如今大劫当前，您怎么还能坐得如此稳当？！！！” 林不易看也不看那两只大妖，直勾勾盯着龙王，朗声喝道。 68、内讧 龙宫之内，林不易边说边在暗中做出了防备姿态。 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来自三头狮子和老象的进攻，毕竟刚才在殿门前已经见识过了它二妖的手段。 怕就怕这两位突然暴起，不给林不易说话的机会。 等到他话一出口，殿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半晌，却见那狮心君和宝象君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林不易倒是觉得颇为奇怪。 紧接着，老象的脸色渐渐变白，扭头朝三头狮子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惊疑。 “咱们刚才……不是把它给杀了么？” 听到老象的传音之后，狮心君也有些难以置信，传音回复道： “你确定，当时这家伙断气了？” “废话，临走时老夫回头看过，猫王还放了把三昧火，将这家伙的精气神少了个干净！” “那他为何又好端端出现在此？” “难道说……老贼鹰本身就是在装死？可他凭什么又能瞒过当时在场的众位妖王？” “……除非这老贼鹰有什么厉害的宝物护身？” 传音间，老象暗地里朝着三头狮子的方向挪了挪，防止林不易突然出手将它拿下。 接着继续传音道：“又或者说……这家伙可能一直都在藏拙，想要扮猪吃虎？” 三头狮子暗中点头：“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既然老贼鹰没再提起先前的事，说明他也不想现在就和咱们闹翻。” …… 看着两只大妖眉来眼去，林不易当即想到它们是在传音商量着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殿前的两位已经把他当成是深藏不露的大妖…… 林不易当下也不再管它们的反应，转而将目光移向了泾河龙王。 老龙王倒是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失了方寸，只是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随后才不疾不徐道： “鹰王何出此言，又有何劫难摆在老夫面前？” 林不易正色道：“龙王可是受了天庭委派，之后召集咱们一众妖王帮你扰乱这水陆法会？” 老龙王面色微变道：“鹰王又是如何得知？” 林不易也不隐瞒，看了看殿前的二妖，淡然笑道：“托这二位的福，本座先前在殿外听到了龙王所言。” 龙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便是如此，那又如何？鹰王难道不想在事成之后前去天庭领些封赏？” 林不易摇摇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贼鹰，有话快说！”三头狮子怒斥一声。 “封赏？”林不易又是轻蔑一笑，“龙王觉得，你在天庭的地位，比之西方佛门如何？” 林不易话一出口，接着又想到之前被他超度的那位鹰王连如来是谁都不知道，故而继续道： “本座千年来虽然一直在洞内潜修，但是为了能在这世间活命，也曾了解过一些神佛之争，现如今龙王深陷其中，当真便觉得能够在事后安然脱身？” “你的意思是……”听到这里，泾河龙王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惊疑，看来他已经想到了可能的结局。 “过河，拆桥。” 林不易点点头，一字一顿道。 一旁的老象也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反倒是三头狮子不明所以，继续吼道：“老贼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若是再拐弯抹角，当心俺……” “怎么？还要出手？” 林不易边说边在暗中使出驱神之术，直勾勾钉向了狮心君。 狮心君发觉之后，立刻闪身躲过，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还手。 虽然事先就料到驱神对那三头狮子没什么用，但这至少也是一种震慑。 省的让它二妖以为，自己还像先前般任人揉捏。 反正有泾河龙王在旁，而且此时的局面也算是稳了下来。 “鹰王，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老龙王也不管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皱眉半晌后这才开口。 现如今他已经答应了天庭，要在水陆法会开始时便出手捣乱，若是此时反悔，事后肯定要遭受天庭的责难。 可是他也想到，自己若是出手，到时候还真有可能被当做替罪羔羊推出来，到了那时，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两边都被堵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龙王啊，只怪你当初想得太少……”林不易摇摇头，接着又继续开口：“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解决。” “如何解决，还请鹰王示下……”老龙王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生门在佛。”林不易缓缓开口，见泾河龙王神色茫然，立刻又道：“若是想求取一线生机，也只能投身佛门了……” “什么？？？” 这一下不光是龙王，就连一旁的两只大妖，也同时惊呼出声。 “龙王还请想想，现如今你里外不是人，做了，便是得罪佛门，不做，又免不了得罪天庭，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着事情还未发生，及早向佛门示个好？ 本座也曾听说，佛门虽不知私下里如何，至少明面上想要表现出的，是慈悲二字，若是你能提前得到他们的庇护，那天庭，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 泾河龙王一边听，一边露出了几分纠结，见林不易没再说下去，连忙问道：“只是如何？” “只是这龙王的位置，便可能保不住了，而且本座听说龙王和那玄奘和尚有些旧怨，可能还需压一段时间再行解决。 毕竟龙王应该也知道，天庭委任于你，最主要的便是要对付那和尚，你若是得罪了他，便相当于得罪了整个佛门。” 林不易说罢，随即便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看着泾河龙王该如何决断。 “这……” 泾河龙王眉头紧皱，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投身佛门，说得简单，具体又该怎么做？ 这帮妖王当然不可能同意，它们来的目的便是玄奘和尚，若是自己突然倒戈的话，岂不是相当于把它们给卖了？ 想到这里，泾河龙王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随即眼神中闪过一缕凶光，微微侧身看向了身后的两只大妖。 宝象君和狮心君却没能注意到泾河龙王的眼神，只是心头有些着急。 说好的用玄奘和尚炼丹呢？ 说好的天庭封赏呢？ 就这么没了？ 那还待在这干什么？ 而且这空山君到底想要干嘛？泾河龙王投身佛门对他有什么好处？ 明明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只要把玄奘和尚抓了，然后炼成丹药服下，接着便能回东胜神州继续修炼，享享清福了，至于泾河龙王的死活，和咱七十二洞妖王有什么关系！ 