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回家后,团宠妹妹成了白切黑》 第001章 乖巧的养女 “娘!您忘带午饭了,带上地瓜,千万别饿着。” 六岁的陈招娣,双手捧着个大地瓜,迈着小短腿就跑出了院子,把热腾腾的地瓜放在了养母陈宋氏的篮子里,两手被烫得本能的捏着小耳垂,冲着娘亲甜甜的一笑。 陈宋氏却不为所动,冷着脸道:“锅里还剩下三个地瓜,大的给爷爷奶奶,小的你吃。在家别躲懒,给爷爷换药,喂好猪鸡羊,挤好羊奶喂你弟,千万要煮开了,若是再敢让你弟肚子疼,仔细我回来扒了你的皮!” 陈宋氏抬起了手,吓得小招娣一缩脖子,立即挤出一个谄媚而胆怯的笑容:“娘,招娣一定看好家,您就放心去看爹吧!娘亲今天打扮得可真好看,跟新娘子似的,爹爹看了一准欢喜!” 小招娣的小嘴,跟抹了蜂蜜似的,卖命的夸着脸抹得跟驴粪蛋子挂霜、衣裳穿得跟开屏孔雀的陈氏,像极了一个迫切上门营业的青楼妓子。 陈宋氏的冷脸终于见了笑模样,今天可是她进城看丈夫的日子。 丈夫陈宝奎在府城韩家当铺当朝奉,常年不在家,陈宋氏每月上旬和下旬各抽出一天时间去看丈夫,陪住一宿。 与陈宋氏准备同行的刘王氏艳羡道:“嫂子,你可真厉害,把招娣调教得这么懂事,刚六岁,洗衣、煮饭、剁菜、喂猪……把院里的活儿全包圆了,我家秀莲,要是有招娣一半能干就好了。” 陈宋氏调侃道:“妹子,你舍得像我调教招娣一样调教秀莲吗?” 刘王氏闷住不说话了,自己自然舍不得,陈家那不是调教闺女,那是打冤种。 自打陈宋氏生下儿子陈大宝以后,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用来“招弟”的招娣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陈家叫个人就能欺负她,能动手的从来不动嘴吵吵,单打是常态,混打是必备,招数也不同,奶奶是“掐”,养母是“搧”,爷爷是“踹”,弟弟是“咬”。23sk. 两个妇人嘀嘀咕咕走了,本来笑颜如花的招娣,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就在三个月前,陈招娣,已经不是原来的陈招娣,内核变成了二十八岁现代女青年,某少年宫射箭中心教练。 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最多的是近三年来被陈家虐待的记忆。 四岁前的记忆更是有限,只依稀记得家住小山村,有爹有娘有哥哥,经常被哥哥抱在村口大榆树下玩,不是荡秋千就是吃榆树钱,小名好像叫“妍妍”。 穿越来的这三个月,招娣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脱离陈家这个火坑。 可自己年纪太小,下洼村又处于山区,包括里正在内,十之八九都姓陈,十之一二不姓陈的,也都与姓陈的粘亲带故,她若逃跑,必须保证一击即中才行。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陈招娣先回到伙房,将灶台上的麻草叶放在嘴里嚼烂,吐在布条上,抓了一把草木灰散在上面,用清水漱了好几遍嘴,饶是如此,嘴已经有些麻了。 又拿了一把麻草叶,用滚烫的开水泡在碗里备用。 走到西屋门口,招娣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爷爷,招娣来给您换药了!” 屋里咳嗽了一声,小招娣这才推门进屋。 陈老头把布满黑皴的脚丫子伸到了炕沿,嘴里骂骂咧咧道:“你娘那个浪蹄子到底还是进城了?公爹受着伤呢,她还好意思走?分明是开春的母猫,起秧子了!” 炕头儿躺着的陈王氏一咕噜坐了起来,没好气道:“老没脸没皮的,哪有老公爹说儿媳妇起秧子的?宝坤和宝塘家,都有两儿子了,就宝奎家犯太岁,十二年头儿才得了一个大宝,能不急着生二胎吗?再过几年,想生都怀不上了!” 陈老头悻悻闭了嘴,低头看着小招娣给他乖巧换药。 郎中第一次给陈老头治伤时敷过麻草叶,敷过后,陈老头整条腿都麻了,觉不出疼来。 小招娣就是那次认识的麻草叶,很是“孝心”,主动到山脚采了不少麻草叶,让陈老头减轻痛苦。 如果老陈头知道自己的脚伤,就是拜招娣所赐,怕是又要抓狂踹人了。 老陈头有眼疾,晚上看不清东西,两天前夜里,招娣故意把二齿钩放在了去茅房的必经之路,老陈头的脚险些来个洞穿。 招娣之所以抢下采麻草叶和换药的活儿,自然不是“迂孝”,而是为了得到麻草叶,同时帮陈老头好好“治伤”,治得满伤口腐肉而不自知,彻底废了才好。 招娣小心翼翼系好伤口,甜甜笑道:“爷,包扎好了,我去给您拿地瓜垫垫肚子。刚才我看见二婶杀鸡了,一准是给您炖鸡汤补身子呢,您等着喝鸡汤吧。” 小招娣转身要回伙房,陈王氏忙叮嘱道:“拿地瓜前好好洗洗手。”这是嫌弃招娣刚摸完老头子的大皴脚。 “好咧!”招娣爽快答应。 进了伙房,招娣故意用舀子舀出了水声,却根本没洗手,用摸完老陈头大皴脚的手,给两个地瓜来了个全身spa,这才装到饭碗里。 又倒了两碗开水,一碗里,掺了半碗泡了麻草叶的水;另一碗则是普通的白水,与地瓜一起端进了屋里。 泡麻草叶的水给了老陈头,普通白水给了陈王氏。 第002章 游戏开始了 侍候完两老的吃地瓜,招娣再次回到伙房,从锅里捞起陈宋氏给她准备的早饭---一颗牛眼珠儿大小的地瓜,又拿了个空盆出了屋。 走到房山三步开外,抬手、抛起,小地瓜球形成美丽的抛物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挂在烟囱旁边的一个破草篓儿里-----里面,已经有几十颗小地瓜干了。 走向后院,从鸡窝里捡起两个鸡蛋,磕开口子,生喝了蛋液,蛋壳呈现抛物线,准备落在了隔壁陈宝坤家的墙角,那里,经常残留堂弟陈二柱偷吃煮鸡蛋的蛋壳。 进了羊圈,轻车熟路的挤了一小盆羊奶,就着盆沿,“咕咚”喝了一大口羊奶,肚子顿时觉得充实了不少,连打了两个饱嗝。 从园子里顺手薅了一根大葱,嚼了一嘴葱沫吐了出来,回了伙房。 把羊奶倒进锅里,剩下的半碗泡麻草叶水也一并倒进锅里。 闻到奶香味儿,快三岁的陈大宝终于起床了,鹅行鸭步的从屋里走出来,走到招娣身侧,扯了扯衣袖,张大嘴道:“啊----” 招娣知道,陈大宝是验证她偷没偷喝羊奶。 招娣乖巧低下头,夸张的张大嘴,冲着陈大宝“啊”的呼了一口气,大葱味儿扑面而来。 陈大宝被熏得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皱着眉头道:“臭!” 小招娣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借着间隙把羊奶熬得滚开,出了一层厚厚的油奶皮,用铲子叠了几叠,变成小小的方形,翻了个面贴在锅壁一角,变成了一个方形的小奶块儿。 用勺子把羊奶盛在小碗里,端起羊奶就往陈王氏屋里走。 陈大宝以为招娣要把羊奶给爷爷喝,忘了娘教他的“验锅”一事,迈着小短腿就开始追招娣,挥着小拳头,嘴里急切道:“宝的,宝的!打死你......” 招娣把碗放在了炕上,把大宝抱上炕,被陈大宝一口咬在手腕上,生生的疼。 招娣不敢甩手,忍着疼解释道:“大宝,羊奶是你的,姐是怕你烫着,让爷爷看着你,姐去喂猪喂鸡!” 听说不是抢羊奶,陈大宝这才松了嘴。 招娣的手腕上,两排深深的牙印子,大宝这一嘴,属狗的,可挺狠。 招娣顾不得疼,拧身出了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烘干的奶片捡出来,塞在腰带里。 刚藏好,陈王氏就跟着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大锅,发现没有多余的羊奶,这才拿着小筐,去鸡窝捡鸡蛋去了。 招娣拌好鸡食,恰逢陈王氏捡鸡蛋回前院,招娣装作没看见,抻着脖子往村西头看。 陈王氏伸手在招娣的腰眼细肉上狠掐了一把,懊恼道:“躲懒呢?还不快干活?” 招娣疼得抽了口气,可怜兮兮道:“奶奶,我好像看见二婶提着篮子往村西头去了。” 村西头?二儿媳妇的娘家不就在村西! 陈王氏顿时火冒三丈。 招娣刚说完看见二儿媳妇杀鸡,这么一会儿就挎着篮子回娘家,肯定吃里扒外给她亲娘送鸡去了!婆家连个鸡毛儿都没摸着! 陈王氏气着朝西院大声喊道:“陈宝坤,你给我滚出来,管不管你那败家媳妇了?” 招娣赶紧拉住了陈王氏:“奶奶,我没看清楚,你也没抓着,我二婶再不承认,就是我二叔也断不了是非啊!” 陈王氏听了茅塞顿开,老话说的好,擒贼见赃,捉奸拿双,自己没凭没据的,和亲家又在一个村住着,别再反倒闹个没脸,不如寻个由头去亲家串门,兴许就...... 陈王氏小跑两步,用钥匙开了仓房的门,把鸡蛋放进去。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面袋子,嘴里嘀咕着:“这个月咋感觉面下得有点儿快呢?” 陈王氏伸手要拎面袋子。天籁小说网 招娣心里一突,自己只是一天拿那么一小小小捧儿,这都能看出来?这陈王氏眼睛也太毒了吧? 这要是挪开面袋子,就会看见自己在墙角挖的“老鼠洞”,也能看见面袋子上被细竹管插过的痕迹了。 幸好陈王氏想起了二儿媳妇贴补娘家的事,自言自语道:“贱蹄子别送完鸡肉就回来了,那可就逮不着了。” 陈王氏赶紧把门上锁,拿了一双鞋底子做“由头”奔了亲家家。 招娣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好险。 送走陈王氏,招娣回了屋,扫了一眼炕上有些犯困的陈老头和陈大宝,对陈老头道:“爷爷,大宝困了,您看着点儿,我去挖点儿猪毛菜。” 老陈头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眼皮一沉,先睡着了。 再看旁边的陈大宝,倔强的想不睡觉,奈何想睁眼而力不足,也合了眼。 招娣提高声音试着又叫了一声:“爷爷,我走了,你看好大宝啊!” 声音杳杳,陈老头已经无法回答了。 回头看大宝,也已经睡着了,浑身软得跟面条一样。 这麻草叶水,还挺厉害的。 招娣抱起大宝,没有抱回屋,反而抱到了院角的草垛旁,掏了一个深草窝,把陈大宝像种萝卜似的塞了进去,抓了几把草盖住草窝。 陈招娣,冷然的看着陈家的一切,冷森森道:“游戏,开始了!” 第003章 逃跑进行时 一声尖叫划破了下洼村上空,村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跑向声音的来源----陈宝奎家。 只见老陈家院里,从屋里向外,洒着一长溜的鲜血,还有动物的脚印和向外拖拽留下的少许痕迹,一直延伸至山上方向。 养女陈招娣背着满满一大篓子猪毛菜,蹲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 二叔陈宝坤就住在隔壁院子,听了动静,和大儿子大柱、二柱跑进院来。 陈宝坤上前一脚把陈招娣踹翻,破口大骂道:“就知道哭唧尿嚎的,快说啊,出啥事了?!” 陈招娣哽咽道:“二叔,我、我去挖猪毛菜,回家就发现我爷死在炕上了,我弟、我弟也不见了.......” 一听说爹死了,陈宝坤先跑进屋里看爹。 屋中的地面上,也有血迹,还有一只大宝的鞋,另一只鞋,似被拖拽向门外,直接掉在了门槛里面。 陈宝坤把手指探在陈老头鼻翼下,发现陈老头呼吸匀称,并没有死,却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瞟眼看见陈老头脚上缠着的布条,隐隐渗着绿色汁液,忙打开布条,本应该只上金疮药的伤口,却糊着一厚层麻草叶绿汁。 陈宝坤稍微放下心来,爹睡得沉,应该是麻草叶的关系。 这麻草叶,比迷药还霸道,吃了它,或者伤口抹了它,就算地震来了也不醒,刮骨疗伤都不觉得疼。 爹没事,接着就是救大宝了。 种种迹像表明,大宝是被下山的野兽给叼走的,看脚印,虎的可能性最大。 陈宝坤对大柱子吩咐道:“让你三叔赶紧召集村里要好的汉子,拿着重家伙儿,进山分头找大宝!” 对二柱子吩咐道:“去问问陈郎中,被麻草叶熏晕了有没有解药?碍不碍事!” 大柱和二柱都走了,陈宝坤觉得自家号召力有限,决定求求里正,让他帮着多号召些人帮助找大宝。 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招娣挥了下拳头道:“小贱人,看好你爷爷,把你爷脚上的麻草叶子洗掉,撒上金疮药!就这么晾着,不准捂着!回来一起找你算账!” 招娣吓得立即打了盆水,准备给陈老头清理掉绿草叶。 陈宝坤这才放心的走了。 前脚刚走,招娣立马抹干了眼泪,眼色幽深幽深的。 出了屋,用长竹竿挑下房顶上的地瓜干,从羊草料下拽出一条细长的长布口袋,以及两个竹筒。 竹筒打开,一个里面装的是清水;一个里面装着几十颗奶片,招娣把腰间那颗奶片拿出来,用指甲划了道划痕,与其他奶片放在了一起。 随即打开布口袋,里面是小半袋子面粉,这是她从仓房里像老鼠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偷出来的。 面袋子墩了墩,把地瓜干放进去,最上面放了奶片。 然后,解开衣裳,把细长带子如扎腰带似的紧紧缠在腰间,足足绕了四圈。 因为招娣身体常年亏空,太过瘦小,衣裳再肥大一些,外人竟看不出来腰间缠了这么多东西。 把装水的竹筒斜挎在腰间,拿了一捆绳子,一把柴刀,故意大声哭着跑出院子。 邻居陈李氏看见了,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招娣,你这是干啥去啊?” 招娣哭着梨花带雨道:“婶子,我弟被狼掏了,我要去救他!找到他,我就回来,找不到他,我就没脸回来了,直接喂狼算了。” 生怕陈李氏拦她一样,招娣快速奔向山脚方向。 陈李氏叹了口气道:“招娣这孩子也够可怜的,如果找回大宝,还有活路;找不回,老陈家肯定拿这孩子抓邪乎气。与其面对陈家人,说不定面对恶狼更有活路。” 陈李氏正感叹着,陈王氏和大儿媳妇、二儿媳妇都回来了,刚进院子,陈王氏就歇斯底里哭喊道:“陈招娣!你个杀千刀的丧门星!你咋给我看的大宝啊?我宝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娘拿你填命!” 三个女人冲进屋里,发现除了老陈头,陈招娣根本就没影儿了。 陈王氏气得院前院后一顿找,磨拳擦掌准备把招娣一顿好打。 陈李氏看不过眼了,隔着院墙对陈王氏说道:“婶子,你别找了,招娣不在家。她拿着柴刀进山找大宝了!找着大宝,自然会回来,找不着,这人,只怕也就扔山里了。” 陈王氏气撒不到陈招娣身上,就开始骂儿媳妇,骂大儿媳妇思春,把孩子狠心自己扔在家;骂二儿媳妇胳膊肘往外拐贴补娘家;骂三儿媳妇不孝顺,公爹有伤也不帮着照看...... 三个儿媳妇被骂得灰头土脸,但婆婆在气头上,谁也不敢顶嘴,只能盼着大宝能找回来,否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 八岁的陈二柱帮不上什么忙,回到家,在院里挖土坑玩儿。 突然听见院里的小青驴闷叫了一声。 陈二柱嘴巴一咧乐了,肯定有老鼠啥的钻进了驴圈,好玩。 陈二柱蹑手蹑脚往驴圈方向走来了。 躲在车厢下的陈招娣叫苦不迭,这个淘小子,平时就招猫逗狗讨人嫌,这要是发现了自己,自己筹备了三个月的逃跑,就付诸东流了,免不了被陈家毒打了,说不定还会被卖掉。 近了,近了,陈招娣浑身已经开始渗出汗珠子了,低头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紧张的看着陈二柱的脚丫子。天籁小说网 陈二柱先奔了驴圈,伸脖子往圈里瞅。 借着这个间隙,招娣将手中的石子招出,直打十多米开外的鸡窝。 鸡窝里的鸡吓得“咕咕”“咯咯”的叫了起来。 陈二柱乐颠颠的直奔鸡窝方向,嘴里嘀咕着“肯定下蛋了”。 招娣赶紧从车底下爬出来,钻到了柴禾垛后面,鸡窝着陈二柱。 这孩子玩性大,忘性也大,还长个吃心眼儿,在鸡窝里真的捡到了两个鸡蛋,趁着爹娘都不在家,回伙房里煮鸡蛋去了。 招娣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等到天色昏暗不清,陈家人也都回到了陈宝奎家。 招娣再次如泥鳅般的滑到驴板车底下,身子紧紧贴着车板,用绳子缠得结结实实,防止掉下来,手里拿着柴刀,以备不时之需。 . 第004章 逃跑进行时2 陈宝奎家。 陈宝坤一脸颓废的对陈王氏道:“娘,大宝只怕、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陈王氏本来哭得嘶哑的嗓子,如破风箱似的再次嚎开了。 这一哭,睡了一大天的老陈头终于动弹了,懵逼的睁开了眼。 陈大柱忙舀了瓢凉水,给老陈头喝下去。 凉水下肚,老陈头更加清醒了,见自家三代人都在,错愕道:“你们,咋都来了?” 陈宝坤眼圈一红道:“爹,你因为麻草叶睡了一大天,郎中说没有解药,睡到一定时间就醒了。你老好好想想,上午的时候,大宝躺在你身边,被老虎给拖走的,你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这也是大家狐疑的地方,为什么老虎选择叼走陈大宝,而陈老头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 难道传说中,老人的肉是酸的、小孩儿的肉是香的竟是真的? 老虎也知道香臭好赖? 一听说老虎进宅,陈老头先是后怕的检查自己身上,见自己毫发无伤,这才担心起孙子陈大宝,急道:“大宝被老虎叼走了?我一点儿也不记得啊!我只记得我快睡着时,招娣让我看着大宝,她去挖猪毛菜,然后,就睡醒了,你们就来了。” 陈宝坤无可奈何道:“爹,找了一大天了,大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是大哥唯一的骨血,这事儿瞒不住啊,去给他捎个信儿吧......” 陈老头只好点了点头,这事,就不是该瞒着的事儿啊。 陈宝坤对弟弟陈宝塘和大柱吩咐道:“宝塘,你换件大哥的衣裳,让大柱子陪你一起去送信儿。衣裳上有韩家的标志,守城役看韩家的面子,应该能开城门放行。” 陈宝塘赶紧去换衣裳,大柱子回家套车,叔侄二人架上驴车,快速直奔府城。 宝塘叔侄儿走了,两个儿媳妇去伙房做饭。 陈王氏丢了孙子,心情不佳,情绪低落,想爬上炕盖被子躺一会儿,结果被子一抖拉开,一个物件掉进了怀里。 陈王氏吓了一跳,本能的把东西扔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无头老母鸡!吓得“嗷”一声惨叫,心脏狂跳不止。 陈宝坤进了屋,赶紧让陈大栓把鸡拿出去。 正琢磨着怎么回事呢,门外抱引柴的二儿媳妇陈胡氏也被吓得“嗷”的一声叫唤。 陈宝坤心力交瘁的又跑到屋外,陈胡氏惊悚的指着草垛方向道:“草、草垛里有东西!” 大栓子高举油灯,陈宝坤用烧火棍挑开一蓬柴草,露出一脸懵逼的大宝,大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问三不知。 陈宝坤一脸阴色,目光扫过众人,错愕道:“招娣呢?” 陈胡氏答道:“陈东子媳妇说,看见小贱蹄子拿着柴刀进山找大宝去了。” 陈宝坤黑了脸道:“咱家,只怕钻了陈招娣的套儿,跑了!” 陈王氏不解道:“她进山就不怕饿狼掏了她?” 陈宝坤沉吟道:“娘,我怀疑,她是借了咱家驴车的光,往城里去了,我现在就带人去追。” 陈宝坤立马去借了驴车,带着一车的汉子出发了。 . 再说小招娣,被驴车一路颠得七昏八素,头晕脑胀。 驴车走得急,天色又黑,只有大柱子举的一个灯笼。 驴车突然磕到了一个路上突出的石头上,招娣猝不及防,柴刀没握住,直接落了地,磕得“咣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 招娣吓得大气不敢出,手拉住了绳结头,准备一旦被发现,立马逃跑走人。 陈宝塘吓了一跳,“吁”的一声停下了毛驴车,狐疑道:“大柱,你快去看看,啥东西掉了,还是车坏了?” 大柱子半天没吭声儿,陈宝塘不耐烦的跳下车准备自己看,大柱子突然颤声道:“三叔,快走!” 陈宝塘瞬间破了防,人如猿猴般跳上了车,毛驴车赶得堪比千里马。 直到看清城门上的灯柱了,陈宝塘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大柱,你看着啥了?” 大柱子:“三叔,没看清,就一个黑影子,披头散发的。” 陈宝塘:“不管是啥,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车后,不是啥东西,幸亏你发现得早。” 二人赶紧叫了城门,发现陈宝塘身上穿着有韩家标志的衣裳,做了登记,便放行了。 叔侄二人直奔韩氏当铺。 一个荷包“卡哒”一声落在车旁的地面上。 小招娣从车底下钻出来,捡起荷包,打开,数了数,十一个铜板。 招娣有些怔忡,如果柴刀落地、遇长毛黑影时还在怀疑,那么现在她可以笃定了,陈大柱知道自己在身下,并且帮助了自己。 事不大,钱不多,情意却重,这个人情,招娣算是记下了。 招娣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循着灯柱方向往前走,猜测,越繁华的地段应该越接近知府衙门。 招娣之所以着急找知府衙门,不是她有多信任衙门,而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无官籍无路引,更没有自保能力,用不了半天时间就又得沦入人牙子手里,重蹈被卖陈家的覆辙。 万一当年自己失踪时,父母报过官备过案,找到一些线索,死马当活马医吧。 还别说,招娣真就找到了知府衙门。 缩在鸣冤鼓下面,等着衙门大门一开,就击鼓鸣冤。 招娣吃了四个地瓜干填饱肚子,便缩在鸣冤鼓后面避风。 一路奔逃,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很快就晕晕沉沉了。 半梦半醒间,突然有人说话,越来越近。 “二叔,是不是你想多了,死丫头没有进城,而是被狼掏了肠子死了?” “小贱人憋了这么大个招,不可能不惜命。我直觉她已经进城了。咱丢人事小,影响了周三爷以后的生意就糟了。” 招娣偷偷探出头来,是陈宝坤和大栓子,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招娣浑身再度绷紧,这可怎么办?难道又要回去过天天挨打挨骂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招娣紧张得四处张望,发现衙门左边的土地庙前,躺着一个乞丐,张大着嘴睡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招娣低头拴了个石子,照着乞丐膝盖就打过去了。 “叮”的一声,既惊醒了乞丐,又惊动了陈宝坤和大栓子。 两个人跑向乞丐方向,乞丐也窜了起来。 陈宝坤见不是招娣,扭头要走,乞丐不干了,扯着袖口不让走。 撕打的功夫,招娣猫着身子就拐进了衙门侧面的巷子里,拼命的往前跑。 第005章 离家出走的少年 为了躲避陈宝坤和陈大栓,招娣直接拐进了衙门旁边的长巷子里。 跑着跑着,愕然发现,衙门的一道侧门开着,无数的小厮进进出出,正往巷子里的十多辆马车上搬着东西,有书箱、被褥、炭火,甚至还有鸟笼。 招娣想绕过马车往前跑,前面巷子口又走来了两人,是陈宝坤的两个堂弟。 这是一条长长的巷子,没有岔路口,只有长长的高高的墙,前有陈家人,后有陈家人,诏娣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诏娣一咬牙,趁小厮再次回去搬东西的间隙,偷偷钻进了一辆马车车厢之中。 不钻不知道,一钻吓一跳。 马车里竟然坐着一个小少年,小茶桌上摆着一个灯盏,上面放着一颗散发昏白光线的珠子,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珠光掩映下,少年一袭淡蓝色锦华锻书生袍,头戴金镶玉缠枝束冠,插着一根金镶玉簪子固定。 少年的眼睛汪了汪水般,瞪得溜圆,一瞬不瞬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一个穿着破旧、头发枯黄、风尘仆仆,甚至可以说是邋遢的六七岁小女娃。 小女娃团形小脸,脸上灰扑扑的看不出黑白美丑,一双好看的杏子眼,错愕的看着自己。 招娣好不尴尬啊,讪然道:“如果、如果我说我上错车了,你、你信吗?” 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整条巷子,这十辆马车,都是我家的。” 招娣:“......” 招娣灰溜溜的站起来,小小的身高,站直在车厢内都不会逼仄。 推开车门想要下车,临推车门,又很没骨气的退了回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脸与命比起来,轻如鸿毛。 诏娣“扑通”一声跪倒,楚楚可怜道:“小少爷,求你收留我一会儿,一会儿就成。” 怕说服力不够,招娣把两只袖口分别往上一撸,露出两条枯瘦的小胳膊。 少年吓了一跳,难道这就是娘亲叮嘱自己的,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要注意会有丫鬟“爬床”,这种心怀鬼胎的女人,后宅里绝对不能留。 这、这也太吓人了吧?少年不过是十二三岁年纪,头一回遇到这种大“阵仗”,一时忘了应对方法,只来得及以双掌捂住脸,慌乱道:“男、男女授受不亲,我、我给你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你、你若敢再过来,我、我就喊人了!” 声音无比紧张,明明是威胁人的话,却让人听出一种被威胁的味道。 招娣不屑的瞟了一眼少年,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儿,声音还稚嫩着呢,愣充大男人呢! 虽然瞧不上少年,但车外他有不少小厮,还有陈家人,招娣可不敢半分马虎。 招娣伸手在自己腰眼儿上掐了一把,这里是陈王氏经常下手掐的地方,上面层层叠叠的淤紫从来没断过,这么掐上加掐,眼泪登时就疼得落下来了。 招娣伸出右手,抓住少年的左手,往他脸旁挪。 少年执扭了两下,但又奇异的感受到女娃小手上粗厉的茧子,这感觉,很奇怪。 手,就这样被挪开了一只。 少年的一只眼睛,成功看见了招娣枯瘦的小胳膊,上面布满了无数块儿或青、或紫、或褐色的淤痕,层层叠叠,还有一排泛紫色的牙印,这是长期受虐待的结果,得多疼啊? 少年伪装的肃然顿时土崩瓦解,两只手全都放了下来,心软得一塌糊涂,伸出食指,轻轻抚上手腕上的牙印,怔忡道:“你这是......” 招娣哽咽道:“小少爷,我是从我养父母那里逃出来的,已经落了官籍,可我不是被爹娘卖的,而是被人牙子拐出来的,我想我爹娘,我想要回家......” 说到心酸处,不用招娣伪装,眼泪已经断了线的流下来了,这三个月,是她无法想象的委屈与胆怯,每每是睡着睡着就从恶梦中惊醒。 少年眉头紧锁,半天没有吭气。 诏娣心里划了魂,难道,自己的话,自己的伤,都没能打动他? 正想着如果不收留自己,自己是选择抢马车冲过去,还是钳制小少爷为人质时,少年已经挑起车帘,对侧门前一个张罗搬东西的小厮道:“唐风,回去吧。” 唐风懵逼的眨了眨眼,看着满满十大车的东西,狐疑道:“少爷,咱、不是刚刚决定离家出走吗?” 虽然知道少爷没长性,每次离家出去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但这次,也太短了吧,好像、大概、可能,只免费算得上跨出门槛,然后再跨回来了。 少年不乐意道:“不行吗?” 唐风忙不迭道:“行,行,老爷肯定乐坏了。” 唐风对刚刚歇口气的车夫和小厮道:“小子们,都听见了吧,往回搬吧。” 于是,世界上最高调与最短暂的离家出走这就这样结束了,刚刚费力搬上马车的东西,再次又往回搬。 第006章 唐家少爷 回到“倚兰院”,一个贵妇人正在叮嘱下人搬东西。 “唐雨,把檀香带上,没它少爷晚上睡不好觉;” “唐雪,把护膝带上,春寒料峭,别让少爷膝盖疼了;” “唐云,把手炉拿上,别让少爷冻着手;” 正叮嘱着呢,瞟见儿子又回了院子,身后一众小厮脸色尴尬,怀里抱着刚刚搬出去的东西,看样子,又都搬回来了。 唐夫人把手炉自然而然的递给了儿子,狐疑道:“予儿,你,还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唐予无奈道:“娘,我这是离家出走、出走,不是出游,你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别人会笑话我的......” 唐夫人眼圈有些泛红道:“予儿,儿行千里母担忧,娘也是担心你啊......你还不领情,娘会伤心的......” 唐夫人这一楚楚可怜的模样,唐予立马心就软了,想要拉住娘亲的手以示安慰,便把手里的手炉递给身侧的唐风,瞟眼看见身侧穿着单薄的招娣,又把唐风手里的手炉抢回来,塞给了小招娣。 手炉是圆形的,套着两层绿色蝠纹软布袋,温度不烫不冷刚刚好,招娣先是怔了一下,索性把手炉抱在怀里,贪婪的汲取着上面的温度。 唐予拉着唐夫人的手,有些撒娇道:“娘,予儿哪里是行‘千里’了,予儿只是和爹生气了,去别院小住,娘想予儿了,走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做马车半炷香就到了。” 唐夫人的眼睛,却紧盯着拿手炉的招娣。 六七岁年纪,虽然邋遢不堪,但可以看出来是个女娃,眼眸很亮,带着几分聪慧狡黠。 唐夫人皱紧眉头道:“予儿,你以往捡回只受伤的猫啊狗啊什么的,娘亲帮你也就帮你了,但你这次怎么捡回个大活人回来?人和猫狗不同,人会得寸进尺,会反噬恩人!” 唐予忙辩解道:“娘,人之初,性本善。她还是个孩子,循循善诱,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人。况且,她不是投奔咱家,是想找回亲生父母。咱就帮她一把吧。娘----” 唐夫人的眉头仍旧皱着没有松开,事出无常必有妖,这个突然出现在儿子身边的女娃,肯定不简单。 是谁派过来的?是韩凤清那个胭脂虎?还是江淑云那个贱人?亦或是武六娘那个恶婢...... 唐予哪知道娘亲脑子想的事情,对招娣道:“娘亲会找爹说情,帮你找到亲生父母的。快跟我娘说说,你哪年被拐走的?家住哪里?亲生父母叫什么?” 唐夫人:“......”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 小招娣:“......”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既然有希望,就得把握住,见唐夫人面色迟疑,招娣“扑通”一声跪倒,哽咽道:“夫人菩萨心肠,悲天悯人,助民女脱离火坑,民女没齿难忘。您的福报,将来一定会应在少爷身上,一生尽意,金榜题名,青云直上,鸳鸯比翼,福泽绵延,子孙满堂。” 唐予眼睛惊得溜圆,没看出来,这小丫头嘴皮子这么厉害,不要钱的好话流水似的往外送,全是娘亲爱听的。 只是,自己刚刚十二岁,就祝自己“鸳鸯比翼”、“子孙满堂”有些过份了...... 唐夫人的表情并没有松动,这些话,若放在别人说,她会很受用。 可对方,是个六七岁的农家出身小丫头,出口成章,溜须拍马,更是拿唐予的“福报”说事,如果身后没高人指点,那这孩子恐怕就是成精了。 招娣浑不知自己弄巧成拙,继续说道:“民女现在名叫陈招娣,三年前被拐子拐走,卖给下洼村陈家,何人所拐不记得了,亲生父母叫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村口有棵怀抱粗的大榆树,村西有条河,上有父母兄长,小名叫‘妍妍’。” 唐夫人一脸难色道:“予儿,陈姑娘提供的线索虽少,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让衙门找三年前人口失踪的卷宗,也许能找出一些端倪。只是,你爹说过,女人主内,男人主外,这是府衙政务,娘亲不能过问,你,自己去找你爹说说看。” 唐予:“......” 唐予的脸立即憋得通红,娘亲一定是故意的,她明知道自己正与爹爹冷战,却故意让自己放下面子去找爹爹说情。 说情是假,变相认错妥协才是真。 见唐予面现难色,招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抽搭搭哭诉道:“少爷不要为难了。我现在就离开。侥幸命好,不被陈家人抓、不落人牙子手里,一路乞讨着说不定能找到亲生父母;命不好,死了也就死了,就跟小猫小狗一样,乱葬岗一扔,被鬣狗野狗啃了尸体。” 这么一说,唐予脸色登时变了,急道:“谁说我为难了,今、今日天色已晚,明、明日一早我就、我就去求父亲。” 唐夫人的眼睛,幽深幽深的盯着招娣,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以退为进,成功让儿子进了套,虽然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但当娘的,心里还是万分不舒服。 唐夫人嫣然一笑道:“予儿,天色不早了,你快好好歇息吧,我把陈姑娘带走,让丫鬟帮她好好洗漱下,明日就按你说的办。” 唐予一脸忧色的点了点头,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正在为明天见他的父亲大人而犯愁,甚至,可能开始后悔答应下来了。 唐夫人带着招娣回到了前院,坐在绣墩上,脸上的慈祥顿时化作了冷厉:“陈姑娘,老实说吧,你的主子,姓韩、姓江还是姓武?” 陈招娣一怔,随即明白了唐夫人的意思,淡然答道:“夫人,我没有任何人主使,说的都是实话。你尽可以调查。我养父名叫陈宝奎,是韩家当铺的朝奉,夫妻多年无子,从人牙子手里买我,起名招娣。生下儿子后,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这才逃出来的。” 陈招娣干脆把身上所有的衣裳全都脱了。 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上面有掐痕、咬痕,肚子上还有一处大的淤青,应该是踹出来的痕迹。 唐夫人看得触目惊心,不由得信了三分,沉吟道:“予儿打小就被我护着,心思过于单纯,我可以不拦着他帮你,但帮你查完档籍后,你要立即离开,不得纠缠。”23sk. 招娣点头道:“夫人放心,就是您想留下我、我也不会留下的,再好的笼子,也比不得天空来得自由。” 唐夫人一怔,久久没有说话,再抬眼时,小招娣已经重新穿好了衣裳。 第007章 谈崩了 这一夜,唐予完全没有睡好,天不亮就起来了,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脱口而出要帮助小招娣的话,现在成了赶鸭子上架,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旦去了,就表明他向父亲妥协了,可他,实在不想妥协。 推开门想透透气,没想到脚下绊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 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女娃,如下雨天的小狗似的缩在门侧一团,说不出的可怜。 女娃被踢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待看清是唐予后,立即站了起来,施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少爷,您醒了?” 这一站起来,看得唐予一怔,小女娃已经洗去了腌臜不堪,谈不上多好看,但看着挺舒服的,唐予挑眉道:“你堵在我门口做什么?” 招娣脸色慌乱道:“少爷帮我找亲生父母,恩同再造,我来看看能不能帮少爷做点儿什么......” 唐予看着小身板的招娣,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调侃道:“你这个小不点儿,都会做什么?怎么报恩?” 招娣掰着手指头数道:“招娣会挑水、会劈柴、会做饭、会喂鸡、会喂猪......” 唐予脸色一黑,会的活儿也太别扭了吧? 眼色一亮,唐予道:“还真有个活适合你干,跟我走吧。”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直奔后院一处院子。 推开门,里面类似于花园,有花有草有假山,奇怪的是,还有小小的木头房子。 唐予一出现,无数的猫儿涌了上来。 唐予登上梯子,从上面拿出一个食盒,抓了一把小鱼干给了招娣道:“帮我喂它们吧。” 招娣手里拿着鱼干,却迟迟没有喂下去。 唐予狐疑道:“你怎么不喂啊?它们都饿坏了。” 招娣叹了口气,这个少年,被唐夫人护得密不透风,根本不知人间疾苦,不识人心险恶。 招娣无奈的把鱼干递向小猫,没等被吃掉呢,又被唐予把小鱼干打掉了。 招娣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唐予。 唐予不好意思的指着刚才抢鱼干的花狸猫解释道:“这只是猫七,它护食,欺生,会挠人的。我刚带它回来时,就把我给挠了,我怕娘生气打死它,都没敢跟别人说。” 唐予把手背伸了过来,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细线痕迹,看来当年抓得不轻。 招娣皱眉道:“唐和爷,你怎么没找郎中好好清理伤口呢,被猫挠后果很严重的。” 唐予天真的笑了,满口的牙闪着银光,无比璀璨:“不会的,它看着很健康,只挠一下,又不是伤筋动骨的重伤。” 招娣恨铁不成钢道:“就算它身体是健康的,但如果有人故意在猫爪子上抹了麻风病、狂犬病毒呢?” 唐予脸色一变,喃喃道:“不、不会吧......” 招娣闪过脑海的一句话是:善良是种病,这孩子,绝症中的绝症,没救了。 后来一想,如果不是唐予得了这种“病”,自己也不可能被他带回家来,还要帮助自己。 招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唐少爷,我不是反对你救治伤猫啊!但自然界有自然界的一套生存法则,就比如说虎吃狼、狼吃兔、兔吃草、粪便又滋养了草生长,你自然而然会同情弱者,认为帮了兔子是善良,但你有没有想过,兔子多了会吃草,草不够会吃庄稼......” 唐予半天没吭气,招娣以为这孩子想通了,哪成想,唐予傻里傻气的问道:“可我救的是猫,不是兔子啊......” 招娣举起手里的小鱼干道:“可是,在你的庇护下,猫越来越多,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你的这些小鱼干,可以让很多人果腹的。” 唐予错愕的睁大眼睛:“这种鱼干,人会吃吗?一斤半以下的鱼我是从来不吃的......” 招娣有些失去耐心了,懊恼道:“唐予,你知不知道,去年有的地方大旱,粮食大幅度减产,有很多人食不果腹甚至卖儿卖女?” 唐予懵逼的看着突然直呼自己姓名的诏娣,狐疑道:“谷类减产,可以吃肉啊......” 招娣瞪着眼睛看着唐予,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活版的“何不食肉糜”,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 自己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对牛弹琴。 不管自己说,唐予昨天帮自己躲过陈家人,今天还要去求唐知府说情,招娣尽量压下心中的愤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唐少爷,亮天了,唐知府应该起榻了吧?” 一听说父亲大名,唐予立即耷拉下了脑袋,浑身的不情愿。 招娣叹了口气道:“如果为难,我现在就走了......”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只是帮你问问,绝不会道谦和妥协的!” 唐予被招娣赶鸭子似的赶到了前院,叩响了书房的门。 进去只一会儿,里面便大吵了起来,还有摔茶碗的声音,门“咣”的一声开了,唐予小眼睛红彤彤的跑了出来。 这是谈崩的节奏啊,诏娣连忙去追唐予,唐予回到了倚兰院房中,“咣”的一声关了房门,“卡哒”一声上了拴。 诏娣只好坐在门外的门廊上等着。 很快,房门开了,唐予背了一个小包袱,小脸义正言辞道:“我要离家出走!” 诏娣:“......” 小厮唐风脸色云淡风轻:“少爷,昨夜卸下来的东西还没归置回去呢,小的现在就让人套好马车,一会儿就能出发!” 唐风脚步轻快的走了,哪里像担心主子“离家出走”的样子。 m.23sk. 第008章 二次离家出走 唐风一走,唐予立马就对招娣说道:“快走。” 招娣狐疑道:“不等唐风了?不等你十马车的东西了?” 唐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不大张旗鼓的多装几次离家出走,怎么能轻易的离家出走!?” 招娣一脸佩服的看着唐予,自己以为唐予是个青铜,犯了“狼来了”的错误,没想到人家是王者,放的是“烟雾弹”,以此来摆脱唐夫人和小厮的看管。 可是,如果这货走了,唐家人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拐带了唐予?只怕唐知府也会怨怪自己吧? 招娣一脸急色,想着怎么拖延时间,等到唐风回来。 看到唐予的包袱时,发现里面有棱有角,不像衣物,倒像是书册,这家伙,离家出走不会只带书吧? 招娣:“唐少爷,你既然离家出走,带足银子了吗?” 唐予懵逼的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对哦,吃饭住店得花银子哦......” 唐予快速钻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很快拿出了一大叠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我把唐风的钱全都拿来了。” 招娣额头飘过一团黑线,讪然道:“唐少爷,不、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你这样是不对的,还是等唐风......” “贼”这个词果然引起了唐予的极度不适,喃喃自语道:“可我出去花钱都是唐风付的啊?这些,应该算是我的钱吧?” 唐予到最后也没判定出银票的归属问题,干脆不拿了,把银票原路送回,又钻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出来。 再见唐予,腰上挂了三块玉牌,两个香囊,就连头上,也扎了四根束冠的玉簪、银簪、金簪,活脱脱一只花孔雀。 唐予一脸邀功道:“我听说,这些玉牌、簪子都可以换钱的,都带着。” 招娣哭笑不得道:“唐少爷,你这样招摇过市,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还是等唐风......” 唐予听话的解下了两块玉牌、一只香囊、三根簪子,揣在怀里,肚子不小心被簪尖儿扎了一下,只能又掏了出来。 瞟见招娣光秃秃的小脑袋,咧嘴一笑,把三根簪子全都扎在了招娣的头上,自言自语道:“女子多扎几根就不乍眼了。” 招娣:“......” 唐予又从身上解下一只香囊,带在了招娣的腰带上:“这是今年上元节和立春的时候,我娘给我求的平安符,分给你一只,我一只,在寺庙里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可灵了。” 招娣要解下来,院巷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唐予抓起包袱,拉着招娣的手就跑了。 招娣想摆脱,这一次,唐予的手劲儿挺大,看样子是下了大决心要离家出走的。 唐予走的并不是直路,而是七拧八歪,不是公园的暗廊花架后面,就是靠墙角,完美躲过了小厮的眼睛,看样子,是摸了很久路线的。 最后到达了一处狗洞前,听见远远传来马嘶之声,唐风应该让马车在侧门集结了。 还得拖延时间。 招娣看着狗洞,指着身穿绫罗绸缎的唐风,一脸为难道:“唐少爷,你是读书人,钻狗洞子有辱斯文,咱还是等唐风......” 没等说完,唐予已经按下了招娣的脖子,这一按猝不及防,手劲儿还挺大,招娣如种萝卜似的被塞进了狗洞。m.23sk. 见招娣卡在狗洞子里,不进不出,唐予在身后催促道:“陈姑娘,快走,再不走就被唐风发现了。这可是我筹备了三个月的离家出走,成功了,不仅我的事儿解决了,你的事也有可能解决;失败了,我以后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招娣快速爬出了洞子,不是因为听说自己的事情也可能一并得到解决,而是因为唐予说他这次“离家出走”筹备了三个月,和自己筹谋离家出走时间一样长,也一样殚精竭虑。 自己的“离家出走”,关乎自己下半生的命运;也许,唐予的“离家出走”,也关乎他下半生的命运呢? 出了狗洞子,唐予带着招娣向前走,并没有出巷子,而是拐进了一座宅子的后门。 进去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伙计立马迎了上来,一脸谄媚道:“我的唐少爷,你可算来了?没人看见你逃过来吧?” 见唐予身侧多出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小伙计先是怔了下,随即嘴角上扬,并没有多问,而是急切说道:“唐少爷,迟则生变,咱现在就走吧。” 唐予脸色兴奋的跟了上去,招娣没有选择,也只能跟着。 院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个足有一人身高高、一人身高宽的巨大圆桶。 小厮和车夫踏上马车,合力把桶盖掀开,难闻的尿臭味儿扑鼻而来。 小厮跳下车来,对唐予道:“唐少爷,这是每天清晨大户人家出城的恭桶,一共三层,上下两层放恭桶,您和这位小姑娘窝藏在中间,这样才能躲过城门役的搜查。出城后,我就带您去找韩少爷,他会带您直奔京城,找你姨丈,引荐王大学士。” 唐予爬上马车,嫌弃的看了一眼大桶里的恭桶,虽然表面刷净了,但这味道...... 似下定了决心似的,唐予吸饱了一口气,低头把手伸向招娣,这是要拉她上车一起走。 招娣躲开唐予的手,利落的爬上马车,攀上大桶,跳了进去,乖巧的坐在第一层恭桶之上。 小女娃的动作灵活,毫不拖泥带水,还说不出的好看。 唐予讪讪的收回手,有样学样,按照招娣的动作翻身入桶,结果身子太沉、太笨,“扑通”一声坐在了恭桶之上,摔得呲牙咧嘴的。 小厮安上一层隔板,上面又堆了一层恭桶,只留两个大圆孔透气。 两个人,被包围在恭桶之中,空气流通少,又满是恭桶味道,别提多难捱了。 招娣很快接受了事实,调整鼻息,放缓心态,减少氧气消耗。 唐予可是蜜糖罐里长大的少爷,哪受过这种屈,硬憋着一口气不呼吸,直到憋得头发胀脑发晕。 招娣感觉出不对劲了,猛的在唐予后背上拍了一下,唐予猝不及防的开口,如大狗似的喘着粗气,随即想起了屎尿味儿,又开始憋气。 招娣无法,只好探手入怀,拿出一块长布条,塞在了唐予手里:“用这个掩住口鼻。” 唐予听话的掩了口鼻,感觉味道不那么冲了,这才慢慢适应了呼吸。 第009章 请君入瓮 马车跑得飞快,很快到了城门。 城门役打开大桶盖看了看,里面全都是恭桶。 大户人家干净,去城外的河边刷马桶是常见的事情,城门役掩着鼻子问道:“韩家今天怎么这么晚?” 小厮忙说道:“差爷,有两个主子起晚了,小的不敢进去收,您担待则个。” 守城役没有多说什么,很快给放了行,毕竟韩家是知府家有姻亲关系,每年又给不少孝敬。 本以为马车出城后,小厮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把两个人放出来,结果,小厮就好像完全忘了桶里的两个人似的,打马飞快前行,使得唐予和招娣,如滚球似的在里面东磕西撞。 一会儿唐予撞了招娣的脑袋,一会儿招娣撞上唐予的鼻子。 为了减少碰撞,两个人只好手拉手、膝盖撑膝盖,后背抵桶壁,以减少碰撞。 招娣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在宅子里的时候,小厮对唐予不是极尽谄媚之色吗?现在怎么完全不顾及唐予会不会受伤? 这疲于奔命的样子,不像是救人,倒像是在绑人。 招娣狐疑道:“唐少爷,告诉你家小厮慢一些啊!唐家不会这么快追来的!” 唐予也确实受不了了,拍了拍桶壁道:“韩小哥,停一停,再这样颠下去,我就要吐了!” 外面回答他的,只有风声杳杳。 唐予外强中干的威胁道:“韩小哥,你若是再不停车,一会儿见到了韩公子,我会实话实说,车马钱我也会减半的!” 外面仍旧没人回答,马车赶得更加飞快。 招娣听到了“车马钱”三个字,抓住唐予的手,诧异道:“唐少爷,这小厮,不是你家的下人?” 唐予摇头道:“不是啊,是韩公子家的车夫,接应我的。” 招娣狐疑道:“韩公子不是你表兄吗?” 在府里,招娣套了小厮的话,知道唐夫人也姓韩,是大齐国大家族韩家的嫡女,就连陈宝坤所在的府城东家韩家,都属于韩家的旁支别系。 正因为这个认知,在小厮说“韩公子”帮助唐予去京城时,想当然的以为韩公子就是唐予的表哥。 唐予天真无邪道:“我是在韩家门前见到的他,他正在救治一只伤猫,他说他是我远房的堂兄......” 招娣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这货,怕是个傻子吧,别人说啥就信啥? 招娣没好气怼道:“他说是你表哥就是你表哥?我还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呢,你也信?” 唐予斩铁截铁的摇头道:“我不信。” 招娣刚要感到欣慰这孩子没傻彻底,哪成想,唐予摇头晃脑的分析道:“你连亲生母亲都不知道姓甚名谁,自然不知道亲生父亲姓甚名谁。待我帮你找到亲生母亲,好好问问你的父亲姓甚名谁,如果你真是我父亲流落在外的遗珠,我母亲一定会给你足够的银子傍身,只是别妄想进唐家的门,我娘可厉害了......” 陈招娣不由得抚额,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这货,没救了,傻彻底了...... 招娣压了压心中的怒气,开始考虑二人现在所面临的处境。 唐予与“韩公子”只见过两次面,对方冒着得罪知府的风险,处心积虑把唐予带出来,分明打的是“请君入瓮”的主意。 招娣从头上解下一根钗子来,沿着木桶边开始戳,终于找到一个合得不严的缝隙,用钗子小心翼翼的抠了起来。 抠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抠出了个眼睛大小的小洞。 招娣回头对唐予道:“把书给我一本。” 唐予如护食的狗似的抱住了包袱,一脸紧张道:“你要干嘛?不会是后悔跟我逃出来,给我爹传递消息吧?你不能这么做!一笔写不出两个汉字,韩公子不会骗我的。而且,我答应过他,只要他帮我到了京城外祖母家,就会给他千两谢银。” 招娣翻了一记白眼儿,讽刺道:“京城?马车现在这颠簸程度,明显走的是山路,不是官道,你还奢望你的‘韩堂兄’会带你去京城吗?清醒一点儿,你被‘韩堂兄’给骗了,你现在是肉票!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那种......” 唐予只是被母亲关在家里久了,并不真傻,被招娣这么一提醒,也发现了端倪,伸手要砸桶壁喊人,被招娣一下子给抓住了手,气道:“别打草惊蛇,快给我书.......” 唐予虽然知道形势对自己不利,但还是有些面色挣扎:“里面、里面是我给王大学士准备的见面礼,是当年诗圣、辞仙、画圣的孤本,能不能......” “不能!”诏娣斩钉截铁的抢过包袱。 拿起最上面的书册,管它是什么诗圣、辞仙或画圣的孤本不孤本,直接撕下来好几页。 顺着缝隙扔出去一小团,结果被风一吹,跑了。 招娣沉吟了下,把手探进腰上,解开长条布带,倒出几个地瓜干来,上牙就开咬,咬成了六小块儿,用一块儿裹上纸,再顺着洞口怼了出去。 这次因为纸加重了分量,没有被风立马吹走,招娣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做记号。 六个记号做完了,招娣开始咬第二个地瓜干,牙齿突然一疼,闷哼了一声。 唐予紧张问道:“你怎么了?”3sk. 招娣张嘴一吐,吐到地上一颗牙齿,无所谓道:“没事,就是牙齿松动,被外力一碰,提前掉了。” 唐予顾不得腌臜,在地上摸了摸,终于把牙齿摸到了,解释道:“牙齿不能乱扔的,下牙掉了,要扔到房顶;上牙掉了,要埋在门槛下,要不然牙齿太出来,成了豁牙子了。告诉我,你掉的是上牙还是下牙?” 招娣顿时无语了,小命都要没了,牙是不是豁口,这件事重要吗? 招娣不想听唐予说话气人,索性把手里的地瓜塞给了唐予道:“我牙掉了,你来咬,一个地瓜干咬成六块儿,不能咬大了,也不能嚼碎了。” 唐予兴奋的拿起地瓜干咬了一口,从小到大,他还没吃过这种东西呢。 第010章 坐井观天的癞蛤蟆 咬第一口地瓜干,挺甜,挺韧; 咬第二口地瓜干,挺硬,挺噎; 咬第三口、第四口...... 唐予生无可恋的把两个地瓜干扔在了脚下的恭桶上,捂着咬得生疼的腮帮子懊恼道:“怎么会有人吃这种鬼东西,难怪你的牙齿被硌掉了!”23sk. 招娣这个气啊,唐予不帮她咬地瓜干可以忍,糟蹋粮食却忍无可忍,这可是她连着三个月从牙口缝儿里硬抠出来的口粮,唐予怎么能说扔就扔! 若是掉在普通地面上,招娣一定会捡起来重新吃。 可现在,二人所处的地方,是装恭桶的地方,根本没法吃了。 招娣气得眼圈都泛红了,低声怒骂道:“唐予!你个坐井观天的死癞蛤蟆!你天生生在富贵家,哪知道人间苦!像你这种人,还读什么圣贤书?就算侥幸考中了举人,也是个高高在上、鱼肉乡里的大昏官!” 招娣劈头盖脸一顿骂,毫不留情,把唐予骂得愣头愣眼的,随即眼圈也泛了红,觉得招娣骂得对,可是自己又心酸得不行。 他三四岁的时候,侍卫抱着他逛上元节花灯,险些被人牙子抱走,从那以后,母亲处处小心,事事提防,恨不得把他一辈子圈在府里养着才好呢。 所以小时候唐予,觉得最开心的事儿就是父亲调任,从京城调任江北知府,路上一走就是一个月。 到了九岁的时候,唐予中了童生,作为条件,母亲让他可以出府了;去年中了秀才,作为条件,母校又让他可以在城里逛了。 没有人明白,他比任何人都迫切的想知道,书里说的外面的世界,与真实的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一样的。 唐予有些哽咽道:“正、正因为我是坐井观天的癞蛤蟆,所以更想像老鹰一样飞起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和我听到的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唐予的声音很小很弱,如同受伤呜咽的小狗儿,说不出的可怜。 招娣骂完就开始后悔了,相较于其他官二代,唐予已经很善良了,他只是被母亲保护得太好了,思想也太单纯,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艰辛与社会的险恶。 如果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相信自己并帮助自己呢? 招娣叹了口气,让声音尽量变得柔和些:“唐予,佛说,众生有五障,即五毒:贪、嗔、痴、慢、恶,人心,最难揣测,以后,你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唐予懵懂反问道:“包括你吗?” 招娣:“......” 招娣怔在当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看着唐予渴盼的小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马车渐行渐慢起来,应该是快到目的地了,招娣赶紧把布口袋重新缠回腰间,把掉落在地上的两个脏地瓜干也捡了起来,放在衣裙的腰带里,防止贼人发现端倪。 桶盖、隔板都打开了,阳光透过树影的阴翳,折射下斑驳的影子。 招娣和唐予从桶里站了起来。 唐予个子高,先爬了出去,伸手拉招娣。 这一次,招娣没认开,乖巧把手递给了唐予,借力爬出了木桶,跳在地面上。 车前,除了车夫和小厮,又多了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书生打扮,一个中年猎户打扮。 唐予抿着唇,对年轻书生道:“韩公子,说说吧,你究竟是谁?费这么大周章把我弄出来,是为财还是为什么?” “韩公子”扯了扯嘴角,讽刺道:“你不用抱屈,我确实姓韩,与江北韩家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勉强和你算表兄弟。若要怪,你就怪江北韩家吧,若是他们肯出钱帮我还赌债,我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有大主雇,愿意花大价钱让你永远消失。” 江北韩家,与唐夫人的京城韩家一脉同宗同族,有京城韩家和唐知府照应着,成为江北最大势力的商贾之一。 他家的孙子韩林,也是唐予鲜少的亲戚兼朋友。 唐予不想听姓韩的啰嗦,看了眼身侧的小招娣,脸色肃然道:“雇主买的是我,和她无关,把她放了。” 招娣诧异的看了一眼唐予,自己刚才在车上还骂得他狗血淋头,他倒好,又圣父心泛滥,要救自己于危难了。 韩公子轻叱一声道:“你自己都成了砧板上的肉了,还异想天开谈条件呢?把她放了,让她回去通风报信抓我们吗?” 唐予抬手,从招娣头上拔下两根簪子,一根抵在自己咽喉上,一根抵在了招娣的咽喉上,冷然道:“不放了她,你们只能带走我们两个的尸体。” 招娣不由得抚额,人家雇主本来就出了大银子,让他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自己这个添头,因为是个女的,很可能被卖到人牙子手里。 本来还有条命在,被唐予这么一搞,好家伙,两人都要挺尸了。 韩公子乐道:“雇主本来就想要你的命啊,你自己动手,倒是让我省事了。” 唐予:“......” 唐予只好放下簪子不再以死威胁。 想要把簪子重新插回到招娣的发髻里,突然眼前一亮,又把簪子拿了回去,把自己头上的束冠、簪子解下来,把怀里的玉牌拿出来,双手捧着递向韩公子道:“我用这些财物,买下她的命,让她走,好不好?” 韩公子如看傻子似的看着唐予道:“你死了以后,这些东西也是我的。” 唐予顿时又耷拉脑袋了,沉吟片刻又道:“雇主只是说让我永远的消失,所谓永远的消失,即不可知、不可见、不可听也。如果,你把我卖到江南去,永远回不到江北,你的雇主见不到我的人影、听不到我的声音,更不知道我的消息,你的目的就达到了,还能再赚一笔卖身银子。” 韩公子“噗嗤”一声乐了,这天下还有人主动求卖的。 不过,自己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谁怕钱多咬手啊。 韩公子调侃笑道:“放,是不可能了。看在你这么重情重义的份上,我成全你们这对主仆,把你们卖给同一个人牙子,以后能不能分开,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韩公子摊开手掌,唐予只好把所有值钱的玉牌和簪子等物,一骨脑的放在了韩公子手里。 韩公子指着两个人戴在腰间的荷包,唐予把招娣拉到身后,手又死死护住平安符,斩钉截铁道:“别的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了,只这个平安符不行,是我娘给我请回来的。” 原来是平安符?不值钱的东西。 韩公子笑道:“唐少爷,你这平安符,一点儿也保不了平安啊?你娘拜的是假佛祖吧?哈哈......” 唐予愤恨的看着韩公子,韩公子笑得更加一脸得色。 中年汉子拿出一根绳子,把唐予和招娣如绑蚂蚱似的拴在一起,弃了马车,几人徒步往山上走。 大约又走了半炷香时间,走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寂静的庵堂前,叩了叩门,叩门响三长两短,很有规律。 庵堂门开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尼姑开了门。 中年汉子问道:“慧安师太在的没?我给师太送还愿香火钱来了?” 小尼姑瞅了一眼身后的唐予和招娣,挑了挑眉道:“还的是什么愿?” 中年汉子答道:“老来得子的愿,龙凤胎,大的是小,小的是丫儿。” 小尼姑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六人往庵堂里走去。 第11章 要多苟有多苟 进了庵堂侧门的一处院落,中年汉子敲响了一处禅房。 很快,门一开,一个中年尼姑走了出来,应该就是什么静安师太。 中年汉子和静安并没有进屋,就在门口聊了起来,时不时看向众人方向,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招娣轻眯了眼,用手在腰带里掏了掏,然后把手探进唐予的袖口,把东西塞在了唐予的手心里。 唐予狐疑道:“什么?” 招娣赶紧眨了眨眼睛。 两人的动作虽小,却瞒不过韩公子的眼睛,立马走过来,没好气道:“是不是偷藏了财物了?赶紧交出来!” 唐予老实的把手里的东西递出来----一个圆圆的地瓜干,还带着难闻的味道。 韩公子气得一扔地瓜干,伸手就要打招娣,招娣一闪头,压低声音对韩公子道:“韩公子,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两个商量什么吗?” 韩公子一怔,撇嘴道:“还能商量什么,自然是谈你们两个的价钱了,多点儿少点儿都无所谓,只要把你们卖到江南就行,反正我已经得了一大笔银子和一大笔财物了。” 韩公子倒是不贪婪,摸着怀里的玉牌和簪子很是满足,这些首饰材质上乘,多了不好说,五百两银子是肯定有的。 招娣似看傻子似的看着韩公子道:“咱们进庵堂时你没听见他们说的惯口吗?说‘来还老来得子的愿,三胞胎,一丫儿俩小儿’,我,就是那个‘丫儿’,‘俩小儿’,一个是唐予,另一个会是谁?你细品品!” (注:北方管女娃简称丫儿,男娃简称小儿,有丫儿有小儿,就是有男娃有女娃。) 韩公子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不、不能是我吧?我、我年纪大了,长得也没唐予好看,也不值钱啊?你分明是在挑拔和我鲍武的关系!” 嘴上说招娣“挑拔”,内心却不由得信了五分,毕竟,自己只与鲍武说卖给他个人,他为何带他来到庵堂这个窝点儿?是不是抱着不放他回去的主意? 招娣再添了一把火道:“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上,可有不少我家少爷值钱的物件呢,就不怕他们黑吃黑、杀你灭口?你真是大意,怎么不多带几个自己人啊......” 韩公子的心里顿时慌了,喃喃自语道:“我让、让我两个同窗在山下接应呢,鲍、鲍武不敢对我怎么样吧?” 话越说越虚,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韩公子暗暗后退,小厮机警道:“姓韩的,你干啥去?” 韩公子讪然笑道:“我去趟茅房......” 小厮指了指庵堂另一侧方向道:“在那头儿。” 韩公子果断摇头道:“庵堂清静之地,我这污秽之物还是去外面解决吧......” 韩公子加快了步子,鲍武回头见了,立马说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车夫与小厮立马夹击韩公子。 韩公子平时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根本不是两人对手,见已经堵住了月亮门,又绕着往回跑。 一时间,院里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唐予拉着招娣要趁乱逃跑,招娣一把把他扯了回来,看着镇定自若的尼姑道:“逃不掉的,跟我学,我做什么,你做什么......” 招娣拦在了韩公子身前,一个脚绊给绊倒了。 招娣一下子骑上了唐予的身上,两只手上下翻飞,一顿翻一顿挠,嘴里破口大骂道:“让你陷害我家少爷,让你抢我家少爷东西,我找死你、挠死你!” 唐予懵逼的眨了眨眼,觉得招娣已经占据了韩公子上半身“高地”,自己只能做下半身的文章了。 唐予伸手掐了韩公子大腿两下,觉得不解恨,自己能落到这步田地,全是拜姓韩的所赐。 唐予呵呵冷笑,把韩公子的裤腿往上撸,食指和拇指一对,用力一薅,三根腿毛拔下来了,疼得韩公子“嗷”的一声惨叫。 他越叫唤,唐予拔得越欢,跟褪鸡毛一样,只一会儿,韩公子整条小腿被唐予拔得肿起无数颗红点点。 鲍武和尼姑等人,都抱着肩膀看起了热闹,好不开心。 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绑票的没等伸手呢,肉票先打起来了。 这个小丫头和姓唐的,折腾人的招儿可挺阴啊! 只一会儿,韩公子披头散发,脸被挠得血葫芦一样,衣裳也凌乱不堪,怎一个“惨”字了得? 招娣终于打累了,把从韩公子身上搜下来的玉牌、簪子和一大荷包的银子,原封不动的递给了鲍武和静安,一脸谄媚道:“东家,这些东西,是在姓韩的身上搜出来的。他还说了,山脚下有两个同窗接应他,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鲍武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倒是墙头草倒得快,可惜啊,老子只认钱,还是会把你卖了的。” 招娣微微一笑道:“大爷,我只求你把我和少爷卖在一块儿,他去哪儿我去哪儿,行吗?” 鲍武赞赏的点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忠骨。” 鲍武看向尼姑道:“要不,把她留在庵堂得了?剃光了头,也能好好帮帮你。” 静安摇了摇头道:“唐家出来的人,还是卖到南边最安全,咱不能因小失大。” 鲍武点头道:“好,还是你想得周全。” 鲍武对招娣道:“可听见了?你和你家少爷不会分开,会一起卖到最南边去。” 小招娣立马脆生生道:“谢谢鲍爷成全!谢谢师太成全!” 鲍武哈哈大笑,带着手下两个人,师太又派了两个小厮跟着,一起下山去搜查韩公子的同窗去了。 招娣和唐予、韩公子,被两个小厮一起带到了最后面的一个禅院里,打开一个铁质的地牢门,踩着木梯,鱼贯进入地下,收起了木梯。 地牢中,已经有了十二三个孩子,眼睛如饿狼似的盯着三人,身体蠢蠢欲动围了过来。 招娣忙把自己袖口、领口都掏给大家看,最后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地瓜干道:“这是我身上所有的吃食了。至于其他......” 招娣瞟见唐予一身贵气背着手的模样,忙把唐予的绸缎衣裳给扒了下来。 吓了唐予一跳:“你要做什么?” 招娣瞪了一眼道:“要想活着,就听话!” 唐予不反抗了,招娣把唐予的衣裳、外加一个地瓜干放在了屋子中央。 十几个孩子如饿狼般扑了上来,目标全是那么一小块的地瓜干,绸缎衣裳反而无人问津了,在这里,挨饿应该是常态了。 唐予想要穿回衣裳,被招娣给制止了,低声道:“你的衣裳太乍眼了,不方便逃跑,也会引起穷孩子的仇富,别穿了。这种时候,要多苟有多苟,活着才是正经。” “要当狗才能活着吗?”唐予一脑门的官司,不太情愿。 招娣摇了摇头道:“不是当狗,而是苟活,夹着尾巴做人的意思。” 第12章 地牢 借着大家抢地瓜的间隙,招娣把唐予拉到一个墙壁,手在麦草秸堆里摸索了半天,捡到了两颗石子,默默的揣在腰带里。 又从鞋底偷偷抽出一根男人束冠铜簪,唐予吓了一跳,连忙用身子挡住招娣,神情紧张道:“这种劣质簪子不是我的,你从哪儿弄到的?” 招娣不想对牛弹琴,没有理会唐予,自顾自的用簪子开始抠墙脚,发现里面竟然抠出了不少黑泥土。 唐予脑袋终于灵活了些,错愕问道:“这根簪子,不会是姓韩的吧?” 招娣翻了一记白眼儿,没好气低声道:“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儿闲的,骑着打他?” 唐予总算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簪子不是金质就是玉质,不够结实,也不够锋利,而且价值不菲,消失不见了很容易引起关注。 韩文举的簪子则刚好相反,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铜质破簪子,因为打架丢了,任谁都不会留意,最重要的是,还锋利得很。 唐予喜出望外,伸手要拿簪子,低声道:“我有劲儿,我来帮你挖墙。”天籁小说网 招娣无语的看着唐予:“唐予,你不会以为我要挖墙逃跑吧?这里是地下,不是地上,挖不能的......” 唐予一怔,随即耷拉下了脑袋,他真就这么以为的,结果,此路不通。 招娣藏好簪子,用手指开始搓黑泥球。 唐予懵逼的看着,觉得好玩,也上手开始搓。 正搓着起劲儿,身后传来了韩文举阴魂不散的声音:“他们、他们私藏了好吃的!” 两个人惊诧回头,韩文举如魔鬼似的坐在两人的对立面,恶狠狠的盯着两人,发现两人低头做着什么,便喊了出来。 这一叫唤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唐予心头一紧,本能的把招娣护在身后。 招娣不仅不躲,反而把手心一摊,露出里面的黑泥球,脸色尴尬道:“我、我身上腌臜发痒,这是、这是从身上搓下来的黑泥球......” 怕众人不信,招娣又伸手探进脖子,搓下了一小团黑泥来。 两个人刚进地宅时,身上就飘着难闻的恭桶味儿,现在招娣这么一个搓泥球的动作,让人感到倍感恶心,众人本能的离他们两个人远远的。 不一会儿,地牢门打开,放下梯子,又放进来两个人。 两个人见了韩文举,一脸凄然道:“文举,我、我们也被抓了......” 三个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韩文举突然分开两人,指着招娣方向道:“就是那个死丫头,举告你们在的山下!” 两个人听了,顿时恶狠狠的看向招娣。 招娣可不甘示弱的指着韩文举道:“他若不说,谁能知道你们在山下接应,一切都是因为他!关键时候出卖朋友......” 刚刚还是“哥仨好”的三个人,立马反目成仇,两个年轻人骑在韩文举身上又是一顿胖揍。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三个人毕竟是同窗好友多年,又是深陷囹圄,不一会儿,又嘀嘀咕咕的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很快,从上面又顺下了梯子,一个十二三岁小厮担着两个食桶下来了,一个里面装着杂粮面馍馍,一个里面装着十几个竹筒。 小厮用木勺儿一敲木桶壁道:“老规矩,一人一天半个杂粮镆,半竹节水,排队来领。” 招娣以为的抢夺场面并没有发生,一个十七八岁的胖丫头站起身来,站在队伍第一个。 胖丫头领完吃食后,重新抱成团的韩文举三人站在其后,其他人依次排下去。 招娣不由得多看了胖丫头两眼。 刚进地牢她就发现了,地牢里只有一盏灯笼,位于东侧墙壁中间上方,光线最好,地势也较其他地方高,相对干燥,且离大家解手的恭桶最远。 招娣扔地瓜干过去时,大家几乎都先看向胖丫头,见她没有抢的意思,大家才疯一样的抢起来。 看来,这丫头,不是个善茬儿,其他人都怕她。 招娣和唐予排在了最后面,剩下的不过是两块只有半块儿的残破馍馍,和已经倒了洒了一半水的竹筒。 招娣把馍馍三两口下了肚,半竹筒的水“咕咚咕咚”喝得干干净净。 唐予本想提醒招娣这是一天的膳食,在看到韩文举三人虎视眈眈的表情时,立马学招娣的模样,把不够塞牙缝的馍馍吃了进去,水喝得一滴不剩。 一天没吃东西了,水下了肚,“咣咣”的响,带着回音呢。 小厮则从招娣领饭开始,就专注的看着招娣,直到招娣吃完喝完,才狐疑问道:“小姑娘,你几岁了?家是哪里的?是被亲爹娘卖的还是被拐卖的?” 招娣不悦的挑了挑眉,敷衍答道:“我家是清河县的,今年八岁,家里遭了洪灾,被爹娘卖了给弟弟换了十斤小米。” 小厮脸上闪过一抹失望,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肉夹馍,递给招娣道:“这是鲍爷赏给你的吃食。” 小厮收拾了饭桶,爬着梯子上去了。 十几个人又冒出了狼一样的眼光,韩文举三人蠢蠢欲动了。 招娣忙跑到胖丫儿身侧,把肉饼塞在了胖丫头怀里道:“给你吃吧。” 果然,众人都停了下来,如避蛇蝎的回到各自位置上。 大家伙这副表情,害得韩文举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胖丫头看着肉饼,咽了口唾沫,挑眉对招娣道:“什么条件?” 招娣挠了两下后背道:“我和少爷身上起了湿疹子,很是痒痒,能不能躲在油灯下方睡?” 看着自己身侧还算宽阔的位置,胖丫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搬到了新位置,唐予扯了下招娣的袖口,低声道:“咱地牢里一共十多个人,而小厮并没几个,咱能不能联合所有人,趁送饭的时候一起往外逃......” 招娣狐疑的看着唐予:“你怎么知道小厮没有几个?” 唐予一脸傲娇道:“刚刚的肉夹馍,面饼没有糊,馅料精细,应该不是大锅饭,而是开的小灶,人不多。” 招娣眨了眨眼,还别说,好像还是有些根据的。 唐予像被夸奖的孩童似的邀功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招娣哭笑不得道:“你聪明吗?聪明会想出联合所有人一起跑的点子?” 唐予不解道:“不行吗?” 招娣的眼睛瞟向韩文举三人,对唐予撇撇嘴道:“行与不行,看看就知道了,有人不要命的要给你咱趟路子呢......” 第13章 鹦鹉唐予 招娣和唐予一起回到了胖丫儿身边,坐了下来。 招娣亲昵的问胖丫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胖丫儿没吭气,显然是个闷罐子。 招娣只好闭了嘴,隔了一小会儿,抱着小肩膀感叹道:“好冷啊!” 唐予狐疑的看了一眼招娣,这地牢人多地方不大,明明是闷热的,怎么会冷? 唐予伸出手来,覆在了招娣的额头上,冰冰凉的,还有汗水,应该没有发烧生病。 招娣懵逼的看着一脸紧张的唐予,暗示性的眨了眨右眼。 唐予这个呆子终于不再呆了,心领神会,知道招娣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于是,唐予有样学样,如同招娣一样,抱着肩膀叹道:“好冷啊!” 好浮夸的演技,招娣不由得扶额。 胖丫儿瞟了一眼装腔作势的两人,仍旧没吭气,张嘴咬了一口肉饼,满嘴冒油,一室的肉香。 所有人口齿生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睛像长了钩子似的看着肉饼。 韩文举终于受不了了,带着两个同窗走了过来,向胖丫儿伸出手来,蛮横道:“给我!” 胖丫儿眉头蹙成了山头,冷然道:“滚!” 韩文举怒道:“你怕是认不清处境吧?我们是三个大男人,你一个十二三岁女娃,还敢这么叫嚣?” 胖丫儿把肉饼交给了招娣,站起身来,结果,身高还没及韩文举肩膀呢! 在韩文举以为碾压了对方,对方会苦苦讨饶时,没想到,胖丫头如一个石头礅子似的冲了过来,一下子把韩文举给撞倒了,骑在身上就是一顿胖揍。 两个同窗见了,忙上前帮韩文举打胖丫儿,甚至不惜去扯胖丫儿的头发。 结果,悲催的发现,就算是两人打了胖丫儿的耳光,薅掉了胖丫儿两绺头发,胖丫连躲闪、喊疼的意思都没有,一门心思胖揍韩文举一个人。 打和韩文举毫无招架之功,嘴里一个劲儿讨饶:“姑奶奶,你可放手吧!我不要肉饼了不行吗?!” 胖丫儿这才停了手,眼睛在两个同窗身上瞅来瞅去,似乎在寻找下一个殴打的目标,两个同窗立即怂得后退。 招娣也终于知道地牢里的人为什么不敢惹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胖丫头了,这哪里是胖丫头,分明是个滚刀肉,敢下手,心又狠,还抗揍,打起架来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揍,谁不怕啊? 再看韩文举,整张脸已经成了猪头三了。 胖丫儿回来坐下,招娣一脸佩服的递过了肉饼。 胖丫儿继续吃了起来。 招娣则站起身来,想拿下壁格上的灯笼,结果悲催的是,身高太矮,够不到。 唐予站起身来,轻松的把油灯拿下来,递给了招娣。 招娣欲盖弥彰道:“太冷了,我要烤烤火。” 唐予跟着说道:“太冷了,我也要烤烤火。” 招娣坐下,唐予也坐下,用身子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招娣哭笑不得的瞪了一眼唐予,这唐予怎么成了学舌的鹦鹉了,自己说什么他学什么,自己做什么,他做什么。 招娣把灯罩摘了下来,偷眼看了一眼胖丫儿,把两颗黑泥球偷偷放在了灯托旁边。 隔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胖丫儿,又放了两颗。 在看第三眼的时候,胖丫儿已经转过了身子,招娣趁机把两大把黑泥球全都放在了灯托四周。 唐予把他的两大把也放了进去。 招娣赶紧把灯笼罩了下来,看向唐予,向墙壁上的壁台方向努了努嘴。 唐予会意,小心翼翼把灯笼又放回到了石台上。 招娣刚松了口气,发现韩文举三人,正瞪着眼睛盯着自己,心里一突,寻思着对方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了吧? 招娣回瞪了韩文举一眼,打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唐予回瞪了回去,有样学样的重重“哼”了一声。 韩文举的两个同窗不甘示弱的瞪了过来,唐予瞪了这个,就瞪不到那个,两只眼睛瞪来瞪去,快瞪出眼眶了。 瞪得眼珠子生疼,韩文举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子瞪个什么劲儿? 韩文举翻了一记白眼儿,和两个同窗又嘀嘀咕咕说什么了。 . 地牢里的时间过得很漫长,饥饿也被无限拉长。 大家都躺下来,以减少运动量。 招娣躺了下来,唐予这次不再学招娣了,而是固执摇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已经七岁了......” 招娣轻叱一声道:“谁让你跟我一起睡觉了?想的美!我怕有的人趁咱睡着了使坏,咱两换班睡,另一个放风。我先睡。” 招娣毫不客气的躺下了,脸紧贴着墙壁,看着像面壁思过一样。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招娣坐了起来,嘴里嚼着一把麦秸,把位置让出来,含糊不清的对唐予道:“该换你睡了,我放风。” 唐予苦哈哈着一张脸道:“你继续睡吧,我肚子饿,睡不着。” 招娣瞪圆了眼睛道:“让你睡你就睡,哪那么多事?” 唐予乖乖闭了嘴,老实的仰面躺下,闭着眼睛假寐,眼睫毛都在颤动着呢,不用猜也知道在偷偷看着招娣。 招娣嗔怪道:“我可不想看着你的脸,面壁睡。” 唐予委屈的睁开眼,想要辩解两句,招娣已经不由分说上手,把唐予的脑袋转向墙壁里侧,如同刚刚招娣面壁思过一样。 唐予很不舒服,想要张嘴抗争,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两块儿东西,口齿间瞬间奶香四溢。 唐予贪婪的享受着奶味儿,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小雀跃,感觉可奇妙了。 两块儿奶片,唐予足足含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含完,坐起身来,刚要对招娣说话,一把子麦秸塞进了唐予的嘴里,招娣嘴里碎碎念道:“饿了就吃麦秸,顶饿。”天籁小说网 唐予明白,招娣这是用嚼麦秸秆掩盖吃奶片的香味儿呢。 两人正反复嚼着麦秸,胖丫儿突然说道:“你们躺这个位置挺好的,我也想躺躺,睡一觉。” 胖丫儿也躺了下来,脸朝上,嘴角上扬,看着招娣。 见招娣一脸发愣的表情,胖丫儿呢喃道:“你不喜欢看着他的脸,却喜欢看我的脸吗?” 招娣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胖丫儿,伸出双手,像刚才转唐予的头一样,把胖丫儿的脑袋也转向墙壁一侧,趁机塞在胖丫儿嘴里两片奶片。 胖丫儿果然老实的“睡觉”了。 招娣叹了口气,本来自己给自己攒的吃食,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不得不照顾唐予,现在可倒好,半路又插进来个胖丫头儿。 这个胖丫儿,分明是扮猪吃老虎,自己欲盖弥彰的烘烤弹丸、偷吃奶片的行为,一样也没逃出她的眼睛。 第14章 元宝 从胖丫儿吃奶片的事情来看,招娣可以肯定,胖丫儿知道她大部分的计划,但胖丫儿没有对任何人说,甚至表情都没变过,暂时,这个胖丫儿可以归类为自己人。 胖丫头有样学样,吃完了奶片,也嚼起了麦秸。 三个人统一划一的全都嚼麦秸,迟迟不肯吐,害得整个牢室的人都以为麦秸能解饿,不约而同的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经过肉饼和奶片事件,胖丫儿、招娣和唐予三个人的关系好像亲近了许多。 招娣再次问胖丫儿道:“我本名叫妍妍,姓什么还不知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胖丫儿一脸难色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用哪个名字。我八岁时娘病死,九岁时爹续弦把我发卖,每到一户主家就起个新名字。我爹起的名字不想用,七八个主家起的名字不知道用哪个,胖丫儿、春桃、团子、圆奴、饭桶、赔钱货......你相中哪个叫哪个吧......” 现在的胖丫,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怎么会卖那么多的主顾? 招娣拉过胖丫儿的手安慰道:“过去都过去了,发卖你,是他们的损失,不是你的错。” 胖丫儿眨了眨眼道:“就是我的错啊,除了第一个主家病死的,后面的主家待我不好,我故意气他们的,就想把主家给换了......” 招娣:“......” 原来,是胖丫儿不喜主家,便想出这种办法来换主家。 乍一听,很搞笑,细一听,又觉得很心酸,这胖丫儿,身世也够可怜的。 招娣沉吟道:“以前你遇到的人待你如草,以后希望你遇到的人待你如珠似宝,以后,我们管你叫、管你叫元宝,怎么样?” 唐予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看招娣一脸纠结的模样,以为起出什么好名字,竟然叫“元宝”这么充满铜臭味的名字。 招娣瞪了一眼唐予道:“名字不好吗?” 唐予硬生生把溢出嘴边的笑给噎了回去,笃定点头道:“好,非常好,一听就挺富贵个名字。” 胖丫儿倒是没有像唐予一样嫌弃,嘴里嘀咕着:“元宝?” 招娣笃定点头:“对,元宝。” 唐予有样学样,笃定点头:“元宝。” 胖丫头嘴角上扬,脆生生答应道:“好,以后我就叫元宝,被卖到谁家也不改了!这事儿我自己做主了!” 招娣配合的叫道:“元宝!” 胖丫头答道:“欸!” 唐予也配合叫道:“元宝!” 胖丫头眉眼上弯:“欸!欸!欸!” 元宝有问必答,觉得很新鲜,哪里还有刚见面时闷葫芦的样子。 元宝看向唐予道:“怎么称呼你呢?” 唐予刚要回答,招娣抢先答道:“你管他叫糖糖吧,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少爷一枚。” 唐予没想到自己有了这么个女里女气的小名儿。 元宝和招娣聊得热络,唐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半句,时间过得飞快。 木梯再次放下来,小厮再次来送饭了。 根据送饭时间推断,应该是黄昏时间。 吃罢了饭,大家又开始重复着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约又过了一个半时辰模样,推算下来,外面应该月上柳梢头的时间了。 整座狱室几乎没了动静。 本来“睡熟”的韩文举三人组动了。 先是韩文举轻咳了一声,随即伸了个懒腰,见大家都没有反应,三个人全都站了起来。 小心翼翼走到洞口垂直下方,身子最壮的一个蹲下,另一个爬上去,弯腰去接韩文举。 韩文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站了上去,最下面的同窗颤颤微微的,竟然站起来了! 三个人,叠罗汉似的站了起来,韩文举用力向上,就能伸手托住洞口铁门了。 用力一推,铁板竟然没锁!韩文举挣扎向上,想要攀爬上去,没等成功呢,底下已经如同炸锅了一样,十几个人同时叫喊道:“有人逃跑了!有人逃跑了!” 韩文举吓得腿一软,叠罗汉似的三个人立即摔做一团,最高处的韩文举摔得都翻白眼儿了。 铁门打开,木梯顺了下来,送饭的圆脸小厮带着另三个汉子下来了,用手里的木棍,照着韩文举等三个就是一顿毒打。 韩文举赶紧护住头,被打得“嗷嗷”直叫唤,满嘴委屈道:“为什么又打我?” 从被关前到被关后,韩文举已经挨了好几次打了,心里满满泛着苦水儿,委屈极了。 打完韩文举三人,小厮扫了一眼众人,挑眉道:“谁第一个发现并举报的?明天伙食加个肉饼!” 除了韩文举三人和招娣三人,几乎所有人都举了手,小厮不耐烦道:“没功夫帮你们断案,自己拿出个章程来,记住,只赏一个肉饼,一个人奖赏一个,一群人也是奖赏一个。” 圆脸小厮恶狠狠瞪了一眼韩文举三人,挥了挥手里的木棍,骂道:“再敢逃跑,下次把腿给你打折了!” 韩文举吓得一哆嗦,没敢反驳。 四个小厮骂骂咧咧的走了。 招娣看向唐予道:“你不是想知道联合大家逃跑的下场吗?现在不是看到了?” 唐予满脸的失望与沮丧,闷声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就是一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什么也不知道。” 唐予的前十二年岁月,实在太顺了。 外祖家有钱有势,爹爹官运享通,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家里唯一的愁事,就是娘要时时对付爹爹外面数不清的桃花债。 而这三天来,唐予把这辈子的苦都经历过了,心灵上的,身体上的,无不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唐予小眼睛红红的,显然心灵上的重疮,远胜于身体上的。 招娣安慰道:“你不必难过,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你要善于在不好的事物里发现好的一面。比如说,胖丫虽然厉害,但她从来没抢过别人的吃食;再比如说,你我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对不对?” 这么一说,唐予的神情果然舒缓了许多,从一起出府到现在,招娣从来没有,哪怕有那么一瞬放弃过他,可以说,如果没有招娣一直支撑着他,唐予怕是早就扛不过去了。 唐予拄在地上的手掌,如虫子似的爬过来,紧紧捏住了招娣的袖口,不肯松开。 等到唐予的心情平复了,招娣把元宝也唤了过来,低声对二人道:“你们两个,相信我吗?” 两个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招娣对二人说出了计划,唐予有些慌乱道:“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招娣笃定点头道:“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别忘了,你还答应帮我找亲娘的。” 招娣看向元宝,期盼道:“元宝,你呢,会相信我吗?”m.23sk. 元宝无所谓笑道:“没事,反正逃不逃出去我都无所谓,能帮到你,权当是还了你那个肉饼的情。” 第二天白天,招娣不客气的躺下睡觉,几乎吃光了奶片来补充体力。 第15章 出逃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圆脸小厮照例又来送饭了。 踩着楼梯往下走,刚走到一半,招娣就冲了过来,扯着小厮的脚踝就拖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小厮身手挺灵活,一个鲤鱼打挺想起来,结果脖子上多了根铜簪子,簪子尖很锋利,刚好抵在咽喉上。 小厮登时哑了脖子,不敢动也不敢叫了。 被拐的人刚要叫唤,元宝一个眼刀扫过去,带着浓浓的杀气。 元宝平时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一个眼刀,被拐男女谁也不敢因为一张肉饼出头了。 招娣低声吆喝小厮道:“脱衣裳!” 小厮一讪,忐忑道:“不、不好吧?呃......” 脖子一疼,招娣的簪子尖已经毫不留情的刺破了小厮的皮肤。 小厮不敢吭气,利落的脱着衣裳,在脱下袖子的刹那想要用衣裳罩住招娣。 结果双腿间风声骤起,小厮本能的夹紧双腿,及时抵住了招娣毫不留情上踹的脚。 这要是晚了一步,怕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这哪里是小姑娘,分明是母夜叉!阎王爷的亲闺女! 这一停滞的功夫,簪子又跑回到了小厮的咽喉上,小厮再度投鼠忌器了。 为防止小厮再搞新花样,招娣毫不客气的自己伸手,直接抽掉了小厮的腰带。 没了腰带,裤子下滑,小厮忙不迭的拎住裤子,一脸苦相道:“小、小妹妹,别、别脱我裤子行吗?我里面只穿了亵裤,露出屁股不好......” 招娣撇撇嘴道:“你就是没穿我也不怕,脱!再不脱,信不信我再给你一记断子绝孙脚?” 小厮哭丧着脸,只好把裤子脱下来了,结果,里面还有一条中裤呢。 张嘴就扯慌,狡猾的人牙子! 招娣突然改变主意了,轻眯了眼道:“你不是说只穿着亵裤吗?为了表示你没说谎,你委屈委屈,只能继续脱了!” 小厮脸上顿时裂了一道缝儿,如果不是对方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他甚至怀疑自己遇到了女登徒子。 小厮挺惜命的,听话的要脱中裤。m.23sk. 唐予张嘴要劝阻,招娣左手一甩,一颗泥弹珠打在了额头上,顿时泛起了红肿。 唐予捂着额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招娣。 招娣则怒骂道:“以为你还是我主子对我吆五喝六呢?姑奶奶早就受够你了,从今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毫不相干,再啰嗦,我连你也不放过!” 唐予讷讷说不出话来了。 这也是招娣的计划之一,不到万不得已,元宝和唐予都先不要参与进来,尤其是,一定要与唐予划清界线,免得招娣逃走以后,这些人牙子对唐予和元宝实施报复。 招娣都急红眼了,小厮吓得赶紧把中裤脱了。 招娣以中裤为绳,把小厮如捆野猪似的背捆着,嘴里塞了满满的麦秸,扎得口腔里满是口子,然后如屎壳郎滚粪球似的把小厮滚到了阴暗的地牢一面。 招娣迅速穿上小厮的外衫外裤和鞋。 因为招娣没脱自己的衣裳直接套的小厮衣裳,自身的鞋外又套了双男人鞋,使得招娣身形圆润了些、高了些。 招娣把头上的双丫髻解下来,重新束成了小厮的发髻,用布巾包了头。 改装的过程中,元宝已经让大家分拿了食物和水。 等招娣收拾完,刚好拎着两个桶,踩着木梯往上走。 推开铁门,门外有一个壮汉接应着他。 招娣特意把装馍馍的空桶先递给汉子,刻意挡住了脸。 然后递过第二个装竹筒的桶,在汉子接过的瞬间,突然一偏,里面装水的无数的小竹筒向外滚出去。 壮汉本能的把桶扔在一边,去捡地上的竹筒,嘴里嗔怪道:“窦三,你手是抓屁用的吗?毛用没用,拎个桶都拎不住。” 招娣作势去收木梯,突然冲着壮汉的方向“噗”的一声响,随即弯着腰、捂着屁股,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跑向了茅房方向。 壮汉哭笑不得:“真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说抓屁就来屎。” 壮汉把木梯收了起来,继续捡着竹筒,在捡到第五个竹筒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如果刚刚上来的是窦三,鞋为什么不跟脚,跑的时候眼看着要掉下来似的? 如果刚刚放了臭屁,声音不对,也没有屁臭味儿,倒像是嘴巴故意弄出来的声音。 壮汉赶紧重新打开铁门,顺下梯子,自己进了地牢。 在背着灯笼的暗影里,终于找到了被捆的窦三,松了绑。 窦三气喘嘘嘘道:“快推,楼驴洼跑了!”(快追,有女娃跑了!) 因为嘴里被麦秸扎得厉害,说话吐字都不清晰了。 壮汉忙把他扶了上来,把地牢门上了锁,带着所有的男人下山追人去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禅房里走出一个小尼姑来,端着一个炭盆子往院外走。 窦三换好了衣裳准备也去追人,结果撞见了小尼姑倒炭灰,忙阻拦道:“搁呃牛点儿,灰、灰上商口毫迪快。”(经我留点儿,灰上伤口好得快。) 小尼姑背部立即紧绷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越来越近了。 窦三突然说道:“布庸了,庸紧疮药。”(不用,用金疮药。) 窦三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奔了院门,连看都没看小尼姑一眼。 假扮成了小尼姑的招娣长舒了口气,刚放下炭火盆跑路,没想到身后又走出来了静安师太和两个小尼姑。 见到招娣的小尼姑背影,其中一个小尼姑用手指指着招娣道:“师傅,她应该就是打晕香林、穿了香林衣裳想逃跑的人!” 已经被认出来了,招娣转过身来,一脸的警惕。 一个小女娃而矣,三个尼姑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静安师太没动,两个小尼姑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了。 招娣伸手入怀,一把泥弹丸飞掷而出,三个尼姑猝不及防,纷纷中招。 静安师太最惨,一只眼睛被打得渗出了血,痛苦的蹲下了身子。 另两个尼姑被打到了膝盖上的麻筋上,准头不错,打得两人麻了一下,只可惜,年纪小,劲力小,对对方根本起不了太大伤害。 两个尼姑再次扑向招娣。 招娣小脸一凛,又扔出了三颗泥弹丸。 疼是会疼,但绝不致命,只要躲开眼睛脆弱部位就好。 两个屁姑根本就不拿泥弹丸当回事了。 招娣嘴角一抿,眼色轻眯,再次掷出泥弹丸。 在泥弹丸中,却是混入了那根铜簪子。 一个尼姑麻痹大意中了招,簪子直刺入小腹,吓得坐在地上不敢拔簪子也不敢动弹了。 最后一个没伤的尼姑怔了下,随即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还藏着什么东西!” 第16章 可怜的窦三 三个尼姑,两个受重伤,最后没受伤的尼姑,气得撸胳膊挽袖子,向小招娣欺身前来,动了真怒了。 招娣脸上毫无惧色,把手里一把东西飞掷过去,嘴里娇叱道:“看我飞簪!” 已经有小尼姑被簪子刺伤了,大尼姑不敢怠慢,忙闪开身子。 “扑扑”几声,东西落了地,其中一个打在了尼姑的额头上,生生的疼。 尼姑定睛一看,不是泥弹丸,而是一颗圆圆的地瓜干,比泥弹丸打人还要疼,不过,也间接说明,小丫头身上的泥弹丸没了。 借着尼姑愣一下的空档,招娣撒丫子就往庵堂外面跑去。 大尼姑见势不妙,射出了一支箭,在空中爆了一团黄色的烟雾。 用大拇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给山下的人送信儿呢,山上的人应该很快返回来,招娣若是往山下跑,定会被包了饺子夹在中间。 招娣明着跑向山下,在林子里又偷偷逆行向山上。 越往里走越隐蔽,招娣既害怕又紧张,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了弹丸,连地瓜干也没有了,这要是遇到野兽,那可真就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招娣捡了一根粗棍子做临时的武器,小心翼翼找路,想迂回再下山。 结果,竟然遇到了比野兽更不愿意见到的人----鲍武和他的两个手下。 三人如鬼魅一般出现,招娣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三人呈三角之势围住了。 鲍武恶狠狠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丫头,没想到你是个叫不露齿的狗,第二次栽到老子手里,可就没有第一次那么幸运了。” 招娣将一条木棍攥在手里,做了一个起势,准备随时一场恶战。 合围圈子渐渐围拢,招娣突然看向鲍武身后,满脸激动道:“差爷救命!差爷救命!” 鲍武连头都没回,抱着肩膀笑道:“死到临头还耍新花样呢?老子信了你才是傻子!” 话音刚落,五十几个捕快扑身上来,鲍武还没来得及挣扎,脖子上就架了好几口大刀。 为首的捕头冷笑道:“鲍武,你怎么还是那么自负呢?这回,终于落在老子手里了吧?” 鲍武自知自己跑不掉了,输人不输阵的叫嚣着:“童捕头,是我拐了这个女娃子,我认栽,大不了笞五十役三年罢了。” 