宝象君心头疑窦丛生，突然间瞳孔一缩，看着林不易冷冷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它话音刚一出口的瞬间，却见那泾河龙王猛然转身，紧接着大袖一挥，整个龙宫顿时传出了如同惊雷般的轰鸣之声！ 69、云霄之上 “我太难了，真的。” 三十三天外，云烟缥缈处。 在这方名为夹龙山的小世界内，一位周身佛光，却手持拂尘的高大僧人孤身站立在道场之上极目远眺，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 而此时的他却是愁容满面，嘴里兀自念叨着‘太难了，太难了……’ 他叫惧留孙，只不过在万万年前，就开始被众仙称作惧留古佛了。 当年的他，乃是阐教圣人元始天尊坐下十二金仙之一，也曾在封神一战中赫赫扬名。 只不过后来却在黄河九曲阵中被削去了三花五气，因此成佛，入了释门。 封神之战结束后，天尊又说，封神已是过去之事，而他们这些古佛，也都是过去之人，就不要再插手世间事了。 这也还好，毕竟天尊还给他赐下了这一方小世界，每日钓鱼坐弈，也算清净。 毕竟他曾是阐教中人，而现在的阐教，早已被纳入道门，而他却成了佛门中的古佛，若是在众仙面前出现，也不免的有些小尴尬…… 可是几日前，他却突然收到太上老君传信，叫他前去离恨天兜率宫品鉴丹药。 那太上老君乃是太清圣人留在天庭的一缕分身，他的邀请自己岂能不去？ 可是传信之中不仅要他前去，还想让他亲自出面，去请西方诸佛、菩萨、罗汉一同前往。 要说为什么让他去请…… 当然是因为古佛出面好说话…… 可是话说回来，西方极乐世界里的众佛，算上菩萨和罗汉，那可是足有好几万人，一个兜率宫能放得下？ 看来老君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至于请这些佛陀的原因么，不用想，肯定是又要在下界搞什么小动作，争那几分香火。 然后天庭又想把众佛的目光移开，不让他们插手人间之事…… 到了惧留古佛这个境界，早已经无所谓香火功德了。 天地间只能有六位圣人，这是天道规则，现如今圣人早都归位，他虽是大罗金仙，却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了，只想在这里求个清净而已。 可是那些小辈们却不消停，佛道之间不停地争夺人间界那几分香火功德，搞得他堂堂一个古佛，却也总是被落入两难境地。 “哎……也真不知这些圣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早已说过不再管尘世间事，却还是一次次因为几分香火而出手……” 惧留古佛摇了摇头，这传信来都来了，自己还能咋办，毕竟是圣人手书，那就去请呗…… 到时候只管传话，至于说西方世界的众佛愿不愿意去，那便不是自己所能管的了。 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他的身影瞬间便消散在虚空之中。 …… 泾河底，龙宫内。 宝象君刚要出手，却猛然察觉这龙宫大殿地动山摇，紧接着便是磅礴无匹的力道向他袭来。 老象骤然回头，却见那泾河龙王满面凶光，一双龙爪之中突然探出两条水龙，朝着自己和身边的狮心君奔袭而来。 他连忙运劲相抗，长鼻在身前一转，画一个圈，圈中豁然显现出一副清晰的太极双鱼图，那水龙飞奔过来，狠狠地撞在了其中的一方鱼眼之上！ “老龙王，你想作甚！” 狮心君一声暴喝，鬃毛立刻飞舞起来，盘踞在胸前挡住了来势汹涌的水龙。 “狮心君，这老家伙想要杀人灭口，你我二人合力战他！” “灭口？俺又没招惹过他！” “你还不明白么？这老东西想要投奔佛门，又怕咱二人将消息泄露给其余洞主，然后去捉拿玄奘和尚，因此坏了他的好事！” “哼，这些所谓的仙神，果然不足与谋！” 狮心君说罢，三个头颅同时向前一探，猛地分离开来，整个肉身顿时演化成三道分身，朝着老龙王围攻了上去。 宝象君却是站在一旁，只顾抵挡，没有出手进攻，边防边道：“龙王，你还没看出来么，那老贼鹰根本就是旁人所化，眼下咱们应当先把他拿了！” 见泾河龙王还不停手，宝象君随即大喊：“老贼鹰很可能就是玄奘和尚变化而成！你的杀妻之仇，不报了吗？！！！” 一听这话，泾河龙王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的长龙仍旧不断席卷，目光却移向了侧面，朝着林不易所站的方向看去。 “嗯？”一看之下，他又登时倒吸了口凉气。 “鹰王呢？” 老象和狮子连忙跟着扭头看去，却见原先林不易所站的地方，早已是空空荡荡，失去了‘鹰王’的踪影…… “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片刻之前，林不易将投身佛门的主意提出之后，便开始满心警惕，准备寻找机会逃离。 那时的他，正前方站着泾河龙王，而两只大妖却只是侧身对着他。 于是乎，龙王面露凶光的瞬间，便已被林不易捕捉到，之后那龙王手中出现两条水龙之时，林不易便已经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两条水龙朝着两只大妖奔袭过去之后，整个龙宫大殿内瞬间便被水雾笼罩，这也给了林不易逃跑的机会。 当时老象和三头狮子都背对着他，唯一能看到林不易逃跑的泾河龙王，却早已集中精神，将目光死死盯在了二妖身上。 加之大殿内雾气弥漫，于是乎林不易便在他们三人混战的瞬间，立刻迈开步子，瞬间便冲到了龙宫殿外。 …… “人呢？” 老龙王一步跨出，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前，接着便一把将守门的卫兵抓了过来。 “片刻之前，小的见那位鹰王神色匆匆地跑了出来，正要进去禀报龙王……” “为什么不拦住他？！”龙王恶狠狠道。 “他往哪边去了？”宝象君急忙问道。 卫兵战战兢兢地指了指河床的方向，泾河龙王一把将他摔在门边，紧接着飞身而起，两只大妖也不逞多让，瞬间朝着河床飞奔过去。 直到几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在了河床外，林不易才从龙宫大殿远处的珊瑚礁内缓缓冒出头来。 用真元力控制着海水凝聚成鹰王的样子，对于现如今的自己来说，还真是有些勉强呢…… 70、蜂拥而至 “老龙王，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等不义了！” 就在泾河龙王刚一穿过河床，进入泾河之时，身后的狮心君和宝象君眼神中凶光一闪，瞬间达成一致。 趁着泾河龙王还未来得及反应，狮鬃和象鼻势若闪电，瞬间从他身后缠绕上来，刹那间，便将龙王的身躯捆缚期间。 紧接着狮鬃疯狂生长，不消片刻便化作了一团巨茧，把泾河龙王包裹得严严实实。 “快走，俺这‘狮鬃困’坚持不了多久！” 一听这话，老象登时收回长鼻，瞬间飞退，向后远远遁去。 狮心君手中片刻不停，立刻将鬃毛斩断，随后飞身而起，紧跟着宝象君朝河面冲了过去。 “宝象君，方才俺的分身传来消息，玄奘和尚果然不在伏鹰洞中！咱们先前见到的老贼鹰，一定就是和尚所化！”三头狮子一边飞纵，一边传音道。 “趁那和尚还未走远，咱们去长安城外截他！”老象点了点头，飞快冲出了水面，接着又分析道： “那泾河龙王片刻后便能挣脱出来，得想办法找人拖住他，要不然这老东西若是见了其余各路妖王，搞不好还要蛊惑他们与你我二人为敌！” 却见狮心君淡然一笑，轻蔑道： “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俺刚才已经命分身和其余妖王解释过了，众妖王一听这老龙想要临阵倒戈，立刻便群情激愤，现如今已经朝着龙首原的方向过来了。” 听到这话，宝象君神色也稍稍安定了些。 随即，这二妖同时在空中踏出一步，身形便如流星般朝着长安城方向飞逝而去。 …… …… “轰！” 泾河水面上，一道高约十丈的水柱冲天而起。 水雾散去，一条须尾皆白的火红色长龙从中显露出来。 正是那泾河龙王。 此时的它，为了冲破困境，已经显现了原形，但是却在冲出水面之后，便将身形稳在半空，没有往长安城方向飞去。 