拐带人口的罪责,鲍武自认比衙门中人都清楚,大齐法典上明确规定,拐带一个人口,除赔偿外,鞭笞五十下,入狱三年,多使些银子甚至呆够不到半年就会放出来。 童捕头嘴角上扬:“鲍武,你这一招弃车保帅怕是要打错算盘了!若不是把桃花庵查得底掉,我们能从山上绕过来?就怕你们有所查觉转移了拐带人口!唐少爷也在里面吧?你还真是癞蛤蟆的胆子充破天了!拐带知府家少爷,这次让你不死也得扒层皮!”???.23sk. 鲍武脸色顿时变了,桃花庵深处半山腰,日常香客稀少,没人注意。 而且静安师太表面上该做的功课绝对不落下,堂里的几个假尼姑也是真的剃发的。 这几天风声紧,鲍武和静安师太商量着,全都夹着尾巴做人,连正常交易的人口都不交易了。 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知府衙门是怎么怀疑到桃花庵的? 鲍武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庵堂里出了细作? 鲍武咬牙切齿的对童捕头道:“童捕头,让人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出卖桃花庵的细作是谁?” 童捕头眉眼尽是笑意,挑眉道:“你猜?” 不等鲍武说话,童捕头大手一挥,捕快们上来,把鲍武三个人绑了个结结实实,完全没有解答鲍武“谁是细作”的意思,气得鲍武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捕快们来到桃花庵之时,山下的小厮和汉子全都回来了,正在静安师太的指挥下,从地窖中往外转移拐带人口。 唐予也在其中。 所有人像被串蛤蟆似的绑在一起。 捕快们见到唐予的面孔了,哪里还有心思弄什么战术,一窝蜂的冲上来,对着人牙子就是一顿胖揍,瞬间鬼哭狼嚎。 一道身影悄悄向后隐退、再退,再再退,正要趁人不注意从庵堂后门逃跑,被人在后脑勺儿上来了一记闷棍。 窦三不可思议的捂着后脑勺儿,转过身来。 小女娃手里正拿着粗木棍,小脸肃然的看着他。 他张嘴想要说话,小女娃已经高抬贵手,又是一记木棍,真他娘的狠! 这次,窦三终于扑倒了,再次来了一记狗啃泥,晕过去了。 晕倒的瞬间,窦三在想,这小女娃,是转世的夜叉,阎王爷的亲闺女,谁粘上谁倒霉,自己有生之年可不要再遇到她了! . 第17章 如此帮助吃饭 被拐带人口的绳子被解开了,人们终于劫后余生的哭起来了,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悲凄。 唐予找到招娣的身影,立马跑了过来:“招娣,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的。你真厉害!” 招娣尴尬的看着寸步不离唐予身侧的童捕头,一脸讪然:“那个,唐少爷,童捕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没有我,他也知道你被关在尼姑庵,我逃跑,好像多此一举了......” 童捕头正被招娣夸得脑子晕陶陶的,没想到立马被唐予泼了凉水,固执道:“才不是童捕头!要不然我被关了三天,他怎么连面都没敢露?你一出去报信儿,他立马就来了?他就是被你召唤来的,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就是、就是......” 唐予分外不满意的摇着招娣的袖口,摇得招娣尴尬的看向童捕头,一脸歉意。 童捕头是了解自家少爷任性起来什么德性,好是认准一门是一门,撞了南墙也不见得回头的主儿。 见外面马车到了庵堂门口,童捕头忙对唐予道:“大少爷,马车到了,咱回府吧。” 唐予点了点头,扯着招娣的袖子就往马车走去。 招娣忙往回扯袖口,解释道:“唐少爷,这不合适。我还是和被拐的人站在一起吧。” 其他捕快们分成几组,正在对地牢里的人口做简单登记。 分成两拨,一拨是被人拐卖出来的,如招娣; 一拔是亲人发卖的,如元宝。 被拐带的,还有回到原生家庭的可能性; 被发卖的,就只能和物品一样划分所有权、甚至再次发卖了。 唐予固执的站在招娣身侧,与被拐卖的人站在了一起。 招娣诧异道:“唐少爷,你快回马车上去啊?” 唐予固执摇头道:“我也是被拐卖的,我也要登记,我也要跟你一样走着回去......” 童捕头一个头两个大,这要是让少爷徒步走回江北城,夫人非生吞活剥了他不可。 童捕头一脸难色的看着招娣道:“姑娘,你就陪我家少爷一起坐马车回去吧,你看我家少爷的脚,这要是一路走回去,非废了不可。” 招娣低头看向唐予的脚,唐予尴尬的左脚踩右脚,招娣瞪圆了眼睛道:“拿开!” 唐予听话的把右脚拿开。 再见唐予的右脚,本来上等的皮质马靴,大拇脚趾头已经顶出个圆窟窿,大拇脚趾头呼之欲出,比正常大小似乎胖了一圈,上面趾甲四圈还晕着血迹。 应该是走路过多,指甲与趾头之间顶破了,脚肿了,还渗了血。 都说十指连心,这得多疼啊。 这几天在地牢里,唐予硬是一声不吭,忍着不让自己成为招娣的负担。 招娣叹了口气,嗔怪的瞪了一眼唐予,没好气的走向马车道:“我反悔了,我又想坐车了。” 唐予嘴角上扬,有样学样道:“我也反悔了,我也想坐车了。” 招娣猛一停步,唐予险些撞在后背上。 招娣转过身来,“噗嗤”一声乐道:“你属鹦鹉的吗?人家说啥你学啥?” 唐予摇了摇头道:“我不属鹦鹉的,我属老鹰。” 招娣未置可否,上了马车。 马车极尽奢华,三面是毛毡铺的木箱,中间一个小几,小几上摆着糕点,温着一壶温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地面上铺的,一是方雪白雪白的狐狸毛。3sk. 自己这一身腌臜,上去肯定留下印迹,招娣有些不敢上车了。 唐予当先上了马车,没有坐在车座上,而是像在狱中一样,舒适的坐在狐狸毛上,上等的狐狸毛顿时映出无数道黑色印子。 唐予满不在乎的冲着招娣招手道:“快上来吃桂花糕,这是我最爱吃的,再不吃点儿东西我都快要饿死了。” 这个傻小子,心地还是那么善良,先上马车,缓解自己的尴尬。 招娣上了马车,俩人直接偎在狐狸毛上,吃着好吃的桂花糕,喝着温水。 在唐予吃掉两块儿桂花糕、拿起第三块儿的时候,本能的先递给招娣。 结果发现,小招娣已经睡着了,身后靠着车箱,小脑袋往后一仰,半张着嘴,嘴里有一口桂花糕没来得及咽,手里同样拿着嚼出月芽儿型的小半块儿。 这睡资,还真是差强人意。 也许,是因为逃跑太紧张太辛苦。 唐予不仅不觉得招娣姿态丑陋,反而更加感激招娣的辛苦了。 唐予把招娣手里的桂花糕轻轻拿在手里,想放回到托盘里,又自言自语道:“放回去她们一定会丢掉,实在太可惜了。” 经过几天的被拐带生涯,唐予已经深知食物的珍贵,半分不敢浪费。 于是,唐予毫不嫌弃的张嘴,直接把招娣剩下的一口桂花糕给吃掉了。 手里的桂花糕可以拿走替吃,可嘴里未嚼的这半块儿可怎么办? 有心用手指抠出来吧?一联想到小丫头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唐予觉得自己的手指可能有被咬掉的风险。 有心不用手指抠出来吧,又怕小丫头睡沉的时候被噎到,一口气上不来可就出了人命了。 看着看着,唐予有了主意,嘴角上扬,伸出右手,虎口托住小丫头的下巴,食指和拇指刚好盈盈握住小丫头的脸蛋,把下巴一托一抬,一抬一托,如同人吃东西正常咀嚼似的。 看着如此“听话”的招娣,唐予双肩耸动,憋笑憋得异常痛苦。 招娣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唐予诡异的憋笑表情。 唐予吓了一跳,忙收回了手,故作肃然道:“那个、我、我帮你吃饭呢!” 招娣将已经“嚼”得粉碎的桂花糕咽进了肚子,调侃道:“那么,你就帮人帮到底,再‘帮’我喝个水呗?” 招娣本来是想噎唐予的话,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家伙倒是“能屈能伸”,真的狗腿似的倒了盏茶,递到招娣嘴边,如母鸟喂雏鸟似的喂水,倒把招娣尴尬得不行。 招娣抢回水盏,就着盏沿,喝了一口。 只听得唐予语不惊人誓不休道:“吃饭喝水我都能帮你,但这上茅房的事,就得你自己亲自去了......” “噗”,招娣好不容易到嘴的水,就这样华丽丽的喷了出来,抬眼看向唐予,貌似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又仿佛是看错了,仍旧是他天真无邪的模样。 第18章 嫡庶之争 唐府灯火通明,唐夫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宴客厅门口翘首以盼。 府门方向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辘声,唐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提着裙子就跑向府门。 马车一停立马爬上车辕,迫不及待的猴急模样,哪里有半分知府夫人的威严与矜持。 招娣刚好推开车门,被唐夫人抱了个满怀。 唐夫人“嘤嘤”哭了两声,发现怀里的人儿瘦骨嶙峋的,哪里是她的乖儿子?! 唐夫人立马把招娣推开,这一推猝不及防,直接跌向后方,眼看着后脑勺儿就要磕向车厢,说时迟那时快,唐予一伸手托住了招娣的后脑勺儿,手掌磕在了车厢角,疼得呲牙咧嘴。 招娣赶紧坐正了身子,去看唐予的手掌。 唐予的手掌硌出个三角形血口子,顾不得疼,反而问招娣道:“你没事吧?” 招娣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的手......” 唐予嗔怪娘亲道:“娘,你干嘛这么对招娣?我会、我会生气的!” 唐夫人被儿子嗔得一怔,从小到大,儿子还从未这么嗔怪她呢!别提多委屈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招娣一看大事不妙,自己还想请知府帮自己找亲生父母呢,害得人家母子闹对立怎么能行? 招娣狠狠瞪了一眼唐予,立即对唐夫人伏低做小:“夫人,唐少爷心思纯良,连受伤的小猫小狗都可怜,何况是民女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他是不想看着民女受伤,不是有意跟夫人做对的,民女这就告退。” 招娣识趣的从马车逼仄的空间里爬出来,把马车留给了娘俩儿。 唐夫人小心翼翼的托起儿子的手掌,心疼的吹了吹,用帕子包上,无可奈何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烂好心了呢?总是自己吃亏!” 唐予眸中闪过一抹落寞道:“娘,你不用担心,经过被拐之事,我以后再也不会烂好心,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人了。” 唐夫人老怀欣慰的舒了口气,哪成想唐予接着说道:“娘,等官奴司开市,帮我买个人回来,名字可能叫元宝,也有可能叫胖丫儿、春桃、团子、圆奴、饭桶、赔钱货......” 唐夫人:“......” 明明儿子刚刚还在说不再烂好心,怎么又让自己往家买人呢? 还是个姑娘? 唐夫人立马机警起来。 唐予见娘亲脸色不正,忙解释道:“娘,你别瞎想。胖丫儿是被亲人卖到人牙子手里的,被倒了七八次手,一直没遇到好主家,凭生最大的愿意是给自己‘寻’一个赏她饱饭的主家。她在牢中曾帮助过我和招娣,娘就做她最后一个主家吧,干什么活计不挑,管她饱饭就成。” 唐夫人稍稍安了心。 只想着填饱肚子的姑娘,应该不是个有野心的姑娘,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一想小招娣,唐夫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肉眼可见的,儿子对那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很是依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m.23sk. 聪明的唐夫人并没有直接诘问儿子,面色不显,对儿子说道:“予儿,只要对你好的人,娘亲会加倍的对她们好,娘会安顿好陈姑娘,你先去看看你爹吧,你爹在书房,等你大半天了。” 唐予脸色有些难看。 知道儿子心里还有疙瘩,唐夫人劝解道:“予儿,你爹还是最疼你的。从你被人牙子拐走开始,你爹就没合过眼,一直在部署怎么寻你。后来,捕快们发现了你扔下的书页,圈定了可能藏身的地方。怎么找也没找到。天无绝人之路,后来遇到了临安县办差的捕头,才知道他们在人牙子里安插了线人,这才把你救出来。” 唐予抿着唇没有吭声儿。 唐夫人有些落寞的看向车外道:“予儿,人活一世,不如事十之八九,前进不得的时候,就后退吧,如果你爹执意让那女人和她儿子进门,娘,真的不介意的。” 唐夫人的话,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唐予固执道:“娘,别人谁都可以,只这姓韩的不行。” 唐夫人眼圈一红,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儿子一句话,重击得生疼。 儿子两天一离家、五天一出走,完全是为了帮唐夫人抗争。 唐夫人自认聪明一世,后宅手段高明,打退一切魑魅魍魉。 唐知府的桃花再多,最后在唐夫人的手段下,全都成了烂桃花,没有一个被抬成妾室,没有一个为唐知府生下一儿半女。 这样一个内心坚韧的女人,没想到常年捉鬼却被鬼打了墙。 唐夫人千防万防,万没想到,防住了外贼,却忽略了内鬼。 江北韩家的一个姑娘叫韩仪,唐夫人初到江北城,很是亲近,没想到与唐知府厮混在了一起,儿子四岁了才被唐夫人发现,简单比生吞了一只苍蝇还令她恶心。 唐知府已经敲打唐夫人,让她同意把韩氏母子接进府并抬成妾室庶子。 唐夫人已经无计可施,唐予便开始了三天一离家、五天一出走的戏码,和唐知府别着劲儿,就是不想让韩仪和庶子唐珏进府,从今以后恶心自己的娘亲。 唐予纯净无波的眼眸,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唐夫人,一字一顿道:“娘,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唐夫人一怔,随即道:“如果予儿介意,娘就介意,娘这辈子,只为予儿而活。” 唐予笑了笑道:“娘,这件事,您就交给予儿吧。” 唐夫人宠溺的把儿子揽在怀里抱了抱道:“好好好,娘听你的,我儿子是大小伙子了!” 唐夫人先下了马车,等着儿子下车一起进府。 结果,等了半天唐予也没有下马车。 唐夫人狐疑的再次推开车门,结果看到唐予,正在用簪子扎脚,脚面是血、脚底是泡,脚趾是秃指甲,边角渗血。 已经血肉模糊般,却仍旧忍着没有吭气。 唐夫人忙抓住儿子的手,气急败坏道:“你、你就是拿这个来和你爹谈判的?” 唐予温润的笑了笑道:“娘,这次被拐,让我知道了,能达到目的的办法,都是好办法。四岁的唐珏会撒娇背诗争宠,我也会受伤引起爹关注争宠。这叫什么来着?哭闹的孩子有奶吃!爹,必须在我和唐珏之间,做个选择。” 一个嫡子、一个庶子,这个选择题,还用选吗? 第19章 唐予的苦肉计 当唐予再次推门要下马车的时候,脚和腿已经伤得不成样子,背转身子,趴在车辕上往下爬。 脚终于粘了地,唐予想要站定,结果脚却立不住,后脑勺儿朝后就仰倒了。 地上是青石地,这要倒下去,脑袋可能得受重伤。 招娣来不及多想,小小的身子直接先扑倒在地上,唐予成功倒在了招娣的身上,成了小小的软垫,给了缓冲。 唐予没有受伤,招娣却受伤了,磕了下巴一下,还好只是剐蹭,没有流多少血。 唐予赶紧坐起来,把招娣也扶着坐起来,抬起招娣的小脸,看到下巴的剐蹭痕迹,嗔怪道:“本来只摔我一个,现在摔两个了!以后可干这傻事了!” 招娣:“......” 招娣看了眼唐予的腿伤和脚伤,皱起眉头道:“你的脚和腿,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走路走多了脚面有些肿、脚底有些泡,指甲边缘有些血,但没有现在这血淋淋的严重。 唐予目光闪烁道:“本来、本来就是伤这样啊,是鲍武怕我逃跑给伤的,你忘了?” 招娣并没有戳穿唐予的谎话,先站起身来。 想伸手扶起唐予,考虑到自己力量有限,把手又抽了回去。 唐予不满的瞟了招娣一眼。 很快,两个小厮抬来一乘小轿,把唐予抬了上去,撑了起来。 唐予冲着招娣招手道:“跟过来,给我上药。” 招娣:“......” 招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去,抬眼看向唐夫人,唐夫人点了点头。 招娣这才跟着软轿回到了唐予所处的“倚兰院”。 唐夫人则叹了口气,对侍卫唐文道:“去禀告老爷吧,少爷伤势过重,回倚兰院治伤去了。” 唐夫人也走了。 唐文小跑着跑向书房。 少爷这次离家出走,老爷操碎了心,既懊恼又心疼。 人在书房坐,心早已飞到了门外,每隔半个时辰就让唐文去府门口张望。 听说人已经到了府门口,唐知府本想亲自去接,又想到犯错的是儿子,不是自己,老子怎么能向儿子示弱? 于是,唐知府又故作镇定的坐在太师椅上,让唐文代他去府门口,通知唐予来书房见他,他要实施家法了。 脚步声响起,唐知府正了正身子,脸色也肃然起来,这一次,他要好好立立规矩,不仅给儿子个下马威,还要让庶子唐珏回府,向大家证明,他才是唐家的一家之主。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唐文推门进来,急切道:“老爷,少爷他伤得不轻,已经抬回倚兰院了。” “招回去的?” 唐知府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做好的思想建设瞬间土崩瓦解,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步跑向倚兰院。 . 倚兰院。 唐风打了一盆温水,拿过剪子,小心剪开已经粘在伤口上的布袜,小心翼翼撕了一下,结果疼得唐予嘴里忍不住“嘶”的一声。 唐风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嘴里嗔怪道:“少爷,你、你以后再也别甩开小的了,再也别离家出走了,遭的这哪是人遭的罪啊......” 唐予则不以为然,对唐风道:“这点儿小伤,我能忍住,你先拿金疮药来......” 唐风从怀里拿出金疮药,却摇头道:“少爷,你脚上的伤口污物太多,得先清洗了才能上药......” 唐予一把抢过金疮药,把布巾用温水偷了,对站在一角的招娣道:“你过来。” 招娣以为唐予让她帮助清理伤口,只好不情不愿的走过来,伸手要接过布巾,结果被唐予打了手,伸出食指,托起招娣的小下巴,柔声道:“你伤口上面粘了土,得擦下,有点儿疼啊,忍着点儿......” 原来,不是让自己给他上药,而是他给自己上药。 招娣有些懵逼,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应该回应什么动作,怔在当场,任由唐予动作了。 布巾轻轻擦拭下来,有些疼,但对于经常挨打的招娣来讲,完全小菜一碟。 见招娣老实的一动不动,唐予嘴角上扬,布巾开始上移,转而擦起了小脸。 招娣错愕后退,被唐予一把扯了回来,嗔怪道:“别乱动,脸都成了小花猫了!人家小花猫还知道自己用爪子洗洗脸呢!” 招娣:“......” 招娣的脑子有些死机,还在适应着这个变化。 在地牢里时,她处于绝对领导地位,唐予就是她的小迷弟,她绝对说一不二。 结果一出地牢,地位又转回到了最初,她又变回了那个求庇护的小孤女、小可怜儿,偶尔还要客串一下丫鬟的角色。 金疮药撒在包伤用的白色干净布条上,先兜住下巴,缠了两圈,在头顶打了结,唐予这才满意的放开了招娣。 招娣省事的从唐风手里接过新的布巾,要给唐予清洗伤口。 唐予夺过布巾,又扔给了唐风,对招娣解释道:“我脚太臭、太血腥了,还是让唐风来吧。” 唐风脸上裂了道缝儿,只好投湿了布巾,小心翼翼润湿着粘在伤口上的袜子,这样一会儿揭下来才不疼。 唐予一直忍着没吭声儿,直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唐予轻眯了眼,随即嘴一张,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啊----嗯----呃-----轻点儿-----疼-----” 招娣被吓了一跳,瞬间明白了唐予的意思,被唐予的“演技”深深折服,我的唐大少爷,你这哪里是喊疼,你这是生产或叫-春吧? 门被推开的瞬间,唐予狠心把布袜揭了下来,疼得一抽气,额头冒了汗,本来凝住的伤口,瞬间又流血了。 唐知府心疼的跑到儿子身侧,脸色慌乱,搓着手不知如何帮忙,嘴里碎碎念道:“你这不孝子,以后再敢不敢离家出走了?再有一次,非把你打瘸了不可。” 唐予把腿翻转了下,指着小腿肚子上的伤口,可怜兮兮道:“父亲大人,不用下次了,这次怕是得瘸了......” 唐知府气得一巴掌拍在子儿子的后脑勺儿:“胡说什么呢?你若是腿瘸了,老子可不养你!” 唐予脸色肃然的看着唐知府,一本正经道:“父亲大人,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唐知府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儿子这是在提醒他,身为官身和文人,要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不能伸手打人后脑勺儿,更不该自称“老子”,这是严重的失口。 唐知府伸手又要打儿子后脑勺,心头却有些触动,自己与儿子,怕是好久没有这种互动了,还挺怪异的。23sk. 唐知府收回了手,沉默下来,坐在绣凳上,不说话了。 室内,只有唐风小心翼翼清洗伤口的水声、扯布巾包伤口的声音,唐予再也没有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但从他惨白的脸、冒汗的额头可以看出来,实际上,还是挺疼的。 招娣对唐予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别的不论,单这隐忍的功夫,唐予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包扎完了,唐知府对唐风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唐风和招娣识趣的下去了。 第20章 茶言茶语 房内只剩下唐知府和唐予了。 唐知府刚要开口说话,唐予的眼泪已经先落了下来,委屈巴巴的牵着唐知武的手,满面委屈道:“父亲,您知道吗?这次绑走儿子的始作俑者韩文举,是江北韩家人。儿本想和他好好相处,没想到他骗我、诓我、打我,儿好害怕,怕再也见不到父亲娘亲了.....” 唐知府脸色一变,童捕头还没有向他呈报详细案情,只知道是鲍五和外地的一伙流窜团伙勾连,伪装在尼姑庵作案,没想到韩家趟了这趟浑水! 自己明明正在努力让韩仪母子堂堂正正进府,夫人已经答应了,予儿心地善良,闹几次小脾气也就罢了,没想到予儿这次的闹脾气,竟差点儿天人永隔! 唐知府不敢深想,这次绑架,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韩仪借刀杀人,给唐珏庶子上位扫除障碍。 只唐予的一句话,立即打消了唐知府想接韩仪母子回府的心思。 唐知府心疼的反扣住唐予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予儿不必担惊受怕了,更不用刻意与江北韩家交往,韩姨娘和唐珏永远不回主府来住了;你不是想拜王大学士为先生吗?爹也会想办法从中斡旋。” 唐予兴奋的小脸通红:“爹,真的,儿真的可以回京去读书?” 唐知府笃定点头:“予儿虽然聪慧过人,十一岁便中了秀才,但切忌骄傲自满,须知从秀才到举人,看似只差一步,但学识却差着十万八千里,如果你能成功拜在王大学士门下,十八岁前考中举人成功入仕,绝对不是奢望。” 唐予脸色肃然:“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唐知府老怀欣慰,瞟了一眼伤腿,皱着眉头道:“以后切莫任性耍小性子,更别为了躲避家法,自己伤自己了,明白吗?” 唐予吐了吐舌头,脆生生答道:“还是爹爹英明,予儿以后再也不耍小聪明了,待予儿伤好了,自己去领家法。” 唐知府转身要走,唐予忙扯住父亲的袖口:“爹,我这次能活着回来,招娣立了大功,你、你能不能和童捕头说一声,让我借阅府衙的失踪人口卷宗......” 唐知府沉吟道:“这种小案子,府衙一般是不受理的,不能开这个先河,不过,你可以借阅,只是得凭你自己的力量,不许占用府衙的人。” 唐予忙不迭点头道:“谢谢爹爹。” 父子之间的小疙瘩没了,话也说开了,关系和好如初。 整个唐府分外的寂静,仿佛发生过什么,又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一切也完好如初。 . 倚兰院中。 一桌上等的菜色做好了。 其中一道清蒸鱼,是唐夫人亲自下的厨。 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唐予却忍住迟迟没有动筷,东张西望。 知子莫若母,唐夫人自然知道儿子在找什么。 唐夫人叹了口气,对丫鬟道:“陈姑娘也没用膳呢,请过来一起用吧。” 唐予眉眼间这才见了笑意。 招娣换了新衣裳出来,见到唐夫人深深施了个礼。 唐予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在地牢里,是你请我吃好吃的,回家了,我来请你,你一定要尝尝这道鱼,是我娘亲自下厨做的,这手艺,我娘若论第二,天下无人敢论第一。”23sk. 一句话,就把沉着脸的唐夫人给逗笑了,给儿子夹了块鱼脸肉道:“快吃吧,小心被人听到你替为娘吹牛皮。” 唐予一脸正然道:“娘,儿才没吹牛呢!娘亲当年在京城,那可是屈指可数的贵女,娘下嫁给爹,爹增了不少荣光,外祖却是一百个不乐意呢!” 提到了娘家,唐夫人陷入了沉思中,算起来,自己离家已经七八年,一直没有回京,也不知道爹和娘的身体如何了。 唐予话锋一转:“娘,我替您去看看外祖吧?” 唐夫人狐疑的看向儿子,脸色一变道:“你爹答应你进京拜王大学士为先生了?” 唐予点了点头:“娘,爹不仅答应帮我斡旋进京,也答应我不再让那件事扰您。现在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虽然解决了韩仪入府的忧患,但自己唯一的儿子要远行,唐夫人顿时心里酸得不行,瞬间红了眼眶,透着浓浓的不舍。 唐予笑道:“娘,我先回到外祖父、外祖母身边,替您尽尽孝吧!等我中了进士再回到您身边尽孝。” 招娣不由得暗竖大拇指,这个唐予,撒娇、卖萌、演戏,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绿茶本茶。 现在亦是如此,先把唐夫人哄高兴了,然后再说自己的目的,让对方不得不接受,处处都是理,干脆改姓“理”算了。 丈夫已经答应了,唐夫人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心里发酸,带着小丫鬟回屋偷偷抹眼泪去了。 屋里只剩下唐予和招娣,门口守着唐风和唐云。 唐予把碗里没来得及吃的鱼脸肉又夹到了招娣碗里,笑吟吟道:“快趁热吃啊,这块儿肉,是整条鱼里最好吃的地方,我娘只给我,连爹都不行。我现在给你了。” 招娣完全不在鱼脸肉身上,狐疑的看着唐夫人离去的方向问道:“你,不去安慰唐夫人?” 唐予摇了摇头道:“我是一定要走的,去安慰只会让娘更伤心;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只是去游学罢了。” 唐予盛了一碗燕窝,端到招娣面前道:“快喝吧,这是燕窝,大补。” 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招嫌舀了一匙燕窝,嘟着嘴吹了下,然后才喝了下去。 唐予有样学样,也舀了一匙燕窝,嘟着嘴吹了下,然后喝了下去。 招娣吃了口饭,唐予吃一口饭。 招娣夹口菜,唐予也夹口菜,丝毫不差。 招娣被搞得哭笑不得:“唐予,你干嘛又像在牢里一样,什么都学我?” 见招娣直呼自己的大名了,唐予才舒了口气,嘟着嘴道:“招娣,从打回府,你一口一个唐少爷,还没叫过我名字呢,我好伤心的,都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了。” 简直是茶里茶气、茶艺四溢啊! 招娣翻了一记白眼儿:“唐予,马车里的那碟桂花糕,难道是喂了狗吗?” 唐予:“......” 唐予用手指头指了指招娣道:“你也吃了,你也是小狗,招娣。” 招娣:“......” 第21章 温柔乡,英雄冢 提到去京城,唐予一脸的憧憬,“招娣,你知道吗?在我爹调任江北知府前,我是生活在京城的。京城可热闹了,上元节的时候,还有放烟花、打铁花、花车会,帝后和皇子公主与民同庆,我还见过太子和长公主呢,你知道太子和公主长什么样吗?” 还能怎么样?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而已。 唐予还只是十二岁的孩子,正是小孩儿心性,招娣不好直接扫他的兴,态度十分配合,眨着好看的杏子眼,表现出很诧异的样子,“你竟然见过皇太子和公主?快说说看,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会七十二变?吹口仙气就能天下红雨?!跺下脚就能山崩地裂?” 唐予被逗得“噗嗤”一声乐了,嘴巴凑到招娣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才没有呢!一样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两只手。太子特别爱吃,长得可胖了,跑起来像球,立起来像桶;长公主特别贪玩,像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还抢过我的糖葫芦呢,可霸道了。” 没想到唐予会这么毫不忌讳的嫌弃皇子皇女,还“跑起来像球,立起来像桶”、“像猴子似的上窜下跳”,这形容未免也太损了。 唐予偷瞟了一眼招娣,循循善诱,“招娣,京城里的小姐们可会打扮了,云霓裳的衣裳,荟萃楼的珠宝,蝶恋花的胭脂,招娣若是打扮起来,肯定比那些贵家小姐好看多了,我带着你全都试一试,好不好?” 招娣一怔,随即笑了笑,“好,等我长大了,一定让我爹娘带我去京城逛一逛。” 唐予目光一瞬,“招娣,京城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便宜坊的烤鸭,德胜门的卤味,马二娘的驴肉火烧......我带着你全都尝一尝,好不好?” 招娣仍旧礼貌性的笑了笑,“好,等我长大了,一定让我爹娘带我去京城尝一尝。” 唐予容色有些黯淡,“招娣,我和我爹说了你的事,明日我就可以去找童捕头调阅官府档籍,相信我,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真的?”招娣的眼眸登时亮了起来。 唐予略有踌躇,“招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你父母没有报案,找到你父母就无异于大海捞针,找不到的情况下,你,留在我家可好?” 招娣心里一突,唐予,不会存了不让自己离开的念头吧?这可不行。 但如果自己现在就果断拒绝,唐予如果存心不帮自己调阅官府档籍、硬把自己留下来怎么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防。 招娣小脸狐疑,“我如果留下来,是不是就像元宝一样,要拼命干活,要不然东家就不给吃饱饭?” 唐予连连摇头,“不会的,我娘最疼我,最听我的话了。你如果肯留下来,我来跟娘说,对你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我还会教你写字画画,我的月例钱也匀你一大半,只要给我留下一两银子孝顺娘亲就行。” 唐予的眼睛里满是期盼,仿佛装载着整个闪耀的星空。 招娣一怔,“唐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唐予眉眼尽是笑意,“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自己。” 这个救命恩情可够沉重的,如果让唐夫人知道唐予有这么危险的想法,非扒了自己一层皮不可。 为了找到回家的线索,后半生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招娣决定只好先撒谎哄一哄唐予了。 小丫头的脸笑得跟绽放了一朵花似的,“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简直神仙一样的好日子啊!我连想都不敢想。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准反悔,也不准哪天后悔了赶我走。” 小招娣霸气的拉过唐予的手,两只小指头勾在一起,郑重的拉了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唐予配合的拉住了招娣的手,心里感觉突然满满的开心。 有了招娣陪着进京,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害怕了。 正开心着呢,招娣的小脸又垮了下来,悻悻不乐,“可是,就算我不回家了,我也好想知道我的父母爹娘长什么样子,他们喜不喜欢招娣,招娣被拐走以后,他们有没有着急难过,有没有用心的找过我,招娣不想是个孤儿......” 招娣眼眶泛了红,眼泪打着转,泫然欲滴。 唐予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感同身受,“我懂,我真的懂。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知道有亲人惦念着自己,心里就不会感到孤单。我明天就去府衙借阅档籍,帮你找到亲生父母,让他们郑重把你托负给我家。” 招娣眉眼尽是笑意,仿佛春天大地复苏一样。 . 吃罢晚饭,招娣被唐风送去了客房,在小丫鬟耳边郑重的叮嘱两句。 唐风走后,小丫鬟春桃和秋苹对招娣的态度瞬间好了很多,不再像第一次进府时那样不屑与疏离,而是毕恭毕敬的。 凡事,都不让招娣亲力亲为,帮着更衣,帮着铺床,帮着脱鞋,帮着倒水,帮着熄灯,帮着拆发髻...... 招娣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一样,什么也不用做。 躺进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小丫鬟放下幔帐,熄了灯,这才退到耳房待命,暂时完成了她一天的工作。 招娣则望着床榻上的横梁,久久不能入睡。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 比喻也许不恰当,但招娣觉得此刻的自己,用这个词汇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在唐府,越被唐予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变成蜜蜂后的蚜虫、海螺里的寄居蟹,永远依附于唐予存在了。 招娣轻眯了眼,唐予加倍的对自己好,不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招娣立马摇了摇头,唐予那么单纯善良,从来不擅说谎,就连装个脚伤躲避家法,手段都那么稚嫩,把脚扎得千疮百孔的,唐知府再看不出来才叫傻子呢。 这样想着,招娣突然对自己哄骗唐予,涌起了一丝负罪感。 . 第22章 成山的档籍? 第二天早晨吃饭的时候,诏娣并没有看见唐予,春桃告诉她,唐予去衙门借阅档籍去了。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小丫鬟秋苹跑过来报信,“陈姑娘,少爷回来了,请您去倚兰院书房。” 招娣急忙到了倚兰院书房。 此时的唐予,因为搬档籍而累得气喘嘘嘘,额头渗出了一层密实的汗水,看样子累得不轻。???.23sk. 书房的地面上,放着整整八大摞半人高的档籍册子。 唐予一脸傲娇,伸出手指,在档籍上一挥而过,仿佛一个挥斥方遒的大将军,气宇轩昂,“招娣,这是江北府下辖十八个县城、二百一十八万人口的户籍备档,一份不落,全都在这儿了。” 招娣吓了一跳,“唐予,不是说只借阅三年前失踪人口档籍吗?怎么都借回来了?” 只查失踪人口还好查些,查二百多万人口档籍,这是疯了吗? 唐予苦着脸加以解释,“县城的失踪人口,并没有单独上报府城备案,只有各家各户的户籍档案。每年交人头税前,各家会销除失踪户,底籍上会有批注,咱先筛选出有批注的,再筛选出三年前销户的,再筛选出销的四岁女儿的户的,再筛选名字里带‘颜’字的......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筛选出你亲生父母。” 几个“筛选”说的轻巧,每一轮都是系统的大工程,耗神而费力。 因为自己记忆有限,也只能这么办了。 招娣性子急,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档籍就要开看,却被唐予抢过去放下。 少年一脸苦相,“招娣,已经到午时了,我肚子都饿扁了,你不能既想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吧?让我吃口饭,行吗?” 招娣只好放下书册。 吃完饭,招娣又想奔向书房,唐予又不动了,挑了挑眉,“招娣,下午牙市开市,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元宝吗?咱们一起也算是出生入死过,元宝这个名字还是你给取的......” 招娣是知道唐予央了唐夫人买下元宝的,听唐予这么一说,很是诧异,“这么快就发卖了?不用等鲍武案结案?” 唐予挺了挺胸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被拐的可是我唐予,堂堂知府的嫡长子,洪武十年秀才郎,鲍武案上午就结束了,鲍武和静安被判了斩立决,韩文举被流放三千里,他的两个同窗永世不得入仕。被拐的可以回家,被卖的只能二次发卖。所得银两充公。别废话了,你,去,还是不去?” “我去,我去!” 招娣瞟了一眼唐予,这个家伙,明明笃定自己会去,非逼自己主动说去才罢休。 两个人跟着唐管家坐着马车直奔牙市。 所谓牙市,和牲口市场紧挨着,一进大门,正面一座两个阶梯高的高台。 两面是铁栅栏围成的牢笼,关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怀抱的婴儿,也有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高台前,是围成半圆的木箱子,坐满了准备买人的主家。 见唐予来了,穿着红色官服的王主簿忙跑过来,态度无比谦卑,“少爷,您没来,小的一直没敢开市,现在,开吗?” 唐予点了点头,却没有落座,而是带着招娣绕着牢笼走了一圈,终于在最后一个牢笼的角落里发现了元宝。 唐予对唐管家道:“管家,就是她了。” 唐管家看了看长相一般、还有些壮壮的小胖丫头,觉得不可思议,在夫人和少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买下一个叫“元宝”的小丫头时,唐管家想当然的以为这个小丫头,就算没有倾国顷城的颜,也得有小家碧玉的貌。 完全没想到,这小丫头,是个团团脸的普通的胖丫头。 王主簿更是惊得不行。 别人不熟悉,他却是再熟悉不过,这小丫头可以说是牙市的老常客了。 三进三出,每次到了主家,没几天都把主家气得半死,主家想像训毛驴一样用鞭子训服她,结果这丫头性子艮,滚刀肉,干打不服软,皮糟肉厚,谁入手谁砸在手里头。 唐家大少爷亲自点名要买的,王主簿也不敢说小丫头的不好,说不定少爷就好这口呢? 王主簿再次向唐予确认,“少爷,真的是她,没看错?” “就是她,你赶紧走流程吧。”唐予分外笃定。 王主簿命小吏打开铁门,指着元宝和另四个最漂亮干净的小丫头,“你们五个一起出来。” 另四个小姑娘头一回经历这种阵仗,都缩在笼子角不肯第一个出来。 元宝大步流星第一个走了出来,不像是被卖,倒像是逛菜市场买菜的,还回头对四个小丫头呲牙一乐,“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快出来吧。” 她不说这话,小姑娘们只是紧张,她这一说,姑娘们顿时嘤嘤的哭了起来,手死抓着铁栏杆不撒手,以为自己上的不是“卖场”,而是“刑场”呢。 元宝不由得摇了摇头,边往台子上走,边冲着招娣和唐予欢快的招了招手。 五个小姑娘终于汇齐了,并排站在台上。 王主簿把前四个小姑娘一一做了介绍,并依次开始竞买,价高者得。 这四个小姑娘应该是王主簿特意挑出来的,应该是笼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和元宝站成一排,衬托得元宝虎背熊腰、表情憨直、皮肤黝黑,本来的六分颜色,生生被比成了三分颜色。 而四个小姑娘呢,因为是青葱一般的年纪,又长得好看,价格水涨船高,竞争得很是激烈。 价格最高的是第三个小姑娘,拍出一百两银子价格,被一个四十来岁的胖掌柜给领走了。 眼看着就要拍元宝了,招娣紧张的问道:“唐予,你带够银子了吧?元宝别再让别人给买走了。” 唐予笃定点头,“放心吧,不过是走个过场,元宝飞不了的。” 按照惯例,主簿会像媒婆一样,上台褒扬一下被卖的奴隶,以期望给官奴司多多创收,他们也可以从中抽成。 前四个就是这么做的。 到了元宝这里,王主簿没等说话先叹了口气,“丫头,你这三进三回的,简直是在侮辱俺们官奴司啊,这次被卖了,可千万别再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克东家呢。” 王主簿又对下边买人的主家喊道,“各位主家,咱丑话说在前头,现在发卖的这个小姑娘,官奴司低价处理,开价只要五两银子,只一点要求,不满意了想要再发卖,我官奴司可不再受理了。就算是主家被气个好歹,也别讹我们官奴司。” 简单来讲,一经售出,概不退货,更不保安全系数。 这一番话下来,哪个还敢买? 台下顿时嘈杂声起,“王主簿,这种赔钱货你先扔一边罢,再挑几个好看的小姑娘,俺们十里香全包了。” “王主簿,你要不降价处理吧,这小姑娘身子骨结实,低价卖给老绝户,养两年就能给生儿子了!” “养两年?你知道这两年发生啥事,别把主家先克死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越说调侃味儿越浓,话说得越阴损。 第23章 贼头狗脑 元宝被带到台上来,被王主簿这么一介绍,唱衰的基调立即起来了,有人甚至提议要“降价处理”。 卖多少钱无所谓,关键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饶是元宝经历得多,也被激起了三分气性,狠狠剜了一眼台下几个肥头大耳的买主。 买家们一看不干了,对元宝更加指指点点了。 其中一个汉子说得更加露骨,用手点指着元宝,“大家看没看到?眼光凶,吊眼稍,家财定外流;嘴巴大,性子强,进了后宅不安宁;嘴唇薄,人情薄,不是克夫就是克父......” 元宝气得走到台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与那男人面对面,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看,男人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这一举动,就算没动手,也证明了元宝不好惹,大家都是来买下人或媳妇的,甚至是青楼龟公来买妓子的,可不是来买气受的,有几个想买便宜的顿时打了退堂鼓。 元宝成功让自己的身价一跌再跌,成了秋后的白菜帮子,无人问津了。 这样的结果更加符合王主簿的心意,他的目的,自然是让知府家的少爷,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儿,物超所值才行。 在王主簿有意干预下,看客们的神级助攻下,元宝的自我暴露下,成功把身价降到了一两银子,这绝对是开了大齐国官奴司成交价的记录了。 唐管家拿钱要买,唐予已经拦住了唐管家,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两银子,“唐管家,我怕竞价出上百两银子,月例钱不够,这才叫你过来的。既然我的月例钱够了,这人,还是我自己来买吧。” 唐予把银子给了王主簿,又在王主簿耳边叮咛了两句。 王主簿频频点头,然后着手落官籍,把一页身契给了唐予。 唐予得了身契,并没有停下来瞧热闹,而是带着招娣和元宝,坐着马车往家走。 元宝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而是眨着天真的眼睛,对唐予道:“唐少爷,到你家当下人,一定管饱吧?” 唐予哭笑不得的点头,“管饱,回家就吃饱,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伙房给你做。” 元宝笃定回答,“大白馒头,没掺过杂面的,又宣又软的,不硌牙的......” 招娣本能的捂住的豁牙的嘴,虽然没有证据,她却觉得元宝在故意影射她,她的牙就是啃地瓜干时硌掉的。 招娣的搞怪模样,成功取悦了唐予,满口答应下来,“好,就大白馒头,做一盆,想吃多少有多少,保证----硌不掉牙。” 元宝分外满意的咽了口唾沫。 元宝性子艮、脾气暴,那只是针对苛待她的坏东家的,对于让她吃饱喝足的好东家,她立即变成了小绵羊,分外的懂规矩。 知道自己有馒头吃以后,便自觉的将唐予归为自己的主人,不再说话,推开车门,跑到车辕上去坐,把车厢留给了唐予和招娣。 这是进入丫鬟角色的意思了? 本来想和元宝叙叙话的招娣,只好百无聊赖的挑起小帘,向外张望。 走了一会儿,招娣突然兴奋的指着车外面,“唐予,你看,你看,有卖糖人儿的!” 唐予抻过脖子来看,果然看见街边,一个卖糖人的老汉正在摊糖人。 唐予叫停了马车,对外面吩咐道:“唐风,去买个糖人回来。” 招娣忙叫住了唐予,“不要给我买,让大家看见了,会说我不守规矩的!” 唐予哭笑不得,“是----我想吃糖人儿了,你想拦着我不让我买吗?” 招娣懵逼的眨了眨眼,只好点头,“既然是少爷想吃,那自然不能拦着。我去给少爷买吧,我在唐家白吃白住着,总得做些什么。” 唐予点了点头,把荷包解了下来,狡黠的眨了眨右眼,悄声道,“我变聪明了吧?这次,自己身上带钱了!” 上次离家出走时,唐予身无分文,在招娣的提醒下,勉强带了几根值钱的簪子和玉牌。 被解救回家后,唐予就不再完全依赖唐风,自己身上经常带着一个荷包,里面放着应急用的散碎银两。 招娣一挑大指附和:“少爷威武!” 打开荷包,里面的钱竟然有零有整,不仅有散碎银子,还有不少铜板呢。 这个唐予,经过被拐一事,确实长进了不少。 招娣只拿了几个铜板下车,买回了个小狗形状的糖人儿,递给了唐予。 唐予并没有接,而是调侃的看着招娣的小豁牙,“我又不想吃了。不过,你也不能多吃,小心你的小豁牙。” 招娣果断拒绝,“这是你要买的,我不能吃,这也是规矩。” 明明都快馋出哈喇子了,还讲规矩呢。 唐予暗暗好笑,直接上手,把糖人狗脑袋给掰了下来,故作颇嫌弃的指着招娣手里的狗尾巴:“我不吃狗尾巴,吃了狗尾巴没骨气,会变得摇尾乞怜;” 又指着狗屁股,一脸傲娇:“我也不吃狗屁股,吃了狗屁股没出息,会变得狗屁不如......”23sk. 招娣被逗得哭笑不得,眼珠一转,指着唐予手里的狗头:“我不吃狗脑袋,吃了狗脑袋会变得贼头狗脑......” 唐予完全没想到招娣会调侃回来,而且很有道理的样子,他竟然无从反驳,最后只化作一团无奈,“你这丫头,手不饶人,嘴也不饶人。” 唐予拉开马车车厢下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匣子来,递给了招娣,“这是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招娣不明所以的打开匣子,里面静静的卧着一把弹弓,旁边一个小荷包,展开来看,里面是上百枚泥弹丸。 看弹丸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唐予亲力亲为用黑泥团搓的,实在有点儿差强人意。 招娣很是喜欢,有了弹弓,可比硬扔石子威力大多了。 招娣爱不释手,“谢谢你。” 第24章 摊上人命官司 回到唐府,时间尚早,元宝被管家带去唐夫人那里训话。 招娣则和唐予来到了书房,开始寻找招娣父母的线索。 唐予打开一本书,点指着带有红色字迹的书页,“招娣,这种黑字被圈了红圈,并标注了红色朱砂字的,就是户籍有改动的,要么是女儿远嫁,要么是家人死亡,要么和你一样,人口失踪的。你不识字,只挑出带红字的书册,剩下的交给我。” 招娣点了点头,只粗略看一眼,便有些了然,大齐国的字,是普通的繁体字,大部分自己都认识,就算是偶尔有不认识的字,看一眼旁边的字,也就联想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怕唐予知道认为自己是妖孽,招娣并没有告诉唐予自己识字的事,只是默默的挑着书册,除了把三年前有人口失踪的户籍挑出来,也会把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的放里两本,免得唐予生疑。 尽管两个人很努力,到了吃饭的时候,也只是挑完了一摞档籍而已。 若不是唐夫人三催四请,两个人怕是连晚饭都不想吃,一直窝在书房里找书册了。 吃罢了晚饭,看着唐夫人不太友善的目光,招娣不好再向唐予提出去书房挑灯夜战,只能自己主动回到客房。 小丫鬟照顾完招娣洗漱躺下,隔了一会儿,大概以为招娣睡着了,两个小丫鬟在耳室里嘀嘀咕咕的聊起了天。 秋苹:“春桃,你听说了吗?陈姑娘可能惹上麻烦了,有个人牙子伤重不治,死了。” 春桃:“人牙子?死了就死了呗,拐走了咱家少爷,就算他现在不死,老爷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非扒下他一层皮不可。” 秋苹:“啥人牙子啊?我听童捕头说了,死的那个,不是人牙子,而是临安县打入尼姑庵的细作,本来是立了大功的,结果被陈姑娘给误杀了,大人还不知道如何向临安县交代呢。” “啊?那陈姑娘岂不是要摊上人命官司了!怎么没听夫人和少爷提起啊......” “现在少爷正在高兴劲儿上,夫人敢提吗?瞒过一时是一时吧,等临安县派人来要人再说吧,对陈姑娘,能护就护,护不得也只能交出去了。” 两个小丫鬟越说声音越小,饶是如此,信息量已经够大了。 招娣脸色惨白,仔细回忆着那天的点点滴滴,与自己动手受过伤的,屈指可数,有静安师太,被自己用泥丸子把眼睛打出血了;静安身边的尼姑,被自己用簪子在小腹上刺了个洞;然后就是那个被自己先扒了裤子、后踹了子孙根、逃跑时又被自己给绊倒的送饭小厮。 这三个人之中,谁会是衙门安插的卧底线人呢? 静安师太是主谋之一,不可能是线人; 尼姑对自己不惜下死手,应该也不可能是线人; 难道是那个送饭小厮? 当时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招娣换上尼姑服时,小厮本来是叫住了她的,后来竟放了她,难道是故意给自己放了水? 招娣别提多委屈了,那个小厮,一打眼儿就不像好人,油腔滑调,尖嘴猴腮,趋炎附势,败类中的败类,极品中的极品,一看就欠揍! 话虽如此,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怕是破裤子缠腿,轻易甩不掉了。 招娣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床梁,痴痴呆呆的,毫无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算起来怎么着也得下半夜了,春桃和秋苹已经睡得沉沉的,估计打雷地震都弄不醒了。 招娣穿好衣裳起来,偷偷出了房间,向倚兰院走来,或许,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亲生父亲的线索,瞒过唐家人,偷偷回家去认亲。 走进倚兰院,发现书房仍旧烛火闪耀,里面,应该有人。 招娣悄声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小小的书房内景一览无余。 只见唐予,席地而坐,身体四周,摞着比他身形还要高的几大摞档籍,其中一摞,已经查找了一大半了。 少年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次埋头查阅。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招娣走了进来,坐在唐予身侧,同样席地而坐,嗔怪道:“以后不准你再吃独食啊,要找一起找,一个也不能少。” 唐予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盖在腿上的毛毡子拿了下来,示意招娣站起来。 招娣会意,默契的站起身来,唐予把毛毡子铺在了招娣刚刚坐的地上,招娣再次坐下。 刚坐下,手里又多了一个手炉,温度刚刚好。 招娣回以一个微笑,没再纠缠于还手炉而是与唐予一起埋头整理档籍。 清远县和朝阳县的挑完了。 唐予把招娣挑出来筛选二遍,和自己挑出来的档籍放在一起,就算缩小了范围,三年前失踪的三四岁女娃,仍旧高达八十六人。 唐予对招娣道:“招娣,你小名是叫‘妍妍’对吗?这八十六个女娃,其中有八个名字与‘妍’同音,我来帮你读读这八个家庭的情况,与你记忆中的家人对一对,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如果没有,咱们再翻下一个县的档籍。” 没等招娣答应下来,唐予已经娓娓道来:“清远县桃花村,户主许永库,娶林氏为妻,育有三女一子,儿子名字分别叫许桃花、许桃叶、许桃艳,儿子名叫许林......” “清远县上河村,户主林阿祥,娶刘氏为妻,育有三子二女,长女林保红,失踪次女名叫林保艳,三子名字分别是林大郎、林二郎、林三郎;” “清河县......” 招娣一脸尴尬的打断了唐予的话,“唐予,我当时年纪太小了,小名也许记错了,不一定叫‘妍妍’;就算小名叫‘妍妍’,但户籍上落的是大名,我的大名不一定叫‘妍妍’啊,就比如说你,你的小名和大名一样吗?” 唐予一怔,老实的摇头,“唐予是我大名,父亲所取,取意慷慨、受人爱戴;小名是外祖所取,取自诗句‘君子陶陶’,外祖和娘亲希望我一辈子简单快乐。大名与小名确实风马牛不相及。” 唐予本想找到三年前失踪的名字带“妍”或“艳”的女娃典籍,提供给招娣筛选可能的线索,现在看来,只能大面积撒网,所有典籍全都得找出来了。 就这样,两个人又继续埋头苦找了。 第25章 你属鹦鹉的吗 东方已经鱼肚白,知更雀叫了几声,小桃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大哈欠。 侧过头,唐予同样趴在一摞书上睡着了,恬静的睡颜,如同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好纯良的少年啊。 招娣不敢想象,当他知道自己在哄骗他时,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招娣深叹了口气,忍住不去想那些,把屁股下的毛毡拿起来,小心翼翼的盖在了唐予身上,自己则继续找户籍。 不一会儿,唐予醒了,如同招娣最初醒的时候一样,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子,懒腰伸到一半,愕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卧房,而是在书房。 招娣,就在他面前,看着他伸懒腰,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唐予身子一僵,忙缩回手臂,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捋了捋头发,抹了抹嘴角,双手作揖,讪然道:“不、不好意思,睡、睡着了,失礼了。” 招娣嘴角上扬,这个迂腐的小大人儿。 招娣起了逗趣的心思,脸色分外正经,用手指指了指鼻子、抹了抹眼角,看着唐予点了点头。 唐予脸色一红,顿时侧过脸去,用手指去抠眼角的眼屎,并没有抠出眼屎来;又用帕子抹了下鼻子,也没有擦出鼻涕,后知后觉上了招娣的当,气得鼓了腮帮子,“陈招娣,你骗我!” 招娣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我怎么骗你了,我只是眼睛痒、鼻子痒了,挠挠而已,是你自己想多了。” 唐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以后不许再骗我,如果骗我,我绝不会饶你的。” 招娣一怔,随即挥了挥书册,“唐少爷,你先去洗漱吧,我继续找。” 唐予伸手拉住了招娣的两只袖口,如拔萝卜似的把招娣从地上拔了起来,笑道:“先洗漱,别偷懒!” 两个人同时出了屋子,唐风和唐云没有多做言语,而是从身侧一个大木桶里,舀了两盆热腾腾的温水出来,放在门口的一方长条石桌上,应该是给唐予准备的洗漱的桌子。 招娣的个子矮,够水盆有点儿费劲,唐予并没有帮忙,而是站在一侧,揶揄的看着,唇角上扬,笑意快飞出天际了。 招娣这个气啊,自己内心一个二十多岁大龄女青年,还能让一个十二岁小屁孩儿给降维打击了?不能够! 招娣“哒哒哒”的迈着小短腿跑回屋里,把床榻前的鞋榻拖了出来,站在上面,这个身高洗漱刚刚好。 招娣回了唐予一个傲娇的眼色,低头准备洗漱,结果的结果,傻眼了。 在招娣印象里,古代生产力不发达,物资极其匮乏,洗漱而矣,顶大天也就用清水洗个脸,用盐水濑个口,外加用柳树枝擦擦牙罢了。 她在客房住的这两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哪成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温水盆旁边,瓶瓶罐罐好几样东西。 有粉状的、膏状的,甚至还有豆状的。 有乳白色的、清白色的、褐色的、绿色的。 看得招娣头都疼,十二分怀疑自己和唐予,到底谁才是精致的女人。 最可怕的是,招娣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这要是把刷牙的抹在脸上当面霜,一定会成为大齐国最大的社死现场。 果然,还是被唐予这臭小子降维打击了。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跟上。 招娣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鞋榻上,低头看着一盆清水,如老僧入定,风自袭来,我自岿然不动。 唐风走到唐予身前,被唐予挥挥手挥退了,今天的洗漱,他要亲力亲为。 唐予调侃的看了一眼招娣,然后打开半束的长发,把头发放在温水里清洗,洗了一会儿,便用竹勺儿舀了乳白色的粉末,倒在头发上,继续揉搓头发。 招娣有样学样,同样舀了乳白色的粉末,洒在头上,匆匆完成了洗头大业。 用布巾包好头发。 唐风和唐云上前,拿走了唐予和招娣用的两盆水,换了两盆新的水上来。 唐予用清水又洗了一次头发,又换了新的布巾裹头。 招娣继续跟上。 唐风和唐去再再次换了两盆温水。 招娣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准备一大木桶的水、一大摞布巾了,真是好费。 这次,终于开始洗脸了。 用的是两颗褐色的小豆子,在手心儿里反复的揉碎变成水粉状,然后,开始洗脸。 招娣有样学样,也拿了两颗,净了脸。 唐予又拿起了一根似毛笔似的小刷子,先用刷子蘸了清黄色的膏状物,再用小木勺舀了清白色的粉末洒在黄色的膏状物上,再然后,开始刷牙。 招娣完全按照唐予的程序走了一遍,放在嘴里尝了味道才发现,黄色的膏状物,竟然是蜂蜜。 上面的粉末呢,有些咸,应该有盐粉;有清香味,应该是花粉;其他的就尝不出来了。 而似毛笔似的小刷子呢,毛质挺硬,用着还不错。 刷完牙,唐予用白色的膏状物擦了脸; 将半干的头发散落下来,用梳子梳头,等头发被风吹得差不多干的时候,又用黑色膏状物抹了头发,头发顿时香了不少、也泛起了亮光。 招娣猜测,黑色的膏状物应该相当于现在的头油。 唐予还没有束发和加冠的年纪,只半挽了头发,裹了书生巾。 招娣则是老规矩,挽了个小丫头们惯用的双丫髻。 终于一切就绪了,唐风、唐云和唐雪终于把东西都撤了下去,整个洗漱过程,长达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 唐予歪着头看着招娣,嘴角上扬,“你属鹦鹉的吗?只会学别人?” 招娣:“......” 如果没记错,这句话貌似、好像、大概是两个人被关在地牢里时,招娣嘲笑唐予时说的话。 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想报,分分钟就到。 招娣外强中干的反驳:“我才没学你呢,我、我只是动作慢了些,你不能因为你比我快就诬赖我。你是读书人,得、得讲理。” 唐予轻“哦”了一声,脸上云淡风轻,“既然你不承认有样学样,那我问你,我用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招娣懵逼的眨了眨眼,鬼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鬼东西,不肯服输道:“富贵人家不都用这些东西,能有什么两样?” 唐予摇了摇头,眼眸里满是调侃,“你错了,各家都有各家的配方,我用的,是我自己研制了的方子,不一样的。我只说一次,你要记住了哦。” “洗头用的是猪苓粉;洗脸用的是澡豆;牙粉是牛骨粉、珍珠粉、蚌壳粉、金银花粉,配以椴树蜜;抹头发的是竹叶精油;还有,刷牙的刷子,你知道毛是什么毛吗?” 招娣不明所以,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唐予嘴角上扬,“是黑豪猪毛。” 招娣并不认为自己是矫情人,但冷不丁一听说刚才自己用猪毛和牛骨头粉在嘴里刷来刷去的,心里舒服了才怪。 招娣瞪圆了眼睛,“唐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唐予眉眼尽是笑意,显然心情非常不错,对唐风道:“上早膳吧。” 第26章 你再好好想想 唐予和招娣简单的用了一口早饭,便再次开启埋头奋战模式。 午饭、晚饭亦是如此。 这样不辞辛苦,果然很见成效。 等招娣半夜偷跑到书房时,如她所料,唐予仍旧挑灯夜战,小眼睛都熬红了。 成果很是显著,所有的江北府所辖县城的档籍全部查完,一共筛选出三岁至五岁女娃被拐的失踪户籍八百一十二户,全部编号并抄录在一本折叠的小册子上。 招娣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失踪的女娃,看来人牙子还挺猖獗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再一次缩小范围筛查了。 唐予灵机一动,“招娣,在你记忆里,你家村口不是有株腰粗的大榆树,村中有条河穿过吗?” 招娣目光闪烁了下,口是心非道:“村口是有棵树,但是柳树、槐树还是杨树什么树,我实在记不清了......” 唐予无所谓道:“没事,不管是什么树,咱明天去府衙问问捕快,他们四处办案,一定去过不少村屯,咱把村里没河、村口没树的村子全都筛出去,应该会剔除不少档籍。” 招娣不由得暗竖了下大指,这孩子除了脑袋经常性犯抽犯轴,偶尔也是很清晰的。m.23sk. 眼看着天色又要隐隐见亮了,看着唐予熬得比兔子还红的眼珠子,招娣赶紧赶人,“唐予,你赶紧回房去休息,若是让唐夫人知道你为了我的事这样熬心血,非把我赶出府不可。” 听招娣这么一说,本来还想收拾档籍的唐予,终于乖乖回去睡觉了。 只是,看天色,应该也睡不到一个半时辰了。 . 第二天早晨,唐予又早早起来了,带着招娣早早到了前院的府衙。 唐知府正在开堂审理案子,两个人就站在外面等,直到唐知府宣布退堂离开,唐予带着招娣立马现身,刚好把所有的捕快堵在了公堂之上。 没等说话,唐予先让唐风奉上几盒上等点心,然后一揖到地,态度毕恭毕敬:“各位叔叔大哥,帮我回想下,咱们江北府下辖的村子里,哪个村子有条河穿村而过,村口种着怀抱粗的大树,可能是柳树、榆树、杨树,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树。” 本来着急要出去的捕快,见是知府大人的嫡公子相求,又这么的客气,都不好意思找借口走了,七嘴八舌说开了。 童捕头第一个说。 “少爷,我去过的县城村屯虽说不少,但时间隔得太长了,也没太留意村中有没有河、村口有没有树。近期的倒是有印象。上个月去过的清远县,下辖的周庄、小王村和靠山屯,都有河从村中穿过,周庄村口没有树,小王村和靠山屯村口都有棵大树,好像是柳树。” 唐予皱起了眉头道:“童捕头,你是捕头,说话要严谨,要么是,要么不是,什么叫做‘好像是’?你好好想想。” 童捕头尴尬的挠了挠头皮,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少爷,我想起来了,我去的时候满天刮柳树毛子,肯定是柳树。” 唐予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您再好好想想别的村......” 童捕头再次挠了挠头皮,良久才说道:“我去年秋天去临安县下发赈灾粮,去了三个村子现场督查,有柳河村、永加村、熬卜村,柳河村和永加村村口没有树,熬卜村有树......” “再好好想想......” 童捕头一脑门的官司,冥思苦想半天,“对了,柳河村去年没有树,但三年前也许是有的,我记得村口有个二尺多高的粗木头桩子,看样子是榆树疙瘩,” 唐予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童捕头后知后觉,赶紧补充,“绝对是榆树疙瘩,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唐予的毛笔这才继续写,童捕头也终于舒了口气。 唐予:“童捕头,你见多识广,再好好想想......” 童捕头的头发已经挠成了鸡窝,像极了受过虐待与酷刑,哭丧着脸,几近哀求,“少爷,你再刨,都快把我家祖坟刨出来了,小的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见童捕头的脑子里实在抠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唐予这才放过他,转眼看向孙副捕头。 孙副捕头心头咯噔一下,觉得后脖梗子直冒凉风。 五十几个捕快,像过筛子一样筛了一大遍。 捕快们也终于知道唐少爷为何给他们带糕点吃食了,因为,等到最后一个捕快过完筛子,已经是黄昏时分。 所有的捕快,仿佛接受了一次刑讯逼供,双眼无光,目光呆滞,脑子里的信息,被唐予扒得,比荷包里的俸银还干净。 回到后宅,草草吃过晚饭,唐予把招娣赶回客房去休息,自己则又回到了书房,将村口没树或村里没河的户籍剔除出去。 夜半,招娣又偷偷来到书房,看着少年挑灯夜战的模样,心底软软的,嗓子眼儿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由文明世界穿越到这个野蛮生长的世界,招娣以为这个世界是黑色的,要想活下去,只有自己适应环境,也要野蛮生长起来。 见到唐予以后,招娣才发现,这个世界,不止是黑色的,也有阳光下的明亮。 招娣就这样立在书房外,等到快要亮天时,一直熬夜的唐予终于捱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招娣推开门走进书房。 桌案上,摞着一小摞册子,大概三四十本的样子。 应该是唐予筛选后的结果,只三四十户,哪怕是一家一家的去问,也会很快得出结论。 此时的唐予,尽管趴着,手里仍拿着一根朱砂毛笔,手掌外侧杵进了朱砂盘里,被浸得血一样的红色。 而他的身下,是那本八百多人的小册子,上面用朱砂笔划掉了很多户。 小册子被唐予的下巴压着,不好拿,招娣索性直接翻起了档籍。 三四十本,最后让她筛得只剩下三户。 一户家住清远县宋家沟,户主名叫陈大胜,家有四子,独女陈冰妍; 一户家住临安县柳河村,户主名叫苏胜,家有四子,独女苏巧颜; 一户家住朝阳县桂花村,户主名叫刘常圣,家有四子,独女秦芳妍。 之所以单独拿出这三本,是因为招娣隐隐记得,自己有四个哥哥,没有姐妹; 别人去他家串门时,或称爹爹为“阿胜”、“胜叔”或“胜哥”。 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线索需要比对,就是这三家所住的村子,哪个村子村口种的是榆树。 怕衙门线人死的事儿被秋后算账,招娣一改最初的说法,改变了很多细节,比如说名字,比如说村口的树的品种。 第27章 准备再跑路 招娣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姓陈、姓苏还是姓刘,可是,最后记录八百一十多户户籍详细情况的小册子,被唐予趴着压在脑袋下边呢,得拿出来才行。 招娣试探着扯了下唐予的袖口,本以为太累会睡得很沉,没想到唐予身子一激灵,立即就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看见招娣正错愕看着他。 唐予本能的用手抠了下眼角,抹了下鼻子,结果,眼屎和鼻屎没有,反倒抹得眼角和鼻翼全是朱砂,看着像七窍流血似的。 唐予自己却是无知无觉,有些怔忡,对招娣道“晚饭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让你今晚不用来了吗?就差三四十本就筛选完了,明天怎么着也见着亮儿了,你快回去补个回笼觉。” 唐予作势要往门外推招娣,招娣吓得赶紧躲开,指着唐予的“血手”和“血脸”,眉眼尽是笑意,“还赶我回去休息呢?咱们两个也不知道谁更需要休息,赶快照照镜子,你这是要来个午夜惊魂吓死谁怎的?” 唐予抬起手,终于看见了手上残余的血红色的朱砂,赶紧进了隔壁临时休息的小耳房照镜子去了。 唐予的身影一消失,招娣忙拿起小册子看。 找到了陈家所在的宋家沟户籍记录,村口是棵大柳树,应该不是。 又找到了刘家所在的桂花村户籍记录,村口是棵大杨树,也不是。 现在唯一的希望的是苏家了。 终于,在册子的第一页就找到了苏家,苏家所在的临安县柳河村,村口曾经有棵大榆树,就是童捕头所说的那个被砍了只剩下榆木桩子的村。???.23sk. 招娣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苏家的女儿、名字叫苏巧颜。 招娣毫不犹豫的拿起红色朱砂笔,将苏家的户籍记录,如同其他筛选掉的一样,划掉了。 划掉了记录,赶紧翻找户籍档籍,幸亏只有三四十本,很快找到了苏家所在柳河村的档籍。 刚找到,眼角余光就发现唐予蹑手蹑脚的从耳室里走出来了,看样子,是想吓唬自己。 招娣赶紧把档籍藏在了背后,故作镇定道:“你,不会想吓我吧?要吓也是刚才吓,现在的样子,也不吓人了啊。” 唐予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看着唐予浑身疲惫的样子,招娣试着劝道:“为了帮我找到父母,你已经连着几天几夜没好好睡觉了,再这样熬下去,非把心血熬干了不可,现在、立刻、马上回房、睡觉,听话!” 唐予沉吟着点了点头,对外摆了个请的手势,“光我自己回去休息可不行,你也得回去,不许偷偷的自己找,听话!” 唐予很固执,大有招娣不离开他就不走的架势。 可是,档籍还在自己背后藏着呢,这一动不就露馅了吗? 招娣不情愿的往门口走,路过地角各县各村的档籍时,状似被绊了一脚,整个人先往前扑、然后往后倒,一屁股礅儿摔在了档籍堆里,扑倒了一堆档籍,苏家的那本也顺手塞在了其中,完全不留痕迹了。 唐予忙过来扶招娣,沉着脸碎碎念,“你呀你呀,说你什么好呢?这些筛选出来的档籍,明明是你自己归置放在一边的,结果还把自己拌倒了!人家拌倒了往前扑倒,你倒好,往后仰着摔个屁礅儿。” 招娣楚楚可怜的看着唐予,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脸,比屁股重要。” 唐予的脸终于板不住了,被招娣逗得唇角飞扬。 招娣想要把散落的档籍按县城、村屯重新编排好,唐予硬拉着她走了,“这些档籍是筛选完的,我明天叫童捕头派人拿走,他们人多,自己重新归置吧。你,现在、立刻、马上回房、睡觉,听话!” 用招娣的话堵招娣的嘴,也只有唐予这种幼稚鬼才能干得出来。 反正招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听话的回房睡觉去了。 两个人各自回房了。 . 回到客房,招娣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长长的布袋,里面还剩下从陈宝坤家偷出来的三分之一袋的面粉,外加一些糕点,这是她到了唐家以后,从摆在她房里的糕点盘子每天偷攒出来的。 在招娣的心里,粮食为王,无论到什么时候,不挨饿永远是第一位的。 还有一样东西必须得带,就是唐予送的那把弹弓和弹丸,她要走上百里回柳河村,这说不定是她保命的家伙。 装弹弓的盒子扔下了,只把弹丸和弹弓揣在怀里。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天光已亮,春桃和秋苹已经起床了,照顾招娣洗漱。 洗漱完毕,唐予就过来找她,要带她一起吃早饭。 这小子,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 唐予上下打量着招娣,满是狐疑,“招娣,你今天哪里不一样了?” 招娣身子一僵,心里立即紧张起来,难道,唐予看出来自己要跑路了吗? 自己可是一切从简,除了吃食,以及弹丸和弹弓,其他什么也没拿啊!唐予的眼睛有毒吗? 盯了半天,唐予恍然,眼睛四处找了找,终于在妆台上成功找到了他曾经给招娣的那个平安符。 拿过来,亲手挂在招娣的腰带上,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这可是保咱俩性命的平安符,一刻也不能离身,以后不准再摘下来了。” 招娣这才轻舒了口气,原来是平安符,这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28章 再次脱逃 吃罢早饭,唐予又要去书房,被招娣给拦下了,“唐予,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什么也别干,去补一天觉吧。” 唐予摇了摇头,“我心里装着事儿呢,根本睡不着。拜王大学士为师的事已经初见眉目,一旦定下来,我就得立即动身进京。我想尽快帮你找到父母,和你父母商议让你在我家做工的事,我娘已经答应了,只要你父母同意,你就跟我进京,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招娣有些怔忡,“我,跟你进京?我才七岁,根本就不会照顾人,你还是让别人去吧,春桃和秋苹就挺好的。” 唐予笑吟吟道:“别担心,不用你烧火、做饭、铺床、叠被,只要每天陪我说话。怕你孤单,我让元宝也跟着,专门照顾你。” 招娣哭笑不得,“唐予,你们唐家,花薪银雇我照顾你,再买个元宝照顾我,岂不是亏大发了?这薪银花得可真不值。” 唐予呵呵一笑,“我认为值就值,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开心。” 招娣叹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她怕再聊下去,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唐予,你若是睡不着,我带你出去逛街吧,我想吃糖人儿了。” 唐予满口答应下来,狡黠的瞟了一眼院子里的春桃,故意提高音量,“本少爷想吃糖人儿了,你带我去。” 仍旧好浮夸的演技,恐怕也就招娣能忍住欣赏。 招娣配合的答应了一声,跟着唐予走了。 坐上马车,唐予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一会儿,我跟你一起下去买糖人,我让老伯帮我淋个特殊的糖人儿送给你。” 招娣拼命摇头道:“不用,上次那个小狗糖人挺好的,还是那个吧。” 唐予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不行,我才不要‘贼头狗脑’呢。” 招娣:“......” 唐予若是跟着下去了,自己还怎么逃跑? 招娣半天沉吟不语,终于,下了个坚难的决定。 招娣从腰里拿出剩下的最后一颗奶片,作势要放在嘴里。 唐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招娣,你竟然还有奶片?我上次问你你还说没有了,竟然藏私!哼!” 招娣站起身来,把奶片举得高高的,一脸不以为然,“不给,不给,就是不给,这可是最后一颗......”m.23sk. 话音未落,唐予已经伸手,轻松的把招娣手里的奶片抢了过去,用力一掰,一分为二。 递给招娣一半,另一半则立即放在了嘴里,生怕招娣反悔抢回去似的。 唐予笑着调侃:“陈招娣,你自己个头儿有多高心里没数吗?跟我抢!死输没赢。一人一半,不许藏私!” 招娣看着手里一半的奶片,怔怔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似要把善良的少年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她就要走了,唐予这个人,最后只会化做她记忆中的一个名字,一个无法磨灭的记忆符号。 她不能留在唐家。 前有衙门线人的死,后有唐夫人的不喜,以及身份不平等的差距,注定前途一片昏暗。 招娣嘴里呢喃说道:“对不起。” 唐予没听清,“你说什么?” 招娣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没什么。” 很快,唐予上眼皮与下眼皮快黏在一起睁不开了。 昏睡前,仍不忘把荷包解下来递给招娣,嘴里碎碎念:“我、我可能这两天太累了,一会儿让老伯做个花脸猫的糖人儿,给我留一半,不许吃独食......” 脑袋一沉,磕向了小几。 小几上坐着小茶壶,这要磕上了,只怕这张脸得毁了。 招娣忙伸出双手捧住了唐予的脸,软软的,满满的婴儿肥。 这一震荡的功夫,唐予强忍着困意勉强睁开了眼睛,如同婴孩儿睡婆婆娇,无意识的抿嘴一乐,然后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招娣的愧疚更深了一层,多么纯良的少年啊,自己怎么这么坏,怎么忍心欺骗他? 把小茶壶拿走,多余的碳倒进了残筒里盖严,盖上扣板,铺上几垫,让唐予舒服的趴在小几上,将披风披在了身上。 按原计划,招娣完全可以做出再次被拐走的假象。 可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招娣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拉开小几下的抽屉,取出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了两列字,吹干,放在了唐予的荷包里,再把荷包放回到唐予怀里。 等马车到了卖糖儿的摊子前,招娣下了马车,对唐风叮嘱道:“少爷这几天熬夜太累了,睡着了,你先不要吵醒他,我先去买糖人,再去买一匣新出炉的桂花糕,你们多等一会儿。” 招娣给唐予买糖人儿并不是第一次,唐风不疑有他,便由着她去了。 一刻钟去了,招娣没有回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招娣仍旧没有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唐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到糕点铺子里去找,掌柜的说一刻钟前就离开了。 唐风又往前面几家铺子找了找,仍旧不见影子。 唐风忙跑回来向唐予禀告,结果发现唐予睡得死死的,怎么推都推不醒。 难道,陈招娣给少爷下药了?下的什么药?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唐风立即慌了,让车夫打马先奔了医馆。 郎中看了,只说是吃了含有迷药类的东西,药量不大,睡醒了就好了。 唐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打马回了唐府。 鉴于少爷对陈招娣的重视,唐风没敢禀告老爷和夫人,而是带着唐云秘密查找陈招娣的下落信息。 下午的时候,唐雪来找唐风,说是少爷醒了,追问陈招娣的下落,他不了解情况,更不敢胡说,只好来请唐风回去。 进了屋,唐予急切的问道:“招娣她,是不是又被人牙子给拐走了?” 唐风从屋外拿进一身小女娃嫩粉色的衣裳来,这是招娣进唐府后给赶制的新衣裳,早上出府的时候,招娣穿的就是这件。 唐风叹了口气,神情沮丧,“少爷,陈姑娘,应该是自己走的,她先是迷晕了您,然后到了义庄,和小乞丐换了衣裳。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第29章 再坏,能有多坏呢 唐予有些呆愣,其实,在他晕倒醒来后,他就已经猜到了是招娣给他吃的奶片有问题,然后逃跑了,只是他心存侥幸,单方面不愿意承认罢了。 唐予叹了口气,“她、既然想走,跟我说便是,怎么能偷偷的逃跑呢?她还只有七岁,外面的人如狼似虎,多危险啊......” 似想到了什么,唐予“蹭”的一下下了床,奔向自己脱下来的衣裳,翻了翻,翻出了自己的荷包,面现失望:“怎么会有人这么傻,钱就在这儿呢,怎么不拿走?” 唐风提醒道:“少爷,也许陈姑娘拿了一些做路资呢?” 唐予似有所悟,打开了荷包,发现里面银子一文没少,反倒是多了一团纸。 打开宣纸,里面包着一颗泥弹丸、半颗奶片,上书一行涓秀的字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各有缘法。从此一别,愿君,风华正茂,不舍爱与纯良,归来仍是少年。 唐予的心,如同被人摘了一块儿似的,生生的疼。 原来,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她也从未真正的信任过他。 甚至,他竟不知道,七岁的陈招娣,不仅识文断字,还有着女秀才般的风华。 好一句: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不舍爱与纯良! 见唐予有些失魂落魄,唐风忙轻声安慰:“少爷,陈姑娘的心并没有坏透,她收了碳火,应该是怕您烫着或熏着;她给您披了披风,应该是怕你感染风寒;她给您留了字条,应该是怕你担心她被拐而盲目的寻找她.......” 唐予苦涩的笑了笑,“唐风,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把她当成了受伤的猫,想着给她好吃的、好玩的,把她一辈子豢养在身边就够了;现在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她从来不想当养尊处优的猫,而是想做一只唯我独尊的老虎,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山林。” 唐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猫啊虎的!在他看来,陈招娣是白眼狼才对。 唐予轻眯了眼,叮嘱唐风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对外提起我中迷-药的事儿,如果爹娘问起来,就说我是这几天太累睡着的。至于招娣,就说我帮她找到了亲生父母,算了报了她对我的救命之恩,走了。” 唐风心里明白,少爷之所以这样做,追根究底还是为了保护陈招娣。 若是老爷和夫人知道少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先被骗、再补迷,怕是挖地三尺也得把陈招娣找出来。 唐风抱拳答应,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少爷,您就不恨陈姑娘?” 唐予温良的笑了笑,眼睛似透过唐风看向无尽的远方,“我为什么要恨她?一个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能把吃食分给你一半的小姑娘,再坏,能有多坏呢?她一定有苦衷,或者是自保罢了。” 唐风终于明白,少爷为什么一直待陈招娣这么好,甚至有求必应的程度,甚至和唐夫人吵了好几次架。 唐风仍旧有些替少爷委屈,“少爷,话虽这样说,但小的觉得少爷为她做的实在太多了,现在又一路替她遮掩,实在有些不值。”23sk. 唐予微微一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认为值,就值。” 少年的身子站得笔直,唐风有些怔然,只觉此时的少爷,仿佛顷刻间褪去了不少稚嫩,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少年郎了! . 第30章 疯女人 临安县柳河村。 时值农历四月末,正是草长鹰飞、万物复苏的好季节。 村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近。 到了村口,招娣的目光,本能的去寻找传说中那株被砍断的大榆树。 果然找到了。 就在村口,只余下二尺高、二尺半直径粗的榆木桩子。 此时,榆林桩子上面,站着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是站,不是坐,或者蹲,而是怪异的站着。 妇人的头发像鸡窝一样,衣裳袖口泛着黑锈色,缝缝补补的,倒是和此时招娣的打扮有九分相像----扔到叫花子堆儿里毫无违和感。 妇人的双臂张开,乍一看,如同榆树的老枯树枝,怪异的伸展着,嘴巴张张合合嘀咕着什么。 招娣走近了些,妇人咧嘴冲着招娣呲牙一乐,嘴里继续碎碎念。 这一次,招娣终于听清了,妇人嘴里嘀咕的是首民间童谣:一岁娇、二岁娇、三岁捡柴爹娘烧,四岁学织绩,五岁学耕布,六岁学绣花......到了及笄年,嫁与秀才郎。天籁小说网 这一看就是个精神不大正常的。 招娣心想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迈步往村中走,与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娃走了个对头碰。 很快,身后传来了孩子们的叱笑声。 招娣狐疑回头,只见三个男娃,离妇人十几步远,拿土坷垃投掷树桩上站着的妇人。 边打还边比较着谁打得更准些。 饶是被打中了很多次,妇人死活不肯离开树桩,嘴里急切的念叨着:“我是树,我是树!” 见迟迟打不走妇人,三个男娃觉得索然无味,其中一个相对高壮些的男娃起了高调,“大鹏,林子,咱仨比准头比不出来输赢,咱今天加点儿难度,谁能先让她离开树桩,谁就算赢,输的就得去掏蜂蜜,中不?” 两个男娃立即拍着巴掌乐:“长国,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办了!” 三个男娃的攻击更猛了。 招娣迈步想走过去,但又想着自己孤身在外,不能多管闲事。 在转身离开的刹那,突然听见妇人的一声惨叫,招娣的脚又迈不动了。 转回身来,只见妇人蹲下身子,捂着额头,显然打得不轻。 地下零散着好几颗石子,不用问,这几个男娃,为了分出胜负,改土坷垃为石子了。 名叫长国的男娃兴奋的叫道:“快看快看,她被我打蹲下了,我赢了,我赢了!” 林子不服输道:“她还没下树桩呢,还不算赢,我再来一下,她肯定下来了。” 林子捡了一颗半个巴掌大的石头,这要打过去,非见血了不可。 长国忙伸手拦住了,招娣以为他良心发现了,哪知道,长国却瞪了林子一眼,“谁说我输了,我肯定能让她下来。” 长国对着妇人张牙舞爪的挑衅:“你女儿死了,回不来了,没有引魂鸡,没有棺材木,扔在了乱葬岗,做了孤魂野鬼,再也回不来了!你永远见不到她了!” 妇人一听,目露凶光,从树桩上跳了下来,直扑长国,边扑边骂道:“小兔崽子,你胡说,我女儿才没死,我要撕烂你的嘴!” 见妇人扑过来了,三个男娃不仅不怕,反倒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纷纷捡起石头扔妇人。 妇人扑过来的架势看着吓人,但因为脑子不清楚,毫无章法可言,连中了好几颗石子,额头也青了,胳膊也肿了,眉骨也被打破了,淌了一溜血。 招娣本想一忍再忍,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这些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泥弹丸装上弹弓,直取三人的后脑勺儿,就算用了五分力气,仍旧打得三个孩子呲牙咧嘴的疼。 三个男娃放弃了妇人,转向突然去而复返的招娣。 看面相穿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梳的是男娃梳的的寻常半髻,手里拿着弹弓,正遥遥指向三人。 长国气得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叫化,要你多管闲事?” 招娣没吭声,只是清冷的看着三人。 三人觉得实在太丢脸,干脆分三个方向扑向招娣,这是要近身打架了。 招娣不慌不忙的从腰上解下一根半人高的棍子。 这根棍子可是招娣逃亡路上千挑万选出来的,刚好盈盈一握,上面有多个突起,帮她探过路、打过狗,揍过抢吃食的乞丐,打人既疼又不致命,用着还趁手,是她成功逃到柳河村的“大功臣”。 招娣摆好了架势,并没有急着动,而是等为首的长国近身了,照着他的脑袋就狠砸了下来。 长国哪见过这种架势啊,吓得登时就一缩脖子,滚到了一边,大鹏和林子也忘了动作,吓傻了眼,脸色泛着惨白。 平时孩子们打架,顶大天的打打石子,或者是扭打在一块儿,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像招娣这样拿大粗棍子直接砸脑袋的还是第一次见,这哪里是打架,这是要人命啊。 只一棒,就吓得三个男娃都跑了,长国更是抹了眼泪薅子跑的。 招娣的武功并不好,前世只在少年宫跟教练练几天三脚猫的把式,年纪又小,只能这样先发制人,完全是吓唬三个小孩儿的假把式,若是真打死人,她是不敢的。 打完了人,招娣立即走到妇人面前,“婶子,你快回家吧,免得一会儿他们搬了救兵来算账,我也得走了。” 招娣撒腿就往村中走,被妇人一把给抓住了手腕。 别看妇人长得精瘦,手却像老鸹爪子一样有力,一对突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招娣,泛着盈盈泪光,哽咽道:“我女儿死了?死了?真的死了吗?” 招娣不知道如何回答妇人的话,生怕一个回答错了,害得妇人像刚才一样发疯。 妇人失魂落魄的先松了手,目露坚定道:“就算到了阎王爷那儿,我也要把她救回来!” 妇人边哭边手舞足蹈起来,枯树枝般的爪子在空中前抓、后抓、左抓、右抓,形同练功走火入魔。 这,这,难道,又犯病了?刚才是在装榆树站着不动,现在是在装海藻啊海藻,随风飘摇? 星星的世界,自己这个卑微的人类搞不懂。 招娣蹑手蹑脚的想要离开。 眼看着只要一撒腿就可以跑远了,突然听见妇人嘴里魔魔怔怔念叨:“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巧颜来归啊!请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巧颜来归哟!巧颜来归哟......” 招娣的脚,如被钉子钉在了地上,再也走不动了。 妇人念的是道士作法常用的招魂令,里面提到了一个名字:巧颜。 第31章 碰瓷 招娣不可思议的凝视着眼前的疯女人,难道,这个妇人,就是原主苏巧颜的娘亲苏刘氏,闺名刘翠花? 她、她怎么得了失心疯?是因为苏巧颜被拐卖吗? 招娣突然觉得好心酸。 招娣走到苏刘氏身边,再次劝解道:“婶、婶子,咱回家吧,我送你回去,别在这儿守着了。” 苏刘氏猛烈摇头:“等颜颜!等颜颜!树没了,找不到家了......” 招娣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深深抽了下鼻子,想把泪水抽回去,结果越聚越多,终于绝了堤。 直到现在,招娣才知道苏刘氏为什么那样怪异的站在树桩上,原来,在她单纯的心灵里,觉得女儿打小就喜欢这颗大榆树,树被人砍了,女儿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 是什么样的意志力,让她四年来一直在村口等女儿? 母女俩,就这样,一个扮树,一个在看。 仿佛就在这一刻,招娣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就是这个疯女人的女儿,无论肉体,还是灵魂,自己,就是苏巧颜。 村口气势汹汹的来了几个妇人,为首的妇人,手里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臭小子苏长国几乎是拖着她走的。 看见招娣没跑,苏长国的叫声如利剑划破石头般尖锐起来:“娘,就是这个小叫花儿!一进村就鬼鬼祟祟的,我一问他,他拿棍子打人!”???.23sk. 苏姜氏看向招娣,小小的身形,枯瘦猴崽子一只,自己儿子比人家高上半头、壮上一圈呢,三个娃子一起还打输了,回家告小状,让老娘出马,真够丢人的。 苏姜氏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完全要给儿子撑腰的架势。 招娣默默的从身后拿出粗棍子,冲着苏长国甜甜一笑:“你说的是棍子,是这根吗?” 苏长国的身子本能的一个瑟缩,隐在了娘亲身后。 比胳膊还粗的棍子! 苏姜氏面色不显,却默默的把身前的鸡毛掸子隐在了背后,两样“武器”差得太悬殊了,没有可比性啊。 怕自己不是对手,苏姜氏对身侧的妇人叮嘱了两声,妇人撒丫子就往村里跑,看样子,是二次搬救兵去了。 苏姜氏外强中干的骂道:“臭叫花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手持恶棍行凶?” 招娣一脸的无辜:“这位大婶儿,我不是叫花子,也没手持恶棍行凶,这叫打狗棍,是用来打畜生的。” 苏姜氏气得险些翻了白眼,小丫头片子这是变相骂自己儿子是狗和畜生了?! 苏姜氏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棍子,而是质疑招娣的身份:“你一个外乡人,跑到我们村来干啥?说,是不是贼人派你来踩盘子的?!” 村里三天前丢了两头耕牛,所以对外来人防备心很强,招娣是个孩子,不可能直接牵走一头牛,帮贼人踩盘子倒是有可能。 招娣并没接话,左右刚才那个妇人去搬救兵了,到时候一起陈述,也省得自己费二遍口舌。 很快,村中又来了不少男男女女。 其中一个年轻妇人一瘸一拐、气喘嘘嘘跑了过来,没等说话,先冲着苏姜氏弯腰致歉:“婶子,实在对不住,我娘脑子不清楚,一定不是故意打长国的,等公爹和相公回家了,一定登门赔礼。” 小妇人是苏家的大儿媳妇高稚雅,是个瘸子,因为身有残疾,性子有些自卑和软弱。 半年前,为了照应疯娘,苏长英便求娶了过来,想让高稚雅对疯娘好一点儿。 高稚雅平时不怎么跟村里人接触,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家里干活。 因为这两天公爹、相公和小叔都不在家,家里出了事,只能硬着头皮出面了。 因为婆婆曾发疯打过人,高稚雅就先入为主的道歉,只想着尽快把婆婆带回家。 这一转头,才愕然看见婆婆的额头上有青肿,眉骨上流下一道血,身上还有青青紫紫好几块儿。 受这么重的伤,相公回来,自己也不好交代吧?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高稚雅不乐意了,小嘴抿得紧紧的,成了一道缝儿。 良久,似做过极大的心理斗争,高稚雅终于转过身来,以她平生极大的勇气对苏姜氏开了口:“婶子,我在河边正洗衣裳呢,就听人说我娘打了长国,可是,我娘的额头咋出血了?反倒是长国看着没事呢?” 苏姜氏眼睛一瞪,岔了腰反驳小妇人:“长英媳妇,人啊,腿瘸了行,心眼儿可不能瘸。你婆婆咋受的伤,你问你婆婆去啊?问我做什么?你婆婆被谁打的,我们谁都没看着;倒是你婆婆扑打我家长英,林子和大鹏都看见了!你别想而赖!”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苏姜氏一口一个腿瘸,一口一个心瘸的,气得高稚雅脸都白了。 