虽说已是龙形，依旧能看出神色中满满的都是…… 纠结。 先前那鹰王难道真是假的？ 若他真是玄奘和尚所化，却为何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妖气？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关键是玄奘和尚为何要将自己点醒，还给自己指了条路？ 难道便只是因为……害怕自己带人前去报复于他？ 又或者说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阴谋？ 老龙王身在半空，一阵阵无奈，过了盏茶工夫，却还是没有想到任何办法。 先前怎么就如此糊涂，悔不该答应那天庭，前去给水陆法会捣什么乱！ 若是没有借故外出，不曾接旨，最多也就是受领个渎职之罪，哪怕丢了龙王一职，也好过现如今把性命交到他人手里啊…… 现在他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好不容易有条路，还是杀妻子仇人提供的，能信？ 哎，亏得自己片刻之前还威风凛凛得组织各路妖王呢…… 老龙王又想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看向了北边隐约间紫气缭绕的长安城。 又过了半晌，这才扭动身姿，朝北缓缓飞去。 ‘也不知把那七十二洞妖王当做筹码送到佛门手上……能不能买回自己这条龙命……’ …… …… 林不易藏身在珊瑚礁中，又等了将近大半个时辰。 见远处的龙宫再没了任何动静，这才缓缓起身，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中，慢慢升腾，靠近了河床。 既然这‘龙妖联盟’已经被自己搅得乌烟瘴气，这下再回长安参加水陆法会，应该便能稳当些了吧？ 没了泾河龙王，那帮妖王洞主只是些乌合之众，各有各的想法，到时候天下佛门齐聚，自己的安全，便算是有了保障。 至于说这水陆法会还能不能起到承香火，传佛学的效果，那便不是自己所要考虑的了。 再者说来，这本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己身处其中，能够独善己身就已经实属不易了，管它香火功德最终归谁呢。 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这些妖怪们若是一击不成，万一有些家伙没能付诸，可能还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是以后的事了，而且自己的麻烦……还算少么？ 也不多这一桩。 思虑之间，林不易便已溜出了河床，之后他也不着急离开河面，反而是再次引动‘入水’之术，沿着河床缓缓朝长安城方向行去。 大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临到长安城的护城河边之时，这才悄然冒出水面，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缓缓吐了口浊气。 夜，已深了。 算算时间，应该已将近子时。 运起真元将身上的水渍烘干，林不易这才起身，朝着城门前走了过去。 此刻夜深人静，长安城外也仍旧不缺行人的踪迹。 本来应该是宵禁时间，却还有行人进城，应当是明日便要召开水陆法会，今夜便解了禁的缘故。 还未走近城门，林不易便已经在这巍巍重城之下感到有些震撼。 从城门外几百米处开始，便能看到地面上铺着的青石路，虽然是子夜时分，道路两旁偶尔还是能看到来自古城的淡淡烟火。 他在来时便已知晓，这座长安，和自己记忆中的那座城池有很大的出入。 也许是因为这是西游世界的缘故，长安城占地要比前世的地球上大了很多很多，据典籍之上的记载，整个长安由南至北，大约有五百多里，其中所住百姓，更是以万万数为计。 林不易闲庭信步，走到城门前时，立刻便察觉到守城的卫兵身上也传来隐隐的灵力波动。 看来这些军士之中，也不缺修士。 此时的林不易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形貌，卫兵们见他一袭僧衣，还顶着个大光头，便也不加阻拦，只是简单问了句从何而来，接着便给他让开了进城的路。 反倒是林不易没有着急进城，道了声佛号，随口问道：“敢问施主，卧佛寺处在何方？” 长安城这么大，要不是有先前泾河龙王那番话，林不易甚至还担心七符能不能找到金山寺众僧呢…… “卧佛寺？” 守城的卫兵一听寺名，立刻变了颜色。 “施主有何指教么？” “法师也是来见识观音娘娘的神迹？” “观音菩萨？” “对呀，一个时辰之前，观世音菩萨突然在卧佛寺内显化神迹，现如今那里，恐怕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71、圆寂 卧佛寺位于长安城东，距离城门所在大约六七十里。 循着城门守卫所指的方向，林不易迈开步子朝着寺院飞奔过去。 还未走到近前，便看到成百上千的民众扎堆在一起，将卧佛寺的寺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不知深更半夜哪儿来这么多人，大家都掂着脚、探着头往寺院中看去。 “你们说，咱跟观音菩萨求个孙子，能不能应验？” “切，菩萨显圣，自然是为了国运大事，哪能顾得上管你抱孙子这种事情……” “可不敢这么说，据说观音大士心系百姓，有求必应呢！” “……” 见这帮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若是强行去挤，又有些失了佛门风度，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从正门进去。 林不易随即摇摇头，朝着寺院旁侧走去。 虽说他可以直接飞进去，但是这长安城内现如今本就是风云会集，贸然展露身法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况且这卧佛寺内若是真的出现了观音菩萨，那么在不知道她此行前来的目的之前，行动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于是乎，林不易绕到寺院侧方，远离众人之后，方才轻身一纵，从丈许高的院墙上跳了过去。 可能是由于坐落在长安城中，卧佛寺不算很大，要比金山寺小了不少，寺院长宽都只有五六百米。 可是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林不易落脚的地方，正是后院的一排禅房。 此时的禅房内全都空空荡荡，想来是因为大家都去了前院瞻仰菩萨尊容。 远处还能听到鼎沸的人声，林不易迈步走出后院，接着便看到了一群僧人盘膝围坐在地上，嘴里兀自都诵念着经文。 寺院门前，几名武僧站成一排，拦住了想要进来的民众。 而那些民众的神色又各有不同。 有些饱含虔诚，有些满眼期待，有些面带悲伤，还有些却耷拉着脸，看样子像是……失望？ 菩萨呢？ 林不易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却突然发现，围成一圈的僧人中间，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金山寺里的玄镜、玄心么？ 法刚师叔居然也在！ 而在圈子中央，却只放着一件宽大的僧衣，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法明师伯呢？ 七符呢？ 林不易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丝不安，正要走上前去，却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他连忙转身，却见七符站在十几米外，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七符，怎么回事？” “……”七符不说话，却是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林不易追问道，“据说菩萨显圣了，人呢？