苏姜氏从人群后头揪出来林子和大鹏,两个小子在妇人们身后躲着呢,分开众人,直接把两个小子揪了出来,“人家要证据呢,你们两个说,是不是看见老傻子扑打我家长国了?” 两个臭小子面面相觑,只好点了点头。 苏姜氏底气更足了,又指着招娣,“长英媳妇,还有这个小叫化子,帮你娘打我家长国,后脑勺儿都起包了,我不冲小叫化说话,我只对你们家说话。这打的可是后脑勺儿,万一打傻了怎么办?你们要管我家长国一辈子,得出诊金、十两,对,得十两。” 苏姜氏拨拉开苏长国的头发,露出一块红肿。 高稚雅眼睛都气红了,想反驳,一时嘴笨又不知道如何怼回去。 第32章 她是颜颜,我的颜颜 高稚雅与苏姜氏杠起来,招娣一直没开口,她想细品下苏长英娘子的性子。 刚开始以为是个烂透的软杮子,后来表现还行,最起码敢回怼苏姜氏,虽然-----败了。 眼看着高稚雅败下阵来,一直作壁上观的招娣终于开口了:“我看见了。” 众人狐疑看过来,招娣继续解释,“我看见这三个孩子,把人当靶子打。还约定以蜂蜜为赌注。先是用土坷垃打,然后就用石头打。” 招娣低头,捡起那块儿带血的石头,展示给乡亲们看,“就是这块石头,苏长国动的手,打在了眉骨上,破了相了。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容貌很重要,就赔十两银子诊金吧。” 苏姜氏这个气啊,这是打算诊金抵诊金,不想给钱了? 苏姜氏气得破口大骂:“就你娘一个老傻子、还讲什么破相不破相?我儿子不一样,刚十岁,这脑子若是坏了,只要你们家十两银子,算便宜你们了。” 苏姜氏狠揪了下儿子的衣裳,苏长国倒是反应快,直接喊头晕,腿打颤,还说脑子记不住事儿了,妥妥的碰瓷啊。 招娣展颜一笑:“赔银子也行,但总得确认脑子是被打坏了才行。” 苏姜氏不明所以:“怎么确认?” 招娣拿出棍子来,露出了甜甜的笑:“再打一棍子保准傻透了,十两银子准出。” 苏长国吓得赶紧躲到苏姜氏身后,头也不疼了,脚也不颤了,脑子也能记清事儿了。 村人们大多数还是淳朴的,看见带血的石头,加上苏长国平时就是个招猫逗狗不消停的主儿,已经选择同情苏刘氏了。 有个年长的妇人看不下眼儿了,劝导苏姜氏:“长国娘,你和胜子家,是没出三服的堂亲,长国刚下生时你奶水不济,长英娘帮你奶了一个月呢,长国咬尖抢奶,长茁就不够吃了,长英娘宁可可着长国,用茄子瓤贴补长茁。长国现在年纪小不懂事,可咱当大人的不能跟着不懂事啊。奶娘也是娘,你回家好好说说长国,不能这么对待奶娘子啊。” 老妇人一说,乡亲们仿佛都或多或少想起没发疯时苏刘氏的好,纷纷指责苏姜氏,就差没说忘恩负义,仗子施暴了。 苏姜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心里暗骂儿子手欠,用土坷垃打就行了吧,非得改用石头,这下打出血了,大家伙都开始指责自家忘恩负义了。 诊金肯定是要不到了,总得找个台阶下,苏姜氏看着牙尖嘴利的招娣,来了主意。 苏姜氏:“婶子,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刚才那股火不是冲着长英娘,而是冲着小叫花儿。他来路不明,打人下死手,我怀疑他是来给偷牛贼踩盘子的,咱赶紧把他扭送到里正那里去吧!” 这一招太灵了,乡亲们立即由指责苏姜氏,转成了质疑招娣的身份。 招娣则走到苏刘氏面前,温柔的拉起苏刘氏枯爪子一样的手,软糯叫道:“娘。” 苏刘氏先是一怔,随后眼里闪过狂喜,再然后,张开双臂,把招娣紧紧箍在怀里,咧个大嘴嚎哭起来。 哭声响彻在招娣的耳边,如破风箱,似钜木头,很难听,但却让人听了更加心酸。 哭了好一会儿,苏刘氏拍着招娣的后背,又哈哈大笑起来:“颜颜,我的颜颜,回家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本来的“捉贼”现场,最终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 苏姜氏撇了撇嘴轻叱一声:“切,撒谎也不想想能不能圆得上。颜颜是四岁时被拐的,脑子能记住个啥?长茂和长苇在外边没断了找吧?连根头发丝都没找着。三年后突然冒出来了,谁知道是哪路牛鬼蛇神来粘香油了!”23sk. 苏姜氏话说得不好听,但在情在理,一个四岁走丢的孩子,能记住个啥?别再是别有目的骗子。 高稚雅走到婆婆身边,柔声哄道:“娘,她不是颜颜,您先撒手啊......” 苏刘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高稚雅,“她是颜颜,我的颜颜!再胡说,我打你!” 高稚雅只好换了劝说的方法,“娘,她不是颜颜,您难道忘了,颜颜跟苏娘子学刺绣去了,还没出徒呢!” 苏刘氏眉眼尽是笑意:“我家颜颜聪明着呢,一定提前学成回来了!” 高稚雅:“......” 苏刘氏松开了招娣,伸出枯爪子一样的手,从招娣的头发丝,一直摸到了脚后跟,比摸骨看相的还仔细,眼里仿佛闪着满天星光一样灿烂。 招娣觉得,再这样盯下去,自己非被盯出浑身窟窿不可。 招娣柔声哄着苏刘氏道:“娘,等我跟各位婶子大娘说句话,咱就回家啊,你乖乖的。” 苏刘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手紧紧扣着招娣的小手不肯撒开,满心满眼只有招娣一人。 招娣轻舒了口气,对苏姜氏一脸笃定:“我还真就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我是三年前春天被拐的,年纪虽小,但清楚我爹叫苏胜,我娘叫刘翠花,我有四个哥哥:苏长英、苏长茂、苏长苇和苏长茁。我哥带我去村口等小货郎的时候,被人牙子用一颗糖给拐走的。” 这些信息自然不是招娣小时候记得的,而是官府档籍上的资料,为了尽快融入苏家,做回苏巧颜,招娣只好实行拿来主义了。 听了这些信息,村人几乎信了五成。 就算是刻意打听,知道苏家男人的大名很正常,但知道苏刘氏原名是刘翠花的却很难,因为依村人的习惯,对女人的称呼,经常是“谁屋里的”、“谁家媳妇”、”“谁谁娘”、“什么什么氏”的叫着。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丫头,竟然知道苏巧颜当年被拐的细节。 苏姜氏见自己最后一招也无法得逞了,灰溜溜带着儿子走了。 林子和大鹏的娘亲,本就没有长国娘厉害,自己家又是理亏,没敢问儿子被打后脑勺子的事就走了。 第33章 扎心了 大家伙都散了,苏刘氏紧拉着招娣的手,话语有些笨拙:“颜颜,跟娘回、回家。” 高稚雅本来还有所怀疑,但见婆婆一脸幸福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切等公公和丈夫回家再说吧。 苏刘氏紧拉着招娣的手往家走,前面走来两个干农活回来的汉子,苏刘氏特意停了下来,等两人走近了,苏刘氏咧嘴一笑:“颜颜,回家了......” 两个汉子吓了一跳,心想着疯子三年的苏刘氏咋突然跟自己说话了呢? 走了两步,又看见了挖菜回来的妇人,苏刘氏又是咧嘴一乐:“颜颜,回家了......” 妇人一错愕,没想到疯子会跟她主动说话,看着旁边叫花一样的招娣,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没像其他人一样躲疯子似的躲苏刘氏,而是顺竿往上爬:“婶子,颜颜回来了?可太好了,让我瞅瞅,啧啧啧,长得更好看了!跟菩萨跟前儿的小仙童似的......” 妇人的话,成功取悦了苏刘氏,笑得嘴巴快咧到了后耳根儿:“我家颜颜打小就好看,不像你家爽儿,长劣了......” 妇人肩膀一塌,好家伙,自己好心好意夸她猴子一样的闺女好看,她倒反过来扎心,说自己闺女长得不好看了。 高稚雅忙把妇人拉到一边赔礼:“祥嫂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替她给您赔个不是......” 耿杨氏倒是没真生气,审视的看了一眼苏刘氏,把高稚雅拉到一边:“长英媳妇,你娘竟然知道我家爽儿长劣了,她这儿,” 耿杨氏指了指脑袋,“是不是好点儿了?” 经耿杨氏这么一提醒,高稚雅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苏巧颜被拐丢后两个月开始,苏刘氏就得了失心疯,看过郎中,开过不少药,花了不少钱,最后也不见起色,只说了句:心病还得心药医。 难道,这个小叫花子,就是治婆婆心病的良药? 快走到家门口了,高稚雅突然一跺脚,“坏了,衣裳还在河边扔着呢!” 高稚雅蹭蹭赶紧往河边跑。 招娣想熟悉熟悉村里环境跟着去,结果苏刘氏跟狗皮膏药一样糊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撒手,搞得招娣哭笑不得,???.23sk. 招娣只好好言相劝:“娘,你知道咱家在哪吗?带我回家呗。” 苏刘氏挠了挠脑袋,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她也不确定了。 娘俩个尴尬的站在村路上。 有句话说的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要有人路过娘两个,苏刘氏必须是那句:“颜颜,回家了......”估计用不了一会儿,连村里的狗都知道苏巧颜回家了。 很快,高稚雅回来了,一脸的沮丧,木盆里空空如也,看样子,衣裳是被人偷了,或者是被水冲走了。 结合苏刘氏和高稚雅身上的衣裳寒酸程度,招娣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 高稚雅带着苏刘氏和招娣回了家。 招娣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水平本来没抱什么期望,但在走进苏家的那一刻,她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四间半的黄土房、泥巴墙、柴门,外加鸡窝、猪圈,甚至牛棚,这些农家标配都齐全。 可惜,柴门是糟烂的,摇摇欲坠; 黄土房的一侧房山裂了一条缝儿; 泥巴墙塌了一个豁口,听到动静,一条野狗窜了出去; 猪圈、牛棚是空的,唯一养着的活物,是鸡窝里的一只母鸡,连凑成对儿的公鸡都没配上; 院前开了块菜园子,侍弄的秧苗长势还算可以,只是刚开春不久,还都不能吃。 招娣正头疼时,一个少年跌跌撞撞跑了回来。 因跑得急,收势不住,撞了柴门一下,本就糟烂的门,顽强的晃了两晃之后,终于轰然倒地,寿终正寝了。 少年直奔苏刘氏,心疼的看着娘亲的额头,“娘,疼吗?” 苏刘氏咧嘴一笑,完全忽略掉额头上的伤,把招娣拉到面前:“颜颜回来了,妹妹回来了!” 见娘亲伤势并不重,只是石子打在了眉骨上,流了血看着吓人,这么一会儿功夫。血已经凝住了。 听娘提起妹妹的名字,苏长茁眉头一皱,开始上下审视陈招娣。 看着看着,突然一把抓住手腕,厉声呵斥:“你是谁?冒充我妹妹骗我娘,有何目的?赶快滚出我家!” “啪”的一声,苏刘氏一巴掌拍在了苏长茁抓着招娣的手腕上:“小兔崽子,别欺负妹妹!” 苏长茁满脸委屈:“娘,她不是颜颜!” 苏刘氏立马反驳:“她是颜颜,是妹妹!” 苏长茁辩不过娘亲,于是转变战略,对招娣做了一个恶狠狠的神情:“听好了!小骗子!你休想贪走我家一口粮、一文钱!识相的马上给我滚,不识相的,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招娣轻眯了眼,在苏长茁以为她会炸毛时,招娣却缩到了苏刘氏身后,冲着苏长茁扮着鬼脸,嘴里却无比委屈:“娘,四哥打我!我好怕怕!” 苏刘氏可心疼坏了,身子如离弦的箭似的扑向苏长茁,苏长茁见大势不妙,绕着院子就开跑。 苏刘氏边追边骂:“叫你欺负颜颜!叫你打颜颜!” 跑得急了,苏刘氏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苏长茁赶紧上前查看,被苏刘氏一把扯住,“啪啪”打了两下屁股! 打在身上并不疼,疼的却是苏长茁的心,自己可是苏刘氏的亲生儿子!亲生儿子!却抵不过小骗子的一句话! 第34章 苏长茁被打屁股 苏长茁气鼓鼓的回了自己屋里。 发现大嫂高稚雅正在屋里收拾他的行李,不解问道:“大嫂,你咋把我行李给卷起来了?” 高稚雅淡然答道,“颜颜不是回来了吗?得给她腾间屋子啊。” 苏长茁顿时不乐意了:“大嫂,你怎么和娘一样,认为她是颜颜呢?她怎么可能是颜颜,颜颜小时候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可爱、那么乖巧,哪像这个叫化子一肚子坏水儿,她如果是颜颜,我就倒着走路!” 除了不相信妹妹会自己找到家里来,更重要的是,苏长茁完全不愿意把这个装可怜使坏的叫化子与妹妹联系在一起,那简直是恶梦的好不好。 这个“妹妹”就是个冒牌货,往坏里想,是骗子或小偷;往好里想,也是个灾民来打秋风的。 高稚雅目光坚定:“我觉得她是,她能说出来包括咱娘在内家人的名字,还记得她小时候是长茂带她出去玩,被拐子用一颗糖给拐走的。” 苏长茁却一门心思不相信,只承认这个骗子骗术更高一筹。 跟娘说不通,大嫂也不听他的,苏长茁一脑门的官司,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像去县城救兵回家还来得及。 苏长茁抬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高稚雅千叮咛万嘱托:“大嫂,你一定、一定要看紧门户,等我把爹、大哥和三哥找回来,真相就大白了。” 高稚雅鬼使神差的回了句:“长茁,咱家还用看紧门户吗?” 苏长茁尴尬的挠了挠头,就自己家穷得叮当响,也许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儿走,哪里还有可偷的东西。 苏长茁:“那就管好咱家吃食,一口杂粮面、一个地瓜也不能让她占到便宜!” 叮嘱完,苏长茁赶紧搬救兵去了。 高稚雅苦笑了下,没想到有一天,杂粮面和地瓜竟成了家里最宝贵的财富。 长茁还不知道,面袋子已经见了底了,估计抖落出来也就一小碗。 家里家里顶饿的吃食只剩下十四个地瓜,得告诉公爹买粮食了。 高稚雅嫁过来以后才知道,原本的苏家,并没有现在这么穷的,中等偏上水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全家人有劲儿往一块使。 直到苏巧颜被拐子拐了,整个家像散了架一样。 家里人,一大半儿的心思,一大半儿的收入,全都用在了找“苏巧颜”身上。 就连苏长英娶高稚雅过门,目的也是让她照顾苏刘氏,好让他进城找妹妹。 苏长英和苏长苇都在县城做工。 一个在大车店,因为来往的外地商贾多; 一个是在酒楼跑堂,因为打探的消息多。 因为带着找“妹妹”的任务工作,掌柜的将薪银压得极低。 剩下微薄的收入,等老二苏长茂回来后,又都给他拿走了。 家里的地早就卖了,是靠苏胜临时打零工、苏长茁上山砍柴换钱。 苏胜这次的零工,是帮一个斩立决的人缝合脑袋和身体,按惯例,等明天早晨主家验过之后再回家。 苏胜之所以接这种活儿,只因为这种活儿,给钱比别的活多。 此时的高稚雅,却盼着小叫化就是苏巧颜。 因为只有“苏巧颜回家”子,全家的日子才会有奔头。 高稚雅这个想法,在看到空空的面袋子时,又有些气馁了。 将面袋子抖落得一点儿粉面都不落下了,才勉强凑够一小碗面。 高稚雅准备配些野菜,给婆婆和苏巧颜勉强做出两碗野菜疙瘩汤,至于她自己,只吃一个小个儿的地瓜就好。 高稚雅正剁着柳槁芽呢,就听见外面小姑子的叫声:“娘,娘,咱别冲动,从长计议啊!” 高稚雅忙跑出伙房,只见苏巧颜拦腰抱着苏刘氏,苏刘氏挣扎着要跑向鸡窝。 鸡窝里,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瑟缩在鸡窝里,连叫唤和逃跑都不会了。 苏刘氏嘴里叫嚷着:“给颜颜,吃鸡!吃鸡!” 这可是苏家唯一养的活物,自己嘴馋吃了,苏长茁非拿四十米大刀砍死自己不可。 招娣忙劝道:“娘,你别杀鸡,我、我不爱吃鸡肉,我、我爱吃鸡蛋,对,爱吃鸡蛋,等它下蛋我吃鸡蛋。” 苏刘氏果然不再抗拒了,狐疑问招娣:“想吃鸡蛋?” 招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笃定点头:“对,想吃鸡蛋,不想吃鸡。” 苏刘氏学着招娣的样子笃定点头,重复着招娣的话:“颜颜想吃鸡蛋,不想吃鸡。” 于是,苏刘氏蹲在了鸡窝前,瞪着眼睛看着鸡,嘴里碎碎念:“颜颜想吃蛋,你快点下蛋啊,我就在这儿等着。” 一人一鸡,如同打擂般,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说不出的诡异。 终于,母鸡动了,屁股一撅-----出来了一摊黄白之物。 苏刘氏别提沮丧了:“颜颜,颜颜,它不下蛋,怎么办?” 招娣感觉头都大了,只好耐心解释:“娘,它得吃虫有营养了才能下蛋,你看它长得多瘦啊,得养胖了。” 说完这句话,招娣又后悔了,因为发现,苏刘氏不盯着鸡,改成挖虫子了。 招娣:“......” 午饭好了,高稚雅打了盆温水,让泥猴一样的娘两个洗手洗脸。 苏刘氏不肯,还要继续挖虫。 招娣的脸子顿时撂了下来,嗔怪道:“娘,现在,立马,洗手吃饭,如果不听话,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这句话太灵了,刘氏立马把手伸在了水盆里,糊弄着搓了两把。 招娣叹了口气,小手也伸到了盆里,想要帮助苏刘氏洗手,结果苏刘氏反抓了招娣的小手,帮招娣洗起了手,嘴里咯咯的笑,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水盆里,大手套小手,招娣的心仿佛被撞击了下。 帮苏刘氏擦了手,招娣又把脸洗了,露出了干干净净的小脸。 高稚雅见了也不由得一怔,小丫头长得还是蛮讨喜的。 一张清秀的小脸展现在面前,好看的杏子眼眨啊眨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倒是个好看讨喜的女娃娃。 高稚雅又打了水,给苏刘氏擦了手和脸,这才把疙瘩汤端到了炕桌上,“娘,巧颜,我在伙房吃过了,你们吃。” 招娣并没有追问,只是在吃完饭后把抢着刷温水锅里碗,成功在高稚雅的那个碗里,找到了一颗小得不能再小的地瓜蒂。 高稚雅面色有些尴尬:“家、家里就剩下方才那些杂粮面了,你和娘吃,我吃地瓜就成。” 招娣嗓子眼儿有些发堵,想要将腰带上的吃食贡献出来,在手碰到腰的一瞬间又改变了主意,苏家还没有彻底接受自己呢,如果不接受,自己还得继续逃亡岁月。 无论什么时代,粮食为王,钱,有时候都换不来粮,填不饱肚子。 通过这件事,招娣算是进一步认识了这个大嫂,虽然性子内向,不爱说话,但心眼儿还算好使,为招娣以后与苏家和平共处增加了一点儿信心。 第35章 挖野菜 帮高稚雅收拾完回屋,发现“扮树”扮了一上午的苏刘氏正在炕上犯着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却迟迟不肯睡觉。 见招娣回屋了,嘟着嘴道:“颜颜,觉觉。” 招娣哭笑不得,刚要张嘴哄一哄苏刘氏,苏刘氏已经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展开,拍着身侧的位置道:“娘,哄觉觉。” 招娣心里莫名的一酸,老实的脱了鞋,躺在了苏刘氏的身侧。 苏刘氏搂着招娣,在招娣背后轻轻拍着,嘴里轻轻哼起了童谣,还是那首“一岁娇,二岁娇,三岁捡柴爹娘烧,四岁......” 听得招娣再次红了眼眶。 又过了一会儿,苏刘氏终于睡着了。 招娣如小蛇蜕皮一样,一点儿一点儿的从苏刘氏的怀中脱身出来,苏刘氏的胳膊一激灵,招娣忙把自己的麦糠枕头塞在她怀里。 怀里充实了,苏刘氏才继续睡熟了。 走到院中,高稚雅正在给园子里的青菜浇水,秧苗很小,离吃还要有段时间。 招娣甜甜一笑:“嫂子,我看咱家的野菜没有多少了,你把挖菜的小刀给我找出来呗,我去挖些野菜。” 高稚雅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哪能让你第一天回家就去挖野菜呢,等浇完园子我去。” 招娣摇了摇头:“嫂子,你一天干多少活,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呢。放心好了,我没有那么娇气,在养母家时,烧饭、挖菜、喂猪、洗衣裳,院里的活儿我全都干,我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走就行,绝不走远。你在家看着点儿娘,别再像上午一样被坏孩子给欺负了。” 高稚雅听了心里好一阵难过,除了自家被欺负的憋屈,更有没看护好婆婆的自责。丈夫回来了,说不定又要嗔怪自己了。 招娣怼了怼失神的高稚雅:“大嫂,不用担心我,我能千里迢迢的回家,一个山脚,难不住我的。” 一句话,让高稚雅迅速放心了,是啊,一个孤勇回家的人,怎么可能像自己一样,是个熊的? 高稚雅找了个小背篓,一把小剜菜刀,带着招娣到了院门口,指着西侧方向:“巧颜,沿着村路一直往西,村中有条河,顺着河往南走,就到了山脚,山脚上去的斜坡,你就会看到咱村挖菜的女人了。” 招娣迈步想走,又被高稚雅给扯了回来,郑重叮嘱道:“斜坡上去不远,你会看见拦着一排柳树篱笆,记得,到了这儿就不能再往里走了,篱笆那一侧,是江家圈的山地,咱不能过去。” “江家?是有钱的商贾?还是官家?”诏娣眉头轻轻蹙起。 若是江家人花钱买良田、买庄子,她并不反对; 但圈山,她却觉得有违公德。 她来到柳河村,首先就观察了柳河村的地理位置,田薄地稀,只有背后的这座大山算得上能依赖的资源。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本来应该是柳河村所有人的命根子,现在却被有钱人圈起来了,实在有违天和。 高稚雅摇了摇头,也不是很清楚:“听里正说好像是城里衙门的大官儿。” 官不与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这个江家,既然占着官府的资源,实在不该与民夺小利,应该是个贪婪的家伙吧。 招娣甜甜一笑,脸蛋上现出了两个可爱的梨窝:“放心吧,嫂子,我就挖个野菜,跑到人家山里做什么,万一遇到大老虎怎么办?” 高稚雅信以为真,安慰着招娣:“不用害怕,自打江家圈了山,野兽都鲜少下山了,安全着呢。” 招娣告别了高稚雅,蹦蹦跳跳的向山脚走去。 等高稚雅回了屋,招娣也不再蹦蹦跳跳了,而是闲庭信步般的往山里走。 之所以一定要出来挖野菜,不是招娣有多么想吃野菜了,也不是多么体恤高稚雅的不容易。 这只是她的一个简单的小习惯而已,到了陌生地方,她总会先了解一下周围环境,知道最佳的逃跑路线怎么走。 此外,招娣也想让苏家人知道,她回苏家,不是一无是处的,而是能帮上家里忙的。 按着高稚雅所指的路线,招娣很快到了山脚,斜坡上,果然有不少妇人在挖野菜。 招娣往地面上看,野菜基本挖得差不多了,剜菜刀的痕迹倒是比比皆是,看来,乡亲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招娣在陈家时,日子虽然也苦,但比柳河村还是强上不少的,最起码,野菜满山挖也挖不完。 招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是童捕头提到柳河村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他去年来发过赈灾粮,这就说明柳河村去年应该是个大旱灾年。 僧多粥少,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挖菜,肯定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招娣便沿着山脚走,绕过一片斜坡的时候,前面出现一片开阔地,一大片成片的良田出现在面前,让人心情登时开阔了不少。 田边堆着一些枯干的残余的豆秧,这块地,去年种的就应该是黄豆。 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指挥着几个汉子一起干活呢。 招娣无心看人家耕作,想要返回去,突然发现垄边上,有两个洞口,洞口有爪子多次进出的痕迹。 招娣顿时喜上眉梢,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田鼠洞? 这是人家的地头,虽然不影响人家的田,但直接开挖难免瓜田李下,还是提前说明的好。 招娣踌躇了一下,便迈过垅台向地里面的中年汉子走去。 见小丫头背着个小篓子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小剜刀,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随后故意沉着脸警告:“小姑娘,你在我家周围挖菜也成,但丑话说在前头,地里头可就是我家的良田,一会儿我家就下种种黄豆,你若是敢下手挖黄豆粒,别怪我对你们家大人不客气。” 招娣暗暗好笑,这汉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怎么对自己家的大人“不客气”?看来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憨直汉子。 之所以这样吓唬自己,肯定以前吃过这种亏。 招娣看了一眼汉子脚下,确实堆了两大袋子的黄豆种。 招娣狐疑道:“叔儿,你家去年不是种过黄豆了吗?今天怎么还种黄豆啊?” 汉子一头雾水道:“我家黄豆是卖给豆腐坊的,不种黄豆种啥?” 招娣“哦”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反而转身要走。 第36章 现世报才叫香 招娣这一走,反而勾起了汉子的好奇心,紧走两步追了过来:“小丫头,你说清楚了,为啥去年种黄豆今天不能种了?去年虽说是旱年,但这块儿地我家费力拉子两天河水灌溉的,虽然也减了两成产,但比其他家颗粒不收的强太多了。今年雨水看着不错,一定是个丰收年。” 招娣笃定摇头:“今年,肯定不会是个丰收年。” 汉子有些急了:“你这丫头,今天不说出个子午犯酉来,我还真就不能让你走了。” 汉子一急,索性伸手拦住了招娣的去路。 两个人这么急走,离地头也就十几步远了,招娣遥指着地头的田鼠洞:“叔儿,如果我告诉你今年为啥减产,你就让我挖你家地头儿的田鼠洞,我保证不影响你家种地,但你也要答应我,我从洞里无论掏出什么,都得归我。”天籁小说网 汉子急切的点头,等着招娣的下文。 招娣这才不卖关子:“我听老人讲,黄豆不重茬,三年一轮作,第一年丰收,第二年再种会减产两成,第三年种会减产五成。” 汉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招娣只以为他家去年种黄豆,实际上,他家前年也是种黄豆的。 去年大旱,怕给豆腐坊交不了差得赔偿,他花大价钱买水、雇人浇地,最后却还是减产两成。 汉子以前没种过黄豆,又没有交好的豆农,不交好的也不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使得他一直把减产的原因归咎到旱灾上,现在想来,会不会如小丫头所说的,是重茬的原因? 汉子也没心思种地了,把家人先都撵回去了。 汉子没有走,颇有兴致的看着招娣挖田鼠洞,还好心肠借给招娣一把铁锹。 招娣先用棍子探了其中一个洞口,一竿子没插到底,便插另一个,这次实成了。 招娣开始用铁锹往下挖。 挖了好深仍旧不见粮食。 汉子忍不住调侃:“小姑娘,现在开春了,田鼠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你挖了也是白挖,挖田鼠洞,还得是十月份,粮食刚丰收的时候,现在挖,晚三村子,黄瓜菜都凉了.......” 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被男人的碎嘴子给气跳脚了,偏招娣没有,就好像自动屏闭了汉子的声音似的,你念你的,我挖我的。 汉子还要碎碎念,话到嘴边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一锹抽上来,带出了一捧黄豆粒,而且完好无损,连芽儿都没长的完好黄豆粒。 见了黄豆粒,招娣挖得更起劲儿了,越挖越多,最后堆了一大堆,十斤只多不少! 按去年卖油坊八文钱一斤的价格,得八十文钱! 招娣收好黄豆粒,起身要走,汉子终于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小姑娘,你看着面生,不会是大家伙说的苏胜家自己回家的巧颜吧?” 招娣一怔,没想到自己的八卦传得这样快,只好点头承认了。 招娣甜甜的冲着汉子一笑:“叔儿,我以后可能就在村中长住呢,肯定以后不少麻烦叔儿,我得怎么称呼您呢?” 汉子爽朗的哈哈大笑:“如果你真是苏胜家被拐走的小闺女,肯定得麻烦我,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但如果你不是苏胜家的小闺女,你知道我是谁也没有用。” 汉子看着招娣背篓里一篓底野菜,以及黄澄澄的黄豆,半似感慨:“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你是苏胜的闺女,这样,苏家就能过正经日子了。况且,你这丫头是个有福的,都开春了,还能从耗子窟窿里掏出粮食来。厉害。” 招娣笑若灿花:“叔儿,我就是苏巧颜。” 汉子爽朗的笑了,这丫头的性子,真是不错。 离开了汉子家的地,招娣开始往回走,路过林子边儿的时候,看见苏长国和另两个少年在树下挖坑。 招娣本能的藏在了一棵树后。 三个小子拿着铁锹,在距离一棵大树下十来步的地方,正在挖坑。 三个人还跳进去试了试,对深度和大小还算满意,又爬了出来。 随即,从树后抱出一大抱的半湿半干的枯苇子,开始编席子一样的物件。 还别说,席子的样式虽然奇丑无比,但编得还算密实, 这三个臭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招娣四下里张望,终于明白这三个小子,先是挖坑后又编席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旁边的那棵大树树杈上,挂着一个大蜂巢。 这三个家伙,应该是想用石子把蜂巢捣了,然后藏在土坑里,盖上草席子,等马蜂离开了蜂巢又跑远了,他们三个就可以在不补蛰的情况下取走蜂巢。 三个人熟练的样子,肯定没少这么干。 招娣的眼睛不由得轻眯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有现世报来得香。 如果只是孩子的躁动期,用石子欺负苏刘氏一个傻子,招娣还没有那么生气。 但后来又听老妇人说,苏长国小时候没有奶水喝,苏刘氏还帮着奶一个月呢。 还真是吃苏刘氏,喝苏刘氏,结果还要打苏刘氏,这个苏长国,简直是个小畜牲。 三个少年还要编草席呢,只编了一半不到。 招娣嘴角上扬,从怀中拿出弹弓和弹丸来,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蜂巢成功落下,无数的马蜂飞了出来,直奔三个少年。 三个少年哪还敢进什么土坑了,进去了就是死路一条,抱着头就往河边跑去,身后,坠着乌泱泱的马蜂。 待人和马蜂走净了,诏娣脱下外裳,一裹蜂巢,放在篓子里,背着回家了。 还没等到家呢,就听见子苏刘氏和高稚雅的争吵声。 此时的苏刘氏,如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找着什么,先是伙房,然后是鸡窝、猪圈、茅房,边找边哭,边哭边叫着:“颜颜,你快出来啊,你别吓娘!” 高稚雅上前劝阻:“娘,颜颜挖野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别着急!” 苏刘氏怎么也找不到招娣,索性像三岁孩子一样坐在了地上,撒起了泼:“一定是你,是你不容我的颜颜,趁我睡着的时候把颜颜给撵走了,你还我的颜颜!” 苏刘氏是婆婆,还是个傻婆婆,打,打不得,骂,骂不得。 惹得高稚雅无可奈何,瞟眼看见招娣回来了,如同看见了大救星,高兴得几乎尖叫起来:“娘,娘,你看,颜颜回来了,颜颜回来了!” 苏刘氏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灵活程度,完全不逊于二十岁的大小伙子。 亲昵的拉着招娣的手,眼睫上还残余着泪花呢,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分外的委屈:“颜颜,以后不准乱跑,有拍花的拐子!娘跟着......” 招娣反拉过苏刘氏的手:“娘,我答应你,如果娘不在我身边,我就找嫂子,或者找四哥跟我出去,绝对不会再被拐子拐走了。” 第37章 长相随爹 为了转移苏刘氏的注意力,不让她那么黏自己,招娣把篓子里的蜂巢拿出来,从里面抹了一小口蜂蜜,递到苏刘氏嘴边:“娘,张嘴。” 苏刘氏如雏鸟般张了嘴,尝到了甜味儿,很是开心,学着招娣的样子,也抹了一指头,递到了招娣的嘴边。 招娣却摇了摇头,一呲自己的小豁牙:“娘,我换牙呢,要少吃甜的。” 苏刘氏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招娣指着高稚雅道:“娘,我可以不吃,但大嫂可以吃。你刚才错怪了大嫂,是不是该给她尝一口,算是赔礼道歉呢?” 苏刘氏沉吟了下便答应了,把手指头又递到了高稚雅唇边,声音很是温柔:“你吃,你吃,甜,甜。” 高稚雅忐忑的看向招娣,招娣点了点头算作鼓励。 高稚雅舔了一指头蜂蜜,瞬间甜味浸进了心里,仿佛也浸进了眼眸里,瞬间湿润了。 自打她嫁进苏家以来,苏刘氏就是个疯婆子,平时挺安静的,只要别人一拿小姑子的事刺激她,她就会发疯,甚至打人骂人。 如此柔声细语的跟她说话,喂她吃东西,还是生平第一遭呢。 这些转变,都是从“苏巧颜”回家开始的。 高稚雅心里下了个决定,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也要把苏巧颜给留下来,不止是为了婆婆,为了这个家,更是为了自己。 招娣从伙房里拿出来一个簸箕,把篓子里的黄豆粒全都倒了出来。 高稚雅从屋里拿了盆子和勺子出来,准备刮蜂蜜,结果看见招娣“哗啦啦”倒出一堆黄豆来,吓得高稚雅忙用盆子扣住了黄豆,脸色一变:“巧颜,这黄豆,你是从哪里、捡、捡来的?” 这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现在开春了,到哪里能捡到这么多黄豆来? 可若直接说招娣从哪里“偷”来的,高稚雅又觉得实在不妥,这才说了“捡”字。 招娣倒是没有在意高稚雅的狐疑,直接了当:“嫂子,这是我从黄豆地田鼠洞里掏出来的的,地主人同意的,而且,我没伤着人家田。” 高稚雅脸现诧异之色:“柳里正答应的?” 招娣这才知道,那个中年汉子,竟然是柳河村的里正,姓柳,难怪他说,自己一定会求到他。 自己若真被苏家当苏巧颜给留下了,必须得重新落户籍,可不得用得着里正。 既然黄豆是正道上来的,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高稚雅尴尬的把扣着的木盆掀了过来,脸色讪然:“我,我去弄蜂蜜。” 招娣简单挑了挑黄豆,抓出差不多一斤来,用小陶盆泡了起来,上面盖了干净的布,放在炕上生黄豆芽。 高稚雅把蜂蜜刮了下来,先用文火熬化,用干净的布滤了滤渣子,放在了小坛子里。 眼看着天色不早,高稚雅掂量掂量地瓜,默默查了下人数,四小叔去县城请了公爹、相公、三小叔,再加四小叔,婆婆,巧颜,就算自己不吃,男人每人两个,女人每人一个,也和是九个地瓜,家里的口粮,一大半又没了。23sk. 高稚雅不敢多想,挑出九个地瓜,放在水里煮上了。 眼擦黑、地瓜快要出锅的时候,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动静还不小。 高稚雅、苏刘氏和招娣全都从屋里出来了。 门外,并排站着三个男人。 中年的汉子,国字脸,高颧骨,黝黑脸,一挑眉立马显出几道抬头纹,似透着无尽的沧桑。 不用问,这个汉子,就是爹爹苏胜,苏巧颜的亲爹无疑了。 苏胜身侧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身子黑铁塔一样的又高又壮,和苏胜脸宠有些像,标准的农家汉子国字脸,一看就性子憨直,下巴戗出了青色的胡茬儿,满身满脸疲惫似的。 这个,应该就是大哥苏长英了。 再身侧,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与苏长英的高壮不同,少年身子略显修长,皮肤也比苏长英的白晰一些。 是三哥苏长苇。 苏长苇的身量不矮,可能是在酒楼当店小二跑堂的原因,身子本能的有些佝偻,眼里透着一些市侩,与他青葱的年纪有些违和。 再加上搬救兵的苏长茁,四个男人同时怪异的看着招娣,害得招娣浑身毛毛的,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看得直想炸毛。 苏长茁也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小叫化洗了脸后,还挺像个女娃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但也只是怔了一小会儿,一想到自己因为她,被娘亲打了两下屁股,苏长茁顿时无比气愤加委屈:“爹,大哥、三哥,就是这个小叫化!是她骗了我娘,说她就是颜颜,你看,她哪里像颜颜?” 另三个男人一动没动,仍旧看着招娣,像要把招娣看了个透穿似的。 苏刘氏怕了,如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把招娣拢在身后,眼里泛着泪花:“我的颜颜,不许赶走我的颜颜.......” 终于,苏胜动了,脚步沉稳的走到了巧颜面前,上下打量招娣的五官,在招娣以为他要询问她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时,苏胜却咧开大嘴一乐,侧过身,与招娣站成并排,半蹲身子,让两人的脸在同一水平线上,面色如沐春风:“她就是咱家颜颜啊,看俺们爷俩长得多像啊,长得完全随了我这个爹了......” 招娣:“......” 招娣的五官几乎都惊得移了位了,额头飞过无数只乌鸦,心中默念:爹,你说是我爹没问题,但说女儿长得随你,你考虑过你未来女婿的感受吗?如果,还能嫁得出去的话。 长得丑而不自知,天下只服苏胜你。 招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38章 特殊的胎迹 一直没说话的苏长苇沉吟道:“爹,认回颜颜,不能草率行事,怎么着也得验一验。” 苏胜皱起了眉头:“你妹妹被拐进只有四岁,能记住咱家几口人的姓名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要记得你每次是怎么欺负她的?” 苏长苇:“爹,我记得招娣下生时身上有块儿胎迹来着,不如就验一验这个胎迹吧,有,就是妹妹,没有,那就不是妹妹,咱不能让一个假妹妹在家白吃白住吧。” 招娣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迹啊! 难道,自己大费周折,甚至利用了唐予的善良,调动了府城所有县城卷宗查到的,竟然是个假线索,自己根本就不是苏巧颜,那么,自己,到底是谁? 苏胜听了苏长苇的话,先是老脸憋得通红,随即破口大骂:“你个臭小子,想的这是什么馊主意?你妹的胎迹长在哪儿,你心里没点儿数吗?怎么验?” 苏长苇的眼睛,先是落在了娘亲苏刘氏的身上,见苏刘氏满心满眼全是“颜颜”,又是个脑子不清楚的,验了和没验一个样。 苏长苇把眼光最后落在了高稚雅身上,“嫂子是女子,嫂子来验。” 苏胜瞪圆了眼睛,“我看不用验了,单从长相就能看出来,她就是俺苏胜的闺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长英说话了:“爹,还是验验吧,毕竟是一个大活人,添一张嘴的大事。” 苏胜见反驳不了了,瞪了一眼苏长茁:“还不快去烧水?给你妹子好好接风洗尘?!” 虽然不反对验胎迹,但老头儿好像确定,招娣就是她闺女一样。 苏长茁去烧水,苏长茁去拿洗澡用的大盆,放在了高稚雅屋里。 苏长英则叫过了高稚雅,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热水烧好了,招娣如同被硬赶上架的鸭子,被高稚雅牵着手带进了屋里,“卡哒”一声落了栓。 高稚雅用手撩了撩大木盆里的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高稚雅对招娣道:“巧颜,脱衣裳,好好洗洗身上吧。” 招娣扭扭捏捏的脱了鞋,爬上炕,看着水盆,心想着就算自己不是苏巧颜,也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然后再开始流浪生涯。 招娣一层一层的解开衣裳,说是衣裳,其实也就一层,最外层那个让她裹了蜂巢了。 里面只一件斜领对襟中衣,一解开,就看到腰上缠了一条长长的袋子,里面的东西仍旧是鼓鼓的。 里面,还是陈家偷出来的面,以及唐府偷藏的糕点渣子。 在逃亡路上,招娣克制着不动这些口粮,想尽各种办法搞各种吃的,打过鸟窝、采过野果,挖过河蚌,捞过水蛇,甚至烤过蚂蚱...... 高稚雅也错愕了下,没想到招娣身上还藏着这么多口粮。 除了口粮,还有弹弓和弹丸,还有------一个红色的小荷包,看样子,像是平安符。 招娣冲着怔然的高稚雅苦涩的笑了笑:“大嫂,依我所知,我身上并没有胎迹,但我不是骗子,我是经过官府渠道查证后,以为自己是苏巧颜的,我洗完全澡后就会离开。” 高稚雅未置可否,而是指着水盆:“快洗澡吧,浑身跟着瘦泥猴似的。” 除了一路风尘仆仆,小丫头身上皮包骨头一样,瘦得让人心疼。 招娣也想洗去一身尘埃,但高稚雅像监工一样的看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招娣并没有全脱,下身留了一件亵裤,坐进了水盆里。 还别说,水盆真挺大的,小小的招娣坐在里面,松宽得很。 让招娣心安的是,高稚雅并没有亲自上手帮她洗澡,只是静静看着,仿佛接受了她不是苏巧颜的事实,缓解了一些尴尬。 搓了搓上半身,招娣想站在木盆里洗下脚和腿,刚站起来,还没等弯腰呢,一直静得如同空气的高稚雅突然上手了,一把扯下了招娣的湿亵裤,吓得招娣尖叫一声,双手本能的盖住了前面。 结果,高稚雅兴奋的朝着门外叫道:“爹,相公,是巧颜,是巧颜,尾椎骨上面有黑色的胎迹!真真的!” 招娣:“......” 门外响起了巨大的抽气声!几个大男人,竟然就贴在门外一直等消息,听说有胎迹,苏胜的声音更傲娇了,哈哈大笑:“我就说是我闺女吧,你们一个个的,怀疑这儿,怀疑那儿的,以后谁再敢质疑老子的亲闺女,老子把他屁股打开花了!” 苏长英和苏长苇的眼睛也都泛起了红。 三年了,找了三年了,妹妹,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再为找妹妹而四处奔波看人脸色了。 只有苏长茁还有些怀疑,只是他很聪明,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质疑,非被爹爹踹屁股不可。 一家人的心情,是三年以来最好的一次,比过年还开心。 招娣则不淡定了,自己尾椎骨上竟然有胎迹,自己怎么不知道? 招娣如同猫咬尾巴似的转圈圈,结果就是看不到。 这个胎迹长的“地理位置”,也太刁钻了,自己怎么看也看不到。 但见高稚雅笃定的模样,招娣也就不怀疑了,毕竟,现在这个挨饿的时代,又是苏家这种特别穷的人家,哪会认个假妹妹养在家里的道理。 招娣终于出了口气,自己,陈招娣,就是苏巧颜,自己,终于有家了,至此,世上再无陈招娣,只有苏巧颜。 苏巧颜身上穿的衣裳,本身就是与小乞丐换的破烂衣裳,不仅糟烂还太脏了。 而高稚雅的衣裳又太大了,高稚雅只好先出了屋子,对与巧颜年纪最相近的苏长茁道:“长茁,你把你去年穿小的干净的衣裳找出来一套,先给颜颜换上,明个儿我帮巧颜赶制出一套来。” 苏刘氏一听,眼睛一亮:“颜颜有衣裳、有衣裳。” 苏刘氏跑回屋,打开箱子,拿出三套叠得板板正正的女娃衣裳,全都塞在了高稚雅手里,赶着高稚雅给招娣送进去。 高稚雅狐疑的打开衣裳,结果发现,衣裳足足小了一大圈,应该是苏巧颜走失前穿的衣裳。 现在的招娣长高了不少,就算还很瘦小,但穿进去,也只勉强盖得住肚脐眼儿。 高稚雅对苏刘氏耐心解释:“娘,颜颜长大了,这些穿不上了,明天我把这些衣裙改一改,三件毁两件,颜颜应该能穿。” 苏刘氏乖巧的点头:“颜颜说听大嫂话,我听颜颜的话,所以我听大嫂的话。” 苏长茁回了屋,表面上说不情愿,手却老实的挑了一件他认为最好看、料子最舒服的衣裳出来。 第39章 到嘴的鸭子飞了 高稚雅转回屋里,帮小招娣换好了衣裳出来。 虽然衣裳还是大了一圈,挽了袖口和裤腿,但比刚才那套腌臜不堪的衣裳强多了,看着清清爽爽的,加上巧颜本身长得就耐看,更加招人喜欢了。 苏胜笑得大嘴都合不上了,张着两只大手,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只尴尬道:“老闺女,跟爹去趟里正家呗,我让里正赶紧帮你落了户籍,到嘴的鸭子,这回可不能让它飞了。” 巧颜:“......” 苏胜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大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憨直的解释着:“爹是说,有机会进城了,给我老闺女买烤鸭子吃。” 巧颜:“......” 落户籍可是大事情,耽搁不得。 巧颜对着苏胜点头道:“爹,咱走吧。” 这甜甜的一声“爹”,叫得苏胜心都跟着软化了,自己丢了三年的女儿,终于回来了,这个只敢在梦里梦到的称呼,终于又照进了现实。 苏胜偷抹了一把眼泪,挤出一个辛酸而满意的笑容:“走,跟爹走。” 父女两个走在村路上,遇到了一个汉子,苏胜立即咧开大嘴一乐:“老侯,我家颜颜回来了。” 老侯一脸的无奈,脸色像得了便秘似的挤出一段话来:“阿胜,今天,长茁、你婆娘、你儿媳妇,都对我说‘颜颜回来了’,现在连村里的野狗都知道信儿了。若是再听见你或你家人跟我这句话,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苏胜哈哈大笑,逗趣的又说了一句:“我家颜颜回来了。” 气得老侯吹胡子瞪眼的,不过,还是真心替老苏家高兴。 回到家后,见到苏长英等在家门口,老侯心底顿觉不妙,果然,苏长英开口了:“侯叔,我家颜颜回来了,我想借二斤纯白面、五个鸡蛋。” 老侯赶紧进了屋,舀了半盆面,五个鸡蛋,一并塞在苏长英怀里,忙不迭道:“行行行,我知道颜颜回来了,别再说了,耳朵都被你们说直茧子了。” 苏胜,如同中了和苏刘氏一样的魔咒,转遍了大半个村子,逢人就想分享自己家的大喜事。 害得苏巧颜,恨不得会土遁术遁走,不想和这个老爹同框了。 终于到了柳里正家了。 柳里正似乎早就料到苏胜会来一样,直接道喜:“胜哥,这三年可苦了你们家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巧颜真就回来了。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巧颜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说不定能给你找个秀才郎做女婿呢。” 苏胜倒是挺容易满足:“我可不贪图姑娘大富大贵,只求找个知根知底、心地善良的夫家就成。若是高攀个秀才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反倒怕给咱闺女气受,我心疼闺女却又拿捏不住人家,那才叫憋屈呢。” 柳里正翻了记白眼儿:“要你这么说,干脆把闺女一辈子搂在跟前儿不嫁算了。” “行啊,我不怕养我闺女一辈子。”苏胜毫不犹豫的回答。 柳里正轻叱了一声,完全不信:“女生外向,留来留去留成仇。不信,问问你闺女。” 柳里正对着巧颜挑了挑眉,嫣然一笑:“巧颜,你长大了找不找相公?找什么样的相公?是骑马的还是坐轿的......” 苏巧颜暗横了柳里正和苏胜一眼,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拿自己逗艮玩。 自己怎么答?无论答找骑马的,还是坐轿的,都会引来两个汉子一顿打趣。 看着笑得得意的柳里正,巧颜决定反将一军,给柳里正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小脸一本正经的答道:“叔儿,巧颜将来想自己立个女户,从此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好好孝顺爹和娘,带着全家、全村致富奔小康。” 显然,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柳里正和苏老爹的认知,全都怔住了,不知道如何消化这个答案。 柳里正奇异的看着巧颜,突然想起白天黄豆地的事儿,此刻,竟突然觉得,这个苏巧颜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相信她能成事的气息。 柳里正拍了下苏胜的肩膀:“胜哥,你生了个好闺女,好好珍惜吧,说不定真能成事呢。巧颜户籍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肯定妥妥的。我还有事求你呢。” 苏胜忙不迭点头:“有事你说。” 柳里正:“长苇不是帮酒楼做过采买吗?有没有认识的老豆农,让他帮我看一眼地呗。”23sk. 苏胜狐疑道:“地?咋啦?” 柳里正叹了口气:“巧颜说,黄豆地三年一轮作,我想问问是不是有这事儿,如果有,我还得种回小麦。” 苏胜诧异的看了女儿一眼,倒是没有深问,爽快答应了:“咱村人祖祖辈辈种的都是麦子,没人种过黄豆。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影响收成就不好了。我回去就跟长苇说,如果有靠得住的老豆农,帮你问一问。” 父子俩个又往家走了。 第40章 狐狸进宅 苏胜和苏巧颜父女两回到家,天已经眼擦黑了。 苏刘氏正在院门口翘首以盼,一脸的紧张与肃然,生怕女儿再不见了一样。 见巧颜回来了,立马喜笑颜开,大手牵小手,又不分开了。 进了院,发现苏长英与高稚雅的脸色都不好看,高稚雅的眼圈泛着红,因为一大家子都在,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巧颜走了过来,问高稚雅:“大嫂,咋的了?出啥事了?” 高稚雅摇了摇头:“没,没啥,我、我去做饭。” 不对,肯定有事。 而且,与苏长英有关。 巧颜不再追问高稚雅,而是改问苏长英:“大哥,我嫂子咋了?大家既然认了我是巧颜,就说明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有话直说,别瞒着我!” 苏长英沉默没说话。 苏长苇开口解释:“是大哥心疼娘亲的眉骨被苏长国给打了,埋怨了嫂子没看住。” 这话一出口,巧颜顿时就炸毛了:“大哥,你怎么能好意思开口指责大嫂?你经常在外,知道大嫂在家要干多少活儿吗?做饭、洗衣裳、做衣裳、做鞋、挖野菜、喂鸡......娘的性子又固执,谁的话都不听,整天等在村口,大嫂如果整天陪着,家里的活就干不成了,你来干吗?” 一旁“乖巧”的苏刘氏不乐意了,牵着招娣的手,嘟着嘴道:“娘乖,娘听话,听颜颜的话。” 巧颜忙回拍苏刘氏的手予以安抚:“娘乖,娘长大了,懂事了,以后大嫂说的话也听,知道吗?” 苏刘氏重重点了点头,仿佛在保证她长大的决心。 被苏刘氏横插一杠子,巧颜仍旧不忘数落苏长英:“大哥,别忘了,你除了是娘的儿子,也是大嫂的丈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她的汉,却连饭都没让她吃饱,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给她买。” 巧颜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句句见血,骂得苏长英脑子里一团浆糊,讷讷的不知道如何反驳,偏偏,他自己竟然也认同了巧颜的话。 他确实亏欠高稚雅太多了。 之所以娶高稚雅为妻,他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想着一个女人照顾疯娘,总比几个男人照顾来得好。 可以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把高稚雅当做是娘子来看待,甚至----还没有圆房,只因为怕生下孩子太麻烦了。 此时仔细看高稚雅,与刚嫁给自己时相比,仿佛又憔悴了几分,眼里蓄满了颓废。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冬天被突然冻了的花,颜色还是那个颜色,实际上却伤得厉害,时间长了,怕是无力回天了。 苏长英讷讷了半天,才对着高稚雅挤出一句话来:“你,你辛、辛苦了......” 这句话如泄洪的闸口一样,高稚雅的眼泪立即汹涌而出,巧颜抱住了她纤细肩膀。 苏刘氏见了,有样学样,用手在高稚雅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拍了两拍。 高稚雅由哽咽变成嚎啕大哭了。 这一哭,哭得苏家几个男人脸色十二分尴尬,从来没想过,高稚雅会这么的委屈,以前,她可是什么怨言都没有的,话又少,只是默默的干活。 晚饭好了,大家围坐在桌旁吃饭。 大家伙的主食是地瓜。 给苏刘氏和巧颜做了小灶,两碗疙瘩汤,每碗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苏刘氏把自己碗里的鸡蛋也夹给了巧颜,一脸幸福:“颜颜爱吃鸡蛋,不爱吃鸡肉。” 巧颜忙把鸡蛋夹回给了苏刘氏:“娘,巧颜一个鸡蛋就够了,娘吃。” 苏刘氏又把鸡蛋夹回给苏巧颜。 一个荷包蛋,被夹来夹去的,再谦让下去,这顿晚饭估计明天也吃不完。 巧颜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毕竟是个成熟的大人,不好吃独食,干脆用筷子把两个荷包蛋,分成了八份,每人夹了一份。???.23sk. 又进屋去,把腰上缠的袋子拿出来,面粉交给了高稚雅,剩下的桂花糕渣子,用温水冲成糊拿到桌子上。 郑重的对大家伙说道:“所谓家人,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咱们家,哪怕是一个蛋也要分成八份、八个人吃,谁也不准吃独食。” 见巧颜说的斩钉截铁,大家都不再谦让,将鸡蛋和桂花糕羹给分食了。 苏长茁舀了一口好吃的桂花糕羹,偷瞟了巧颜一眼,觉得这个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妹妹,也不算太糟糕。 . 晚上,巧颜被一阵尿意憋醒了,披上衣裳起来。 屋里放了起夜用的恭桶,巧颜却不想用,因为用了,不仅屋里的味道不好闻,还会让她想起尼姑庵里的地牢,当时就是吃喝拉撒睡全在一个洞完成的。 巧颜蹑手蹑脚的推门出来。 巧颜的屋子,与苏胜、苏刘氏的主卧是相通的,巧颜要出门,得穿过两老口的房间,然后到达伙房,再到房门外。 巧颜的脚刚踏进老两口的房间,就听见苏胜打了个大哈欠,轻声道:“老闺女,你咋起来了?是被子太薄了,还是炕太硌了?” 巧颜吓了一跳,忙解释道:“爹,被子挺厚的,炕也不硌,您睡吧,我出去一下。” 苏胜狐疑问道:“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你出去干啥,爹跟你去吧。” 巧颜脸色一窘:“爹,我是去茅房,您,还是别去了。” 苏胜“呃”的答应了一声,却还是起炕了,点燃了油灯,待看清巧颜的样子,吓了一跳,“颜颜,你不是去茅房吗?你手里拿着根棍子做什么?” 苏巧颜尴尬的用棍子拄着地面,“爹,我,我是怕咱家茅房外草丛里有蛇,用棍子先扫一扫,对,这叫打草惊蛇。” 自然与蛇没关系,而是苏巧颜的习惯罢了。 从打她穿越而来,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尤其是这一路逃亡,这根棍子成了她不离身的武器了。 苏胜紧张的拿着油灯走过来:“还是爹陪你去吧。” 苏巧颜果断拒绝:“爹,我是去上茅房,您,您不方便,还是我自己吧。” 一句话,怼得苏胜没动静了,只得把油灯递给了苏巧颜,讪然道:“那你,你拿着油灯照个亮,有事你喊一声,爹立马就到。” 苏巧颜拿着油灯,逃也似的出了屋子,走向后院方向的茅房。 突然,苏巧颜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有做声张,而是走进了茅房,一口吹熄了油灯。 油灯一灭,房山处立即传来了苏胜紧张的声音:“老闺女,是不是风把油灯吹灭了?别害怕,爹在房山这儿等你呢。” 原来,就算巧颜说不用他,苏胜还是不放心,悄悄跟着巧颜出来,远远的站在房山那等着她,本来是不想让巧颜知道的,但谁想到油灯灭了。 苏胜怕女儿害怕,赶紧开口说话。 巧颜只好答话道:“爹,你拿着铁锹去墙豁口。” 苏胜一听,以为那里有什么东西吓到了闺女,抄起一把铁锹去墙豁口那儿寻找。 而巧颜呢,眼睛则死盯着鸡窝方向。 鸡窝外侧,伏着一道影子,刚刚就是它,引起了巧颜的警觉。 刚才父子二人对话的时候,那家伙回了下头,月光折射下,眼睛闪着褐红色。 是一只狐狸。 应该是想通过苏家的墙豁口,进院来偷鸡吃。 巧颜之所以让苏胜堵在豁口处,是因为她想留下这只送上门来的财物,狐狸肉不能吃,但狐狸皮却值钱呢。 苏巧颜的人生准则就是,抢别人的东西,是罪过;送到手的东西不要,那是罪过中的罪过。 巧颜拿出弹弓和弹丸,大声咳了一声,狐狸机警的转头,两颗弹丸飞驰而出,直取眼睛。 狐狸一声惨叫,一只眼睛中弹,疼得向记忆中的豁口跑去。 苏胜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本能的拿起铁锹砍向黑影。 锹风骤起,狐狸急拧身子又往回跑,苏巧颜从鸡窝墙的暗影里暴起,手里的大棍子照着狐狸的大脑壳就砸了下来。 这一下,半点犹豫都不带有的,狐狸连叫都来不及叫,脑袋一歪,身子一栽,死透了。 第41章 全部辞工了 屋里的人终于听到了动静,除了睡觉比较沉的苏刘氏,全家人都跑出来了,苏长苇和高稚雅各拿了一盏油灯。 待照到地上的狐狸尸体时,除了高稚雅吓一跳外,全家几个大男人倒是乐够呛。 苏长茁忙溜须拍马:“爹,你可真厉害,大半夜的竟然弄死一只狐狸,听说这狐狸皮值老鼻子钱了,就是狐狸肉可惜了了,没人买,也没人吃。” 苏巧颜狐疑道:“狐狸肉为啥不能吃?” 苏长茁翻了一记白眼儿,好为人师的解答:“山上有五仙:狐狸、黄皮子、刺猬、蛇和老鼠。五仙又以狐狸和黄皮子为首!得罪了它们,会被慑了魂魄,变成大傻子!” 苏巧颜哭笑不得:“四哥,你刚刚不正算计着剥狐狸皮卖钱吗?剥皮不算得罪,吃肉却算得罪,这是什么道理呢?” 苏长茁尴尬的挠了挠头,发现这么长久以来相悖论的事儿,竟然被这个假妹妹给发现了。 苏长茁佩服的看向苏巧颜,发现此时的苏巧颜,已经蹲下身子,淡然的用草木灰擦拭着木棍上的血迹,草木灰殷红殷红的。 苏长茁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声音有些颤抖道:“颜颜,这、这狐狸不会是你打死的吧?” 苏胜打断苏长茁的话:“臭小子,乱说什么呢?你妹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能用棍子打死那么大一只狐狸,你若是敢出去胡说,老子大耳瓜子搧你!” 苏胜越这样紧张,全家人几乎心知肚明,这狐狸就是巧颜打死的。 苏胜不是抢功,而是觉得苏巧颜是个小姑娘,独自打死狐狸的凶名不太好听,所以苏胜只能自己揽下了。 全家人像集体失忆一样,都自然的把“功劳”给了苏胜。 狐狸刚刚死去,比较好剥皮,苏胜直接把狐狸放在糟烂的那块门板上,开始剥皮。 苏巧颜看了一小会儿,发现苏胜剥皮的手法很细腻,比一般的猎户要强上不少。 看了一会儿,苏巧颜便回屋睡觉了。 半睡半醒间,突然听见门“卡哒”一声开了,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闻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苏巧颜知道,这是爹爹苏胜,应该是收拾完狐狸皮回屋睡觉来了,只是,他不回他自己屋里,跑到自己屋里来做什么? 苏胜站在巧颜身侧,深深叹了口气。 伸手给女儿掖紧了被角,语气很是神伤:“颜颜啊,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爹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你看,你,啥时候能跟爹别那么疏远呢?” 巧颜怔神的功夫,苏胜已经转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苏巧颜明白,刚才上茅房,自己状似客气的疏离态度,害得老头抻心了,向自己表明心迹来了。 苏巧颜苦笑了下,这个老头儿,自己不止是客气,是真用不上他陪着,一个能打死狐狸的人,怎么会怕夜黑不敢上茅房? 不过,老苏头,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闺女,张嘴“老闺女”,闭嘴“老闺女”,让人忍俊不禁。 看来,自己适当的时候也要示弱一些,满足一下苏胜当爹的虚荣心。 . 第二天早晨,吃罢了早饭,家里的三个男人仍旧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高稚雅看了看天色,提醒苏长英:“相公,你和公爹、长苇赶紧去村口等车吧,晚了就得走着进城上工了。” 苏长英摇了摇头:“昨天听说妹妹回来了,我就辞工了。” 高稚雅不明所以,看向公爹,苏胜也点头道:“我也一样,昨天也辞工了。”3sk. 没等高稚雅问,苏长苇主动担白:“我昨个下午也辞工了。” 高稚雅傻眼了,三个男人,全都辞工了?这是商量好的,还是碰巧赶上的? 见高稚雅一脸愁容,苏巧颜拍了拍高稚雅的肩膀以示安慰:“大嫂,大哥和三哥,是为了方便打探我的消息,这才窝在骡马店和酒楼做工的。掌柜的利用这一点,使劲儿压低大哥和三哥的薪银。这天下哪有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的道理?现在我回来了,两个哥哥自然也就想辞工不做了。” 高稚雅一怔,觉得自己笨死了,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竟然没想清楚,还催着相公和小叔去做工呢。 高稚雅狐疑的瞟了一眼苏胜,低声问道:“巧颜,那爹为啥也不去呢?孙东家给的工钱也不低啊,每次去回来都能拿回来两吊钱。” 苏巧颜一直以为苏胜做的是搬搬抬抬卖力气的活儿,但依高稚雅所说,每次回来都拿回来两吊钱,根本不是普通扛活一天能挣到的。 苏巧颜狐疑问道:“大嫂,咱爹在外边都做啥活儿啊?这么挣钱?” 高稚雅答道:“孙东家在县城开棺材铺,每隔段时间就会找公爹做工,一般是一天,最长的一次三天,拿回来一两银子呢。我约摸着公爹可能是帮人抬棺去了。” 不可能是简单的抬棺,苏巧颜突然想起了昨夜苏胜剥狐狸皮时熟稔的手法,一个念头立即窜进脑海。 古人讲究全尸,认为身体齐全了,灵魂才能完整,才好投胎转世。 苏胜,不会是帮尸身不全的人缝尸吧? 越想,苏巧颜越加笃定了。 苏巧颜心里涌起来一股莫名的感动,苏家的男人,为了找到自己,做出的牺牲实在太大了,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待他们。 . 第42章 涨薪银了 三个男人决定趴窝都不上工了,可有些人比他们先坐不住了。 门外几乎同时驰来两辆马车、一匹快马。 骑马的瘦子最为急切,扑到苏胜面前,急切道:“胜叔,你快跟我走吧!” 苏胜摇了摇头:“孙东家,我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吗?我女儿回家了,以后不再接这些晦气活儿了。你另请高明吧。” 孙东家急得一脑门的汗水:“我的胜叔啊,我可不是找了新人咋了,可这次是被狼掏的,肠子都露在了外面,新人胆子小,直接给吓尿了,还得您出马。我可是收了主家订金的,您就权当是帮帮我行不行?” 苏胜脸色有些犹豫了,毕竟去年旱灾,全家要挨饿的时候,是孙东家带他走上“缝尸”这条路,给了他活计,让全家支撑过灾年。 巧颜则瞟见了孙东家眼里的一抹狡黠,或许,那个新找的人,不是吓尿了,而是嫌弃孙东家太黑,给的钱太少了。 苏巧颜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了苏胜面前,小手拉大手,软糯糯道:“爹,不许你走!留下来陪颜颜好不好?” 看见小闺女难得跟自己撒娇,苏胜的心都跟着融化了,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爹哪都不去,不去,只陪颜颜。” 孙东家一听坏了,咬牙切齿道:“胜叔,这样,以前两吊钱,这次救急,四吊钱,如何?” 苏胜眼睛一亮,家里正缺衣少食呢,刚要答应下来,巧颜撒娇似的摇起了苏胜的袖口,“爹-----不许你去,你刚刚答应了陪颜颜的。” 苏胜一脸为难的看着孙东家,“孙东家,你还是另请......” 孙东家暗骂苏胜贪得无厌,但主家答应光缝尸就给二两银子呢,再加上棺椁、纸人纸马、灵幡纸钱等都在他家订的,加在一起赚着大头呢,可不能因小失大。 孙东家一咬牙道:“一两银子,不能再高了!行就立马就走,不行就一拍两散,这活儿我退给主家去!” “行,干嘛不行?!”苏胜脸上的褶子都裂开了,那可是整整一两银子,和上次缝了五具忙活了三天赚得一样多。 这钱怎么花苏胜都盘算好了,刚好可以给闺女买小花布做新衣裳新鞋子,对,小姑娘头上戴的那种一走一晃悠的缨络子也得买一对,不,买两对,红和粉的各一对儿。 苏胜生怕苏巧颜生气,好言相哄道:“老闺女,爹出去挣钱去,回来给颜颜买缨络子戴,可好看了,行不行?” 苏巧颜状似思考半天,最后“为难”的答应下来了。 苏胜别提多高兴了,立即站起身来,对孙东家道:“孙东家,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误了主家出殡的吉时就不好了.......” 孙东家的脸一黑,直觉自己好像让这父女两个给糊弄了。 两人急匆匆,共乘一匹快马就走了。 . 两个坐马车来的一高一矮两个掌柜,高个儿的是程家骡马店的程东家;矮个儿的是临安酒楼的林掌柜。 两个人,分别奔向了苏长英和苏长苇。 程东家对苏长英急道:“长英,江南李家货帮的十二头骡子全都趴铺了,我瞧着和上次云家货帮的骡子一样水土不服,上次云家的就是你给喂好的,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治好了,李家若是给赏钱,全都给你。” 林掌柜对苏长苇急道:“长苇,以前的菜你是在哪采买的?比大志早晨采买的便宜那么老些呢!要不,你再回我这儿继续干吧,咱都三年的老交情了......” 苏长英和苏长苇几乎异口同声道:“我妹妹回来了,不做了。” 程林二人的眼睛同时看向苏巧颜,小丫头,刚才帮苏胜把价钱提高了好几倍的模样,让两人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林掌柜转了转眼珠,好言相劝苏巧颜:“小妹妹,你让你哥跟我走吧,我家是做好吃的,我让你哥回来给你带个大烤鸭回来,一咬直冒油,刺啦,啧啧啧,可好吃了。” 苏巧颜果断摇头:“我爹不陪我玩先走了,我大哥和二哥得留下来一个陪我。” 兄弟两个对视了下,苏长苇对两人开口道:“按理说,程东家和林掌柜遇到了难处,我们应该帮这个忙,但你们也看见了,我妹妹回家了,家里不能像过去一样总胡弄了,你们看......”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喻,像过去那样几乎白当差是不可能的了。 程东家第一个答话道:“长英,我知道你委屈,过去是叔儿不对,伙计、马夫、二掌柜、收皮货验皮货.......哪有活儿叔儿都让你去干,给的工钱还不如小伙计,只要你肯回来,我升你做二掌柜,一个月二两银子薪银,怎么样?” 林掌柜一听,直接皱起了眉头,两个人是抢人不假,但哪有你这样实诚直接给高价的,当钱是大风刮来的直接打水漂玩?自己又不是东家,怎么有权力涨薪银?而且,如果把苏长苇薪银抬那高,还怎么显出自己来了? 林掌柜心念一动有了主意:“长苇,叔这三年待不薄,把咱酒楼最有油水的差使给了你,咱酒楼,一天得消耗一口猪,菜更是成车成车的送,在哪采买、采买谁的,决定权可都在你手上呢,用得好,一个月可不比二两银子少......” 苏巧颜一听,这林掌柜人品实在太差,哪有一个管理者教手下吃拿卡要外加抽成的事儿的?这样下去,早晚得非东窗事发被东家知道了不可。 苏长苇听了也直皱眉头。 没离开临安酒楼时,无论菜买得多低价,林掌柜总疑神疑鬼自己抽成了; 现在离开了,选的新的采买还不如自己的低呢,于是又回来找自己了。 谁不知道他欺上瞒下,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苏长苇也是干够了,过去是因为临安酒楼在临安县生意是最好的,来往客商多,为了找妹妹,苏长苇才会委屈求全留在那里打探消息。 妹妹回来了,刚好借故不去了。 苏长苇偷瞟了一眼妹妹,巧颜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撒娇似的对苏长苇道:“三哥,还是你留下来陪我吧,大哥昨天凶我了,我害怕他。” 程东家一看老苏家说话最有权威的“妹妹”吐口了,机不可失,立马拉着苏长英,跟匪抢亲似的要把苏长英拖上马车跑。 苏长英哭笑不得道:“程掌柜,我家有张狐狸皮,让我拿着卖了。” 生怕苏长英反悔,程东家忙不迭答应:“咱铺子就收,按一等货收,赶紧拿着,快走。” 程东家紧跟着苏长英盯着他拿了狐狸皮,一起上了马车,跑了。 林掌柜登时不乐意了,骂道:“苏长苇,癞蛤蟆插鸡毛掸子,你冒充什么大尾巴狼?!不想跟我干就直说,拿什么薪银、什么妹妹当借口?老子告诉你,你在临安酒楼干不成,其他家酒楼你也甭想干!” 林掌柜一甩袖子走了。 苏长苇往地上“呸”的啐了口唾沫星子:“见了苍蝇都想撕条腿的贪婪鬼,咋不撑死你!” 苏巧颜安慰道:“三哥,这种人,道德沦丧,自私贪婪,远离他就是幸事,别上火。” 苏长苇伸出手来,摸了摸苏巧颜的小脑袋瓜,欣慰道:“巧颜刚刚可真聪明,我一瞟你、你就明白了哥的意思。你让你四哥陪你玩吧,我去帮柳里正问黄豆地的事儿。” 苏长苇也走了。 第43章 四哥,你可以的 巧颜挎着小篮子和小菜刀又要去挖野菜,苏长茁坚定的跟在了后面。 苏巧颜劝道:“四哥,你不用跟着我。” 苏长茁撇撇嘴,傲娇道:“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是爹,拿烧火棍威胁我,让我寸步不离的看着你,怕你嘴馋,再因为一颗糖被人牙子拐走了。”23sk.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苏巧颜小时候被人牙子用一颗糖给拐走的事儿,妥妥的会成为苏巧颜一辈子的黑历史。 苏长茁以为苏巧颜会生气,没想到苏巧颜连理都没理他,完全漠视他的存在。 苏巧颜在身前走,苏长茁一脸傲娇与不情愿的坠在后面四五步远。 眼睛则紧盯着小丫头腰带上斜插的那根木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着好像挺沉,棍柄削成舒服的手柄状,棍身长了无数的树瘤突起。 想起昨夜的死狐狸,苏长茁后脖梗子都在冒凉汗,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下手也真够狠的,毕竟,从表面上看,她还是个会甜笑的七岁女娃娃啊。 两个人一直走到山坡,苏长茁以为苏巧颜会挖野菜,哪知道她却找了一棵桑树丛,整个人趴在树丛里,手持弹弓,专心致致望着前面一处草丛。 身体一动不动,跟块儿石头一样。 苏长茁要吱声,被苏巧颜一个眼刀飞过来,苏长茁登时闭了嘴,有样学样,也趴在那里,眼睛看着前方。 很快,小咬、蚊子、苍蝇全都叮上来了,苏长茁像猴子似的左挠右挠,而旁边的苏巧颜呢,则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在眨,苏长茁甚至以为妹妹变成石头人了。 远远传来了说话声,巧颜皱了皱眉头,苏长茁则脸现愤怒。 是苏长国、大鹏和林子。 这三个少年,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一刻也不得闲,今天又跑到树林子里来了,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几个少年只是路过,完全没看见趴在桑树丛里的苏长茁和苏巧颜。 苏巧颜连眼皮都没撩,苏长茁的眼睛则轻眯了下。 等三个少年走过去了,苏长茁状似无意的对苏巧颜道:“颜颜,你在这儿呆着,我去上个茅房。” 苏巧颜仍旧没理他。 苏长茁奔着三个少年方向就追下去了。 苏长国三人,走到柳树篱笆边缘才停下来,苏长茁隐在一株树后,偷偷看着。 苏长国从篓子里拿出一根粗竹条,深深插在地上,然后拿出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只活物,活物脚一粘地,立马就要跑,这一次,苏长茁看清了,是老鼠! 老鼠的脚上拴了绳子,被苏长国一把扯了回去,绑在了竹条上,害得老鼠只能绕着竹条转圈跑。 苏长国又把篓子倒扣,一侧边缘支撑了一根小细棍。 细榻上扯出一根长绳子,三个少年拉着长绳子后退,一直退到离苏长茁很近的一株大树树后。 幸好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老鼠和篓子身上,根本就没人发现苏长茁。 大鹏有点儿担心的问苏长国:“长国,你说的这个办法,成吗?真的能逮到黄皮子?真的能摄走那丫头的魂魄,变成傻子?” 苏长国笃定点头:“我奶请的仙姑跳大仙的时候说的,只要把黄大仙往那臭丫头屋里一扔,她准能变成傻子。” 林子也有些瑟缩胆小了:“长国,苏巧颜并不傻,一下子变成傻子,大家怀疑咱们怎么办?” 苏长国气道“你们两个胆小鬼!不是有黄大仙做遮掩呢吗?你们怕什么?” 林子担心道:“咱村也有人根本不信黄大仙的。” 苏长国不耐烦了,“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苏巧颜的娘是傻子,她再变成傻子,那是随她娘了,一点儿也不意外,与咱有啥关系?” 一直隐在树后的苏长茁,再也压不住火了。 这个苏长国,昨天把娘的眉骨都打出血了,自己正想着找机会打他一顿呢,他倒好,又要算计自己的妹子,这是拿自己太好欺负了是不是? 苏长茁“嗷”的一声跳了出来,直接冲向了苏长国,照着脸就是一拳头。 扑出来的猝不及防,直接把苏长国打得满眼冒金光。 在挨第三拳的时候苏长国才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又把苏长茁压在了身下,反打苏长茁。 拳头正要打到苏长茁的脸上,一颗弹丸飞啸而过,一下子打在了苏长国的手肘上,顿时一麻。 转头一看,苏巧颜正架着弹弓,阴冷的看着三人。 苏长茁借机推翻苏长国,小跑着跑到了妹妹身侧,告状道:“颜颜,这三个坏蛋,正研究着抓黄皮子,让黄大仙摄了你的魂魄!” 苏巧颜一怔,哑然失笑道:“摄人魂魄?这也信?这孩子不仅心眼儿坏,脑子还不好使。” 两次,不,加上被马蜂蛰的那次怀疑,应该说是三次栽在苏巧颜手里,苏长国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苏长国眼睛向四周寻摸了下,瞟见林子身后还背了个大篓子,自从上次打苏刘氏后,林子的娘便不想让他跟长国一起玩,这次林子是拿篓子挖菜当借口出来的。 苏长国让林子把篓子卸下来,挡在眼前,另一只手则捡起一根棍子,让两个小兄弟藏在他身后,排成一列,以半人高的篓子做屏障,向苏巧颜和苏长茁走来。 苏长茁不以为然,一脸傲娇的叫嚣道:“我家颜颜除了弹弓,手上的棍子也可厉害了,你们若是敢过来,把你们的脑袋给开瓢了!” 苏巧颜眉头一皱,这个苏长茁,把自己当成武林高手咋的?自己脑子再会谋算,弹弓再准,也只是个七岁的女娃,恢复训练也不过是四个月以来的事情。 苏巧颜摘下木棍,递向苏长茁。 苏长茁不明所以,狐疑道:“颜颜,你这是?” 苏巧颜耸了耸肩:“四哥,不是你说要给他们三个脑袋开瓢吗?打死人可是犯法的,我不敢,还是你来吧,妹妹给你呐喊助威,你可以的!” 苏长茁:“......” 这还是自己那个一捧子打死狐狸的妹妹吗?这么怂了? 第44章 反套路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三人,苏长茁深咽了口唾沫:“颜颜,弹弓打远不打近,咱们要和他们硬干吗?” 苏巧颜沉吟道:“四哥,你一个人能对付他们三个吗?” 苏长茁脸现尴尬:“平、平时我、我能对付两、两个,刚、刚才是没发挥好。”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那还等什么?” 苏长茁举起了拳头准备决一死战。 结果一回头,苏巧颜撒丫子跑了。 苏长茁脑子有点迷糊,完全没想到,一棍子就砸坏狐狸半俩脑袋的“毒妹妹”,竟然,选择了逃跑!这、这和他平时的路数没什么两样嘛。 苏长国一见两人要跑,撒丫子就开追,篓子的事儿就忘了,于是,巧颜偶尔投来弹丸,苏长茁偶尔扔来石头,如猫戏老鼠一般,在树林中穿棱躲闪。 三个少年被打出了底火,继续追,再然后,“扑通”一声,苏长国一脚踩进了猎人做的陷阱里,“啊”的一声惨叫。 幸亏这一带没什么大猎物,猎人做的陷坑并不深,杀伤力不强,苏长国只是脚被竹签子扎了个洞穿,并没有生命危险。 大鹏和林子赶紧背着苏长国下山去了。 苏长茁有些后怕道:“颜颜,是不是有点严重啊?苏长国的娘可是个事精儿,要是找咱爹告状,咱爹会不会打咱们?” 苏巧颜笃定摇头:“咱爹一定不会打‘咱们’。” 苏长国的笑还未达眼底呢,就听苏巧颜接着说:“爹只会打‘你’,不会打我。” 苏长茁:“......” 虽然苏巧颜说的话不中听,但说的绝对是实话,现在的颜颜,可是全家的宝儿,打了人,爹一定会和风细雨的说,“老闺女,以后,咱打人轻点啊,小心手疼。” 而对于苏长茁,轻的,一顿鸡毛掸子,重的,烧火棍伺候。 苏长茁苦哈哈着脸:“颜颜,我的好妹子,爹娘现在最听你的话了,你能不能帮四哥讲点儿情,让爹少打几下,或者打轻点儿?” 苏巧颜挑了挑眉笑道:“如果,我让你不挨打,全村还指责苏长国的不是,你以后,能不能听我的话?让你往东绝不往西?” 苏长茁哪会想到以后,一脑门的官司,只想着如何应对爹爹的雷霆暴怒。 一听苏巧颜说办法,忙不迭的点头。 苏巧颜捡起苏长国拿的那根棍子,带着苏长茁又回到了苏长国设伏抓黄皮子的地方,东西还在。 这次设伏的人,由苏长国三人改成了苏长茁兄妹二人。 兄妹两个摒住呼吸,如同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还别说,苏长国这个办法还挺好使,不一会,一道黄色的影子钻进了设伏的篓子下边,张嘴去咬被拴的老鼠。 苏长茁忙拉绳子,把黄皮子给扣在里边了,在里边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篓子。 兄妹两个赶紧跑了过去。 苏长茁按住篓子,狐疑问道:“颜颜,咱这是干啥?像苏长国一样,把黄皮子扔到苏长国屋里,让黄大仙摄他的魂魄吗?他的脚都伤成那样了,再变成傻子,是不是不太好?” 苏巧颜翻了记白眼儿:“四哥,黄皮子并不会摄人魂魄,只是它身体里有臭囊,味道会迷惑人。和狗防御用的牙齿、老鹰用的爪子没什么两样,并不是真的摄人魂魄,别闻那臭气就行了。” 正说着,“扑”的一声,篓子里的臭味儿袭来,苏巧颜的手,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小手外面,又扣了另一只手----是苏长茁的手。 原来,这家伙死鸭子嘴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假妹妹,刚才却怕巧颜真被摄了魂魄,本能的一只手帮着捂鼻子。 待臭味散得差不多了,苏长茁仍旧一脸懵逼:“颜颜,那你抓黄皮子干啥?” 苏巧颜点头道:“那可有大大的用处呢。四哥,我数三个数,你就把篓子抬起来。” “颜颜,你要干啥啊?老辈儿传下来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把黄大仙放了吧。” 苏巧颜点头道:“好啊,等我数三个数,你拿开篓子,它不就跑了吗?” 苏长茁恍然的“哦”了一声,双手放在篓子里,准备给黄皮子放生。 “一,” “二,” “三”字一落,篓子打开,褐色毛团飞窜出来,一棍子也打了下来,黄皮子顿时栽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棍子是苏长国找的棍子,上面还带着树刺,扎得黄皮子一条腿,还汩汩的流着血呢。 苏长茁错愕的看着地上的黄皮子,又看着不以为然收起棍子的苏巧颜,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我从不信奉什么狐仙、蛇仙、黄皮子仙,我只信我自己。只知道,有了它,全村人只会指责苏长国残害黄大仙。咱,唯一的错,就是阻拦不成,反被苏长国恼羞成怒追着打,结果,很不幸,他掉到陷坑里了,可能是黄大仙的报复来得太快了。” 苏长茁惊诧的张大了嘴,这一招,实在太阴损了,不过,好像挺好,村里人,尤其是老人或妇人,特别信奉黄大仙,要是知道有人故意残害,一定气得不轻。 苏长茁立即愉快的下了决定,把黄皮子和那根儿木棍收在篓子里,斩钉截铁道:“我知道苏长国家后院,保证扔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苏巧颜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生怕苏长茁和那些村人一样,是个迂腐迷信不开化的家伙。 还好,不是。 兄妹两个下了山,苏长茁去安排罪证,苏巧颜则先回到家中。 刚进院,苏刘氏就兴奋的跑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鸡蛋,递到巧颜面前,“颜颜,蛋蛋,蛋蛋。” 巧颜恍然:“娘,你是想说,这是咱家老母鸡下的鸡蛋?” 苏刘氏开心点头:“颜颜吃,颜颜吃。” 苏巧颜有些哭笑不得,估计这两天,母鸡被苏刘氏盯得压力山大,逼着自己下蛋交差了。 巧颜接过鸡蛋,开心道:“娘太厉害了,娘能让母鸡下蛋了。” 苏刘氏被夸得开心,如同被打鸡血似的:“娘去挖虫子,喂鸡,下蛋,颜颜吃。” 巧颜也没拦着,有了新“营生”的苏刘氏可好看了,不再去村口,连院都不出,只知道挖蚯蚓、喂鸡、捡蛋,工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再挖下去,院里的蚯蚓虫子怕是要灭绝了。 高稚雅脸上挂着笑,低声道:“颜颜,还是你有办法。咱娘,现在可好哄多了。你记不记得昨天穿的那件衣裳,跟铁打的一样脏?” 巧颜点头,她自然记得苏刘氏身上穿的那件衣裳,袖口油光锃亮,铁打的一样,上面补丁摞补丁,比她当时的装着还像乞丐。 高稚雅解释道:“娘身上那件衣裳,是你被拐那天她穿的衣裳,这三年来,死活就这一件衣裳,冬也穿,夏也穿,实在看不下去眼儿,我只能半夜偷偷的洗,铺热炕上烘干了。现在天转暖了,烧炕也少了,脏了也不换。今早我试着劝她换下来,没想到娘同意了,现在的娘,可好看多了。” 明明是开心的事儿,莫名的听得人有些心酸。 巧颜嘴角上扬:“大嫂,我回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45章 两苏相抗 高稚雅和巧颜姑嫂两个正聊着,苏长茁回来了。 巧颜挑了下眉毛,苏长茁微微点头,兄妹两个算是通了气儿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长苇回来了,一脸的高兴,进院就对苏巧颜兴奋道:“颜颜,你可真厉害,你咋知道黄豆地三年一轮做的呢?” 苏巧颜谎话信手拈来:“三哥,我养母家就种黄豆啊,他们家就是黄豆和小麦轮着种,一年一错茬。” 一提到养母这个词,苏长苇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与愤恨,听大哥说,大嫂在给颜颜洗澡的时候,看到颜颜身上有很多陈伤印子,自己当年疼在心尖的妹子,这三年来,竟然被人虐待着,一想到这儿,心就抽一样的疼。 全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只是都默契着藏在心里,谁也没问巧颜,怕触动她的伤心,只是想着以后弥补回来。 苏长苇敲掉鞋上的尘土,洗了把手的功夫,柳里正夫妇就风风火火的上门了,手里提着一小篮子的鸡蛋,大概二十多颗的样子,估计是他们家的全部存货了。 苏长苇迎了上去,不好意思道:“叔儿,都说不用甭客气了,你咋还来呢?” 柳里正笑道:“你说岔劈了,这可不是谢礼。这是你婶子专门为了给巧颜补身子用的,你若是拒绝了,就是不心疼你妹子。” 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柳里正黄豆地事儿的谢礼,但柳里正都说不是了,苏家也就不能偏说是,更不好再拒绝,再拒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柳王氏拉过小巧颜左看右看,稀罕得不行,啧啧称赞:“颜颜长得好看不少,就是太瘦了,正经得好好将养几年。性子也太文静了,赶明我让柳絮来找颜颜玩。” 苏长茁听得嘴一歪,心想柳王氏的眼神儿得有多不好,能看出自家妹子“文静”来? 巧颜听了柳王氏的话,心中也暗道不妙,在她们这些大人眼里,能和自己玩在一处的,肯定不会超过十岁的小丫头,自己可不想成为哄孩子的工具人。 巧颜甜甜的一笑:“婶子,我不出去玩,我在家陪着我娘,帮大嫂干活。” 一听这话,柳王氏完全没听出拒绝来,反而感觉这孩子在养母家受了太多的委屈,回到家来还只想着干活,这孩子,太可怜了。???.23sk. 柳王氏摸了下巧颜的小细肩膀,眼圈泛了红:“这孩子,得遭多大罪啊,本应该玩的年龄,却只知道干活,太招人疼了。” 苏巧颜:“......” 苏长苇和高稚雅听了,想起了巧颜身上的伤,眼圈也红了。 氛围渲染在这儿了,苏巧颜觉得,身为主角的自己,若是不红了眼眶都对不起这些吃瓜群众。 一院子顿时愁云惨雾。 偏偏有人打破这氛围。 苏胜的堂弟,也就是苏长国的父亲苏朗和媳妇苏姜氏,带着苏家上下十多口人,手里拿着家伙,直接冲进了苏家的院子。 苏长苇本能的把巧颜一拉,护在自己身后,怒叱道:“你们闯进我家做什么?” 苏朗一家人本来是打算直接动手收拾苏长茁和苏巧颜的,没想到柳里正正在苏家,那就不好直接上手了,只能把武斗临时改成文斗了。 苏朗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对柳里正道:“里正,您在这儿呢?您帮我们两家评评理。我家长国在山脚和大鹏、林子一起玩得好好的,长茁突然冲出来骑着长国打,小叫化子在一边用弹弓射,大鹏和林子要帮忙,兄妹两把三人引到陷坑里,长国脚掌都扎穿了,整整花了三吊钱的诊金,一个月不能下炕了!” 柳里正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巧颜,巧颜瑟缩的往柳王氏身后一缩,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道:“里正叔,我们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三个捉了黄大仙虐待,我哥看不下眼儿劝了两句,结果长国哥哥就生气了,用带刺的木棍子追着我们打,我们也不知道他咋掉进陷坑里的。” 被苏姜氏带来一起作证的大鹏不干了,气道:“你胡说,我们还没来得及抓住黄皮子呢,苏长茁就跑出来打我们......” 柳里正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怒叱道:“张大鹏!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真抓黄大仙了?” 张大鹏一听,后知后觉自己话说多了,现在柳里正生气的点,不是谁打的谁,谁追的谁,而是谁想害黄大仙。 村民们,对于封建迷信情有独衷,不管什么事儿都要先拜一拜,烧个饭供个灶王爷,成个亲拜个月老,求了雨还拜龙王呢,有人要故意加害大仙,那还得了? 张大鹏后知后觉改口:“没有!我们是去扣、扣野鸡,苏长茁听错了,跳出来就揍我们!他就是报复我们昨天打了他娘!” 苏长茁一脸愤懑:“你胡说。我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连黄皮子和野鸡都分不清?我和妹妹都看见你们用棍子打死背走了!” 一直没说话的苏长苇插了一嘴:“大鹏,你快实话实说吧。若是真打了黄皮子,赶紧想办法补助,这要是补救不及,黄大仙报复咱全村的鸡可就糟了!” 苏巧颜不由得暗竖大指,看看三哥,比四哥聪明多了,一句话,就将苏朗与苏胜两家人的矛盾,升华到了苏朗家与全村人的矛盾。 村人的表情登时就变了。 去年灾年的时候,柳树沟一户村民家进了黄皮子,主家心疼被吃掉的五只鸡,故意下套捉住了黄皮子,活活用鞭子抽死了。 第二天早晨,全村一大半的鸡会都被黄皮子祸祸了,让柳树沟村民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雪上加霜。 黄大仙灵不灵村民们不知道,但黄皮子报复心强却是有目共睹的。 苏朗当时也慌了神,气恼的问大鹏和林子:“你们两个跟我说实话,你们三个臭小子有没有抓黄皮子虐打?” 两个孩子眼色一对,立即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是苏长茁胡说,就是他们兄妹俩欠手先打我们的!” 柳里正的脸汪了水一般,对苏巧颜道:“颜颜,这几个臭小子说话不保准,你这丫头说话准成,叔儿再问你一遍,他们三个,到底打没打黄皮子?” 苏巧颜自苏长苇身后探出头来,瑟缩的看了苏朗一眼,笃定的点了点头,又迅速缩回苏长苇身后。 第46章 是这东西不配我妹子 大鹏一看苏巧颜睁眼往三人身上泼脏水,立马就不干了,“小叫花子你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打黄皮子了,我们没有!” 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再这样吵下去也吵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柳里正对看热闹的三个汉子道:“葛三、刘云、王二,你们三个各带着一个人,分别去大鹏、林子和长国三家,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对黄大仙下手。” 三个汉子听了,立马动身了,给三家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很快,三伙人回来了,大鹏家和林子家一无所获,苏长国家却是赃物齐全。 苏长国家的篓子,苏家国家的绳子,里面绑着一只黄皮子。 黄皮子头上和腿上都涌着血,并没有死掉,已经缓过来了,瑟缩成一团。 篓子里,有一根长木棍,上面的木刺上,还残余着黄皮子的血。 柳里正破口大骂道:“苏朗,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平时招猫逗狗、调皮捣蛋,大家乡里乡亲的也就忍了,现在竟然敢打黄大仙的主意了!黄皮子,能不能摄人魂魄我不知道,但它报复心强,会祸祸了全村的鸡!你若是再不好好管教你儿子,我就替你管教了!” 苏朗暗骂儿子惹了众怒,连忙陪不是:“柳里正,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长国!以后再也不让他调皮捣蛋!幸好黄大仙还没死,我回家好生将养着,等养好了,当着您老的面把它放归山林,决不让它生气报复全村,我保证。” 柳里正的气这才稍微顺了些,沉着脸道:“那行,一定要将养好了,别再养死了。还有,害得长国扎脚的陷坑,是猎户挖的,与长茁和巧颜无关,好巧不巧让长国踩进去,说不定是被黄大仙迷了心窍踩进去呢,与人家长茁和巧颜无关,知道不?” 苏朗连连答应,几乎咬碎了银牙往肚里咽:“里正说的是,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以后,再到苏胜家提这事,就是我苏朗不是人。” 这事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 黄昏时分,苏胜回家了。 除了买了一只大烤鸭,还买了两块布。 一块儿白色的细棉布,要给巧颜做中衣; 一块小碎花布,要给巧颜做襦裙。 除了布,还有两对漂亮的缨络子,一对红的,一对粉的,刚好可以梳双丫髻的时候戴,脑袋一动,络子在上面一晃一晃的,可好看了。 苏长苇看着爹手里的东西,狐疑道:“爹,不是说有一两银子工钱吗?没买点儿粮食?” 苏胜目光闪烁了下,半天才尴尬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买、买完布后,就、就不剩钱了......” 苏长苇:“......” 苏长茁惊得声音都变了:“爹,那可是整整一两银子,全买了不当吃不当喝的布了?!” 苏胜一听儿子声音挺大,当时不乐意了:“全买布咋了?你妹妹不配穿戴一两银子的衣裳鞋子吗?她是个小姑娘,和你这糙小子能一样吗?穿粗棉布衣裳多剌身上啊,不得细棉布料子?穿素面绣花鞋多难看啊,不得买绣线绣几朵花?头上光秃秃的,不得配上好看的络子?妹妹打扮好看了,出去也给你这个哥哥长脸不是!” 苏长苇反应挺快,见风使舵:“长茁的想法不对!不是我妹子不配这些东西,是这些东西不配我妹子,等我想办法挣了钱以后,给我妹子穿更好的、戴更好的!” 苏长茁瞪了一眼三哥,明明大家都知道家里没粮食了,可是,大家伙都选择做了当“老好人”,自己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苏长茁想开口反驳,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了:“爹,我和三哥一个意思,觉得买便宜了,以后有钱了,给我妹子穿绸子的......”m.23sk. 苏长茁求生欲很强的改了口,心中则想着,晚上会不会有西北风,他决定去灌个半饱,否则晚上怕饿着睡不着觉。 事实证明,苏长茁想多了。 因为,临晚饭前,苏长英也回家了,因为妹妹刚回家,他和程东家商量好了,头一个月,会多回家来几次。 程东家还算不错,特意让店里的骡马车来送他。 苏长英拉回了一袋杂粮面、一袋高梁米、一条子肉、四根大骨头,算是解了苏家晚饭的燃眉之急。 苏长英回到骡马店后,帮云家骡马帮治好骡马的水土不服,主家一高兴赏了两吊钱,程东家说话算话,赏钱全都给了苏长英。 不仅如此,因为程家作为骡马店,长年代行货商收皮货,苏长英拿去的破损了的狐狸皮,也给了七两银子,程家从中没有抽成。 苏长英花了一两一吊钱,买了五十斤杂粮面、五十斤高梁米,外加一大条子猪肉,四根大骨头。 晚饭做好了,巧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一解馋了,结果悲催的发现,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肉和大骨头,这么好的食材,放在高稚雅手里,变成了大肥瘦肉片与大骨头、外加野菜的乱炖。 巧颜吃了一口,咸淡也没多少,唯一的感觉就是白瞎了这些肉和骨头; 心想着吃口烤鸭吧,想象中帝国烤鸭那种外焦里嫩、唇齿留香的感觉也没有,鸭肉烤得太老,皮肉粘连,一点儿也没有层次感,不好吃。 苏长英见妹子虽然吃得不少,但兴致总是差上那么一点儿,便对巧颜道:“颜颜,咱家现在手里有余钱了,你想吃啥,告诉哥,哥买回来,让你嫂子给你做。” 巧颜:“......” 巧颜十二分想说:哥,你娘子厨艺啥样儿,你心里没点儿数吗?简直暴殄天物啊。 巧颜只好挤出一个笑脸:“大哥,我没啥想吃的,只是想起了苏长国杀的那只黄皮子,有点后怕。” 这事全家早晚得知道,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如先开口为强。 苏巧颜决定先跟大家说。 第47章"友好协商" 巧颜决定先把今天与苏朗家的恩怨说出来,免得爹和大哥蒙在鼓里不知情。 “苏长国?黄皮子?咋了?”苏胜仍旧嘬着那块儿鸭屁股,这是他唯一吃的一块儿不能称之为肉的肉,其他的一块儿都没舍得动,想留给娘子和孩子们多吃。 苏巧颜看不下去眼儿了,夹了两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放在苏胜的碗里,苏胜欢喜得如同过年得了糖果的孩子,夹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准备享用。 