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和尚……”七符顿了顿，接着又咬了咬牙，这才开口：“法明方丈他……圆寂啦！” “什么？！！！” 林不易一听这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他的头顶，紧接着感觉如坠冰窟，连忙追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他穿越到现在，已有大半年时间，这段日子以来，法明对他一直都很不错，几乎将他视作了亲传弟子一般。 虽说偶尔也会坑他一把，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对他颇为照顾。 此刻突然听到法明去世，林不易心头顿时涌现出真真酸楚，只感觉四肢麻木，手脚冰凉。 “先前我刚进寺院，便去找到了法明和尚……” “叫方丈！” “哦……法明方丈……”七符改口继续道： “我把乾坤袋和吞山皮交给他之后，他便带我去了后院丹房，开始运功修补，很快便修好还给了我。后来我正要离开，他却突然开始冒佛光…… 我以为法明方丈是在修炼，于是也没去打扰，可是就在我迈出丹房门的瞬间，却见他冲天飞了起来，紧接着他的身上又开始冒黑烟…… 当时我便慌了，于是赶忙去找金山寺的其他和尚，等到把法刚和尚叫来之后，那法刚一看法明，立刻喊了声‘糟了，混金蛟龙’，随后就冲到法明和尚近前。 却又被法明一把推开……那时候的法明，身上的黑烟早就已经和佛光混在了一起，看的出来，应该是被什么妖物附身了，却还在强行抵挡。 再后来，他又看向我这边，说了句话之后，便砰地一声，原地爆炸了……” “师伯说了什么？”林不易听到这里，心情却还是难以平复。 为什么又和混金蛟龙有关？ 法明师伯不是已经将她的元神收服了么？ 难道说她仅凭一道元神，也还是能够搅风搅雨？ “法明方丈说……让法刚代为传话，告诉你，希望佛法能够在大唐国境内……遍地开花。” “……”这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自己能够继承他的衣钵，继续将佛法发扬光大？ “那为什么又说观音菩萨显圣？” “法明方丈去世之后，却见在他圆寂的地方突然又升起了一道道黑烟，之后便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说什么‘一帮秃驴，也想将我困住’之类的话…… 那时候卧佛寺的一帮僧人也都来了，他们正要出手，天空中却突然显划出一座座佛莲，之后便看到菩萨出现在半空，一挥手便把那黑烟给收了…… 当时除了菩萨之外，还有九歌童子随行，我正要去喊菩萨带我回去，却见菩萨只是朝着我这边笑了笑，之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临走前，倒是也留了句话……” 七符说罢，仿佛是在埋怨菩萨没带她回普陀山一般，重重地哼了一声。 “菩萨又说了什么，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菩萨说……此次水陆法会，西天佛门恐怕难以照拂尘世，让和尚们多加小心…… 对了，祂还提到，让你去两界山救一只猴子。” 听到这里，林不易顿时身形一窒，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又猛地想起一件事，赶忙向七符问道：“我让你带给法明师伯的话，你说了么？” “本姑娘刚一回来，便把乾坤袋交给法明方丈修补，生怕乾坤一炁泄露太多导致乾坤袋不能用了……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事……” “这么说来，你根本就没说？？？” 林不易瞳孔骤然一缩，也就是说，泾河龙王今夜要带着七十二洞主前来捣乱的事……佛门中人根本还不知道？ 因此也没做任何准备？ 72、各怀异心 “玄奘，你来啦……” 法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不易回头看去，只见玄淇正站在他身旁，双颊还残留着隐隐的泪滴。 “你师伯他……”法刚正要开口，却见林不易摇头慨叹，再一看旁边站着的七符，便没再多说。 “师叔，法明师伯一生慈悲，先前又有观世音菩萨出手相助，定能往生极乐的。”林不易言之凿凿，之后又道：“还有一件要紧事，可否请师叔带我去见卧佛寺主持？” “什么事？”法刚点点头，又见林不易神色异常凝重，于是乎立刻转身，便问便带他朝卧佛寺方丈院走去。 林不易想着反正等会儿还得解释一遍，于是也没回答，连忙跟上，不消片刻便走到了方丈禅房门前。 “金山寺法刚，携师侄玄奘求见圆觉师兄。” 法刚轻扣房门，门内立刻传来回应： “请进。” 林不易顾不上那些繁琐礼节，连忙推门走了进去，法刚虽然觉得这师侄颇有些无礼，却也没多说，跟着走进了禅房。 “玄奘见过方丈师伯。” 林不易曾听法明说过，卧佛寺的方丈圆觉和他师父法空乃是同辈，修行时日还要比法空更久，于是叫了声师伯。 进门之后，便见圆觉站起身，朝着门口处微笑颔首。 他的年纪看起来倒是不大，须发皆黑，精神矍铄，腰间还系着个酒葫芦，一只手紧紧扶着，嘴边还残留着一丝酒渍。 等到法刚和林不易进门之后，便立刻移了两个蒲团过来。 “师伯，弟子有一事相告，求师伯趁现在快去联系诸位佛门前辈，准备应敌。” “应敌？”一听这话，圆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敌从何来？” 法刚的面色也冷峻下来，走上前听着林不易娓娓道来。 于是乎，林不易将他在伏鹰洞收服鹰王、又在龙宫策反龙王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十几日前，我从金山寺下山，一路上不敢耽搁，和七符一起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等到入了秦岭之后，却遭遇了两只鹰妖，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这巍巍长安天子脚下，为何会出现妖族？ 于是乎，我和七符假意不敌，落入二妖手中，被带入了一处洞穴……” 虽然林不易讲述时颇为淡定，但是由于事情的经过惊心动魄、凶险诡谲，法刚和圆觉也不免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等到那龙王和两只大妖全都离开之后，我才想办法绕了个路来到长安，却不曾想，法明师伯又在这期间出了变故……” 林不易略过了乾坤袋内发生的事，又把和妖王有关的事情巨细无遗的讲述了一番，等到说完之后，法刚和圆觉都已经满脸煞白。 “玄奘师侄，你处理的很好，老僧这便动身前去长安城外，现如今那边的法坛应该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慧空师兄应该也在为昭请神灵的事情做准备……” “长安城外？” 林不易不明所以，圆觉却顾不得解释，一步跨出禅房，紧接着飞身而起，瞬间化作了一道流光朝城南方向飞去。 “水陆法会的开坛地点，便是在你之前说过的长安城南龙首原，玄奘你不知么？” 林不易摇摇头：“长安城如此巨大，为何不把大会设在城内呢？” “哎……玄奘你有所不知，这南瞻部洲……说到底还是道门的天下啊……” 林不易恍然大悟，看来当初在水陆法会选址时，便考虑过道门的颜面，把法会设在城外，也相当于给足了道门脸面，省的因此而闹个不愉快。 他本以为大会要在城内开设，因此也不会太过于担心各路妖王前来捣乱，但是现如今看来，这些妖王虽然没了泾河龙王这位组织者，却也不得不防了。 “玄奘，我去通知你的诸位师兄弟，咱们这便动身，一同前去会场吧。” 法刚带着林不易走出禅房，顺手关上房门之后，便又叹了口气：“法明师兄莫名离世，这水路法会又遭遇一群大妖觊觎，哎……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 …… 距离长安城八十里外的城南。 龙首原上，一处山岙之中。 一大群妖怪有的脚踏黑云，有的被乌烟笼罩，还有些兀自浮在半空，虽然形态各异，却都表现着同样的神情—— 咬牙切齿。 “我就说那老龙王根本靠不住，你们偏偏不信！”一只笼罩在黑云之中，看不清面目的妖王愤恨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如今才放马后炮，有什么用！”身边的一只女妖捥了他一眼，冷哼道。 “我说了，有用么……”黑云中的妖王仿佛对这女妖有些畏惧，于是只轻轻嘀咕了一句。 其余妖王也都七嘴八舌，争论不休，他们身后的一众小妖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咳咳。” 妖群中，突然想起两声轻咳，声音不大，却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山岙。 各路妖王听到后，顿时闭上嘴，朝着角落里的一个高大身影看了过来。 正是那只在龙宫中和林不易打过照面的老象。 “宝象君，你有什么主意？” 这老象隐隐凌驾于其他妖王之上，但是也显然没到能发号施令的境地，只是他平日里最是出手狠绝，于是乎众妖王也不愿多触他的霉头。 “咱们当初前来南瞻部洲，只是为了捉拿玄奘和尚，虽说被老龙耍了一道，那和尚不是还好端端的活着么！ 咱们只消想个办法把玄奘拿了，其他和尚的事，和咱们又有何关？” “那你倒是出个主意，说这些有什么用！本来只是捉拿一个和尚，现如今几十里外的和尚又何止成千上万？咱们该如何动手？” 一只既像鹿，又像牛的妖王开口问道。 “这事却也简单，说到底只是一个字。”老象不慌不忙，看起来成竹在胸。 “什么？”那鹿牛妖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等！”老象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众妖王顿时哗然：“这算什么办法！” 却见老象压了压手，等场内的轩然停顿下来之后，继续解释道： “在场的诸位妖王，大都是修行千年以上，这千年时光都等过来了，又何必急在这几天？ 老夫先前已经打听清楚，这帮和尚开法会，也只是持续七天而已，等到他们大会散了，那和尚难道还能一直躲在这长安城内不成？” 老象说罢，见众妖纷纷点头，接着又道：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可得说好，玄奘和尚虽说只有一个，但是咱们这些妖王也都修行不易，切莫在捉到他之前，再次起了内讧！ 那和尚也不是易与之辈，但凭咱们其中的任意一个，怕是都难以捉拿到他，故而我等需同心协力！ 至于这和尚肉到底怎么分，还需等到和尚到手之后，咱们再行商议。” 妖怪们这次不再争论，看样子也都同意了老象的提议。 …… 此时，在距离那山岙三十里外的一处草丛中。 三个脑袋的狮子在杂草堆里渐渐显露出了行迹，而他的旁边，竟然又是一只老象！ “狮心君，其余妖王已经被我稳住了。”老象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三头狮子。 狮王三头齐齐一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咱们，就趁早动手吧！” …… 73、请君入瓮 红日东升，天边渐露鱼肚白。 长安城南。 龙首原上。 一座座法坛拔地而起，诸佛、菩萨、罗汉像分次而立，香案早已铺好，往来的众僧纷纷虔诚行礼。 法会上共设七大坛场，每场十二法坛，法坛之下聚集了无数民众，除了寻常百姓外，各路达官显贵也都前来祭拜。 偶尔还能看到些道门修士在远处驻足观瞧，水陆法会虽然不忌信仰，弘普度众生之愿，但是那些道门修士即便有心观摩，终究还是拉不下脸面。 七大坛场之中，专门空出两座留给两大佛门圣地，即金山寺和大慈恩寺。 此刻那座属于大慈恩寺的坛场下方已经站满了人群，一名长老正在法坛之上持戒念佛，为慕名前来的那些刚刚失去亲人的百姓们超度。 反观金山寺属于金山寺的坛场，此时却稍显的有些冷清。 一来是因为长安城毕竟距离金山寺太远，前来的僧众只占了金山寺的十之一二，本来就人烟寥寥。 二来也是因为昨夜里金山寺住持法明刚刚圆寂，众僧也没有太多的兴致讲法论道。 故而此时的法坛之上，除了一些迎来送往的持戒僧之外，只有玄淇一人坐在正中，口中默默诵念着经文。 虽说有一朵朵金莲自他口中流转而出，看上去也倒是宝相庄严，但他毕竟还只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孩子，由于太过年轻，故而显得有些压不住场面。 ‘师兄啊……你们到哪儿去了……’ ‘四大长老怎么还不来……’ 先前天色未亮之时，金山寺一行人便已来到了坛场，可是刚一来，林不易便陪同着法刚消失在了人群中，临走时只嘱咐让玄淇留下主持局面，之后便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都快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他们回来，虽说台下的人并不多，但也还是有人偶尔朝这边指指点点。 这样下去，金山寺的威严可就没了啊…… 当初本来觉得，这次法会虽然隆重，但是只要法明住持前来，便足够了，故而寺内的长老全都留守寺院不曾前来。 昨夜里法明住持突然圆寂，前来的众人立刻飞鹰传书，通知寺内长老立刻赶过来，可是如今天都完全亮了，那些长老们……还是迟迟不肯现身。 玄淇一边诵经，一边偷偷打量着四方，突然间眼神一亮，差点喊出声来—— “师兄终于肯露面了！” 只见林不易神色凝重，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接着走上法坛，来到玄淇面前。 “师弟，换我来吧。” 林不易柔声道，接着便盘膝坐了下来。 玄淇于是乎乖巧地站起身，走到了旁侧。 之前的两个时辰里，林不易跟随法刚，先是去拜谒了大慈恩寺住持慧空，那时候圆觉早已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之后慧空便开始调遣大慈恩寺众僧，在龙首原外围暗中侦查。 接着又四处查探，飞行在半空中俯瞰整个场地，几乎把四周都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丝妖怪的踪迹。 而且也没能看到那泾河龙王。 一夜过去，林不易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在龙宫中的那番说辞，还是起了些作用。 不过，若是这泾河龙王放弃了天庭委派的命令，那他为什么又没有前来寻找佛门求援？ 这些事情没解决之前，林不易不敢有丝毫懈怠，但是此刻自己在明，敌方在暗，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林不易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让自己想办法成为众人的焦点，把目光吸引过来之后，引那些妖王出手。 一开始法刚也不同意，不过后来，在林不易的坚持之下，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于是乎又请慧空派来了一众长老级别的僧人，暗中潜伏在法坛之外，只要妖王露面，便立刻出手将其拿下。 虽然此举颇为危险，但是对林不易来说，若是此时不能把一众妖王解决掉的话，以后面临的危机可能会更加严重。 于是乎，就在他刚一坐定之时，台下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骚动。 “这就是那位罗汉转世？” “先前听大慈恩寺的长老说了，玄奘法师乃是佛门新一代的俊杰人物，法力很精深的！” “就是不知……如果和他求子的话，会不会应验……” 听着台下传来的声音，林不易虽然警惕，却还是有些想笑。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是个老光棍，找他求子……还不如直接回去拜拜贞节牌坊呢…… 不过那慈恩寺方丈慧空却是识大体，金山寺作为大慈恩寺的‘死对头’，他却愿意主动给自己做宣传，虽说主要还是为了引出那些妖王，但是这作风，林不易还是非常赞赏。 毕竟他先前主要在金山寺一带活动，距离长安城颇远，在这便也是声名不显，如今有了慈恩寺做宣传，也算是在法明师伯圆寂的情况下给金山寺涨涨士气。 就在林不易思绪纷飞之际，台下却突然传来一个如同闷雷般的声音： “和尚，听说你佛法高深，我今日便来考考你如何？” 林不易寻声看去，只见人群中，一名高大的壮汉此刻正负手而立，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壮汉身高将近两米，头顶两侧却扎着两个发髻。 若是不看面向光看头发，便像是道馆里的童子一般。 众人一看这膀大腰圆的汉子满脸横肉，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请。” 林不易却只是微笑点头，神色丝毫不乱。 这水陆法会旨在弘扬佛法，这壮汉一开口便说要考校，林不易当然不好推辞。 却见那壮汉一步步走上台来，随后把背在腰间的大手伸到胸前，接着展开，却见他手中，正握着一只小小的麻雀。 等他手掌张开之后，那麻雀双翅立刻扑棱起来，却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从他手心中飞离。 台下众人啧啧称奇，又有不少人聚拢过来，想看看这壮汉是要如何‘考校’。 “和尚，你看咱手中这鸟儿，是死是活？”壮汉笑了笑，也不等林不易说话，继续道： “若是你猜对了，咱便承认你是佛法高深，但是你若猜错了……那你们这金山寺僧人，想来也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说罢，又将大手一攥，麻雀便被他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等到他话音落下，台下随即一片哗然。 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娘，孩儿方才见那麻雀，明明是活着的，这有什么好猜的？”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小童，身旁还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压低了声音，轻轻道： “宝儿，若是玄奘法师猜活的，那汉子便将麻雀捏死，若是猜死的，那麻雀又分明还活着……台上的人，这是挑事来了……” 74、黎明杀机 “施主，你知道薛定谔么……” 当然，这话林不易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沉吟片刻，他又看了看壮汉攥着的双手，缓缓道：“贫僧觉得，施主手中的麻雀，乃是死的。” 一听这话，台下那稚童连忙喊道：“法师，您不该回答……” 林不易看了看小童，淡然一笑：“无妨，那麻雀必已死去。” 见他庄严淡定，其余围观的群众也都疑惑纷纷，难道说……这和尚会法术，早已经隔空将那麻雀给捏死了？ 那他岂不是触犯了佛门戒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哈哈哈！”却见那壮汉朗声大笑，笑过后才到：“和尚啊和尚，连个稚童都知道你答得不对，亏你还敢坐在此处宣扬歪理？” 话音落下后，他又张开五指，只见先前被困在手心的麻雀，扑棱棱一声飞向了半空。 那壮汉紧接着咄咄逼人道：“和尚，你还有何话说？” 却见林不易仍旧淡定的坐在原地，双手合什行了个礼：“阿弥陀佛，是贫僧输了。” 壮汉的神色却陡然一边，蓦地退后一步道：“和尚，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难道这金山寺的颜面，便如此不值钱吗？” 然而林不易却再也懒得理他，兀自闭上眼睛展开灵识，时刻留意着敌人的踪迹。 台下众人看到这里，也都不明所以，玄奘法师明明猜错了，却为何脸上恍若浮现出……胜利者的笑意？ “善哉——” 突然间，一道悠远的佛号从人群后方传来，声音不大，却仿佛在众人心底响起，台下的百姓们连忙回头。 只见在法坛之后，远离人群的地方，此刻正站着一名白衣僧人。 那人看上去年纪和林不易仿佛，身材修长，丰神俊朗，眉目间却显得颇为冷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林不易远在台上，睁眼朝他看了看，顿时觉得来人深不可测，应该也是佛门青年一代的佼佼者。 也许……他便是法明师兄以前提起过的，大慈恩寺两名少年圣僧其中之一？ 白衣僧人站在远处，也不管众人头来的目光，兀自接着道：“玄奘法师为了救下麻雀的性命，甚至不惜牺牲金山寺的盛名，果然是慈悲为怀，善哉……” 接着他又看了眼台上的壮汉，继续道：“反而是这位施主，在这佛门盛会之上妄动杀意，着实是落了下乘。” 听完他这番话，台下的百姓这才恍然。 原来玄奘法师并非没猜到这人乃是想要挑事，只是他胸襟广博，不愿和这汉子起争执罢了！ 台上的壮汉此刻也是脸色一变，把目光移向了台下那白衣僧人，狠厉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和尚，叽叽歪歪想要作甚！” “阿弥陀佛，贫僧空性，前来拜谒玄奘师兄。”白衣僧人看都不看那壮汉一眼，继续道： “麻雀虽小，却也足以显示出玄奘师兄的慈悲胸怀，此地乃佛门盛会，那些心中无佛之人，行径宵小之辈，还是不要在此处丢人现眼了。” “空性师弟言重了。”林不易站起身，也没有看向对面的壮汉，兀自转身朝台下的白衣僧点了点头。 他自称空性，想来便应该是大慈恩寺最为得意的两名弟子之一，当初法明在山上时，也给林不易说过。 正是因为空性以及他师兄空闻的存在，大慈恩寺这才稳稳压了金山寺一头。 也是因此，法明才想方设法让林不易前来参加这次盛会，借此扬名天下。 此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浑然不把旁边的壮汉放在眼里，却见那壮汉眼神中凶光一闪，紧接着猛然伸手在空中一探—— 又是一只麻雀，瞬间便被他吸入了手中。 “和尚，你以为，就凭你一席话，便能让着麻雀免去一死么！” 说话间，壮汉五只运力，豁然朝掌心收拢！ 林不易心头一惊，连忙朝他冲去。 虽然只是区区一只麻雀，即便真的被这家伙捏死了，对于林不易这个穿越者来说，也不会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自己刚刚才装了个哔，现如今若是任由这家伙捏死麻雀，岂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 况且法明在圆寂之前曾希望自己代他传法，若是此刻连只麻雀都救不了，那金山寺的威严，可就真的要土崩瓦解了！ 然而，就在他脚步跨出的一瞬间，却见那壮汉骤然起身，再也不管手中的麻雀，转而朝着他身前豁然飞奔过来。 “等的就是你！” 壮汉沉声一呼，随即双臂如闪电般展开，接着朝胸前一收！ “喝！” 随着声音响起，林不易周身的虚空中猛然泛起阵阵涟漪，紧接着虚空中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了万千金色丝线，闪电般朝着林不易所在的中心处收拢。 台下那白衣僧人空性此刻也是身形一窒，他也没料到台上二人突然间动起手来，于是乎也顾不得去大慈恩寺找帮手，单脚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瞬间展开朝台上飞了过去。 “果然是你！” 见到四周突然涌现出的丝线之后，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在林不易心头炸开，紧接着便有感觉到一阵阵熟悉。 这金色丝线，不正是先前在泾河龙宫内绑住过自己的金色鬃毛么！ 那么面前这人，便一定是那三头狮子所化了！ 先前在他刚一出现在台上时，林不易见他头顶怪异的发髻，当时心头便有所防备，但是那时候这人没露出什么马脚，林不易也不好直接喊人过来。 但是此刻，这些金色鬃毛已经出现，而且有把自己牢牢箍在其中，那便一定是三头狮子确凿无疑了！ 想到这里，林不易聚气如丝，利用灵识感受到空性和尚的气息之后，随即传音道：“师弟，赶快去请慧空师伯带人过来，告诉他，妖王出现了！” 就在这传音的片刻之间，林不易又察觉到周身箍着的鬃毛越来越近，一只大手将他牢牢抓起，紧接着破空声传来，随后四周又想起了一阵阵百姓们的惊呼之声。 就在破空声响起的刹那，一道惊雷般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大胆妖孽，竟敢在此地作乱！” 林不易一听这声，瞬间瞪大了眼睛—— 泾河龙王？ 75、龙首原上斩龙首 “老龙王，咱来陪你玩玩！” 又是一道声音在旁侧响起，原来是那长鼻子老象，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三头狮子身旁。 “哼，你这老东西，果然想要投靠这帮和尚！”三头狮子骂了一句，身形却毫不停留，呼啸的风声仍旧片刻不停地传入林不易耳中。 “良禽择木而栖，两位洞主看来是相当不满啊！” 说话间，林不易突然听到‘咕咚’一声，紧接着一道道水流自鬃毛形成的巨茧外灌入，水流中还夹杂着狂暴的真元，如同万千毒虫般朝着林不易周身袭来。 竟是那泾河龙王已在片刻间赶了上来！ 感受着周遭几乎沸腾的灵力，林不易登时醒悟，这老家伙下手毫不留情，看样子竟是想要将两只大妖连同自己全都格杀在此处！ 难怪他迟迟不肯现身，原来一直都在远处寻找机会！ 此时这龙王进退两难，既想要投靠佛门，又想报杀妻之仇，面对送上门来的机会，又哪里肯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林不易顿时运起浑身真元奋力抵挡，倒不是说对系统的防御没信心，只不过这龙王说到底也算是位列仙班，只是没有仙人的实力而已，保不齐就有什么底牌能够破掉自己的防御。 巨茧外，此时的泾河龙王仍旧是神龙本体，周身泛起淡青色的薄光。 却见他面目狰狞，凶相毕露，双爪鼓舞间，周遭的云雾全都朝他盘踞过来，接着便被压缩成漫天水流，往狮心君和宝象君身上倒灌而去。 那狮心君也是不逞多让，此时的他也已显出了原形，三颗头颅在空中不断咆哮，嘶吼间，四周的空气骤然鼓胀，化作了宛若刀刃般的狂风，将面前的水流齐齐斩断。 宝象君也在从旁侧应，庞大的身躯紧绷在一起，只等着老龙王露出破绽。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一道悠远的佛号传来，随即便以一龙二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泛起了无数佛光。 佛光散去，露出了十几名僧人的身影，其中领头之人，正是大慈恩寺的住持老僧，慧空法师。 “妖怪，快把我师侄放了！”法刚跨前一步，朗声喝道。 狮心君和宝象君却都全然不答，一边应付着泾河龙王的来势，另一边眼神飘忽，观察着逃离的路线。 看了片刻，三头狮子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却见这十几名僧人，此时正两人一组，占据六合之位，隐隐组成了一方巨大的牢笼，将龙王以及他们二人完全围拢在了中央。 而且这些僧人身上的佛光，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这里的每个人，实力至少都相当于金丹境界，只比他二人稍逊一筹。 加之场内还有一条老龙，如今看来，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宝象君，怎么办？” 三头狮子趁着老龙王攻击的间隙，匆忙朝老象问道。 却见那老象只是摇了摇头，接着才道：“看来这玄奘和尚的肉，确实和你我无缘啊……” “先想办法逃出去吧！到如今你还有闲心考虑这和尚肉！”三头狮子冷哼一声，接着又把手中的巨茧牢牢攥紧，神色慌张，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恶狠狠看着慧空道： “和尚！俺早已经在此地设下了埋伏，若是你们敢动手，咱们七十二洞妖王保证将你等杀个片甲不留！” 林不易在巨茧中听着兀自想笑，这两个家伙明摆着就是要一击即退，又哪舍得把自己分给其余妖王…… 于是乎，他深吸一口气，纵声喊道：“慧空师伯，这两个家伙是在虚张声势，师伯大可动手！” 话音一落，顿时感觉四周的鬃毛裹挟得更紧了些，紧接着传来狮心君的低吼：“混账！” 接着又听他喊道：“要是敢动手，俺便拉着这和尚陪葬！若是放俺走的话，还能留这和尚一条性命，尔等看着办吧！”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紧接着巨茧外又传来了一阵阵爆空之声，随后，又是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玄奘师侄，对不住了！” 竟是法刚率先出手了！ 林不易心头一喜，这法刚师叔自然是知道自己又一身浑厚无比的防御，故而丝毫不担心三头狮子下杀手。 “诸位师兄弟，我那玄奘师侄别的本事且不论，一身防御却是相当了得，诸位大可放心，不比担心他会受伤！” 其余众僧闻言，登时不再犹豫，一声声佛号响起，紧接着狂风肆虐、流光溢彩，纵然隔着厚厚的鬃毛巨茧，林不易都能感觉到外面的剑拔弩张。 “小子，死吧！” 却听得耳旁三头狮子一声咆哮过后，随后紧箍在林不易身上的鬃毛猛然炸裂，紧接着便是一记铺天盖地的巨掌，势若奔雷般朝着林不易头顶狠狠砸了下来！ 林不易也不闪躲，反倒是在巨茧消失的瞬间，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远处的泾河龙王身上。 却见那泾河龙王在他出现的瞬间，眼神中顿时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随后又见他将巨爪在身上一掰，一片足足有碗口大的鳞片顿时出现在了他的爪中： “玄奘法师，老龙王过来帮你！” 说话间，巨龙的身形宛若流星般飙射过来，还不等林不易躲闪，他的四周便又泛起了无数水雾，随后那龙王便在水雾的遮掩之下，瞬间冲到林不易面前，手中的鳞片随着来势滑落。 “嗤——” 血光浮现。 半空中，那鳞片已有一小半冲入了林不易胸膛，而那三头狮子的巨爪，此刻也狠狠地拍落在了林不易头顶之上。 “玄奘——” 来自法刚的关切声响起，接着却又见林不易流淌着献血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随后，那盘踞在半空的巨龙身形一软，却在此时朝地面坠了下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泾河龙王的胸前，此刻正突兀地插着一支禅杖，正是七符交给林不易的那柄九环锡杖！ 紧接着，又见半空之中的林不易猛地吐出一口献血，伸手拂过胸前的鳞片，苦笑着呢喃了一句：“这逆鳞，是真他妈的硬啊……” 随后身形一软，也跟着泾河龙王的身躯朝地面坠了下去。 众僧连忙朝他所在的方向飞来，那三头狮子见状，立刻冲天而起，奋尽全力朝着远方飙射过去，宝象君跟着冲飞，却又被两名僧人拦下。 “轰轰轰——” 佛光中夹杂着梵音，冲击在老象身上，那老象却在和佛光接触的瞬间，砰地一声消散在了原地。 片刻后，远处的山岙中，倚靠在墙角的宝象君‘分身’，眼神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默然道：“还好老夫留了一手，让那分身先行前去，要不然，可要折在这南瞻部洲了……” …… …… “玄奘，你么样了！” 地面上，法刚一把将林不易揽在怀中，却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看来是受伤颇重。 就在众人将目光放在林不易身上之时，谁都不曾注意，远处倒地的那具龙躯之中，隐约显现出一丝微光，朝着长安城方向暗自飘飘荡荡，游移了过去…… 76、该来的终究来了 傍晚时分，天边红霞一片。 持续了数日的水陆法会已然临近尾声，各个法坛之下，也没有了第一日那般盛况，来往的民众虽然仍有不少，却都只是逗留片刻。 佛门众僧倒是仍旧守在原地，摆放香烛、贡品，准备着明日迎接皇帝前来祷告。 每一座法坛之后都搭建着数顶帐篷，供僧人们休息。 此时的林不易，正躺在一顶属于金山寺的帐篷之内。 他幽幽地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七符那略显憔悴的面庞。 “小和尚，你终于醒啦！” 见林不易睁开双眼，七符登时喜笑颜开，立刻朝着帐篷外欢呼道：“小和尚醒啦，你们快来！” 说话间，几颗大光头掀开帐帷，走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法刚，他刚一走进帐篷，便满脸关切的来到了林不易面前。 “玄奘，那日师叔贸然出手，连累你受伤颇重，当真惭愧……”他的面色中浮现出几分歉意，接着又道：“要喝水么？” 林不易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师叔说哪里话，还要多谢您前来驰援……弟子昏迷多久了？” 声音有些沙哑。 “已有六日，明日便是水陆法会的最后一天。” “六日了么？那些妖王洞主可曾再次出现？”林不易心头暗惊，不过有感觉有些庆幸，水陆法会这几天，自己都躺了过来，一睁眼还能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应该是那些妖王没敢再次动手。 法刚也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便在此时，却见大慈恩寺住持慧空从门外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便立刻朗声笑道：“玄奘师侄，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林不易连忙起身，却感觉身体还是有些乏力，一时间竟没能起来。 “慧空师伯，那日多谢您前来相救，弟子身体不适，无法起身行礼，还望师伯海涵。” “无妨无妨，那老龙王实在狡诈，不过主要还是因了师侄年少有为，实力浑厚而已。” 之前林不易在来时，已经跟这些僧人们讲过泾河龙王可能前来投奔之事的前因后果。 慧空知道泾河龙王只是在临时抱佛脚，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之后又见龙王突然出手，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更是不屑，故而林不易虽然当众将他斩杀，慧空也没因此责怪林不易犯下杀戒。 随后，慧空又走到林不易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件黑黢黢的事物，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那日泾河龙王用来伤你的逆鳞，我已将其炼制成一副内甲，日后长路漫漫，可不要再贸然用身体硬抗了。” 听到这话，林不易感觉颇为怪异…… 这大慈恩寺和金山寺不是一直都是死对头么，为何现在看起来，感觉像是亲如兄弟似的…… 接着他又品了品，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师伯，您说的长路漫漫……是怎么回事？” 却见那慧空老僧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七符又跳了过来，抢道：“小和尚你不知道，在你昏睡的这段日子里，可是给你们金山寺争了大光！” “争光？争什么光？”林不易惊道，看七符那神采奕奕的目光，心底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那日你将泾河龙王斩了之后，大家本以为没什么事了，结果过了两天，突然从宫内传来一则消息。 说是太宗皇帝连日噩梦，每夜都有一条恶龙出现在他梦中，皇帝稍加询问，那恶龙便自称泾河龙王，求皇帝祭拜苍天饶他一命。 皇帝每日都睡不好，实在被逼无奈，便请了一帮朝内的道士和大儒，前去他梦中降妖，可是结果却收效甚微。 皇帝没了办法，便派人出城来请和尚帮忙，一帮和尚去了之后无非也只是超度念经，结果也没什么用。 可是正当和尚们将要离开之时，菩萨又出现了！” “观音菩萨？” 林不易瞳孔一缩，暗道不妙。 这菩萨……怎么这么闲？ “是啊，菩萨刚一显圣，便告诉太宗皇帝，这恶龙乃是被你所斩，故而也只能由你来超度。 之后她还降下法旨，直言这大唐境内的佛法，终究只是小乘，便连这超度之事，也受天道意志的制约。 若是想要得到真正的佛门妙法，还需有人愿意舍身取义，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求取大乘佛法。 然后那太宗皇帝当即决定，要在明日前来水陆法会坛场，请你帮他超度恶龙呢！” “那这和所谓的‘长路漫漫’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林不易仍旧坚持问了一句，万一呢…… “菩萨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这求取真经之人，我看那玄奘就很合适……’” 七符说话声如同翠鸟啼鸣，可是听在林不易耳中，却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落。 前几日显圣时，让自己去两界山救猴子，现在又说前往西天求取真经。 这观音菩萨，到底和自己有什么仇…… 见林不易有些迟疑，七符当即又道： “据说大雷音寺是在西牛贺州的最西边，从天地尽头之后的一方混沌世界之中开辟而来，这一路上也不知要走几万万里，可不就是长路漫漫么？ 到时候咱们一路上便能吃到各种好吃的，还能见到各种好玩的呢！” “什么？你也要去？” “那是当然！当初我还不知道菩萨为何派本姑娘来你这里，现在才明白，原来菩萨早就计划好请你上西天呢！” “呸呸呸，怎么说话呢！” ……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旁的慧空眉目间浮现出一丝微笑，这才开口道： “玄奘，你此番前去，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金山寺山门，更是咱们整个大唐佛门的颜面，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却又是莫大的考验，一路上你可要处处小心！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哎……要不是观音菩萨亲口点名要你去，老僧都想代你前往呢！” 林不易当即苦笑连连，别光说，你倒是去啊…… 接着他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又不是故事里那迂腐的唐僧，既然如今已是比丘境界，可以御空飞行，是不是就意味着…… 可以直接飞去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