巧颜继续说着来龙去脉:“爹,今天我和四哥上山,看见苏长国和大鹏、林子在套黄皮子,说是要扔到咱家,让我被黄皮子摄了魂魄,变成和娘一样的傻子。” “扑”,苏胜一下子把肉吐在了桌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苏长国这小兔崽子,老子还没跟他计较打你娘的事儿呢,他倒先支棱毛算计我闺女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老子!” 苏胜要往外冲,被苏长茁一把抱住了老腰,劝解道:“爹,咱家没吃着亏。苏长国撵我们的时候,掉进了陷坑里,脚掌扎了个洞穿,没一个月下不来炕了。” 苏胜怔了下,看着儿子有些痴愣:“脚被扎了个洞穿?一个月下不来炕了?” 苏长茁本能的松开了抱着苏胜的手臂,深深咽了口唾沫,依他对老爹的了解,自己平时和别的孩子发生口角冲突,老爹一定不分青红皂白先胖揍自己一顿再说。 苏胜纠结的看向儿子,面露怀疑,“长茁,长国掉进陷坑里,不会是你小子故意引他掉进去的吧?” 苏长茁紧张的看向苏巧颜,心中天人交战,要不要实话实说,把妹妹故意引诱苏长国掉进去的事说出来。 只犹豫了一瞬,苏长茁便开了口:“爹,没错,就是我故意这么干的,欺负我行,欺负我娘和妹子就是不行,爹,我不后悔,你打我吧!” 苏长茁眼睛一闭,脑袋一伸,脖子一挺,决定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苏胜惩罚他了。 苏巧颜诧异的看着苏长茁,没想到只十岁的少年,最后关头,竟选择替自己顶包。 苏胜的大手“啪”的一下拍了下来,没有打脸上,而是拍在了苏长茁的肩膀上,声音透着轻快:“扎的好!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苏长茁狐疑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充斥耳朵的,是苏胜大大的笑脸,以及爽朗的笑声。 苏长茁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在地上,这次,还是打他出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因为打架被表扬呢! 苏长茁浑身轻飘飘的感觉做梦一样。 苏胜心情愉快,重新坐在桌边,看见吐在掉桌上的那块肉有些可惜,用筷子夹了起来,象征性的吹了两口,又放在嘴里咀嚼起来了,啧啧叹道:“香!真香!” 边赞叹边给苏长茁也夹了根儿大骨头,“好小子,干得不错!以形补形,吃骨头补骨头,以后就得这么硬气,谁敢算计你妹妹,往死里揍!” 苏长茁:“......” 吃完了饭,苏长英把剩下的五两多银子拿出来,要交给苏胜。 苏胜摆了摆手,指着巧颜道:“你妹子回来了,交给你妹子管吧。” 巧颜连连摆手拒绝:“爹,不是还有大嫂吗?我怎么能掌家,绝对不行!” 高稚雅脸一红,也摇头拒绝道:“颜颜,我、我、我不行,掌、掌家得、得管、管人,我、我不会,我听大家伙的。” 高稚雅性子软弱,完全没的掌家的气质,估计全家谁管她要钱她都不会拒绝,拉不下脸。 巧颜沉吟片刻,把钱收在手里,扫视了大家伙一圈道:“爹,如果你们真让我掌家,那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掌家,得是真正的掌家,不是只会数钱的那种过路财神。咱家任何人不得留私房钱,凡花钱的事,必须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议,不得私自做主。爹,大哥、大嫂、三哥、四哥,你们都同意吗?” 苏胜第一个点头赞成,苏长英随后。 苏长苇执行的最彻底,从怀里掏出十五文钱来,全都递给了巧颜道:“妹子,这是我预留进城的车马钱,现在我不在临安酒楼做了,暂时用不上车马钱,全都交给你了。我妹子,光瞧模样就是当家主母的料,咱家用不了一年,肯定富过里正家,成为柳河村第一户!” 苏胜一脸俱与荣焉:“那是,没看是谁的闺女!我闺女的志向,可是带着全家和全村致富呢!” 巧颜被苏胜说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她在里正家说的话,这老头儿倒是记得挺清楚。 一看大家都妥协了,求生欲很强的苏长茁把怀里的、兜里的、袖子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总共十多个铜板,全都交给苏巧颜:“妹子,这是我全部的钱,都交给你了。” “没有,还有,还有......”一直看热闹的苏刘氏突然开口了,上来就扒苏长茁的鞋子,从鞋苛里掏出两文钱,邀功似的递给巧颜道:“给颜颜,给颜颜。” 苏胜瞪圆了眼珠子,苏长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讪然的看着巧颜,“颜颜,如、如果我说,我是藏了太多的地方忘了,你信吗?” 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给了一个苏长茁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m.23sk. 巧颜把钱数了数,全部加在一起,一共有五两八吊四十四文钱。 巧颜拿出来二两半银子,递给了苏长英:“大哥,按照爹给我买的中衣和衣裳的料子,给娘和大嫂各买一份。” 苏胜:“......” 苏长英:“......” 苏刘氏拍着手笑道:“我和颜颜一样穿花衣裳啦,我和颜颜一样穿花衣裳啦!” 高稚雅则憋红了脸:“颜颜,不行,绝对不行,这料子太贵了......” 苏巧颜小脸一拉,“刚才是谁说让我掌家来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反对了?” 苏长茁扁着嘴欲言又止。 本以为爹是浪费的,花一两银子给巧颜买布料; 以为巧颜管钱了,手多少能比爹紧点儿。 现在一看,比爹的手还松! 爹只花一两银子买布料,颜颜却要花二两半! 苏长茁仿佛看见了家里面袋子又要空的样子了,实在是心疼钱,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说花钱的事大家一起商议、不私自做主吗?” 苏巧颜一个眼刀飞过来,“四哥,我现在不是正在和大家‘商量’吗?你反对吗?是不想给十月怀胎生下你的娘买,还是不想给起早贪晚照顾你的大嫂买,我听你的意见。” 苏长茁吓得深咽了一口唾沫星子,这哪里是征求意见,这是严刑逼供啊。 苏长茁忙不迭摇头:“没,没意见。” 苏巧颜的眼睛又扫向苏胜,“爹,你有意见吗?” 苏胜立马求生欲很强的摇头。 苏巧颜看向苏长英,苏长英也立马摇头,生怕妹子再给他上一堂“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教育课。 苏巧颜看向苏长茁,苏长茁不仅摇头没意见,还主动建议道:“颜颜,爹给你买的头上戴的络子是小女娃戴的,不适合咱娘和大嫂戴,不如让爹给娘、大哥给大嫂,手工雕个好看的钗子,再到县城里找人刷桐油,好看还不贵。” 苏胜和苏长英眼睛同时扫向苏长苇,苏长苇浑然不觉,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立马点头同意了:“还是三哥聪明,想得周到,自己动手做的钗子,意义不一样,就这么定了。” 苏巧颜立马看向苏胜:“爹,你没问题吧?” 苏胜从嘴里硬挤出三个字:“没问题。” 没等苏巧颜看向苏长英,苏长英这次学聪明了,主动应承:“我也没问题。” 这件事儿,就这么经过全家“友好协商”、“和谐愉快”的定下来了。 第48章 四哥,你就是傻子 吃完饭,几个男人去修葺破损的墙和门,高稚雅则把苏胜买给巧颜的中衣料子拿了出来,沉吟着是给巧颜做什么款式的中衣。 正寻思着,苏刘氏凑了过来,把针线笸箩往巧颜手里塞,“颜颜做,颜颜做!” 苏巧颜:“......” 高稚雅把针线笸箩拿回去,哄着苏刘氏道:“娘,还是我做吧,颜颜还小呢,不会做。”天籁小说网 苏刘氏固执的把针线笸箩又抢了回去,瞪了一眼高稚雅,把外线笸箩再次塞在颜颜手里:“颜颜跟着省城的苏娘子学刺绣,厉害着呢!颜颜绣......” 高稚雅:“......” 苏巧颜:“......” 苏巧颜看着手里的绣花针和线,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看向高稚雅,“大嫂,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除了哄娘说我在外边学刺绣,还骗她我学啥了?” 高稚雅面色很是尴尬:“我、我还骗娘你学过厨艺,” 苏巧颜长舒了口气,这个厨艺没问题,自己在现代是独居,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视频做美食,就算娘想起来让自己“露一手”,不至于太尴尬。 高稚雅继续:“我,我还哄娘说、说你学过弹琴......” 苏巧颜赶紧捂住了高稚雅的嘴,看向苏刘氏,发现苏刘氏怔怔的看着炕上的布料,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苏巧颜这才舒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大嫂,我连弹棉花都不会,会弹哪门子琴啊!这种谎话亏你编得出来,也就只有娘才会信。” 高稚牙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颜颜,就算我说你在外面当千金小姐、当公主娘都会信,只要不说你被拐子拐走了就行。实际上,娘心里明镜似的,你被人牙子拐走了,情愿自己骗自己。” 苏巧颜:“......” 苏巧颜莫名有些泪目,拉起苏刘氏的手,柔声道:“娘,等明个爹买回料子,女儿给你绣个配套的帕子吧?” 苏刘氏顿时开心了,“颜颜给我绣帕子了!颜颜给我绣帕子了!” 苏刘氏跑出院去,扒着左右邻居的墙头,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苏巧颜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己只是心血来潮想绣个东西给苏刘氏以安慰,娘不会像自己回来那天一样,拿着自己绣的帕子满村的显摆吧?若是绣不好,这个人可就丢大发了! 高稚雅悄声道:“颜颜,要不我帮你来绣吧?我嫁过来前,跟着婶婶学了半年刺绣。” 巧颜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来吧,绣好绣赖,都是我的心意,娘,是不会嫌弃的。” . 第二天一早,苏长英起早上工去了,苏胜和苏长苇也去了县城。 苏胜是完成闺女交给他的任务-----给媳妇苏刘氏和大儿媳妇高稚雅买衣裳料子。 苏长苇则是去县里打听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工可以上,家里没地,得抓紧挣钱才行。 苏巧颜则去了山脚,苏长茁仍是小跟班儿一样的跟着。 如同昨天一样,苏巧颜选定了一株桑树丛下,如同石头般趴在那里。 苏长茁一脸苦相:“颜颜,昨天我就看见你趴在这儿一动不动,这是干啥呢?” 苏巧颜瞟了一眼苏长茁,怕他像昨天一样没定性乱动,眼珠儿转了转道:“四哥,咱们两个玩个游戏吧,名叫木头人儿。一喊口令,谁先说话谁先动就算输了,输的人要学狗叫。” 一听说有游戏可玩,苏长茁两眼都放光了,满口答应:“好,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兄妹两个一本正经的拉了钩。 小桃继续一动不动趴着。 苏长茁有样学样,就趴在了小桃的身侧,一动不动,真就如同两个木头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草丛儿动了,“咯咯”叫了两声儿,一只野鸡探出头来。 巧颜连续两个弹丸连续射出,快准狠的射向野鸡眼睛,两只弹丸,其中一个射中了野鸡的眼睛,另一个射中了野鸡的头,野鸡本能的站起来,扑腾了想要飞两下,本来飞不高飞不远的身子直接跌倒在地,不动了。 巧颜兴奋的跑了过去,拎起野鸡,呆萌的对死野鸡轻叱:“我可等了你两天了,总算等到你了!” 昨天巧颜就发现草苛周围有野鸡活动过的踪迹,所以决定来个守草待鸡。 昨天被苏长国横插了一杠子,半途而废,今天继续等。 皇天不负有心人,真就是让巧颜等到了,两天的“木头人”,算是有了回报。 巧颜回到桑树旁,苏长茁怪异的的抻着脖子道:“你输了。” 苏巧颜点头道:“好,我输了,你可以起来了。” 苏长茁一动不动。 苏巧颜好笑道:“四哥,扮木头人扮上瘾了?起来啊!” 苏长茁脸憋得通红,“颜颜,你、你先走吧。” 苏巧颜狐疑道:“哥,你咋了?着急赶我走干啥?” 苏巧颜伸手去掀桑树枝,苏长茁脸色变了,“别动,快走!” 巧颜才不信那个邪呢,掀开桑树枝往里看,发现一条手臂粗细的蛇,在苏长茁的腿上缠了好几圈,头部从两只小腿间探出来。 幸亏苏长茁的两只小腿,如拧麻花似的拼命夹着蛇头,一人一蛇正较着力呢,一个想夹死对方,一个想咬对方。 巧颜钻过去,用力掐住蛇的七寸。 苏长茁得以喘息,一下子坐了起来,从巧颜手里抢过蛇,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掐蛇七寸,很快就掐死了。 苏巧颜气恼道:“苏长茁,你是傻子吗?有蛇来了怎么不动弹?” 苏长茁皱着眉头反驳道:“我才不是傻子,它卷上我了,我突然跑了,你就在旁边,说不定就会咬到你了。” 苏巧颜一肚子怨怪的话就这么被噎回去了,这个傲娇的小四哥,竟然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苏巧颜嘟着嘴,还是嗔怪道:“你就是傻子,幸亏是草蛇,要是有毒的毒蛇,我现在就得给你收尸了。” 苏长茁又恢复了一脸傲娇模样:“爹说了,有人欺负你,让我往死里揍,是人,得揍,是蛇,更得揍。”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这个四哥,有些事听爹的,有些事儿,那是真气爹。 比如说,撞坏的门、撞倒的墙,都是这个四哥的功劳,不管是啥,到他手里都用得特别费,身上的衣裳和鞋子都跟长牙了似的,总是比人家的先坏。 第49章 蛇与獾子 苏长茁可不想让巧颜再嘀咕他是傻瓜了,指着扔在地上的野鸡,一脸傲娇道:“妹子,刚才你去猎野鸡,你动了!你输了!要学狗叫!”m.23sk. 苏巧颜学着苏长茁傲娇的模样,抱着肩膀不屑道:“四哥,是你输了,你才要学狗叫。” 苏长茁不服气道:“我怎么输了?明明是你用弹弓打野鸡的,你先动的。” 苏巧颜指着苏长茁手里的蛇道:“四哥,在我用弹弓打野鸡前,你正用双腿与蛇交战呢,如果没动,蛇就应该咬到你了,没咬到,说明你动了。所以,是你输了。” 苏长茁满身的傲娇,立即沮丧下来,幽怨的看着巧颜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和你玩了,还得学狗叫。” 苏巧颜笑吟吟的等着,笑容是那样的甜,谁能敢相信,就这甜糯糯的小丫头,刚刚就射死了一只野鸡呢? 苏长茁不情愿的张嘴,终于吐出两个字:“汪汪!” 苏巧颜仍旧看着苏长茁,看得苏长茁有些发毛,“我、我叫完了,你还要怎样?” 巧颜笑吟吟道:“刚才的狗叫,是咱俩玩游戏输的惩罚。咱俩刚才还拉钩来着,说谁反悔谁是小狗,你刚才反悔了,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和我玩了’,所以,你还得再学狗叫。” 苏长茁:“......” 苏长茁几乎要憋出内伤了,终于又吐出两个字:“汪汪!” 苏巧颜低头拎起野鸡,不忘叮嘱苏长茁:“哥,把蛇胆别忘取了,能换钱呢。” 苏长茁眼珠一转,突然有了扳回一局的好主意,把整条蛇在颜颜面前晃了晃,吧嗒吧嗒嘴:“颜颜,蛇肉可是好东西,烤着吃,炸着吃、烧着吃,都好吃。蛇肉放在嘴里软绵绵的,一咬就化,可好吃了......” 苏长茁以为巧颜会害怕,最不济也会恶心一下,没想到巧颜补充了句:“四哥,你吃过蛇做过的‘龙虎斗’吗?也是一道名菜的,其中一味食材是蛇,另一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长茁一脸懵逼。 苏巧颜直接答疑解惑:“是猫。” 苏长茁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好了,本能的把蛇扔向了一旁的草丛中,委屈巴巴:“妹子,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巧颜轻眯了眼:“四哥,你说呢?马上把蛇胆给我取回来!” 苏长茁只好向扔蛇的地方走去,刚走出两步,突然被巧颜拉了回来躲在树后。 兄妹二人看向草丛,发现草丛猛动了两下。 巧颜已经看清了是什么东西,解下了身上的弹弓和弹丸,递给了苏长茁:“哥,是獾子来偷蛇吃,你到东边方向,用弹丸把它往西边驱赶,我在那堵它。” 巧颜解下身上的棍子,到西边方向埋伏去了。 苏长茁则悄悄隐到东侧,拿着弹弓,搭好弹丸,朝着獾子就射了过去。 结果,准头实在差强人意,连獾子的边儿都刮着,反倒是把獾子给惊着了,因为弹丸落下的点位不准,误导了獾子的方向判定,朝偏西南方向跑了,与巧颜设伏的方向不搭边。 苏长茁一下就慌了,自己与颜颜对怼,处处处于下风,如果再把獾子给搞丢了,非被骂死不可。 于是,苏长茁卯足了劲就追了下去。 巧颜见了,边追边喊:“四哥,跑了就跑了,你追它做什么,能追上才怪呢!” 没想到苏长茁弹弓的技术不怎么样,跑得倒是奇快无比,巧颜连苏长茁的屁股影儿都没捞着。 正气喘嘘嘘追的时候,苏长茁却自己转回来了,肩上扛着个木杆子,木杆上用树枝绑着那只逃跑的死獾子,脸色有些沮丧:“颜颜,对不起,它把蛇胆给咬破了,我只好把它带回来跟你交差了。” 巧颜狐疑的看着头上前额带着血渍的獾子,“四哥,真是你‘打死’的獾子?” 苏长茁目光闪烁了下,辩解道:“不是我打死的,难不成是你打死的?” 巧颜笑道:“四哥,你是在后边撵的獾子,伤口却在前边,它,不会是被你追急了撞树上死的吧?” 苏长茁:“......” 苏长茁外强中干的挺了挺胸脯,“别管是我撵死的,还是打死的,都是我它才死的,这事儿你认不认?” 巧颜“噗嗤”一声乐了,竖起大拇指:“认认认,我家四哥超厉害的!” 苏长茁的虚荣心立即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小胸脯顿时拔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前面走着,手掌一挥:“妹子,走,咱回家,吃獾子肉去!” “好咧!”巧颜满足小四哥的虚荣心,跟在了苏长茁的身后。 人家别的猎人,都会把猎物装在篓子里,最不济也会挂在腰间。 而苏长茁的,则故意用长杆挑着扛在前头,对,扛在前头。 凡是遇到村人,都会第一眼看见獾子,忍不住惊诧问道:“长茁,这是你猎到的獾子啊?” 苏长茁满脸笑意道:“是啊是啊,肉虽然柴了点儿、老了点儿、少了点儿,但好歹也是肉,给我妹子解解馋也挺好。” 巧颜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个四哥,捧他自己就行了呗,干嘛说给她解馋,搞得她好像有多馋一样。 回家这一路,遇到四五伙村人,苏长茁逢人便讲了个遍。 巧颜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苏家人都有这个毛病,苏胜是,苏刘氏是,苏长茁亦是,有点儿好事儿,非得广而告之、全村人都知道不可。 回到家,高稚雅正在院中晾糊好的瘩帛(做鞋用的,用浆糊把破布糊几层在一起,变成硬布板,纳鞋底、鞋帮用它做里,有型,抗穿)。 意外的,苏刘氏竟然没有抓虫子,而是帮稚雅晾瘩帛。 见到兄妹二人回来了,苏刘氏先跑了过来,看见背后的野鸡,直接嘟着嘴摇头:“颜颜不爱吃鸡。” 见到苏长茁扛着的獾子,这才见到了笑模样,怼了苏长茁的胸口一下:“长茁厉害,这个好,颜颜能吃、能吃!” 长茁一怔,瞬间泪目了。 三年了,娘疯了三年了,这次,还是娘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呢!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了呢。 苏长茁双臂一伸,紧抱了下苏刘氏,害处苏刘氏与本来扛在苏长茁肩头的獾子来了个“面碰面”,吓了苏刘氏一跳,立即把苏长茁给推出去了。 饶是如此,苏长茁已经很开心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娘亲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50章 苏长茁的冷战 一家人在院中正商量着如何处置獾子呢,门外来了个汉子,对苏长茁道:“长茁,听说你打着獾子了?” 苏长茁一脸高兴的答道:“叔儿,你咋来了?今个儿没出去打猎吗?” 汉子叹了口气道:“我家柱子昨晚淘气,手杵到锅沿烫伤了,疼得厉害,听说你打到了獾子,我就赶紧过来了。” 苏长茁恍然:“叔儿,你是想熬獾子油治烫伤吧?” 汉子点头,“是啊,獾子油治烫伤最好使了,我正想着要去猎一只呢,但你也知道,山上的动物下不来,动物稀少,不好猎。你既然猎着现成的,也省着我满半山脚的跑还不见得有收获。你就卖给我吧,就按我平时打猎往出卖的价,一斤八文钱怎么样?” 苏刘氏急的跑到巧颜身前,:“颜颜吃肉,颜颜吃肉,不爱吃鸡。” 巧颜反拉过苏刘氏的手:“娘,柱子烫伤了,得治伤,就匀给需要的人吧。救人,比吃肉重要。而且,娘,我爱吃鸡肉。” 说完又怕苏刘氏动了杀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的念头,忙补充了一句:“娘,颜颜爱吃野鸡,不爱吃家鸡,爱吃家鸡蛋。” 卖獾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只是獾子的称重却是难题,高叔儿要去借一秤,长茁说不用,看着给就行。 两人推让个没完没了。 巧颜走过来对汉子道:“叔儿,乡里乡亲的,哪那些可钉可卯的,您就凑个整,给个一百文钱得了,啥时候有啥时候给,没有了用猎物啥的顶也行,你赶紧回家熬獾子油给柱子上药吧,早上药少遭罪。” 一百文钱并没有多要,这只獾子最起码得二十斤,按汉子所说的八文钱一斤。得一百六十文钱。 但那是卖给城里人的价格,卖在农村,一是碰不到买主,二是农村肯定比城里要便宜一些的。 最后巧颜折了个整数一百文钱,自己家既挣了钱,高家也没买贵,各得其所。 巧颜说得这么诚恳了,再纠缠下去就是自己矫情了,汉子二话没说,直接把獾子扛走了。 苏长茁傲娇的看着巧颜:“妹子,一百文钱?我给家里挣钱了!下次爹再也不能骂我吃干饭净惹祸了!” 巧颜不忍直视,这个四哥,貌似最大的天敌就是爹,一直在害怕,一直在抗争。 苏巧颜把手掌摊到苏长茁面前,苏长茁会意,从怀中掏出弹弓和弹丸来,放在苏巧颜手心里,涎着脸问道:“颜颜,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成功打到猎物眼睛的,我刚才连獾子的边都没挨着,教教我呗。” 巧颜学着苏长茁经常傲娇的样子:“很简单,练眼力和臂力。” “怎么练眼力和臂力?”苏长茁眼睛不由得看向苏巧颜麻秆一样的小细胳膊。 妹子的眼力他有目共睹,但这臂力......他实在保持怀疑态度。 这也是巧颜目前头疼的地方。 苏巧颜本身的眼力就异乎常人的好,加上上一世射箭技术的加持,对于准头是相当的有信心。 唯一不足的就是力道不足。 苏巧颜在养母家常年营养不良,虽然她穿来过的四个月,找准一切时机来补营养,来练身体,但毕竟前期亏空得厉害,加上年纪小,力道始终没上来。 现在日子安定下来了,苏家人待她又极好,她是时候做一些有针对性的训练了。 看着眼光迫切的苏长茁,巧颜转了转眼珠儿,摇了摇头:“四哥,这是独门秘籍,概不外传。” 这一拒绝,害得苏长茁的心情有些失落。 因为中午苏胜、苏长英、苏长苇都没在家,中午饭会做得简单些。 说是简单,也比前些日子干啃地瓜好多了。 苏巧颜和苏长茁上山的时候,半路上采了不少柳蒿芽。 高稚雅要伸手做菜,巧颜想起了昨天那顿食不知味的“肉宴”,立即阻拦道:“大嫂,还是我来做菜吧。” 怕高稚雅反对,苏巧颜先跑到了伙房,开始洗手做菜。 先将盐石拍成盐粉,卤了柳蒿芽,卤出水份后打蔫了捞出备用,上面盖了葱花。 摘下红辣椒串上的两根辣椒,切成碎,炸了辣椒油,加在柳蒿芽里,凉拌。 又做了一道简单的鸡蛋糕。 虽然调料不全,巧颜尝了尝味道尚可,便端上了桌儿。 苏长茁第一个伸了筷子,脸上木无表情,害得巧颜好一顿紧张,以为自己做的不好吃。 直到高稚雅尝了一口,脸现惊喜:“颜颜,做得真入味,真好吃。” 苏刘氏也高兴道:“颜颜做饭好吃。” 苏巧颜刚要哄孩子似回应苏刘氏的话,哪知苏刘氏又指着高稚雅,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做饭难吃死了!” 高稚雅顿时面色胀得通红。 巧颜忙打圆场解释:“娘,不是大嫂做东西不好吃,是大嫂舍不得放油放盐,以后舍得放就好了。” 苏刘氏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随即似老人训斥孩子似的说高稚雅:“以后,要舍得放盐放油哦,颜颜瘦,要吃好吃的。” 大家吃得香甜,只有苏长茁仍旧木无表情,苏巧颜这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不教他秘笈”,跟自己撂脸子呢。 十岁的孩子,跟自己俩玩冷战呢。???.23sk. 巧颜哭笑不得道:“想学练眼力的秘笈,就好好吃饭。” 话音刚落,苏长茁的手就变成了飞火轮,三两口就扒光了一整碗高粱米饭,又盛了一碗,舀了两大勺子鸡蛋羹、两大口拌柳蒿芽,边往嘴里塞边含糊不清的夸着:“好吃,好吃,我妹子做东西好吃。” 完全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现用现交”。 第51章 打獾英雄形象倒塌 下午,巧颜并没有再出去,而是看着大嫂高稚雅在给自己做衣裳。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自己要给苏刘氏绣东西的承诺,便找了个炭条,在一块破布上面勾画想要绣的花样子。 苏长茁一直等着苏巧颜教他“练眼力”的事儿呢,苏巧颜上哪儿他跟着上哪儿,成了令人头疼的小黏人精。 苏巧颜画得差不多了,本能的把画展示给苏长茁:“四哥,你看我画得像吗?” 苏长茁一脸神秘的问道:“妹子,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练眼力?没事,我不怕‘练’,一定好好练。” 苏长茁说到做到,眼睛几乎要贴到画布上看了,盯了半天,小心翼翼问道:“妹子,这画的,是一棵大榆树,上面蹲着两只猴子?” 苏巧颜的脸色都绿了,自己明明画的是一丛萱草,下面是茎叶,上面是两朵盛开的花好不好?怎么到了苏长茁的眼里,就变成了一株大树和两只猴子? 苏巧颜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苏长茁:“四哥,我看你,就是‘欠练’!” 苏长茁完全没听出来妹妹的讽刺之意,很是“谦虚”道:“妹子说的是,四哥以后一定多练习眼力,像妹子一样射猎物眼睛一射一个准。” 苏巧颜想起了来买獾子的“高叔儿”,放缓了语气:“四哥,上午来咱家买獾子的叔叔,是个猎户?” 苏长茁点头,“是啊,是个老猎户了,只可惜这两年山被城里人给包了大部分,猎户越来越少了,獾子和野鸡,应该是咱俩撞大运撞上的,平时猎户特意去都不定能猎得到。” 苏巧颜打起了商量:“哥,你帮我把高叔儿的弓箭给借来呗?咱明天去射野鸡去。” 泥弹丸的杀伤力太弱,苏巧颜可不保准次次都能打到眼睛上,而且因为她劲力不足,又是泥弹珠,杀伤力严重不足。 真正的打猎,还得是弓箭。 苏长茁有些为难道:“借是能借来,可是,你这么小的年纪,爹怕是不会同意你用弓箭吧?就算爹同意,咱也没有猎物可打啊,咱不可能天天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只要你能借来弓箭,我就有办法让野鸡来,你,想不想和我一样好眼力了?只要你答应我去借,我现在就教你一个方法。骗你我是小狗。” 苏长茁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 苏巧颜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根绣花针和一根绣线,塞在苏长茁手里:“穿针引线,就是练眼力的第一步,需要日积月累的坚持。从今天开始,每天用线穿针一千次。” 对于苏巧颜,苏长茁那是深信不疑,拿着针和线跑到院里,坐在小马扎上,开始穿针引线了。 邻居出屋倒泔水的王婆子瞧见了,吓了一跳,特意把正在喂猎的儿媳妇小王氏叫了过来,轻声嘀咕:“慧贤,我看老苏家四小子在院里比比划划半天了,你眼神儿好,看看他在那儿干啥呢?” 儿媳妇仔细瞅了一会儿,吓了一跳,低声告诉婆婆:“娘,长茁好像在穿线绣花呢......” 王婆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不行!绝对不行!你胜叔刚强一辈子,到最后儿子咋变得这样娘气了呢?有个疯媳妇,姑娘们本来就不愿意嫁过来,要是再变成女人样子,以后更不好说媳妇了!” 婆媳两个一脸忧色,替老苏家操起心来。 苏长茁哪里知道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打獾英雄”形象已经轰然倒塌,变成了邻居眼里的“娘炮”,仍旧专注的穿针引线呢。 . 黄昏时侯,苏胜和苏长苇回来了,王婆子先把苏胜叫住了,指着院里的苏长茁嘀咕了两句。 苏胜和苏长苇进了院,苏胜直奔伙房,抄起烧火棍直奔还在专注练穿针的苏长茁,照着苏长茁的后背就打了下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幸亏苏胜还知道打的是自己亲儿子,没有用尽全力,否则非打出个好歹不可。 苏长茁连忙往前面一滚,先躲开苏胜的“武力”范围,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你打我干啥?” 苏胜气得脸色都变了:“打你干啥?打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好好的男人不当,非得干穿针引线女人的勾当!我让你绣花!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苏胜抄起烧火棍还要打,苏长茁撒丫子就开跑,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一棒子又要落下来了,苏长茁忙叫喊:“爹,是颜颜让我这么做的!是颜颜!” 一听说是巧颜让做的,苏胜忙收了棒子,一脸狐疑:“是颜颜?” 苏长茁见苏胜气势弱了,自己的气势就上来了,挺了下胸脯:“是我妹子让我每天用线穿针一千下,我还差一百多下没穿完呢!不信你问颜颜!” 苏长茁冲着屋里就喊了起来:“颜颜,颜颜!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咱家就要出人命了!” 院外的动静本就不小,再加上苏长茁没好气叫唤,屋里的三个女人全都出来了。 苏长茁如泥鳅似的钻到了苏巧颜身后,探出脑袋看着苏胜:“妹子,你告诉爹,是不是你让我穿针引线的?” 苏巧颜点头应承:“是我让的,怎么了?” 苏长茁如同找到依靠的孩子,委屈告状道:“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可疼可疼了。” 巧颜对苏胜解释道:“爹,是我让四哥穿针引线的,这样可以练他的眼力,练好穿线以后,我还准备让他用针在米上雕花呢,怎么,不行吗?” 苏胜满脸笑成了菊花:“行,行,绝对行。闺女说穿针就穿针,说雕花就雕花。” 苏胜瞪了一眼四儿子,嘴里嗔怪着:“这个长茁真是的,没事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啥事都喊妹妹。还不快去穿完剩下那一百多下,不穿完不准吃晚饭。” 苏长茁只好从苏巧颜身后出来,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是苏胜和苏刘氏亲生的,苏胜真下手打,苏刘氏,是真不拦着啊。 如果对换一下,当事人变成妹子,那肯定两人都得红眼珠子。 苏长茁蔫蔫的走向小马扎,被苏巧颜一把给拉了回去,怪异的看着苏长茁的胸口,“四哥,你,不疼吗?” 苏长茁低头看向胸口,那里,明晃晃的扎着一根绣花针,上面,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红线呢。 苏长茁顿时“嗷”的一声惨叫,把绣花针给拔了下来,对着苏胜叫道:“爹,都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追我,害得我被针扎了,好疼!” 苏胜眼睛一立,不以为然道:“堂堂一个大男人,被针扎一下大呼小叫的,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我看你就是欠打!” 苏长茁立即变成了顺毛驴,喃喃道:“我,我没事了。” 苏长茁乖巧的坐上了小马扎,又开始了穿针引线。 虽然知道这样可以练眼力,但看着他一个大小伙子,一本正经的翘兰花指穿针的模样,苏巧颜终于理解了苏胜为什么一进门就要爆打苏长茁了。 如果自己是老父亲,怕是心理阴影面积也不小。 苏长茁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 第52章 高稚雅掌厨 从一进家,苏巧颜就发现三哥苏长苇的面色不太好,便走到苏长苇身边,悄声问道:“三哥,今天上工的事儿,不太顺利?” 苏长苇没等说话先叹了口气,脸色透着些许晦暗:“林掌柜回去以后,在临安县城四处放风,说是因为我在采买时贪没了公中银子,这才被东家解雇的,大家伙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除了程东家,没有一个相信我是被姓林的给算计了。” 原来是小人作祟,这个林掌柜,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苏巧颜劝解道:“三哥,事实就是事实,总有一天水落石出,我看程东家人心眼儿不坏,他慢慢会帮你澄清的。只是现在是风口浪尖,你暂时不要上工了吧?” 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苏长苇总不能上临安酒楼去做去闹吧? 关键这没影儿的栽赃恶心事,就算到了衙门也断不出来谁对谁错。就算断出来了,只是嚼舌根子的事儿,又能怎么样呢? 苏长苇也只能暂时窝在家了。 回了屋,苏胜把新买的布料交给了高稚雅,中衣全都是白色纯棉布料子。 外裳的颜色,一块儿是桔红色的,一块儿是高梁米色的。 苏胜把桔红色的特意推给了高稚雅:“长英媳妇,这是长英特意给你挑的颜色,这半年,委屈你了。他本来要回来的,骡马店又来了不少行货商,被程东家劝着留下了。” 高稚雅嗓子眼儿像被堵住了一样,瓮声瓮气的答了一声“嗯”,便拿着布料回自己屋里了。 再出来做饭时,眼睛已经变成了兔子眼,红红的了。 巧颜明白,这是苏长英难得的温情,让一直存在感很低的高稚雅一下子破了防。 看破不说破,苏巧颜像没看见似的,引好柴火,烧好了水。 高稚雅先上手褪好了鸡毛,把鸡肉炖成块儿。 巧颜则把鸡毛全都收了起来。???.23sk. 一切准备就绪,高稚雅却有些胆怯了,把锅铲递向苏巧颜:“颜颜,你做菜好吃,你、你来,我、我不行。” 巧颜把两只手全都背在了背后,嘟起了嘴:“大嫂,我刚刚八岁,你怎么让我干活呢?” 一句话,把高稚雅又噎得没了动静,一脸紧张,她真不是恶毒大嫂故意支使“小姑子”干活,她是真的怕大家嫌弃她做的不好吃,怕婆母娘苏刘氏直言不诲的说“难吃死了。” 高稚雅急得想辩解,却不知如何辩解,很快,额头都渗出汗水了。 巧颜不再打趣她,郑重对高稚雅道:“大嫂,这饭必须你来做,我教你。” 高稚雅是腿瘸,脑子并不傻,瞬间明白了,苏巧颜让她自己做饭,是想让她慢慢学会做好吃的饭菜,以此得到全家的认可。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畏手畏脚,越来越不敢下手。 在苏巧颜的鼓励下,高稚雅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了铲子。 那模样,不像是小娘子拿铲子,倒像是将军拿起了足以调令三军的兵符。 巧颜很高兴高稚雅有胆量迈出第一步,很配合的继续添火,待锅热起来了,示意高稚雅可以做菜了。 高稚雅拿起只剩下小半坛有荤油,下了挺大个决心,才用小匙舀出了半匙儿,放在锅里。 放完后,高稚雅心情忐忑的望向巧颜,巧颜肃着小脸道:“放。” 高稚雅又舀了半匙油放在锅里,没等她胆怯的看向巧颜呢,巧颜已经先开口:“再放。” 高稚雅闭着眼睛,猛舀了一大匙荤油,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动了,终于把油成功放在了锅里。 这一次,苏巧颜终于没有再吱声。 高稚雅这才松了口气,睁了眼,发现锅底,几次放的油加在一起,怕是得有一大勺子,够她过去炒四回菜的了。 高稚雅这个心疼,但没办法,小姑子就在旁边“监工”呢,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还会有苏刘氏做“品菜官”。 高稚雅觉得自己太难了,只是做个饭而已,怎么就变成了拉磨的小毛驴,身后有人架着小皮鞭,逼着她往前走。 油花开了,油香四溢,鸡肉块儿放在锅里,“刺啦”一声响,肉瞬间变了好看的焦色,一顿翻炒后,巧颜又指导她放入葱花、辣椒、姜片。 家里的黄豆芽已经发了,巧颜也让高稚雅放了一些。 最后放了一大舀子水。 水开了放盐,姑嫂二人又开始了如同放油时的拉锯大战,最后还是以苏巧颜胜利而告终。 实际上,并不是苏巧颜饮食习惯不好,重油重盐,而是这里的人,实在太省了,都快“抠”到指头缝儿里去了。 第一次滚开时,巧颜又让高稚雅把准备做馒头的发面做成了花卷状,贴了一大锅圈。 全部完成了,高稚雅终于长舒了口气,这顿饭,比她嫁过苏家做的半年饭还要劳心费力。 等到锅又开了刻钟,汤收浓收紧,肉香气四溢,不用大家品尝,就已经知道味道差不了了。 第53章 鸡屁股丢了 待端上桌来,苏巧颜第一个给娘亲苏刘氏夹了一块儿鸡腿肉,笑吟吟道:“娘,您先尝尝。” 苏刘氏一脸开心的把鸡块儿咬在嘴里,唇齿留香,含糊不清道:“好吃,颜颜做的好吃。” 苏胜并没有先吃鸡肉,而是吃了一口花卷。 花卷被菜锅里的肉香熏着,又挨着鸡汤,有的花卷甚至一半身子先泡在菜汤里,随后随着汤水收汁,味道残余在花卷里,又被锅烙干,带着一层糊嘎,那味道,简直香极了。 苏巧颜笑吟吟问道:“爹,好吃吗?” 苏胜一脸自豪之感:“好吃,颜颜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苏巧颜又看向苏长苇:“三哥,好吃吗?” 苏长苇笃定点头:“妹子的手艺,比临安酒楼里的大伙夫还要强!我妹子要是开酒楼,准能把姓林的比下去。” 苏巧颜的眼光又扫向苏长茁,苏长茁本来傲娇的想傲娇的提出“独到见解”,但想到自己正在跟妹妹学习“练眼力”呢,自家的妹妹可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主儿,还是不要得罪她的为好。 话到嘴边,苏长茁临时改了口:“妹妹超棒的!” 这句话还是苏巧颜调侃苏长茁猎到獾子时说的话呢!苏长茁现买现卖,又用回到了巧颜身上。 问完了一圈,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巧颜这才郑重其事的对大家宣布:“爹、娘、三哥、四哥,今天的晚饭,花卷加炖菜,都是大嫂做的......” 几乎同时,全家人都错愕的看向高稚雅,实在想不明白,做了半年不怎么样菜色的高稚雅,怎么突然就做菜好吃了? 高稚雅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是颜颜......” 苏巧颜笑吟吟的看着高稚雅:“大嫂,你咋还不承认呢?鸡毛是你褪的,鸡肉是你剁的,炖菜是你掌的勺,杂粮面是你用母面发的,花卷是你贴的,连油和盐都是你放的,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高稚雅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苏巧颜说的句句在理,不容反驳,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明明是巧颜在旁边指挥的啊! 苏胜打破了高稚雅的尴尬,夸赞道:“长英媳妇,今天的饭菜做的挺好吃的,颜颜回家了,咱家没有啥可牵挂的了,以后做饭不用像过去一样紧省了,会越做越好吃的。” 苏长苇最会察言观色,立马附和道:“大嫂的厨艺可真好。没想到我没有去临安酒楼上工,反而有口福了。” 苏长茁最近几次亏不是白吃的,夹了块儿鸡翅放在娘亲的碗里,点头赞同道:“我和颜颜明个儿再去寻找野鸡去,说不定还能猎到呢!我现在打猎的本事可强了!” 苏巧颜不由得侧目,这个四哥也太能吹牛了吧,不过是撵死一只獾子,竟然敢称自己“打猎”本事强! 苏胜有些踌躇想要劝阻,苏长苇抢在苏胜之前接过苏长茁的话茬儿:“你和颜颜年纪小,我实在不放心,左右无事,我和你们两个一起去看看,有野鸡就猎,没有野鸡咱就多挖些野菜,砍些柴。” 一听苏长苇也跟着去,苏胜放心了一些,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叮嘱苏长苇,如果遇到了野兽,千万别像白天追獾子一样冒进。 苏长苇满口答应。 苏胜的眼睛不自觉得又扫向了菜碗。 虽然炖的是一只鸡,但野鸡四处乱跑,肉瘦不肥,他想节省下来给家人吃,唯一能入了他的嘴的,只是那只鸡屁股。天籁小说网 可是,今天这只野鸡,好像“残疾”了,并没有长屁股,他瞅了好几眼也没瞅着,又不好意思用筷子翻菜碗。 巧颜觉得好笑,把鸡脑袋夹给了苏胜:“爹,鸡屁股我没放在里面。你是一家之主,是当家首脑,所以,得吃鸡头。” 苏胜夹起鸡头正要啃,苏长苇学着巧颜的样子,夹了一只鸡爪子放在苏胜碗里:“爹,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大事小情跑断腿,这鸡爪子也归你了。” 听着这话有些别扭,却又有些在理。 没等苏胜选择啃鸡爪子还是鸡头呢,苏长茁有样学样的夹了另一只鸡爪子放在苏胜碗里,脸憋得通红也没想出什么好听的词来,最后硬生生才挤出一句话:“爹,人是两条腿走路,您啃鸡爪子也得啃两只才行。” 可能是苏刘氏觉得好玩,学着子女的样子,把一个鸡心眼儿夹进了苏胜的碗里,还调皮的用筷子在鸡心眼儿上扎了一下,憨直一笑:“要扎一下,要不然该死心眼儿了。” 苏胜和苏长苇、苏长茁会心一笑,只是,笑未达眼底,便又都有些泪目。 这句话,是苏刘氏没疯的时候说过的话。 每逢家里炖鸡肉,她总是把鸡心眼儿挑出来给最小的孩子解馋,嘴里总是这样打趣。 苏胜把鸡心眼儿放在了嘴里,含糊着声音:“我不死心眼儿,你也一样别再死心眼儿了,咱闺女已经回来了,快快好起来吧。” 苏刘氏本能的答道:“好,好!” . 第54章 又猎到野鸡了 吃完晚饭,高稚雅把巧颜叫到了屋里。 昨天给巧颜做的衣裳雏形已经出来了,她想让巧颜试一试大小,如果大小合适,就开始进行精细的部分,比如缝袖芽儿领芽儿等。 巧颜试了试小褙子和小裙子,除了还有些肥,没别的问题。 高稚雅不由得感慨,“你这妮子,咋这么瘦呢,已经改瘦两遍了,小腰儿跟狗脖子似的一样细,还得再收。” 巧颜忙予以阻拦:“大嫂,你千万别再改瘦了。我在养母家吃不好吃不饱,所以才精瘦精瘦的。现在回了家,天天吃得饱吃得好,用不了几天我就得变成小胖子,到时候想改肥可就难了。” 高稚雅被巧颜一脸笃定的神情给逗笑了,忍不住刮了下巧颜的小鼻尖:“颜颜,你可真是个小甜宝,自打你回来,家里处处都变好了,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模样。你能回来,简直太好了。” 这可是高稚雅发自肺腑的话,巧颜这一回来,连苏长英和她之间的关系,貌似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苏巧颜自然不是因为自己会长胖才让高稚雅不要把衣裳弄得太瘦,而是因为她总是剧烈运动,衣裳太瘦了就是一种束缚,会限制她的行动。 试好了衣裳,苏巧颜告诉高稚雅,明天先做苏刘氏的衣裳。 裁剪过后,把多余的布给她一块儿,她要给娘绣个好看的香包,等有空了求一道平安符放在里面,时刻守护苏刘氏平安。 . 第二天早晨,兄妹三人背着个篓子就出去了,先到了高猎户家借弓箭。 看到三兄妹站在门外,高猎户脸上很是尴尬,他以为三兄妹是来要一百文钱獾子钱的。 高猎户讪然道:“长苇,叔儿家的三张皮子还没卖呢,一会儿我就去卖了还给你家獾子钱啊,实在对不住。” 苏长茁忙解释道:“叔儿,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是来借弓箭的。” “借弓箭?”高猎户先是诧异,随即劝解道:“长茁,弓箭可以借给你,但叔儿还是忍不住唠叨你两句,你别以为昨天尝到了甜头,便以为天天有甜头。这一片山脚,几乎没啥了,又不敢跑到山上去猎,深山没被圈起来,但实在太危险了,不是你们几个孩子能去的。” 苏长茁摇了摇头道:“叔儿,俺们不远走,也不越界,就是四处转转,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昨天我们不就猎到野鸡和獾子了吗?” 苏长苇和苏巧颜同时没好眼色的看向苏长茁,满脸嫌弃,觉得苏长茁怕不是个傻子,哪有用瞎猫碰上死耗子来形容自己的? 高叔儿不再劝了,觉得苏长茁说的对,万一像今天一样,撞上了大运气呢? 就算是没撞上大运,又没什么损失不是,自再拦着,反倒好像不想借弓箭似的。 高叔儿转身回屋,把弓和五支箭借给了苏长茁。 出了高家,兄妹三人走到村中,顺着河流往南走。 在山脚下转来转去,转到了柳里正家的黄豆地,此时的地里,有几个农人忙得热火朝天,看着却是生面孔,不是柳家人。 看出巧颜眼里的疑惑,苏长苇解释道:“柳里正家的地不是种不了黄豆了吗?他就和他小舅子换地了,这样柳里正就可以用他小舅子的地继续种黄豆卖给豆腐坊。” 柳里家的小舅子是外村人,难怪几个人的面孔挺生的。 兄妹三人沿着地头儿转回山脚,刚走几步,就看见对面迎面跑来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浑身跑得汗渍渍的。 地里的汉子不乐意道:“盛五郎,年纪轻轻的屎尿咋那么多呢?要是都像你这样磨磨叽叽的,人家的苗都长出一掌长了,我家的苗还没冒芽呢!” “知道了东家,我可能昨个儿吃剩饭吃坏了肚子,现在肚子里已经没有食儿了,应该不会再去如厕了。” 少年赶紧和大家汇合,低头干活了。 双方交错后,巧颜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的鞋。 少年的鞋底踩了不少泥,应该是去河边入的厕。 农人们在地里或树林里干活,遇到方便,都是找没人的草丛就地解决了,这少年为什么去河边呢? 而且,村子是依山傍水而建,村人们虽然不忌讳在河边洗菜,洗衣裳,但也不会有人去河边方便的。 “快走啊!”苏长茁发现妹妹落后了,赶紧催促着。 苏巧颜也就不再想了,兄妹三人又转回到了山脚,见实在没什么收获,苏长苇和苏长茁已经开始捡柴火了。 巧颜则又往山上方向走了走,直到走到楚河汉界似的那道柳树枝篱笆前,看着山上方向出神。 山的那片草丛里,放眼望去好几处都动了动,甚至有一只野鸡还好奇的探出头来看巧颜。 动物也有灵性,虽然柳树枝篱笆并不高,但似乎明白山下这头儿更危险,所以从来不越界。 俗话说的好,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m.23sk. 看在眼里的野鸡,怎么能轻易放过。 自己不能越界,但没说山上的野鸡不可以下山。 苏巧颜盯着对面儿影影绰绰不下于七八只的野鸡沉思起来。 良久,巧颜终于眼色亮了,拿出弹弓和弹丸,在身出的那一刻,却又收了回来,把弹丸换成了普通的石子。 石子分不同落点连续而快速的落在对面。 先是击打在树桩上,“咚”的一声; 随即打在草丛中,“嗤”的一声; 再然后打在灌木上,“咻”的一声。 连续而快速的击打,惊扰了草丛里面的野鸡,慌了神的四散奔逃。 巧颜再次射石子,让石子在野鸡身后不同方向落下,如同赶鸡的猎狗一样,把野鸡向自己前方方向驱赶。 终于,有四只野鸡慌乱中发挥了潜能,飞跃过了柳树枝篱笆墙。 声音惊动了捡柴禾的苏长苇和苏长茁,以为妹妹有危险,快速跑了过来。 于是,就看见了五只野鸡几乎同时飞跃柳树篱笆的场景。 随即看见苏巧颜弯弓搭箭,五支箭矢连发,因为弓箭大,巧颜力气小,只射死了三只野鸡,后面两箭因为力道跟不上,擦伤了一只,毫发无伤一只,两只野鸡撒丫子就开跑。 苏长茁一见,那还了得,手里拎着根捡的木柴就追了下去。 也活该那只受伤的野鸡倒霉,本来就心慌,被苏长茁这么再追,慌不择路,扑棱到了一株灌木上的三杈枝上卡住了。 苏长茁掐着脖子就拎了起来,一时没掌握好力度,竟然一下子给掐死了。 巧颜有种莫名想笑的冲动。 这个苏长茁,昨天撵獾子,今天撵野鸡,不知该说他速度够快,还是应该说他天生锦鲤,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苏长茁跑回来,把野鸡装在篓子里,看巧颜的目光更是充满的崇拜道:“妹,我要学箭术,我要学箭术!” 苏巧颜挑了挑眉:“练好穿针。” 苏长茁的小肩膀耷拉下来了,只一瞬,又如打鸡血似的挺起了小胸脯:“我一定能行的!” 苏长茁背起篓子就要下山,苏长苇和苏巧颜却都没有动。 苏巧颜把地面上滴落的野鸡血全都用土掩盖了,又用土擦掉了箭头上的血渍,糊住了野鸡流血的伤口。 而苏长苇呢,则割了不少鲜柳树条,把苏长茁“撵死”的那只野鸡拿出来,其余的盖上柳树条。 第55章 怕是要出大事了 一切就绪,苏长苇背起篓子,把野鸡挂在柴禾上,交给柳长茁:“四弟,这可是你猎到的野鸡,你担着,也好让村人们看看你的真本事。” 苏长茁惊诧的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猎到的?真本事?” 一向以嘲笑他为己任的三哥,竟然夸他有打猎的真本事?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长苇笑吟吟道:“四弟,别管是射死的还是撞死的、掐死的,这獾子和鸡确实被你弄死的,说是你猎的,有什么不对吗?” 三哥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可苏长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自己只瞎猫碰上死耗子撵死一只野鸡,妹妹苏巧颜可是射杀了三只野鸡的人。 对,是射,不是撵。 妹妹那个才叫真正的打猎,自己这个“打猎”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儿和泥巴,实在拿不上台面啊。 苏长茁六神无主的看向苏巧颜,期望苏巧颜给他拿个主意。 苏巧颜眉眼含笑:“四哥,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野鸡因你而死,你不承认是不对的。” 苏长茁:“……” 于是,苏长茁又莫名其妙的猎到了野鸡。 苏巧颜之所以支持苏长苇,是因为她明白苏长苇的顾虑。 山上猎物本来就少,苏家一下子拿回四只野鸡,难免有人嫉妒,甚至会猜忌苏家人过界打猎,与其那样,还不如财不露白呢。 说没猎到野鸡也不现实,因为苏家晚上要吃鸡,难免有人会看到杀鸡或闻到炖鸡肉的味道。 至于把功劳算在苏长茁身上,绝口不提苏巧颜,和苏胜认承他打死狐狸一样,只因为巧颜是个女娃娃,太凶的悍名会影响将来出嫁的。 兄妹三人往家走,还没出山脚呢,就看见了和苏长茁年纪差不多的两个名叫石头和生子的两个少年。 见苏长茁担着柴禾,柴禾上明晃晃挂着一只鸡,顿时羡慕得不得了。 昨天苏长茁猎到獾子的事儿已经传遍全村,现在又猎到了野鸡,足以让小年轻嫉妒了。 生子摸了下野鸡,啧啧称赞:“长茁,你这是黄大仙附体咋的,天天上山不走空,昨个獾子,今个野鸡,明天你带我和石头一起上山吧,兴许能猎头野猪呢!” 苏长茁脸色殷红殷红的,忙摆手道:“别,可别,我哪有黄大仙附体,就是我一撵,它一撞,就死了,你说赶巧不赶巧?!” 生子和石子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答道:“不赶巧!” 两个少年不满意的转身走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人挑苏长茁的礼的,以为苏长茁藏私,不愿教他们或都带他们打猎。 苏长茁一脸的沮丧:“三哥,你看他们两个什么眼神儿?肯定以为我不想带他们,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儿!我是真不会打猎,怎么带他们?” 苏巧颜笑道:“四哥,这事儿还真有解决的办法。” 苏长茁眼睛一亮:“什么办法?”苏长茁可不想小伙伴们都孤立他。 苏巧颜嫣然一笑:“学会打猎啊,让他们看看你的‘真本事’。” 苏长茁本来的期望再次落了空,短期时间内学后打猎,简直难比登天。 兄妹三人继续往家走,走到山脚河边,发现多了不少糟烂的木头。 苏巧颜本能的走了过去。 苏长苇和苏长茁以为苏巧颜口渴了,本能的跟了过来。天籁小说网 到了河边,苏巧颜却没有喝水,而是看着表面发黑的粗木棍子。 苏长苇解释道:“妹子,这些木头应该是从上游飘下来淤在这里的,长时间在水里泡着,又潮又烂,当柴禾都烧不起来,没人会要的。” 苏巧颜拿起苏长苇的柴刀,在上面轻轻砍了下,结果,发现木头表面发黑发烂,芯儿里头却是结实的好木头。 苏长苇再次劝道:“妹子,山里干爽木头多的事,把它晒干的功夫能砍出不少担柴了。” 苏巧颜沉吟不语,总觉得这些木头冒出来的有些蹊跷,却又说不清哪里蹊跷。 四周看了看,发现岸边有些黄泥不错,对苏长茁道:“四哥,晚上咱吃叫化鸡吧,挖些黄泥回去好不好?” 一听说有吃的,苏长茁沮丧的心情顿时就治愈了,“行,我先把柴禾送回去,拎个筐来抬。” 回家后,苏长茁放下柴禾就折返挖黄泥去了。 苏巧颜则让大嫂把野鸡收拾出来一只来准备做叫化鸡。 让苏长苇把灶火挪到院中央,加了些木头烧成炭。 万事俱备,现在只差苏长茁的黄泥了。 又过了好长时间,苏长茁才挑着一筐黄泥回来了。 苏长茁把黄泥倒在地上,嘴里碎碎念叨:“妹子,你是不知道,幸好我眼尖。第一筐,我竟然挖到了埋了牛粪的黄泥,别提多恶心了;我又往南跑了几丈远,重新挖的黄泥,这回瞧得真真的,干净着呢。” 苏巧颜怔了下,随即面色肃然,“四哥,你看清楚了,埋的是牛粪,不是别的什么粪?” 苏长茁倍感委屈:“妹子,我又不是城里的公子哥,连牛粪、人粪、羊粪分不清?我确定,就是牛粪。” 苏巧颜皱起了眉头,河边有黄泥,村人怎么可以到那里去放牛?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村人们通常会把牛粪捡回来,沤好肥下到田里,怎么会特意埋了? 还有莫名冒出来的木头,还有鞋上粘了黄泥的少年...... 牛粪、河边、木头、少年...... 这些元素连在一起,苏巧颜突然想起自己刚到柳河村时,苏姜氏诬赖她是给偷牛贼踩盘子的细作。 苏巧颜惊得张大了嘴,“三哥、四哥,我想,咱村怕是要出大事了。” 第56章 被逼的神射手 夜晚,柳河村静悄悄的,仿佛连狗都进入了梦乡。 不久,八道人影进了村,轻车熟路的分布到村民各个家中。 很快,一头、两头、三头……八头牛陆续被人牵了出来,没有奔向村外,而是牵向村中的河道。 赫然是偷牛贼!其中一个,就是白天看见的那个少年盛五郎! 贼人熟练的用藤条把木头绑成框,再架在牛身四周,这样做,既束缚住了牛,又防止淹死了牛。 贼人竟然打着用河道偷牛的目的! 难怪上次村里丢的两头牛,村人分几路追都没追上,原来贼人根本就没有顺着村路跑,是通过河道运走的牛! 贼人把牛都绑好了,正要赶到河里,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照如白昼,柳里正面色铁青的带着几十个汉子,把贼人层层包围了! 贼首见了,从身上抽出一把大砍刀来,在村人面前耍横道:“偷了这么多的村,你们村倒是最机警的。算老子倒霉,放我们离开,否则鱼死网破,我们被抓了,你们也落不着好!” 柳里正气愤道:“放你们离开?让你们再去偷别的村吗?牛,是咱农人的眼珠子、心窝子,你得一次手还不罢休,二次回来还要偷全村牛,这是往我们心口上、眼珠子上扎刀子再撒盐!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留下!” 偷牛可是重罪,贼人们这下可急了,贼手拎着大砍刀就砍向柳里正的头顶。 柳里正拿着铁锹阻挡,哪成想,偷牛贼砍头只是虚招,人已经如泥鳅般缩下身子,去砍里正的下三盘了。 眼看着就要见血了,一道箭矢破风而来,直接射中了偷牛贼的手腕,大砍刀应声落地。 贼首想站起来,突然听见树上有人兴奋的大叫:“别动!再动就射你脑袋!” 是苏长茁! 贼首登时不敢动了! 其他的贼人们见贼首被擒了,立即做鸟兽散,又是四箭,箭无虚发,射到了四个贼人的大腿或脚掌。 唯一的遗憾是最后一箭力道弱了,只射穿了贼人的鞋面,饶是如此,贼人也吓得如钉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了。 有村人顺着河流去追盛五郎。 苏长茁、苏巧颜和苏长苇也从树上爬了下来。 邻居王臣冲着苏长茁一挑大指道:“长茁,叔儿这回可见识到你的箭术了!神箭手没跑!别说猎到獾子和野鸡!就是说你能猎着老虎我都信!” 村人们纷纷附和,夸人的话一流水的往外送。 夸得苏长茁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感觉这些话,夸得他心虚、肝虚浑身都虚。 就在刚才,他不过是在妹子身侧递个箭矢而矣,然后,适时吼了那么一噪子,怎么他反倒成了“神箭手”了? 苏长茁想要开口辩解,却被苏长苇狠狠瞪了一眼,到嘴的话硬噎了回来,语气发虚:“叔儿,我、我就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一点儿也不准.......” 村民们都以为苏长茁在“谦虚”,由夸苏长茁的箭术上,又夸到了苏长茁的“为人”上来。 苏长茁赶紧闭了嘴,觉得此时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经过“偷牛贼”事件,苏长茁,成功的以一窍不通的箭术,跻身成为柳河村“第一神射手”。 柳里正想起了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小舅子,气道:“我这个小舅子做事太不靠谱,雇人也不雇个准成点儿的,竟然雇个偷牛贼来种地,分明是来踩盘子的。我得连夜去他们村,找他们里正念叨念叨,再堵堵盛五郎回没回家。” 柳里正扫了一眼村人,斩钉截铁道:“王臣、杨方、苏胜、长苇跟我走。” 王臣赶紧一加了句:“里正,让长茁也跟着吧,臭小子箭术真不错,说不定能帮上忙。” 苏长茁脑袋“嗡”的一声响,自己哪里“箭术不错”了?是大错特错好不好? 苏胜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的,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里正,就剩下盛五郎一个小年轻了,用不上拼命,我们几个去就能拿住他,别让长茁去了。” 苏胜向苏长苇使了个眼色,苏长苇一手拉着苏长茁,一手拉着苏巧颜,赶紧往家跑,生怕柳里正带苏长茁去,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回到家,苏长茁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好一顿长吁短叹。 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是“神箭手”了,骑虎难下,将来大家伙万一知道真相了,非给他扣上个撒谎精、吹牛王的名头,他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尤其是石头、生子等年轻一辈儿,肯定指着他鼻子耻笑! 苏长茁抑郁得一夜没睡,成功熬成了兔子眼、黑眼圈,明明十岁的小少年,仿佛精神上变成了小老头儿。 苏长茁站在院中,看着初升的朝阳,伸了个懒腰,下了一个毕生最大的决心:他要在全村人知道真相之前,练成神箭手! . 吃过早饭后,苏长苇背着昨天猎到的三只野鸡进了城。 柳里正也去县城了,是把七个偷牛贼押到县衙。 偷牛贼是重罪,这七个人怕是要挨不少板子还要拘役不少年了。 苏长茁则坐在院子里,拿着针和线,不错眼珠儿的穿针引线。 从早晨穿到中午,只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黄豆芽汤,然后又坐在小马扎上,继续穿针引线。 从日出,到日中,再到日落,好一番专注。 王臣家的九岁小丫头王晓芙见了,也拿着一个小马扎过来,坐在了苏长茁身侧,绣着一只小荷包,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 苏长茁狐疑的看着小丫头,“晓芙,你咋来了?” 小丫头嘟着嘴道:“我娘骂我,说我学啥都没长性,看长茁哥多有耐心、耐力,成天练穿针,终于穿成了神箭手,我要坐在你身边,一起练针钱,总有一天,我会练成临安县最好的绣娘。” 小丫头一脸笃定,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决心与理想,只是,苏长茁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令苏长茁始料未及的是,他已经成功成为了大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鼓励孩子时,顺嘴一句“你看看人家苏长茁”;批评孩子时,顺嘴仍是一句“你看人家苏长茁“。 苏长茁逆袭成为神箭手事迹,害得柳河村的少男少女们全都内卷起来,女娃们穿针引线练绣活,男娃们穿针引线练箭术。m.23sk. 从这一天开始,只要苏长茁在院子里练穿针引线,王晓芙就搬着小马扎过来,苏长茁不离开她就不离开。 绣得线没了,苏长茁自然的接过针来,轻松的帮王晓芙穿上线,再递回去。 不说话,却很是默契。 还别说,王晓芙的绣技真的得到了跨越式提升。 第57章 有自己的弓箭 整日里飞鹰走马、一刻不得闲的苏长茁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如闺中女子一般只知道做穿线宝宝,苏巧颜反倒有些担心了,试着劝解苏长茁:“四哥,要不,咱歇一歇?” 连叫了三遍,苏长茁才抬起头来,眼睛红彤彤的成了兔子眼,吓了苏巧颜一跳。 苏长茁如打了鸡血似的答道:“我,我还能继续……” 好吧,这孩子已经走火入魔了。 黄昏的时候,苏长苇和柳里正一起回来了。 柳里正一进院就笑得嘴巴咧到了后耳根儿,高声喊喝:“胜哥,大喜啊!” 苏胜立马从屋里冲了出来,“柳里正,是不是俺家巧颜户籍落下了?” 柳里正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纸,交给了苏胜道:“知道你惦记着巧颜的户籍,我舍下老脸求的王主簿,眼睁睁看着他落的印、备的案。巧颜以后就是你苏胜的闺女没跑了。” 苏胜珍而又珍的摩挲着契纸,感觉满天的乌云都散了,就连额头上的抬头纹都舒展开了,开心道:“以后谁敢抢俺闺女、俺就跟谁急!” 柳里正又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来,给了苏胜。 苏胜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柳里正。 柳里正笑道:“这就是我说的大喜事啊!咱们昨夜抓到的那伙偷牛贼,已经偷了二十多个村子几十头牛了,好几次都是整村端。衙门急坏了,悬赏三十两银子缉拿,你们家提供的消息、射伤的贼首,我做主给你家十两,其他二十两,拿出八两赔偿老张家和老李家丢的两头牛,剩下的,昨晚抓贼的乡亲们平分。” 苏胜有些难为情:“这哪能成,还是大家都平分了吧?” 柳里正把银子放在了窗台上,一脸正色:“快收着吧,等长茂回来了,告诉他颜颜回来了,不用他在外面奔波找妹子了,好好收收心,娶个媳妇过日子吧。” 一提到二儿子苏长茂,苏胜欢喜的笑颜又收了回去,顿时变得愁肠百结,颜颜回来的消息,长茂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他猴年马月能回来。 柳里正告辞走了。 苏胜把银子递给了苏巧颜。 苏长苇也从怀中掏出四十五文钱给了苏巧颜,脸上划过一抹愧疚:“颜颜,实在对不起。因为我得罪了林掌柜,几家大酒楼都不收我的野鸡,到最后还是程东家看在大哥的面儿上收了,只是价钱照酒楼要便宜几文。” 苏巧颜笑道:“没事的,三哥,这野鸡左右也是白猎来的,多卖几文少卖几文没关系。” 见妹妹完全不在乎,苏长苇也就释然了。 苏巧颜对苏长苇道:“三哥,山上的野鸡还没反应过味儿来,这两天我还想去猎。只是,高猎户的弓箭已经还回去了,我想去趟铁匠铺,自己打一套弓箭。” 若在以前说,苏长苇肯定会犹豫,但自从见识苏巧颜出神入化的箭术后,苏长苇欣然答应:“好,明天我带你去。” “我也要,我也要!”一直沉迷于穿针的苏长茁突然说话了,吓了苏长苇和苏巧颜一跳。 苏长苇果断拒绝:“小妹,行,你,不行。” 苏长茁委屈道:“为啥啊!我是哥哥,她是妹妹。” 苏长苇撇撇嘴:“她是师傅,你是徒弟!没学会走呢就想跑,美的你大鼻泡都出来了!穿你的线去!” 苏长茁懊恼的看向苏巧颜:“颜颜,你看看三哥,他欺负我。” 苏巧颜瞟了一眼苏长茁,一字一顿道:“我觉得,三哥说的对。” 苏长茁彻底气馁了,只好又坐回了小木扎,做他的穿线宝宝了。 . 第二天,苏长苇带着苏巧颜到一户打铁匠家。 因为附近十里八村有不少猎户,铁匠铺的弓箭倒是现成的,柴小桃逐一试了试,选择了自己用着手感最好的一张,又选了十支箭。 看见一条松散的铁链子,巧颜灵机一动,对打铁匠道:“叔,你帮我打造两根大铁钩子吧,连在这根铁链上。” 打铁匠问了巧颜钩子的形状大小,直接上手就开打,很快就打完了,与铁链子拴在一起,交给了苏巧颜。 算了一下账,并不便宜,足足花了半两银子。 兄妹两个往家走,苏长苇狐疑道:“妹子,你让铁匠铺打的那个带钩子的链子做什么,咱家是要养狗吗?” 苏巧颜笑道:“哥,这是走单帮的猎户猎杀野兽时用的工具。链子前端连着绳套。先用绳套套住野兽,野兽奔逃时,会带着后面的链子和钩子向前跑。钩子会钩住两侧的树木或石头,野猪由于惯性向前冲,野猪会自己把自己勒死。”天籁小说网 听苏巧颜这么一说,苏长苇豁然开朗,觉得这东西看着简单,不过好像挺实用。 兄妹两个进家门的时候,刚好是正午,对付着吃了一口午饭,苏巧颜笑吟吟的怼了下苏长茁:“四哥,跟我和三哥,一起打猎去啊?” 苏长茁嫉妒的瞅了一眼巧颜的新弓箭,撇撇嘴道:“巧颜,你四哥我可不傻,你让我跟着去,分明是让我去顶包,我才不要。” 苏巧颜:“......” 转了转眼珠儿,苏巧颜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四哥,亲口尝猪肉和看猪跑可是两回事,如果去了,” 苏巧颜左右看看无人,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这是让自己射三箭的意思? 苏长茁顿时内心雀跃,表面却有些不太满意,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苏巧颜沉吟了下,便点头同意了。 第58章 江市令官 苏长苇带着苏长茁和苏巧颜三兄妹一起上了山,去的地方中,还是上次柳树篱笆接壤之处。 如法炮制,这一次,又猎到了五只野鸡,装了满满的大半篓子。m.23sk. 苏长茁一脸兴奋的感慨:“妹了,你太厉害了,撵鸡、射鸡一气呵成。以后咱不用干别的,天天在这守着猎野鸡就够过了。” 苏巧颜摇了摇头:“四哥,鸡比你聪明,用不了两天就不会在这一带行动了,咱也就占这两三天的便宜。” 苏长茁想反驳,又觉得巧颜说得很有道理,无从反驳,怏怏的伸出手,“颜颜,给我五支箭试试。” 苏巧颜一脸错愕:“什么五箭?” 苏长茁心里一突,追问道:“颜颜,你可不兴诓哥。咱来山脚之前,你可是答应我的试射三箭,我提出试射五箭,你同意的,咱得说话算话。” 苏巧颜脸不红不白答道:“四哥,我答应你的不是射箭啊!我伸出三根手指头,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跟我们上山,有幸再猎到野鸡,分给你三根鸡爪子做奖励;你说要五根做奖励,我虽然很为难,但还是答应你了!” 苏长茁脸上裂了缝儿:“鸡、鸡爪子?” 苏长茁这才发觉,自己又上妹妹的当了。 正当苏长茁气馁的时候,苏巧颜把自己的弹弓和弹丸递给了苏长茁:“四哥,你先用这个试试吧。” 虽然降了级,但总比没有要强。 苏长茁拿起弹丸指向柳枝篱笆墙对面,被苏巧颜给拦下了:“四哥,你拿的是我的泥弹丸,别打对面,免得落人口实,只打山脚吧,试试手感和准头就成。” 苏长茁四周看了看,前面几丈远的一株大树上有个喜鹊窝,拿起弹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动作有多潇洒,结局就有多悲催。 石子,连承载着喜鹊窝的那么大的树冠都没打到,而是歪打正着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再向一侧弹去,落在了地上。 本以为就这么落空了,没想到石子落在的地方,竟然打出了动静,冒出了一头大野猪。 这可是山脚!竟然还有野猪!简直堪比奇迹。 野猪被意外跌落的石子打出了底火,没好眼色看着巧颜等人,嘴里“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苏长茁吓了一跳,紧张的看向三哥苏长苇,“三哥,它不会冲过来吧?” 苏长苇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四弟:“你说呢?” 苏巧颜急吼道:“跑!” 三兄妹撒丫子就开跑,跑了一会儿,苏长茁一回头发现三哥和巧颜没有跟上来,而是一左一右隐在了两株大树树后。 苏长茁也想凑过去,苏巧颜立即向他摆手,示意他继续往前跑。 苏长茁只好往前跑,野猪继续追。 苏长茁这才明白,苏巧颜让他继续向前跑,分明是想让他当野猪的诱饵。 野猪往前跑,被脚下的树藤绊了一脚,放慢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苏巧颜奋力抛出绳圈,快准狠的套在了野猪脖子上。 绳子后面拖地面两根铁链和铁钩,野猪跑过两侧树木时,终于钩住了树桩,由于野猪的惯性,绳子勒进了脖子的肉里,只跑了一小会儿,便自己勒死自己,没气了。 苏长茁好奇的看着特殊的猎具,啧啧感叹:“三哥,这东西这么厉害呢?!” 苏长苇看了一眼小妹,忍不住打趣道:“咱家不是有你这个神箭手嘛,这野猪,也是你猎到的。” 不提这茬儿还好些,一提这茬儿苏长茁都上火,扁着嘴道:“这事还不是怪你们?好好的,硬被你们说成了神箭手,我现在谁都不敢见了,只能躲在家里练箭,结果,连个鸟窝都没射到。” 苏巧颜笑颜如花:“四哥,你箭术虽然不怎么样,但你是幸运锦鲤啊。你细想想,咱们每次上山,你是不是总是贼不走空的拎回猎物?” 虽然“贼不走空”这个词难听了些,但苏巧颜说的就是事实啊,几句话就把苏长茁说得晕陶陶、飘飘然了。 野猪不是野鸡和獾子,庞然大物不好处理,也瞒不得,苏长苇赶紧下山请村人帮忙。 村人们很是热情,都替老苏家这笔横财而高兴,看苏长茁的眼神更是火辣辣的、要把人烧着一般的热切。 苏长茁尴尬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用说,村人们又把猎到野猪的功劳归结到自己身上了。 自己,这辈子纵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在村人的帮助下,野猪被抬到了苏家。 苏家烧了满满一大锅水,苏胜磨刀豁豁准备杀猪。 正高兴着呢,院里突然闯进来十几个骑马的年轻人来。 其中一个身穿皮制马装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哥,用马鞭子指着桌案上的死野猪道:“好肥的胆子啊,竟然跑到我家山上抓野猪,活腻了吗?” 苏长苇深施一礼解释道:“请江市令明察,草民没有越界上山,是在下半山猎到的野猪!” 江市令轻叱一声:“撒谎!下半山的猎物已经被你们这些穷鬼猎光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肥的野猪?!” 苏长茁不满的接茬儿:“江市令,半山腰隔着柳枝篱笆,如果我们越界打猎,肯定会留下痕迹的,您大可以去查证,否则就不能冤我们。” 苏长苇赶紧扯了下四弟的袖口,仍旧保持恭维态度:“江市令,草民的弟弟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您如果赏脸,这野猪您就都拿去……” 苏巧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观察着这么一帮明显是纨绔的纨绔公子哥。 公子哥们各个脸色兴味,没有一个看着表示同情的。 对于苏长苇始终保持的卑微态度,苏巧颜也并没有瞧不起。 毕竟这个时代,与现代不同,有权有势就是天,能忍则忍,不能忍还是忍。 对于苏长苇的忍让,江市令并不领情,反而舒展了眉头道:“把野猪留给你们也行,只是,” 苏长苇急道:“只是什么?您说,只要草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江市令与几个年轻公子哥交换了下眼色,随即对苏长苇道:“山上有一窝虎,一公一母加上两个虎崽子。我们和鲁主簿他们那伙打了赌,三日内谁猎到这窝虎就算谁赢,本市令官说话算话,不仅野猪的事不予追究,那窝老虎也归了你们,如何?” 苏长苇求饶道:“江市令,我们家人都不会打猎,这野猪您拿走吧,我们不要了。” 猎虎,还一窝?岂不是让几人直接去送死? 江市令对着苏长苇皮笑肉不笑:“小子!你既然知道我是市令官,就应该知道我有能力按偷盗罪送你们全力下大牢。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苏长茁气得要站起来,被苏巧颜一把给拉住了,脆生生答道:“江市令,我们一定去!只是这猪肉,我们家可以吃了吗?” 看着小女娃嘴馋的样子,江市令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能吃,能吃,死囚还有断头饭、做个饱死鬼呢!!” 江市令意气风发的带着人都走了,只余下心有余悸的苏家人。 第59章 要生一起生 待江市令走了,苏长茁对苏长苇懊恼道:“三哥,你为啥对那人点头哈腰的?你骨头断了吗?用不用给你补几根鸡爪子补补?” 苏长苇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三年前,他和现在的苏长茁一样,意气行事,我行我素。 在酒楼当伙计的这三年,早就把他棱角磨平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市侩谄媚,自己打心眼儿里知道自己什么德性。 但被四弟苏长茁当着全家人的面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心里还是像针扎的一样难受。 苏巧颜狠狠踩了苏长茁一脚,气道:“苏长茁!你个愣头青犟毛驴!三哥认识那人,选择伏低作小,肯定是因为知道那人不是咱能招惹得起的!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你不懂?”23sk. 苏长茁不服气道:“不与官斗,那咱就得与老虎斗!那可是九死一生!” 苏长苇叹了口气道:“三弟,面对老虎,是九死一生;面对江佐权,是十死无生。” 苏巧颜狐疑问道:“三哥,我看你管姓江的叫市令官,市令官是干啥的?为啥这么大派头,我看陪在他身边的人,好几个腰上挂着衙门的牌子。” 苏长苇答道:“市令官官并不大,但油水足,掌管着整个临安县商贾税收,因为经常去临安酒楼吃饭,我才认得他。他不仅仅是市令官,还是吴县丞最得宠的妾室的小舅子。” 苏长茁气馁道:“那咱就吃这哑巴亏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巧颜向桌案上的死野猪努了努嘴道:“四哥,咱不吃哑巴亏,咱吃野猪肉。至于哑巴亏,等猎完老虎后,你妹子我早晚找机会帮你还给姓江的,让他尝一尝这‘亏’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好不好吃。” 苏巧颜年纪小,说的话又像是开玩笑说的安慰话,没人往心里去,一家人只能若中做乐的卸了野猪肉。 可能心知肚明猎虎九死一生,苏胜下狠心留下了整整一个猪后丘,其他的肉、加上五只野鸡,全都由苏长苇雇驴车进县城去卖了。 因为去的晚,今晚苏长苇应该会宿在程家骡马店。 晚上,苏巧颜蒸了猪血焖子,和面做了肉夹馍,又做了红烧肉,很是丰盛。 第二天早晨,又起大早蒸出满满一大锅的馒头,把昨晚没吃的红烧肉热了热,做了一个甩秀汤(注:甩秀汤,就是蛋花汤)。 苏胜给苏巧颜夹了块儿肉,苏巧颜赶紧夹了出来,放在了苏长茁的碗里:“爹,我今天跟你和三哥进山,不能吃荤腥,等猎虎回家庆功再吃吧。” 苏长茁一听不干了,把苏巧颜放在自己碗里的肉又夹给了娘亲苏刘氏,不乐意道:“我也要进山,我也不吃肉,娘吃。” 苏胜气得打了儿子后脑勺儿一下,也想打苏巧颜一下,手到近前又缩了回去,语气放缓:“长茁、巧颜,你们两个年纪还小,要留下来。长茁要给咱老苏家留后;巧颜要留下照顾你娘,只我和老三去就成了。” 只他两个人?这哪里是猎虎,是喂虎还差不多。 苏巧颜一脸肃然道:“爹,咱们家只有我打过猎、会射箭,你和三哥,根本连山都没上去过,所以,我,必须去,而且,你们都得听我指挥。” 苏长茁小脖子一梗,语气强横道:“我是咱村公认的‘神箭手’,猎虎怎么可能没我?给咱家留后不是还有二哥吗?反正,这山,我是必须得去的,谁劝也不好使,爹也不成。就算是捆了我的手,我把手剁了也得去!” 苏胜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谁也劝不动,气得脸憋得通红,最后只挤出五句话来:“一个个的,都属犟毛驴的!去去去,都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刚吃完饭,院外马车声响,苏长英竟然跟着苏长苇一起回来了。 一起拿回来的,还有一杆长枪,一把大刀,外加三捆绳子。 苏胜眼圈一红,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长英,你,你也回来了?” 苏长英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爹,咱家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没我呢?” 苏长英和苏长苇进了屋,拿起两个馒头啃起来,想夹肉吃,苏长茁现学现卖的制止了:“大哥、三哥,咱们进山打猎,不能吃肉,要不然身上该有肉腥味儿,该招野兽了。” 苏长英和苏长苇听话的不再吃肉,只撕着馒头吃。 高稚雅躲在角落里,红肿成一条缝儿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相公苏长英,想说话又不敢说话,最后只能在那儿吧嗒吧嗒掉眼泪儿。 一会儿,公爹,就要带着相公、小叔和小姑子进山了,只留下她和婆婆两个在家,很可能有去无回,高稚雅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样。 吃完了饭,苏长英站起身来,走到高稚雅面前,咬了咬下唇,半天只挤出四个字来:“照顾好娘。” 高稚雅瑟缩的站起身来,木讷的点了点头,想说话,却哽咽着一个字也没挤出来。 高稚雅心里则好生后悔,为啥昨天没有鼓起勇气跟着苏长苇一起进城,在城里和苏长英圆了房,给苏家留个后也好啊! 一切都怪自己没个主见,做事前怕狼后怕虎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长英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带着爹爹苏胜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走了。 低头间,高稚雅低头看见炕上多出一物来,是一根木质的钗子,还没有刷桐油,原木色,钗身是好看的桃花型。 是苏长英给她亲手雕的钗子!是相公! 高稚雅再也忍不住了,抓着钗子就跑出了院子。 苏刘氏不明所以,凑热闹似的跟着跑了出来。 婆媳两个一直追到柳枝篱笆墙,苏家几口人,已经过了篱笆。 高稚雅过不去,急得团团转,终于舍下脸来,冲着苏长英的背影奋力喊道:“相公!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给你生孩子!” 苏刘氏觉得这样喊叫很有趣,也有样学样的喊道:“相公,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给你生孩子!” 声音好大好大,苏家老小听得真真的,苏长英瞬间红了眼眶,平时,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她的付出。 直到这种生离死别时刻,他才发现,她已经是这个家、也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她是他的妻,刚离开,心里就有浓浓的不舍了。 而苏胜呢?知道苏刘氏是无意识的重复着高稚雅的话,有些小悸动,又有些小尴尬,自我解嘲道:“你娘,也真是的,净跟着瞎喊……” 苏巧颜身身一笑道:“爹,如果娘清醒,也会这样喊的,这就是娘的心里话,所以,咱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家里的女人,等着咱们回来照顾……” 所有人一阵心酸,几乎同时笃定点头,心里默念,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60章 争兔子 一队人马飞驰过来,巧颜等人赶紧窝在了灌木丛中。 马匹停下,为首一人懊恼道:“这片山再大也架不住咱们这么跑啊,怎么就是不见老虎的影子呢?江佐权不会逗咱们玩,他这片猎场根本就没有老虎吧?” 另一人“噗嗤”一声乐了,“这事还真说不准,江家的山,南端与八端山山脉相通,那里绵延百里,跑过来一窝老虎也正常。兴许是江佐权那胆小鬼怕老虎在他猎场里落户,美其名曰打赌,实则让咱们帮他除害呢!”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众人哄堂大笑,扬起马鞭,打马跑了。 苏巧颜反复捉摸着那些人的对话,沉吟良久才对苏胜道:“爹,咱往南走吧。” 苏胜狐疑道:“为啥往南走?” 巧颜眉头紧蹙道:“老虎虽然厉害,但也懂得趋吉避凶,这些人跑马场似的跑了两天两夜,只要他们出现过的地方,老虎肯定不会出现了。”???.23sk. 苏长茁不解道:“那为什么不是往东、往西、往北呢,怎么会是南?” 苏巧颜答疑解惑道:“这座山,东西方向,应该是江佐权经常狩猎的路线,形成了跑马道,这些打赌的公子哥,肯定不会下马步行,所以东西方向可能性不大,只有与八端山山脉交接的山谷跑不了马,老虎躲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了。” 苏长茁不明所以:“那么,北边方向呢?” 苏巧颜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苏长茁,叹了口气道:“三哥,咱,从北边来的,你要回家去吗?” 苏长茁:“……” . 就这样,全家一路奔着南侧的山谷行进了。 江佐权再能打猎也只是他一个人,顶大天邀请一些狐朋狗友耍一耍,这样就导致他打猎的速度,赶不上猎物繁殖的速度。 一路走来,野鸡、野兔子数不胜数,随处可见,而它们的天敌,狼等猛兽相对少得多。 巧颜有理由相信,那窝老虎估计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唯我独尊,随处都是吃食才迁徙过来的。 这样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苏家人不必为遇到猛兽而担心。 走到黄昏的时候,苏家人终于翻过了山,走到了两座大山中间的山谷之中。 本能的,巧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第六感告诉她,这里的野鸡和野兔子变得异常稀少,这里,肯定是那只老虎的临时栖息地。 可是,怎么样才能引出那窝老虎呢? 巧颜转了转眼珠,对苏胜道:“爹,你带着三哥和四哥爬上那棵大树去,我和大哥回去一趟。” 苏胜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我得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别劝我,就是把我腿砍折了我也不走。” 苏巧颜无语的看着苏胜,终于知道苏长茁气人的本事,完全随了苏胜这个爹了,连威胁人的语气和语法都一模一样。 苏巧颜劝解道:“爹,你也看见了,咱们来的路上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大哥力气大,有他能保护我,爹留下来和三哥、四哥搭个伴。” 苏胜仍旧摇头:“他们两个大小子,又爬上了树,不会有危险,我跟着你。” 见根本就劝不动苏胜,苏巧颜只好由着苏胜和苏长英跟在她身后。 一个娇小的女娃,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偏偏小女娃拿着弓箭,两个汉子如大狗熊似的坠在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很快,小女娃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只兔子。 与她射出弓箭的同时,对面方向,另一道弓箭飞射而出,两支箭,几乎同时射中了兔子。 两伙人,都飞跑着奔向兔子。 对面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身材虬实的少年。 一个矮粗胖的少年先一步抓住了兔子,对巧颜理论道:“看,你的箭射中的是兔子的腿,我射中的是兔子的喉咙,我们的是致命伤,这兔子应该归我们。” 在少年以为对方会与他唇枪舌战,一较短长的时候,苏巧颜却松了手,只把兔子腿上的箭矢拔下来,转身,走了。 对,走了。 矮胖少年懵逼的摸了摸鼻子,对身侧少年道:“大禾,她,就这么走了?不应该跟我抢兔子吗?” 张禾摇了摇头道:“四喜,你看得没错,人家堂堂小姑娘,把兔子,让给你这个大哥哥了。” 明明争到猎物了,钱四喜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搞得好像他欺负人家小姑娘了似的。 钱四喜心有不忍道:“大禾,咱跟着去吧,我想看看小姑娘还能不能猎到猎物,如果没猎到就还给她一半兔子,搞得好像咱欺负她了似的。” 张禾翻了一记白眼儿:“欺负小姑娘的是你,不是咱。而且,你追过去,就打算给人家分一半的兔子?你,可真够大方的。” 两个人朝着巧颜离开的方向走去,只走了一会儿,巧颜手里已经拎着一只活兔子回来了,连瞟都没瞟两个少年一眼,就错过身去,走了。 钱四喜还要跟过去,张禾面色有些尴尬,扯住四喜的袖口:“四喜,或许,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小姑娘不愿意跟咱们争兔子,不是她谦让,而是因为兔子死了,或者她觉得,有和咱们浪费口舌的功夫,不如另外猎一只兔子省力气?” 钱四喜:“……” 一听张禾这么说,钱四喜骨子里的倔劲儿上来了,紧盯着巧颜离开的方向,撅着嘴道:“大禾,咱左右也没找到老虎,跟着她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怕浪费时间,还是想要活兔子,她要活兔子到底要干嘛?” 张禾无奈,只好跟着钱四喜追上来了。 第61章 合作 张禾和钱四喜被激起了好奇心,顺着苏巧颜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两个少年刚追下去不久,苏巧颜和苏氏父子就从树后走了出来。 苏胜一脸佩服道:“闺女,你咋知道这两人会追咱们?” 苏巧颜不以为然嘴:“只是直觉。” 在现代时,苏巧颜在少年宫没少跟少年们打交道,一搭眼儿就看出来这两个少年是属顺毛驴的,稍有不如意就爱炸毛。 正因为如此,苏巧颜才不愿意与他们费口舌去争一只兔子。 巧颜怕自己既然这么忍让了他们还不满意,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两个少年真就狗皮膏药似的跟上来了。 还好巧颜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苏家父女三人朝相反的山谷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苏巧颜用绳子拴住了兔子腿,又把绳子另一端绑在了大树树干上,兔子成了这附近唯一的鲜饵。 一切稳馁了,巧颜让苏胜和苏长英爬上东侧的一株大树,自己则爬上视线相对好些的北侧的大树。 再加上苏长苇和苏长茁,五口人、三棵树,对兔子的视线成三角之势。 风瑟瑟的吹过树叶,只余下沙沙的响。 巧颜摒住呼吸,仿佛她根本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受她的熏染,所有人的嗓子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大气不敢出,静谧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外来者闯入。 终于,树丛动了,冒出一个小脑袋来-----一只小老虎。 兔子感受到了危险,身子漫无目的乱撞起来。 小老虎跑了过来,苏长茁兴奋的拿着弹弓,被苏巧箭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苏长茁不敢有动作了。 终于,小老虎咬断了兔子的脖子,开始津津有味享受美食。 还没等把兔子吃完呢,小老虎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晕晕沉沉。 巧颜见时机已到,身子如泥鳅般下了树,把刚刚绑了兔子的绳子解下来,这一次,它绑的是小老虎的腿。 苏长茁诧异道:“颜颜,你在兔子身上抹了什么,老虎怎么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苏巧颜边系绳子边答道:“咱来的时候,你不是看见我采了一把草吗?那是麻草叶,相当于麻药。” 苏长茁顿时来了精神,满脸兴奋:“颜颜,那咱就多采些麻草叶呗,直接把两只大老虎麻翻了,咱好交差回家,一点儿危险都没有!” 苏巧颜翻了记白眼:“四哥,你当老虎是小老虎一样好骗啊?而且,你也看到药效了,只抹在兔子身上那么丁点儿药,勉强把小老虎麻个半晕,这要是成年老虎,根本不顶用。要不,你按着老虎的嘴巴往里多灌点儿药?” 苏长茁一缩脖子:“咱,咱还是用箭吧。” 几人重新上了树,这一次,苏长茁跟着苏巧颜上了同一棵大树。 小老虎半晕非晕,没有丝毫的动静,也引不来老虎。 巧颜指着小老虎的眼睛:“四哥,你不是练了两三天的眼力了吗?现在,给你机会,打老虎的眼睛。” 苏长茁:“……” 苏长茁忐忑不安的拿起弹弓,瞄准,大气都不敢出。 弹丸终于射出去了,连小老虎的身上都没刮边儿,更别说眼睛了。 这样拖下去天就黑了。 苏巧颜扑的射出一箭,准确无误的射在了小老虎眼睛上,疼得小老虎“嗷嗷”惨叫。 小老虎的叫声终于引来了一公一母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心疼的扑向小老虎,两只箭如风而至,其中一只,成功射中了母虎的眼睛。 两只老虎闪到树后躲避箭矢。 苏巧颜又是一箭,这次,射的是小老虎的腿。 小老虎又是一声惨嚎。 母子连心,动物亦是如此。 母虎承受不住,又冲了出来,直扑苏巧颜所在的大树,这一次,被苏巧颜的箭射瞎了另一只眼。 母虎疯也似的撞树,苏长茁紧抱着苏巧颜的小身子,生怕她被晃下树去。 苏巧颜居高临下的连射几箭,母老虎终于倒地不动弹了。 再抽箭准备,愕然发现,十支箭,用没了! 这下可糟了,现在苏家人手里,除了一杆长枪,一把柴刀,几根绳子,什么武器也没有。 难不成要下去肉搏吗? 公虎似乎也意识到了巧颜丧失了攻击性,如王者般走了出来,眼色仇视着树上的苏巧颜。 容不得柴小桃犹豫,对苏长茁喊道:“打!” 苏长茁慌乱中架起弹弓射了出去,这一次,比上次幸运了些,弹丸擦着老虎的脑瓜皮飞了过去,老虎连疼都没感觉出来呢。 不止如此,擦过去的弹丸飞出挺远,打在草丛中,结果,竟打出另一只小虎来。 苏巧颜气恼道:“苏长茁!你怎么帮倒忙,一弹丸打出个帮凶出来?” 苏长茁也恨自己,自己这个臭手,平时打出个野猪、野鸡也就罢了,今天咋还成了招唤老虎了?这可要了命了! 苏长茁左手打右手一下,右手打左手一下,算是互为惩罚了。 正焦急万分,南侧三十几步开外的一株大树上,传来了少年的声音:“需要我们帮忙吗?” 是张禾和钱四喜!这两个被巧颜巧诓走的少年,竟然寻回来了。 苏巧颜清冷说道:“什么条件?” 张禾沉吟道:“你刚刚猎杀的母虎和小老虎归你,这只公虎,我解你之危,你助我之力,虎,归我。” 苏巧颜点头答道:“好,你所在的那棵大树被我这棵大树挡到了视线,没法射虎,你把弓箭射在我这棵大树上,我再射虎。” 张禾用弓箭比划了下老虎,确实挡住了大半视线,公虎围着苏巧颜所在的大树直转悠,根本入不了他的视线。 张禾弯弓搭箭,直指苏巧颜树干方向,有些诧异于苏巧颜的不动声色:“你,就不怕我误射了你?” 苏巧颜急道:“快点儿,我听见马蹄声了,他们来了,老虎可就算不得你我的了。” 张禾一听不再废话,摒住呼吸,拿出了平时在靶场射箭的最高水准,十支箭,全都射在了苏巧颜所在的树干上。 第62章 房子和人怎么选 苏巧颜把箭拔下来,转身开始射杀老虎。 首当其冲的是小老虎。 随后是公老虎。 九支箭,全都毫不吝啬的射在大老虎身上,虽然受伤了,却都不是致命伤,还有一些反抗的余力。 钱四喜懊恼得一拍大腿:“射了那么箭老虎都没死,还不如我的箭术呢,白瞎箭了。” 说话间,巧颜已经先一步下了树,她一下,苏家人纷纷都跟着下来。3sk. 老虎虽然伤了,却知道谁是它最大的仇人,扔下众人不管,只扑苏巧颜一人。 苏长茁往前一扑,带着苏巧颜在地上滚了两滚,滚出老虎威胁范围。 苏长苇斜刺里踹了老虎一脚,害得老虎身体一滞,无法马上追逐苏长茁和苏巧颜。 这么一凝滞的功夫,苏胜的柴刀己到,在咽喉上直接划了道血线。 最为致命的,苏长项的长枪,从老虎的后脖梗子贯穿而入,自咽喉里透了出来,这一次,老虎就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不够活了。 苏家人,看着两大两小四只虎的尸体,心有余悸,完全没想到,没有打过猎的一家人,竟然把老虎一家给端了。 苏巧颜稳了稳心神,从篓子里拿出来一只准备宿在外面时烧水用的铜盆,从苏胜手里拿过柴刀,在盆子上砸得叮当作响,声音传出去好远。 很快,两队打赌的人马到齐了。 看着地上的四只虎,众人都大吃一惊。 张禾和钱四喜也过来了。 苏巧颜瞟了张禾一,抢先一步对江市令官施了一礼,甜甜笑道:“江市令,我是不是可以回家吃猪肉了?” 江市令一怔,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脸上溅了血的娃子,就是昨天见到的小女娃,可惜太小了,长大了准是个美人胚子。 另一队带队的鲁主簿不干了,对江市令道:“江佐权,你不讲武德,怎么还找帮手呢?” 江市令指着张禾和钱四喜道:“鲁南山,你不也找你外甥帮忙了吗?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谁杀了虎就算是谁赢了。现在我赢了,你得说话算话,那处世外桃源的宅子可归我了。” 鲁南山气恼的瞪了一眼张禾道:“张禾,你不老实在家呆着,跑这儿来猎什么虎?谁让你来的?” 张禾委屈道:“舅舅,南山的宅子是我娘一直住的地方,我不想让你输给别人。” 鲁南山没好气道:“你娘早就死了,搂着那死物有何用?输了眼不见心不烦了。” 眼看着鲁南山要认输了,张禾突然说道:“舅舅,我没输,最后一只最厉害的公虎应该算我猎到的,双方打了个平手。” 张禾急着去拉苏巧颜的手,嘴里急道:“你快说啊,你怎么答应我的?” 苏巧颜看向江佐权。 江佐权的脸色立即拉下来了,面色极其不善,“输了?” 苏巧颜咬了下贝齿,甩落张禾拉着她的手,“江大人,您验验老虎身上的伤就知道是谁猎的了。” 不用细看,只那杆明晃晃立着的破长枪就说明了一切。 江佐权对着鲁南山哈哈大笑:“说的对,双方都猎虎了,那就以致命伤为准。这长枪枪杆子,桐油都掉光了,肯定不是你们鲁家的。这九支箭倒是鲁家箭,可惜,不是射腿就是射背,不致命啊,哈哈……” 张禾和钱四喜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终于知道苏巧颜刚刚用鲁家箭猎虎,为何只射边缘而不是致命伤了,事实是,两个人在谈馁条件的时候,苏巧颜就没打算兑现承诺,就没打算把老虎归他们! 谁能想到一个七八岁的、脸上总挂着甜甜笑容的小女娃,会是个口蜜腹箭的蛇蝎之人! 钱四喜以为这就是他认为的卑鄙之人的底线了,没想到苏巧颜指着皮毛相对完整的母老虎,对江佐权道:“江市令,这块儿老虎皮可完整了,我爹刚刚说了,要把这只老虎皮卸下来献给江市令,还有那个啥、那个啥鞭子来着,爹?” 苏胜听得满脸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茬儿。 江市令却秒懂了,心情无比舒畅,对苏胜道:“你这汉子,倒是挺会来事儿,爷我今个儿高兴,野猪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除了那只完整的老虎皮和皮鞭,其他的都归你们了。明个弄好了送到江管家那儿。” 江市令赢了鲁主簿,得了心仪的宅子,心情无比舒畅,哈哈大笑着走了。 鲁南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张禾,也走了。 原地,只剩下苏家人,以及丢了魂般的张禾、钱四喜二人。 钱四喜把鲁家弓箭捡起来,觉得心里憋闷得慌,把箭又都扔在了地上,走向苏巧颜。 苏胜、苏长英、苏长苇和苏长茁本能的把苏巧颜护在身后。 钱四喜气得脸色如渗了血似的殷红:“你们让开,让我好好质问质问这个蛇蝎女娃!” 苏胜自然不能让路:“不让,打死不让。只要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动我闺女的。我的命虽烂,但绝不怕死!” 苏家是四个男人,钱四喜一个人根本无济于事,这可不是钱多钱少能解决的了。 钱四喜气得一跺脚,遥指着苏巧颜骂道:“你这个女娃,心肠咋那么歹毒?你知不知道,这场赌局输赢,对大禾有多重要?那可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现在没了,你可满意了?!” 苏巧颜轻哼了一声道:“你们输了,只丢一座宅子;我们输了,丢的可是全家的命,我,输不起。换做是你,房子和人,怎么选?” 钱四喜一怔,谴责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苏巧颜不再理他,而是让父亲和哥哥做成木杠子抬老虎回去。 而结果是,只做一个木杠子就够了,苏胜和苏长苇抬着一头母虎和一只小虎 苏长茁用篓子背了一只小虎。 而苏长英,自己一个人就背起了三百多斤重的公虎,简直是大力士! 苏长茁捕捉到了苏巧颜惊诧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他,笑道:“颜颜,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了,咱大哥,经常在骡马店卸货装货,练出了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苏巧颜瞟了一眼苏长茁背上篓子里的五六十斤重的小老虎,语气调侃:“四哥,那你呢?让你妹妹我长长见识,看一看你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呗?” 苏长茁顿时尴尬了,蹭蹭走在了最前头。 第63章 收多少种多少 兄弟,不是用来互亲互爱的,而是用来打趣逗闷子的,见四弟苏长茁这个跳马猴子在巧颜这里吃了瘪,苏长英和苏长苇很不厚道的笑了。m.23sk. 天色渐行渐暗,若是在别的山里狩猎,肯定不能走夜路,要找山洞或在树上留宿,白天再走。 但这里是江家的狩猎场,可能是江佐权比较惜命的缘故,这片山并没有猛兽,野猪算是山大王了,这一窝老虎应该是后误闯进来的。 既然没有危险,一家五口便归心似箭的连夜往家赶了。 火光映在苏长英背后的老虎皮上,黄灿灿的很是好看。 苏长茁心有不甘:“颜颜,姓江的不是已经答应把猎到的老虎给咱了吗?你怎么还要讨好他,把虎皮给他?值不老少银子呢。” 苏巧颜轻叹了口气:“四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看我卑躬屈膝讨好坏人,心里难受。” 苏长茁语气一滞,虽然没有回答,但态度已经说明了他就是这样想的。 苏长苇接过话茬儿:“四弟,你年纪还小,不明白复杂的人性。姓江的嘴上答应咱了,但难保他回去心里不舒服,认为咱占了他便宜,说不定还会找后账。但如果咱家现在伏低做小了,把他当神一样供着,又把最值钱的献给他了,他心理上就会觉得他是神,咱们是蝼蚁,猎野猪的事儿,才算真正过去了。” 苏长茁不说话了,道理虽然懂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苏巧颜的眼睛却轻眯起来。 苏长苇只说对了一半。 这事儿,在姓江的那儿过去了,但在苏巧颜的心里,可没过去。 她之所以伏低做小,不是她怕了息事宁人,而是蜇伏。 她要让所有人,包手江家人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将来姓江的如果出事,任何人会不会怀疑苏家人。 只是这些话,她还不能告诉家里人,她要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即中,就如同素毒蛇猎青蛙一样,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吐衅子出击。 . 后半夜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到家了。 听到轻叩房门的声音,高稚雅“蹭蹭”跑着出来开院门,从速度和身上的穿着看,应该没有睡,一直没合眼等着呢。 见到一家五口人齐整整的站在面前,高稚雅本来红肿的眼睛再度流泪了。 苏巧颜一手拉着苏长英,一手拉着高稚雅:“大哥,大嫂,明天早晨再卸虎皮来得及,你们先进屋里眯一会儿。” 苏长英诧异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已经上手,把他和高稚雅推进了屋里,关紧了房门,高声喊道:“哥,我把门锁上了,你在屋里好好哄哄嫂子,顺便帮嫂子完成心愿。” 苏长英一头雾水,高稚雅有什么心愿? 蓦然想起,自己在进山前高稚雅喊的那句话: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给你生孩子! 既然自己回来了,那高稚雅的愿望就只剩下生孩子了。 自己这个妹妹……可真不知羞…… 苏长英突然紧张起来了,正襟危坐的坐在炕稍的炕沿上,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 高稚雅也很紧张,正襟危坐的坐在炕头儿的炕沿上,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 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楚河汉界。 自打成亲以来,两个人一直都是分开睡的。 成亲的时候是冬天,苏长英贴心的把热炕头让给了高稚雅,他,则睡在炕稍。 “相公……” “稚雅……”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紧张的把剩下的话给咽了进去。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又几乎同时开口,于是,两个人又都不开口了,已经成亲了半年的小两口,现在共处一室,竟如同刚成亲的那一夜,很是不自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稚雅终于站起身来,走到苏长英身前。 娇小的身子,站在坐着的苏长英面前,竟然只能平视男人的眼睛。 目光刚一对视,高稚雅立即如受惊的兔子似的低了头,苏长英则深深的咽了口口水。 过了一会儿,高稚雅仿佛又重新积攒了勇气,抬起手来,声如蚊鸣:“相、相公,打、打虎累了,我、我给你宽衣休息,明、明日还、还要上工呢。” 高稚雅不敢抬头,两只小手本来是要解纽畔的,结果一下子按在了苏长英的胸口。 苏长英如雷击一般怔住了,低头看着这个在家里一直存在感很低的娘子。 小脸、细眉、薄唇,眼睛有些红肿,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的,在人的心头煽风点火一般。 虽然紧张,苏长英的外裳还是被高稚雅给脱下来了,高稚雅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轻声道:“相公歇下吧。” 说完,小娘子转身要回到炕头儿去睡。 男人突然伸手,抓住了高稚雅的手,嘶哑道:“娘子,山上冷。” 高稚雅一怔,转过身来,踌躇道:“那,今夜,相公睡炕头儿,我,睡炕稍儿?” 苏长英还是摇头:“还是冷。” 高稚雅担心的伸出手掌心,覆在苏长英的额头,忧心道:“相公是不是得风寒了?” 结果,额头冰凉,还渗着一层薄汗呢。 苏长英长叹一声,伸手揽住了高稚雅的细腰,单臂就把高稚雅抱到了炕头儿,一掀被子把两个人覆盖在里面,在娘子耳边道:“稚雅,抱在一起睡,就不冷了。” 高稚雅吓得伸出手来,支在了苏长英的胸口,结果,抓住了一丛草丛,紧张的语无伦次:“相公,你,你累了,该歇息了……” 苏长英的手已经抓住了娘子的衣带:“娘子,不是你说等我回来就给我生孩子吗?我现在回来了,你告诉我,你要给我生几个孩子?” 高稚雅呼吸急促,尽管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被窝里,还是不敢看向上方的相公的脸。 苏长英仍旧不依不饶问道:“生几个?” 外裳已经被脱下了,高稚雅却觉得浑身发烫,如小兔子似的缩成一团:“相、相公,生、生几个,必、必须现、现在说吗?我还、还不知道……” 苏长英在耳边轻声一笑:“必须得现在说。老辈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说出来想收多少,我才知道我要种多少……” 高稚雅有些狐疑:“真的吗?” 苏长英笃定点头:“真的,这是习俗,就像鞋子扔在地面,鞋面朝上是男娃,鞋底朝上是女娃一样的习俗……” 高稚雅无比认真的咬了咬下唇,脑内天人交战,好半天才说道:“相公,那就多种点儿吧,我想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苏长英不由泪目,尽管高稚雅没多说,但他却知道,在高稚雅小小的心灵里,是想给苏家留后,越多越好。 自己这个傻媳妇啊,自己怎么才发现她的好…… 幸亏,还不算晚。 苏长英终于忍受不住,倾覆了下来。 …… 第64章 举告之人 第二天,高稚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高稚雅忙推着身侧的相公,“相公,快起榻了,你上工该迟到了!” 苏长英一激灵坐了起来,扯着衣裳就穿,穿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睁开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跟程掌柜告假到明天呢,今天不回去了。” 高稚雅脸色一红道:“那,那你睡,我得起了,这么晚起,公爹小姑该笑话了。” 高稚雅焦急的穿着衣裳,突然发现,苏长英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该看的地方。 高稚雅忙背转了身子,娇嗔道:“别、别看。” 哪知,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如被拎小鸡儿似的被拎到了汉子怀里,在耳边轻笑道:“我保证不看,我摸。” 高稚雅吓得揽紧胸前的衣裳:“相公,别,别,我、我该做、做早饭了。” 苏长英松了手,叹了口气道:“娘子,该做午饭了。” 高稚雅更加慌乱的穿了衣裳。 只是身子浑身疼、浑身酸,呲牙咧嘴的,苏长英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上手帮忙系带子,时不时揩下油。 高稚雅跌跌撞撞下了炕,走到门口,高稚雅突然回头,娇羞的问道:“相公,咱们,真的会有十个孩子吗?” 苏长英一怔,随即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十分笃定:“十一个。” 高稚雅脸色一红,这才推门出屋。 苏长英也不好再赖被窝,穿了衣裳出来,准备帮卸老虎,结果发现,老虎已经卸完了,爹爹和苏长苇不在,应该是去给江家送虎皮、虎鞭,顺道去卖剩下的虎肉虎骨了。 苏长茁把手里的一张肉饼递给了苏长英:“大哥,你起得也太晚了,小妹早晨烙的肉夹馍,可好吃了,现在有点儿凉了,你将就着吃些,小妹正在做肉干,一会儿就好了。” 苏长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肉饼,给自己起来晚了找个台阶下:“都怪小妹,把门上锁不说,起早卸肉也没叫我一声……” 好巧不巧,苏巧颜正端着一大盆热乎乎的虎肉干进来,身后跟着高稚雅,把苏长英欲盖弥彰的话听得一字一漏。 苏巧颜揶揄的看着大哥,“大哥,你可不能怪我啊。你若想出来,门一推就开,可没上锁!卸肉的时候,四哥想叫你来着,确实是我把他给拦住了,你昨夜扛着那么大一只老虎肯定累坏了,得好好休息休息。昨夜,大哥可‘休息’好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听得苏长英却红了脸,只能尴尬点头:“休、休息好了,还、还有什么活儿,我、我来做。” 苏巧颜把一盆肉干端到苏长英面前:“大哥,刚出锅的虎肉干,多吃点儿补补。” 苏长英猛的咳了起来,众人不明所以。 苏长茁先伸手抓了一根儿,肉干刚出锅,烫得他把肉干左手扔右手,右手扔左手,滑稽的像一只猴子。 大家伙哈哈大笑,这才缓解了苏长英的尴尬。 苏长英把手里的肉饼递向了高稚雅,高稚雅把肉饼推回来:“相公,你吃吧,院里桌上还有小半盆呢。” 苏长英这才咬在嘴里,眼睛却不自觉得盯着高稚雅动,似要滴出蜜来似的,让人不忍直视。 大家伙就着早晨的剩饼兑着肉干,算是完成了午饭。 苏巧颜看向苏长茁:“四哥,肉饼和肉干都吃完了,现在可以去做我告诉你的那件事吧?” 苏长茁爽快的答应了一声,伸手抓了一大把肉干,装肉干的盆子立即陷出了个坑儿。 苏长英见了急了,一下子抓住弟弟的手腕,急道:“你都吃饱了,抓这么多肉干干什么?多了也架不住你这么败豁啊!” 苏巧颜对苏长英道:“大哥,让四哥拿走吧,他用肉干买消息呢,我让他这么干的。” 苏长茁如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傲娇的向大哥挑眉,苏长英只好松了手,放苏长茁走了。 苏巧颜没有隐瞒,对苏长英道:“大哥,我让四哥去打听一下,咱家猎野猪那天,谁进过江家的猎场有机会与江家人接触。从咱家猎到野猪,到把野猪运回家,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江家人这么快就得到信儿了,我怀疑是村里有人眼红向江家人举告咱家。” 苏长英佩服的点头:“还是小妹想的周到,当时事情紧急没多想,现在想着还真是蹊跷。” 快到黄昏的时候,苏长茁回来了,小脸气得煞白,嘴巴撅得能犁地了。 用不着猜,就知道他肯定调查出来告密的人是谁了,而且还令他特别生气的人。 苏巧颜狐疑道:“怎么,不是大鹏或林子?” 苏长茁气得一跺脚,眼圈泛红:“如果是他俩,我就不这么生气了。是高猎户!” 苏长英和苏巧颜惊诧得异口同声:“谁?高猎户?” 苏长茁气得哼了一声:“我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完全不信,可我又打听了两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十有八九就是高猎户。” 苏巧颜沉吟道:“是与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 苏巧颜直接往院外走。 明明挺气愤的苏长茁反而退缩了,吓得扯住了苏巧颜:“妹、妹子,咱、咱消消火。这事儿虽然怀疑是高猎户,但都是大家伙扯闲话的事儿,一动真章就不咬硬了,咱以后离他远点儿就行了呗,去当面对质,不太好吧?他前天可是刚借给过咱弓箭。” 苏巧颜挑起眉毛:“这事儿还真就得问清楚,不是高猎户做的,咱怀疑他了那是对他的侮辱;如果是他做的,咱也得让他知道,咱已经知道他做的了,省得以后在咱眼前做阴阳人!” 苏长茁:“……” 苏长茁可怜巴巴的看向苏长英,苏长英沉吟片刻,却点了点头道:“遇到这种事,我也会按你说的这种息事宁人的办法处理。但今天听小妹这么一说,也觉得好有道理,就听妹妹的吧。” 苏长茁:“……” 这还是长兄吗?这分明是墙头草,随风倒,只要妹妹说的,就是对的。 于是,兄弟三个一起往高猎户家走了。 第65章 你行 兄妹三人到了高猎户家。 此时的高猎户,正在院子里的菜墩上剁兔子肉。 见到苏家来人,高猎户本能的用身体挡住了菜墩,讪然道:“长英,你来了?我把家里的皮子都卖了,正想给你送獾子钱呢,你倒先来了。” 高猎户从怀里拿出荷包,捡出一吊钱给了苏长英,苏长英接过钱,脸色有些尴尬。 高猎户这样做,搞得他好像来逼债似的。 同一个村住着,这质问的话就有些问不出来了。23sk. 苏巧颜却无所顾忌,冲着高猎户甜甜一笑:“高叔儿,我听村人说了一件事,觉得挺有意思的,您帮着参详参详真假。” 高猎户面色一僵,故作掩饰的笑道:“颜颜,听说啥事了,你说说看。” 苏巧颜面色突然又冷下来了:“有人说,亲眼看见高叔儿进了江家猎场,收了江管家二十两银子,诬赖我家去江家的地盘猎野猪。” 高猎户知道苏家可能怀疑他了,却没想到苏巧颜会问得这么直接,让他一点儿心理防备都没有。 质问他也就罢了,却胡编乱造说他得了二十两银子,这绝对是诬赖! 高猎户脸胀得通红,胸口气得起起伏伏的,骂骂咧咧道:“哪个杀千刀的睁眼说瞎话,整头野猪卖了都不值二十两银子,江市令怎么可能给我二十两银子赏钱,他又不是傻子!” 看着这样义愤填膺的高猎户,苏长英对苏巧颜压低了声音:“妹子,能不能真不是高猎户,咱……” 苏巧颜苦笑了下,审视着高猎户:“高叔儿,我刚刚说的是向江管家举告,不是向江市令举告,看来,你是见过江市令了。” 高猎户一怔,张嘴想要辩解,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如霜打的茄子迅速蔫了。 苏巧颜甜甜一笑,仿佛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不带任何情绪:“让我来猜一猜吧,高叔儿是在山脚看到我家猎到野猪的,猜测我家进了江家猎场,于是自己冒险也进去了。很幸运,你很快猎到了兔子。正高兴呢却撞上了江市令,为求自保,你举告了我家,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高猎户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万没想到苏巧颜猜对了大半儿。 当时,情况太紧急了,他只来得及藏好兔子,却藏不住自己。 江佐权诘问他为何过界,扬言要把他扭送官府。 衙门,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不能去,于是灵机一动,便说自己是来举告苏家过界狩猎的,来了一场贼喊捉贼。 江佐权没想过一个小猎户敢骗他,又是蛮横惯了说一不二的,便带着人直冲苏家了。 高猎户心有余悸的拿着兔子跑回了家。 高猎户讷讷半天,终于开口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但我真不是故意举告的。当时的情况是,我若是不说出个籍口来,江市令不会放我回家。我不回家,柱子他们娘两个以后可怎么活?我不能死在那儿……你们家已经全首全尾回来了,还得了老虎,就不能原谅我吗?” 苏巧颜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原谅?你为了你儿子、你娘子,却险些害的我娘没了儿女和丈夫!错己铸成,何谈原谅?” 苏巧颜声音不小,带着几分激动。 高猎户的娘子和儿子柱子从屋中瑟缩的探出头来。 高猎户冲着娘俩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先回屋。” 苏巧颜压抑下心头的火气,“高猎户,这种诬告的事儿,我们拿你没办法,官府也治不了你的罪,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安好吧。” 苏巧颜转身走了,明明是想来出气的,没想到又惹了一肚子气回去,满心满身的愤懑无处发泄一样。 . 苏巧颜气哼哼的回到家,苏胜和苏长苇已经回家了,满面笑容。 见到面色不愉的苏巧颜等三人,父子俩把高兴劲儿赶紧收敛了些,看向苏长英,以眼色询问事情的原委。 苏长英把高猎户为求自保举告苏家的事儿说了,苏胜和苏长苇亦是大吃一惊。 这个高猎户,平时老好人一个,见到谁都打招呼,没想到是这么个蔫坏的人,为求自保把苏家给诬告了。 幸亏苏巧颜有本事,苏家人命又大,要不然就都虎口送命了。 全家的气氛不太友好,苏长苇聪明的把怀里的钱全都掏出来给了苏巧颜:“颜颜,这是今天卖剩下的虎皮、虎肉和虎骨的钱,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两八百文钱,你收好了。” 何以解忧,唯有银两。 苏巧颜收好了银两,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苏长苇借机说出了个更好的消息:“妹子,还有个好生意上门,不知道妹妹应不应?” 苏巧颜狐疑道:“上门生意?” 苏长苇笃定道:“对,你不是起早烙了肉饼吗?我和爹带着去了程掌柜的骡马店,想问问店里的行货商有没有收虎皮虎骨的。结果肉饼太香了,云东家尝了一个,一尝没尝够,想让咱明天再做。他家骡马帮十五个人,一人四张,六十张,咱应不?” 苏巧颜有些犹豫道,“三哥,骡马店里没有堂食吗?如果有,咱冒失的去卖吃食,程东家会不会不乐意?” 这个程东家,以前虽然也占过苏长英薪银的便宜,但苏长英辞工回去后,待苏长英一直不错。 家里有急事,程长英想告假就给假,车接车送; 苏长苇被林掌柜污蔑,去卖野味程东家也都收了。 虽然是互利互赢的事儿,但未经人家同意,就在人家地盘上撬生意,这事儿办得有点儿不地道。 苏长苇嗔怪道:“妹子,你把三哥当成啥人了?这生意自然是问过程东家同意才想做的。已经谈妥了,以后他店里的客人要是订吃食,咱家按成交价一成给他提分红。程东家听了,还嚷着把堂食包给咱家呢,我当时没敢答应,想回来跟你商量商量。” “包下骡马店的堂食?”苏巧颜挑了挑眉,随即又摇了摇头。 苏长苇沉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骡马店鱼龙混杂,都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你和嫂子在那种地方抛头露面不方便。” 苏巧颜再次摇头解释:“三哥,我不是不想抛头露面,而是不想局限于程家骡马店。包下堂食,就意味着只能守在程家这一亩三分地,这辈子财富就有份了。我想以程家骡马店为起点,只送快食。打出名头后,可以和程家以外的店铺合作,可以是骡马店,也可以和镖局、赌场,甚至守城的兵役、跑货的货郎,随买随到。做好了,还可以到外县去开分铺。” 苏胜、苏长英听得呆愣愣的,苏长苇倒是满眼冒了光:“妹子,你想得可真长远,明个儿我就回了程东家,这饼的生意,咱接了,却只送食,不包堂食。” 苏巧颜转头看向高稚雅:“嫂子,这六十份肉夹镆,你来做吧。” 高稚雅吓了一跳:“我、我来做,我、我不行……” 苏巧颜笃定点头:“你行。” 高稚雅深咽了口唾沫,无助的看向苏长英。 苏长英也笃定冲她点头儿。 高稚雅仿佛得了莫大的勇气似的,笃定点头:“好,我行。” . 第66章 绝不是亲生的 吃完晚饭,苏巧颜看着高稚雅和面,看着高稚雅往面里打鸡蛋,又看着高稚雅往面里放荤油,害得高稚雅心疼肉疼的。 没办法,小姑子像个婆婆似的狠盯着她呢。 而本来是婆婆的婆婆,却像小孩子似的咬着指头看着,时不时问苏巧颜:“颜颜,咱还吃肉饼饼吗?” 苏巧颜像哄孩子似的摸了摸娘亲的脑袋,温润笑着,“娘,不止有肉夹馍,我还给你做别的好吃的。” 苏巧颜让苏长苇拿了一盆面粉,用筛子筛了筛,放进一小匙盐,然后团成面团,醒了一会儿。 等高稚雅差不多和完明天肉夹馍面的时候,苏巧颜和的面也好了。 让苏长苇端来一盆清水,把面团放进去,如同洗衣裳一样,好一顿揉搓。 清水变成了面水,把面水倒到旁边的盆子里,又开始洗第二次、第三次。 偌大的面团一下子少了大半。 苏家人面面相觑,肉眼可见的都在心疼面,却谁也不敢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苏胜、苏长英和苏长苇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苏长茁身上,还频频鼓励似的眨眼睛、点头。 在这个家里,只有苏长茁敢对苏巧颜说“不”字,虽然,每次最后都被苏巧颜给收拾得挺惨。 但架不住苏长茁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苏长茁内心经过无数次交战过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妹、妹子,你、你已经七岁了,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不能再玩面了啊……” 苏巧颜瞟了一眼苏长茁,“四哥,你信不过吗?看我什么时候浪费过粮食?” 见小妹反问了,苏长苇第一个开口了:“长茁,不是我说你啊,你是成天穿针穿的,心眼儿咋还和针鼻儿一样小了呢?不许怀疑妹妹啊,颜颜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有第一个改口的,自然就会有第二个。 苏长英笃定点头:“有道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苏长苇说的话有道理,还是苏巧颜这么做有道理。 苏胜上手打了苏长茁后脑勺一下:“你妹妹多懂事的孩子啊,这么做,肯定是做大事呢,你眼睛不许眨的学着点儿。” 苏长茁:“……” 苏长茁瞠目结舌的看着态度大转弯的爹爹和哥哥们,气鼓鼓的伸手要抓面:“爹,是你说我要学妹妹的!可别怪我!” “啪!”三双手同时伸过来,打在了苏长茁的手背上,生生的疼。 苏长茁委屈的看着“施暴者”苏胜、苏长英和苏长苇,觉得自己就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孩子,绝对不是亲生的。 见苏长茁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苏巧颜赶紧安慰道:“四哥,我是在做好吃的呢,水里的面也不会浪费,明天早晨做成粮皮;我手里剩下的这团面,我现在就蒸面筋,好了给你拌一碗尝尝鲜。” 一听说有好吃的,苏长茁立马忘了刚才的“众叛亲离”,立马欢声雀跃了。 剩下的水放在伙房架子上,需要沉一宿,明天早晨才能蒸成凉皮。 面筋则蒸出来就可以吃了。 苏巧颜把面筋蒸好了,切成小方块,拌上葱花,淋上辣椒油。 不用吃,只看着油淋的“呲拉”那一声响,就知道得多有食欲。 因为都吃完晚饭了,苏巧颜只做了两盘,大家伙分着吃。 苏长茁又是抢着第一个尝鲜,香得他险些把舌头给吞了下去。 苏长苇尝完也频频点头,“妹子,你是想让我明天把这个也带进城里卖?” 苏巧颜点头道:“我不清楚大家伙的口味,明天早晨,除了肉夹镆,我再少做些煎饼果子、饼盒子、手抓饼、拌肉筋凉皮,看看哪种更受欢迎。三哥,你看见我用多少面多少料了,你来估下成本价。” 苏长苇沉吟片刻道:“你做面筋刚才用的差不多二斤面,煮出来的面筋能做出六碗拌面筋,加上其他调味料,成本不超过六文;一斤面能团四个饼,放一斤半的肉丁,再加其他调料,成本不超过了七文钱。” 苏巧颜沉吟道:“面筋比肉夹馍更费工夫,再加上给程东家的提成,两样都卖十文钱,行不行?” 十文钱,相当于两个半包子的价格,应该能接受。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23sk. 高稚雅已经和好了面,苏巧颜让她把面放在屋里炕上醒着,明天早晨再烙饼做肉夹馍。 和面可是个力气活儿,况且是六十多张饼的面了。 等高稚雅回屋休息的时候,是双手拄着腰进屋的。 苏长英心疼的把娘子抱上了炕,帮揉着细腰,心疼道:“娘子,太累了吧?你不会怪我没帮你说话,让巧颜支使你干活吧?” 高稚雅累得声音都模糊了,小声呢喃:“相公,我知道你和颜颜都是为了我好,我做饭不好吃,颜颜是在教我本事呢,我,我,很高兴……” 话没说完,人已经没有动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高稚雅,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苏长英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嘴角上扬。 其实,他已经发现了,现在的高稚雅,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老低着头看脚了。 抬起脸看人的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苏长英给高稚雅脱去了外裳,盖好被子,轻揽着娘子,心里无比的满足。 脑海里闪过的唯一的一个念头是:颜颜回来得真好,家,终于像个家了。 这一夜,苏长英的梦特别美,甚至梦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拉着他的手喊爹爹。 . 第67章 一线穿七针 第二天早晨,高稚雅早早起来了,在苏巧颜的指导下拌好凉皮肉筋,做好肉夹馍,装在有盖的木盆里保温,交给了苏长苇。 苏长苇临走前,被苏巧颜给叫住了,低声道:“三哥,你送完吃食别着急回来,帮我打听点事儿。” 苏长苇狐疑道:“打听什么事?” 苏巧颜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帮我打听江佐权,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常去什么地方,和谁关系好,和谁是对头,我要知道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 苏长苇惊得张大了嘴:“颜颜,你打听他做什么,你不会……” 苏巧颜甜甜笑道:“三哥,你看我什么时候莽撞过?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动手,一年不行,就等两年,两年不行,就等十年,咱等得起,最不济,用年龄也能耗死他!” 见妹妹心意已决,苏长苇只好答应下来,忧心忡忡的走了。 送走了苏长苇,苏巧颜并没有出去打猎,而是看着手里的一块布而犯愁。 她曾答应过苏刘氏,帮她绣一个荷包,展示她在省城跟“苏娘子”学刺绣的成果。 当然,这个苏娘子是高稚雅杜撰出来的虚假人物。 苏巧颜懊恼的用绣花针在布上胡乱的刺了两下,自己连最基础的绣法都不会,怎么绣花? 苏长茁从屋里出来,见到苏巧颜笨拙的拿线的姿势,似发现新大陆的重大秘密的指着苏巧颜:“苏巧颜!你骗我!你连绣针都不会拿,却骗我说神箭手是穿针练出来的!你根本就没练过!”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进了屋里,拿出针线笸箩,把里面的普通针和绣花针全都捡出来,数了数,一共七根。 苏巧颜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排掐着七根针,右手拿线,小心翼翼而又一气呵成,一根线同时穿过了七根针。 此时无声胜有声,苏巧颜傲娇的看向苏长茁。 苏长茁灰溜溜的拿着小马扎,坐在院子一角,继续练他的穿针去了。 现在的他,又树立了新的奋斗目标,那就是,一线穿七针!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的王晓芙拿着小马扎过来了,手里拿着竹弸子,里面弸了一块布,布上已经绣了半朵的莲花。 巧颜看了不由得心情更加郁闷了,王晓芙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都是七八岁的年纪,看人家,都会绣花了!绣得还挺好看呢。 苏巧颜伸出自己枯爪子一样的手,攥了下再松开,僵硬得跟鸡爪子似的。 苏巧颜索性不绣了,站起身来,扎起马步,胳膊平伸,上面坠着两块石头,用这种办法来练臂力、耐力和平衡性。 王晓芙一脸艳羡的看着苏巧颜,对苏长茁道:“长茁哥哥,巧颜妹妹可真厉害,胳膊上能挂那么大块儿石头!” 苏长茁摇了摇头道:“你羡慕她,她还羡慕你呢。她正在为给我娘绣荷包上火呢。” 苏长茁凑近了王晓芙的耳朵,悄声道:“嘘,我告诉你,你千万别问她绣荷包的事儿,她会像蛤蟆一样,蛤蟆蛤蟆你气鼓,哈哈哈……”23sk. 明明是苏长茁先叮嘱王晓芙别问荷包的事儿,他却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先笑了起来。 第68章 嘴巴笑一个 苏长茁正跟王晓芙吐槽妹妹不会绣花,笑着笑着,眼睛突然盯向了王晓芙的耳朵。 今天的王晓芙,耳朵上戴的,竟然不是她经常戴的笤帚梗儿,而是一副银丁香。 银丁香不大,只两个小米粒大小,却说不出的好看。 苏长茁怔了下,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再说苏巧颜,看着苏长茁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脑中灵光一现,不再练臂力了,拿着绣花针线就冲了过来。 苏长茁以为苏巧颜是冲过来收拾他的,吓得一下子从马扎上跳了下来,边跑边解释道:“颜颜,我、我没笑你,你、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结果,苏巧颜压根儿就没理他,而是坐在了苏长茁刚刚坐的小马扎上,与晓芙并排坐在了一起,老实虚心的向晓芙请教起绣花基本针法了! 苏长茁讪然回来了,地盘却没了,只好捡起苏巧颜扔下的砖头,挂在了胳膊上,扎起了马步。 兄妹两个,位置来了个大掉个儿! 快到中午了,苏巧颜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表情,心情应该不错。 苏长茁的脑袋突然凑了过来,看着妹妹绣的圆圆的东西,沉吟道:“妹,你绣的这是----这是一张人脸吗?” 苏巧颜冲着苏长茁一竖大指,“四哥,你终于慧眼独具一回了!” 苏长茁撇了撇嘴道:“妹子,你这张黄色大圆脸,大嘴巴占了半张脸,谁能不认识?只是,这、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这脸,只两个眯缝儿眼儿,一张大嘴,还是个连头发都没有的秃子……” 苏巧颜没理他,冲着院角挖虫子的苏刘氏道:“娘,你喜欢这个绣样吗?喜欢的话,我下午给你缝成荷包,不喜欢的话,我拆了重新绣。”3sk. 苏刘氏小跑着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条新鲜出土的长长的地龙呢。 仔细盯着巧颜手里的绣样看了半天。 在苏巧颜以为娘亲不喜欢的时候,苏刘氏突然指着站得远远的苏长茁道:“你,过来!” 尽管苏长茁有些怕颜颜,但又不好违背母亲大人的命令,只好故作乖巧的走了过来。 苏刘氏让苏长茁站直了,把绣样摊开,放在苏长茁脸旁,摇了摇头道:“不像。” 苏长茁幸灾乐祸的瞟向苏巧颜。 哪知苏刘氏“啪”的拍了他的脸一下,斥责道:“别动,眼睛眯一个。” 苏长茁只好轻眯了眼。 苏刘氏仍旧不满意,轻叱道:“嘴巴笑一个。” 苏长茁只好工具人似的笑了一个。 苏刘氏这才开心了,对苏巧颜笑道:“颜颜,像,像,颜颜绣的好!” 苏长茁僵直的身子终于得到了解放,能动了。 苏刘氏则拿着绣样扒邻居家墙去了,不出意外,用不了一会儿,左邻右舍就都知道她苏巧颜绣技得莫须有的“苏娘子”真传。 这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王晓芙跑了过来,把一块空白的绣布递给了苏巧颜:“巧颜妹妹,你能给我画一张‘笑脸’吗?我想给娘绣一个,让她笑口常开,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愁。” 苏长茁怔了一下,本来他还想再接着嘲笑一下妹妹的绣技呢,听王晓芙这么一说,苏长茁发现自己真的好肤浅。 妹妹的绣样,竟然有这么深层的意思呢,与妹妹相比,自己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子。 吃完中午饭,在王晓芙的指导下,苏巧颜把荷包收了口,下面坠上流苏,还别说,还是个挺别致的荷包呢。 . 晚上,苏长苇回来了,不用问,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今天的吃食卖得不错。 一进屋,苏长苇就把一小筐铜板全都倒在了炕上,推给了苏巧颜,一脸喜气:“颜颜,云掌柜不仅收下了肉夹馍,还把手抓饼、拌面筋和土豆丝盒子都尝了,最爱吃的是拌面筋,他一个人连吃了四碗,撑得直摸肚皮。他三天后离天,这三天天天订四碗拌面筋凉皮,” “孙东家见云东家吃的香,也各买了一样尝了鲜,明天他就启程回江南,订了六十个盒子和六十份肉夹馍路上吃。” 苏长苇一口气说完了,说得口干舌燥的。 苏巧颜递过了水碗,苏长苇一口气全都喝了,这才像缓过气来了一般。 苏巧颜的眼睛则是看着苏长苇的鞋,她记得上面粘满了尘土。 如果没猜错,三哥是为了省下两文钱的车钱,走着回来的。 苏巧颜沉吟道:“三哥,明天,咱买辆骡车吧,以后订餐食的机会肯定越来越多,有辆车来回进城也方便些。” 苏长苇忧心道:“可咱刚卖一天啊,现在就买骡车会不会早了点儿?” 苏巧颜笑道:“明天我和娘跟你一起进城,你舍得我和娘,跟你一起走着回来吗?” 苏长苇挠了挠头皮道:“那不能,那就得雇驴车了……” 说完,苏长苇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妹妹套了话了,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苏巧颜看着却很是高兴,苏长苇,自己这个小三哥,分明也才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看着却老气横秋,像个八十岁小老头儿似的,活泼调皮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嘛。 此时的苏巧颜完全没有想到,她自己本身比苏长苇这个“小老头儿”更像“老妪”,不仅掌家,连苏刘氏这个娘、高稚雅这个大嫂都归她管了。 因为又要连夜和面做吃食,自家晚饭就吃得相对简单些,只做了一大锅白面疙瘩汤。 第69章 被全家合谋了 苏长茁吃得很快,三两口就扒了一大碗疙瘩汤,吃完却不下桌子,而是狡黠的看着苏巧颜,嘴角上扬。 苏巧颜突然涌上来一股不祥之感。 果然,苏长茁开口了,不是对苏巧颜,而是对苏胜道:“爹,我看晓芙耳朵眼儿换了一副银丁香,应该是王婶子给晓芙置办的第一件嫁妆吧?听王婶儿说,从今年开始给晓芙置办嫁妆,有多钱就多置办,没多余钱就少置办,但每年保证一件。这女娃就得宠着,从出生到嫁人一共在家呆着也没多少年,咱家,是不是也该给颜颜攒嫁妆了?” 苏巧颜立即觉得大事不妙,这苏长茁给自己置办嫁妆是假,提醒全家她没扎耳朵眼儿才叫真。 这哪里是疼妹,这分明是坑妹啊! 苏巧颜快准狠的用双手捂住耳朵,辩解道:“不、不用攒嫁妆,咱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买骡车,给娘看病,修房子,二哥说媳妇,三哥做生意,四哥、四哥买弓箭……” 苏长茁故意抹了一把并没有的眼泪道:“妹啊,你总想着哥哥,哥哥也得想着你啊,这嫁妆,得攒,用王婶儿的话说,有多多攒,没多少攒,但疼闺女的心不能少……” 如果不是嫌弃扎耳朵眼儿疼,苏巧颜都要被苏长茁的“兄情告白”给感动哭了。 苏巧颜求救似的看向其他人。 结果,苏胜、高稚雅、苏长苇、苏长茁,就连苏刘氏都看向她的耳朵。 苏巧颜心虚的再次辩解:“攒嫁妆咱买别的不成吗?比如说是钗子、布匹……” 苏胜、高稚雅、苏长苇、苏长茁,就连苏刘氏仍旧看着她的耳朵,完全不为她的话所动。 几双眼睛盯着她死死的,害得苏巧颜有种自己即将被分尸的错觉,后脖梗子直冒凉风。 苏长茁从身上抽出一根针来,呵呵笑道:“妹啊,我这些天的针,可不是白练的……” 苏巧颜只好抓住家里最有力的救命稻草----苏刘氏,故作哽咽道:“娘,四哥他欺负我,我好怕……” 按她的设想,只要自己一装哭,苏刘氏就得极度生气,苏长茁的屁股或后脑勺儿就得遭殃。 结果,苏刘氏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苏巧颜的手背,好声安慰道:“乖颜颜,女娃没耳朵眼儿长大嫁不出去,就扎一下啊,‘呲’一下就好了,一点儿都不疼,不怕不怕啊……” 苏巧颜看向大嫂高稚雅寻求声援,高稚雅则对苏长茁叮嘱道:“长茁,把针烧红了再扎啊……” 苏长茁果然去烤针了。 苏巧颜声音尖锐的向苏胜求救:“爹,你再不发话,你老闺女就被人合谋暗杀了!” 苏胜苦哈哈着一张脸,很是心疼:“我、我绝不能看着我老闺女遭这罪啊,受不了,真受不了……” 老头儿还抹了一把眼泪儿,在苏巧颜以为他会阻止这场''“悲剧”的时候,老头儿一拧身,出屋去了! 于是,苏家响起了两声惨叫,堪比杀年猪。 苏巧颜生无可恋,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教苏长茁练穿针、练眼力、练准头,立场将他培养成一个好猎手,没想到到了最后,自己成了苏长茁人生第一个“猎物”。 从疼的触觉看,苏长茁这穿针功夫,果然没白练,快!准!狠!还挺疼!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苏巧颜咬牙切齿,苏长茁,你给我等着! 我苏巧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 因为骡马店订吃食的孙东家起早出城回江南,苏家几乎是半夜就起来干活了。 苏长苇帮高稚雅和面,苏胜和苏长茁负责烧火,苏巧颜同时用两口大锅,一口大锅炒肉丁,一口大锅烙饼…… 等做完了,苏长苇赶紧去雇本村的驴脚力,把吃食搬上驴车。 苏胜又把睡得正熟的苏刘氏用被子包着抱了出来,放在了板车上。 巧颜今天想带苏刘氏去医馆看一看,看看苏刘氏需不需要一些药物辅助治疗。 骡车颠簸了两下,苏刘氏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手本能的抓住了苏巧颜的手腕,如婴儿似的吧嗒吧嗒嘴呢喃道:“颜颜,乖,不疼。” 苏巧颜哭笑不得,苏刘氏的头脑简单,这是把她扎耳朵眼儿的事情给照进梦里了。 驴车很快到了城门口,等城门开了,孙东家的骡马队刚好出城,双方一碰头,交割了吃食,便风尘仆仆回转江南去了。 苏刘氏睡得迷迷登登的,苏长苇把娘亲背了下来,直奔县城最有名的一家医馆。 门前已经排了不少人了,看来这个医馆的郎中,医术应该不错。 因为队伍漫长,一家人一商量,由苏胜陪着苏刘氏等郎中,苏巧颜和苏长茁则去了骡马市。 说是骡马市,实际是以驴和骡子居多。 因为马的交易,和种地用的耕牛一样,属于半限制交易,必须在官府备案使用,死了还得像人一样销户。 所以除了官宦和有官家后台的有钱人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买骡子。 兄妹两个进了骡马市,里面有太多的骡子,兄妹两个很快就挑花了眼了。 先比品质,后比价格,终于,苏长苇站在了一辆骡子带车一起卖的吸引住了。 骡子不错,车厢也不错,要价二十五两银子。 经过几番价格博弈,最后敲定了二十三两银子。 苏长苇看向苏巧颜,意思让妹妹付钱。 苏巧颜却沉默不语,沉吟片刻摇头道:“三哥,这辆骡车咱不买了,咱去买刚才那辆带着板车的骡子吧。” 苏长苇狐疑道:“颜颜,咱家又没有地,不用干农活儿用,买带车厢的多好啊,夏天遮风挡雨,冬天保暖御寒,比带板车的只贵了一两银子,若不是说家着钱卖钱返乡,肯定不能这么便宜卖的,这机会可难得啊。” 离骡车有些远了,苏巧颜才叹了口气道:“三哥,你没看出来吗?这马车,恐怕有争议,我怕买完以后犯啰嗦。”3sk. 苏长苇狐疑道:“妹妹,你想多了吧?卖骡子的人,和骡子很熟悉,不像是偷出来的啊!” 苏巧颜点头道:“三哥,你说的对。但你有没有想过,能坐在这种车厢里的人,主人几乎不会亲自赶车;亲自赶车并熟悉骡马的,肯定不是主子,而是车夫。” 苏长苇还是有些狐疑:“颜颜,也不一定吧,就不能是主子遇到困难了,让车夫来把车卖了?” 苏巧颜耐心解释道:“哥,骡马车是出行常备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发卖;达到发卖程度时,也刚好说明手里没有余钱,他又怎么放心让车夫自己把车子骡子卖了?就不怕车夫卷走钱财吗?” 听苏巧颜这么一分析,苏长苇恍然大悟,也后怕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70章 买下马车 兄妹两个一聊,都觉得这辆相中的马车有问题,便决定到前面再看一看。3sk. 结果因为那辆马车珠玉在前,再看其他的马车总觉得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总是不能合自己心意。 兄妹两个看了一圈往回折返。 快走到刚才那辆骡车前时,发现身后飞驰电掣的飞过一道身影,照着卖骡车小厮的肚子就是一脚,破口大骂道:“你个恶仆,谁给你的胆子卖我娘的骡车?” 小厮被踹的一屁股礅摔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五官都移了位了。 骡马市人不少,见有热闹可看,全都聚拢了过来。 苏巧颜本来打算走的,在看到少年的面容后,脸上闪过诧异之色,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竟然也加入到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跑过来踹人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与苏巧颜在江家猎场偶遇、并被苏巧颜利用的少年张禾,也就是输给江佐权的鲁主簿的亲外甥。 张禾很生气,眼珠子都红了,要杀人的模样。 吓得小厮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少爷,不是小的要卖,是宅子输给了江家,老爷让把宅子里能拿走的东西全都卖了,包括这辆骡车。” “全都卖了?那我娘的旧物呢?”张禾声音颤抖,明明声音很大,却让人感觉丧失了力气。 小厮笃定点头:“少爷,小的身契、家人都在鲁府手里攥着呢,小的不得不按鲁主簿的话做,小的对不起您和夫人!” 小厮说完,“咣咣咣”冲着少年磕了三个头。 张禾拧身跑了,与骡车比起来,宅子里娘亲的遗物更多、更重要。 张禾一跑,小厮立马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向围观的人们大声招唤:“骡车!骡车!连骡带车,现银二十两,立马过户拿走!谁买?” 众人一怔,有好几个想举手要买,一个男人小声嘀咕道:“一看这卖家就着急卖,一会儿肯定还掉价。” 声音虽小,却刚好是大家能听得清的范围。 果然,大家都抱着占便宜的心理,不张罗买了。 小声嘀咕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想要叫价直接买了,没想到半路冲出个苏巧颜,直接喊道:“我买!” 小声嘀咕男人顿时对苏巧颜怒目而视,自己借机做局,防止别人往高竞价,自己一口价买下来,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男人忿然道:“我出二十两银子。” 苏巧颜不服输:“我出二十两银子一文钱。” “我出二十两银子半吊钱。”男人回道。 “我出现二十两银子半吊钱零一文钱。”苏巧颜回道。 小厮则急得火上房一样。 像这两人这么小抠的竞价下去,自己得猴年马月才能把骡车卖出去。 小厮可不想耽搁时间,迟则生变的道理他总是懂的。 小厮把手摊到苏巧颜身前:“小姑娘,就卖你了,二十两银子半吊钱零一文钱,能拿出来吧?” 苏巧颜并没有计较多出来的半吊鱼零一文钱,直接就付了银子,那爽利劲儿,让人叹为观止。 小厮也不耽搁,直接到掌管骡马市的小吏处做了备案,骡车,彻底成了苏家的了。 这转变也太猝不及防了。 苏长苇看得瞠目结舌,明明是妹妹说不能买这辆骡车的,不过一会儿子功夫,赶骡车用的鞭子已经被塞在恭苏长苇的手里了。 苏长苇沉吟道:“妹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对不起张禾……” 苏巧颜叹了口气,“三哥,除了怜悯,我们根本给不了他什么,更改变不了鲁主簿的想法。这辆骡车,我不买,自然有许多人买,与其别人买,不如自己买,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巧颜上了骡车。 骡车是临时着急拉出来卖的,里面所有的陈设都还在。 三面坐的木箱,中间小几,上面放着小火炉,地铺羊毛毡。 木箱上也铺了羊毛毡,坐着不那么硬。 拉开木箱下面的抽屉,一看里面放着女子的衣物; 一面里面放着一套柴砂茶具; 一面里面放着一只匣子,抱出匣子,刚好能放在膝盖上。 打开盖子,镶在盖子背面的妆镜立了起来。 而匣子里面呢,则放着胭脂水粉十数罐。 是妆匣。 有妆匣,有衣裳,有茶具,张禾的母亲应该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吧。 苏巧颜刚要盖上妆匣,发现镜面右上角有一小条多余的线头。 苏巧颜强迫症似的去薅线头,结果,镜面与盖子之间竟然脱离里,掉下一张纸来。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禾儿,见字如面。此经一别,便是永隔。为娘世间了无牵挂,唯你一人。娘在世,舅父不敢苛待,娘若去,亲情日薄。如为难,可去府城寻韩经年,询你父亲下落。” 张禾竟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下落? 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苏巧颜都知道,这封信,对自己来说废纸一张,对张禾来讲却十二分的重要。 苏巧颜把信小心收起来,想着有机会再还给张禾。 既然有马车了,自然得充分利用。 家里做吃食,原材料太费了,兄妹二人去了粮铺,买了二百斤面粉;遇到卖鸡蛋的小姑娘和老妪,又各买了一篮。 到肉铺又买了一个猪后丘,这才往医馆赶。 第71章 苏刘氏脑子清楚了 苏长苇赶着驴车,苏巧颜坐在马车里,兄弟二人一起奔回医馆。 眼看着到了医馆门前,没等苏长苇停下骡车呢,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人来,骡子顿时慌了神,咴叫着前蹄扬起。 苏长苇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站在地上,以双腿用力刹车。 只可惜力量不足,手腕被缰绳勒着,整个身子被骡车带的在地上划起了圈。 路人吓得惊呼。 在门前本来陪苏刘氏排队等问诊的苏胜,听到惊呼的声音跟着回头。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竟然看到了三儿子被骡子缰绳勒着跑,险象环生。 老头儿吓得七魂没了六魄,赶紧跑了过来,拼命扯住缰绳。 有了苏胜的帮忙,苏长苇松了劲儿,手腕从缰绳里解脱出来,彻底落了地,与苏胜父子二人一起对抗骡子。 拦骡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禾。 他本来只想拦住骡车,没想到害得骡子受到惊吓尥蹶子,少年只怔了一会儿,立马冲上来帮忙。 老少三个男人合力,终于让骡子安静下来了。 骡子停下了一瞬间,苏胜和苏长苇同时扑向车门。 打开一看,苏巧颜如一条长虫似的团在小几四角,额头青肿,脸色惨白,眼睛紧闭。 苏胜和苏长苇吓得大叫:“颜颜!颜颜!” 苏胜想伸手去抱颜颜,双手却枯枝似的不敢抱,怕女儿像豆腐做的一样,被自己一碰就碎了,想再拼回去可就难了。 正在父子两个不知所措的时候,苏刘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在看到马车里一动不动的苏巧颜时,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石化了一般。 苏胜见了,暗叹大事不好,刚才只顾着看颜颜受没受伤,严不严生是了。 竟然忘了老婆子了,这下子让她看到女儿再遇危险,非崩溃了不可。 果然,苏刘氏窜上了马车,双手颤抖却又小心翼翼的抚着颜颜的小脸蛋,嗓子如同石子儿划过铁锅似的凄厉叫着,“颜颜,娘来迟了,你快睁眼看看娘啊!求求你,别再扔下娘不管了,没有你,娘该怎么活啊!” 眼睛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滑下,落在了苏巧颜的脸颊上,凉凉的;落在嘴唇上,又咸咸的。 苏刘氏把脸贴在了苏巧颜的脸颊上,痴傻般嘀咕道:“一岁娇,两岁娇,三岁拴柴爹娘烧,四岁学织绩,五岁学耕布,六岁学绣花……” 苏刘氏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似的念叨着,却让听着的人忍不住掬一把心酸泪。 苏巧颜的耳朵里满是嗡鸣之声,眼睛努力要睁开,却像被人缝住了一样怎样也睁不开。 当苏刘氏的声音响起时,就如同静空划过一颗流星,如刀子划开一块儿破布,如耀眼的星星,瞬间吸引着苏巧颜朝一个方向奔去。 苏巧颜呢喃道:“娘……” 声音太弱了,苏刘氏没有听见,还继续哼着童谣。 苏巧颜只好伸出了手,帮苏刘氏抹去满脸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娘,我没事,就是额头磕得有点儿狠,身子又被粮袋子压了下,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 苏刘氏坐起来了,怔怔的看着苏巧颜,突然狠狠的把女儿抱在怀里,嘤嘤哭道:“没事就好,娘以后再也不让颜颜有任何危险了,谁欺负我的颜颜都不行!” 苏家人全都一怔,错愕的看向苏刘氏,刚刚这句话,哪里像一个傻子能说出来的话? 苏巧颜自然也听出来了,惊喜道:“娘,你,脑子清楚了?” 苏刘氏瞪了一眼,嘴里嗔怪道:“娘什么时候脑子不清楚了?是你做肉夹馍的时候,还是绣笑脸的时候?从今天开始,你再也躲懒一个试试!” 苏巧颜“呀”的一声惊叫,随即把苏刘氏抱了个满怀,“娘,你脑子清楚了,你脑子清楚了!实在太好了!”23sk. 郎中诚不欺我,心病还得心药医。 苏巧颜的回归,苏刘氏的脑子每天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好转。 今天这么一激动,就如同练武功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下子就冲破最后一层了,太好了! 苏巧颜安慰了苏刘氏一小会儿,随即跳下马车,走到张禾面前。 张禾刚要开口解释或道歉,还没等他开口呢,突然看见苏巧颜如兔子般用力向空中跳起来,巴掌打开手指,似乎用力甩过来。 张禾以为苏巧颜要打他耳光,本能的去捂脸。 没想到,苏巧颜并没有打脸,而是用脚狠狠跺在了张禾的脚面上,怒责道:“张禾,你凭什么拦我家车?不让你长点儿记性,下次还枉顾他人性命!” 张禾疼得呲牙咧嘴,嘴里不服气道:“要怪得先怪你,买谁家的马车不好,凭什么买我家的?” 苏巧颜瞪圆了眼睛道:“凭什么?凭我能拿得出二十一两一文钱来买车!” 张禾眨了眨眼,想反驳苏巧颜,却又觉得苏巧颜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他竟无从反驳。 苏巧颜瞪了一眼张禾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怎么这么舍本逐末?你最先做的,不应该是先劝说你舅不卖你娘的遗物吗?像没头苍蝇似的找买主有什么用?怪买主?如果我不买,你能保证全临安县的人都不买吗?结果不是都一样,只是主家不同而已。” 张禾脸色讪然,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苏巧颜说的没错。 万恶之源是舅舅,不是那些买主。 可他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他怕他忍不住发疯。 苏巧颜虽然讨厌张禾的莽撞无厘头,但看他无肋的情况下,把手摊到他面前:“我总共花了二十一两一文钱买下的这辆车,你给我银子,我把车卖给你,我一文钱不挣你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张禾脸色尴尬,欲言又止。 苏巧颜苦笑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没有银子吧?” 张禾虽然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事实。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你别指望我白送回给你啊,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家比你更不如,不过,你如果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可以把骡车免费还给你。” 张禾眼睛里充满希冀道:“好,我答应你,你说吧,叫我做什么事?” 竟然连问是什么事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可见张禾对他娘的遗物之重视。 苏巧颜向张禾招了招手,张禾凑近了一些,苏巧颜附在张禾耳边说了一会儿话,张禾脸色狐疑了下,却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张禾转身走了,苏巧颜默默的摸着怀里的那封信,内心愧疚道:“对不起,利用你打探消息了,信,只能晚些日子交给你了。” 苏巧颜让苏长苇打探江佐权的一切事情,苏长苇也答应了,但依他的地位能打探到的,应该都是民间传说,做不得准。 而张禾不一样,他的舅舅是衙门主簿,与江佐权一起玩在一处,也能接触到官门中人,消息怎么着也比苏长苇的消息要准得多。 第72章 窦三来了 一场骡马车事故,竟然意外让苏刘氏的病好了不少。 一家几口开心的进了医院。 当年苏刘氏变疯变傻,也是这个郎中给医治的,听说苏刘氏因为女儿回来病差不多好了,也发自肺腑的替苏家高兴,只给开了三天量九副药,总共花了不到三吊钱。 一家几口上了马车,苏巧颜这才发现,因为刚才张禾的拦车,两篮子鸡蛋几乎全都碎了壳,蛋液都淌出来了。 苏胜看着可惜,赶紧用双手捧着放在了木盆里,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蛋液粘在了毛毡子上。 苏胜一脸可惜,如果不是考虑到闺女在这儿,他都恨不得把脸贴在毛毡子上舔蛋液了。 巧颜气呼呼道:“这个张禾,等我下次见到他的,绝饶不了他!” 苏胜叹了口气道:“算了,那孩子也够可怜的,亲娘一死,就被亲舅舅坑。” 苏巧颜亦叹了口气道:“越是这个时候,才越给他找点儿事儿做,要不然会老想着他舅舅的事儿,心都没缝儿了。” 苏刘氏满脸笑眯眯的,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巧颜看。 看得巧颜怪不好意思的,“你,你咋老看着我,说说话啊。” 苏刘氏嘴角上扬:“娘要把这三年没看到你的遗憾给补回来。” 苏巧颜:“……” 苏巧颜哭笑不得道:“娘,你再这样看,会把我的脸瞅出花来的!” 苏刘氏呵呵笑着,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 “驾!”苏长苇欢快的用鞭子打了个响鞭,骡车得得在路上飞奔着。 . 到了家门口,苏家几个男人卸车,柴小柴则跑去开院门。 开了院门,愕然发现柴禾垛旁,弯腰站着个年轻男人,正举起柴刀要劈下去。 男人的侧脸竟如此熟悉,是窦三!柴小桃和唐予被拐,那个往地牢送饭的人牙子! 这个人牙子,不会为了追自己而到了柳河村吧?!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苏巧颜抽出身后的木棍,蹑手蹑脚走到男人背后,照着男人的屁股就打了下去。 这一打猝不及防,害得窦三身子前扑,勉强站住,捂住屁股,震惊的看着身后的小女娃。 还没等他说话呢,苏巧颜已经如豹子似的冲了过来,抬起棍子开始打脚。 窦三绕着院子就开跑。 还别说,跑得还挺快,苏巧颜根本就追不上他。 屋里的苏长茁听着动静出来了,愣头愣眼的看着追逐中的两人。 正在追逐中的窦三和苏巧颜二人,异口同声扭头对苏长茁:“用我抓住他(她)!” 苏长茁看看窦三,又看看巧颜,一脸懵逼。 窦三气得对苏长茁骂道:“快帮我啊,这女娃可狠了,踹我、踢我、绑我,害得我半个月没起炕!” 窦三只知道冲苏长茁救援,完全忘了他口中要抓的女娃就在眼前。 巧颜知道,时机来了! 苏巧颜突然暴起,长棍扬起,直击窦三的肩膀。 窦三哪知道对方要攻击的是肩膀,只觉得头顶风声作响,一把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这要是击中了,脑袋非碎了半边不可! 尽管窦三三年来在龙潭虎穴中开走,可还是被女娃的狠戾吓到了,这要是女娃个顶个这么厉害,还有人牙子什么事?人牙子才是被反虐待的可怜虫吧? 幸亏苏长茁反应得快、跑得也快,自背后抱住了苏巧颜的腰身,扯开破锣嗓子喊道:“妹妹息怒!这是二哥!” 苏巧颜怔住了,棍子脱了手,快准狠的砸在了苏长茁的脚面上,痛得大叫了一声。 苏胜、苏长苇、苏长苇、苏刘氏,其中两个扛着面,一个端着盆,一个拿着羊毛毡子进了院,都被院里的乱战给搞懵逼了。 苏巧颜指着窦三怒道:“他是人牙子,是大坏蛋,是他拐的我!还打我,不给我吃饭!” 无数道喷火一样的目光射了过来,窦三却打了个冷颤。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一道人墙就扑了过来。 对,是一道人墙,不是一个人。 苏胜、苏长苇、苏长茁、苏刘氏全都扑过来了。 苏胜一个过肩摔把窦三放倒,窦三被摔得七昏八素的; 不仅如此,还一片腿骑坐在了窦三身上,拳头猛的挥下来,在最后一刻转了弯,打在了地上,气恼骂道:“苏长茂!你个狼崽子!口口声声说你妹三年前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原来你就是人牙子!是你自己拐了自己的亲妹妹,你怎么舍得下手啊!你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弟弟妹妹吗?” 苏胜的拳头挥起来还要打,窦三伸手抵住了拳头,“爹,你听我解释!虎毒不食子,别动手!我可是你亲儿子!” 窦三抵住了拳头,哪知苏胜另一手上来,没舍得用拳头,改用了巴掌,“啪”的一下打在了窦三的脸颊上。 而苏长苇呢,则是狠狠掐窦三的大腿根儿,急道:“苏长茂,你竟然对亲妹妹下手,以后是不是也会冲着我这个亲弟弟下手了?” 窦三被掐得“嗷”一声叫唤,气道:“苏长苇,我是你亲二哥,你竟然下得去手!你才是狼崽子,能不能听我解释?” 苏长茁挤不上前,干脆把窦三的鞋给脱了,捡了一根柴火棍开挠窦三的脚心。 可怜的窦三,哭一阵,笑一阵,神经错乱了一样。 苏刘氏则坐在旁边抹眼泪,控诉道:“长茂啊长茂,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早知道这样,生你的时候还不如、还不如……” 苏刘氏说不下去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苏长茂气吼吼怒道:“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在外面这三年就是在找颜颜!我、我是一个多月前才在人牙子窝遇到的颜颜,是我通知官府救出了所有人……” 苏巧颜一怔,蓦然想起唐家的丫鬟说官府安插细作的事儿,莫不是这个细作,就是窦三,也就是苏长茂? 可是,丫鬟不是说细作死了吗? 到底谁在撒谎? 第73章 唐夫人的计谋 苏巧颜忙对苏胜道:“爹,你先放开窦三,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苏胜这才站起来了。 苏长苇和苏长茁也都站起来了。 虽然站起来了,对苏长茂却成合围之势,苏长茂明白,只要自己有一句不合折的,立马就会被亲人“大义灭亲”。 苏巧颜如县太爷审案一样,小脸一肃道:“苏长茂,你怎么证明你是衙门的细作,而不是人牙子一伙的?” 苏长茂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次辩白机会,“颜颜,你那次穿着小尼姑的衣裳往外逃跑,我看出是你了,所以才放你走了。” 苏巧颜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确实当时被他叫住了,在她以为自己乔装露馅的最后关头,他却意外的放自己走了。 苏长茂继续证明道:“我还知道江北府带队的捕头姓童,我是给他传递的消息。” “还有,我下过牢送饭的时候,闻见你身上的奶味儿了,可我没说……” “还有,” …… 苏巧颜终于信了:“好,我信你了。” 苏长茂终于舒了口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我已经证明我不是窦三了,你是不是该向我证明你是颜颜了?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你可说你不是七岁。” 话音刚落,苏刘氏一手打在了苏长茂的后脑勺儿上,气道:“如果你妹妹不是你妹妹,那你就不是我儿子。” 苏长茂:“……” 苏长茂,随即狂喜道:“娘,你的病,好了?” 苏刘氏点了点头道:“好了,颜颜回来了,娘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苏长茂有意撒娇的拉着娘亲的手腕摇晃着:“娘,刚才颜颜用棍子打我,爹爹用巴掌扇我,三弟用手指头掐我,四弟用草棍挠我脚心,他们都冤枉我,我脸疼、腿疼、脚疼,心更疼……” 苏刘氏呵呵一笑道:“男子汉皮糙肉厚的,没事儿。” 苏刘氏拉着巧颜的手往伙房里走,边走边问道:“颜颜,咱晚上吃点儿啥?” 苏长茂:“……” 苏长茂再看向苏胜、苏长苇和苏长茁,一大两小两个男子心虚的目光闪向一旁,两个扛起了面袋子,一个端起了木盆子,走了! 竟然走了! . 晚饭做的是春饼卷葱丝、土豆丝和辣椒肉酱。 土豆丝由高稚雅来炒,苏巧颜看着灶火。 火光映在苏巧颜的脸上,分外的凝重,疑心重重。 苏长茂已经证明了他是衙门的细作,不得不引起苏巧颜对另一件事的深思。 那就是,在她离开唐家之前,她明明听见两个丫鬟说衙门的细作被自己失手打死了,这才更加坚定了苏巧颜对唐予也要隐瞒身世和去处的决心。 既然苏长茂没撒谎,那就是唐夫人撒谎了。 原因很简单,应该是在唐府那段时间,唐予对苏巧颜表现得太过依赖了,所以唐夫人很不喜欢她,知道她心思沉,便用“杀人”的办法逼走苏巧颜。 苏巧颜不由得苦笑,与唐夫人这种后宅争斗高手过招,自己真是不堪一击。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苏巧颜可以肯定,她一定不会欺骗唐予那个阳光少年,自己,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也抹灭不掉的阴影吧? 如果换位考虑,是唐予欺骗了自己,巧颜知道,自己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无法形容的那种生气。 手里的烧火棍忘拿出灶膛了,竟然着了起来,险些烧了手。 苏长茂伸手去抢,没有抢动,干脆用双手攥着火苗熄灭了,烫得他呲牙咧嘴的。 苏巧颜赶紧去看被烫的手,关切道:“二哥,你的手没事吧?” 苏长茂浑身颤抖起来,苏巧颜无比诧异:“二哥,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抖?” 苏长茂一口气终于缓上来了,激动的抓住了苏巧颜的手,“颜颜,你终于肯叫我二哥了!现叫几声,快!” 苏巧颜:“……” 苏巧颜由刚刚感动的情绪,瞬间转化成了疯狂吐槽,这个二哥,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在人牙子巢穴卧底三年的! 高稚雅炒好了土豆丝,去切葱丝等配料。 苏巧颜则接过手来,准备用小火烙饼。m.23sk. 苏长茂则坐在先前苏巧颜坐的小马扎上,接过了看灶火这个活计。 苏长茂有些狐疑道:“颜颜,在地牢里,我问你几岁,你为啥不对我说实话啊?如果你当时说了实话,我可能有机会早点儿带你出来。”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二哥,你当时的身份不是我二哥,是一个害得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的人牙子,你突然问一个被拐的女娃几岁了,她会说实话吗?” 苏长茂懵逼的眨着双眼,讷讷道:“颜颜,不瞒你说,我这三年里,问了不下五十个女娃,对我撒谎的,只有你一个……” 苏巧颜:“……” 苏长茂又问道:“颜颜,这三年你过得好不好?” 苏巧颜没吭声,而是烙着春饼。 苏长茂:“颜颜,这三年你挨没挨着饿?” 苏长颜不耐烦的瞟了一眼苏长茂,给饼翻了个儿。 苏长茂:“颜颜,这三年你挨没挨过打?” 苏巧颜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里的铲子,“二哥,信不信你若再在我身后聒噪,我现在就让你挨打?” 苏长茂:“……” 苏巧颜深吸了口气,压抑住了打人的冲动,把烙好的饼铲出锅来,狠狠摔在了盆里。 苏长茂真切的感受到,妹妹这不是在摔饼,而是在摔他,如同刚刚在院子里被“大义灭亲”。 晚饭终于好了,苏长茂一口气吃了六张春饼,撑得让人不由得担心,苏长茂会不会一张嘴就会吐出一张饼来。 夜晚,苏长茂睡了他三年以来最踏实的一觉,一觉到天亮,没打呼,没磨牙,没做恶梦,一切,都刚刚好。 早晨起来后,又主动请缨跟着苏长苇进城送吃食去了。 等到晚上回来时,抱下来一个大筐,上面还盖着块蓝底小花布。 苏长茂邀功似的把篮子推到了苏巧颜身前,扭扭捏捏的样子,如同刚嫁过来讨好公婆的小媳妇。 苏巧颜揭开了篮布,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吓得蓝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错愕的看向苏长茂。 第74章 高猎户的隐忧 苏长茂带了只篮子回来,苏巧颜以为是自己叮嘱两个哥哥新买回来的鸡蛋呢。 结果,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小篮子的饴糖! 苏巧颜本能的捂住了嘴巴,突然感觉牙有点儿疼。 苏长茂拿起一颗,递到巧颜面前,笑得满脸褶子:“颜颜,快吃糖,吃没了二哥再给你买!” 苏巧颜一呲牙,露出了还没长齐的门牙道:“哥,你是想让我把好不容易要长出来牙给甜掉吗?” 苏长茂嘿嘿傻笑着,尴尬的挠着头。 苏巧颜看着身后空手回来的苏长苇,狐疑道:“三哥,鸡蛋呢?” 苏长苇看了一眼苏长茂,委屈道:“二哥看见小货郎卖糖,便疯也似的买糖,整条街上的七八个小货郎的糖都被二哥给买下了。所以,没钱买鸡蛋了。” 苏巧颜瞠目结舌:“所有人钱都买了糖,一颗蛋也没买?” 苏巧颜终于确定,苏长茂肯定是苏胜的亲儿子没跑了,一个拿钱全买了布,一个拿钱全买了糖,就不想想以后怎么过日子吗? 苏长苇很自觉的把苏长茂给出卖了:“二哥说,只要有了糖,就不怕你因为一颗糖被人牙子拐走了。我拦着来着,可二哥儿说,长兄如父,我必须得听他的……” 苏巧颜手本能的伸向腰后,碰到棍柄刹那又松开了,深吸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昨天买的鸡蛋有没破的,可以维持一天,明天再买。” 苏巧颜一拧身回屋了,苏长茂狐疑的看向苏长苇和苏长茁:“颜颜不喜欢吃糖了?小时候她可是见着糖迈不动道的……” 苏长茁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小时候被蛇咬过,所以一辈子怕蛇。颜颜应该也一样,因为一颗糖被拐了,这辈子恐怕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糖了,你啊你,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你要完了……” 苏长茂:“……” 苏长茂内心忐忑的进了屋。 屋里,苏刘氏和高稚雅已经摆好的饭桌,主食是一大盆褐红色的元宝状的吃食。 菜是一大盆鸡蛋汤。 苏巧颜了两个元宝状的吃食,分别递给了苏长茂和苏长苇,“午饭又没吃吧?是被云东家还是被李东家扣下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容易落下胃病。” 苏长苇已经习惯了苏巧颜的照顾,苏长茂则激动的有些结巴道:“谢、谢谢颜颜。” 苏长茂和苏长苇一口咬了下去,顿时奶香、蛋香四溢,实在太好吃了。 苏巧颜解释道:“昨天碎的鸡蛋太多了,我就管王婶儿要了些羊奶,掺了面粉,尝试着做了蛋糕,现搭的泥炉子烤的,卖相不太好,将就着吃吧。” 苏长茂忙不迭夸赞:“颜颜,你这哪是将就啊,做的可真好吃,吃在嘴里,不用牙嚼就能咽进去,没牙老婆婆都能吃。” 说完,后知后觉颜颜的牙只长了一半,没有彻底长齐,自己,貌似、好像、可能又?叒得罪了家里最不该得罪的人。 苏长茂忙把一整个蛋糕全都塞在了嘴里,闷头不敢说话了。 苏巧颜倒是没往心里去,神色淡然的吃着饭。23sk.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苏长茁踌躇了下,终于开口道:“我今天打柴的时候碰到石头了,和他聊了会天儿。结果打听到咱们猎虎那天,高猎户并没有去山里打猎,他根本就是诚心不想借给咱们家箭。” 苏胜的眼珠子直接瞪圆了,最后只挤出来三个字:“狗东西!” 苏长苇气道:“我去找他算账去!” 听了这个消息,苏巧颜一点儿都不意外,叫住了苏长苇,“三哥,你找人家算什么账?东西是人家的,不管人家用没用,借或不借都正常吧?上门去,只会让人认为咱们家无理取闹。” 苏长苇:“……” 苏长茁狐疑的看着淡然的苏巧颜,这态度,跟第一次知道被高猎户举告时的态度迥乎不同。 苏长茁狐疑道:“颜颜,你早知道高猎户故意不借的?” 苏巧颜摇头道:“并不知道,只是在知道他举告咱家后,他做出什么事儿都不意外了。而且,他这人,很快会吃大亏。” 苏家人全都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解释道:“咱找他算账的时候,你们记不记得他在剁兔子肉,还有意遮挡了下?” 苏长茁搭话道:“据他所说,这是他为了养家糊口,冒死进了江家猎场猎的兔子吗?”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是他自己说的,江市令发现他时,他把兔子扔在了草丛里,这才没被江市令发现偷猎的事,然后为逃罪责才举告的咱家。这说明,那只兔子是死的,不是活的。可咱知道他举告并找他算账,是隔两天的事儿了,如果是同一只兔子,早就变臭了。” 苏长茂、苏长苇和苏长茁几乎异口同声道:“你是说,高猎户又进了江家猎场偷猎?” 苏巧颜笃定点头:“江家猎场离咱村最近,没有大型猎物,兔子野鸡遍地都是,凭高猎户的技艺,只偷偷进去一会儿就不会空手而回。高猎户一是因为尝到香头儿了;二是因为江市令并没把咱家怎么样,胆子便壮了。” 苏胜忧心忡忡:“别人不知道,咱可知道,自己是费了多大的辛苦才从姓江的手里捡回条命。姓江的就是燕别咕插鸡毛,不是什么好鸟。咱,要不要提醒下高猎户,毕竟一个村里住着。” 苏巧颜轻蔑的笑了:“爹,你去提醒高猎户,他会以为咱家嫉妒他,不会收手的;一旦被抓住了,马上还会怀疑咱家报复他反举告。自己的梦自己圆,一切,听天由命吧!” 苏家人都沉默了,苏家人虽然善良,但不等于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大冤种。 吃完饭,全家人又开始筹备第二天要卖的食物。 应该是云东家这个“吃货”给宣传的,另两家骡马店的行货商也要求订制吃食。 苏长苇对骡马店一视同仁,同样给一成的分成。 两个东家爽快答应苏家食物入驻了。 四样吃食二百八十份,幸亏苏刘氏的病好了,苏家的男人也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思想观念,倒也没挨累多少。 和好了面,拌好了馅料,苏长苇欲言又止,终于一脸难色的对巧颜开了口:“颜颜,云东家后天就返回江南了,路上有时候赶不上客栈打尖,想让你给做些便于路上保存的吃食,他不想干吃冷面馒头,他对咱生意帮助挺大的,我当时没好意思拒绝。” 苏巧颜沉吟半天,“早说好了,咱们可以帮他做些腊肠带着。可惜来不及了。” 做腊肠得有道风干的程序,必须得六七天以上,云东家后天就走,根本来不及。 第75章 苏长苇的梦想 苏巧颜这一夜冥思苦想,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能想到了便于储存、又一天内能做好的吃食,只想到了方便面和肉松。 说做就做。 苏巧颜先让苏刘氏和高稚雅撠面条,越细越好。 自己则烧火烀肉,烀得烂烂的,然后把肉捞出来,塞给了苏长茁:“四哥,把肉撕成一条一条的细肉丝,要细,绝不能两条肉丝粘在一起。” 苏长茁狐疑道:“这,也是练眼力的吗?” 苏巧颜目光闪烁了下,昨天,她抓劳工让苏长茁打蛋糕用的蛋液,当时的说辞是“练臂力”,苏长茁一直觉得胳膊打蛋液打得不一边粗。 苏巧颜笃定点头:“对,昨天练臂力,今天练眼力。明天,我教往米上雕花,练耐力,等你雕好一小箩筐的米,我就教你实战。” 苏长茁立即如打了鸡血似的接过满满一大盆子肉,开始慢工撕肉丝,只一会儿,便快撕成斗鸡眼了。 把撕肉丝的活分配出去了,巧颜开始做方便面料包。 可是,这个时代,各种调料还不全呢!怎么办? 苏巧颜在院里巡视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园子里长势还算喜人的小萝卜菜、香菜、小葱,最后又落在了孤零零的母鸡身上。天籁小说网 母鸡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钻回到鸡窝里,“咯咯”做下蛋状。 苏巧颜忍俊不禁:“放心,不会杀你的。” 苏巧颜对苏胜道:“爹,你在村中帮我买回两只公鸡,如果谁家有去年没吃完的干蘑菇就更好了。” 苏胜放下水桶,放下了裤腿和袖腿,迈步就要出院。 苏巧颜忙从怀中掏出荷包递给苏胜道:“爹,给你钱!没钱你怎么买东西?” 苏胜憨直一笑,过去赊惯了,老忘了拿钱这事儿。 苏胜接过荷包走了,不一会儿,就拎回来两只家鸡。 最让巧颜惊喜的是,苏胜真的弄来了一小簸箕干蘑菇。 苏胜把鸡都收拾好后再交给巧颜,巧颜则又派给苏胜一个新任务:劈竹针。 把鸡肉脱骨剃下来,切成丁,放在水里煮熟了。 蘑菇也一样,泡开了,切成丁,放在小泥炉里烘干。 直到烤酥了,用勺子一按就成碎末了才拿出来,怼成碎末,再加入一些盐粉,满满一大碗的鸡精调料就做好了。 巧颜又摘了鲜菜叶,看得苏胜直心疼,但他知道闺女自然有闺女的道理,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阻拦。 巧颜把菜洗净切成碎,同样烘干了,倒在了鸡精料里。 万事俱备,只欠面饼了。 苏刘氏和高稚雅已经擀好了细面条,面条粗细大小都很匀称,这应该是发挥了两个女人最高水平了。 苏巧颜把竹针放在面板上,将面条搭在上面,用竹针插来插去的,像织毛衣一样。 苏刘氏一脸懵逼道:“颜颜,你,这是在用面条纺布吗?” 苏巧颜被娘亲的话差点笑岔气了。 本身手就笨,干脆把剩下的一半面饼交给了高稚雅:“大嫂,你女红好,你来纺面条吧!” 高稚雅:“……” 高稚雅按过竹针,手法可比巧颜强太多了,很快做出一方弯曲状面条的面饼。 把面饼放在了油锅里炸得酥脆,熟面饼就成了。 如法炮制,足足用了半袋子面粉,炸出一百个面饼来。 等做好了,三个女人都累瘫了,连先品尝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回房歇息去了。 晚上,等苏长茂和苏长苇回来,苏巧颜才起来,蓦然想起,肉松还没有做呢。 着急忙慌的又起锅,把苏长茁撕好的肉丝炒成丝絮状,加了调料,这才大功告成了。 晚上,直接煮了一大盆方便面尝鲜。 全家人都赞不绝口。 尤其是方便面的鲜鸡精料汤汁,被喝得那叫一个见底,撑得苏长茁这个吃货一个劲儿的抚肚子。 苏巧颜指着两样吃食:“三哥,这两样东西加上蛋糕,你明天一并带给云东家吧,告诉他,蛋糕要保存三天左右,剩下的方便面和肉松,这一个月的路程,就算他臭了、这两样吃食也不会臭。” 一家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苏长苇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颜颜,我一定把你的话转达给云东家。” 吃完饭,家里又是一阵忙活,准备送其他东家的吃食。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吃食又加量了,四百多份…… 白天本来就干了一天活儿,晚上和面、拌馅料,起早再烙熟,一家人,尤其是几个女人,眼圈明显发黑,脸色明显晦暗。 苏长苇也发现了,把吃食装上了车,喃喃道:“今天我少接一些,大家伙好好歇一天吧?” 苏刘氏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行,得接,接的越多,咱家钱挣得越多,就可以盖房子,就可以给长茂、长苇、长茁订亲,就可以给颜颜攒嫁妆,就可以让稚雅和长英的孩子进学堂,就可以……” 原来,苏刘氏的脑袋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愿望。 高稚雅也笃定的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却铿锵有力道:“我没事,还没听说谁家媳妇干活累死的呢,我还吃得消。” 一生要强的苏家女人啊。 苏巧颜看着精疲力竭的娘和大嫂,对苏长苇道:“三哥,你接吧,多少都接,谁怕钱咬手啊,我一会儿和娘去找王奶奶和慧贤婶子,和她家商量商量,把和面、发面、烙饼胚的活儿发包给她们家,两张饼给一文钱,我琢磨着应该能成。” 苏家出材料出技术,王家出力,每天按三百张算的话,净剩下一百五十文钱,这在村里,绝对算得上高人一等的收入了。 苏长苇这才见了笑模样,要知道,不想当掌柜的伙计不是好东家。 苏长苇当了三年临安酒楼小伙计,心里也是装着大大的梦想的,梦想着有一天,当上大酒楼的大东家,把给他气受的林掌柜踩在地上,碾死蚂蚁一样碾啊碾! 第76章 缺十五车 吃完了早饭,苏巧颜让高稚雅回去补觉,自己则想跟苏刘氏去王家商量发包活计的事儿。 结果,没等娘两个去呢,王婆子已经带着大儿媳妇慧贤和孙女王晓芙上门了,手里拿着一条子肉,外加两块豆腐。 见到苏刘氏,王婆子眼圈先泛了红,拉着苏刘氏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晓芙跟我说你病大好了,我还不信呢,想着过来瞧瞧。不用你说话,光看你眼睛,我就知道你好利索了,可真好!” 苏刘氏把王婆子拉进了屋里,哽咽道:“婶子,颜颜是我的心病,她回来了,我心病自然就好了。我都听当家的说了,我混沌的这三年多,你和慧贤对我家没少帮衬,就连长英的婚事都是你帮着操持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王婆子反倒有些扭捏不好意思了,“都是小来小去的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对了,今天豆腐郎来卖豆腐,我给你也买了两块,顺带着上屠夫那割了一条子肉,算是贺喜你病好了。” 王婆子对王晓芙吩咐道:“还不快把肉和豆腐给颜颜放到凉快地方,要不然该坏了。” 晓芙站起身来,把肉递给了颜颜。 颜颜拉着晓芙去了地窖,把肉和豆腐放在坛子里,用小篮子装了六个蛋糕,其中一个递给晓芙道:“我做的,你尝尝。” 晓芙没有接过去,而是感叹道:“颜颜,你手可真巧,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吃食来。” 苏巧颜狐疑道:“你没吃怎么知道好吃的?” 晓芙答道:“长茁哥昨个儿给我拿了一块儿,还夹了什么肉松的,说婶子的病大好了,我娘这才说过来瞧瞧。” 原来苏长茁是家里的大硕鼠,拿东西给晓芙吃了。 巧颜自然不会真生气,苏长茁和晓芙怎么着也算是“绣友”,互相分享吃食也算应该的。 巧颜用油纸包包了几块蛋糕,拿进屋里,递给了苏刘氏。 苏刘氏把蛋糕推向王婆子道:“婶子,这是家里做的吃食,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王婆子忙把吃食推回来道:“这可使不得,现在吃食这么金贵,你家还是自己留着吧。” 巧颜笑道:“王奶奶,那碗羊奶还是您帮我要的呢,这蛋糕就是掺了羊奶做出来的,您吃了我的蛋糕,我就有理由不还您的羊奶了。” 王婆子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咋这么歪呢,搞的我好像来追你还羊奶似的。既然是你做的吃食,我就不客气的吃了。” 王婆子只撕了一小块,其他的又放回原地。 苏巧颜邀功似的说道:“王奶奶,好吃吧?我三哥也说好吃,拿到城里让云东家帮尝尝。您是不知道,云东家的骡马帮主要运的是茶叶、瓷器啥的,却偏偏长了个吃心眼儿,我家每做出一样吃食,他都是最先一个品尝的,绝不亏待自己的那张嘴。他若是说好吃,以后我家就会卖它了。” 王婆子一脸艳羡道:“我这几天就看见你家忙忙火火的,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鸡早,原来是往外卖吃食啊,没想到颜颜还有这手艺呢。” 苏巧颜忙摇了摇头道:“王奶奶,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大嫂和我娘干的是大头儿,我是最清闲的。只是,还是有点儿忙不过来。” 苏巧颜向苏刘氏使了个眼色,苏刘氏会意,对王婆子道:“婶子,我正想跟你打个商量呢,慧贤面活儿好,蒸馒头、包子不在话下,我想把和面、发面、烙饼胚的活儿给你家,最后按饼的张数算钱,两张饼一文钱。现在我家大概一天三百多张,你家如果接下来,一天怎么着也能挣一百五十文钱。” 王婆子和慧贤面面相觑,嘴巴张得老大,王婆子面色通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道:“翠花,你说的是真的,一天就挣一百五十文钱?没诓俺?” 苏刘氏哭笑不得:“婶子,我诓你做啥?一百五十文钱是现在挣的钱,以后会越来越多,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最信得过你家,您和慧贤,干还是不干?” “干!”婆媳两个异口同声回答,犹豫,那是不存在的。 娘俩个,不,祖孙三代,像打了鸡血似的回家了,急不可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家人去了。 .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长苇竟然提前回来了。 不止他一个人回来,后面跟着十五六辆的骡车。 十五六个人一下子全都挤进了院子,空间顿时变得逼仄起来了。 苏胜一脸懵逼的看着一大群汉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用眼神向三儿子苏长苇求救。 苏长苇亦是一脸无奈:“爹,云东家暂时不回京城了,要见颜颜。” 苏胜狐疑的答应了一声,喊了句“颜颜”。 苏巧颜出来了,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苏长苇身侧一个圆滚滚的中年汉子身上,狐疑道:“云东家?” 汉子顿时乐了,伸长双臂,还煞有其事的转了一圈,“小姑娘挺聪明啊,只一眼就猜出我是云东家,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苏巧颜十二分想说,每个胖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而且,你带着这么多骡车,又站在苏长苇旁边,不是姓云的能是谁? 苏巧颜自然不能实话实说,甜甜的笑了笑,“云东家,一看您就气度不凡,而我家认识的人当中,最气度不凡的就属云东家了,不是您还能是谁?” 一句话,夸得云东家晕陶陶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苏巧颜狐疑道:“云东家,您不是返回京城了吗?怎么折返了?是今早我们做的吃食不够?” 云东家满脸笑成了菊花:“确实不够。” 苏巧颜:“还缺多少,我马上给你补上。” 云东家:“缺十五车。” 苏巧颜:“……” 苏巧颜一头雾水了,缺个百八十个还有心可原,缺十五车是什么意思? 云东家继续解释:“我家的骡马帮呢,主要的收入是从南方运到北方的茶叶,从北方运回的瓷器却利润微薄,不想跑空车而已。听长苇说你说的,我回江南这一路,哪怕是我臭了,方便面和肉松都不会臭,我便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我就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运瓷器,改运吃食。” 苏巧颜:“……” 苏巧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把云东家的生意方向都给改变了。 云东家,你是不是草率了些? 第77章 作业被吃了 云东家:“给你多长时间?” 苏巧颜:“……” 云东家:“因为你一句话,我把准备运回江南的瓷器低价卖给别的马帮了,你得负责把这十五辆空车装满了!” 苏巧颜:“……” 这云东家,怎么有点无赖的气质呢? 苏巧颜迈步出了院子,看了下马车的容量,改装的装货车厢,就算是只放方便面饼儿,也得放上一千包甚至更多。 十五车,那就是十五个一千多包!我滴老天爷! 苏巧颜一脸生无可恋:“云东家,十五天,成不?” 云东家摇了摇头:“十五天时间太长,这么多人吃马嚼的,天天都是银子……” 苏巧颜:“……” 苏巧颜哭笑不得,还有这种强买强卖的人? 苏巧颜转了转眼珠,转变了劝说手法:“云东家,我还有一种吃食,既美味又不容易坏,只是做的时间稍微长些,得八九天时间,您给我十天时间,我装满你十五马车,如何?”23sk. 听说又有新吃食了,云东家眼色登时一亮,果断做了些让步:“你不是说八九天能好吗?那就九天!多一天我都不给!” 云东家转身要走,苏长苇本能相让:“云东家,到饭时了,要不……” 云东家立即转回身,爽快答应:“好!” 答应得如此猝不及防,连只是客气的苏巧颜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了看天色,苏巧颜先给苏长苇取了银子,叮嘱道:“三哥,你赶紧先回县城,买五百斤面粉,一百斤黄豆,二十只鸡,一百斤五花肉、菜叶,干香菇,盐。” “好。”苏长苇连饭都来不及吃,马不停蹄进县城购置食材去了。 进了地窖,苏巧颜则愁眉苦脸起来,云东家嘴叼,做什么吃的能让他感到新奇呢? 苏巧颜的眼睛落在了王婆子串门来时拿了那两块豆腐身上。 麻婆豆腐?没有麻椒,灵魂没一半。 苏巧颜把苏长茁叫了过来,“四哥,咱上山时,我记得看见有孩子在河边泥沟子里捞泥鳅来着,你帮我买个七八条来。” 苏长茁得令出去了,不一会儿真就拎了八根粗泥鳅回来。 先用盐水泡了泥鳅,让它吐一吐泥水。 把肉改成细薄片,又卧了八个鸡蛋。 做出一道泥鳅钻豆腐,一道梳子肉卧鸡蛋,而其他车夫呢,则是馒头和大萝卜炖肉。 菜色味道虽然没有太惊艳,但胜在新奇,还是给云东家很大一部分惊喜的。 正吃着饭呢,苏长茁突然冲进了屋子,对苏刘氏道:“娘,我放碗架子上的那碗米呢?” 苏刘氏嗔怪的看了四儿子一眼,气道:“一惊一乍的啥事儿?米能在哪儿?自然是做成饭吃了。” 苏长茁的脸,立即便秘了一样,半天才哭丧着脸道:“娘,那是颜颜给我布置的作业,雕刻一整碗的米花,你、你给做成饭了?还吃了?” 苏刘氏:“……” 一家几口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正在吃饭的云东家面前的那碗米饭上。 云东家一怔,随即用筷子一粒米一粒米的挑捡着,终于好像、似乎、大概、可能看见了不可能称之为花的花,不由得感叹:“像猴屁股,不像花。” 然后,当着苏长茁的面,吃在嘴里,还细细嚼了两下。 苏长茁一脸郁闷无处发泄,最后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来:“十天。” 云东家狐疑道:“什么十天?” 苏长茁:“交货时间,你规定九天,我说十天。” 云东家:“凭什么?” 苏长茁沮丧的指着饭碗:“凭你吃了我的作业。” 云东家:“……” 云东家轻眯了眼看向苏巧颜:“说实话吧,是不是你们合伙拖延时间的?接下来还会不会如法炮制再拖延时间?” 苏巧颜呵呵笑道:“云东家,你想多了,我若想十天不交货,你拿我根本没办法,你我之间又没有任何契书。犯不着牺牲我哥的心血。那可是他一上午-----唉,也就是云东家,若是换做别人,我哥早就上去打人了……” 云东家撇撇嘴道:“十天就十天,我九天都等了,不差那一天。不过,明天我要来签契书,多谢小姑娘提醒。” 苏巧颜:“……” 云东家带着他的骡队浩浩荡荡离开了。 等到黄昏的时候,苏长苇回来了,需要采办的东西竟然都采办回来了,不愧是给酒楼做过采买的,而且,还约定好了一家米铺、一家猪肉铺,害期送货上门。 接下来的十天,别的任何活计都不能接了,全心应对云东家这笔生意。 苏巧颜之所以让云东家等十天,是因为东西要的巨大,一家人总得匀着干,总不能一下子累死吧。 她答应做的新吃食,是豆豉香菇肉酱。 当天下午,苏巧颜先烀好了黄豆,放在布袋里发酵。 然后把二十多鸡全都杀了,做成鸡精。 这样的结果就是,家里多了二十只“残疾”鸡。 巧颜让高稚雅把鸡分解了,仅鸡爪子就四十只,鸡脑袋就二十只,还有鸡骨架、鸡内脏等等。 巧颜很干脆的全部油炸,蘸了鸡精料和辣椒粉。 分给了王家、里正家各一份。 吃饭的时候,特意给苏长茁夹了一根鸡爪子,“四哥,最近手穿针引线、雕米花、担砖头都累坏了,多吃鸡爪,以形补形啊!” 苏长茁轻眯了眼,夹了个鸡耳朵放在苏巧颜的碗里,调侃道:“颜颜,最近扎了耳朵眼疼坏了,吃吃鸡耳朵,以形补形!” 苏巧颜的小脸立即苦哈哈了。 手本能的要摸耳朵,被苏长茁用筷子快准狠的夹住了手,说道:“别摸!” 苏长茁探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拿出一对儿银丁香道:“晓芙说,银的养耳朵,换上它吧。” 说完,收回手,似漫不经心的啃起了鸡爪子,眼睛却在偷瞄着巧颜。 巧颜狐疑道:“四哥,你哪来的钱买银丁香?” 苏长茁:“……” 苏长茁一怔。别人的妹妹,正常不是应该先感动的痛哭流涕吗? 怎么到了自己妹妹这里,最先关注的竟然是-----钱。 全家的眼睛都看向了苏长茁,眼睛里潜台词明晃晃的------你,藏了私房钱。 苏长茁连忙辩解道:“没有,我没有藏钱,上次咱娘把鞋坷里的都翻出来了,这个是、是我从晓芙那里借的铜板,以后帮她编缨络子,卖到绣楼去……” 苏巧颜:“……” 虽然,很感动,但苏巧颜却怎么觉得怪异呢? 第78章 女人也不像女人啊 听苏长茁竟然答应了王晓芙帮她编络子挣钱,苏巧颜不太相信,狐疑问道:“四哥,你还会编络子?我不信。” 苏长茁一听急了,从怀里拿出一把粗绳子来,手指翻动,只一会儿就编出一个好看的络子来,竟然能与苏巧颜头上买的相媲美。 苏长茁把络子递给了苏巧颜,争切剖白道:“我不仅会编络子,晓芙绣花蕊不满意,我帮她补了两针,她顿时满意了,还夸我来着。” 苏长茁一脸傲娇,完全没看见自家老爹变黑的脸。 此时的苏胜,脑瓜子里充斥着王婆子看见苏长茁练穿针时所说的话,顿时脑袋瓜子“嗡嗡”作响,转身就跑向伙房方向。 知父莫若子,苏长茁一见苏胜跑的方向,立即跑到了苏巧颜身后,大叫道:“妹妹救我!” 再见苏胜,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烧火棍,气势汹汹的指着苏长茁道:“你给我出来,别像个娘们似的窝在你妹身后!” 苏长茁才不肯出来呢,窝在苏巧颜身后,对着苏胜叫板道:“我哪里像娘们了?有我这么粗骨结、皮肤黑、说话嗓门大、还敢猎老虎的娘们吗?我编络子是为了给颜颜买银丁香!你疼闺女,我也疼妹妹!”m.23sk. 苏胜急得直跳脚,无奈中间隔着巧颜,他束手束脚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苍蝇。 苏巧颜只好打圆场道:“爹,四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成吗?” 苏胜手指头哆嗦的指着苏长茁:“不行,虽然咱老苏家世世代代都是泥腿子,没有大富大贵,但该讲的规矩还是得讲的,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可不能坏了规矩。” 苏长茁一下子逮到苏胜的语病了,抢话道:“爹,你打我,是说我男人不像男人的样子;那颜颜呢,她打老虎、射贼人、嗓门大,尼股后面成天挂根木头棍子,她也不像女人啊,你怎么不说她,也不打她?” 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苏巧颜默默的把身子让开了,对苏胜道:“爹,你说的对,男人,是该有男人的样子,你来吧,别留情!” 苏胜顿时扑了过来,立即传来了苏长茁的惨叫声:“颜颜,我可是为了你……啊……” 苏巧颜摇头晃脑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苏胜自然不舍得往死里揍亲儿子,雷声大,雨点小,烧火棍抬得高,落得却不重。 苏长茁却夸张的“嗷嗷”惨叫,比村里杀年猪声音还要凄厉。 苏胜终于打累了,进屋生闷气去了。 苏长茁在地上趴着,状似艰难的伸长胳膊,指着苏巧颜,一脸苦瓜色:“颜颜,你、你……我是为了给你买银丁香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你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巧颜蹲下身子,调侃道:“四哥,‘卸磨杀驴’虽然用在你上很形象,但并不适合用在这件事儿上。难道你不记得我的耳朵眼儿是谁给我扎的了?我看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词更合适。” 长茁:“……” 苏长茁眨了眨眼睛,本来一肚子委屈的话又都憋了回去,在心里暗暗吐槽,得罪了谁也莫得罪了自家这个妹子,那是一点儿亏儿也不肯吃啊。 . 第二天开始,全家都开始赶工。 因为和面最费力气,就分给了家里几个男人。 苏长茁小声嘀咕着:“男人和面,也没个男人样啊?” 嘀咕完,又迎来了苏胜的怒目而视。 苏长茁只好卑微的闭了嘴。 王家祖孙三人也加入了活计。 王婆子和儿媳妇慧贤擀面,晓芙负责把面饼弄成弯曲状,高稚雅炸面饼。 织着面饼,晓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苏长茁道:“长茁哥,你手巧,跟我一起织面饼吧……” 苏长茁眼睛眨得抽筋一样,一个劲儿的向王晓芙使眼色。 王晓芙会意,不敢再提这茬儿了。 . 大家伙正忙得如火如荼,门外马蹄声响,苏巧颜一怔,随即跑了出去。 是张禾,对苏巧颜耳语了一翻,没做过多停留就走了。 苏巧颜回了屋,苏长苇担心的看了一眼苏巧颜,苏巧颜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 第二天早晨,苏巧颜以食材香菇不够为理由,提议和苏长苇、苏长茁一起进城买香菇。 平时进城可从来没有苏长茁的份,今日主动加了苏长茁,还是昨天“相爱相杀”发生以后,苏长茁本能的机警起来。 苏长茁指着自己鼻尖,狐疑道:“让我跟你们俩个一起进城?不会是坑我吧?” 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长茁则是一朝被妹坑,十年怕巧颜。 巧颜挑了挑眉,用起了激将法:“怎么,你怕了?” “谁怕你?”苏长茁先爬上了骡车。 骡车走出村子不远,苏长苇把骡车一停,鞭子递给了苏长茁:“四弟,我去趟茅房。” 苏长苇走后不久,苏巧颜也捂住了肚子,一脸痛苦:“四哥,没想到上茅房也传染,我、我也憋不住了。” 说完,也跑向了苏长苇消失的小树林里。 苏长茁则哼了一声,上茅房拿着柴刀和铲子,是想把污秽之物掩埋了吗?把我当成傻子了不成?! 苏长茁把骡车掩了起来,也悄悄跟了过去。 . 第79章 机会来了 再说苏长苇和苏巧颜,兄妹两个汇合了,直奔江家猎场方向。 进了猎场里面,并没有猎取任何动物,甚至在地上见到了野鸡蛋都没有捡。 兄妹二人找到了上次见到的猎马跑马的方向,找到了其中一处相对狭窄的路段,开始用柴刀和铲子开始挖沟。 沟挖得并不深,苏长苇狐疑道:“巧颜,咱不是想绊倒江市令吗?这么浅的坑伤得不重吧?” 苏巧颜沉吟道:“三哥,就算挖深了,再伤能伤哪儿?骨断?筋折?瘫痪?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我就想要轻伤,不过,受轻伤的人,我不想是江市令,而是县太爷。” 苏长苇有些懵逼道:“妹子,你咋知道被绊倒的一定是县太爷呢?” 苏巧颜成竹在胸:“此次赛马的主角,是县丞和县太爷。一个是临安县的地头蛇;一个是吏部下派的新科举子。二人要想缓和矛盾,必须有一个人先低头。既然是江市令组织的赛马,那肯定是为他身为姐夫的县丞搭桥示好了。既然如此,赛马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赢’县太爷。县太爷被绊了,一定会怀疑县丞动手害他,那县丞可就倒大霉了。” 苏长苇还是有些不明白,沉吟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县太爷赛马摔了,对县丞也颇多怀疑,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息事宁人,忍了县丞这条地头蛇。” 苏巧颜轻眯了眼:“这就涉及到一山不容二虎的问题了。县丞是地头蛇,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占据了不少资源,几乎架空了县太爷;县太爷看着文弱,只是新科举人下派,但咱临安县在江北府相对富庶的县份,能被派到江北府,肯定有靠山,靠山不一定有多硬,但收拾一个县丞应该绰绰有余。” 苏长苇:“……” 苏长苇听得目瞪口呆。 在他的思想里,恨谁就想办法收拾谁。 就比如说这次,江市令害得全家几乎没命,反过来报仇,也只找江市令就好。 他这样想的,以为妹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也没多问。 到现在才知道,颜颜竟然谋的是县太爷,让县太爷与江县丞本就不好的关系雪上加霜,到最后肯定鱼死网破。 树倒猢狲散,江县丞倒了,江市令也就完蛋了,到时候,恐怕他压榨过的人一人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这样报仇,才一劳永逸吧。 苏长苇看向苏巧颜的眼睛,满满的佩服。 挖好了坑,量了量位置,苏巧颜红着脸道:“三哥,你不是上茅房吗?” 苏长苇一脸懵逼:“啊?” 苏巧颜打了打大概位置,“身体上的伤好痊愈,精神上的伤才永恒,如果县太爷摔下马,粘上了粪便,不得恨县丞一辈子?” 苏长苇:“……” 苏巧颜转身走了,免得苏长苇不好意思。 刚走出两步,就被一只手给抓到了一边,嘴巴也被捂住了。 苏巧颜刚要给对方来个防狼肘,对方已经低声道:“我是你四哥,别乱动,别出声。” 是苏长茁。 苏巧颜低声气道:“不是让你看骡车吗?怎么跟着来了?” 苏长茁轻嘘了声,附在耳边低声道:“幸亏我来了,你看看前面有什么?” 苏长茁搬着苏巧颜的小脑袋转向北侧,让她往前看。 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高猎户正在远处用草绳拴兔子,看样子,没少猎,没有六只也得五只。 这要是让他看见苏家人在这儿,说不定又闷声憋什么坏主意呢。 这样看来,苏长茁说的没错,幸亏他来了。 苏长苇找过来了,兄妹三人悄悄的隐了下去,高猎户完全没发现三人的存在。 . 兄妹三人找到骡车,苏长茁还是挺聪明的,明晃晃把骡子拴在路边,让骡子吃草。 因为骡车装着车厢,过往的人会以为主人在车厢里休息,或者在附近,这样才保住骡车不被人偷。 即便如此,也未免太冒险了。 . 兄妹三个急切打马离开,真的一路进了城,找到苏长苇过去 采买的农家,买了两大串香菇,连午饭都没吃,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跑。 等下午回村时,突然听到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高猎户被抓了,罪名竟然是谋害县太爷。 苏长苇狐疑的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解释道:“三哥,是县丞栽给他的,当了替罪羊,否则他没法向县令交待。” 苏长苇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一报还一报,他到底没躲过去牢狱之灾。” 苏长茁听说高猎户进去了,一脸神秘的对苏长苇和苏巧颜道:“三哥,颜颜,我还以为你们要对付江市令,没想到,你们要对付的是高猎户,只有我想不到,没有你们办不到的!真厉害!” 苏长苇:“……” 苏巧颜:“……” 苏长苇与苏巧颜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散开,继续帮忙干活去了,留下了空气一般的苏长茁。 . 次日天光刚亮,张禾又打马传递消息来了,说是县太爷对于摔马一事大为光火,直接撤了江市令的职,还要收了江市令圈定的猎场。 这明显是要开始夺权之战了! 江市令害得县太爷落马,还粘了一脸屎,连县丞为江佐权求情都不好开口。 但回收猎场却不同意,不是因为猎场有多好,多值钱,单纯是县丞最后的倔强,不想全都依了县太爷,两个人竟然僵持不下,都想把猎场据为己有。 这可是关乎到面子问题。 听完张禾带来的这些内部信息,苏巧颜再度沉吟起来。 良久,终于找到了苏胜:“爹,如果有机会,让江家猎场解封,咱们村民可以直接在近山狩猎了,做,还是不做?” 苏胜满脸狐疑:“解封?怎么可能?江市令虽然不圈山了,但去了猩猩来个猴儿,没有江氏令,还有李市令,王市令,这么好的猎场能让给咱老百姓?” 苏巧颜笃定道:“如果有机会呢?” 苏胜毫不犹豫道:“那自然拼了命也干了,要知道遇到灾年,这山可是能救不少乡亲们的命的!” 苏巧颜低声在苏胜耳边耳语了一翻,苏胜狐疑道:“就这,能行吗?”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这是唯一能成功的机会,就看柳里正敢不敢做。” 苏胜把手里的活计放下了,着急忙慌去找里正了。 听了苏胜的话,柳里正咬咬牙,蹭的一声站起身来,视死如归道:“这事,我干。我现在就去联合八端山山脚下靠山村和郑家屯的孙里正和郑里正,多带些村民,整大些操持,不成,顶大天被撅出来;成了,那可是咱村村民都借光的大好事。” 柳里正噼里啪啦自言自语说了一堆,感觉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柳里正终于挺直了腰杆走了,如同赴的是战场,视死如归,不成功,便成仁。 第80章 仨村赌约 隔了一天以后,江家猎场山下的三个村庄的里正,带着半数以上村庄的男女老少,浩浩荡荡的奔了临安县城,在县衙门前献上了一块儿“爱民如子”的大牌匾。 捕快们问原因,三位里正异口同声说本村的村民听说确切消息,新来的县太爷体恤民生,从江市令手里收回了江家猎场,还山于民,还猎于民。 县衙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比过年还喜庆; 县衙内,水县令与刘县丞则又是一番箭拔弩张。 刘县丞自然不想还山于民,这可是他小舅子的猎场,就算是犯了错,也不该为他人做嫁衣,想收回就收回。 再加上无知村民因“还山于民”的事迹送了县太爷“爱民如子”的牌匾,这不是变相的说他小舅子仗他的势欺压百姓吗? 这捧高踩的手段,实在让人恶心! 水县令态度强势,势在必得。一个小山头而矣,还山于民,博得“爱民如子”的美名,那可是他升官的一个大资本。 更为重要的是,可以狠狠的下江市令的脸。 水县令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亲自去了案房,找到了同意江佐权圈山的底籍,拿到了衙门门口,当着村民的面撕毁了! 村民们顿时高呼“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叫得水县令心花怒放,牙花子亮得都能当镜子使了。 村民们太高兴了,尤其是打猎为生的猎户,激动得热泪盈眶,束之高阁的弓箭终于可以继续用了。 刘县丞的脸则是阴晴不定的看着水县令。 此时的水县令,与初来乍到必须依赖他的水县令完全不同了,这是苣荬菜掉夜壶里,支棱起来了? 孙里正、郑里正和柳里正,三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男人,乐得手舞足蹈。 这可是他们当里正生涯里最为光彩的事儿了,全村村民都受益,不乐个好歹的才怪呢。 孙里正怼了柳里正胸口一拳:“多亏你了,老柳,以后再遇上旱天,我替村民们答应给你们村多放半个时辰的水。” 林里正也有样学样的怼了柳里正一拳:“老柳,我和孙里正一样,再遇上旱天,让你多留半个时辰水,保证不找你们村麻烦。” 旱天的水,就是救命的甘霖,多半个时辰,那可是比金子还珍贵。 柳里正笑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孙、林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柳里正:“明天,你就不会谢我们了,各凭本事喽!” 柳里正会意,两人说的是明天是猎场解封第一天,肯定不少猎户全都进山,一拥而上,谁猎的猎物多,那就各凭本事了。 柳里正不以为然道:“不是我吹,你们两个村的猎手,根本就不是俺村猎户的对手,要不然怎么都没抓住偷牛贼?” 一句话说得两个里正狠狠瞪着柳里正,却无法反驳,谁让人家说的对呢。 孙里正眨了眨眼睛:“咱仨打个赌吧。明天咱仨村的猎户同时进山,中午时间回到柳河村,比一比哪个村猎物最多,也最值钱?输的俩村,给赢的村留下最大件的猎物,敢不敢比试?” 郑里正和柳里正异口同声道:“比就比,谁怕谁?” 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就这么草率的订下了赌约。 与柳里正分别后,郑里正不解的问孙里正:“老孙,咱们两个村的猎户都比柳河村的猎户多,咱这样,算不算欺负老柳啊?” 老孙笑吟吟道:“江家猎场解封,直接感谢老柳他肯定不乐意,我寻思着明天打猎的时候藏起来些猎物,让柳河村赢,然后给他放头鹿或野猪啥的,表面上说是输的,实际上是给柳河村的谢礼。” 郑里正笑道:“还是你小子脑子转的快,说好了,明天我也藏一点儿,也挑大的猎物给老柳他们村做谢礼。” 两个汉子自以为聪明的回村了。 而柳里正呢,鼻孔同样快扬到天上去了,自言自语道:“瞧不起谁呢?别看俺们柳河村猎户比你们少,可是有猎虎神箭手,你们村,有吗?哼!” . 回了村,柳里正直接跑到了苏家,看到苏家院里、屋里都忙得如火如荼。 苏胜、苏长茂、苏长苇、苏长茁,四个男人站成一排,站成骑马蹲档步立,身前各摆一个挑水用的大木桶。 四人袖口都挽了起来,双手怼着面团,嘴里像念号子似的整齐划一“嘿“、“哈”、“吼”,气势如虹。 柳里正吓了一跳,狐疑道:“胜哥,你、你家这是要开武馆收徒了?” 苏胜抬起脑袋,叹了口气,指着桶里的面道:“收什么徒?和面呢!和了一天了,累得不行,一起喊号子才有劲儿,要不然浑身软成棉花团了。” 柳里正瞠目结舌:“和、和面?你们?四个大男人?嫂子呢” 苏胜向伙房方向努了努嘴道:“我家的女人也都没闲着,只是被油烟子熏着,火气估计得有点儿大,你千万别去招惹她们。” 柳里正看向伙房,果然,伙房里不断的飘出油烟,以及“刺啦刺啦”炸东西的声音。 柳里正惊诧道:“你家这是做啥吃的呢?用这么老些面,还油炸?” 苏巧颜端着一大簸箕的面饼出来,对柳里正笑道:“里正,我们家做的是油炸面条,急着交货,先不给您品尝了,等交完货后特意给您尝尝。” 柳里正答道:“好哩,巧颜做的东西肯定好吃。” 柳里正想起来自己来苏家的目的,对苏胜道:“胜哥,多亏你给出的主意,江家猎场明天就可以解封了,咱以后可以上山打猎了!咱村的娃们有肉吃了!” 苏家人自然也跟着高兴,因为苏家也可以去打猎挖菜等等,相当于给柳河村的村民开了新地图了。 第81章 柳里正相劝 高兴过后,柳里正转了转眼珠道:“胜哥,我被孙里正和郑里正给魇了!这口气出不来,心里憋屈得慌!” (注:魇,就是凡尔赛、降维打击的意思) 苏胜不明其意,专注听着下文。 柳里正故意哀声叹气道:“他们两个嘲笑咱们村没有真正的猎手,手劲儿软得像棉花,眼睛像遮了雀蒙眼,根本就猎不到值钱的猎物……” “放屁!”四个男人异口同声吼道,撸胳膊挽袖口,四条大粗胳膊展示给了柳里正:“这哪里像模花了?这分明是铁棍……不信让他们来试试……” 苏长茁的好胜之心最胜,气冲冲道:“我们家猎过老虎,他们猎过吗?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 柳里正心中憋笑,表面义愤填膺道:“说的对!我就是这么骂他们的,他们不服气,要咱证明给他们看,所以明天三个村一起打了个赌,从明天天不亮到中午日常正当头,看哪个村打到的猎物最多最值钱……” 柳里正专注的看向苏长茁:“所以,长茁,你虽然年纪尚小,但你已经是咱村的神箭手,是咱村的希望……” 柳里正越夸眼色越亮,苏长茁则越听越是心虚。 正尴尬着,苏胜指着面桶道:“里正,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八九天都抽不出身子啊!输就输吧,输给靠山屯的孙里正和郑家屯的郑里正没啥惋惜的,这两村可从来没跟咱村红过脸,有商有量的……” 柳里正先前绞尽脑汁劝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煽动起来苏家人的争斗心了,瞬间被苏胜一句话给整破防了。 柳里正肃然道:“胜哥,明天,第一天开猎,那猎物,肯定跟下饺子似的要多少有多少,都是长腿的活生生的钱啊!再说,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认怂,那是爷们该干的事儿吗?” 苏胜的兴致不太高。 柳里正心里开始着急了,他之所以想劝苏家人进山,不只是为了赢的问题,而是因为苏家人进江家猎场猎过虎,对里面环境熟,打猎手法又成,可以减少村里其他猎户的安全。 看着院里四个苏家的爷们,柳里正眼珠突然一转,决定不再做男人的思想工作,开始做女人的思想工作。 苏家女人的最高地位者,就是苏巧颜。 柳里正笑着对巧颜道:“颜颜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三年多,为了找你,你长茂哥哥、长苇哥哥和长茁哥哥都没订婚,有些耽搁了……” 苏巧颜忍俊不禁:“里正叔,我二哥十七,三哥十五,没订上亲算耽搁了,可我四哥刚十岁啊,你这耽搁得过早了些……” 柳里正眨了眨眼,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我听大户人家还有订娃娃亲的呢,跟他们比,长茁也算耽搁了,而且耽搁了十年。” 苏巧颜揶揄的看向四哥苏长茁。 此时的苏长茁,脸色红通通的,眼睛瞅着地,手指头交缠着,大气不敢出,完全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再看苏长茂和苏长苇,虽然比苏长茁情况好些,但也有些扭捏状态了。 苏巧颜叹了口气,自己家的这几个哥哥啊,这是要早恋早婚的节奏啊! 柳里正见有门,继续劝道:“颜颜啊,明天狩猎,靠山屯和郑家屯肯定会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和孩子们来瞧热闹,你二嫂、三嫂和四嫂,说不定就在里头……” 苏巧颜哭笑不得,柳里正这是拿大饼子吊单身狗呢! 没等苏巧颜表态呢,苏胜心动了:“颜颜,要不、要不明个儿让你二哥和三哥进山表现表现,万一有哪家闺女看中咱家呢?” 苏长茁一听急了:“爹,咱不让我去呢?我也要打猎!” 苏胜瞪圆了眼睛道:“苏长茁!你二哥和三哥进山打猎是幌子,是做给二嫂和三嫂看的,你,才十岁,着急哪门子亲事?”天籁小说网 苏长茁被说得脸红脖子粗的:“爹,我才不是为了找媳妇呢?我是想打猎!想打猎!!想打猎!!!” 柳里正本来的目的就是让神箭手苏长茁去,赶紧解围:“胜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山里万一再有老虎呢?长茁这个‘神箭手’在的话,咱心里也有底不是?” “神箭手”苏长茁的表情更加尴尬了,自己已经这么拼命的练了,什么时候才能对得起这个绰号呢? 苏巧颜沉吟道:“爹,按咱家现在做面饼的速度,用不了五天就能全都做完了,让大家伙歇半天也成。明天山上猎场第一天解封,猎物傻又多,咱家做豆豉酱刚好还需要肉,我跟着三个哥哥去山上吧。” 苏胜沉吟片刻,也终于点头了。 江家猎场,因为江市令的胆小,里面几乎没有太大伤害性的猎物,去打猎,就相当于捡猎物一样。 苏长茁终于见了笑模样,怕大家以为他为了娶媳妇才笑的,忙又收敛回了笑容,似笑非笑的偷笑模样,看在苏巧颜眼里,就是想娶媳妇了…… . 三个村的猎户都齐聚柳河村的打谷场空地,好家伙,真的如柳里正所料,真的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和孩童特意过来凑热闹,表情异常兴奋。 孙里正带了他们村的,有十二个猎户; 郑里正带了他们村的十一个猪户; 到了柳里正这里,只有八个,其中四个还是苏家人,而苏家人中,还有苏长茁这个少年以及苏巧颜这个丫头。 孙里正看了眼苏家队伍,忧心的对柳里正道:“柳里正,你不会、不会让女娃娃来凑数的吧?” 柳里正瞪圆了眼睛嗔怪道:“你说谁凑数呢?脚站稳了,免得我说出来他们的事把你们吓趴下了!” 柳里正一脸傲娇:“你们听说过我们村抓偷牛贼的事儿,也听说过江家猎场猎到老虎的事儿吧?” 孙里正和郑里正点了点头,不知道柳里正说这话是啥意思。 柳里正俱与荣焉的指着苏家人,“这两件事,都是你认为年纪小且好欺负的苏家人干的。” 孙里正诧异道:“老柳,你不会是故意诓我们的吧?” 柳里正撇撇嘴:“诓你们干啥?我又不能多长块儿肉!” 孙里正和郑里正大吃一惊,顿时多看了好几眼苏家人。 孙里正低声对郑里正道:“老郑,老柳如果没吹牛的话,咱今天恐怕要小心应对了,占尽优势再输了,可就丢大人了……” 郑里正懵逼的眨了眨眼:“老孙,咱俩村本来不就想输给柳河村吗?你咋还好胜起来了?” 孙里正尴尬的挠了挠头:“一、一时兴奋,忘了。不过,这猎物可是长腿的钱,咱抓得越多越好。所以,装输不丢人,真输才丢人。” 第82章 绝不输名声 三个村落、一场赌局正式开场了。 三个村的里正,把自家猎户攒在一起,探讨了好一番战术战略,什么诱敌深入、围猎打援、协同作战等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打猎,而是上战场与北胡兵对垒,个个都是狗头军师。 猎户们也都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不擒大兽终不还。 见靠山屯和郑家屯的两个村的猎户这样精神,柳里正急了,对年纪最大的王猎户道:“王哥,你是咱村最有经验的老猎户了,带着几个小年轻,一个要猎个大家伙,馋馋那两个村……” 王猎户忙摆手道:“里正,我可不敢当,若是头几年吧,我绝不推辞;可现在我年纪大了,又有好几年没进深山打猎了,眼睛也花了,腿脚也不灵便了,让我带大家伙,只能拖大家后腿。” 王猎户哀声叹气的,瞟见苏长茁,两眼顿时放光,“里正,就长茁吧!长茁年纪小是小了些,但是长茁是神射手,前几天刚进猎场猎过老虎,真是应了那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咱柳河村的荣耀!由你小子带队,说不定真能猎头老虎出来!” 苏长茁正闷声等着进山呢,哪成想锅从天下来,实沉的砸在他脑袋上。 苏长茁慌乱道:“我、我不行,王叔儿,有您在,哪能显着我这个晚辈啊!您的眼睛可不一点儿也不花,我看见您昨天在院子里练手还射着家雀了呢;身手也灵便,一下子就翻过了墙头,您是咱村最厉害的猎户了,就得……” 苏长茁还要好生相劝王猎户,苏巧颜和苏长茂、苏长苇同时扯了下他的衣襟。 苏长茁虽然不明白兄妹三人的意思,但还是听话的闭了嘴。 柳里正见王猎户说啥也不愿意带队,另外三个成年猎户又是过去跟王猎户经常一起组队进山的,王猎户不牵头,基本三个自然也不愿意牵头了。 柳里正不由得有些气馁,虽然不大相信苏长茁能带好队,但还是本着豁出去的念头对苏长茁道:“既然你王叔信得过你,你就带队吧,给咱村、给老苏家,也给你柳叔我,争回脸!” 苏长茁要张嘴拒绝,苏巧颜已经甜甜的答应下来了:“知道了,里正叔,我四哥肯定带着我们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苏长茁:“……” 就这样,苏长茁稀里糊涂的成了柳河村猎队的队长。天籁小说网 猎户们出发了,苏长茁不由得小声嘀咕道:“我啥样,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啊?这不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苏巧颜笑了笑道:“放心吧,四哥,最后跟你在一起的,也就我们三个,没有别人,丢脸就丢脸呗,以前也不是没丢过。” 苏长茁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四个猎户,狐疑的看向苏巧颜,明显是问还有四个猎户呢,怎么只会剩苏家人。 苏巧颜淡然道:“你数吧,不出五十个数,他们肯定会找借口离开。” 苏长茁完全不信:“咱们对这里的环境最熟了,他们怎么会……” 没等苏长茁想明白苏巧颜为何如此笃定时,王猎户已经转回头来,对苏长茁道:“队长,现在还没看到猎物,兴许是咱们在一起走声音太大了,我带着他们几个去那边看看,遇到小猎物就猎杀,遇到大猎物就吹竹哨集合。” 苏长茁:“……” 人家怎么着也是长辈,苏长茁总不能说不行,只是郁闷的点了点头,王猎户就带着另三个猎户走了。 待他们走远了,苏长茁狐疑道:“颜颜,你会算卦吗?怎么知道他们会离开?” 苏巧颜瞟眼看向苏长茂,示意苏长茂说。 苏长茂又示意苏长苇,苏长苇笑而不答。 感情好,三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剩下自己一个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呢! 苏长茁更加郁闷了,气鼓鼓道:“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们别忘了,我现在是队长!你们得听我的!说,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王猎户他们有问题的?” 再不说真容易翻脸了,苏巧颜开门见山道:“有问题的不是王猎户,而是这场赌局。赌局只是规定,以整村猎物总价值论输赢,却并没有规定猎物必须充公;只有输的一方,才会把猎到的最大的一只猎物给赢的一方。” 苏巧颜说了一堆,苏长茁听得云里雾里。 苏长茂实在看不下眼儿了,直接了当说道:“意思就是说,你只要猎兔子野鸡等小猎物,不管本村最后是输还是赢,都不影响你带猎物带回家;相反,你要是猎到了大的,别管你多拼命,只要你们村输了,就得自认倒霉的献出来。” 苏长茁这才恍然。 真是人老奸,马老滑,王猎户应该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儿,于是怎么的把苏家人扔下,带着三个老猎户去猎兔子、野鸡等小猎物去了,抱的想法是,本村赢了他们跟着分大猎物,输了却只输苏家的猎物。 苏长茁有些失望道:“这山,是咱们帮着要回来的,到头来,却还是这样算计咱,我终于明白了颜颜总说的,什么是人性了。” 苏巧颜拉住了四哥的手,安慰道:“我们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就行了,走吧。” 苏长茁反拉住妹妹的手,一脸迷茫道:“颜颜,那、那咱到底是猎大的猎物,还是小的猎物?” 苏巧颜豪气干云道:“三个村的猎户如果都抱着和王猎户一样的思想,咱只猎到大的猎物不就稳赢了吗?分到一只兔子也是肉啊;就算是输了,咱也绝不输名声!走,苏家的好儿郎!打猎去!大小猎物都不放过!” 简单的几句话,立即激起了苏家儿郎的血性,异口同声,豪气干云:“绝不输名声!” 第83章 苏长茁试射 不一会儿,苏巧颜就射到了两只兔子。???.23sk. 苏长茁乐颠颠跑过去捡起来,把箭矢拔下来,递还给颜颜,眼里满是羡慕。 实际上,苏长茁的准头儿已经比上次好多了,最起码能打到猎物左右,不像上次一样偏离太多。 苏巧颜有些心疼四哥,废寝忘食的练了这么多天的眼力,总不能上回山、打个猎,连一根箭都没射就回去了。 苏巧颜把弓递向苏长茁:“四哥,试一下?” 苏长茁两眼登时放光,伸出双手接弓,虔诚的样子,像是在接丹书铁券。 苏长茁紧张拉满了弓,搭好了箭,回头紧张的问苏巧颜:“颜颜,我、我真的可以吗?” 苏巧颜笃定点头:“你可以的,看准猎物,射吧!” 放目四望,没看见野鸡和兔子等猎物。 可是,苏长茁不想放弃,他实在想感受一下射箭的感觉,平日里,妹妹可宝贝着弓和箭呢,他根本连摸都摸不着。 苏长茁再次四周看了看,眼睛突然瞄定了一处矮灌木中,用力射出箭去。 灌木猛的颤动了两下,一道细长的影子窜起来又倒了下去。 苏长茁顿时大惊失色:“她、她窜起来了,一晃而过,我只恍惚看见眼睛挺大,身子挺细,是棕色的,我不会、不会射到人了吧?” 一句话,险些没把苏长茂、苏长苇和苏巧颜给吓死了! 他们三个哪知道苏长茁瞒准哪儿了,更不可能知道射的是人还是兽啊! 兄妹三个撒丫子就往苏长茁所说的方向跑,苏长茁想跑过去,可惜因为紧张,一个劲儿的闪脚,根本走不了路了。 很快,苏长茂、苏长苇和苏巧颜,一脸苦相的回来了。 苏长茁身子更加软了,直接坐在了地上,嗓子发紧:“是、是人吧,我、我杀人了!” 苏巧颜哀叹了一声,“四哥,你眼力不错,看的也没错,果然是大眼睛,还是双眼皮。” 苏长茂接茬儿道:“身子挺修长,小腰还挺细。” 苏长苇重重的打了个咳声:“确实是棕色的衣裳,还是皮毛一体的……” 苏长茁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道:“我、我去自首、我、我绝不会连累家人……” 见苏长茁真害怕了,苏巧颜赶紧拉过来苏长苇,把他背上背的半人高的大篓子放在了地上,指着里头的东西对苏长茁道:“四哥!我们错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射到的是一头麂子……” 苏长茁一怔,定眼一看,果然是麂子!箭头直惯咽喉,一箭锁命! 苏长茁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腿也不软了,声儿也不颤了,小腰儿拔得溜直:“我就说我配得上‘神箭手’这个名号吧?怎么样?” 完全一副苍茫大地、我主沉浮的架势,和刚才的害怕模样判若两人。 态度转变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苏巧颜很快泼了瓢凉水:“四哥,如果咱村的猎物加起来比别的村少,这头麂子,就是别人的……” “那哪成?绝对不成!咱苏家的好儿郎,既不输名声,也不输猎物!”苏长茁雄赳赳、气昂昂就往前走。 结果被苏巧颜一把给扯住了,把箭再次交给苏长茁道:“四哥,麂子是群居动物,出现,必是两条以上,所以,周围至少还有一只,你好好找找,也许没跑远。” 苏长茁有些狐疑道:“颜颜,如果有,不应该是你这个真正的神箭手射吗?我,行吗?” 苏巧颜脸上闪过狐疑:“四哥,我目前的箭法虽然比你强,但在找猎物这方面却远不如你。你就没发现,这几次上山,你次次手上不走空吗?” 从野鸡到獾子、到野猎、再到小老虎,苏长茁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必不落空,哪怕是胡乱射的弹丸,也会在落点之处诈出什么动物来。 苏长茁接过箭矢,不太有信心道:“我真的可以射第二支箭?” 苏长茂、苏长苇和苏巧颜兄妹三个同时点头。 苏长茁拉满了弓箭,最后回头问道:“真的可以射?”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四哥,有时候表面上看是运气,而实际上,是有内在原因没找出来。你,可以试着找找原因。” 苏长茁聚精会神,眼睛如鹰隼般盯着周围的一草一木,突然,一阵细碎的奔跑声响起,如冰雹落在地面,惊得苏长茁一激灵。 耳朵循着碎步声巡去,棕色的身影忽高忽低在树林中飞窜。 苏长茁立即弯弓搭箭,手臂随着棕色影子移动而移动。 终于,箭矢出手,随即,苏长茁如风般扑向前方。 苏长茁平时跑得就快,这一发力奔跑,其他兄妹三人就被落在后面,追不上了。 三人好不容易赶过来了,只见苏长茁躺在地上,四脚如八爪鱼似的困住一头麂子,麂子的一条腿上中了箭,苦苦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急得“吼吼”叫着。 三兄妹拿出绳子,把麂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让苏长茁松了口气站起来。 兄妹三人同时向苏长茁挑起了大拇指:“神射手!” 苏长茁嘿嘿一笑:“我只想着,不管输或赢,这条麂子总得归咱家了,绝不能让它跑了!” 收拾完身上血迹,兄妹四个面临着一个方向的问题。 若是平时,大家一定会听苏巧颜的,可这次,苏巧颜把主动权全都交给了苏长茁,并叮嘱道:“四哥,今天,你带路吧!记住了,不能再犯刚才的错误,要确定了再出手,不确定的时候,宁要错过,不要错射。” 苏长茁闻言点了点头,凭着感觉往前走,走着走着,竟然闭起了眼睛,让苏长茂牵着他走,需要转方向的时候,便扯苏长茂的袖口示意。 很快,几人几乎走出八端山了。 苏长茁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握着苏长茂的手有些发紧。 苏长茁睁开眼,指着前方的一个方向道:“在那儿,有头野猪!” “野猪?”三兄妹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了,寻常野猪最低得二三百斤,出肉多,不管是往卖,还是自家吃,都是不错的选择。 总之,猎就对了! 苏长茁弯弓搭箭,气势如宏,动作一气呵成,“看我的神茁一箭!” 箭矢飞驰而去,快而准的盯在了树干上,树的背后,野猪探出头来,瞪眼喷粗气,立马朝着几人飞奔而来。 苏巧颜吓道:“还愣着干什么?跑啊!老规矩,四哥做饵,三哥和我先址左右埋伏!” 兄妹三个默契十足的打配合,等准备就绪了才发现,野猪没追上来,苏长茂也没追上来。 苏巧颜心里一突,讪然道:“二哥、二哥不会以身饲猪了吧?” 三兄妹立即撒丫子又往回跑。 第84章 诡异的猎物 见苏长茂没有回来,苏长苇、苏长茁和苏巧颜三兄妹顿时心慌了,生怕二哥跑得慢,被野猪给拱了。 三兄妹撒丫子又往回跑,跑到近前,发现苏长茂正在用绳子捆野猪呢。 苏长茁狐疑道:“二哥,你一个人把野猪给逮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长茂捆好了野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上的尘土,一脸傲娇道:“没点儿本事儿,你二哥我能在人牙子堆儿里混三年安然无恙?野猪而已,又不是老虎,一吓就跑,多丢人……” 刚刚被“一吓就跑”的三兄妹面面相觑,倍感尴尬。 苏巧颜小声嘀咕道:“这么厉害,在人牙子堆儿里不还是被我收拾了?!” 苏长茂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妹妹,我是故意让你的。这种事儿,在你之前,我就干过四回,成功放跑了四个妹妹。” 苏巧颜揶揄道:“原来,我是二哥的第五个妹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第六个妹妹。” 苏长茂斩钉截铁道:“自然不会再有了,你回来了,我以后才不干那冒险的事儿了。我苏长茂的后半生,只享妹妹福,吃妹妹煮的饭,睡妹妹铺的床,穿妹妹做的衣裳……” 苏巧颜眼睛一眯,“二哥,你这不是找妹妹,你是在找仆人。” 苏长茂呵呵傻笑,看苏巧颜的眼色,仿佛能开出一朵花来似的。 猎物已经不少了,苏巧颜对三个哥哥道:“哥,咱回吧,有了麂子和野猪,咱稳赢了。” 苏长茁意犹未尽道:“颜颜,离结束的时间早着呢,咱再猎一会儿呗!” 苏长茁这是第一次狩猎,第一次进山撒欢,正尝着甜头呢,有点儿不想走。 苏巧颜了看了看天色,对于苏长茁道:“好,就再给你三箭的机会,记住了,千万别像刚才一样,不射中猎物反惹来危险。” 苏长茁笑道:“江家猎场咱又不是没来过,根本就没有猛兽,野猪算是最厉害的了!” 苏长茁又弯弓搭箭,在林中巡视起来。 一箭射出,箭飞了,苏长茁整个人也如风般跑了过去。 他这样,让苏巧颜不由得想起了扔飞盘游戏。 这头一扔飞盘,那头儿狗儿跑着去接。 二者不同的是,飞盘游戏是别人扔,狗去接; 苏长茁则是自己扔自己接,比狗还累…… 总不能带着猎物跑,苏巧颜留下来看猎物,苏长茂留下来陪她。 苏长苇去追苏长茁。 很快,苏长苇和苏长茁回来了,脸色讪讪的。 苏巧颜以为没猎到什么猎物,好心安慰道:“四哥,没猎到就没猎到吧!下一箭再努力!” 苏长茁哈哈一乐,摊开手里的叶子,打开,里面一枚绿色的小东西。 苏巧颜恍然道:“这、这是蛇胆?” 苏长茁嘻嘻笑道:“凑巧只看见了这么一条蛇,只好勉为其难射了,没想到三哥直接黑了脸。” 苏长茁故意压低了声音又对苏巧颜道:“三哥小时候被蛇咬过,他最怕蛇了……” 苏长苇狠命用眼睛瞪着苏长茁,可惜杀伤力太小,对苏长茁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助长了苏长茁的气焰。 兄妹几个往回走,苏长茁终于射出了第二箭,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苏长茁往一株树冠上射,竟然射下了一个乌鸦窝。 乌鸦振翅飞起,窝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竟然是一只鎏金钗子。 兄弟几个啧啧称奇,不明白为什么乌鸦窝里会出现人类用的钗子。 苏巧颜解释道:“乌鸦喜欢搜集发亮的东西放在窝里,以此来吸引异性的注意,这是在求偶,就是想成亲的意思。” 苏长苇夸张的“哦”了一声,“原来,四弟是想找媳妇了啊!这钗子的主人不知道是谁,会不会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会不会成为四弟妹……” 苏长茁脸色一红,外强中干的瞪回苏长苇。 苏长茂赶紧打断苏长苇的话,肃然道:“这玩笑可乱开不得,这钗子,谁知道是不是乌鸦从坟茔地叼来的……” 一句话,及时吓退了所有人逗趣的心思,脸色凛然。 快到山脚的时候,苏长茁要射出最后一箭,苏巧颜本能的伸手拉住了苏长茁的手腕,忧心忡忡道:“四哥,你每次射都箭不走空不假,但射的东西-----咋都这么诡异呢,要不,这第三箭,咱不射了?” 苏长茁倒是挺听话,便准备收回拉满的弓、撑好的箭,结果收得猛了,箭矢射到了地上的草丛里。 再拔出箭时,发现箭头上竟然扎死了一只大红蝎子,长得异常诡异。 苏巧颜吓得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苏长茁阴差阳错的扎死了红蝎子,自己怕是要被咬了,这要是中了毒,大罗神仙都没用了。 苏巧颜不由得挑起大指道:“四哥,果然厉害,真正的神射手!不出手则矣,出手不走空!厉害!” 苏长茂和苏长苇,也是好话不要钱的往外送,夸得苏长茁都快找不着北了-----虽然,他原来也找不着北。23sk. 兄妹四人开始下山,到了约定好的柳河村打谷场集合。 第85章 苏长茂的桃花运 苏家兄妹四个一现身,立即引起了人群骚动,大姑娘、小媳妇议论纷纷。 一个外村的妇人道:“看着没,猎着野猪了,那么大个家伙,看着比我家老母猪还沉,得有三百多斤重吧?” 另一个妇人道:“你这眼皮下浅的,看野猪干啥,看猎着野猪的小伙子啊!你家姑娘不是正要找婆家吗?个头儿最高那个,咋样?十六七岁,和你家钟灵好像挺般配……” …… 这些妇人,说话唏唏索索的,听着声音不大,却又诡异的让你能听清楚…… 说的苏家几个少年脸色殷红殷红的,抬野猪的杠子不自觉的晃动起来,像是抬新娘子的花轿,无比的浪起来了…… 苏巧颜哭笑不得,低声道:“哥哥们,淡定啊,淡定,咱稳住了啊,别把猪和麂子给我弄掉了……” 柳里正兴奋的跑了过来,两眼冒光的看看野猪,看看麂子,别提多兴奋了。 最后激动的拉着长茁的手道:“长茁啊长茁,你没辜负叔儿对你的期望,好,真好!” 柳里正实在找不出夸奖的词了,一个劲儿的说好。 待兄弟几个把野猪麂子放下,柳里正才想起来没看见王猎户他们,狐疑问苏长茂道:“长茂,你王叔呢?他们在后面吗?猎着更大的大兽了?” 苏长茂摇了摇头道:“叔儿,我们也不清楚,进了林子后,王叔就说怕人多嘈杂,怕把猎物吓跑了,和我们分开行动了。” 柳里正又不是傻子,很快听出了问题所在,皱了皱眉头,鉴于三个村子的村民都在这儿呢,强隐下没有发火。 其他村的猎户也慢慢回来了。 郑家屯的猎物,最大件的是一只狐狸。 靠山屯的猎物,最大件的是一头麂子。 看到柳河村不仅猎到了两头麂子,还猎到了一头大野猪,两个村的猎户不由得汗颜,派出几个猎户又折返回去,很快,又拿回来一串十多只野鸡和野兔子,放在了自家村里的猎物里。 苏巧颜看了,沉吟半天,终于走到了柳里正跟前,对柳里正道:“叔儿,你看他们,只一转身又猎到了那么多野鸡和野兔子,好厉害……” 柳里正苦涩的笑了笑:“看见了,他们本来是故意减少本村猎物价值的。我还可真是愚钝,竟然没看出来,他们打猎比赛是假,不过是找个由头感谢咱们罢了,那条麂子和狐狸应该就是送给咱的谢礼。” 怕意外获胜赢了,两个村的猎户不约而同的藏起了不少小猎物。 直到发现柳河村打到了野猪和麂子,情知藏与不藏也改变不了输的命运,这才把藏着的猎物拿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孙里正和郑里正的心意还是要领的。 柳里正走到孙里正和郑里正跟前,斜睨着眼道:“怎么样,我说过我们村的猎户虽小,但厉害着吧?服不服?” 孙里正和郑里正佩服的挑起大指头道:“这苏家确实厉害,俺们村好几户婆娘偷偷打听他们几个呢,说不定俺们村的姑娘会嫁到你们村来呢!” 柳里正哈哈大笑,夸赞的话不要命的往外送:“不是我跟你们吹,老苏家,将来绝对是俺们村第一户!哪家的闺女嫁过来都擎等享福!” 孙里正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人堆儿里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压低声音道:“老柳,你看那小姑娘咋样?要不要牵个线?” 柳里正看了一眼小姑娘,叹道:“小姑娘长相一般,最重要的是看着小脸冷落的,有点儿不合群。他爹娘不会也性子孤僻吧?” 郑里正偷偷扯了下柳里正的袖口,柳里正终于后知后觉了什么,反应迅速的改口:“小姑娘长得虽然不像千金小姐,但秀才书生们怎么说来着?对,叫小家碧玉、宜室宜家,当大户人家的正头娘子都绰绰有余,也不知道谁家能教出这么好的闺女。” 孙里正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讪然道:“这是我亲侄女儿,从小就长在我家,我待着亲闺女一样。” 柳里正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拢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能享女儿福,教出这么水灵个侄女……” 孙里正偷眼看了一眼苏长茂方向,低声道:“老柳,一会儿你带我从他家门前过一过,我看看他家我们的咋样。。” 柳里正脸上闪过一抹难色道:“老孙,这看家你还是别去了,看着挺穷的。但我跟你说实话,他们家绝对正经过日子人家,四个大小伙子全都仁义,三年来一直在外找妹妹,如今妹妹回来了,全家有劲儿往一处使,将来肯定差不了,我都敢跟你打保票……” 孙里正沉吟半天道:“你都打保票了,我还能怀疑啥,穷点儿倒没啥,人品必须得上乘。过后我再透问透问我侄女,如果真愿意,那去往前推推……” 看起来孙里正是真看中苏长茂了,宁可家里穷点儿都能接受。 眼看着打赌的时间到了,在最后关头,王猪户带着另三个猎户出来了,手里,清一色的全是野鸡和兔子。 四人出现在打谷场,所有人的眼色都怪怪的。 外村的猎户们,眼中逼着一丝鄙夷。 柳里正眼中颇为不满; 而王猎户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看向了三个村的猎物,里面至少一只相对大些的猎物,应该是预留输的猎物。 王猎户面色发烫,发现自己聪明反对聪明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现在一对比,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王猎户的脑袋,像被火炉里烤一样头昏脑胀,别提多后悔了。 不用细算价值,就知道柳河村的猎物最值钱了,仅那头大野猪,得顶上多少只兔子和野鸡? 即便如此,三个里正还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刚要宣布柳河村获胜时,苏长茁却叫住了柳里正,从怀中抱出一枚蛇胆和那只鎏金钗子,对柳里正道:“里正叔,把这两样也算进去吧,这两样也是猎到的。” 柳里正:“……” 孙里正:“……” 郑里正:“……” 所有人一脑门的黑线。 柳里正狐疑道:“长茁,这蛇胆勉强可以算猎物,只是这钗子……” 苏长茁解释道:“是我从乌鸦窝里射下来的……” 柳里正:“……” 果然,是猎到的。 柳里正接过钗子,左瞅右瞅瞅了半天,若有所思道:“这钗子看着有些眼熟呢?” 郑里正和孙里正都哈哈大笑。 孙里正调侃道:“老柳,你不会说这是你娘子的吧?我可提前告诉你,这是鎏金的,不是纯金的……” 柳里正瞪了孙里正:“胡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把钗子据为己有的意思,是真的觉得在哪儿看见过……” 正冥思苦想着,外围看热闹的村民中,王晓芙‘咦’了一声儿,拉了娘亲的袖口道:“娘,你看,里正手里拿的,是不是你要给我、却被我弄丢的钗子?” 慧贤一怔,待看清里正手里拿着的金光闪闪的鎏金钗子,眼睛瞬间冒了光,拉着王晓芙就跑了过来。 ???.23sk. 第86章 利可共,不可独 王刘氏刘慧贤拉着闺女王晓芙跑了过来。 王刘氏狐疑的指着里正手里的钗子问道:“里正,您这钗子是在哪儿捡到的,好像、好像是我家丢的那根。” 里正一听,这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说我瞅着这钗子咋这么眼熟呢?你和晓芙她爹成亲的时候戴的就是它吧?” 王刘氏忙不迭点头道:“这是我娘家给我陪送的嫁妆,鎏金托底下刻了个‘贤’字,上两个月送给我女儿想攒第一件嫁妆,结果被晓芙给弄丢了,当时我一急还打了孩子两下,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柳里正本来想把钗子递还给王刘氏,手到中途突然改了方向,递还给了苏长茁。 柳里正不好意思的对王刘氏道:“弟妹,不好意思,这钗子不是我捡到的,是长茁从乌鸦窝里‘猎’出来的,我不好意思直接还给你,还是让长茁自己做主吧。” 王刘氏脸色也有些尴尬,这东西是自己家的不假,但却被乌鸦偷走了,之后又被苏长茁阴差阳错的给得到了。 这东西虽然不是纯金的,里面的翠玉也不纯,但二两银子还是值的,就这么空口白牙说要回来,好像又不大好。 若说不要吧,可又是自己出嫁时的嫁妆,准备传承给晓芙的。 正在王刘氏一脸为难之时,苏长茁却不以为然的走过来,把钗子递向王晓芙,一脸正色道:“钗子本来就是婶子给你准备的嫁妆,我不留,你拿回去就好了。只是说好了,我答应帮你编的缨络子、帮你绣的鸭眼睛不能做了,爹说我若是再敢弄,就打折我的腿。” 王晓芙眨了眨眼,有些懵逼道:“鸭子眼睛?我啥时候让你绣鸭子眼睛了?” 随即恍然,气恼道:“什么鸭眼睛?那是鸳鸯、鸳鸯!别胡说让别人笑话!” 苏长茁:“……” 这下尴尬了。 为掩饰尴尬,见王晓芙没有接过钗子的意思,苏长茁干脆直接把钗子插在王晓芙的双丫髻上了。 苏刘氏一看紧跑两步,仍旧没拦住,气得直接打了苏长茁后脑勺儿一下,嗔怪道:“你个臭小子,钗子是能随便给女子戴的吗?” 苏长茁被打得莫名其妙,表情很是委屈。 王晓芙也是吓了一跳,以为苏刘氏不想把钗子还给她,忙摘了下来,又塞回到苏长茁手里,一脸急色道:“婶子,你别打长茁哥哥,钗子我送给他好了!” 这下子,连王刘氏也急了,把王晓芙扯回到自己身边,急道:“晓芙,钗子哪能随便送男子的啊!” 两个当娘的这么着急,苏巧颜总算明白什么意思了。 这两娘怕别人说这两孩子“私相授受”。 简直无了个大语,明明只是两孩子好不好? 苏巧颜把钗子从苏长茁手里拿过来,先插在自己头上戴了戴,随即又摘了下来,非常自然的戴在了晓芙的头上,一脸傲娇道:“四哥对妹妹一向好,对晓芙跟我这个亲妹妹没什么两样,也经常给我梳头发戴络子呢。” 经苏巧颜这么打圆场,两个当娘的终于不那么紧张了,轻舒了口气。 那边三个村的赌约也到了尾声。 孙里正和郑里正认了输,把狐狸和麂子单独搬出来,放在柳里正身前。 孙里正调侃道:“老柳,我倒想看看这狐狸和麂子,你怎么个分法。” 柳里正脸色一僵,按惯有的思维,自然是参赛的几个猎户平分,但这个王猎户实在太气人了,心里只想着他自己。 柳里正心里有气,斩钉截铁道:“自然是给贡献最大的苏家了,只他们家猎的猎物就完胜你们两个村!” 王猎户没说啥,另外两个猎户有些嫉妒的撇了撇嘴,看向苏家人有些嫉妒的脸色了。 只是碍于里正当着这么多人面儿做的决定,当场反对相当于下他的脸,这才忍住没有说话。 苏家人碰了个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奖励的猎物该不该拿。 苏长茂不赞成拿:“爹,我不赞成咱家自己吃独食。王猎户他们虽然自私,但也代表了柳河村,咱自己拿奖励,他们一定会不满,为了一只麂子、一只狐狸得罪他们,实在不值当,让他们像葛猎户似的在咱背后使坏,更不值当。” 苏长苇也是赞成的,自己家又不是没猎到猎物,置气都犯不上。 苏长茁却不理解了:“这是奖励,和咱自己猎的不是一回事,咱有话得说在明面上,不能凭受欺负,让他们做阴阳人,你说是不是,颜颜?” 苏长茁是了解苏巧颜睚眦必较的性子的,他才不认为苏巧颜会把猎物分给王猎户那四个自私鬼呢。 苏巧颜沉吟道:“老话说的好,利可共,而不可独。咱家已经猎了三个大猎物外加小猎物,再独占奖励的麂子和狐狸,难免有人眼红。我提个章程,不如大家伙一起用了吧。” “啊?就这么便宜了姓王的自私鬼?”苏长茁有些不乐意了,本想争取妹妹的支持,没想到妹妹反而赞成分了。 苏巧颜向人群方向努了努嘴道:“不是给姓王的分了,而是用大锅做成菜品,请来观赛的三个村的村民吃肉。”m.23sk. 苏家人恍然大悟,这场赛事本来就是另两个村感谢柳河村的,柳河村赢了猎户,反请的两个村的村民,皆大欢喜,苏家人也赢了美名,何乐而不为? 苏家人立即都赞成了,苏长茁也不反对了,只要不便宜了姓王的自私鬼,他乐得大方。 苏巧颜在几个哥哥脸上巡了一圈,最后让苏长茂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长茂点头,去找里正叔和孙里正、郑里正去了。 第87章 高稚雅的信心 见二哥去找里正叙话了,苏长茁好奇心起,追问道:“颜颜,你跟二哥说啥了,他去三位里正那儿说啥去了?” 苏巧颜翻了记白眼儿道:“我就是让二哥转达咱家的意思去了。” 苏长茁狐疑道:“不是应该让爹去说吗?最不济还有我这个‘队长’去说呢?” 苏巧颜瞪了一眼苏长茁,撇撇嘴道:“因为二哥十七岁了,得找媳妇了,这个表现机会只能给他,你,今天的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了,先凉快一边歇会儿吧。” 苏长茁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睛不自觉的往外村的小姑娘身上看,期望在人群中找到“二嫂”的存在。 气得苏巧颜低声骂道:“四哥,你能不能别像登徒子的看人?影响二哥找媳妇,我拿你给二哥换亲。” 苏长茁一怔,随即“噗嗤”一声乐了:“颜颜,要是换亲也得是你这个妹妹换吧,我想换也不顶用啊……” 苏巧颜:“……” 苏巧颜恶狠狠道:“让你当倒插门不行啊?” 苏长茁吓得赶紧闭了嘴。 . 苏长茂走到柳里正身前,豪气万丈的把家里的决定转告柳里正:“里正叔儿,我们家提出个新章程来,你听听行不行?” 柳里正点了点头,对孙里正和郑里正道:“你们两个一起来听听。” 看向孙里正时,柳里正眼睛抽筋似的眨了两下。 郑里正明白什么意思,特意把孙里正推到柳里正身侧,刚好与苏长茂面对面。 苏长茂哪知道三个里正心里的鬼划魂,直言不讳道:“叔儿,江家猎场开封,是咱三个村最受益、最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各村的乡亲们都来了,现在正赶上饭时,我家的意思是可以把大家伙留下来,一起吃麂子肉。” 这个提议一说出来,三个里正的眼睛登时放了光,孙里正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长茂看,好像他的脸上能盯出花来一样。 苏长茂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道:“至于狐狸皮嘛,就由我三弟拿去程家骡马铺卖了,得的银子,请人在山上多搭几间避兽屋,供以后猎人避兽或避夜用。” 柳里正听得一脸的骄傲,这就是咱柳河村的爷们!真给他长脸! 孙里正和郑里正也都无话可说,唯一的感觉是无比羞羞愧,与人家苏家人的格局相比,几人的格局都有些小了。 这事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柳里正让人把自家的两口大锅和柴禾拿过来,直接在打谷场支起了两口大锅。天籁小说网 只是,让谁做菜的时候有些犯难了。 苏巧颜提议道:“里正叔,让我大嫂做吧,我大嫂做饭做菜可好吃了。” 高稚雅吓得腿一软,好悬没跪地上,紧张道:“颜颜,我、我不行的。” 苏巧颜嫣然一笑道:“大嫂,你平时在家做肉夹馍的时候,是做多少人的?” 高巧颜沉吟道:“如果一个人吃两个,那就是二百人的。” 苏巧颜指着周围的村人道:“他们,根本不足二百人,你还怕什么?所以,你行的,一定行,必须行。” 苏巧颜的笃定,仿佛给了高稚雅无数勇气。 况且,经过这段时间锻炼,高稚雅早就不是最初那个毫无信心的高稚雅了。 最不济,还有苏巧颜这个堪比婆母娘的小姑子在旁边看着呢。 高稚雅点了点头,同意掌勺儿做吃食。 怕一只麂子不够吃,苏胜把自家的两只兔肉奉献了出来。 不知王猎户是良心发现,还是想尽量挽回自己在里正和村民中的形象,和另三个猎户商量,也拿出了两只野鸡; 孙里正和郑里正一见,同样各拿出两只野鸡。 这样回起来,就是四只野鸡,两只野兔,一只麂子。 待男人们收拾完了,高稚雅忐忑的问巧颜:“颜颜,我想把鸡做成你上次做的叫化鸡,可以吗?” 巧颜肯定的点头道:“大嫂,不错,很好。” 高稚雅如同被先生夸奖的小学生立即绽放的笑颜,又忐忑问道:“兔肉,我想先焯得七分熟,然后用干红辣椒生炖硬炒,正好开春去湿去寒,可以吗?” 苏巧颜一挑大指道:“大棒了,大嫂,这道菜做出来一定好,只是,你一定要记住,食物有相生相克的,其中包括鸡兔不同席,吃饭前,千万记得警告大家伙,吃鸡的人不能吃兔,吃兔的一不吃鸡,否则就会肚子疼了。” 高稚雅暗暗记下了,到了麂子时,高稚雅有些犯难了,毕竟她做过兔子和鸡,而麂子却是头一次。 高稚雅皱着眉头想着,苏巧颜也不敢上前打扰,任由她自己想。 隔了一会儿,高稚雅终于开口了,不自信道:“巧颜,我想用红烧肉的方法做红烧麂子肉,行吗?” 苏巧颜点头道:“行,只是在红烧前用白酒焯一下去腥气,然后再红烧。” 苏巧颜回头对苏长茂吩咐道:“二哥,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苏长茂:“……” 苏长茂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不明白苏巧颜让他做什么。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道:“你的糖啊!大嫂做红烧麂子肉得用糖,你不是买了一筐糖吗?取半碗过来。” 苏长茂立即笑得满脸菊花开,自己的糖,终于不被妹子嫌弃,派上大用场了。 准备好了黄泥、糖、油、盐等材料,高稚雅开始动手做菜了。 被三个村的村民们围观着做菜,高稚雅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阵仗呢。 刚开始还有些紧张,随着叫化鸡埋下了,临时搭建的灶上的大锅热起来了,高稚雅也开始忙起来了。 放了满满两大勺子的油入锅,旁边立即响起了几个妇人的抽气声,甚至有妇人小声嘀咕道:“这小娘们够败家的,用了两勺子油,够我家吃一个多月的……” 高稚雅手一抖,正往灶里添火的苏巧颜忙叮嘱道:“稳住!别紧张!做你自己就好!” 高稚雅深吸了口气,索性不再听妇人们议论什么,只管炒自己的菜。 因为天天忙着做吃食外卖,高稚雅的手法练得很利落,不用尝菜的味道,只看这个利落手法,就已经让所有妇人瞠目结舌、自叹不如了。 半个时辰后,三样菜色都好了,高稚雅把爆炒兔肉、红烧麂肉、叫化鸡分别装在三个大木盆里,把叫化鸡撕成了条。 三样菜,可以说色香味俱全。 孙里正和郑里正不由得艳羡的看向柳里正。 郑里正长叹一声,不无感慨道:“老柳啊,你是真有福啊,最强的猎手在你们村,做菜最好吃的也在你们村,难怪你爱吹牛,你是真有牛可吹啊!” 柳里正笑得满脸褶子,递给两个里正筷子,笑道:“做菜还行,比临安酒楼的大伙夫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点儿的……” 柳里正首当其冲,先尝了一口麂子肉,吃完,又改口道:“临安酒楼的大伙夫照长英媳妇还是差一些的……” 孙里正和郑里正不信,都伸筷子夹了一口,顿时啧啧叹道:“是比临安酒楼的伙夫强,不过强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好吃,真好吃!” 第88章 高稚雅练胆 三个里正开了个头儿,村民们便都排着队用竹碗盛着吃。 一般的人,也就左右手各拿一个竹碗,高稚雅都是先给舀了红烧麂肉,然后问选择兔肉还是鸡肉。 大家伙都是选择其中一样。 一个靠山屯的中年妇人有些贪心,怀里抱了三个竹碗,高稚雅习惯性的问道:“要鸡还是要兔?” 妇人没好气道:“三样都要。” 高稚雅解释道:“婶子,除了选鹿肉,兔肉和鸡肉只能选一样。” 妇人顿时甩了脸子,语气咄咄逼人:“要给就三样全给,还只给两样,咋不抠死你呢!能请得起就请,请不起就别请,丢人现眼!” 妇人把三个竹碗全都递到高稚雅面前,没好气道:“全都装上,少一样、装不满我可不依……” 僧多粥少,狼多肉少,每个人分几块儿就不错不错的了,这妇人不仅三样全要,还要装满了,实在太贪心。 有的人通情达礼,低声嗔怪道:“后面还有那么老些人呢,一人分几块解解馋就行了呗,要饭还嫌饭馊?况且人家做的确实好吃,我要拿回去给我家小志吃。” 也有那不讲理的,一个大姑娘不以为然道:“二婶说的才对呢!他们柳河村就是小气,不是还打了两条麂子和野猪吗?从加些肉不就全够吃了……” 这一开头,大家各自嘈嘈杂杂表达自己的看法。 自己这么辛苦做饭,惹来这么大的猜忌,高稚雅眼圈一红,拧身就要跑回家去。 苏巧颜一下拦住了高稚雅,脸色肃然道:“大嫂,哭泣和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儿,只会让别人更加欺负你。” 高稚雅胆小,嘴又笨,关键时刻,嘴就跟打了死结的腰带一样,越着急越无解。 偏苏巧颜就是不帮她开这个口,只是对她点头,鼓励她自己说。 高稚雅终于鼓足了勇气,对大家伙喊道:”我、我来跟、跟大家伙解释一下,为何做了三样菜,却只发两样菜,因为有些食材相克,其中鸡兔不同席,吃了会拉肚子,严重的会中毒昏迷,得看郎中……” 刚开始声音还小,越往后声音越赫亮,所有人都听清了。 三个里正见这里有骚乱,也走了过来。 了解事情真相后,孙里正气得对妇人直接撂了脸子:“丢人现眼个东西,人家柳河村好心招待咱靠山屯,你却把好心当做驴肝肺!能吃就吃,不吃赶紧滚犊子回屯!” 妇人的脸已经呈了猪肝色,喃喃道:“里正,俺、俺不是不知道有毒吗?话说开了就好了。” 妇人对高稚雅讪然道:“孩子,是婶子误会你了,怪只怪你做的菜太好吃了。你别跟婶子一般见识。” 妇人话说得好听,歉道得也快,孙里正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大家伙又继续吃饭了。 柳里正拉过孙里正,安慰道:“天下之人,行行色色,你别为了闲事生闲气了。” 孙里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家人,良久,对柳里正道:“老柳,这苏家人能干又聪明,最主要的是心眼儿挺正,他家老二长得也挺周正,我是真相中这户人家了,你帮我透问透问?” 柳里正胸脯拍得山响道:“老孙,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等大家伙都差不多吃完的时候,苏胜利用间隙把麂子皮和狐狸皮给卸下来了,卷成卷交给了柳里正:“里正,这是卸下来的皮毛,您找人到城里卖了,再雇匠人给猎户们盖些避兽屋吧。” 柳里正狐疑道:“你家直接去不就行了?还让我找人去啊?” 苏胜笃定点头道:“这属于柳河村公中的银子,我们接手不合适,必须得您。” 原本苏胜是想自己家代劳,但出了刚才那么个回事,苏胜觉得还是明算账的好,免得好事没做成,反弄得一身狗痒。 瞟见地上两个大盆子里还剩下麂头和下水等,也一并对柳里正道:“里正,还剩下麂子的心肝脾肠血啥的,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您一并也拿回家去吧……” 柳里正气得一瞪苏胜道:“胜哥,你怕有嘴说不清,我拿家就不怕有嘴说不清了?你一定要细算账的话,咱就细算算。刚才做菜的油,是你家的吧?做菜的盐,是你家的吧?添的两只兔子,是你家的吧?做菜的糖和调料是你家的吗?要不要都给你合成钱?” 苏胜一怔,讪然道:“那、那倒不用了……” 柳里正气得哼一声:“你不用,我用。这麂子头和下水啥的,都给你家顶油盐调料钱了,谁敢说个‘不’字,让他来找我!” 柳里正都这样说了,苏胜也就不好再坚持了,让儿子把剩余的东西拿回到家里。 三个村的村人也各自回村了。 第89章 飞来亲事 . 苏家人回了家,柳里正竟也跟着回了苏家。 苏胜狐疑道:“里正,您还有事?” 柳里正笑得满脸褶子,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苏长茂、苏长苇和苏长茁,一脸喜色道:“老哥,你家这几个孩子,可真给我长脸啊!把靠山屯和郑家屯的人都给镇住了,哈哈,看着老孙和老郑一起吃鳖,我心里可真高兴。” 苏胜:“……” 苏胜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茬儿,怎么接好像都不对。 柳里正向苏长茂招了招手道:“长茂,你过来一下!叔儿有事问你。” 苏长茂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叔儿,您找我啥事儿?” 柳里正自上到下的把苏长茂看了个遍,越看越喜欢,压低了声音道:“叔儿问你,刚才来的靠山屯那一堆儿小姑娘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你记得没?” 苏长茂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叔儿,我没往那儿瞅啊,咋的了?” 柳里正气道:“你这败家孩子,咱不仔细瞅瞅?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你般对般的大丛家的孩子都会跑了。我自然是想搓和你和那姑娘呗。” 苏长茂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苏胜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里正,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咋样?家庭咋样?品性咋样……” 没等柳里正回答呢,苏胜已经转回头,冲着屋里头兴奋的叫喊道:“翠花、颜颜,你们快出来了,快参详参详长茂媳妇的事儿……” 柳里正哭笑不得,这还八字没一撇,先叫上长茂媳妇了。 只见人影一闪,苏刘氏手脚麻利的跑到身边,急道:“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咋样?家庭咋样?品性咋样……” 问的话,竟然和苏胜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苏巧颜也跑了出来,所有苏家人,把柳里正围在了正中央,搞得柳里正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相看的小媳妇。 柳里正缓了缓情绪,这才压力山大道:“是孙里正的侄女,刚才也来了,就是那个穿着翠绿色裙子的小姑娘。” 一家人一头雾水,来那么多小姑娘,他们哪有印象? 苏长茁清了清嗓音,一脸傲娇道:“问我,我知道。”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 苏长茁一本正经的反问柳里正:“里正叔儿,靠山屯一共有三个穿翠绿色裙子的姑娘,你说的孙姑娘,梳的是双丫髻还是桃花髻?” 柳里正仔细回忆了下道:“桃花髻。” 苏长茁接着问道:“有两个梳着桃花髻的姑娘,您说的孙姑娘,绣花鞋上绣的是并蒂莲还是桃花?” 柳里正:“……” 柳里正傻眼了,他没事看人家小姑娘的鞋做什么?再说,那么长个裙摆呢,不偶尔踢出裙摆也看不见啊。 苏长茁:“孙姑娘,耳洞儿上戴的是草梗还是银丁香?” 柳里正:“……” 苏长茁一脸失望道:“叔儿,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总不能把两个姑娘都当成二嫂吧?” 柳里正冥思苦想着孙姑娘的特征,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儿:“两个姑娘,其中不爱笑的那个,就是孙里正的侄女,让人看着小脸有些发冷。” 苏长茁“哦”了一声,点头道:“那我差不多知道是谁了。那姑娘身高差不多到二哥的肩膀,柳叶眉,大眼睛,薄嘴唇,小嘴巴,衣裳款式和大嫂新做的这件差不多,领口和腰带都绣着‘黻’形纹……” 好家伙,观察得还挺细的。 柳里正频频点头:“对,就是她,她就是孙姑娘,长得还算周正吧?快跟你二哥说说看。” 苏长茁一脸为难道:“叔儿,啥样的算是长得周正啊?我又仔细看过几个姑娘?” 苏巧颜的眼睛立即变长了,这还叫没仔细看过几个姑娘?你刚才可是把靠山屯的几个姑娘全都看遍了,连绣花鞋面、领口绣什么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怎么仔细? 柳里正这个急啊,一眼看见高稚雅,眼前一亮,问苏长茁道:“简单点儿问你,和你大嫂比,孙姑娘和你大嫂哪个好看?” 苏长茁忙不迭摇头道:“叔儿,你可别害我,长嫂如母,小叔子哪能妄议大嫂的长相?那不成了大不敬?大哥知道了要把我腿打折的!” 柳里正只好改口道:“那就和颜颜比,哪个更好看?” 苏长茁吓得一哆嗦:“叔儿,你还是在害我,我妹妹可比我大哥还要厉害……” 柳里正急得火烧眉毛,苏长茁就是不上钩。 柳里正气道:“那和晓芙比,晓芙又没在你家!你直说,是不是比晓芙要白净、要好看?” 苏长茁立马不乐意了:“叔儿,你咋能这么说晓芙呢?晓芙刚九岁,还没长开呢!女大十八变,长大肯定比孙姑娘好看;哪怕是现在比,孙姑娘小脸冷落的,跟谁欠她钱似的;晓芙就像阳光一样,一出来就把孙姑娘晒化、显没了……” 柳里正感觉自己眼皮一跳一跳的,有点儿想把苏长茁按在地上一顿胖揍的冲动。 苏刘氏瞪了一眼苏长茁,接过话茬儿道:“里正,您别听长茁乱说话。您说姑娘长得周正,应该就不差;孙里正的亲侄女,家庭条件也不能差;我家是乐不得娶着这样的儿媳妇呢,只是人家条件这么好,能同意我家吗?” 一说到自家条件,苏刘氏自己都上火。 虽然现在挣了些银子,未来会越过越好,但外人不知道啊。 外人一打听,只会打听出苏家有个傻了三年的婆婆,以后还会不会犯病未知。 有一个瘸腿大嫂和丢了三年回来的小姑子; 有两个没成亲的小叔子。 至于财产,只有一辆骡车还说得过去; 住的是墙上裂了缝儿的土坯房子,雨下大了都担心会不会把人砸死在里头…… 将心比心,若是颜颜要嫁给这样的人家,自己这个当娘的也不会乐意吧?23sk. 柳里正沉吟道:“这样吧,嫂子,咱是村里人,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讲究,我明个儿就去找借口把孙里正接来,好好唠扯唠扯,兴许到你家来看看,有啥说啥,别藏着掖着。” 苏胜和苏刘氏连连点头。 苏巧颜眼珠一转,对柳里正道:“叔儿,靠山屯离咱村虽然不大远,但山路不好走,我让二哥赶着骡车跟您一起去靠山屯接孙里正吧?” 柳里正被苏巧颜给逗乐了,调侃道:“还是你这丫头奸,跟我接人是假,让你二哥偷偷相女方是真的吧?” 苏巧颜甜甜的笑着:“哪有?颜颜是怕叔儿走着去累着。去了不走空,我一会儿就让我哥去买两盒糕点。” 送走了柳里正,苏巧颜两眼轻眯的看着苏长茁,调侃道:“四哥,眼力不错啊!连姑娘身上穿什么衣裳、什么款式的绣花鞋、耳洞上戴的什么丁香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所有苏家人都向苏长茁投来了极不友善的目光。 苏长茁立感大事不妙,感觉现在自己的处境,和大家听闻可能是二哥拐带了颜颜时一样。 苏长茁立马双手抱头,卑微解释道:“我、我就是成天陪着晓芙刺绣习惯了,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看络子看绣样;至于丁香,是因为给颜颜买过。我、我错了,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眼睛。” 苏巧颜终于舒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小四哥有什么偷窥姑娘的不良怪癖呢,虽然,看人家绣样这事,也挺奇怪的。 但好在爱看绣样儿是爱好问题,看姑娘可就是变态问题了。 第90章 亲家,走一个 听苏长茁这么一解释,苏家人都明白了苏长茁并不是故意盯着人家姑娘看,只是、只是练穿针引线久了,又经常看王晓芙做绣活儿,这才对绣品有种潜移默化的注意力。 苏胜狠瞪了一眼苏长茁,状似凶狠的警告道:“下次再敢看姑娘衣裳和鞋的绣样,我打折你的狗腿!” 苏长茁别提多委屈了,嘴里嘀咕道:“我肯定是爹从外面抱养来的,不管我干啥都打我骂我,上次给颜颜买银丁香也是……” 没等苏胜发火呢,苏刘氏先发火了,照着苏长茁的后脑勺子就是一巴掌,骂道:“对,你就是抱养的,就在门口的粪坑里捡来的!你找你亲爹亲娘去!” 苏长茁捂住了被打疼的后脑勺子,呲牙一乐道:“娘这么气,我就知道我是娘亲生的没错了……” 本想还伸手打的苏刘氏被小儿子给逗乐了,外强中干的瞪了一眼道:“赶紧收拾收拾,跟你三哥去把两条麂子给卖了。” 苏长茁狐疑道:“娘,那野猪呢?咱不卖吗?那么老些肉呢!” 苏刘氏:“颜颜说先把肉存起来,过个五六天,等豆豉发好了,可以用来做什么豆豉香菇酱,省得花银子再买猪肉了。” 苏长茁诧异的张大了嘴:“五六天,颜颜咋想的?肉放五六天?现在又不是冬天,不得放臭长蛆虫了?” 苏刘氏又瞪圆了眼睛,在发火前突然又泄火了,看着小儿子调侃道:“长茁啊,知道你为啥总挨你爹打骂吗?” “为啥?”这也是困拢苏长茁己久的问题。 苏刘氏向苏长茁招了招手,苏长茁凑上前来,苏刘氏一把拎住苏长茁的耳朵,在耳边吼道:“因为你嘴欠话多!” 苏长茁被吼得耳朵“嗡”一声,耳朵被扯得一声惨叫,赶紧挣脱苏刘氏,窜到院门口,鬼叫的样子,逗得苏家人哈哈大笑。 苏长苇套好骡车,抬上两条麂子,苏巧颜叮嘱苏长苇:“三哥,今天晚饭做不少好吃的呢,让大哥也回来吧;还有,帮我买盐,买酒坛,再买两盒糕点。” “好咧!”苏长苇爽利的答应着,让苏长茁上了骡车,疾速往城里进发了。 苏刘氏和高稚雅、苏巧颜则开始忙活着处理吃食了。 猪肉全部切成见方的小块儿,苏巧颜准备做成肉罐头留做五天后做香菇酱用; 板油全部?成荤油,满满两大坛子。 猪下水和麂下水、猪头、猪蹄、麂蹄等分别用盐和鸡精料煮成熟食。 苏胜拿了一个猪心和二斤猪头肉,外加一条子排骨去了里正家,并邀请柳里正晚上过来吃酒。 苏长茂拿了一大碗油梭子,一个猪肝,一块儿猪头肉,给王婆子家送过去,同样,也邀请王会年,也就是王晓芙的爹来苏家吃酒。 晚上的吃食,五菜一汤,除了?大骨头、爆炒鹿肝麂心,还有蒸麂血、炒肥肠、红烧肉,外加一道香菇汤。 主食则是烙了不少口袋饼,可以直接当饼吃,也可以往里塞肉夹着吃。 等饭菜做好了,人也到齐了。 苏长英也跟着回来了,苏长苇把钱交给颜颜,并报账道:“卖麂子皮和肉一共得了八两八吊钱,大大小小一共三十个坛子,全都包圆了,花了九吊钱,买了三盒糕点,花了三吊钱。” 苏巧颜狐疑道:“买糕点不是成双数吗?咋还成单数了?而且,这么贵呢?” 在苏巧颜印象里,糕点没有那么贵,一吊钱就能买两盒。 她不是怀疑苏长苇,而是担心苏长苇被人骗了。 苏长茁在旁边多嘴道:“有一盒是白玉桂花糕,一盒就花了两吊钱,三哥特意给你买的,说你在外边的时候就能吃到桂花糕,哪有回到家反而吃不着的道理……”m.23sk. 苏巧颜恍然,自己逃亡回家,布口袋里装了不少桂花糕渣子,那是从唐家攒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那是唐予爱吃的东西,苏长苇还以为苏巧颜爱吃呢。 苏巧颜心有感触,对苏长苇甜甜一笑道:“三哥,谢谢你。” 饭菜摆了两桌,女人们在屋里用炕桌吃; 男人们喝酒怕热,就把地桌抬到了院子里。 高稚雅和苏巧颜帮着把菜都端了上来。 看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色,柳里正咂巴咂巴嘴:“胜哥,你可真有福。若不是今天这事儿,我还不知道长英媳妇做菜这么好吃呢!我啊,后悔啊!” 王会年狐疑道:“里正,你后悔啥啊?” 柳里正“啪”的一拍桌子,“还能后悔啥?自然是后悔没早来胜哥家混饭吃啊!得少吃多少好东西?” 高稚雅听了柳里正夸奖的话,小脸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还是她嫁进柳河村、不、应该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认可呢! 这种感觉,可真好。 高稚雅感激的看向苏巧颜,苏巧颜冲着她甜甜的一笑,无声的说道:“大嫂,你行的,一定行。” 高稚雅也笃定的点头,只要自己肯学,柳里正这种夸奖的话,一定还会收到很多,自己,不是婶婶所说的那种没用的瘸腿废物! 王会年也一脸感慨道:“自打颜颜回来,老苏家的精气神儿立马就回来了,全家拧成一股绳,一门心思的过日子。胜子的好日子,来了!” 三个年纪相差不多的男人,一盅酒一饮而尽。 三个男人开始拉大锯似的推杯换盏起来。 等女人们吃完了出来继续干活,三个男人还在喝呢,声音提高了不少,话儿也多了,舌头也大了,显然喝多了。 柳里正胸脯拍得山响:“长、长茂的媳妇,包在我身上了,绝对不能出岔头儿。如果整岔劈了,拿我是问,我把我闺女嫁过来!” 王会年哈哈大笑道:“柳、柳南,柳絮刚八岁,嫁给长茁还差不多,嫁长茂就太小了!” 好家伙,真是喝多了,连柳里正的大名都叫起来了。 柳里正一怔,有些沮丧道:“对哦,柳絮年纪太小了,虽然和长茁年纪相当,但长茁不是有了晓芙吗?” 柳里正好不苦恼,王会年一听也懵逼的眨了眼,长茁和晓芙?好像,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呢,柳里正兴奋的一拍大腿,结果用力过猛,又赶紧揉了揉大腿道:“我闺女不行,还有儿子啊!胜哥家有颜颜,我家杨儿十二,颜颜七岁,正好般配!哈哈,咱们仨成拐弯亲家啦,哈哈,来,亲家,走一个!” 第91章 亲事波折 听了柳里正把自己和柳杨强行拉郎配的话,苏巧颜吓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苏刘氏一下子抓住了苏巧颜的手腕,问道:“你干啥去?” 苏巧颜急道:“娘,你没听见里正说的话啊?现在不阻止的话,我就要和柳杨成一家的了!那柳杨还用袖口抿大鼻涕呢,小屁孩儿一个,我不乐意!”3sk. 苏刘氏嗔怪的瞟了一眼闺女,“男人喝酒的话还能信?今个儿说,明个儿就忘了!在咱村,柳里正已经给柳杨找了四五个媳妇了!给柳絮也找了好几个女婿了!图个嘴上痛快,做不得准,你这丫头还认真了!” 苏巧颜:“……” 苏巧颜怔住了,柳里正看着一本正经的,还有喝酒乱攀亲家的恶习? 大家伙不当真就好。 苏巧颜松了口气,她真怕红嘴白牙说完了,自己真就要嫁给柳杨那个小屁孩儿了。 苏巧颜终于不担心了,也不听这几个男人的酒后“真情”了,全心全意开始做猪肉罐头。 肉罐头是苏巧颜第一次做,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四五天后要用猪肉做香菇酱,凑巧家里猎到了野猪,现在卖猪肉,五六后再买猪肉,里外里都是要搭钱的。 所以苏巧颜想起来先做成肉罐头,五六天后,等豆豉好了再用罐头肉做成豆豉香菇肉酱。 苏巧颜只在现代时看过视频里的工厂流水线作业,从来没有实践过,心里也不是十成十保证能成。 做肉罐头其实很简单,就是把鲜肉切成方形块儿,严实的码在坛子里,用蒸汽先蒸一下,让坛子里的肉紧实没有空气残留,上面放块盐石,再用木塞塞住坛口,再把坛子放在锅里蒸,直到十五六分钟后,肉蒸熟蒸烂。 完成后,再冷却坛子,用黄泥再封一层坛子口,保持真空状态,肉罐头就这样做好了,随吃随用,甚至可保质一年不坏。 几个人喝到半夜才散了。 高稚雅扶着苏长英回了屋,苏长茂和苏长苇自己回了屋。 苏胜也跌跌撞撞的自己回了屋。 桌上,还趴着一个人-----苏长茁。 苏刘氏的怒火立马冲到了天灵盖,一巴掌打在了苏长茁后脑勺子上:“苏长茁!我让你跟男人们一桌吃饭,谁让你跟着喝酒的?你才多大点儿啊?你皮子紧了是不是?” 苏长茁完全不知道疼一样,冲着苏刘氏呲牙一乐,“娘,是爹和两叔一起让我喝的,就、就喝了三盅!他们说、说我给咱柳河村长脸了……” 苏刘氏气得牙直痒痒,骂道:“我看你不止是长脸,还是晒脸了!颜颜,扶你四哥回屋!我收拾你爹去!” 苏巧颜涌起一股不祥之感,果然,苏刘氏冲进了屋里,很快传来了苏胜的惨叫声,只是惨叫声只响了两三声便杳无声,转变成了苏刘氏压抑的低吼:“死换鬼,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 然后,屋里的油灯就熄灭了,就没有然后了。 苏巧颜只好强撑着扶着苏长茁回到三兄弟的房间里。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二哥、三哥已经倒在炕上呼呼大睡了。 苏巧颜费力的把苏长茁放倒在炕上,给三兄弟都盖好了被子。 刚下炕呢,就听见里面那屋猝不及防传出来高稚雅一声惊呼,随后又没了动静,只偶尔听见压抑的粗重喘气声。 苏巧颜赶紧跑出了屋子,酒,果然是惹祸的根苗,容易------容易搞出人命来----两人变成三人或四人…… 自己家,最紧要的事,应该是盖房子了,最好一进院子只住一房人,免得听了不该听的声音…… . 听见小姑子离开的声音,高稚雅后怕了拿来了捂着自己嘴的手,“小姑走了,相公,你可不能这样没轻没重的,吓我一跳,让人听见多难为情……” 苏长英嘴上含糊的‘哦’了一声,手上却一点儿也不含糊,高稚雅的身上,很快就一丝不挂了。 高稚雅不好意思道:“相公,刚才干活出了不少汗,我去擦一擦。” 苏长英不仅不放开她,反而禁锢得更紧了,痴痴笑道:“别擦了,马上还得出汗。” 高稚雅:“……” 高稚雅很快明白了相公所说的“马上还得出汗”是什么意思了…… 高稚雅数了数,这一夜,她应该能给相公再添六个孩子…… …… 第二天一大早,苏长茂就赶着骡车去接了里正,一起奔向靠山屯孙里正家去了。 快到中午了还没回来,苏胜有些急切的往院外看,连手里和面的活计都没心思了。 巧颜出来晾面饼,看到苏胜如此急切,安慰道:“爹,回来得越晚,越说明成算越大,若是十拿九稳,说不定孙家留午饭了。” 苏胜一想也对,心情由改盼儿子回来,变成不盼着儿子早回来了。 事与愿违,骡马车竟然到了家,苏长茂和柳里正回来了。 苏胜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没有留饭,是不是意味着这事儿要泡汤了? 苏胜冲到院门口,把柳里正给拉下了骡车,急道:“里正,是不是没、没成啊?” 柳里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即摆了摆手道:“咱进院再说。” 进了院子,苏巧颜有眼力的给倒了碗温水,柳里正“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看样子,在靠山屯连茶都没喝着。 苏巧颜心里不乐意了,男婚女嫁,成则成,不成则不成,哪有连口水都没喝出来的? 这孙家,显然对这门亲事,不大心甜啊。 柳里正道:“这事孙里正是十成十乐意,但他对侄女再好,毕竟不是孩子的亲爹娘,我到了以后,他就带着我去了他弟弟家,商量亲事。” 柳里正顿了顿,有些叹气道:“胜哥,我就以实为实,不说那些个客套的了。姑娘家远远相看长茂了,还挺乐意,就是没相中咱这个家。后来孙里正急眼了,这才吐了口,十两银子聘银,先订婚,等咱家盖上青石大房子再嫁过来。” 苏家人面面相觑,苏胜有些发蔫道:“我家本来就打算盖房子的,这件事没问题,十两银子聘银也拿得出,只是、只是我感觉人家孙家不怎么心甜咱家,挑肥捡瘦的,以后别再出啥岔头儿……” 柳里正摇了摇头道:“如果现在就着手盖房子,十天半个月就利落了,再加上筹办婚事,一个月就能办利整了,这头儿有我,那头儿有孙里正压着,不能出啥岔头儿。我主要是看孙姑娘挺相中你家长茂,还给长茂送瓢水来着,长茂也没瞅出姑娘的不是……” 柳里正回头看向长茂,“是不,长茂?孙姑娘看着是不是不像她爹娘一样,矫情拿褶儿?” 从进院到现在,苏长茂一直保持沉默,脸上看不出思绪来。 被柳里正这么一问,苏长茂意味深长道:“孙姑娘长得挺、挺周正的。干活也挺利落,不咋爱说话,看着挺有主见个姑娘,只是,只是她家现在这么拿矫,我怕以后再出啥说儿,这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第92章 对孙姑娘啥感觉? 一听苏长茂说亲事就这么算了,苏刘氏第一个就不干了,气恼道:“什么叫算了?咱村和你同岁的哪个小子还没订亲?也就你还打光棍儿!只要孙姑娘乐意就行呗,你又不是跟她爹娘过一辈子!” 柳里正也劝道:“长茂,你娘说的对,我看孙姑娘对你还挺心甜的。再说,将心比心,要是颜颜找婆家,咱也得提条件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婚前不拿矫,婚后想拿矫也不好使了啊!” 一提到颜颜将来出嫁,全家人仿佛立马感同身受,对孙家人提出的条件,好像也不是那么抵触了。 苏长苇调侃了二哥一句:“二哥,你若是相中二嫂就赶紧定下来,可别耽搁了我和长茁订亲……” 苏长苇也十五岁了,和他同龄的小伙子也开始寻亲议亲,就好像不早下手,好姑娘就没有了似的。 这样内卷的结果就是,没订亲的,大家都认为有啥问题,越往后越难订。 苏巧颜抛开对孙家作派的那么一点儿不舒服,郑重问苏长茂道:“二哥,你说实话,抛开孙家拿矫的原因,你对孙姑娘有没有啥感觉?” 苏长茂一脸懵逼道:“啥啥感觉?” 好吧,是个情智未开的大小伙子。 苏巧颜只好继续形容道:“就是,就是你见到她,会不会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呼吸急促,就像生病的一样?” 苏长茂错愕的抬起胳膊,攥紧了拳头,肌肉在衣裳上紧绷出了虬实的肌肉线条,十二分笃定道:“我身体好着呢,没生病啊?” 苏巧颜叹了口气,转换问法:“那你想一想,如果你和孙姑娘过一辈子,你会不会觉得吃饭香、睡觉香,干什么都有劲儿?” 苏长茂又攥了攥拳头,本来想说自打妹妹回来以后,自己本来就吃饭香、睡觉香、干什么都有劲儿。 但在看到全家期盼的眼神后,苏长茂深咽了口唾沫,颇有压力的点了点头,“我、我昨晚吃、吃得挺香的、睡得也挺香的,今天也浑身有劲儿。” 苏巧颜以为苏长茂真的看中人家孙姑娘了,心中那么一丝不舒服也就烟消云散了。 苏长茂这一不反对,最高兴的,竟然不是苏胜和苏刘氏,而是柳里正。 柳里正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比他自己娶媳妇还要高兴:“明个儿,明个儿我就把话过给孙家,先合两个孩子的八字儿,如果不犯冲,就先过十两银子聘银订下了,等房子盖完以后就正式请期下聘礼。” 柳里正走了,全家还得继续做活,这回,苏胜再也不魂不守舍了,和面也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等到晚上吃饭,苏胜的兴奋劲儿还是没减,边吃饭边问苏巧颜:“颜颜,咱直接在后院起宅子吧,等新宅子盖好了,把前面的土房子一堆倒就行了!” 苏刘氏有些可惜道:“我觉得这老房子还是先留段时间吧,等忙完这几天,我在炕上孵点小鸡崽儿,得养在屋里一段时间,省得被耗子吃了、被老鹰叨了,大些再放回鸡窝。” 苏长苇说道:“盖房子的时候,一起打个水井吧?” 苏长茁也建议道:“如果打水井,能不能像里正家似的,在井旁边用青石砌个水台,省得咱娘和大嫂到河边洗衣裳了。” 全家人都提出了建议,只苏巧颜一直沉默不语。 苏刘氏狐疑道:“颜颜,你有啥建议没有?比如说,盖几间正房、几间厢房,伙房开在哪儿……” 苏巧颜沉吟片刻道:“爹、娘,咱家在柳河村并没有田地,你们有没有想过,借着这次机会,直接搬家进城,也省得三哥天天起大早往城里折腾?” 苏家人:“……” 苏家人全都怔然了,完全没想到苏巧颜会提出了这么个与大家完全不同的思路,而且还挺有道理,让大家都豁然开朗。 苏巧颜看向苏长苇:“三哥,你明天就去牙行里打听打听,城里位置偏一些的,青石的大宅院,多少银子能下来。” 苏长苇点头应下了。 . 苏巧颜则回了屋,拿出了一张破布,看着上面用炭条写下的数字:一百零七两八十文钱。 这是家里目前所有的积蓄。 如果顺利把云家这批货赶完,方便面能收回来二十两银子,肉松能收回来十二两银子,香菇酱能收回来十五两银子,加在一起四十七银子。 总共加在一起,就是一百五十四两银子。 虽然不知道城里的房子值多少钱,但一百五十四两,再减去给孙家的聘银十两,一百四十四两银子,肯定不足。 . 第二天下午,柳里正乐颠颠的来到了苏家,看他背着手傲娇的步伐,就知道苏长茂这门亲事儿,十有八九成了。 果然,柳里正清了清嗓子,声音赫亮道:“长茂和孙姑娘合了八字了,合着呢,咱也别费那银子找媒人,我和孙里正就当中人了,明天我俩就去送聘银,两家的事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房子一立起来,立马正式下聘定日子,你们老苏家又能添人进口了!” 这门在外人看来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儿,在柳里正和孙里正全力斡旋的情况下,就这么玄幻的定下了。 这件事,在巧颜看来多少有些草率,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很多男女在成亲前,甚至在掀盖前,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婚姻大事,全凭媒人两张嘴来回搓合。 遇到有良心的媒人还讲究个匹配,遇到没良心的媒人,把好姑娘嫁给有钱人家的傻子、瘫子也是有的,姑娘只能自认倒霉。 像苏家和孙家这样,男女彼此偷偷看了长相,打听了品性的,已经算是超前了的。 苏胜向苏巧颜使了个眼色,苏巧颜明白,包了十两银子给柳里正,托他和孙里正当中人,把聘银给孙家送过去,就算是下了订,择日完婚了。 m.23sk. 第93章 输,一起吃糠咽菜 等到黄昏的时候,去牙行打探房子的苏长苇回来了,连口水也顾不上喝,就跟全家汇报打听到的房子情况。 “颜颜,我走了三家牙行,手里各有一套宅子。一栋在北城,最大,五进院子,最低价一百二十两;一栋宅院在南城,两进院子,地段最好,前铺后宅,最低价三百两;一栋离程家骡马店不远,三进院子,最低价一百五十两。” 苏巧颜沉吟道:“北城,多聚集乞丐流民痞子,咱是做生意的,治安很重要,这栋不行。” 苏长苇:“那前铺后宅那栋呢,咱家可以自己开铺面卖吃食。只是院子少了一进,价钱也贵了些……” 苏长苇眼睛亮亮的,这一栋,在闹市区,离临安酒楼不远,人脉他熟,是他最青睐的一栋宅子了。 苏巧颜仍旧摇头道:“三哥,咱家现在做的是批量生意,有固定的客户,以经济实惠为主,铺子位不位于闹市区对生意没多大助益。我倒是挺青睐离骡马店近的这栋宅子,离城门口也近,可以方便像云东家这样的骡马帮进货。” 本来倾向于旺铺的苏长苇,听苏巧颜这么一分析,顿时茅塞顿开,兴奋得一拍大腿:“对,颜颜说的对!” 动作挺大,声音也挺大,吓了所有人一跳。 全家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苏巧颜不得不泼了瓢冷水:“可是、可是咱家钱不够。” 于是,苏家人兴奋的脸色顿时凝固了,不得不面对这个既尴尬又现实的问题。 苏巧颜郑重向大家通报道:“我拢了下账,就算把云东家结账的款项提前算在里头,一共是一百四十四两银子,买房子,还缺六两银子。” 苏刘氏满面愁容道:“颜颜,不止缺六两。聘银虽然已经给完了,但还得在定正日子前正式下聘礼呢。好的一百三十二抬聘礼,不好的也得十六抬聘礼,再加上装饰洞房、招待宾朋,最低还得六七两银子。” 加在一起,就得十三两银子,还有临时想不到的花销,得备出二两,就是十五两银子了。 苏胜踌躇道:“要不,要不我管柳里正或王家先借点儿……” 苏长茂坚决反对道:“爹,不能为了我成亲,把家底都掏空了,更不能拉积荒过日子,还是在咱家后院盖房子吧,压四五间青石房子,砌上院套,三十两银子保证够了。” 苏巧颜沉吟道:“咱家要想做生意,搬到城里是早晚的事,宜早不宜迟,早买早借光。这样吧,十五两银子缺口我来想办法,三哥,明天你去牙行交订钱,订钱尽量往下压,越少越好,六天以后交割余银。” 六天,就是约定给云东家交货的第二天。 苏长茂一脸机警道:“颜颜,只六天时间,弄十五两银子,你不会是打定主意要进山打猎吧?我坚决不同意。我可听靠山屯的猎户说了,江家猎场解封以后,深山里的猛兽开始往八端山里迁徙,可不像前些天,进山就跟捡野鸡、野兔子一样……” 苏巧颜拍着小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二哥,我可惜命着呢,你还记得前天晚上做的那些坛肉吗?” 苏长茂:“我知道,你管它叫肉罐头,说是准备做豆豉香菇肉酱用的。” 苏巧颜:“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打算可云掌柜一个人薅羊毛了。肉罐头,直接卖给他;香菇肉酱,再买新鲜猪肉做。” 苏胜“啊”了一声,本以为闺女想出的办法是省银子,没想到反而是再花钱买猪肉。 苏长苇毕竟做了多年生意,知道苏巧颜想让肉罐头增值,只是还有一些懵懂,问道:“颜颜,你做的时候我瞟了一眼,除了盐,根本没放啥调料。就算如你所说,这肉能放好长时间不坏,打开坛子就能吃,但与新鲜的肉没法比啊!你确定能卖得比鲜肉贵?” 苏巧颜若有所思,随即成竹在胸道:“东西是什么价值,要取决于它放在什么地方。凤冠霞帔,在乞丐面前一文不值,在新娘子面前,却是珍惜一生。这肉罐头也一样,如果云东家有靠山,有人脉,一定能让它卖出最大的价值,否则,” 苏巧颜停顿了下,叹了口气道:“否则,咱们家的房子的订钱,恐怕要打水漂了。” 苏家人都沉默了,原来,苏巧颜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类似于赌博。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了。 苏巧颜伸出右手,对苏长茂嫣然一笑,“二哥,你跟我一起赌不?赢了,以后咱们可能富甲天下;输了,咱们就……” 苏长茂把手覆在了苏巧颜的手背上,豪情万丈道:“放心,二哥陪你一起赌。赢了,一起富甲天下;输了,大不了我苏长茂不娶娘子了,吃糠咽菜,我陪着妹妹!” 苏长苇把手也覆上来,豪迈道:“赢了,一起富甲天下;输了,一起吃糠咽菜,我也陪着妹妹!” 苏长茁眨巴眨巴眼睛,此时此刻,自己不跟着表一下决心好像不大合适,于是,把手覆在了最上面,声音赫亮道:“赌赢了,一起富甲天下;赌输了,一起吃糠……” 苏长茁的话还没说完呢,最下面的苏巧颜的手已经抽了出来,“啪”的一声打在了苏长茁的手背上,嗔怪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想什么呢?谁要吃糠咽菜了?咱若是赢了,就开辟了新生意,可能富甲天下;但若是输了,大不了赔了买房子的订金,反回头来再在院里盖房子就是了,又不是没钱盖房子,没钱吃肉……” 苏长茂:“……” 苏长苇:“……” 苏长茁:“……”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恍然,如果买不成房子,一百多两银子就省下了,怎么可能达到“吃糠咽菜”的地步? 三兄弟-----白酝酿亲情、感动自己了…… 苏长茁夸张的揉着手背,无比委屈:“颜颜,你怎么又打我,二哥、三哥都这么说的……” 苏巧颜瞪了一眼,苏长茁赶紧闭嘴不说话了。???.23sk. 因为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在城里买宅子这事,苏家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包括柳里正。 次日,苏长苇去了牙行,软磨硬泡,好说歹说,这才同意只交了五两银子的订钱,约定好了五日后一手交余银,一手过房契。 转眼间到了云东家交货的日子。 云东家一大早就来了,进了院子,一句话也不说,把银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苏巧颜脸不红不白的数了数银子,不多不少,刚好四十七两银子。 苏巧颜笑吟吟的大手一挥,苏胜带着苏长茂、苏长苇、苏长茁开始往桌上搬东西。 最开始的吃食,云东家都会亲自品尝一下味道,频频点头,很是满意。 后边的就让手下人简单过秤、过数了。 一头儿过数,一头儿装车。 当苏长茁把最后一坛香菇酱放在桌上的时候,云家小厮刚抱在怀里要搬走,苏巧颜脸色突然一变道:“四哥,谁让你把给乌东家的货拿出来了?快拿回去!” 苏长茁一慌,立马把坛子从小厮怀里抢回来,急匆匆往屋走。 云东家突然说道:“站住!别走!” 第94章 赌赢了 云东家见苏巧颜如此紧张苏长茁手里抱着的坛子,还说什么卖给什么乌东家的。 云东家立即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好东西,苏家竟然藏私给别的骡马帮!你说气人不气人?! 骡马帮是什么,那就是同行,同行就是冤家!冤家就是互相拆台的!绝不能给他们!必须劫下来,自己买了! 云东家向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过数的小厮也不过数了,算账的小厮也不算账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苏长茁,“人多势众”,一下子把坛子又给抢走了,放在了云东家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云东家用秤秆子敲掉坛口的封泥,拔出了软木塞,往里一看,是一坛子肉块儿,味道,与他平日里吃的炒肉、熏肉完全不一样的,还挺香的。 云东家用手盒了一块儿放在嘴里,酥烂,几乎入口就化,还挺香。 只是,没有方便面、肉松、豆豉香菇肉酱那么惊艳。 云东家闪过一丝狐疑:“你就把这东西卖给乌东家?乌东家是谁?新跑马帮的?我怎么不认识?” 苏巧颜甜甜一笑,开门见山:“子虚乌有乌先生,并没有乌先生这个人,我只是想让云东家尝一尝我新研制出来的吃食罢了,这个,叫做猪肉罐头,可以把肉装在坛子里一年不坏,开坛即食。” 云东家耸了耸肩:“能一年不坏确实不错,你想要多少钱一斤?” 柴小桃沉吟道:“我现在手里有三十坛,坛子有大有小,不过肉加起来有一百二十斤,你给我十五两银子。” 云东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悦道:“我看你这丫头,不止是‘子虚乌有’,还‘痴人说梦’呢?新鲜猪肉十二文一斤,一百二十斤,也就一两半银子,给你加成本加人工钱,最多三两银子!十五两,你是真敢要啊,不谈了,走了!” 云东家一甩袖子要走。 苏巧颜不紧不慢道:“既然云东家出了数了,咱就按三两银子一百二十斤肉罐头算,多余的算是订钱,只要留下订钱,我保证这肉罐头不卖第二家,不会再有‘乌先生’。” 云东家感叹道:“小姑娘,你就怎么笃定这罐头我一定会买?就比如说我们骡马帮,可能半路吃你的方便面、香菇酱、肉松等,但肉罐头就不一定了,我们可以半路上打猎,烤新鲜肉不比你这罐头肉强?” 云东家仍旧忿忿不平,显然对于苏巧颜把他当成傻子来宰的行径很不满意。 苏巧颜向苏长苇使了个眼色。 苏长苇不急不恼,不紧不慢开口道:“云东家,听说大齐国与狄迪人战事胶着,江南关以北五十里尽是黄沙,不知这些肉罐头能不能受欢迎?江南关的驻兵不知道多少人?一年吃掉多少肉罐头……” 本来还忿忿不平的云东家沉默了,是啊,骡马帮不一定非这个肉罐头不可。 但对于军队,特别是长期战事胶着的边关,开罐即食、长久不坏的肉罐头,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食物了。 终于,云东家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子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了苏长苇面前,“苏三东家,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三两银子买你家所有的肉罐头,其他的钱算做订钱,给我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时间里,你不能再做肉罐头,不准向任何人透露肉罐头的方子。如果两个月我没有回来,你自行处置方子,订钱算是赔给你家了;但如果我回来了,就一定会给你带来新的生意。” 苏长苇爽快答应道:“放心吧云东家,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一个信字,两个月,我们苏家,必等你。” 苏家人帮着云东家把肉罐头都搬上了车,云东家踏上了江南之行。 云东家一离开,苏家人就围了上来。 苏长苇把银票拿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脸不敢置信,“颜颜,竟然真是一百两银子!我的天哪!咱们竟然真的赌赢了!” 苏巧颜笑道:“那是因为他重视这个肉罐头。肉罐头在平民当中不一定多受欢迎,但在军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食物。既补充力量,又不用埋锅造饭暴露行踪。对咱们更有利的是,军队,最不缺的就是人,买一次,就够咱家富甲临安,买一个月,就够咱家富甲江北;买一年,就够咱家富甲大齐……”???.23sk. 苏家人被苏巧颜说的一愣一愣的,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长茁这次没有做鹦鹉和应声虫,而是第一次开口感慨道:“颜颜,我不知道什么富甲临安、富甲江北的,我只知道,咱家有银子了,就说明咱家有新宅子了,还说明二哥可能娶二嫂了。” 一家人顿时喜笑颜开,纷纷说要去看新宅子,立刻、马上! 说做就做,一家人坐上了骡车,直奔县城。 进了新宅子,还别说,苏长苇说的话一点儿都没掺水份,宅子那是相当的不错。 整整三进院子。 第一进院子是宴客为主的主宅院,有大小会客厅、大小宴客厅和三间正房。两侧是厢房。其中一趟厢房是伙房、井,角落有马厩;另一趟是六间厢房。 后面两进院子全是以居室为主,正房六间,左右厢房各六间; 房子多,够宽敞,大家伙经过好一顿商量,最后决定,苏胜夫妻住在一进院子的正房那三间卧房中的一间。 没成亲的两个儿子-----苏长苇、苏长茁住在第一进院子的厢房。 苏长英和高稚雅住在二进院子的正房,苏巧颜住在厢房。 苏长茂夫妻两个住在最后一进院子,其中一间正房作为新婚洞房。 一家人心情大好,对新宅子那叫一个喜欢,甚至开始研究怎么布置洞房、聘礼准备七十二抬还是一百三十六抬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抬眼,眼看着到了快关城门的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赶紧爬上骡车往城门赶。 眼看着赶上最后一波出城,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喝叱:“拐子窦三,你别跑,给爷站住!” 一听此话,守城役立马关闭城门,把苏家人关在了城里。 这个间隙功夫,一大群捕快围住了骡车,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窦三,走,跟爷回衙门!” 第95章 二次当细作 见捕快们围住了苏家马车,苏长茂懊恼不已,咋还成了粘包赖了呢?自己明明都已经拒绝了,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 苏长茂压下心中的火气,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这才一脸期盼的对家人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拐子,靳捕头是在陷害我,你们信吗?” 苏家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苏巧颜,毕竟,苏长茂在外飘了三年,对于苏长茂是不是拐子,作为被拐的当事人苏巧颜,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苏长茂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儿,在人牙子窝儿,他与妹妹的相处可不怎么愉快。 虽然回来后自己解释了当细作的事,但被捕快们闹抓捕这么一出,谁知道妹妹会不会怀疑他巧舌如簧在狡辩? 苏巧颜抬起手,苏长茂吓得一缩脖子,以为苏巧颜要打他耳光。 手却没有落在脸上,而是落在了苏长茂的肩头上,可爱的杏子眼瞪圆了:“苏长茂,你说什么话呢?你是我哥,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放心,他们若敢冤了你,我就去告知府,知府不成就去告御状。官了不行,咱就私了:他们敢动你一根毫毛,我薅他们满头头发;他们敢要你的命,我让他们全家来填命!” 苏巧颜攒着小拳头,轻眯了眼,语气冰冷,小身板看着挺单薄,小拳头也不大,声音也不高,但看在苏长茂眼里,却颇有力量似的。 苏长茂握住了妹妹的小拳头,笑道:“好了好了,知道我有个厉害的好妹妹。不过这次,先不用你替我出头。水县令求我做件事,我没答应他,我再去听听他怎么说。等我消息,千万别做傻事。” 苏长茂下了骡车,作势走向一个捕头,满面堆笑道:“靳捕头,别来无恙?” 话音刚落,身子如离弦的箭似的往马车后方跑去。 悲催的是,似乎靳捕头预判了他的逃跑,车后捕快不多,却兜了一个大网兜,将苏长茂如捞鱼似的给兜了回来,连人带网扔在了地上,疼得苏长茂呲牙咧嘴的。 靳捕头走过来,蹲下身子,拍了拍苏长茂的脸颊,趾高气昂道:“小泥鳅,咱们两个打交道时间可不短了,还在我面前耍花枪呢?你还嫩着呢!”???.23sk. 看着陆续下了骡车的苏家人,苏长茂苦哈哈着一张脸,低声哀求道:“靳捕头,我家人在这儿看着呢,留点儿面子行不?” 靳捕头轻眯了眼,随即站直了身子,对手下命令道:“带走!” 于是,苏长茂被好几个捕快,拎着网子给拖走了,满大街看热闹的人,全都看见了,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 城门关了,苏家人只好又回到了新宅子。 因为担心苏长茂,所有人,都坐在宴客厅里等消息,没有一个合眼睡觉的。 在大家心急如焚的时候,苏长茂竟然回来了,苏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纷纷围过来问情况。 结果发现,苏长茂的手臂上有鞭痕,嘴角上有血痕,腿也有些瘸了,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一样。 显然,苏长茂在县衙里受了毒打虐待了。 苏刘氏登时心疼的哭了,“这个杀千刀的水县令啊!竟然对你下这么狠的狠手……” 苏巧颜则忧心的看了看天色,天刚刚亮,跑到大门口,偷偷开了个门缝儿,发现街面上跑过一队捕快,吓得赶紧关了门。 跑回来,苏巧颜对苏长茂紧张道:“二哥,你是越狱跑出来的?这里不宜久留,我想办法把你运出城……” 苏巧颜嘴上说着话,脑子里则飞快转动着,是用大酒桶还是棺材把苏长茂运出去。 苏长茂赶紧安慰巧颜道:“颜颜,你别担心,他们不会进来抓我的,只是做样子给和我关在一起的拐子看的。这些伤,也是打给他看的。我马上就走,在城门洞子跟他汇合。” 苏巧颜皱着眉头道:“水县令这是想让你干回老本行,去拐子窝当细作救人?” 苏长茂点了点头道:“水县令这是破釜沉舟,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苏巧颜沉吟道:“二哥,水县令这是拿别人的命不当命,咱不去,我想办法把你弄走,让他一辈子找不到你,看他一个小小的县太爷,还能翻出多大个浪花来!” 苏长茂嘿嘿笑道:“颜颜,过去为了找你,我可以冒死去当细作;你既然回来了,我自然不愿白白去冒死。所以,水县令给我提出了很诱人的条件,我思虑再三,就答应了。” 苏巧颜气道:“你脑子有毛病啊?当细作那么容易当的?被发现了是要没命的!” 苏长茂豪气干云:“颜颜,你二哥我如果没点儿本事,能当细作三年多,帮助衙门打掉十二伙拐子安然无恙?别忘了,我可以一个人徒手打败野猪。” 苏巧颜还是有些担心,苏长茂脸色郑重起来,意味深长:“颜颜,你每天都在为了这个家过得更好而努力,就像雨后的竹节,让咱家一天一变样。我,跟你一样,也要为这个家变得更好而努力,就让我去吧。” 苏巧颜沉默不语了,良久才声音闷闷的:“你,决定了?” 苏长茂笃定点头:“决定了,外人面前,还要帮我遮掩一二,婚事,跟孙家说一声,延迟一段时间,最少十天半个月,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我肯定回来,你们都委屈委屈,跟我吃段时间挂落,等我回来后就让你们风光了。” 苏长茂当街被抓,又带着一个拐子越狱在外,见到的人、听说的人都不在少数,作为苏长茂的家人肯定会遭受不少白眼儿。 苏胜叹了口气:“儿大不由爷,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吧。” 苏长英:“二弟,家里有我照应着,你不用担心。” 苏长苇:“二哥,珍重。” 苏长茁:“二哥,保重。” 说完,又觉得好奇心起,凑到苏长茂身前,低声道:“二哥,水县令答应奖励你啥了?是老些老些银子了?还是老值钱的物件了?他让你救的人是谁?是姑娘还是小子?多大年纪……” 苏长茂本来挺感动的,被苏长茁的好奇心给气乐了,上来就打了苏长茁后脑勺子一下:“奖励啥你自己猜,就不告诉你。” 苏长茁撅着嘴气道:“奖励啥反正不是奖励媳妇,你都是有媳妇的人了!” 苏长茂抬手还要打四弟,四弟已经撒丫子跑了。 苏巧颜微微点头,只说了一句话:“要时刻记得,家里有人等着你回来。” 苏长茂的眼圈瞬间红了,他明白,苏巧颜是在提醒他,要记得活着回家。 第96章 吃瓜落 苏长茂走了,一家人心情很是沉重。 明明苏长茂订婚了,明明买了青石大院子了,明明生意越做越大了,一切正如苏长茂所说,苏家,正如同雨后的竹节,以惊人的速度拔高着,却出了苏长茂这么一档子事儿。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亮天了,一家人悻悻不乐的回了家。 因为大家一夜没休息好,高稚雅简单给大家做了一大锅面疙瘩汤,吃完就先回屋补觉去了。 决定休息好了,下午再找里正商量安抚孙家的事儿。 苏巧颜正睡得香甜呢,突然窗户上‘吧嗒’一声响,吓得她一激灵惊醒了。 穿了衣裳出来,刚推开门,结果两枚石子又砸了过来,若不是苏巧颜眼疾手快,这张脸怕是要被毁了。 苏巧颜忙关上门,顺着门缝儿往外看。 自家院门外,站着十多个村民,为首的,正是苏胜的两个远房堂兄----苏朗和苏利,也就是苏长国的亲爹和亲叔叔。 往院里扔石子的,正是腿伤痊愈没几天的苏长国、林子和大鹏三个。 苏巧颜冲着身侧的苏长茁微一颔首。 苏长茁会意,兄妹二人默契的点着数,在数到三的时候,苏长茁猛一开门,苏巧颜手里三颗石子飞快打出,连中苏长国、林子和大鹏三个少年的大腿上,疼得“嗷”一声叫唤。 苏朗一看儿子吃亏了,拿着木棍就冲进了院子。 在他看来,自己召集来了这么多人,苏家人肯定不敢出来。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苏家人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门,手里同样拿着武器。 看着苏巧颜手里的大粗棍子,苏长国如被狗撵似的跑了! 哪里像腿被打受伤的模样? 苏胜脸色一沉道:“苏朗,苏利,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苏朗冷哼一声道:“什么意思?我们是来清理门户的,咱们姓苏的,不能出伤天害理、为祸乡里的人!” 苏胜气道:“苏朗,咱老苏家,爷爷辈、父辈的都健在,轮得到你清理门户吗?还是你根本就想自己当族长了?你跟爷爷商量过了吗?他愿意你这个孙子当家作主吗?” 苏朗气道:“现在的苏家族长是你亲爷爷,不是我亲爷爷,他自然偏袒着你们这股。” 苏胜轻叱一声道:“你也知道你们一股和我们一股不是一股,那么我们这股的事儿,干你那股屁事?” 虽然同样姓苏,但是已经出三服了,除非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否则根本互相不牵扯,苏长国根本就是以此为借口,听说苏长茂出了事,来落井下石了。 苏朗见用族长压不住苏胜,干脆鼓动柳河村的乡亲们,义愤填膺道:“乡亲们,苏长茂已经被县衙通缉了!苏长茂是拐子!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能生出这种恶人的人,也燕别咕(蝙蝠)插鸡毛,不是啥好鸟!把他们赶出柳河村去!” 一个妇人眼圈犯了红,气道:“拐子伤天害理,不是人!赶出去!!” 妇人的娘家侄女被拐子拐走了,整整五年找不到,所以对拐子那是深恶痛绝。 其他几个乡亲们也都议论纷纷,不用听,也能猜得出,对苏家人意见很大。 邻居王婆子出来了,见大家伙隐隐在谴责苏家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敲了敲鸡食盆子,怒叱道:“你们一个个的有没有良心?别说长茂的事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关家里这几口什么事儿?江家猎场,是因为谁解封的?红烧麂子肉、爆炒兔子肉和叫化鸡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长苇从你们各家手里少收干蘑菇、青菜、鸡蛋了?” 十几个人,有一大半的妇人都红了脸,低了头,她们也是被苏朗鼓动过来的,被王婆子一顿呛白,突然觉得自己确实理亏了。 有的干脆偷偷退出去要回家了。 苏朗因为苏长国,与苏胜家结了梁子,想借这次机会落井下石。 双方正僵持着,柳里正带着孙里正过来了。 见村民围了苏家,柳里正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对着苏朗和苏利破口大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家,堂兄弟家遭难了,不应该想着帮衬吗?只想着粘香油,不想着共患难,天底下的好事都可着你们得了得了呗?!” 明明骂的是苏朗和苏利,不是心思的却是孙里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柳里正官虽不大,但在村子里却是绝对的权威,苏氏兄弟加上看热闹的乡亲们,都灰溜溜的走了。 柳里正面色冷落的转向孙里正,“孙里正,你刚才在我家说的事,我没听明白,你还是亲口对苏家人说吧。”天籁小说网 孙里正暗骂柳南是老狐狸,他哪里是听不明白,是不想替他对苏家人说难听的话,让苏家恨他吧? 这个口,还是自己来开吧,反正,错的是他们老苏家,可不是老孙家。 孙里正硬着头皮道:“那个,胜兄弟,别的不多说了,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吧。” 苏胜一慌,忙说道:“孙里正,外面的传言,你可别信啊,我家长茂他不是拐子,绝对不是,你再等上半个月,不,再等十天……” “爹……”苏巧颜赶紧打断苏胜的话,怕苏胜说多漏嘴了细作的事,那可就威胁到苏长茂的安全了。 苏巧颜对孙里正甜甜一笑道:“孙里正,衙门断案讲究个证据确凿,没被宣判就不能视为有罪,有多少人被缉拿后,请了状师还能翻案的。请您回去帮说说好话,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一定给孙姑娘一个说法。” 孙里正不乐意了:“老柳,咱俩这么多年了,难听的话我不想说,这件婚事就当从来没提过,就此作罢。” 柳里正皱着眉头道:“孙里正,看我的面子,就再给半个月,不,十天时间,成不成?我瞅着长茂那孩子,像是被冤枉了的……” 孙里正的脸色更加深沉:“柳里正,说句好听的,你是热心肠,说句难听的,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不是你自己的亲闺女,你自然不心疼,这门亲事,是你一力促成的,我没埋怨你,你就一边偷着乐吧。” 柳里正的小爆脾气也上来了:“姓孙的,你啥意思?我按着你侄女必须嫁进苏家了?不是你上赶子相中长茂的吗?一听说人家出事了,立马卸磨杀驴,翻脸不认账,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十天都等不了?你家侄女着急找下家咋的?” 第97章 先立字据还是先借 听柳里正说得难听,孙里正气得眼圈一红,使劲儿一跺地面道:“柳南!你说这话好没良心!我好心好意促成俩孩子的婚事,我愿意走到相互仇视这个地步吗?你们这头儿骂我卸磨杀驴,我兄弟媳妇那头儿骂我把亲侄女往火坑里推,我忙了一六十三遭,结果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孙里正应该是在他兄弟媳妇那儿受了不少委屈,偌大个汉子,眼圈竟然泛了红,看着可怜兮兮的。 柳里正本来想撸胳膊挽袖子同孙里正好好理论,见孙里正无限委屈的样子,气就消了一些。 毕竟,两个人朋友这么多年了,而且,孙里正为人还算正直,只是不是孙伶儿的亲爹,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柳里正放缓了语气,试着从中再斡旋:“长茂是在我眼前长大的,三岁看到老,这孩子本性不坏,再说,颜颜就是被拐子拐走的,他恨拐子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当拐子?长茂是你给相中的,相信我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行不行?哪怕咱俩都走了眼,不过是等等十天,你侄女也不损失啥啊!” 孙里正叹了口气道:“老柳,若是我亲闺女,你开这个口,别说十天,三个月的面子我都给你。可伶儿只是我侄女,我弟妹又是个横踢滥咬的主儿,不怕你笑话,昨天在我家作了一宿,我家屋里的都被气倒了。这事我不想再掺合了,就这么着吧。聘银是不用想了,我弟妹打死不会给退的。这事儿长茂有错,我也有错,我自己出钱,给你们退五两银,这亲事就了了吧?” 孙里正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了柳里正。 柳里正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最后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看来,问题的根儿不是出在孙里正身上,而是出在他兄弟媳妇,也就是孙伶儿的亲娘身上。 柳里正把银子递给了苏胜道:“胜哥,这五两银子你先收着,剩下那五两,我来给退。” 好家伙,正主不给退银子,两个中人倒是商量好似的,一人出五两。 苏胜把银子往回推道:“柳里正,你和孙里正当这个中间人,我们应该感谢你们两人才是,哪能让你们两个往里倒搭银子呢?赶快拿回去!” 三个男人,由刚刚的面红耳赤,变成了礼让银子了,跑题跑得也太厉害了。 苏巧颜打断了三个男人的推让,对孙里正道:“孙里正,这银子不能让你搭,你拿回去吧,我想麻烦您一件事,还望您成全。” 孙里正狐疑道:“什么事儿?” 苏巧颜沉吟道:“我想见一见孙姑娘。” 孙里正眼眸中闪过一抹警惕。 苏巧颜淡然解释道:“孙里正,您放心,我不是去孙家要回聘礼的。不管谁对谁错,退了亲以后,孙姑娘的声名多少都会受影响。我只是想亲耳听一听孙姑娘的真实想法,我要给我二哥一个交待。” 孙里正有些犹豫,毕竟,昨夜被兄弟媳妇这么一作,他也跟着心力交瘁了,实在不想管这档子事儿了。 柳里正劝解道:“老孙,说句你不爱听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长茂真出了事,退亲就是你们家的错,聘银更应该退回来,人家苏家都不要了,只想当面问句话,有何不可?” 孙里正有些松动了。 柳里正趁热打铁:“这样,如果你怕苏家的男人都去了会打起来,我带着胜家嫂子和颜颜去,长茁这个小老幺赶车,这样总行了吧?” 孙里正还不吐口,柳里正的火气又上来了,把五两银子塞回到孙里正怀里,气道:“你个孙大傻子,就算是为了你家这五两银子,你也得答应啊!” 孙里正终于活心了,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是问一句话而矣。 见孙里正答应了,柳里正立马让苏长茁去套骡车。 苏巧颜则对柳里正低声道:“柳里正,我去你家一趟,借笔墨纸砚一用。” 柳里正狐疑道:“你要写什么东西吗?用我跟回去不?”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您在这儿陪着孙里正吧,我去去就回。” 柳里正点头道:“有啥不懂的就问柳杨,他毕竟上了两年私塾,一般的字都会写。” 苏巧颜答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去了柳里正家。 . 柳王氏正在院里晾衣裳呢,见苏巧颜气喘嘘嘘的跑过来了,疼惜道:“你这妮子,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今个儿咋跟我家絮儿一样毛毛愣愣的呢?” 苏巧颜急道:“婶子,借我下笔墨纸砚,我有急用。” 柳王氏下意识的指了指二儿子柳杨的房间道:“你去用吧,柳杨正在那儿学习呢!笔墨纸砚都是现在的,不费事儿。” 苏巧颜见柳杨的房间敞着门,柳杨正坐在桌案前写写画画,便没敲门直接冲了进去。 此时的柳杨,也就是柳里正的二儿子,十二岁的微胖界的小胖墩少年,正在桌上写啊画啊,见苏巧颜冷不丁的冲了进来,下意识的一趴,将桌上的宣纸盖了个严严实实。 苏巧颜急道:“柳杨,借我笔墨纸砚一用。” 柳杨脸色怪异的看着苏巧颜,随即果断摇头:“不借!” 苏巧颜吃了一惊,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苏柳两家关系不错,完全没想到在柳杨这里碰了壁。 可能是自己的急切态度让柳杨感觉到不舒服了? 苏巧颜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婉一些,露出了八颗牙齿标准性的笑容:“柳杨哥,柳叔和柳婶都已经答应借给我了!你上学不是背过《三字经》吗?上面说了,父母命,应顺从……”???.23sk. 苏杨脸色不忿,不情愿道:“我可以借给你。但这是借,不是送。所以,要立字据,你把借笔墨纸砚的字据给我,我就把笔墨纸砚借给你。” 苏巧颜懵逼道:“你把笔墨纸砚借给我,我才好写字据给你啊……” 柳杨固执道:“你不给我字据我怎么借给你笔墨纸砚?” 苏巧颜终于明白了,这个小屁孩儿,根本就是不想借自己。 柳里正和柳王氏,多好的两口子,怎么生出这么别扭的熊孩子? 第98章 正式退亲 见苏巧颜面色凛然,明显有些急燥,柳杨更加护住身下的宣纸了。 苏巧颜往前走了一步,离柳杨的距离更近了。 柳杨心头一骇,有些紧张道:“你、你不能伸手抢啊!抢是犯罪,是要下大牢的……” 苏巧颜轻眯了眼:“谁要抢?抢劫那是大人才干的事儿,而我还是个孩子,自然用孩子的方法解决问题……”m.23sk. 柳杨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不祥之感来,暗自猜度着,苏巧颜所说的小孩儿的方法是什么?咬人?挠人?还是…… 柳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巧颜。 苏巧颜不负他的期望,转身,回头,张嘴,对门外干活儿的柳王氏、也就是柳杨的亲娘王采玉喊道:“婶子,柳扬哥说了,就算是你和叔都答应把笔墨纸砚借给我也不好使,他就不借给我,爱咋咋地!” 柳杨脸色一变。 果然,柳王氏拿着鸡毛掸子就冲了进来。 还好柳杨身形灵活,从窗户直接跳到了院子里,回头对苏巧颜道:“苏巧颜,你个只会告状的胆小鬼!” 苏巧颜冲着柳杨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自己说过,要用小孩子的方法解决问题,告状不就是最简单便捷的办法? 苏巧颜低头去拿宣纸准备写东西。 结果,看见了最上面一张柳杨画的画:一个用毛笔黑线画的简笔人物,脑袋大,脖子细,身子短,豁着牙,岔着腰,三根毛的头发,屁股后边挂着一个大木棍。 苏巧颜吓了一跳,画上的这个人,特征很鲜明,好像、大概、可能,画的是自己? 不用猜了,因为画的一角,写了好几个“苏巧颜”名字,名字上面还打了大大的叉子,这是在诅咒自己还是什么意思? 天色不早,再去不成孙家就得改日了。 苏巧颜不与柳杨计较,当务之急是探清孙小姐的真实心意。 苏巧颜将丑画收进怀里,随即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很快,一式两份的东西写好了,吹干了墨渍。 柳杨自窗户突然探出头来,狐疑道:“苏巧颜,你会写字?” 柳杨震惊的看着苏巧颜的字,不仅会写,还写得娟秀好看,比他的猫刨狗蹬强太多了。 柳杨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苏长国他们说得粗鄙不堪、只会骂人打人的小丫头,以七岁之龄,竟然会认字、会写字?! 苏巧颜吹干了墨渍,拿着纸张急匆匆走了。 柳杨回了屋,发现桌上自己画的那张“苏巧颜”也不翼而飞了。 不用问,肯定是苏巧颜看见并拿走了。 这个母夜叉,不会因为这幅画来报复自己吧? 说起柳杨画这副画还是渊源的。 柳杨对苏巧颜的初始印象还不错,一个小丫头,竟然敢挑衅苏长国三个少年,要知道,这三个少年平时可是在村里招猫逗狗讨人嫌的主儿,一般人不愿意招惹。 坏就坏在,那天柳里正喝多了酒,回家就跟柳王氏显摆,说是给柳杨订亲了,订的就是老苏家苏巧颜。 柳王氏知道自家男人喝完酒什么德性,所以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这件事,苏家人没人放在心上;柳家人,柳里正和柳王氏没放在心上。 好巧不巧,十二岁的柳杨听见了,还当真了,这孩子,好几宿都没睡好觉了,愁坏了。 于是,柳杨鬼使神差的画了画,好巧不巧被苏巧颜抓了现形犯。 柳杨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暗淡无光。 . 再说苏巧颜,由苏长茁赶车,带着苏刘氏,跟着柳里正和孙里正,坐着骡车直奔孙家。 孙家听说柳河村苏家来人了,以为苏家人是来要聘银的,怕自己一股形单影支,把出了五服的亲戚都找来助阵了。 苏巧颜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及早认清了孙家人的真面目,这要是真等成了亲,三天两头的扯幺蛾子可就糟了心了。 孙里正和柳里正先进了屋说情,听说苏家只来了娘俩个,而且不是来要聘银的,孙伶儿的娘才答应让孙伶儿见苏家人一面。 苏巧颜本来是想单独见孙伶儿的。 可孙伶儿的娘死活不同意,生怕女儿受了苏家人的蛊惑。 最后达成的结果是,孙伶儿母女,与苏巧颜母女,两对母女见面。 孙伶儿的娘,就是一个农村典型妇人模样,有些苦面,但眼神挺犀利的,牙尖嘴利,一看就是不肯吃亏的主儿。 孙伶儿长得中上之姿,小方脸,小鼻子,大眼睛,面色寡淡,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范。 苏巧颜开门见山的问孙伶儿道:“我来就是想替我二哥问你一句,你们家退亲,是你的意思,你家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共同的意思?” 孙伶儿皱了皱眉头道:“这有区别吗?” 苏巧颜模糊的笑了笑:“对于我来说,有很大的区别。” 孙伶儿笃定点头道:“是我爹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孙母撇撇嘴道:“你们家苏长茂可坑苦了我们家伶儿了,自己是个坏胚子,还娶什么妻祸害别人!” 苏刘氏想要开口争辩,被苏巧颜给拦住了,从怀里拿出两张宣纸来:“婶子,不管怎么样,苏孙两家也是正式过了庚帖、合了八字的,两家既然不成了,还是正式出个退亲书为好,这样就不会影响孙姑娘再找婆家了。” 孙母眼色一亮,她只想着把聘礼扣在手里不还,倒没想到正式出个退亲书。 正式出退亲书也好,既得了聘礼的十两银子,又不怕苏家再来纠缠自己。 苏母爽快的答应了。 两家各自拿回各自的庚贴。 柳里正给大家读了退婚书的内容,平叙事实,没有夸大成分,也没有故意贬损谁。 大概意思就是说:因为官府通缉了苏长茂,为不影响各自婚姻,要友好协商,双方自愿同意退婚,过去已经交付的聘银不再退回云云。 孙家人一听苏家把不要聘银了事儿都写里了,心花怒放,全家爽快的签了字,按了手印。 柳里正和孙里正做见证人。 吹干了墨迹,双方各执一份,苏家与孙家,从此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互为陌路。 苏巧颜淡然站起身来,对孙伶儿嫣然一笑道:“孙伶儿,我要替我二哥谢谢你,谢你不嫁之恩。” 孙伶儿一怔,再看苏巧颜时,她又仿佛什么话也没说,和苏刘氏、柳里正走了。 第99章 十两银子盘缠 本以为苏家人来到孙家,因为退亲一事得费一番波折,没想到苏家人只简单的问了几句话,半点儿纠缠都没有,便签了退亲书,走了! 简单得如喝口凉水! 这让严阵以待的孙家人反而有些不是心思了! 尤其是孙母,在她心目中,自家闺女这么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苏家不该“争取争取”吗? 孙母心情不爽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星子,“呸,儿子都被通缉了,还装什么装,有你哭的时候!” 再说苏家人,坐着骡车回家,柳里正一个劲儿的盯着苏巧颜。 苏巧颜感觉自己脸上都要被盯出窟窿来了,忍不住问道:“里正叔儿,您有话要问我?” 柳里正先是摇了摇头,后又佩服的颔首:“叔儿只是觉得你这妮子好厉害,写退婚书的事儿,我都没想起来。你遇事不哭不闹,只想着怎样最快最好的解决事儿,真不错。” 实际上,柳里正的话并没有说全。 他虽然佩服苏巧颜能想起来让孙家签退婚书,免得苏长茂回来了孙家后悔再找回来,这样的亲家还是断干净的为好。 更让他佩服的则是退婚书的内容,客观措辞,陈述事实,既讲明了事实,达到苏家的目的; 也让孙家人能接受,痛快的签字画押,没有过多的纠缠。 这份沉着,这份冷静,柳里正这个大人自认为都做不到,偏偏苏巧颜这个七岁的小女娃,还是身处漩涡中心的当事人,竟然做到了。 头脑之清晰,情绪之稳定,实在令人佩服。 柳里正不由得越看越欢喜。 . 苏刘氏情绪低落,一路长吁短叹的。 苏巧颜拉住苏刘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别上火了,我觉得退了这门亲事,对咱家反而是好事。” 苏刘氏狐疑抬头:“好事?” 鸡飞了,蛋打了,儿子成了拐子,儿媳妇没了,咋还成了好事呢? 苏巧颜说的并不是安慰苏刘氏的话,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这门亲事黄了。 孙家人,实在太功利了,一听说苏长茂出了事,立马翻脸无情。 苏巧颜本来对孙伶儿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结果是更加失望。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大难还没彻底来呢,孙家人就已经想着单飞了,人口着实堪忧。 苏巧颜安慰苏刘氏道:“娘,实际上,你们着急给二哥订亲的时候,我就不大同意。婚姻大事,不能剜筐就是菜,怎么着也得细品品人品啊!” 苏刘氏疑惑不解:“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我和你爹成亲前就没见过面,全凭媒人一张嘴传话,现在过得不也挺好吗?再说,男女一接触,就会有人传闲话,可咋品人品啊?” 这个问题倒把苏巧颜给难住了,平时男女说个话都跟做贼似的,让他们像现代人一样吃饭约会甚至试婚同居也不现实啊! 一直竖着耳朵的柳里正立马接茬儿道:“嫂子,颜颜说的对啊!婚姻大事,可不能剜筐就是菜,得细品人品,最好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知根知底的……” 柳里正是越看颜颜越喜欢,想把话题引到柳杨和苏巧颜身上去。 在他看来,这要是颜颜成了自家儿媳妇,自己就可以做甩手大掌柜,啥事也不用操心了。 柳里正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忘了前边车辕上还坐着一个补刀小能手----苏长茁。 苏长茁打了一记马鞭子,高声插嘴道:“叔儿,你也知道知根知底的好啊,那为啥给我二哥介绍孙伶儿呢?” 柳里正:“……” 苏长茁一句话,如一把刀子扎在柳里正的心头上,登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 若不是考虑到苏长茁还有一双会赶车的手,苏巧颜真想一脚把他踹下车去。 终于到村口了,柳里正仓惶的跑回了家。 苏长茁感受到苏巧颜不善的目光,低着头老实赶车。 车到了家门口,发现立着两匹马、两个少年------张禾和钱四喜。 马鞍侧,背着硕大的包袱。 苏巧颜下了车,苏长茁解脱似的赶紧把骡车赶进了院,院外只留下了苏巧颜和两个少年。 苏巧颜狐疑道:“你们怎么来了?” 张禾满脸晦暗,声音嘶哑:“我以为江市令倒台了,舅舅会把我娘的宅子要回来。宅子是收回来不假,却被他低价卖给了县太爷。我,不想再见我舅舅了,我要离开临安县,你能把我娘的遗物还给我吗?” 苏巧颜点了点头,沉吟道:“你要投奔谁、投奔哪里去?” 张禾声音带着几分空灵与寂寥:“游历天下,闯荡江湖。” 苏巧颜听了登时就炸毛了,气道:“张大少爷,游历天下,你带足盘缠了吗?闯荡江湖,你的武功练强了吗?” 张禾:“……” 张禾被问得哑口无言,尴尬的眨了眨眼。 钱四喜亦劝道:“大禾,小丫头说的对,穷家富路,出门没带足银子怎么打尖住店?武艺不强被绑匪劫了怎么办?你要不上我家去住吧?” 张禾苦涩的摇了摇头:“我想离开临安县。放心,我把银锁当了,换了一些银钱,以后实在没钱了,就卖马、卖刀、卖箭,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 钱四喜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强塞给张禾道:“家里的钱被我爹藏的连耗子都找不着,我只这么一点儿私房钱,你拿着。” 看着两个少年把银子让来让去的,苏巧颜叹了口气,若非有难处,谁愿意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呢? 张禾在舅舅家寄人篱下的生活应该是太难了,否则张禾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苏巧颜想起了张禾娘留给张禾的那封信,虽然知道可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改变张禾的命运,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也不该替他做任何决定。 苏巧颜转身进了院,很快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袱,递向张禾。 包袱实在太大了。 张禾犹豫再三,打开包袱,只从里面拿出一套娘亲的衣裳,其他的又递还给苏巧颜,“这些,你帮我收着吧,以后我稳定了,再回来取。”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从里面拿出一封信和两块儿银子来,递给张禾道:“这是我在你娘妆匣里找到的,你拿着吧,保重。” 苏巧颜回到家中,关了院门。 张禾神情有些怔忡,拿着信和银子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钱四喜狐疑道:“十两银子?你娘怎么可能只给你留这么点儿银子?这小丫头不会贪了你娘的银子吧?” 张禾瞟了一眼钱四喜,声音闷闷的:“我娘留给我的银子早就让舅舅调包走了。这银子,应该不是我娘给我的。” 钱四喜怔然:“不是你娘给你的,那还能是谁给你的?” 张禾望向苏家院中,久久没有说话。 钱四喜诧异了:“你是说,是小丫头给你的盘缠钱?怎么可能,你看看她家,房山都裂纹了,房梁都快落架了,竟然给你拿十两银子,可真够败家的……” 第100章 苏长国失踪 张禾瞪了一眼钱四喜,钱四喜吐了下舌头,改口道:“你不看你娘留给你的信吗?” 张禾苦涩的扯了下嘴角:“这封信在我娘过世前我就偷偷看过,只是我一直不愿相信信上的内容,也不愿按我娘交代我的去做。就在刚刚,我突然改主意了。” 钱四喜:“改变主意了?什么主意?” 张禾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叮嘱钱四喜道:“好兄弟,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好好照顾颜丫头。我还会回临安县的。” 说完,张禾翻身上马,骑马飞驰而去,留下了一头雾水的钱四喜。 . 在苏巧颜的劝说下,一家子的心情终于好转过来,第二天,又如火如荼的开始接县城里的生意了。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订货的,新增了一家镖局,准备走远镖,让苏家给准备一些食品试吃,然后再决定都订什么吃食。 除了答应云东家不外卖的肉罐头,苏巧颜每样都让苏长苇拿了一些作试吃样品。 回来的时候,苏长苇面色很奇怪,在苏巧颜的追问下,这才说出:“颜颜,让咱送吃食试吃的,竟然是威远镖局的少东家。”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少东家就少东家呗,咋的了?” 苏巧颜根本没听明白苏长苇话里的深层意思,只觉得订自己吃食的,大部分都是大东家,出了个少东家有什么可奇怪的。 苏长苇解释道:“威远镖局的少东家,就是昨天来找你的那个胖子!” 苏巧颜一怔,“三哥,你是说钱四喜?钱四喜订的吃食?他没有使坏吧?” 苏长苇摇头否认,“没有,不仅他自己试吃了,还找了好几个少东家一起试吃,明天,肯定能增加不少订货了。” 钱四喜竟然没搞破坏,倒是出乎苏巧颜的意料。 自打两人在山上抢兔子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钱四喜就对巧颜有很深的成见。 没想到对自己印象这么糟糕的人,竟然帮忙揽起了生意。 苏巧颜暂时不去探究钱四喜的想法,挣钱才是王道:“三哥,咱今天就及早做准备,买黄豆、香菇、小鸡、面粉、青菜……家里忙不过来了,把肉夹馍、手抓饼这类吃食暂时匀给王家吧,让大嫂盯着馅料味道就成。” 苏长苇转身要走,苏巧颜又叫住了他,“三哥,上次到咱家闹事的几户人家还记得吗?” 苏长苇点头,“记得,怎么了?” 苏巧颜甜甜一笑,“三哥,凡是这些人的东西,不管多好多便宜,一概不收。” 苏长苇明白了,苏巧颜这是要让村民们知道得罪苏家人的下场。 苏家人绝不是包子,也是有三分气性的,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拿苏长茂来给苏家人添堵。 第二天,果然如苏长苇所料,除了钱四喜家镖局订了货,还有另两家镖局、三家打铁铺、一家玉石铺子、两家赌坊都订了货。 所订货物,以方便面、豆豉香菇酱最受欢迎。 更让人惊喜的是,除了玉石铺子、打铁铺子是少量订货外,镖局、赌坊都是大量囤货,尤其是赌坊,消耗更是吓人。 . 因为手里有活计,全家都很忙,没有一个闲人,时间也就过得飞快,转眼过了五天了。 黄昏时分,家里仍旧如火如荼毒的炸面饼,院外突然跌跌撞撞跑来了七八口人。 出来晾面饼的苏巧颜,一看为首的是苏朗和苏姜氏等人,以为二人又像上次一样找茬儿,赶紧把面饼收进了屋里,把家人叫出来,手里拿着趁手的家伙。 苏朗等人匆匆进了院,没等说话,苏朗和苏姜氏先“扑通扑通”跪下了。 苏姜氏更是哭嚎道:“哥,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求求你救救我家长国吧!只要你救了长国,我给你们家这辈子做牛做马……” 苏朗也眼圈泛红,“哥,求求你了,救救长国吧,整个村子,就你们家打猎最厉害,长国才有希望……” 通过两个人断断续续求情的话,苏胜一家总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很简单,江家猎场解封前,因为江佐权常年只偶尔打猎,小猎物,尤其是野兔子繁殖的很快。 这一解封,给村民们提供了天然的猎物,有的甚至孩童下陷阱都能猎到,全村大半数的村民都得了不少猎物,生活水平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村民们度过了几天的“全民狩猎”好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这种快乐时光只维持了短暂几天时间,后来,外山的大野兽迁移过来了,靠山屯的猎户特意来示警过,让大家伙千万别大意了。 因为这事,柳里正还亲自挨家挨户通知了。 绝大多数村民还是挺听话的,几个猎户进山也是抱团一起去,倒也平安无事。 可惜的是,苏长国的腿此时好了。 听大鹏和林子跟他显摆猎到过野兔子的事儿,苏长国的情绪里掺加了羡慕、嫉妒和恨,完全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于是,早晨苏长国就拿着弹弓和菜刀进山了。 苏朗和苏姜氏对苏长国疏于管理,只以为儿子和林子、大鹏出去招猫逗狗的玩呢,根本就没在意。 直到黄昏了,发现儿子一天没回来吃饭才慌了。 听大鹏说,苏长国曾扬言他一定比两个人要强,能猎到兔子。 苏长国肯定进山了! 放眼整个村里,只有苏胜一家是曾经猎过老虎的神奇人物,这才跑过来相求。 苏胜看了看天色,果断摇头道:“苏朗,天色晚了,我们也不敢进山,你们要么等天亮,要么另找他人。” 林子娘劝解道:“苏胜,长国那孩子过去是有不对,但你们都姓苏,就是看在同宗之情的份上,也该去救一救……”m.23sk. 大鹏娘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同宗同族同姓苏,该救……” 还真是慷他人之慨!这种人最可恶了。 苏巧颜轻眯了眼,对林子娘和大鹏娘冷然道:“听说林子、大鹏和苏长国关系最好,还磕过头拜过把子了,就看在异姓兄弟的份上,也该去救一救,就算救不回来,也可以实现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一句话,成功让林子娘和大鹏娘闭了嘴。 第101章 罢救苏长国 苏朗一家央求苏胜一家去救苏长国,林子娘和大鹏娘在旁边打帮腔,玩道德绑架。 苏巧颜可不惯着她们,毫不客气的反将一军,林子娘和大鹏登时被将得没有动静,不敢再多嘴多舌了。 苏朗一家正不知所措时,柳里正来了,应该是也听说了苏长国的事。 他是一村之长,任何一家出了事情,他都不能作壁上观,必须得过问一下。 柳里正到了苏家,看见苏朗和苏姜氏气就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给苏朗和苏姜氏好一顿骂: “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脑袋是让驴踢了不成?我是不是挨家挨户、掰饽饽说馅儿的告诫你们,不是猎户,不准再单独进山,就你家听不懂人语咋的?偏要对着干?” 苏姜氏嘤嘤的哭道:“里正,长国他还是个孩子,一直受伤在家养腿,肯定是憋得太厉害了。您看着长国长大的,不能见死不救啊,您跟长国他大伯好好说说,他们能打败老虎,也能把长国救出来的。” 柳里正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隔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苏朗媳妇,让我说你啥好呢?前几天因为长茂的事儿,你刚带着人堵到人家家门口,扬言要把人家撵出村去,现在却又求到人家头上,你这个嘴咋张开的?” 苏姜氏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近乎于歇斯底里道:“哪个求他了?江家猎场是因为他苏胜才放开的!江家猎场不放开,我儿子也不能摊上这祸事,他们家就得负责到底,得陪我儿子的命!” 苏姜氏一翻话把自认为养气功夫不错的苏巧颜都给气乐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苏巧颜甜甜笑道:“婶子,你认为解封江家猎场是错的?” 苏姜氏心明镜的不是那么回事,但为了让苏胜一家贪黑去救儿子,她也只能闭着眼睛胡说了。 苏姜氏外强中干的点头:“对,就赖你们解封了江家猎场,要不然我儿子哪能往山里去,好好的在家呆着呢!” 苏巧颜看了看越来越多围观的乡亲们,笑道:“婶子,解封江家猎场,是全村的大事。既然你说不公平,那我今天就问一问大家伙,到底公平不公平,如果都认为不公平,我立马进山救你儿子。” 苏巧颜转向村民们,大声问道:“各位叔叔、婶婶、大伯,苏婶子说解封江家猎场是件大错事,要我家负责到底。既然如此,就请大家伙把江家猎场解封后猎到的猎物都交上来,以后也要保证不再进入江家猎场半步,否则,一有人遇到危险就来找我们苏家负责,我们家可承受不起。” 此话一出,立马引起轩然大波。 江家猎场刚刚解封时,各家各户,只要手脚健全的,多多少少都吃了江家猎场解封的红利,一下子让把占到的便宜吐出来,谁能乐意? 一个猎户家的妇人登时就不干了,高声骂道:“苏朗屋里的,你是脸皮厚没地方赖了是不是?你儿子遇到野兽就赖山,以后,喝水呛着了是不是还得赖河?被火烧着了是不是还得赖雷?你儿子啥德性你不知道,堵人家烟囱、砸人家水缸的事儿少干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害得八端山重新封了,我们一家五口到你家吃饭去!”23sk. 另一个妇人道:“咱穷苦人家,田地少,不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过活吗?好不容易盼着解封了,猎人们能打猎,妇人也多了采野菜野果的地方,灾年也好用来保命啊。” 一提灾年,去年的旱灾历历在目,大家实在怕了,看向苏朗和苏姜氏的眼神也极不友善起来。 苏朗狠狠瞪了一眼苏姜氏,明明是简单的救人的事儿,被她几句话搞得变成了封不封山的事儿。 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还使得自家成了全村公敌。 苏朗干脆上演了苦肉计,“扑通”一声给柳里正跪倒了:“里正,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平日里疏于对长国的管教。可再不济,他也是我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野兽吃了吧?求求您了,多找组织些人,帮我找找我儿子吧。” 苏朗“咣咣咣”的磕起了头,柳里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落忍。 苏长国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除了嘴欠点儿、手欠点儿、讨人厌点儿,倒也没犯什么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大错。 一见柳里正犹豫了,苏姜氏乖觉的跪下,声音泪俱下,苦苦哀求。 柳里正叹了口气道:“好,我组织十几个年轻人去迎一迎,但只是迎一迎,遇到危险我们就要折返的。” 饶是如此,苏朗已经很知足了,频频致谢:“谢谢里正宽宏大度,谢谢里正救命之恩!” 柳里正沉着脸道:“人我可以帮你求,但不管找没找到长国,这个人情你们家别忘了给过了。大家伙都有家有口的,冒险帮你们找人呢!” 苏朗忙不迭道:“那是自然,我苏朗咋说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哪能不懂基本的人情世故,请里正放心吧。” 柳里正点了十多个年轻人,全都点了火把,拿着大铁锹等家伙事儿,这样离老远,很多动物就吓跑了,可以保证安全。 转身就要进山了。 苏巧颜不由得叹了口气,把柳里正叫住道:“里正叔儿,你等一等。” 柳里正眼色里满是希冀道:“你们、你们也要跟着去吗?” 苏巧颜果断摇头道:“柳里正,我们家人,不是圣人,做不到心宽到原谅仇人。您若想去,我不劝你;同样,我们家不想去,你也别想劝我们。我之所以叫住你,只是不想你进深山有危险,完全是看您,不是看苏长国。” 柳里正被苏巧颜说得老脸一红,如果不是苏巧颜先把话撂下了,他倒真想劝两句“冤家易结不易解”的话来着,那样可就尴尬了。 苏巧颜沉吟道:“叔儿,苏长国外强中干,胆子小的像针鼻,不敢往深山里走,你们在近山找就行;” “苏长国天黑还没回来,说明他遇到了他害怕的野兽、或者人已经没了。西面是平坡和灌木丛,遇到野兽没有躲避之处,你们去了也只能找到尸骨;我建议你们先找东边,那里有高大乔木,或许,苏长国能逃过一劫。” 听苏巧颜这么一分析,找人的范围一下子缩小了不少,柳里正信心倍增,带着人风风火火进山了。 苏胜欲言又止,苏巧颜直接摆手道:“爹,如果是您想跟着去的话就别说了。我把话撂在这儿,不管苏长国找没找回来,柳里正都得憋一肚子气。” 苏胜狐疑道:“怎么可能?” 苏巧颜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屋睡觉去了。 第102章 曹市令官 苏巧颜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早,柳里正就气鼓鼓的来到了苏家,对苏胜道:“胜哥,还是颜颜聪明,苏朗再出事,我要是再去管,我就是狗。” 苏胜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里正撅着嘴解说道:“我带着人去了东山山腰,还别说,一下子就找到了苏长国。臭小子,在树上趴了一天半宿了,树下蹲着六条狼,大家伙合力把狼给打跑了,等苏长国从树下爬下来才知道,是他欠手偷了狼崽子,想抱回村来跟人显摆,这才引得狼群围攻。” 苏胜疑惑道:“没事不挺好的吗?咋还憋一肚子气呢?” 柳里正一拍大腿,无比懊恼:“气就气在救人以后。杀狼的时候,成猎户的腿和景二小子的胳膊被狼咬伤了,我找了郎中,结果苏姜氏非让郎中先给苏长国包扎伤口!就蹭破点儿皮的伤,都已经结痂好了。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23sk. 苏胜:“……” 成猎户和景二小子是为救苏长国才受的重伤,自家儿子不过是轻伤,按道理应该给重伤先治…… 都说慈母多败儿。 苏长国现在这个性子,十有八九是苏姜氏一点儿一点儿惯出来的。 跟苏胜吐完了苦水,柳里正又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昨天大家伙没少出力,苏朗对谢礼的事不提不念的,我得去看看,再敢干那不地道的事,我非撅得他没脸不可!” 柳里正急匆匆走了。 苏胜不由得感慨,昨夜幸亏听了闺女的话没跟着去,要不然此时生闷气的就是自己了。 . 苏长国的小插曲过后,苏家又继续过着忙碌做吃食、卖吃食的日子。 又过了两天,家里门前突然来了五匹快马。 马上下来五人,先是进了院,发现没人,伙房里倒是油烟四起。 几人径直闯进伙房。 伙房里,苏刘氏正在炸方便面面饼,五个大男人闯进来,吓了一跳,手里的笊篱一脱手落在了油锅里,溅起了几个油点子,淜到了胳膊上,烫得苏刘氏连退了好几步。 为首的胖汉子立马摘清责任道:“这可得提前说好了,是你自己丢了笊篱烫的,不是我动手烫的。你们能证明吧?” 胖汉子看向四个手下,四个手下脸色一窘,只能点头算是作证了。 作完证,一个小厮外强中干的指着油锅里的面饼道:“你们家售卖吃食,缴纳商税了吗?” 苏刘氏哪里懂得什么商税不商税的,一切都是苏长苇和闺女处理的,一时竟被问住了。 去王婆子家结面食账的苏巧颜和高稚雅回来了,见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赶紧冲回屋里。 五个男人。 自己家呢,几个男人一车都进了城,拾掇新宅子,都没在家。 情况对自己很不利,这要是真动起手来,而且满锅滚开的油,自己家的女流之辈肯定得吃大亏。 苏巧颜压下心头的怒火,对五个汉子甜甜一笑道:“几位大爷,快院里站,小心油溅着您。” 几个男人出去了,苏巧颜先把苏刘氏的手泡在凉水桶里,然后将灶下的火浇灭了,用锅盖盖住了油锅。 一切处置妥当,这才出了院子,苏巧颜像模像样的对着五个男人施了个礼道:“五个大爷,到我家有何贵干?” 一个随从指着为首的胖汉子道:“看着没有?这是我们新上任的曹市令官,正在替衙门收商税,你们家卖吃食没多久,就网开一面少收些,五两银子。” 苏巧颜微微蹙起眉头,随即被一抹微笑代替:“曹市令官,卖吃食前我们有打听过衙门的,没在城里摆摊子挂幌子的,不用缴纳商锐。” 小厮瞪圆了眼睛道:“那是原来,现在有了。五两银子,一个大子都不能少。”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并没有争辩,而是爽快应承道:“如果衙门有规定,民女不敢不从。请问官爷,这五两银子商税,是半年的还是一年的?” 小厮不满的轻嘶一声:“半年?一年?你这黄毛丫头白日做梦呢?这可是一旬的,一旬,明白不?就是十天的,每旬五两银子,每个月三旬,每个月就是十五两银子。” 苏巧颜满脸愁容:“曹市令官,民女小本生意,一年都挣不到十五两银子的,我们只好关了生意,不做了。” 小厮气道:“不做就不做,你他娘的吓唬谁呢?” 曹市令官上来就踹了小厮一脚,怒嗔道:“借鸡下蛋、放水养鱼的道理不懂吗?哪能一下子都给弄关门了?都关门了,以后上哪儿收商税去?收不来商税岂不是显得我比姓江的无能?” 苏巧颜:“……” 小厮揉了揉屁股,迟疑的看向曹市令,试探着问苏巧颜:“要不,五两银子一个月?” 苏巧颜仍旧摇头。 小厮看了一眼曹市令官,又试探着问苏巧颜道:“要不,五两银子半年?” 苏巧颜懵逼的眨了眨眼,这个曹市令官虽然害得苏刘氏烫伤了,但给人的感觉和江市令官完全不一样呢,商税,当是市场买菜,还带讲价的? 小厮以为苏巧颜还是嫌多,哭丧着脸道:“五两银子一年,不能再多了,我可听说了,你家东西可没少卖,再不交,曹老大也没法交差了。” 曹市令官气得又踹了小厮一脚,嗔怪道:“谁是你老大?还当是混市井的无赖呢?俺是市令官,不能叫老大,不能胡乱动手打人,要以德服人!” 苏巧颜:“……” 苏巧颜试着问道:“那个、那个曹市令官,我爹和我哥全都进城收拾新宅子去了,家里实在没钱,容我几日可好?” 曹市令官司眼珠子一瞪想发火,突然想起来自己说的“以德服人”的话,只好商量似的说道:“三日?可好?” 苏巧颜点了点头。 曹市令官带着四个手下出了院子。 走了两步,曹市令官回头对苏巧颜道:“被油烫伤了,抹点大酱好得快点儿。” 说完这句话,一行五人这才走了。 刚出苏家不久,小厮懊恼的一拍大腿,喊叫道:“大哥,咱上当了!" 曹市令官狐疑道:"怎么被骗了?" 小厮道:”老大,小丫头明明说没钱,可又说她爹爹和哥哥进城收拾新宅子!有钱买宅子,没钱缴商税?咱回去找她算账去!“ 曹市令官喝住调转马头的小厮,沉吟道:”江湖人,盗亦有道,说给三日就三日,走!“ 曹市令官带着手下走了。 第103章 苏长茂归来 等苏胜、苏长苇等人回来,苏巧颜说了曹市令官的事儿,研究着这五两银子商税的事儿。 苏长苇叹了口气道:“本来咱家街里没有铺子是不用缴商税的,但咱家生意越做越大,肯定得有人来揩油水,我早就想到了。咱衙门没有靠山,只能老实听令了,幸好这个姓曹的市令官比江佐权好说话一些,算是破财消灾吧。” 缴税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苏长苇后天就去缴税。 还没等苏长苇去向曹市令官缴税呢,黄昏时分,苏长茂竟然回家了! 连去带回,九天头儿就回来了。 全家人把苏长茂围在中间,问东问西。 苏胜狐疑问道:“长茂,水县令让你帮救的人救出来了吗?这次,是暂时回来还是以后就不去了?” 苏胜一脸担心,他怕儿子像救颜颜一样,又要去三年时间,遥遥无期,人这一辈子哪有几个三年可以荒废啊! 苏长茂春风拂面道:“爹,您就别担心了,我已经帮水县令救回了他想救的人,他应该会兑现承诺,让我从此以后抛头露面,不再做细作。以后,再也不用做细作了。” 苏巧颜迟疑了下,把宣纸拿了出来,递给了苏长茂:“二哥,对不起,在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没帮你守住你的姻缘。” 苏长茂狐疑的看着宣纸,然后,尴尬的递回给苏巧颜,胀红了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颜颜,我、我不识字,还是、还是你讲给我听吧。”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诧异了:“二哥,你竟然不识字?那你当细作时,是怎么给捕快们传递消息的?” 苏长茂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传递消息简单啊!拐子老窝里有几个人质就画几根草;人质里有捕快们找的大人物,就画包子;有几个拐子就画几条虫子,约定几时攻山就画几道横杠……” 苏巧颜脸上裂了纹,还真是傻人用傻办法。 苏巧颜:“二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拐子老窝里有二百一十五个人质,有一百八十五个拐子,是不是意味着你要画二百一十五根草,画一百八十五条虫子才能传递出准确消息?” 苏长茂一怔,随即笃定摇头道:“那不可能,有那一百八十五人的势力还当什么拐子啊,当强盗抢钱不是比拐子拐人卖人来得更快?” 苏巧颜头都大了,揉着太阳穴,看向苏长苇、苏长茁道:“三哥和四哥不会也不识字吧?” 苏长苇忙举了手解释道:“我在酒楼跟账房学过;大哥跟程东家学过。” 苏长茁不甘落后的举手解释:“我也会,大哥、三哥曾经教过我,只是还没认全,我会好好学的……” 苏胜一听,身子微不可查的后退,几乎把整个身子隐在了苏刘氏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闺女质问他怎么不识字。 还好,苏巧颜并没有继续追问。 读书是清贵之事,既费钱又费精力,穷人家孩子大多数都是文盲。 所以当苏巧颜问他会不会识字时,苏长茂并没有感到有多羞耻。 但当他听说除了自己,大哥、三弟、四弟竟然都认文断字时,苏长茂立马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了,讷讷道:“我、我以后一定、一定学写字。” 学认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容后再说。 苏巧颜收回了信,直接对苏长茂娓娓说起孙家退亲的事儿。 说完来龙去脉后,苏巧颜先承认了错误:“二哥,这是孙家给咱出的退婚书,都是我的错,明明知道你那么喜欢孙姑娘,想要和她白头到老,却没有挽留住她。” 苏长茂一怔,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晚回来十日,亲事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苏长茂反过来安慰颜颜:“颜颜,你可别道歉。你上次问我,我之所以那么回答,是因为大家都希望我成亲才那么说的,我想让你们高兴,不跟我操心。” 苏巧颜:“二哥,你别说气头上的话。如果你真的喜欢孙姑娘,咱家亮出好条件求娶,她们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苏长茂摇了摇头道:“颜颜,我说的不是气头上的话,是实话。强扭的瓜不甜,孙家刚开始就不心甜咱家,听说咱家遭祸立马退亲,这样的人嫁过来,我心里也犯隔阂,这亲事就算了吧。” 苏巧颜仔细观察苏长茂的眉宇之间,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有多少伤感。 苏巧颜生气的拍了苏长茂胳膊一下,“以后不准撒谎了,知道吗?” 苏巧颜无意的拍苏长茂的胳膊一下,结果把苏长茂打得呲牙咧嘴的。 苏巧颜手疾眼快,撸起苏长茂的袖子,发现苏长茂的小胳膊上用帕子包扎了伤口。 苏巧颜心疼的解开帕子,里面的伤口还挺深,像小孩子的嘴巴一样翻卷着。 苏巧颜心疼得直皱眉头。 让苏长茁拿了温水盆和金疮药粉,帮苏长茂重新清理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的细棉布重新包扎了。 苏长茁从水盆里捞出先前包扎伤口的粉色帕子,面色狐疑:“二哥,你包扎伤口的,怎么像是条女子的帕子?” 苏长茂瞪圆了眼珠子嗔怪道:“苏长茁,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在拐子窝里,救了十多个被拐的女子,为带她们出山,胳膊受了重伤,事急从权,有姑娘献出帕子帮我包扎伤口,不可以吗?再敢嚼那姑娘的舌根子,看我不把你门牙打掉了。” 苏长茁懵逼的眨眼:“二哥,我只说了一句像女人用的帕子,就一句,结果你回了我四五句,你心慌什么啊?” 苏长茂还要开口解释,被苏巧颜及时拦下了,对苏长茁道:“四哥,你就别瞎猜度了。二哥是去拐子窝救人的,被拐了姑娘肯定不少,事急从权,被包扎伤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些姑娘已经获救,天南海北的回到本家,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苏长茁只好点头答应了。 苏长茂起身回屋休息,走过苏长茁身侧,把水盆里的帕子捞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道:“我把帕子拿走,免得你又说有的没的了。” 第104章 苏长茂当差 苏长茂安全归来,苏刘氏的关注点,又从关注儿子安危,转回到了给儿子找媳妇这件事儿上。 好一番长吁短叹。 苏巧颜安慰苏刘氏:“娘,您就别犯愁了,咱家日子越过越好,以后还怕给我二哥说不着媳妇?过去的二哥,可能配个农女;以后的二哥,说不准要配个小姐呢!最重要的是你情我愿,互相熟悉,可别盲婚哑嫁,像硬炖在一锅的鸡和兔子,看着挺香,吃着却有毒。” 苏刘氏眉宇间像起了一座山一样蹙起:“你说得对,是得找个知根知底、相互熟悉、能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儿媳妇。可这知根知底的不好找啊。我从村东数到村西村,和长茂岁数般对般的,老李家的三丫头中过风,嘴邪眼歪;老宋家大丫家牙尖嘴利;老赵家二丫头被她娘娇惯的不会干活……” 苏巧颜:“……” 苏巧颜打断了苏刘氏的话,“娘,你别光看柳河村啊!咱家不是马上搬县城了吗?城里的姑娘可多了,可以先多接触,擦亮眼睛挑个好的……” 苏刘氏懵逼的眨了眨眼,喃喃道:“还、还能提前接触?对、对姑娘家名声不好吧?” 苏巧颜无奈的看着钻了牛角尖的苏刘氏,打了个比喻:“娘,谁说让我哥和姑娘们是相亲的那种接触了?咱家是生意人,遇到谁家姑娘并不是难事。不说别的,就说我吧,原来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程家骡马店少东家、威远镖局家少东家、四海赌坊少东家,还是张禾……” 虽然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话糙理不糙,倒真是这个道理。 苏刘氏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搬到县城以后再找二儿媳妇了。 . 第二日一早,苏长苇要进城缴税银,苏长茂要跟着,说是去县衙有点儿事儿。 苏胜则去了里正家,把苏长茂回来的好消息告诉柳里正。 柳里正听了,发自肺腑的替苏胜高兴:“胜哥,你是说,长茂被官府通缉是个误会,已经回家来了?” 苏胜嘴巴笑得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是啊,这小子昨天到的家,今天去了县城办点儿事,约摸着晚上你就能见着他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里正感叹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胜哥,长茂安然回来了,你有没有问他,和孙伶儿的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苏胜果断摇头:“颜颜已经问过长茂意见了,他和我家一个意思,既然断了,就不想再破镜重圆了。我今个儿来,还有一个消息跟您说,中间亲事出了岔头,一直没找机会跟您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柳里正搭话:“胜哥,跟我客气啥,你就直说吧。” 苏胜挠了挠头道:“为了和孙家结姻,我家在城里买了套三进院的宅子,这几天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亲虽然没结成,但家该搬还得搬,请里正帮我出个转籍的证明,到城里落户用。” 柳里正惊得张大了嘴巴,“胜哥,你、你是说你家在城里买宅子了,还是三进院的?”3sk. 苏胜:“对啊,因为前一阵只交了定钱,没十拿九稳呢,便没跟你说,后来,亲事出岔头儿了,长茂被通缉了,也就没心思说了。” 柳里正竖起大拇指,“胜哥,你家真是蔫人出大招啊,这要是让老孙家知道了,肠子不得毁青了?!” 苏胜摆了摆手,“里正,亲都退了,各过各的,还提那个干啥?我先回家了,家里还忙着做吃食呢,一天天的,忙得脚打后脑勺儿……” 苏胜回家了,身后的柳里正艳羡的眼神儿藏都藏不住!本以为自己一家是最先进城的,没想是老苏家! 回了屋,柳王氏有心撺掇:“当家的,你去给孙里正送个信儿吧,让他们老孙家狗眼看人低!悔死他们!” 柳里正冲着媳妇翻了记白眼儿:“你是不是傻?这要是老孙家得着信儿了,不得跟蚜虫似的盯上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苏家搬走再说吧。” 柳王氏边纳鞋底边呵呵乐了,刚开始是小声笑,结果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表情越肆意,让柳里正感觉浑身发毛,“他娘,你魔怔了咋的?” 柳王氏强忍住笑意,“我才没魔怔呢,只是一想到老孙家肠子都悔青的嘴脸,越想越解气。他们以为嫁的屎窝窝尿窝窝,现在变成他们家高攀不起的金窝窝了……” 柳里正嘴角上扬,眉眼尽是笑意,嘴里却不肯承认的训斥着娘子:“你这婆娘,落井下石!” . 黄昏时候,苏长茂和苏长苇回家了。 进了院,苏长茂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咳了两声。 听到动静,正埋头干活的苏胜和苏长茁抬起头来。 看着苏长茂的装束,先是迷茫了几瞬,随即反应过来。 苏长茁冲着屋里就喊叫开了:“娘,大嫂、颜颜,你们快出来,二哥回家了。” 因为太激动,声音都喊劈了。 苏刘氏、高稚雅和苏巧颜出了院。 苏刘氏嘴里碎碎念:“你二哥昨天不就已经回来了吗?咋又把大家都喊出来了,锅里还炸着面呢……” 看清苏长茂的装束后,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了。 苏刘氏小跑着跑到苏长茂身前,用手摸着红黑相间的差服,兴奋道:“儿子,你这是、你这是当上差爷了?” 苏长茂红着脸点头,“娘,儿当捕快了。这就是儿答应水县令救人时所谈的条件,我帮他卖命当细作救人,他给我这些年当细作一个交待。” 在县衙里,捕快是最小的行走小差,但在老百姓眼里,那可是官差,是挣朝廷薪银的官家人。 谁家的儿子当了官差,那就是仅次于中秀才的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儿。 苏胜乐得大嘴一张,拉着二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苏长茂:“爹,你带我干啥去?” 苏胜拍了儿子后背一下,语重而心长:“干啥?还能干啥?前几天因为你这臭小子的流言,家里人没少受人白眼儿。你当了官差了,我自然得领你挨家走走,解释解释‘误会’。” 解释啥误会,分明是挨家显摆去了,遇事爱显摆,这是苏家人的通病。 第105章 后悔药 苏长茂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苏胜拉着去村路上显摆去了,离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大嗓门:“刘哥,俺家长茂回来了,给县太爷办了大差事,以后就是差爷了!” 苏巧颜不由得一笑,回头一望,苏刘氏已经扒着墙头跟王婆子唠上了。 唉,好吧,不出今晚,连村头的野狗都知道苏长茂当了捕快了。 苏巧颜望向苏长苇,苏长苇会意道:“颜颜,税银的事解决了。二哥到县衙报到后,请靳捕头帮忙引鉴了曹市令官,曹市令官当即免了咱家税银。为了表示感谢,二哥明日中午答应请靳捕头、黄副捕头、曹市令官几位回家吃饭,酒和食材我准备了几样,就看大嫂和颜颜的手艺了。” 果然,权力是万能匙,普通老百姓绞尽脑也想不办法的事情,当了捕快的二哥,请托人的事儿,轻松就做到了。 直到这一刻,苏巧颜才真正明白苏长茂为什么一定要二次当细作。 他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全家,兑现那句“为这个家变得更好而努力”的承诺。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只属于有实力的人。 苏巧颜问道:“三哥,我肯定好好想想做什么菜色,只是,你总得提前告诉我被请的三位有什么喜好和忌口啊?” 苏长苇沉吟道:“靳捕头、黄副捕头是临安酒楼的老主顾,我知道他们的口味,荤素不忌、饕餮转世。” “至于曹市令官,以前是混街头的混混头子,花钱捐的市令官儿,嗜酒如命,自称喝遍临安无敌手,把靳捕头都曾喝倒过,因为这事儿,靳捕头在他面前总像挺不直腰秆似的。” 苏巧颜轻眯了眼,喃喃自语道:“嗜酒如命?让靳捕头抬不起头?” 苏长苇忙不迭问道:“颜颜,你不会是想为咱娘报烫伤之仇吧?” 苏巧颜甜甜笑道:“我不是报复,我是溜须,投其所好……” 苏巧颜让苏长苇和苏长茁把酒和食材搬了下来,没有研究食材,而是把酒给打开了。 苏巧颜拿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尝,连连摇头:“度数太低。” 苏长茁不乐意了,嘟着嘴道:“上次我吃酒的时候,你和娘一起训斥我,这次,你自己也喝酒了。” 苏巧颜皱着眉头道:“我这是尝酒研究酒呢,和你的喝酒能一样吗?” 苏长茁撇撇嘴没吭气。 苏巧颜把四个坛子酒中的三坛全都倒进了大锅里。 随即用刀在竹制的锅盖上挖了一圈垄沟儿,沟的出口连着劈开的竹桶,开成了小垄沟,连着地上的盆子。 柴小桃让苏长茁慢火烧。 酒滚开了,蒸汽升腾,顺着锅盖的垄沟流到了盆子里。 大半锅的酒,最后变成了一盆子。 在苏长茁以为不用他再帮忙看火的时候,苏巧颜把一盆子酒再次倒进了锅里,让苏长茁再煮一次酒。 如此反复,一盆子酒最后变成了半盆,苏巧颜舀了一勺儿准备再尝一口酒。 没想到苏长茁半路抢走了勺子,一扬脖,一大勺子酒全都下了肚,扬扬自得道:“我这也是尝酒,不是喝酒。” 苏巧颜怔怔的看着苏长茁,有些担忧:“四哥,你、头不晕吧?” 苏长茁不以为然:“你才头晕呢,我好着呢,那日可是喝了一半坛酒!” 苏巧颜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问道:“这是啥?” 苏长茁呵呵一笑:“颜颜,你逗我,这是、是手指头……”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苏长茁软倒在地上了。 苏长苇也舀了一小口喝,感觉既辣喉咙,却又绵醇可口,回味无穷。 苏长苇惊喜道:“颜颜,这酒这么烈?” 苏巧颜轻眯了眼道:“这酒,我是专门给曹市令官准备的。” 苏长苇突然有些同情曹市令官了。 . 第二天一早,苏长苇和苏长茂进城了。 苏巧颜正和高稚雅准备中午的吃食,院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推开一看,竟然是靠山屯的孙里正和他弟弟、弟媳妇,也就是孙伶儿的亲爹亲娘。 孙里正讪着脸道:“丫头,你、你爹娘在家吗?” 苏巧颜的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了,用大拇脚趾头也能猜出来孙家来是干嘛的。 在外人眼里,苏巧颜还是个孩子,不能给整个苏家当家作主。 苏巧颜只好把人让进了屋里。 见了这几人,苏胜和苏刘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苏胜淡然道:“孙里正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儿吗?” 孙里正脸上这个发烫,硬着头皮道:“那个,胜哥,前些天两家不是有点儿小误会嘛,既然长茂已经回家来了,这亲事还得继续,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 苏胜忙摆了摆手道:“孙里正,两孩子曾经订过亲这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孙里正站起身来要走,孙母可不愿意走,一脸谄笑:“那个,亲家公,可不能因为长辈的置气,就影响了两小辈的姻缘啊。我看这么办吧,两孩子成亲后,我家不留伶儿的骋礼,额外还陪送五两银子嫁妆。” 苏刘氏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我家长茂是个坏胚子,不能娶妻祸害人!” 孙母眨巴眨巴眼睛,随即义愤填膺道:“是哪个不开眼的说的?长茂多好个孩子,一看就是将来有大出息的,老话说的好,成家立业、开枝散叶,长茂当了捕快,可得抓紧成亲了,明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苏刘氏不耐烦打断孙母的话:“行了。别假惺惺的了。这门亲事,没转圜的余地了,你们走吧。” 孙母的脸色登时变得凛如寒风:“姓苏的,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家儿子刚当了捕快就对我家闺女始乱终弃,我到衙门告你儿子去!让你儿子名声扫地,在衙门无法立足……” 苏刘氏难得硬气一回:“我家有你们全家人画押的退婚书,白纸黑字,到哪都能说出理去……” 一听说退婚书,孙母登时就霜打的茄子蔫了。 孙里正不好骂弟媳妇,只能把气撒在弟弟身上,诸多不满:“我就说别来别来,你偏让娘压我带你们来,挨人家一顿损就乐呵了?记住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走吧!” 孙里正终于带着两口子走了,走后不一会儿,柳里正就跟做贼似的来了,对苏胜感叹:“这个老孙啊,在来你家前到我家了,估计是想让我跟他一起来劝和,幸亏我机灵,从后门跑了,再让我来说和,我可没那么大张脸。”天籁小说网 孙家,包括孙里正,这脸打得可够疼的,错失了一个这么好的金龟婿,肠子不悔青了才怪呢。 第106章 曹市令官被穿小鞋 柳里正走后,苏巧颜、苏刘氏和高稚雅就开始做饭了。 快到中午,饭菜都快好的时候,苏长茂把靳捕头、黄副捕头、曹市令官给带过来了。 高稚雅是年轻女眷,苏刘氏只让她和自己在伙房里忙活儿,由苏巧颜往桌上端菜。 每上一道菜,苏巧颜就会高声报着菜名: “鸿运当头!” 四个男人听到菜名,立马抻着脖子看,想看看到底什么菜叫了个这么吉利的名字。 一看不由得啼笑皆非,原来,竟然是一味酱猪头肉; “大展鸿图!”是红烧肉; “四喜临门!”是四喜丸子; “喜庆满堂!”是干豆腐卷香菇肉酱菜卷,切成花刀; “招财进宝!”是一道酱肘子; “吉祥如意!”是一道糯米大枣甜品。 靳捕头尝了两道菜,啧啧赞叹:“长茂,你家嫂子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光听菜名就喜庆,再一尝,把临安酒楼都比下去了,真好吃!” 曹市令官哈哈笑道:“长茂兄弟家如果没这手艺,生意能做那么大、那么好吗?能被我盯上缴税银?哈哈哈……” 他笑得酣畅淋漓,另外三个人都盯着他看,一点儿笑的意思都没有,曹市令官的笑声戛然而止,好不尴尬。 靳捕头打圆场道:“曹市令,以后长茂就是我手下,也是我兄弟,多关照关照,那点儿税银就别在我兄弟身上薅了。” 曹市令忙不迭点头:“那是那是,兔子还不知窝边草,自己人自然多照顾。唉……” 说完,曹市令官幽幽的叹了口气,感叹道:“靳捕头,如果不是被刘县丞逼到头上,我能跑到乡下来收锐银?能收几个钱?我上任这一旬,收的税银还不足江市令的三成,恐怕县丞要拿我来开刀了……” 四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苏长茂拿起自己的酒壶要倒酒。 苏巧颜忙过来,拿起曹市令官身前的酒壶给曹市令斟满了,微不可查的眨了下眼,对苏长茂道:“二哥,不用倒你的,我准备了四个酒壶,一人刚好一壶,不掺合,好记量。” 事出无常必有妖,能让苏巧颜真心实意倒酒的人还没出生呢,除非内里有算计。 苏长茂偷偷把曹市令的酒洒在桌上一滴,用手指抿了放在嘴里,顿时感觉舌头麻辣麻辣的,与这个酒的烈度比,自己碗里的,怕是用水来形容了。 很快,一向自认千杯不醉的曹市令,“扑通”一声趴在桌上昏睡不起了。 靳捕头冲着苏巧颜招了招手,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来递向苏巧颜,这是把苏巧颜当成小孩儿来哄了。 苏长茂本能的把糖推了回去,脸色尴尬道:“靳捕头,小妹被拐子拐过,不吃糖。” 靳捕头忙抱歉道:“我习惯了在怀里揣糖儿,经常给我女儿吃,倒是忘了你妹妹被拐这一茬儿了。小丫头,我来问你,你给曹市令酒里动啥手脚了?” 苏巧颜俏皮的伸了下舌头,解释道:“靳捕头,是我二哥说的,曹市令官在酒桌上跟您斗酒,您被他欺负得够呛,我替您不值,所以就弄出了更烈的酒,专门对付‘千杯不醉”的。” 靳朝阳好奇的拿起曹市令官的酒壶闻了闻,和自己酒壶里的酒相比,高下立判。 靳朝阳对苏长茂笑道:“你小子倒是有心了,以后,我看姓曹的还敢不敢四处吹把我给喝倒了!” 靳朝阳给自己倒了一蛊,先是嗅了嗅,颇为好奇:“小丫头,这酒叫什么名字?哪家酒肆酿的?” 苏巧颜甜甜笑道:“回靳捕头,这酒的名字叫做‘闷倒驴’,不喝则矣,一喝就倒。” “‘闷倒驴’?”靳朝阳看了一眼睡得死沉的曹市令,深以为是的点头。 三个人又吃了会菜,靳朝阳则语重心长道:“长茂,你怎么看曹市令收税这件事儿?” 苏长茂沉吟道:“小的别的事情不清楚,只知道缴税有明文规定,没摆摊子或没占铺子的,朝廷是不能收税的。况且,去年临安县是灾年,曹市令官反而增加税收范围,有些欠妥。” 靳朝阳则叹了口气道:“鹬蚌相争,渔翁得没得着利我不知道,但倒霉的肯定是咱这些小虾米。曹市令官是县太爷举荐的人,顶替的又是县丞的小舅子,被穿小鞋再正常不过了。” 苏长茂脸色一变,立马哭丧着:“头儿,我也是县太爷当捕快的,下一个被穿小鞋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靳捕头轻叱一声:“别想美事了,你一个小捕快,又不是在什么重要位置。不过,你也不能麻痹大义,县丞心眼小,只要一听说谁是县太爷的人就有点儿、有点儿……格外仇视,你明白吧?” 苏长茂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报到就卷进了县太爷与县丞的大战之中。 苏长茂刚要说什么,苏巧颜已经拿了酸甜果子拿上来,冲着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苏长茂闭嘴不说了,对靳捕头和黄捕头介绍,“靳头儿、黄头儿,这是我妹妹熬的糖水罐头,好吃又解酒。” 县太爷与县丞大战的话题,就此打住。 又过了一小会儿,靳捕头和黄副捕头都走了。 走后,苏长茂狐疑的问巧颜:“颜颜,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刚刚为何示意我慎言?” 苏巧颜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蹊跷。饭桌上,你和靳捕头、曹市令非议过县丞十二次,黄副捕头全都不参与话题;可是非议县太爷时,他参与得特别积极,还刻意打听县太爷为何要器重你。” 听巧颜这么一说,苏长茂也觉得太蹊跷了。 第107章 搬邻居? 苏长茂和苏巧颜,对席间黄副捕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彻底的复盘。 一旦存了疑,就样样怀疑。 苏长茂忧心道:“颜颜,你怀疑黄副捕头是县丞的人?” 苏巧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二哥,我也不确定是与不是。但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难分辨,哪怕是靳捕头,他明里骂县丞,也不见得他就一定不是县丞的人,以后说话要说三分,留七分。” 苏长茂深以为然点头:“这点儿妹妹放心,我在拐子窝里混了三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 第二天,苏王两家人合力把售卖的吃食装上了车,又额外装了不少方便面、香菇酱等吃食,让苏长苇送给靳捕头、黄副捕头和曹市令官当礼物。 装好了车,王婆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歇息,而是跟着苏刘氏进了苏家门。 苏刘氏狐疑道:“婶子,今天不急着回去喂猪喂鸡了?” 王婆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呈现扭捏之态。 苏刘氏开门见山道:“婶子,有啥话你就直说吧,咱两家还用这么外道吗?” 王婆子胀红了脸,终于鼓足勇气道:“那个,翠花,有句话,我犹豫好几天了,我说出来,你答应我,可千万别生我家的气啊。” 苏刘氏以为什么严重的事儿,立马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王婆子咬了咬牙,以视死如归的精神说道:“我、我家也想搬家。“ 苏刘氏狐疑道:“婶子,你家也想搬家?可是,你家搬家,不是应该跟你家我叔他们商量吗?咋还跟我家商量呢?” 王婆子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声如蚊鸣道:“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家帮你家做饼胚子,挣了好几两银子了。你家眼瞅着要进城了,我也想、也想搬进城里,继、继续跟着你们家干,你看,行、行吗?” 说完,王婆子一脸希冀的看着苏刘氏,因为过于紧张,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汗水了,看出来,她非常紧张这个结果。 苏刘氏脸上立马现了喜色,抓着王婆子的手道:“婶子,你这么说可祛了我一块儿心病了。这些活儿,包给别人我不放心,包给你家吧,又没想好来回怎么跑,没想到你先提出搬到城里了。只是,这事儿你同家人商量了吗?搬家可不是啥小事儿啊!” 王婆子立马松了口气,傲娇道:“你同意就好,他们由我来劝。他们敢反对,我就给他们讲孟母三迁的故事,想有钱,就得跟有钱人做邻居,你家,永远都是我家邻居了。我们家,赖定你们家了。” 苏刘氏:“…… 苏刘氏有些哭笑不得,听说过搬家搬家具的,搬锅碗瓢盆的,唯独“搬”邻居有点儿匪夷所思。3sk. 见苏刘氏答应了,王婆子欣喜道:“那我赶紧让会年进城,在你家左右寻摸宅子。” 王婆子风风火火往外走,一个踉跄好悬没绊倒了。 苏刘氏在后面召唤道:“婶子,你别太着急了,现在刚进六月,‘双腊’不搬家,还得半个多月才搬家呢。” (注:双腊,即阴历六月和腊月这两个月,一个是最热的天,一个是最冷的天,古代习俗,搬家会错过这两个月。) 王婆子一摆手道:“我能不急吗?你家都已经收拾利索了,是房子等人;我家连房子都没有呢,是人找房子。” 王婆子回家,立马跟家人商量搬家的事儿。 全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呢,都吓了一跳。 儿子王会年迟疑道:“娘,咱家和老苏家不一样,咱在村里是有地的,咱得留在村里住啊,不能一冲动就跟着老苏家搬家啊!” 为了帮人家做饼胚,全家风风火火搬到县城去住,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王婆子瞪了一眼儿子,嗔怪道:“你这孩子,眼睛咋那么短视呢?老话说的好,与虎同眠,没有善兽。人家老苏家就是只大老虎,咱干嘛还窝在柳河村当兔子?当只狼跟着吃肉也好啊。” 王会年狐疑道:“娘,咱家这些年对老苏家就不错,就算他家搬进城里了,给咱的生意也不可能收回去啊?我可听说了,城里的东西可贵了,烧个柴禾、吃个菜叶都得花钱,可不比咱村里自在。” 王婆子又瞪了一眼儿子,“会年,咱家是帮过老苏家,但都是抬抬手的简单事儿,以后别老挂在嘴边了。我之所以想跟着苏家搬家,主要是不想让苏家为难。” 全家人都狐疑的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叹了口气道:“你们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咱家与苏家合作,是给苏家做手抓饼、肉夹馍的饼胚子,苏家做各种馅料,合在一块儿才变成完整的手抓饼、肉夹馍。如果分开了,一个在城里,一个在村里,怎么合?” 王会年沉默了,与苏家合作的事儿,大多由娘亲和媳妇在做,他只负责砍柴、打水等边角余料的活儿,苏家传出搬家他也没有娘想得那么长远。 一直没说话的晓芙娘慧贤叹了口气道:“巧颜对食物的味道要求很严格,饼和馅不可能分隔两地,最后的结果是,要么,咱家把饼胚生意还回去,要么,苏家把馅料配方给咱家。可馅料给了咱家,就相当于苏家把方子给了咱家,这个人情,咱受之有愧。搬家,看着挺草率,实际上,娘既是为了继续挣钱,也是为了不让苏家为难。” 王婆子欣慰的看了一眼儿媳妇,没想到是儿媳妇最先猜中她的心思的。 第108章 孙家再求合 王婆子的目光一一掠过王老头、儿子儿媳和孙女,一脸郑重:“搬城里不是小事,你们也都表表态,如果都不同意,那咱只能放弃这门生意了,绝不能揪着过去的那点恩情,胁迫苏家来还,甚至给咱方子。” 王会年沉吟了下,点了点头:“我同意跟着去,只是、只是咱家的所有钱攒到一块儿,约摸着只够一间小宅子的。而且,而且……” 王会年心疼的看着闺女王晓芙:“而且,今年准备给晓芙预留买银头面嫁妆的银子,也攒不下了……” 王晓芙乖巧道:“爹,晓芙年纪还小呢,不着急攒嫁妆。爹也不用担心到城里吃菜烧柴都得花钱,我可以多绣帕子卖给绣庄,挣钱贴补家用。” 慧贤心疼女儿,把女儿揽在怀里道:“我也赞成娘。娘说的对,与虎同眠,没有善兽。苏家的生意,眼瞅着越做越大,咱闭着眼睛跟着都赚钱,哪有天上掉钱不接着、反而往后躲的道理?” 王老头一直听老婆子话,最后全家一致同意----搬家! 当机立断,王会年立马雇了驴脚力,进城看房子去了,而且,就在苏家的周边找。 还别说,与苏家隔了两家,还真就找到了一处闲置的小院子,只有一进宅子、四五间房子,院子也只是一方小天地。 王家已经很满意了,讲了价格,最后以四十五两银子成交。 与他家比,苏家一百五十两银子买的大宅院,无论从面积还是从装饰大小等,苏家的宅子性价比都要比王家的要高。 王家把全部身家,包括王婆子、刘慧贤和王晓芙三辈女人的嫁妆全都添进来,这才把宅子定下了。 疯狂程度,完全不亚于苏家买房子时的破釜沉舟。 . 王会年与牙婆子到县衙落籍,在县衙门口,突然看见两个女人在等人。 王会年大吃一惊,用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看错。 王会年见过妇人来过苏家,少女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是孙伶儿母女。 王会年这个气啊,用大拇脚趾头猜也能猜得出来,这母女两个是来找苏长茂的,让衙门里的人,想当然的认为苏长茂是定了亲的人。 假如有一天知道苏长茂与孙伶儿的亲事黄了,也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苏长茂一朝得势,始乱终弃。 这孙家,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王会年落完了房契,出了衙门,遇到一个捕快,偷偷拦下问道:“差爷,我是苏长茂的邻家叔叔,他爹让我给他捎个话,他在哪儿呢?” 捕快摇了摇头道:“苏长茂啊?他被派去跟着曹市令官收商税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在衙门,你在南市上找找看。” 王会年舒了口气,没在就好,孙家母女见不着人,也就作不了妖了。 王会年并没有去南市,反正苏长茂晚上也跟苏长苇同乘一车回家,回家说也赶趟。 王会年先回了柳河村家里,一进家门就义愤填膺的对媳妇慧贤说起了看见孙家母女的事儿。 慧贤认为事情很严重,立马又到了苏家,对苏刘氏说起了这件事。 苏刘氏听了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恼怒道:“不要脸,简直太不要脸!” 孙家只来家里求复合一次,被苏家果断拒绝后再也没来过。 苏家想当然的认为,孙家就此放弃了,没想到,她们转移了目标,改去劝说苏长茂了,而且,是带着闺女一起劝说。 苏长茂一个毛头小子,天天的要是见孙伶儿,能不心动?就算不心动,搞出个坏名声的事儿,就得非娶不可了。 苏刘氏气道:“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靠山屯找姓孙的算账!” 苏巧颜忙拦住娘亲道:“娘,别冲动。” 苏刘氏憋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抹了把眼泪儿,委屈道:“娘能不生气吗?这孙家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孙伶儿越这样,你哥越不能把她娶回来,这分明是个搅家不贤的主儿,就是个祸害!” 苏巧颜沉吟道:“娘,去找孙家讲理是没用的,打人了还得赔诊金。孙家跟咱家玩无赖的,咱家也还她无赖手段。我来想办法。” 苏刘氏可怜兮兮的看着巧颜,“娘信你,千万别让你二哥娶了孙家女儿,太胡搅蛮缠不讲理了。这要嫁进来,娘最低得短寿五年。” 苏巧颜笃定的点头:“我知道了,娘,有我在,孙伶儿绝不会成为我二嫂。” . 等到了晚上,苏长茂和苏长苇回家了。 苏巧颜把苏长茂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二哥,你知不知道苏伶儿天天到衙门门前等你的事情?” 苏长茂的眉毛深深蹙起了,“她和她娘找过我一次,我言辞拒绝了,随后我被刘县丞安排跟着曹市令官收税,一直在南市跑,不知道她们娘两个又来了。” 苏巧颜紧紧盯着苏长茂,一瞬不瞬,直到把苏长茂盯得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了:“我脸上有花?” 苏巧颜:“二哥,我想对孙伶儿来点儿狠的,你会配合不?” 苏长茂:“狠的?” 苏长茂反问,心里则划了魂,这个“狠的”,不会是把孙伶儿母女打死吧?妹子,实在太暴力了…… 苏巧颜:“我帮我找几个痞子……” 苏长茂:“痞子?” 苏长茂踌躇道:“颜颜,咱、咱还是别干毁女儿家清誉的恶事了。” 苏巧颜翻了记白眼儿,“二哥,你妹子我的长相,像作奸犯科的人吗?我保证不毁她清誉,但得吓唬吓唬她,免得她老进城,老去衙门,毁你清誉。” 苏长茂:“要不,我找几个个头儿高、身体壮、指甲长的婆子呢?” 苏巧颜差点儿没被“指甲长”这三个字给逗笑了,翻了记白眼儿道:“个头可以高、身体可以壮、指甲也可以长,但是,得是男人,不能是女人。” 苏长茂点头道:“曹市令官没捐官前是个待头混混,手下纠集了不少小痞子,我可以向他借人。” 苏巧颜成竹在胸,“明天,把他们交给我,你就等好消息吧。” 苏长茂还想问什么,没等他问呢,苏巧颜已经先问上了:“二哥,你怎么被派去跟着曹市令官收税了?” 苏长茂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你那两壶酒惹的祸!” 苏巧颜吓了一跳,“曹市令喝坏了身子?” 苏长茂摇摇头:“不是喝坏了,是喝得太好了,见我面就兄弟长、兄弟短的,如果不是我誓死不从,他就要当场与我磕头拜把子了。” 苏巧颜顿时明白了,被曹市令官这么一搞,几乎所有人都想当然的认为苏长茂是县太爷的人,县丞的厌恶更增加了几分。 第109章 寻找"小月娇" 第二日,孙伶儿母女又早早的来到了县衙门口,比捕快们上差还要积极。 这一次,娘两个还带了不少糕点果匣,分给衙役们吃。 衙役们都是吃拿卡要惯了的,来者不拒,不吃白不吃。 很快,四五个捕快围拢过来了,边吃边好奇问道:“姑娘,我看你站在衙门门口两三天了,还没找到长茂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孙伶儿脸色一红,声如蚊鸣道:“我、我是他未过门的……” 话还没说完呢,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进衙门,路过几人时,突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孙伶儿,一瞬不瞬。 看得孙伶儿浑身发毛,躲在了娘亲身后。 看着一身泥腿子装扮的汉子,孙母气道:“你们两个痞子,乱看什么,知道你看的是什么人?小心你眼珠子不保!” 吃糕点的捕快名叫王小山幸灾乐祸道:“张二,胡三,被骂了吧?谁叫你们没事净往姑娘身上看!我告诉你,这可是新来的捕快苏长茂未过门的小娘子……” 孙母没想到泥腿子似的两个汉子竟然和捕快们相熟,正局促不安,一听捕快们帮自己把伶儿是苏长茂未婚妻的风放出去了,嘴角不由得上扬。 事到如今,看你苏长茂认不认帐。 张二和胡三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王小山怒了,上去就是一脚,嗔怪道:“你们两个笑个屁啊?” 张二稳定了下情绪,指着孙伶儿方向道:“小山哥,我是笑你们捕快自诩破案如神,如今常年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这个女人我见过,北街朝阳巷小娼馆的‘小月娇’,昨天我还去捧场了呢!” 王小山诧异道:“娼、娼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事还能扒瞎,不信你问胡三。”张二十二分笃定。 胡三笃定点头道:“确实是小月娇,我和二哥昨天一起去的小娼馆,因为她,二哥还被嫂子堵在里头打了一巴掌,不信你看他的脸……” 捕快们全都看向张二的脸,尽管张二手疾眼快的捂了脸,还是被眼尖的王小山看了个正着,果然,脸上有道结痂的凛子。 孙母气得脸色惨白:“你胡说!我女儿是良家子,不是什么风尘女!再也胡说我撕烂你们的嘴!” 孙母作势要扑过来,“啪”的一下,一大把烂菜叶子劈头盖脸扔了母女俩一头一脸。 孙母回头,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直扑孙伶儿,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个小贱人,在娼馆里勾引我男人还不够,还跑到衙门来抢我,臭-婊子,不要脸!看老娘不弄死你!” 孙伶儿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哪经历过这阵架,当时就吓傻了,连躲都忘了躲了。 幸亏孙母够泼辣,挡住了泼辣妇人。 妇人叉着腰骂道:“小月娇,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以后再敢勾引我相公,老娘挠花你的脸!” 孙母气得也叉起了腰:“你说谁是小月娇呢?你再敢说一句,老娘才挠花你的脸!”???.23sk. 妇人气得直哆嗦,气得扯过胡三,指着孙伶儿道:“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胡三,你来仔细看看,她是不是‘小月娇’?” 胡三笃定点头:“是,肯定是,只是‘小月娇’旁边的这妇人,不是老鸨子,不知道是不是把小月娇给拐出来的……” 话音还没落呢,胡同里又来了四个汉子,指着孙伶儿方向道:“快抓住‘小月娇’,别让她给逃了!” 孙母这下可真变了脸色了,对捕快们求救道:“差爷,快救救我们娘俩,我闺女不是娼妓,真不是……” 王小山皱着眉头道:“一个人说你是,也许是长得像,三个五个都说你是,那就是狡辩了,这里是衙门,要依规矩做事……” 孙母一看求救无果,抓人的汉子眼看着到近前了,这要是娘两个落到妓院的人手里,那可就真成了鞋底踩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孙母拉着孙伶儿,撒丫子就开跑。 汉子们锲而不舍的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城门口,看着孙家母女坐上车,才放弃了追赶。 孙家母女回到家,吓得头发也乱了,魂也散了,两条腿也打摆子了,气儿都喘不匀了。 缓了一会儿心神,孙母气得破口大骂道:“老苏家真他娘的不是人,竟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我不去他家挠他个满脸花!” 孙伶儿嘤嘤的哭泣着,指责孙母道:“要去你去,我不去!我可不想再被人骂贱人,被人扔破白菜帮子!” 孙父也怨怪孙母:“大哥劝咱几回了?亲事黄了就黄了,好赖都得认账,偏你不信邪,这回好了,脚踢在铁板上,人家没咋地,自己先伤筋动骨了,我看此事就听大哥的,就此打住吧。” 孙母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怪我,我愿意被骂?愿意被打?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闺女找个好女婿?” 孙母也唔唔开哭,娘两个对着一起哭。 哭着哭着,孙母“蹭”的一下又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气道:“追根结蒂,这事还是赖你大哥,给保的什么媒?他不管谁管?我找他说理去!” 孙父气得一跺脚,这哪里是“说理”去,分明是“蛮不讲理”! 孙父气道:“你咋还找大哥?大哥因为伶儿的事儿,天天跟我黑脸风一样,你别再找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得了!” 可惜,孙母完全不听,一阵风似的奔了孙里正家。 “砰”的一下推开了门,愕然发现,那个抓“小月娇”的娼馆汉子竟然也在孙里家! 孙母吓得赶紧关了房门,觉得不妥,又躲进了旁边的伙房。 在伙房里窝了一会儿,娼馆汉子终于告别了孙里正走了。 孙母这才进了屋,没等她说话呢,孙里正已经先开口道:“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弟妹,我警告你,别再去骚扰苏家,你想死,别带着孙家人一起死。” 孙母瞪圆了眼睛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娘两个被人欺负了,你不替我们说头,还替他们怨怪我?你是怎么当伶儿大伯的?别忘了,伶儿在你家住了一段时间,帮你家‘招弟’来着,你曾说要把伶儿当闺女养的。” 孙里正把手里的一张寻人画像递给了孙母,冷声冷气道:“你想让你闺女的头像贴得满大街都是,让临安县的人一见她的脸就叫出‘小月娇’的名字吗?” 孙母气得浑身哆嗦,“苏、苏家竟然、竟然这么歹毒……” 孙里正叹了口气道:“不要把别人的谦和,当成是真正的老实!苏家人,都是闷声做大事的主儿,要不然能前一刻是拐子,下一刻是捕快呢?” 孙母梗着脖子不肯认命。 孙里正点指了下寻人画像,叹气道:“如果你再纠缠,来我家的就不是娼馆龟公,送的也不是寻人画像,很可能是通缉画像,民不与官斗,苏家,衙门里有倚仗了,别把人家当软柿子了。” 孙氏一脸的绝望,通过今天这一翻经历,她愕然意识到,自己家是女娃,如果玩撕破脸那一套,吃亏的是自己家。 孙氏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第110章 王晓芙的绣品 黄昏时候,苏长茂和苏长苇回家了。 与往常不同的是,苏长茂并没有坐自家的骡车,而是被曹市令官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人架着一条胳膊下了马车。 苏长茂的脸色很是不情愿。 三人下来之后,车厢里又陆续下来五六个粗壮汉子。 苏巧颜突然心疼这匹马了,一辆马车,竟然挤了这么多又高又粗的汉子。 看着被几个汉子架在中间楚楚可怜的苏长茂,心里一突,莫不是曹市令官发现酒被调包的事,嗔怒于苏长茂了? 以后苏长茂跟着曹市令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巧颜决定先试探一下:“曹市令官,那日巧颜招待不周,还请曹市令官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一二……” 曹市令官咧嘴一乐,“我肚里不乘船,盛酒!” 苏巧颜:“……” 苏巧颜一脸懵逼。 曹市令官提示道:“‘闷倒驴’,来四壶,四个下酒菜就成。” 曹市令官“啪”的拍了一把苏长茂的肩膀,热情道:“兄弟,老哥今个儿表现不错吧?让你请兄弟们吃顿饭、喝顿酒,不过份吧?” 苏长茂木偶似的摇头:“不过份,一点儿也不过份。” 原来,曹市令官是来吃饭喝酒的,苏巧颜终于松了口气,这些人的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抓人抄家的,吓了她一跳。 苏巧颜不好意思道:“曹市令官,家里没有太多的准备,熬‘闷倒驴’也需要时间,要不然您明天……” 曹市令官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小马扎上,稳如泰山:“没事,不着急,食材和酒我都带来了,不用你现准备,而且,我也没打算回城,什么时候吃上这晚饭都没事儿,我们等得起……” 苏巧颜:“……” 苏巧颜终于知道了,这个曹市令官,就是酒中恶鬼,不喝上“闷倒驴”是绝对不会回去了。 苏巧颜只好点了点头。 曹市令官立马喜笑颜开,对着张二挥了下手。 于是,在苏巧颜的注视下,张二带着汉子们,从车厢后面又搬下来整整六坛子酒,半个猪肉瓣儿。 果然,有备而来。 苏巧颜把苏长茂扯进了伙房,低声道:“二哥,啥情况?事情解决了吗?” 苏长茂点了点头:“解决了,我按你说的让曹里正帮找痞子,认错妓子身份,拿画像再再吓她。没想到,曹涛不止多找了帮手,还把张二媳妇都找过来帮忙了,找、找了女人,又把孙伶儿吓得挺厉害,你,不会生气吧?” 事件的框架是苏巧颜安排的,没想到曹涛还给“加戏”了,效果还挺了。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打蛇打七寸,打疼点儿孙家,省得她们家以后死缠烂打。说生气,我只会跟自己生气,生气自己为啥以为你喜欢孙伶儿,便轻易同意了你们的亲事。婚姻大事,好了是琴瑟和鸣,不好了那是鸡飞狗跳。以后可不能半点儿马虎了。” 通过孙家这件事,苏巧颜被弄得筋疲力尽的,闹死个心,还好,顺利解决了,孙家,应该不会再来作妖了。 苏长茂以为苏巧颜这个主意,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孙家。 他所不知道的是,如果孙家还不罢休,她真的会让人把画像贴满临安县各个村屯,甚至采取更加阴险的手段。 自己可不是孙伶儿的亲娘,不惯着她毛病。 “长茂,长茂!快过来!”曹涛在外面叫嚷上了。 苏长茂出去了,高稚雅和苏巧颜开始做晚饭了。 真是如同曹涛所说,这顿晚饭天黑了才吃上,再加上曹涛贪杯,夜半子时,连同苏长茂一起,七八个男人全都姿势奇怪的倒在了院子里,醉得不省人事。天籁小说网 虽然临近阴历六月份,但半夜还是挺凉了,再加上蚊虫叮咬,把客人扔在院子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苏胜把汉子们一个一个的全都扛进了屋,苏刘氏和颜颜只能去王家借宿了,娘两个与王晓芙挤在一个屋里。 这还是苏巧颜第一次正式进王晓芙的屋里呢。 只见屋子地中央,一个巨大的绣架,旁边一个竹架,分成无数个格子,摆着各色绣线。 竹架最上方,摊着绣针包,里面摆着二十多根不同型号的绣花针。 这还不够,炕上还有个络子,里面放着绣得半成品的绣品。 手和脚一样笨的苏巧颜,立马对王晓芙佩服得五体投地,“晓芙,你也太厉害了吧?” 王晓芙脸色红红的,“颜颜,你可别夸我了,若说绣工厉害,还是长茁哥哥厉害,我针法遇到难题的时候,他总是有办法解决,尤其是眼睛,绣得像活了一样。” 王晓芙爱抚着绣架上的一副绣图,眼睛满是敬佩之情。 苏巧颜暗叹大事不妙,一回头,果然看见了苏刘氏尴尬的脸色。 王晓芙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忙拉着苏刘氏的手,讷讷道:“婶子,你、你别怪长茁哥哥好不好?他是被我磨得狠了才帮我绣鸳鸯眼睛的。长茁哥哥不会像胜叔说的会变成女人的,他可男人可男人了……” 说完,整个屋子里的氛围更加尴尬了。 苏巧颜忙打破尴尬,走到绣架前,摸索着绣架上的一对缠枝鸳鸯绣品,诧异道:“晓芙,我记得你原来只帮绣庄绣帕子,现在开始绣大件了?这次绣的是什么?” 晓芙轻舒了口气,知道苏巧颜在帮她解围,答道:“绣帕子挣得太少了,我跟绣庄商量,开始绣绣墩儿套儿。” “哦。”苏巧颜仔细看着绣图,频频点头。 第111章 王晓芙的特长 夜己深了,苏刘氏、苏巧颜和王晓芙三个人脱鞋上炕准备睡觉。 王晓芙很细心,帮苏刘氏和苏巧颜把衣裳叠得板板正正的放在枕头一侧。 叠完衣裳,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王晓芙的目光则紧紧盯在了苏巧颜的亵衣右下角处的一个绣图上,目光一瞬不瞬。 苏巧颜顺着王晓芙的目光低下头来看,发现王晓芙看的是自己的亵衣角,那里绣了一个眨着一只眼睛的笑脸图。 这是苏巧颜为了盖住亵衣破洞而绣的图样。 苏巧颜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晓芙,我亵衣当时破了,为了遮洞才想的这个办法。你知道我的,手笨,只会绣笑脸。” 王晓芙摇了摇头道:“巧颜,你这个笑脸,怎么和你给苏婶子绣的荷包上的笑脸不一样啊?” 苏刘氏好奇的把系在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将亵衣上的笑脸与女儿亵衣角上的笑脸并排放在一起,果然不一样。 一个眨着一只眼笑,一个是微微一笑。 王晓芙眼光发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巧颜,饱含希冀:“颜颜,你的这个笑脸绣样这么好看?” 苏巧颜:“……” 王晓芙扔摸着苏巧颜的亵衣绣样爱不释手,害得苏巧颜反倒不好意思了。 苏巧颜跳下了炕,从灶里捡起一根炭条,对王晓芙道:“有破布吗?” 王晓芙会意,忙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苏巧颜一块破布。 苏巧颜却先被包袱里的一件衣裳给吸引的目光,衣裳是一块儿一块儿菱形块儿的破布缝制在一起拼成的。 明明是用破布拼接成的衣裳,看着却煞是好看。 苏巧颜诧异道:“晓芙,这是你缝制的衣裳?” 王晓芙狐疑的点了点头,不明白练手做的百纳衣怎么就突然引起苏巧颜的关注了。 苏巧颜看完了衣裳,又上下打量着王晓芙,王晓芙圆圆的小包子脸,长相还十分的稚嫩,没想到女红竟然这样了得了。 苏巧颜频频点头,拿起炭条,在破布上画了起来,王晓芙抻着脖子看着,越看眼色越亮。 只见破布条上,一口气画了十张笑脸,有微笑的,大笑的,吐舌头笑的…… 简单的线条,竟然勾勒出了最可爱的模样来。 苏巧颜把布递给了王晓芙:“先画十个,不够了我再画。” 王晓芙满脸冒着星光:“巧颜,你怎么会这么厉害?一口气画出这么多的笑脸来,好喜欢……我,都可以绣出来吗?可、可以卖钱吗?” 苏巧颜笑道:“自然可以,我画的都是笑脸,自然是希望你万事随心,随时都绽放笑颜,可以自己用,自然也可以卖,你喜欢就好。” 王晓芙吐了下舌头,对苏巧颜道:“你给苏婶子、大嫂和你各选一个不同的笑脸做绣样,各嫂一个帕子,希望你们笑口常开,万事遂心。” 王晓芙蓉脸上的笑容真的绽放,层层叠叠,映衬得面容愈发漂亮异常。 王晓芙对绣样爱不释手,把绣样珍而又珍的叠了又叠,放在了怀里。 第112章 我原谅你了 第二天天不亮,王婆子就带着儿媳妇开始烙饼胚。 苏刘氏、高稚雅和苏巧颜也回到自家伙房,开始炒馅料。 待王家把烙好的饼胚拿过来,把饼胚和馅料合在一起,肉夹馍就大功告成了。 院子里有了动静,曹涛和他的手下也就睡不着了,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练拳脚功夫。 苏巧颜正和高稚雅在伙房里给饼装着馅料呢,刚刚端走一木厢饼的苏长苇急得一头汗水的跑了进来,“颜颜,这、这可怎么办啊!” 苏巧颜“蹭”的站起身来,因蹲得时间久了,头一晕,幸亏被高稚雅给扶住了。 缓了缓心神,苏巧颜这才狐疑道:“发生什么事了,三哥?” 苏长苇一脸苦瓜色:“颜颜,今天送的货是骡马行的王东家,他着急赶路,再凑不够数可就赶不上约定的时间了……” 苏巧颜狐疑道:“凑不够数?我数过了,刚刚拿出去的已经够三百了,我现在装的是备份的那二十张啊。” 苏长苇道:“可是,曹市令官说他要一百张,已经在院里开吃了,这可怎么办?” 苏巧颜瞪圆了眼睛:“他说要一百张就一百张?!做生意不得有个先来后到吗?王东家先订的,且着急赶路。这次要是失了信誉,以后再想补救可就没办法了。走,虎口夺食去!” 苏巧颜从后腰解下了棍子,风风火火跑向院中。 苏长苇见妹子拿了棍子了,这是真生气的架势啊,可别再动手打起来! 苏长苇赶紧追到了院中。 院中的苏巧颜,正用棍子指着曹市令官,威风八面:“姓曹的,放下手里的饼!” 不说还好些,这一说,吓了曹涛一跳,“吭哧”咬了手里的饼一口,形成一个月牙型的小豁口。 曹涛吓得没敢咀嚼,紧张问道:“咋、咋了?” 竟然咬了一口! 苏巧颜心疼的肝疼肉疼,又一张饼报废了。 怕再发生这样的情况,苏巧颜干脆不喊了,直接上手抢,从另七个汉子手里,抢回了十一张饼,递还给苏长苇道:“还缺多少张?” 苏长苇清点了下张数,轻舒了口气道:“刚好三百张,不缺了。” 苏巧颜挥手道:“把车赶快点儿还来得及,快走吧。” 苏长苇担忧的看着曹市令官方向,低声道:“颜颜,这样,不、不好吧?他、他毕竟是市令官,会不会给咱小鞋穿?要不,我去跟王东家说一声,少就少点儿?” 苏巧颜道:“不行,对于商家,诚信大于天,王东家着急赶路,先给他。曹市令官这儿我再给他烙,只是少吃一会儿的问题,你快走吧!” 苏长苇看了看天气,也顾不得曹涛会不会生气,反正二哥还在家呢,曹市令官应该不会翻脸。 苏长苇赶着骡车飞驰而去。 曹涛嘟着嘴道:“三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也是付了银子的,怎么把饼从嘴边夺走了呢?” 说完,曹涛把手里的豁牙饼又咬了一口,暗自感叹,幸亏老子嘴快,要不然到嘴边的饼就得跟那几个家伙一样也被人抢走了。 苏巧颜狐疑道:“你付了银子?曹市令官,你是付给谁了?” 曹涛指着柴垛旁的树墩子上的一块银子道:“十文钱一张,这块银子刚好够买一百张,你收了我的银子,岂有把饼抢回去的道理。” 苏巧颜觉得曹涛这诡辩的功夫挺厉害的,不过,他的样子,竟然不让人烦,甚至感到几分可爱呢。 正是应了老人的那句话:叫唤的家雀没有肉。天籁小说网 别看曹涛身为市令官,痞气十足,税银收得挺喳呼,但实际到手的税银杯水车薪。 曹涛表面看着一脸横肉,不像好人,实际上却并没有像江佐权一样,做太过份的事。 就比如说第一次到苏家收税,缴纳多少税银,竟然还能讲价的,真是让苏巧颜开了眼界了。 苏巧颜走到树墩儿前,把银子拿起来,唐而皇之的揣在怀里,“曹市令官,做饼的是我,不是树墩子,它收钱不顶用,得我收钱。现在,我收下你的饼钱了,现在才开始做你的肉夹馍。” 曹涛:“……” 苏巧颜叮嘱高稚雅去告诉王家再多做一百张饼的饼胚,她则去准备做馅料了。 曹涛有种被忽视的失落,追了上来,佯装凶神恶煞道:“小丫头片子,我是市令官,市令官!是专管你们这些商贾的官儿,你这么做就不怕开罪了我?” 苏巧颜看了曹涛一眼,然后说道:“我怕,我好怕。” 曹涛:“……” 曹涛无语了,小丫头,你这是害怕的表情吗?这明显是敷衍我的表情好不好?! 曹涛很不悦,嗔怪道:“小丫头,你如果真怕了,不应该认错请求我的原谅吗?” 巧颜无语的看着这个浑身都仿佛写着“别扭”二字的曹涛,哄小孩儿的似的开口道:“好,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曹涛故意叉腰别过头,像极了三岁耍小性子的孩子,“哼,我不原谅……”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傲娇道:“‘闷倒驴’……” 曹涛脸色立马变了,僵化了一样,半天才挤出五个字:“我原谅你了……” 苏巧颜:“去洗手,等着吃新烙出来的饼!" 曹涛真的去洗了手,站在树墩子旁乖乖等着吃饭,乖巧的模样,看得七个属下瞠目结舌。 老大都这样了,几个属下自然不敢落后,轮流洗了手和脸,依次站在曹涛的下手边,八个人,站成了直直的一排…… 待饼好了,八个人全都伸出了右手,等着苏巧颜给一一发饼…… 简直成了一道怪异的风景线…… 第113章 幼稚的曹市令 当苏长茂顶着熊猫眼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向如毛驴般爱尥蹶子的曹市令官,被颜颜驯得如同一只温顺的猫。 苏长茂走到苏巧颜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颜颜,你是怎么把姓曹的这头犟毛驴变成顺毛驴的?”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二哥,无他,熟能生巧尔……” 苏长茂:“……” 什么叫做熟能生巧尔?意思是驯服了好几头犟毛驴了呗?是谁? 苏长茂蓦然想起来,他最初与妹妹相遇时,也如曹涛一样,看颜颜哪哪儿都不顺眼。 打脸来的如此快,现在的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于对妹妹言听计从了。 苏巧颜已经转回伙房,端了吃食出来,打断苏长茂的沉思:“二哥,你昨天吃太多的酒了,我给你煮了方便面,加了两荷包蛋,又倒了些醋,你解解酒……” 苏长茂接过热气腾腾的面,心中无比的熨帖,如果被妹妹照顾得这样好,一辈子做顺毛驴也不错…… 院门开了,苏长茁担着水进了院,把水倒进缸里,微笑着对苏巧颜道:“颜颜,水缸打满了……” 苏巧颜冲着苏长茁招了招手道:“四哥,伙房里有你最爱吃的拌面筋凉粉,洗把手吃饭吧……” 看着苏长茂和苏长茁都有小灶可以吃,曹涛突然觉得手里的肉夹馍不那么香了,走了过来,对苏巧颜嘟着嘴道:“我也要解酒,我也要喝面汤……” 苏巧颜蹙起了眉头,“肉夹馍不好吃吗?” 曹涛摇了摇头道:“好吃,可是太干了,我想喝汤……” 苏长茂只好把自己的方便面递了过去,“你吃吧,我吃饼。” 曹涛是真不客气,真的把方便面汤接了过去,连挑带吸溜的吃了起来。 苏长茁从伙房也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红辣椒拌面筋凉皮出来,吸溜下肚了一口,小嘴唇顿时辣得通红,看着却是那个香。 果然,曹涛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似的盯了过去,对巧颜再次嘟着嘴道:“我想吃他的那个……” 苏巧颜:“……” 这哪里是市令官,这分明是咬尖的孩子王,别人有啥他都想要。 苏巧颜想破口大骂,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毕竟,对方是个市令官,暂时还是二哥苏长茂的上司。 苏巧颜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好心劝解道:“那个,曹市令官,不是我小气不让你吃,而是你昨夜刚喝了那么多酒,刺激了肠胃;刚刚吃了饼喝了方便面汤还好,可这凉皮是凉的,还放了不少辣椒,你小心吃坏了肚子……” 曹涛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口道:“那都不是事儿。老子八九岁就离家,饥一顿、饱一顿,好一顿,馊一顿,肚子早就练成了泔水桶,啥都能装,皮实着呢。” 不管怎么样,来者是客,曹涛说没事,巧颜也不好再拦着,否则大家还真以为她小抠儿呢。 苏巧颜拧身回了伙房,很快又端出来三碗辣椒拌面筋凉皮,递向曹涛,“曹市令官司,我可是提醒过了,吃与不吃,你自己决定。” 曹涛哪管这个,抢过来就吃,这一吃不要紧,连着三碗全都下了肚,嘴唇辣得殷红殷红的。 看得苏家人瞠目结舌。 曹涛不拘小节的用袖口擦了擦嘴,挑衅似的看向苏巧颜:“小丫头,横挡竖挡不让我吃,是不是怕我不给钱?爷可不差这么点儿钱。说吧,多少钱?” 曹涛从怀里拿出了荷包,在手心儿里颠上颠下,嘚瑟得不行。 苏巧颜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曹涛给她的买饼的那块碎银子,解释道:“曹市令官司,你是来我家做客的,我怎么可能收您的早饭钱呢?之所以收您的饼钱,是因为你要抢买王东家的订货,一时气不过收下了。” 苏巧颜想把银子还回来,曹涛后退了一步,不乐意道:“小丫头,你当我曹涛是什么人了?哪能出迩返尔?!” 苏巧颜收回了银子,“曹市令官,这样吧,我把银子全都买成酒,给您酿成‘闷倒驴’送过去。” 曹涛登时脸现尴尬,有心不要吧,可那是自己爱喝的烈酒“闷倒驴”啊! 有心要吧,可自己岂不是成了食言不给饭钱的人? 见曹涛扭扭捏捏的,苏巧颜不耐烦挑眉,“不想要吗?” 曹涛忙不迭答道:“要,要,哪能不要。” 曹涛笑得牙花子都闪着光了。 笑着笑着,笑容突然收了,怔怔的看着苏巧颜,眼睛直勾勾的。 苏长茂和苏长茁登时就不干了,把颜颜扯在自己身后,挡住了曹涛的赤裸目光。 曹涛往左歪身子,苏长茂和苏长茁也往左歪; 曹涛往右歪身子,苏长茂和苏长茁又跟往在右歪,不给曹涛任何机会。 曹涛气得一跺脚道:“你们两个都想些什么呢?让开让开,我有生意要和小丫头谈。” “生意?你一个堂堂市令官做生意?糊弄鬼呢?”苏长茁嘴快回怼。 曹涛轻叱一声道:“臭小子,算你识相。老子是市令官,若是再当商贾,可就成了拿自己的刀削自己的把儿了,不会的。” 曹涛把目光转向苏巧颜,开门见山道:“小丫头,你做的拌面筋这么好吃,在城东头开间小吃铺子呗?你做的方便面既好吃又方便,开家佐食坊呗?你酿的‘闷倒驴’这么够劲儿,开家酒肆呗,我让人帮你备案、租铺子……” 苏巧颜呵呵笑道:“曹市令官,你这么支持我开铺子,一支持就是三间铺子,是不是打着放水养鱼、圈鸡下蛋的目的?” 一向脸皮堪比城墙还厚的曹市令官,一下子就被七岁的小丫头给戳中了心事,瞬间红了脸。 他的确抱着这个想法。 江佐权不再担任市令官以后,水县令选定了曹涛这个街头最大的混混当市令官,原因只是没人愿意夹在县丞和县太爷之间,被殃及了池鱼。 刘县丞恨水县令,连带着曹涛也恨上了。m.23sk. 江佐权担任市令官时,大部分的税收来源是二十余家赌场,征收了不少税银。 江佐权不担任市令官后,便把这二十余家赌坊整合起来,对外宣称是他自己开的,只向曹涛缴纳了一份少得可怜的商税。 曹涛惹不起江佐权,刘县丞又逼他逼得紧,曹涛成了受夹板气的人。 通过这几天接触下来,曹涛嗅到了苏家未来巨大的圈钱能力,所以才冒出来劝他们开铺子的想法。 在曹涛以为自己的“阴谋”被识破,对方会恼羞成怒时,苏巧颜答道:“好啊。” 第114章 哥大不中留 苏巧颜一说完“好”字,曹涛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我可以开铺子,而且不只自己开铺子、只缴纳一份税银,而是一起开三十家,以后可能会五十家、一百家。” 曹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丫头,“丫头,你不会是逗我玩吧?” 苏巧颜撇撇嘴道:“曹市令官,我时间很宝贵的,可没时间逗你玩。刚才的肉夹馍、辣凉粉好吃吗?” 曹涛点头道:“自然好吃。” 苏巧颜道:“我家的生意越来越大,订货越来越多,自己家人根本就忙不过来了。我想招募三十个加盟商,在全县选取三十个售卖点固定销售。十个卖辣凉粉,十个卖手抓饼,十个卖肉夹馍,卖的东西虽小,却是您以后缴税的主要来源。” 曹涛不可置信的反问:“小丫头,你愿意把方子舍出来?” 方子,那可是安身立命的所在,曹涛不相信苏家真的会舍出来。 苏巧颜一脸痛惜道:“我也舍不得,但我二哥深受您的大恩,我们家不能不知道感恩……为了您能多缴税,只能忍痛割爱了……” 小丫头话不多,却成功让曹涛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眼泪汪汪的。 什么叫做义气,什么叫做格局?这就是! 苏长茁一个劲儿的对巧颜眨眼睛,提示她不要一激动把方子舍出去。 可惜,巧颜就像没看见他似的,压根就没理会他! 曹涛沉吟良久,内心天人交战,终于似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小丫头,刘县丞逼我逼得太紧了,我就不客气了应下了。你放心,我曹涛不会凭空占人家便宜,以后但凡用的着我曹涛的地方,你开口吱一声就成。” 巧颜答道:“好,现在就劳烦曹市令官,帮我找好售卖点,一定选人流多的地方……” 曹涛爽快的答应了一声,连同苏长茂一起,呼啦啦的进城去了。 . 苏长茁急道:“颜颜,你怎么为了还曹涛的人情,把咱家赚钱的生意方子给送出去了?要是一定给外人,还不如给晓芙她们家呢……” 苏巧颜揶揄的看着苏长茁,调侃道:“四哥,你真的什么好事都想着晓芙家啊……” 苏长茁脸色肃然,一本正经道:“颜颜,你走的这三年,王家的杂粮面馒头我可没少吃,就连大哥的婚礼,都是王奶奶帮操持的。颜颜,咱得知道感恩,否则就猪狗不如了……” 好家伙,越训斥还越厉害! 苏巧颜轻眯了眼,“四哥,骂人骂得挺爽的呗?” 苏长茁:“……” 苏长茁顿时蔫了,嘴里碎碎念道:“你平时骂我比这个狠多了,爽不爽你心里不比我清楚嘛……” “苏长茁!”苏巧颜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 苏长茁立马像吃了哑药一样,讷讷不也说了。 苏巧颜不再逗弄苏长茁了,笑道:“好了,四哥,你看我像傻子吗?自然不会白白给了别人方子,更没有忘记了王家的恩情。” 苏长茁狐疑的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坦然道:“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想法,是曹涛的‘放水养鱼’提醒了我,他为了养税源可以放水养鱼,咱们家做生意也可以。” 苏长茁听得云里雾里的。 苏巧颜继续解释道:“手抓饼里最主要的调味料是什么?” 苏长茁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豆豉香菇肉酱。” 苏巧颜:“辣拌面筋凉皮的主要食材是什么?” 苏长茁:“最主人的食材?自然是面筋和凉皮呗。” 苏巧颜:“那肉夹馍的馅料呢?” 苏长茁冥思苦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难道是肉丁?”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我问的是调味料,不是食材。咱家的饮料之所以好吃,最重要的是调味料鸡精。” 苏长茁榆木脑袋终于开了窍,恍然道:“颜颜,你是说,这方子,表面上是给了加盟商,但实际上,和没给他们也没什么两样,因为最提味的调料还攥在咱自己手里,他们想要卖货,就得到咱家来买调料和食材。加盟商卖得越好,咱家就越挣钱?” 苏巧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苏长茁更加错愕了:“颜颜,那你刚刚还向曹涛邀功?还吩咐他给你跑腿?” 就在刚刚,由于苏巧颜的“舍己为人”,把曹涛感动的,偌大个汉子险些没流出眼泪来。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四哥,曹涛为缴不够商税愁得快白头发了,我给他一口气增加了三十个缴税人,不对,是三十一个,还有咱家总店呢,而且是一劳永逸,只要生意在,商税就得一直纳,他不该对我感激涕零吗?换句话说,他不是在给我跑腿,是在给他自己跑腿……” 苏长茁:“……”23sk. 苏长茁对苏巧颜的话似懂非懂,觉得哪里不对,却又反驳不出来哪里不对。 苏巧颜继续说道:“如果他够聪明,就会悟出新的征税办法,很快会完成刘县丞给他的缴税任务。” 苏长茁懵懂的看着苏巧颜,显然没明白苏巧颜的意思。 苏巧颜也懒得解释道:“如果姓曹的够聪明,真的悟出来了,你就能看到结果了;如果姓曹的够蠢笨,压根没悟出来,我现在说了也没意义。” 苏长茁的小脸立即皱成了核桃胡,“颜颜,你是在说我蠢笨吗?” 苏巧颜给了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苏长茁沉吟道:“那、那王家呢?你是想把一个售卖点给王家吗?那我可得帮选一个最好的位置……” 苏巧颜悠悠的叹了口气,拍了下苏长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四哥,咱格局大点儿行不行?” 苏长茁:“……” 苏巧颜笃定点头:“你都说过了,王家对咱家有恩,我把面筋、凉皮的制作方子给他,十家辣拌面筋凉皮的加盟商够多吧?” 苏长茁惊得张大了嘴,果然,够多。 苏长茁终于高兴了,乐颠颠跑向王家,应该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家,。 苏巧颜摇了摇头感叹道:“真是男生外相,哥大不中留啊!” 第115章 加盟权 待下午苏长苇回了家,苏巧颜把自己开回盟铺子的想法对苏长苇说了。 苏长苇毕竟在商场混迹了三年,看得比苏长茁要透一些,并没有反对,而是考虑起了加盟商的问题。 苏长苇:“巧颜,你说的这些‘加盟商’能不能咱自己挑,我怕挑到人品不好的,偷工减料不好吃,坏了咱家的口碑。” 苏巧颜点头赞道:“三哥,你说的对,为了保持食物的口碑,必须有所制约。每家要交一两银子做加盟费,签订契约;至于人品这道关口,就交给三哥你来全权把关了。” 苏巧颜如泥鳅般的又回了屋,只剩下别人来不及推辞的苏长苇。 苏长苇沉吟片刻,便转身去了柳里正家,跟柳里正说加盟商的事儿,让他帮物色做生意的人选。 苏巧颜本以为把这件事推出去了,哪成想,不一会儿,苏长苇就带着柳里正来了。 柳里正一脸兴奋的对苏巧颜道:“巧颜,叔儿跟你打个商量,我家、我家能做那个啥、那个加盟商不?” 苏巧颜懵逼的点了点头,又狐疑的问柳里正道:“里正叔,你家种了那么多的地,再做生意,能忙得过来吗?” 柳里正,“地看着挺多,但地力太薄,打不了多少干粮,挣不了多少钱;况且,种地一年加在一块儿,也就一两个月的活,其他十个月都是闲在家里,不如去城里卖吃食挣几个大钱。” 苏巧颜转回头,看向柳里正柳南:“叔儿,你想卖肉夹馍吧?” 柳里正狐疑道:“巧颜,你咋猜得这样准呢?” 苏巧颜调侃的一笑:“叔儿,您最爱吃的不就是肉夹馍吗?” 柳里正脸色红彤彤的,没想到自己这么点儿小心思,被苏巧颜一语道破了。 苏巧颜不再逗弄柳里正,而是对柳里正道:“叔儿,走吧。” 柳里正有些黯然失望:“巧颜,你是在赶我走吗?是、是我莽撞了,瓜和芝麻总想着一把抓,你别往心里去……” 苏巧颜这才知道,柳里正是被她说的那句“走吧”给误导了,以为苏家不想让他加盟。 苏巧颜笑颜如花:“叔儿,我家没有文房四宝,我必须跟着你回你家,才能签订加盟契约啊!” 柳里正沮丧的脸登时变得春风拂面,一脸笑意,“巧颜,你同意我家加盟了?” 苏巧颜点头应道:“我没有理由反对啊!” 柳里正兴冲冲的在前面带路,带着苏巧颜回了柳家。 到了柳家,柳杨正在埋头写课业。 柳里正进了屋,不管不顾的把毛笔抢了下来。 柳杨抬起小脸想要嗔怪人,见抢了他的笔的人是柳里正,冲口而出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尽量压住怒火,嘟着嘴忿忿然:“爹,我今天很听话的,没惹祸、没遭灾,认真完成先生课业,你怎么抢我笔呢?!” 柳里正讪然道:“爹这是看你读书太累了,怕你把眼睛熬得看不清东西,想让你歇一歇。你要知道,叆叇很贵很贵的。”m.23sk. 柳杨只好站起身来,给苏巧颜让了位置。 第116章 怪异的小姐 苏巧颜刷刷点点写满了一整张宣纸,速度之快,字体之娟秀,让柳里正和柳杨看得瞠目结舌。 苏巧颜把宣纸递给了柳里正:“叔儿,你看看契约的内容,这样可不可以?” 柳里正扫了一遍契约内容,佩服的点头道:“你想得实在太周到了,实在找不出来什么瑕疵。很好,真的很好。” 最后两句“很好”,不是盯着宣纸说的,而是盯着苏巧颜说的,仿佛说没有“瑕疵”的不是宣纸,而是苏巧颜这个人。 柳里正把毛笔接了过来,直接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除了自家,柳里正又向苏巧颜介绍了四户有意加盟的本村人。 苏巧颜一听,这四户人家平时为人还不错,便都应承下来了,让柳里正去通知这四户人家来苏家找苏长苇签订契约。 柳里正明白,苏巧颜让他去通知这四户人家,不是简单的让他帮忙传话,而是让这四户人家记得他柳南的人情。 柳里正越看巧颜越喜欢,多么聪明的小女娃啊,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该有多好。 柳里正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蠢笨的儿子柳杨,害得柳杨莫名其妙。 柳里正顺手把桌上的两盒糕点塞给了苏巧颜:“颜颜,这是昨个儿柳杨刚买的糕点,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你既然来了,就自己拿回去吃吧。” 苏巧颜忙推辞道:“叔儿,还是留给柳杨哥自己吃吧,我不能拿。” 柳里正嗔怪的瞪了一眼苏巧颜,硬生生把糕点再次塞在苏巧颜的怀里,“你到底把没把我当成‘叔儿’啊!赁的客气。这可是特意给你买的糕点,不信你问柳杨。是不是,柳杨?” 柳里正转脸问柳杨,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柳杨十二分笃定,只要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晚上一定会享受老爹一顿‘笤帚疙瘩炖肉’…… 柳杨欲哭无泪,昨晚刚买回来的糕点,一块儿没舍得吃呢,结果为苏巧颜做了嫁衣…… 柳杨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特意’给你买的糕点,你若不吃,爹会伤心的……” 看样子,这两盒糕点不收的话,柳里正是不会放自己回去的。 苏巧颜只好收下了,拎着糕点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发现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正抻着脖子往苏家的院里看呢。 苏巧颜悄悄走了过来,站在小丫鬟身侧,如同小丫鬟一样,也往苏家院里抻着脖子看。 小丫鬟一侧头看见了苏巧颜,警惕道:“你也是来找窦郎君的?” 说完,小丫鬟深知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道:“窦郎君是化名,应该是苏二郎君。” 苏巧颜怔了下,知道苏长茂曾化名窦三的,肯定与拐子窝有关,难说,这姑娘是被苏长茂救过的被拐姑娘之一? 小丫鬟一脸警醒的看着苏巧颜道:“你是谁?怎么会来找苏二郎君?”3sk. 苏巧颜真想回她个白眼儿,本能答道:“我和他妹妹很熟。” 小丫鬟听了一怔,随即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从怀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在了苏巧颜手里,状似亲昵问道:“小妹妹,你既然和苏二郎君的妹妹很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苏二郎君在家吗?” 苏巧颜本能摇头:“不在家。” 小丫鬟倍感失望道:“没在家啊……苏二郎君去了哪里呢?不会又去解救被拐的姑娘吧?” 一个“又”字,成功提醒了苏巧颜,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苏长茂当线人时,成功解救出来的小姑娘?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巧颜可不想这个姑娘像孙伶儿一样缠上苏长茂,便神神秘秘的对小丫鬟低声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上次是三年,这次怕是又三年,三年复三年,人生有几个六年啊……” 小丫鬟脸现失望,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眼色狐疑的打量着苏巧颜道:“你是哪位?做线人这么隐秘的事儿,苏二郎君怎么可能告诉你?” 苏巧颜:“……” 还真是百密一疏,只一句话,竟然让小丫鬟看出了端倪。 小丫鬟没有理会苏巧颜,反而跑回到马车前,低声对马车内说道:“小姐,这里就是苏二郎君家了,只是不知苏二郎君在没在家。” 没等小丫鬟说完呢,车帘猛的一挑,一个十五六岁的圆脸小姑娘从马车上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 对,是跳,不是下。 小姑娘奔到了院门前,想敲门,手举了起来,又不好意思的放下了,紧张的对小丫鬟道:“双棋,我这样空手上门,会不会太失礼了?” 小丫鬟答道:“小姐,要不,咱回家吧?若是让大爷知道你偷偷打听出来窦郎君的真实姓名,又特意来感谢窦郎君,一定会责罚你的。” 被称为小姐的小姑娘狡黠的一笑,俏皮答道:“我是他亲妹子,再罚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再说,他若敢罚我,我就敢告诉我娘,让我娘收拾他!” 小丫鬟欲哭无泪,小姐不怕被罚,可自己这个下人怕啊!唉…… 小丫鬟好心劝解道:“小姐,苏二郎君是咱的救命恩人,没有拜帖、空着两手来感谢确实不大好看。要不,咱明天再来?” 小姐是王八吃秤砣,认准了今天死活不退缩了。 苏巧颜突兀的站在门旁,小姐狐疑的看过来,眼睛定格在了苏巧颜手里的两盒糕点上,眼眸顿时亮了,分外璀璨。 第117章 怼双棋 圆脸小姐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巧颜手里的糕点,就如同狼盯上兔子、蛇盯上青蛙。 苏巧颜本能的把糕点拎到了背后,审视的看着小姐。 小姐冲着丫鬟双棋使了个眼色。 双棋不情愿的走回到柴小桃身前,面色肃然道:“喂,把你手里的糕点卖给我。” 这哪里是买东西的态度,分明是吊丧,脸拉得比驴脸还要长。 苏巧颜果断拒绝:“不卖。这是我自己吃的。” 双棋从怀里拿出一吊钱,在苏巧颜面前的晃了晃,盛气凌人道:“这种普通的糕点匣子,两盒也就三十多文钱,两盒,我给你一吊钱,算你占到便宜了……” 苏巧颜懵逼了,小丫鬟拿的不过是一吊钱而已,这盛气凌人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施舍的是百两银子呢。 双棋以为苏巧颜会乐颠颠的收下一吊钱,没想到柴小桃压根就没接,冰冷答道:“不卖。我只想吃糕点。” 双棋错愕了,小丫头一倒手就能挣三十文钱,那可是三十文钱!两斤半的面钱! 双棋最后得出结论,这小丫头肯定是长了颗吃心眼儿,一心只想着吃糕点解馋,根本不知道钱为何物…… 双棋连哄带骗道:“糕点干巴巴的,哪有饴糖好吃?这么一吊钱,能买那么老些饴糖呢。” 双棋用双手夸张的比划着,生怕苏巧颜不上当。 苏巧颜的眼色轻眯起来,这丫鬟是把自己当成傻子来哄骗吗? 苏巧颜果断摇头,“那你现在就去找货郎买饴糖,买回来了我就跟你换……” 双棋顿时傻眼了,饴糖一说,不过是她顺嘴胡诌骗孩子的,谁说要给她买回来了? 这穷乡僻壤的,她到哪里去找货郎买糖…… 双棋有些恼羞了:“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买你的糕点是赏你的脸了……” 苏巧颜脸色也撂了下来了:“按大齐律法,强买强卖与偷盗同罪,你看,是你家小姐进衙门挨板子,还是你进衙门挨板子?” “就你?以为拿律法吓我们就怕了?你知道衙门是谁家的吗……”双棋气得要跳脚。 “双棋!休得胡说!你想让大哥惩罚你吗?”小姐有些生气了,憋红了脸。 小姐款款走到苏巧颜面前,屈身施了个礼,讪然道:“小妹妹,我找我的救命恩人找了很些日子了,今天才听到他的消息,一直情急直接赶过来了,登门没来得及买,你能把糕点匀给我吗?” 虽然这个叫双棋的丫鬟不怎么样,小姐倒是完全没有傲娇之气,实属难得。 苏巧颜的心情顺了一些,狐疑问道:“苏二郎君不会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小姐腼腆的点了点头,双眸充满希冀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叹了口气,把糕点递给了小姐。 小姐对双棋使了眼色,双棋不情愿的把一吊钱递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不客气的把钱收了。 双棋声如蚊鸣的嘲笑:“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钱?还说什么自己想吃……” 苏巧颜挑起眉头道:“人不做不会死。我敢断言,你这奴才,一定会被主子亲手给卖了……” “胡说!”双棋怒目而视:“才不会,小姐待我亲如姐妹……” 苏巧颜呵呵冷笑,自己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种蠢笨之人,早晚有一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作死的。 小姐懒得听两个人吵架,拎着糕点到了苏家门前,轻叩房门。 双棋和苏巧颜都跟着了过来。 双棋再次没好气道:“跟着我们做什么?”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道:“谁能证明我在跟着你们,别忘了,我是柳河村的坐地户,而你们,才是外来的。” 院门虽然很高,但四周的墙都是齐腰高的土坯墙,将院里一目了然。 苏刘氏出来开院门。 同时,村路上驰来了苏家的骡车,在苏家门前戛然而停。 苏长茂和苏长苇从车上下来,看到自家门前的马车,狐疑的“咦”了一间。 在见到苏长茂的那一刻,贵小姐立马变得脸色殷红起来,鼓起勇气对苏长茂施礼道:“窦三哥哥!” 在看到小姐的那一刻,苏长茂拔腿就要跑,苏巧颜懊恼道:“把事情说清楚,别装什么缩头乌龟。” 苏长茂的腿迈不动了,只好硬着头皮又回来了。 贵小姐有些不乐意了:“这位姑娘,你怎么骂人是缩头乌龟呢?你父母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水小姐,不劳你费心。”苏长茂对圆脸小姐不客气的回怼。 水小姐别提多委屈了,眼眸红瞳瞳的,声如蚊鸣道:“我、我只是看不得他欺负你……” “她没欺负我,只是告诉我不准逃避问题。你不准吼她,不准说她没爹娘教养……” 水小姐贝齿紧咬下唇,偷瞟苏巧颜的眼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刚才买糕点时,水小姐面色看着还慈眉善目、通情达理,此时看来,当时的慈眉善目,不过是因为没触碰她的逆鳞罢了;当时的通情达礼,也不过是日常的熏陶罢了。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姐,绝不会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 这样的腹黑性子,苏巧颜觉得挺对自己的脾气。 第118章 招蜂引蝶 水流云没想到苏长茂会因为一个小丫头而对她没好语气,心里虽然委屈,表面上却尽量云淡风轻。 水流云硬着头皮把手里的糕点递向苏长茂道:“窦三哥哥……” 说完,水流云后知后觉的改了口道:“我不能再叫窦三哥哥了,苏二郎君,我这一路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能赏口水喝吗?” 一开口,先不提救命之恩的事儿,而是先提口干舌燥要水喝的事儿。 苏长茂也不好拒绝,只好把主仆二人让进了院子。 苏巧颜也跟着进了院子。 双棋伸手拦道:“你跟进来做什么?” 苏巧颜皱起了眉头:“这是我家,我不进来,去哪儿?” 水流云和双棋同时错愕了。 双棋:“你、你是苏家人?” 苏巧颜耸了耸肩膀,“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是苏家人啊,就比如说你们也没说是水家人……” 自打苏长茂称对方为“水小姐”,苏巧颜就明白了,苏长茂做的最后一次线人,是为了救水县令的亲妹子。 难怪水县令那么卖力气,甚至答应让苏长茂进县衙当捕快。 双棋:“刚才你说和苏家妹妹很熟悉的。” 苏巧颜理所当然道:“我对我自己,自然熟悉不过了,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了……” 双棋:“……” 双棋有些委屈的看向苏长茂:“苏二郎君,你妹妹欺负小姐和我,撒谎成性,飞扬跋扈……” 苏长茂没有理会双棋,而是看着苏巧颜道:“颜颜,她们欺负你了?”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二哥,你看你妹子是能随便被人欺负吗?” 苏长茂长舒了口气:“那就好,如果她们欺负你了,告诉二哥,二哥替你出头……” 水流云:“……” 双棋:“……” 水流云倒是挺有忍耐功夫的,把两盒糕点塞在了苏巧颜手里,笑吟吟道:“颜颜,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吃食,仓促间准备的,有些差强人意,明日,明日我再给你准备更好吃的。稻香斋的桂花糕怎么样?” 一听说桂花糕,苏长茂错愕道:“水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喜欢吃桂花糕?” 水流云温婉笑道:“我哥派人接我的时候,在茶盘里摆了四色糕点,你只吃了桂花糕,我猜肯定是妹妹爱吃的。” 一个小小的糕点,让苏长茂对水小姐的厌恶之情又淡了一些。 往屋里走,险些没踩到地上一坨鸡屎。 双棋吓得跳得八丈高,忍不住掩住了鼻子:“小姐,这里太脏了,咱还是别进屋了。” 水流云不乐意道:“双棋,大惊小怪什么?不过一坨鸡粪而已,你家不也是村里的吗?老话说的好,庄稼一只花,全靠粪当家。这些粪肥沤在一起下到地里,庄稼才会长得好、粮食才打得好呢!” 双棋又被怼得没动静了,心里别呕气了。 今天的她,被小丫头怼,被小姐怼,被苏长茂怼,难道自己是面团,谁见到都想怼一下?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苏巧颜没想到一个堂堂大小姐,竟然说出这么“接地气”的话来,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水小姐。 水小姐已经主动拉着苏巧颜的手进了屋,笑颜如花道:“走,颜颜,刚才不是说要吃糕点吗?咱进屋吃糕点去。” 于是,苏巧颜就被水流云给揽着腰拉进了屋里。 糕点盒子被打开,巧颜的手里就多了一块儿糕点。 于是,苏巧颜在水流云充满希冀的目光里,咬了一口糕点,没尝出糕点味道怎么样,只感觉这件事儿实在有点儿玄幻。 看着吃糕点的双棋,很是忿忿不平。 自家小姐,花钱从苏巧颜手里买下了糕点,反过来竟送糕点给苏巧颜。 苏巧颜吃糕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变化,可她,却白得了一吊钱! 水流云一个劲儿的与苏巧颜聊天,害得苏长茂根本没有机会插进话来了。 苏巧颜终于吃完了糕点,嘴角残余了糕点渣子。 水流云立即从怀里拿出帕子来给苏巧颜擦嘴角。 苏巧颜吓了一跳,本能的用手腕隔开水流云帕子,讪然道:“我自己有。” 苏巧颜拿出帕子来擦嘴。 水流云的目光被苏巧颜的目光给吸引住了,欣喜道:“颜颜,你这帕子上的绣样可真好看,能借给我看看吗?” 帕子上绣的,不过是苏巧颜唯一会绣的笑脸而已。 苏巧颜把帕子递给了水流云。 水流云如同看见的不是笨拙的绣技,而是双面绣等绝世技艺,感叹道:“真好看。” 水流云微微一笑,充满希冀的对苏巧颜道:“颜颜,这个绣样儿借给我可好?” 苏巧颜审视的看向水流云,唇角不由得上扬,有“借”就得有“还”,这个水小姐,是为下次再来苏家做铺垫呢。 苏巧颜斩钉截铁道:“不借。” 水流云脸色一僵:“……” 水流云讪然道:“我、我多看一会儿也能记住,多谢颜颜的绣样。” 苏巧颜微微一笑道:“水小姐,只有我的家人才会叫我颜颜,你还是叫我苏姑娘的为好。” 水流云的脸上几乎裂成一道纹了。 水流云多次屈尊降贵讨好苏巧颜,结果苏巧颜油盐不进,完全拆招拆了回来,害得水流云有些心慌的,直觉眼前的,哪里是七八岁的女娃,分明是个成精的。 苏长茂终于插进话了,对水流云淡然道:“水小姐,你快些回城吧,水大人该提心你了。” 水流云咬了咬下唇,喃喃道:“苏二郎君,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正式感谢你……” 苏长茂脸色一变,沉声道:“水小姐莫要胡说,小姐长居深宅大院,我怎么可能救过小姐的命?你是想让水县令责罚我吗?” 此话一出,水流云明白,被拐之事,涉及到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待字闺中准备议亲女子的清白,水县令是绝对不会让人说出这件事的。 水流云讷讷的要说什么,苏长茂已经不耐烦道:“水小姐,请……” 这是下逐客令了。 水流云就算再有恒心、再有毅力,毕竟是个女子,自尊心还是有的。 水流云只好站起身来往外走。 刚要上马车,苏巧颜已经追了上来,把水流云落在苏家的帕子递了过来,嘲讽的扯了下嘴角:“水小姐,你的帕子,以后小心些,莫再‘丢三落四’了。” 苏巧颜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傻乎乎的二哥,竟然,还有“招蜂引蝶”的本事呢! 第119章 四不像丫鬟 水流云和双棋上了马车,往县城赶。 双棋忿忿不平道:“小姐,这苏家人太不识抬举了!满满的小家子气!以后莫与这种人家交往,小心被粘上了打秋风。” 水流云轻叹一口气道:“我倒是希望被粘上,可惜,明明是人家生怕我粘上一样。” 三句话三句半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己想借绣样不借;落下帕子立马追着还回来,四两拨千斤,把自己的招法全都挡回来了。 这苏家人,哪里是小家子气,分明是看出自己对苏长茂有意思了,人家这是拒绝呢。 想及此,水流云不争气的眼睛红了,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动用了她浑身的勇气了。 就算亲事不成,水流云也不想双棋如此污蔑苏家人。 水流云慨然道:“苏家人没有因为我是县太爷的妹子而巴结我,更没有因为曾经救过我而挟恩图报,不仅不小家子气,还足见其人品贵重。” 双棋不放弃的继续劝说:“小姐,苏长茂的那个妹子,贪得无厌,撒谎成性,这样的人品怎么能贵重呢?” 水流云仍旧摇头:“糕点是咱主动要买的,并不是她强卖的。她没有当着苏二郎君的面戳破咱强买糕点的事,小姑娘还是挺不错了。” 双棋语气带着不悦:“小姐,苏长茂为了妹妹竟然吼咱们,这种男人,绝非良人……” 水流云这次没有摇头,反而深以为然的点头:“苏长茂确实太护着妹妹了,一句重话都不肯说,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谁说不好就和谁急……” 双棋以为她终于说服了小姐,打消了她对苏长茂的执念,正想着怎么切入刘县丞家的公子呢,水流云已经接着说道:“可是,护短有什么不好呢?苏二郎君能护妹妹的短,将来也一定能护妻子的短啊……”???.23sk. 能护妹,自然也能护妻,水流云觉得这样的苏长茂更加的让人看好了。 双棋:“……” 双棋暗暗摇头,现在的小姐已经无可救药了,跟个傻子似的,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了,满脑子都是苏长茂,哪怕苏长茂长得像只癞蛤蟆,她都会觉得格外的好看。 一个乡下的穷泥腿子,怎么能比得上县丞家的少公子刘宏睿呢? 双棋不由得暗暗不屑。 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果然如此。 乡下来的小姐,只想着配乡下的泥腿子,一点儿见识都没有。 双棋之所以这么想撮合水流云和刘宏睿,并不是她收了刘宏睿什么好处。 仅仅是因为她听说,大户人家的丫鬟可以做小姐陪嫁,正室夫人为了巩固地位争宠,会把贴身丫鬟转为妾室,主仆共侍一夫。 所以双棋,是按照给自己找夫君的标准在给水流云找相公。 见水流云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双棋叹了口气道:“小姐,你这是爱屋及乌,因为苏二郎君救过你的命,所以才看苏二郎君哪哪都好,你这样,是自己闭个眼睛往火坑里跳啊。” 水流云审视的看向双棋,良久,才淡然道:“双棋,我念你在拐子窝替我挡了一巴掌之恩,这才破例让哥哥把你买在身边当丫鬟。但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丫鬟吗?” 双棋怔了一下,固执的解释道:“小姐,我也是处处为你着想啊!苏长茂一个泥腿子绝非良人,不如刘家少爷,有权有势,待你还好,比苏二郎君强多了。”、 水流云皱起了眉头:“苏二郎君穿的是衙门差服,他不是泥腿子;再说,就算是泥腿子,又怎么样呢?水家也是农家出身,士农工商,农家跻身上三等;而刘宏睿呢?除了父亲是个县丞,母族是有钱的商贾,毫无功名在身,纨绔子弟一个,我嫁过去,是陪他掷色子,还是陪他斗蟋蟀,亦或是帮他绑了良家子供他调-戏……” 虽然没有证据,但水县令和水流云都怀疑,水流云是被江佐权打击报复,让赌场里的那些腿子抓了拐走的。 而刘县丞为了缓和他与水县令的关系,竟然动了让儿子刘宏睿娶水流云的心思,结果,被水县令无情的拒绝了。 求而不得,刘县丞指使江佐权绑了水流云,抱着得不到就毁了的想法也是极有可能的。 水流云顾念着双棋在拐子窝里时为她挡一掌之恩,平日里由着双棋的性子使,没想到双棋越来越不像话,不像丫鬟,反倒像是水家的二小姐。 水流云这次可真不客气,算是说了重话了。 林双棋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心中则分外不满,暗骂水流云农家出身,小家子气不说,还忘恩负义。 水家是耕农世家,是水县令派了县令以后才搬过来的。 水家并不穷,在原有地界有好几处庄子,只是水父是个地道的小抠儿,绰号“水老坎”。 人如其名,雁过拔毛,铁公鸡一个。 所以水流云身边从小到大是从来没有用过丫鬟的,凡事都亲力亲为。 被拐救回来以后,水县令要给水流云找个丫鬟,水流云就借机求哥哥把帮助过她、无家可归的双棋给买过来做丫鬟了。 水父也难得大方,又给闺女专门买了辆马车,买了车夫,算是给水流云多层保障。 双棋身份上是丫鬟,却一直以恩人自居,所以搞成了“四不像”,主不主、仆不仆的。 若在平时,水流云都念着双棋的好,睁只眼闭只眼,但在苏家,双棋实在太过分了,如果不是水流云一个劲儿打圆场,只怕报恩不成反成仇了。 第120章 李鬼来了? 此时的苏家,与水流云主仆二人之间的气氛完全不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几口人,就像是商量好的,时不时偷看苏长茂,却偏偏谁也不第一个开口问。 苏长茂被看得浑身发毛一样,终于放下碗筷,无奈道:“再盯着我看就要盯成筛子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天籁小说网 苏长茂幽幽叹了口气道:“水小姐,姓水名流云,是水县令家的嫡亲妹子。水县令处心积虑让我做最后一次线人,甚至许我事成之后让我进衙门当捕快,就是为了救她。水县令勒令所有人不许往外说,怕坏了水小姐的名节。” “找到水小姐后,我就通知捕快们前来围剿。没等捕快们到呢,一个对官家仇视的拐子对水小姐动了不该有的坏心思,我就带着水小姐跑了,被拐子们追了一个多时候,直到等来了救兵。” 尽管苏长茂说得云淡风轻,但苏家人都知道,这看似短短的一个时辰,当时熬得多么辛苦。 苏巧颜也终于明白,水流云对苏长茂的这种情愫从何而来,是二哥用一个时辰的命搏出来了。 苏巧颜决定还是提醒一下苏长茂:“二哥,你和水流云接触得多一些,又一起逃过命,这个人怎么样?” 苏长茂沉吟道:“凡事想得很精细,也很聪明,没有大小姐脾气,还挺……讲义气。我帮她引开拐子,让她先跑,结果她竟然偷偷折回来找我,当时我受了伤,她也许也应该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 苏巧颜狐疑道:“既然她算救过你半条命,刚才你对她态度怎么还那样?” 苏长茂淡然笑了笑道:“是鸟就是空中飞,是鱼就在水里游泳,别往一块堆儿掺和。水县令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水流云被拐子拐过的事儿,和咱有接触,对她不好,权当陌生人才对。” 想不到苏长茂想得还挺通透。 苏巧颜明白了来笼云脉,也清楚了苏长茂的选择,也就不再掺合了。 . 第二天一大早,苏家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苏长茁去开了院门,发现离开多日的云东家去而复返,身侧还站着一个身穿军队暗红色常服的中年汉子。 云东家兴奋的对苏长茁道:“快把你妹妹叫出来,来大主顾了。” 苏长茁将二人让进院子,对着伙房方向喊道:“颜颜,你快出来,云东家回来了。” 巧颜手里还拿着大勺子跑出来了,对云东家高兴道:“云东家,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找别人合作卖肉罐头了。” 云东家笑道:“就算我回来了,合作方也不是我。我给你介绍一下……” 云东家指着身侧的中年虬实汉子:“这位是北大营负责军需采购的常校尉。” 云东家又指着苏巧颜,对常校尉道:“这位是苏姑娘。” 常校尉皱起了眉头道:“这生意,你自己能做主?” 苏巧颜刚刚七岁多,难怪常校尉会持怀疑态度。 苏巧颜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我能不能做主,您问问云东家就知道了,我们,不是已经合作了吗?” 常校尉不可置信的看向云东家。 云东家深以为然点头:“常校尉,苏家的生意,确实是小丫头在做主。别看小丫头长得小,主意可大着呢。” 常校尉虽然还是保持怀疑态度,但自打进院以来,苏巧颜又成熟得不像话,他又不得不信服几分。 常校尉开口道:“你这肉罐头方子不错,军需处征用了,把方子献出来了吧。” 苏巧颜:“……” 征用?苏巧颜心底想骂娘了,大白天的就想抢劫,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苏巧颜看了一眼“常校尉”,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常校尉,我家的方子,被一个同样姓常的校尉买走了,好像也是什么军需官。” 汉子顿时怒了:“胡说,江北府各大营盘,除了我哥,没有第二个姓常的,你是不是被骗了?” 说完,“常校尉”后知后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苏巧颜就这样笑看“常校尉”由火冒三丈转变成仓皇失措。 云掌柜也终于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脸色胀得通红,抓起了“常校尉”的衣领怒不可遏道:“你不是常校尉?那你为何在军需大营?为何收了我的罐头肉还要谈合作?为何对我说你是‘常校尉’?” 难怪这一行谈得非常的顺利,“常校尉”甚至愿意屈尊降贵,亲自跟他来找苏巧颜谈生意合作。 万事俱备,最后才发现,竟然撞见了 “李鬼”。 云掌柜这个脸可丢大发了,难怪他生起了气。 因为太过激动,云掌柜勒的常校尉有些喘不上气来,被“常校尉”本能的往外推。 云掌柜的额头直接撞在了门槛上,登时肿了起来。 云掌柜想要跳起来再拼命,被苏巧颜一下子又按回在了地上,大声叫嚷道:“出人命了!杀人了!” “常校尉”吓得哭丧着脸道:“只是磕了一下,怎么可能要了人命,可别吓我……” 一看“常校尉”怕了,云掌柜倒是神气起来了,捂着额头“唉呀唉呀”的叫着,仿佛真就被打坏了的模样,嘴里还碎碎念道:“敢冒充军中人,一定是敌军细作!抓了他见官,咋还能得赏钱呢!” 一听说要报官,还有可能被当成细作,这可是诛几族的要命事儿。 “常校尉”扑通一声跪倒,苦苦哀求道:“别报官!我虽然不是常校尉,但我哥是常校尉!是真的军需官。要不然我能在军需大营来去自如?能做主让你把肉罐头送进大营?能穿我哥穿旧的旧衣裳吗……” 这一次,应该不是撒谎了。 苏巧颜回屋,很快拿出来文房四宝,放在“常校尉”身前,“写吧!把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写出来。” 苏巧颜从身后解下棍子,抱在胸前,吓得汉子老实的认承了事实。 第121章 哥哥救我,知了 “常校尉”写完了一式两份认罪书。 苏巧颜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对苏长茁挥了挥认罪书道:“四哥!手押!” 苏长茁爽快答道:“好咧!” 苏长茁走上前来,“常校尉”以为苏长茁出手要打他,急得后退两步。 结果云掌柜在他身后呢,用力一蹦,如八爪鱼似的,双手双脚同时攀上了“常校尉”的后半身,嘴里急切道:“我控制住他了,快拿绳子捆了!” “常校尉”一慌,本能的用起了军营中大兵打架的手段,身子往后一坐,手肘对准了云掌柜的小腹。 云掌柜猝不及防被坐了、怼了,摔了个结结实实,这回可真要翻白眼儿了。 云掌柜体力虽然不行,毅力却不错,就算摔得七昏八素,仍旧不忘死死扣住“常校尉”。 “常校尉”如同一只翻了壳的王八,怎么也翻转不过来了。 苏长茁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根针来,拉过“常校尉”的手指头,在上面剌了好几刺,血流了一指腹。 苏巧颜铺好认罪书,苏长茁扯过指腹一按,按了血红色的指押,完整的认罪书,就大功告成了。 吹干了血迹,苏巧颜蹲下身子,对被压在下面的云掌柜道:“云掌柜,劳烦您再去一趟军大营,把这个交给真正的常校尉。” 云掌柜一怔:“啊?送信?不是送官?咱抓了假常校尉,去给真常校尉送信?” 云掌柜总有一种老鼠给猫拜年的味道呢。 苏巧颜点头道:“那是自然。咱的目的不就是做生意吗?不以假的常校尉做诱饵,真的常校尉能上钩吗?” 云掌柜诧异道:“生意,还有希望做成?” 苏巧颜笃定点头:“不仅有,还有大大的希望。去,还是不去?敢冒险不?” 云掌柜瞪圆了眼珠子:“富贵险中求,有什么不敢的!” 云掌柜接过了认罪书,刚要纳进怀里,假常校尉哭丧着脸道:“求你们把认罪书还给我吧,我在上面加几个字,要不然我哥会以为你们骗他的。” 云掌柜狐疑的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点了点头,云掌柜把认罪书递给了“常校尉”,满脸机警,生怕“常校尉”把认罪书给吞下去了。 事实证明,云掌柜多虑了。 “常校尉”并没有毁灭证据,而是在认罪书最下方写了一行字:哥哥救我!知了! 苏巧颜微微皱眉,“哥哥救我”可以理解,这个“知了”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的意思,还是兄弟二人间不为人知的暗语? 小心驶得万看船。 苏巧颜:“‘常假校尉’,你是在给你哥传什么暗语,老实说出来吧。” 小丫头语气平缓,却让人听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常校尉”深深咽了口唾沫:“没,没有。” 苏巧颜拿起勺子,如同炒菜一般,轻车熟路的挥了挥道:“人肉是酸的,得用烈酒泡上一天一夜再烹饪才行……” “常校尉”吓得胆战心惊,声音颤抖道:“你、你怎么知道人肉是酸的?” 苏巧颜没有答话,而是似自言自语的接着说道:“假常校尉是冒充真常校尉骗肉罐头配方而来,应该没有人知道你会来这里,如果突然不见了,没有人会留意吧?不见了,也就是真正的不见了吧?” 假常校尉心里又是一突,这小丫头小小的年纪,嘴巴和心思怎么会这么恶毒?不会、不会真的杀过人、把人肉做成肉罐头了吧? “常假校尉”懊恼的解释道:“我写的这句话,是暗语不假,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暗语,是确定‘我’是‘我’的暗语。我经常惹祸,总向哥哥求救。我身边曾有三个狐朋狗友,拿我的东西找哥哥骗走了一千多两银子。从那以后,无论口信还是手书,没有“哥哥救我”四个字,他就知道不是真实的我。” 苏巧颜皱眉道:“那后面的‘知了’是什么意思?” “常校尉”脸色一红,讪然道:“我这次惹的祸是冒充哥哥招摇撞骗,我怕哥哥生气不来救我,就提到了‘知了’。哥哥喜欢清净,老家树上的知了都是我坐在树杈上帮他轰走,我是想让哥哥记起我的好来救我……” 看假常校尉胆小如鼠的模样,不似作伪,众人已经信了八九分。 苏巧颜甚至开始同情那个真常校尉了,得弟如此,真是家门不幸啊,时不时得受到“哥哥救我”的魔音冠耳。 苏巧颜对云掌柜道:“云掌柜,迟则生变,快快启程吧!” 可怜的云掌柜,刚刚回来就知道被骗,刚刚破案就要返程,刚刚受伤,还要带伤上路……” 云掌柜突然同情起自己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云掌柜苦呵呵的看着苏巧颜,有些不太情愿。 苏巧颜无所谓道:“如果云掌柜不想去,也不是不行,那就换成我哥去,只是,” 苏巧颜语气顿了下,意味深长道:“只是,原来答应合作的事儿,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就此取消。”23sk. 一听说还有自己合作的希望,云掌柜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腰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喘气也匀称了,立即答道:“我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启程。只是,家里有什么吃食没有,给我全都带上。” 这是不打算中途打尖休息了。 苏巧颜叫了一声高稚雅。 高稚雅出来了,苏巧颜问道:“大嫂,家里做好的吃食全都包给云掌柜。” 高稚雅答应一声回了伙房,很快包了不少吃食出来,全都给了云掌柜。 云掌柜二次奔赴北大营,寻找真正的常校尉去了。 第122章 我搓的弹丸它又大又圆 见云掌柜走了,苏家人完全没有给假常校尉解绑的意思。 假常校尉如青蛙似的跳到苏巧颜身侧,一脸委屈道:“我的小姑奶奶,云掌柜一来一回,没有二十天绝对回不来,你先给我松绑好不好?我保证不跑!如果跑了我就是小狗!” 苏巧颜审视的看向假常校尉。 在假常校尉以为苏巧颜不会答应时,没想到苏巧颜真的走了过来,亲自给假常校尉解绑。 绳子一解开,苏巧颜天真的问道:“你真的不会逃跑吧?” 假常校尉深以为然点头:“那是自然,我绝对不会逃跑的!” 假常校尉作势揉着被绑的发酸的手腕,在揉第三下的时候,突然拧身就开跑。 跑到院墙处,一片腿就跳了过去,简直可以说身轻如燕、好不灵活。 苏巧颜向苏长茁挑了挑眉道:“来?” 苏长茁不服输的点头道:“来就来,谁怕谁!” 再说假常校尉,越跑越远,越跑越觉得自己生还有望,越跑越是心花怒放。 眼看着就要跑到村口了,突然,身后一声箭矢之声破风而至。 假常校尉骇然回头,一晃眼间,一支箭矢刺上了他的发髻,绾发的铜扣掉了下来,顿时披头散发了。 这还不算,两个弹丸随后呼啸而至。 一颗打在了屁股蛋子上,一颗打在了小腿肚子上,假常校尉吓的胆战心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不住求饶道:“我错了,我不跑了,我是小狗,汪汪汪……” 苏巧颜和苏长茁走了过来。 苏长茁低头,捡起了绾发铜扣,啧啧叹道:“颜颜,你箭术退步了,铜扣的花色被损坏了。” 苏巧颜毫不留情的回击:“四哥,我只射了一箭,正中头顶;你打出了三颗弹丸,只中了两颗,一颗脱靶了。就算是打中的这两颗,准头也不大行,让你射尾椎骨和膝盖,谁让你射屁股和小腿了?” 苏长茁嘟着嘴不服输道:“如果用箭我也射得准。弓箭是铁匠打出来的,我的弹丸却是搓得有圆有扁,准头自然就差一些了,这不公平。” 苏巧颜沉吟道:“要不,下次他再跑,你也用箭?咱们再比试一场?你别千万再射偏了,让射脑袋就射脑袋,别再射屁股了……” 假常校尉吓得连跪都跪不直了,直接瘫在了地上,更是连求情都忘了,痴傻了一般。 良久,假常校尉颤颤微微的站了起来,乖巧的对苏长茁喃喃道:“那个,苏四少爷,我、我从小干活就仔细,还特别有耐心,我家从小到大吵到我哥的知了都是我一只一只的抓走的。” 苏巧颜和苏长茁狐疑的看着假常校尉,不明白这家伙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几个意思。 假常校尉继续剖白道:“我可以帮苏四少爷搓泥丸子,我搓的泥丸子,又大又圆,个保个搓得都一样。苏四少爷,你以后还是继续用弹弓,别改用箭了呗?” 假常校尉一个劲儿的陪着小心,生怕这两个人诓骗他,尤其是苏长茁,不用弹弓改用箭,这个真是把把自己的命不当命,草菅人命啊! 23sk. 第123章 半个苏家人? “滋滋滋滋……”苏长茁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用磨石磨着箭尖。 本来偷懒停下来的假常校尉吓得一激灵,双手齐动,开始加速的搓泥弹丸。 已经搓了满满一小筐了,还别说,这个假常校尉并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泥丸子搓得真的大小均匀,很是圆润。 苏巧颜突发奇想,将剁好的肉靡递给了假常校尉道:“假校尉,来帮我搓些肉丸子吧。” 假常校尉眉毛轻挑了下,苏巧颜轻眯了眼:“怎么?有难处?不做也没事,我不强迫你,只是这丸子是今天晚上的晚饭,我自己做不了那么多……” 假常校尉常年坑蒙拐骗偷啥坏事都干,心思也灵活些,自然听出了苏巧颜话里的弦外之音,不听话、不干活可以,只是,饭也就没有了,太阴损了。 假常校尉讪然道:“行,行,团泥丸子我在行,丸肉丸子我也在行……只是,只是能不能让四少爷别磨箭头了,怪吓人的……” 苏巧颜倒是挺听话,果然对苏长茁喊道:“四哥,箭尖锋利就行了,别磨太过了。” 苏长茁把箭矢装进了箭囊里,明明是对苏巧颜说话,眼睛却盯着假常校尉,一字一顿道:“都磨好了,这样以后你再射铜扣的时候,就不会跑偏了。” 假常校尉听了不由得瞳孔一缩,觉得头发发凉。 苏巧颜看了一神经紧绷、身子僵硬的假常校尉,调侃的对苏长茁道:“四哥,你把猎刀也磨磨吧,上次猎虎,刃口被崩了俩豁口,得磨好了,免得下次砍老虎没有称手的兵器,磨好了,就可以‘咔嚓’一下砍下去,大腿就折了……” 假常校尉脸变绿了,把腿往回收了收,对苏巧颜敢怒不敢言,说猎虎就猎虎呗,干嘛比划我大腿? 与苏家兄弟接触时间虽然不长,假常校尉却算是看清了,这苏家人,不仅用箭射人狠,用嘴怼人也狠。 怼他,那叫一怼一个准,简直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丸子团好了,假常校尉拿到伙房递给苏刘氏,状似不经意问道:“婶子,您手可真够巧的,会做这么多吃食。” 苏刘氏往锅里边放肉丸子边答道:“我做饭可不好吃,平时都是稚雅做的,她今早起来身子不大爽利,这才轮到我做。肉馅还得颜颜来调,我是不行。” 假常校尉眼珠子一转,谄媚一笑道:“婶子,您可别谦虚了。不管是儿媳妇还是女儿,不都得是您教的好吗?我吃过您做的那个肉罐头,可真好吃,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 苏刘氏本能答道:“好做,就是把肉放在坛子……” “娘!”高稚雅从房间里出来了,听见苏刘氏要把肉罐头的做法说出来了,连忙出声制止。 这一句“娘”,立即提醒了苏刘氏。 苏刘氏后知后觉,对假常校尉道:“你还不死心,还想偷我家肉罐头的方子?” 假常校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连连摆手道:“婶、婶子,我、我就是聊天聊到这儿呢,没有偷方子的意思!真的没有,是您误会了……” 苏刘氏抿紧了嘴唇,随即冲着院子方向,扯着嗓子就开喊道:“颜颜,假校尉要骗咱家方子……” 很快,苏巧颜冲进了伙房,手里拿着那根棍子,轻眯了眼,语气极为不善:“哦,常校尉,还没放弃我家的肉罐头方子呢?刚才怎么不直接问我呢?” 小女娃明明是笑颜如花的,看在常方眼里,却顿时如堕冰窖,讪然解释道:“我、我、我没打听方子,我、我就是嘴馋想吃了……我现在在苏家呆着,怎么着也算是半个苏家人,一家人,不客气……” 苏巧颜深以为然的点头:“假校尉,你说的对,你在我家呆着,那就算是半个苏家人,那么请问这位‘苏家人’,你姓甚名谁?为什么迟迟不肯说出真实名字?你还拿我们当成‘家人吗?” 常方讷讷的半天,终于开口道:“我叫常方,我哥叫常圆。” 苏巧颜沉吟道:“常方?常圆?这名字起的真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苏巧颜邪魅一笑:“既然你住在苏家,又愿意暂时做苏家人,那么就按苏家的规矩来吧。”天籁小说网 “苏家的规矩?什么规矩?”常方分外的紧张,警醒的看着苏巧颜,直觉小丫头才不会发什么善心。 果然,苏巧颜唇角微微上扬,“惹了这么大的祸,自然要执行苏家的‘家法’。” 说完,苏巧颜把身后的棍子解了下来,扛在了右肩上,神态很是傲娇。 又是甜甜的笑,笑得常方胆战心惊。 第124章 家法 听苏巧颜说要实施“家法”,常方的脸立即沉下来了。 七尺高的汉子,委屈的把双手手掌朝上的伸了过来,让苏巧颜看着发肿发红的指腹,无比委屈:“颜姑娘,你看我的手,搓丸子搓了一天,又红又肿,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不能……” “啊……”没等常方啰嗦完,苏巧颜手里的棍子已经毫不犹豫的落下了。 常方吓得本能的一缩手,结果,苏巧颜的棍子,压根就没打算打他的手掌,而是落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 苏巧颜手里控制着准头和力度呢,动作看着高起快落挺吓人,实际上真正打到时,力量已经泄得差不多了。 苏巧颜不过是想吓唬常方,没想到常方被打得身子蜷成了虾子,双手抱着小腿,“嗷嗷”叫唤道:“要出人命了!哥哥救我!要杀人啦,哥哥救我!” 苏巧颜先是一怔,正反思着是不是自己手重手的时候,突然瞟见了常方偷窥自己的眼色。23sk. 苏巧颜心思一转,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看常方受没受伤,反而拿起棍子作势又要打常方。 这次下手,速度要慢一些,常方吓得如窜天猴似的窜了起来,尖声道:“再打就真瘸了!我哥哥来了不会饶了你的!” 苏巧颜越看越气,索性真的拿起棍子追着常方打,边打边气道:“演,你倒是接着演啊!让你哥哥救你?让你哥哥不饶我?你哥哥人呢?人呢?人呢?” “啪”,一木棍终于打到了常方屁股上,常方夸张的“唉呀”乱叫。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在院子里追着打了起来,好一顿鸡飞狗跳。 苏长茁抱着膀子在旁边瞧着热闹。 王晓芙推门进院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赶紧绕开“战场”,跑到了苏长茁身侧。 此时的苏长茁,满脸的幸灾乐祸。 见王晓芙来了,热情道:“晓芙,你怎么来了?” 王晓芙拍了拍手里的竹编盒子道:“我答应帮婶子、大嫂和颜颜绣笑脸帕子的,已经绣好送过来了。” 苏长茁轻“哦”了一声,本能的伸手接过竹编盒子。 王晓芙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讷讷对苏长茁道:“长茁哥,我、我、我还有事求你……” 苏长茁好笑道:“晓芙,有事儿你就直说呗,啥求不求的,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啥?” 王晓芙像小偷似的左看右看,见苏家人全都被苏巧颜和常方吸引了目光,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这才如小偷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卷绣布。 王晓芙把绣布紧张的塞在苏长茁手里道:“绣庄让我在绣布上绣鸳鸯做桌布,我绣了十次了,总觉得鸳鸯眼睛不够有神。这是我给绣庄做的第一件大件,绝不能马虎了。你抽时间帮我绣上两针呗,切莫让你家苏叔看见了,他又该骂你了……” “好。”苏长茁也小偷似的扫视一圈,见无人注意,立马把布卷作势塞在怀里。 哪成想,他这头塞,王晓芙那头又紧张的往外抢绣布。 苏长茁没明白什么意思,本能的往回一拉,结果,手指头被扎了一下,疼得苏长茁“嘶”的一声。 王晓芙忙拉过苏长茁的手,看着上面渗的血珠,眼圈登时就泛了红,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好不可怜。 苏长茁立马慌了,以为王晓芙是怕他手扎破了会弄脏绣布,本能的把手指头塞在嘴里,直到吸得不再有任何血迹,这才抽出手,打开绣布。 把绣布正面反面全都检查过了,见并没有任何血迹,这才如释重负道:“晓芙,绣布上没有染血,你别难过;就算真染上血了,咱也能绣个花样遮住它。” 王晓芙气得抹了一把眼泪,腥红着眸子:“长茁哥,你说什么呢?绣布再重要能有你重要吗?绣样坏了可以再绣,可你这个大活人扎坏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对不起。” 苏长茁帮王晓芙擦了把眼泪,紧张道:“晓芙,你可别这样,我身子哪有那么金贵。我宁可扎破的是我的手指头,也不能弄脏了你的绣品、害得你重绣啊。” 王晓芙的小脸仍旧不开晴。 苏长茁干脆把被扎的手指头伸到晓芙面前,“你看,这么快就已经长好了,比你给绣口补瑕疵都要快。” 王晓芙终于被苏长茁逗得破涕为笑了。 第125章 这样做是不对的 苏长茁和王晓芙一起观看院里的“战局”,常方与苏巧颜已经追得气喘嘘嘘、精疲力尽了,两个人都是属犟驴的,都不肯第一个认怂。 隔着张桌子,你瞪我,我瞪你,活脱脱的斗鸡一样。 更让大家伙啼笑皆非的是,不管苏巧颜怎么追,常方就是不往院外跑,只在院里跑。 看来,苏巧颜射他发髻上的那一箭,给他心理留下不小的阴影,不敢随意挑战苏巧颜的底线了。 苏巧颜在桌子的这一头吼道:“姓常的,你给我站住!” 常方在桌子的另一头答道:“姓苏的,我偏不站住!” 苏巧颜轻眯了眼道:“你以为我没你腿长、追不上你,就拿你没辙了?” 常方意识到不妙,后脖梗子本能的往上冒凉气。 果然,苏巧颜从怀里拿出弹弓来,一摸没摸着弹丸,干脆一弯腰,从地上的小筐里拿出一把没干透的弹丸。3sk. 常方一脸便秘似的道:“小丫头,你、你不会拿我搓的泥弹丸子打我吧?这么做,可不地道……” 不等常方辩解完,苏巧颜的泥弹,直接弹射出来了,一连射出三颗弹丸,左右膝盖各中一颗,额头中间中了一颗。 泥弹丸子没有干透,虽然没有干透的打着疼,但在额头上留下了圆圆的黄泥印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常方气得直跳脚:“小丫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 “不对的”话音未落,又是一颗泥弹丸子呼啸而至,打在了常方的嘴里! 不错,正中嘴里! 常方犯烈的咳了两下,又“呸呸”两声想把泥弹丸吐出来。 结果舌头被打麻了,根本吃不上力,加上打得酸出不少口水来,和着泥丸子,在嘴里成了一滩黄泥汤,顺着嘴角往下淌,别提多狼狈了。 既疼又窘,常方眼泪不受控制,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含糊不清的控诉着苏巧颜:“你、你欺负我,我、我告诉我哥……唔唔唔……”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嘤嘤唧唧的哭着,看着就让人心烦。 苏巧颜眼睛一立,怒叱道:“给我憋回去!再哭一个试试!?” “啊-----嗯!”哭声戛然而止。 常方立即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楚楚可怜的看着苏巧颜。 苏家人都觉得稀奇,没想到,这个偷奸耍滑、坑蒙拐骗啥坏事都干的常方,竟然这么怕苏巧颜一个小丫头,给训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苏巧颜指着一筐子的泥弹丸道:“都湿着放在一起什么时候能干?铺在桌子上晾着!” “哦。”常方老实的拿起筐子,把里面的泥弹丸,一颗一颗的平方铺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坏了一颗,苏巧颜会迁怒于他,再给他嘴里下重料。 晚上吃饭的时候,常方如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只拿了一个馒头蹲在墙角。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上桌来一起吃饭!” 常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不相信苏巧颜会这么发善心。 苏巧颜再次叹了口气,本想刺两句难听的,在看到常方可怜的瑟缩模样,气又消了一些,放缓语气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也算是苏家人吗?那就一起坐下来吃饭!” 常方不知道苏巧颜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瑟缩的坐在桌旁,却不敢夹菜盛汤。 苏巧颜亲自动手给他盛了碗满是肉丸子的汤,放在常方面前,淡然道:“今天泥弹丸子和肉丸子搓得都不错,喝点丸子汤,自己做的丸子,吃着总比坑蒙拐骗来的吃食要香。” 常方怪异的看了一眼苏巧颜,没再瑟缩,也没再客气,真的唏溜唏溜的喝起汤来了,别提多香了。 第126章 方圆团聚 晚上,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出了屋,一闪身出了门。 身后跟出一道人影,推开门要跟出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影的身后再次出现一道人影,拍了前面要推门追出去的人影道:“四哥,别去了。” 苏长茁回了头来,对后来的苏巧颜急道:“颜颜,常方这小子要逃跑!咱去把他抓回来吧,得好好打他一顿,一顿不行,就打两顿、三顿……” 苏巧颜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四哥,要跑的留不住,要留的不会跑,我瞧着常方不像是逃跑的样子。” 苏长茁不可置信道:“不像逃跑的样子?你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他不像逃跑谁像逃跑?” 苏巧颜沉吟道:“也许,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怕吵到你睡觉呢?” “就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苏长茁才不信呢,沉得今夜的妹妹一定是没睡醒有点儿犯傻。 话音未落,就听见常方又回来了,两手还拎着裤腰带,边往屋里走边系腰带。 推开了门,见一高一矮两道黑影子,常方反倒被吓得倒退了一步,“我的天老爷!什么鬼?” 苏长茁气恼道:“你才是什么鬼?半夜鬼鬼祟祟跑出来做什么?” 常方委屈道:“我起夜上茅房,生怕吵到你,没想到你觉这么轻,还是吵醒你了。抱歉啊!” 苏长茁心里已经骂开了锅:谁觉轻了?我是听你夜半逃跑,一直盯着你的好不好? 常方见两兄妹没有回房的意思,便先回了房间。 苏长茁狐疑的看向苏巧颜,“颜颜,你为啥笃定常方一定不会逃跑?是你能掐会算?还是常方良心发现了?” 苏巧颜横了一眼苏长茁,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在手里颠了颠,一看就是银两很足的样子,神情自若道:“打蛇打七寸,常方的‘七寸’在这儿呢。” 苏长茁:“……” 苏长茁默默的挑起了大指,论古灵精怪,非自家这个妹妹莫属。 . 第三天,苏家门前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下了马,站在外面往苏家院里望。 此时苏家院里,常方坐在小木扎上搓着泥丸子。 正当午时,阳光正毒,常方时不时的抹把额头上的汗水。 仿佛感受到了后背上映衬的火辣辣的目光,常方不耐烦道:“哪个龟孙儿看我?” 回过头来,瞟见了墙外头站着的几乎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时,先是一怔,随即眼泪珠子就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好不可怜的呢啁道:“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常方嘴里求着救,身子却不敢起来,手里搓泥弹丸子的活计也不敢停,像极了受极了委屈想抵抗却又不敢抵抗的孩童。 听到外面传来马嘶声,苏巧颜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在看到苏巧颜的那一刻,常方的哭声戛然而止,生怕苏巧颜像昨天一样再对他吼“憋回去”的话,低垂着头,时不时偷瞟苏长茁一眼,像其了偷偷惹了祸怕被大人训斥的孩子。 此时的苏巧颜可没时间诉斥常方。 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看看院里的常方,再看看院外的常圆,一时有些傻傻分不清谁是“方”谁是“圆”了。 苏巧颜也终于知道为何常方愿意假扮哥哥了,这长相,不用可惜了。 天籁小说网 第127章 交换人质吗? 两个小厮押上一人来,正是受苏巧颜所托给真常校尉送认罪书的云掌柜。 很显然,云掌柜在半路就遇到了真正的常校尉,听说常方之事后,竟然直接把云掌柜给绑了。 苏巧颜小脸一冷道:“常校尉,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绑了云掌柜不大好吧?” 常校尉不以为然道:“你不也圈住了我弟弟吗?你我之间互为掣肘罢了,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苏巧颜挑眉道:“常校尉,你不会打着人质换人质的目的吧?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和云掌柜只是一起做生意的生意人,并无深入交往,以他做为我的软肋,常校尉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常校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常方,学着苏巧颜的模样挑眉道:“颜姑娘,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这个弟弟,经常冒充我招摇撞骗,我恨他入骨,以他做为我的软肋,小姑娘,你也打错如意算盘了。” 此话一出,云掌柜也慌了,押在半路的时候,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在云掌柜看来,苏巧颜为人大气豪迈,想着常校尉的弟弟在苏家手里,常校尉肯定有所忌惮,最不济还可以人质换人质。 现在可倒好,不仅常校尉不在乎他双胞胎亲弟弟的死活,就连苏巧颜也不顾他的死活了! 云掌柜心里有火,表面上却不敢显,只能尽量表现的楚楚可怜的看着苏巧颜,希望苏巧颜能“良心发现”救下他。 同样求救心切的常方对常校尉慌乱道:“哥哥救我!你可别忘了,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抓的知了,别忘了你尿炕赖的我被娘打;别忘了咱们是双生子,娘为了让你活着好悬没掐脖捏死我……” 常圆听得脸色铁青,自己暗骂常方缺心眼儿,自己若不是为了给他擦屁股,能千里迢迢追过来?惹的祸,是越来越大的,自己可能有一天都兜不住了。 见常圆脸色不好,常方以为哥哥不想救他,竟异想天开的对苏巧颜道:“颜姑娘饶了我吧!放我跟着哥哥离开,以后再也不敢坑蒙拐骗偷……” 苏巧颜转了转眼珠儿,问道:“常方,我长得丑吗?” 常方吓得忙说道:“颜姑娘哪里丑了?颜姑娘婀娜多姿,面若桃花,肌肤吹弹可破……宛如九天仙子下凡尘,岂是我等俗人随意评价的……” 苏巧颜轻眯了眼道:“好一个婀娜多姿,面若桃花,肌肤吹弹可破,九天仙女下凡尘……” 苏巧颜走了几步路,大步流星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猎人打猎,和婀娜多姿完全不搭边。 苏巧颜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调侃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婀娜多姿,面若桃花,肌肤吹弹可破?你刚刚说过的,从此以后不再坑蒙拐骗偷,话犹在耳,又开始满嘴谎话连篇了。” 苏巧颜不理常方,转向常圆道:“常校尉,你也看到了,你弟弟不能留在我家。” 常圆听了反而急了:“颜姑娘,此话差矣。在营地的时候,我弟弟可怕话了,用我身形做诱耳,惹的那些祸都是小祸;自打和你们接触之后,才变得惹出这么大祸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常校尉还是把弟弟领回吧。” 常方:“……” 云掌柜:“……” 第128章 一次性结清 通过交涉,苏巧颜总算明白了,常校尉哪里是来救弟弟的,分明是粘包赖,想让苏家把常方给豢养起来,不让常方赖在军营不走,隔三差五的给他这个军需官惹祸了。 苏巧颜撇撇嘴道:“常校尉,你弟弟犯的是诈骗案子。你如果不把他认领回去教养,我只好把他送到县衙大牢去让狱头教养了。” 常圆从怀中掏出那张认罪书来,不以为然道,“颜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县衙不会收监我弟弟的,他,没罪。” 苏巧颜轻笑道:“常校尉,你没开玩笑吧?认罪书里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了,常方强买平民百姓方子,胁迫等同偷盗,已经触犯的刑律。” 常方无所谓道:“强买平民百姓方子,胁迫确实等同偷盗。但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是军需官,对于重要事军物资,民必须让军,虽然没有写在律法里,但这也是朝廷的惯例。只要我愿意,仍旧可能逼迫你上交出方子来,还是无偿奉献的。” 苏巧颜皱着眉头道:“常校尉,您是校尉,可您弟弟并不是校尉,是他冒充您,来强买民女的方子,既犯了胁迫之罪,又犯了诈欺之罪。” 常圆不仅没被苏巧颜吓到,反而眼色淡然的瞟了眼常方,对苏巧颜一字一顿介绍道:“他,就是真的常校尉啊,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咋还眼花呢?” 苏巧颜:“……” 苏巧颜看看常方,再看看常圆,面容几乎别无二致,这恐怕要被难住了。 苏巧颜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出来这两兄弟竟然是双胞胎,长得相像十有八九,太难分辨了。 苏巧颜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揶揄道:“常校尉,别忘了,人长得相像,可字体绝不可能再相像了……” 常圆从地上捡起一根柴禾,在地上连胡乱划着,边划边对苏巧颜道:“小姑娘,谁告诉你人可以相像,可字不能呢?你看看,像不像?” 地上已经密匝匝的写了不少字了,苏巧颜拿起认罪书,与地上的字体做比较,愕然发现,兄弟二人的字体,竟然也意外的相像,这,可怎么办?” 本来信心十足的苏巧颜,突然变得十二分没有底气了。 常校尉讽刺一笑:“这件事,还要感谢我这不争气的弟弟呢!他读书不行,练武不行,模仿我倒是有几分本事的……” 苏巧颜叹了口气,自己还是轻敌了,此时,天时地利人和已经不在自己这一方,完全没有优势了。 苏巧颜决定“激流勇退”了,对常校尉道:“常校尉,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此事就此作罢吧,我带回云掌柜,你带回你弟弟,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 常校尉斩钉截铁道:“常方留下。” 苏巧颜:“……” 苏巧颜气恼道:“常校尉,你凭什么让我替你养弟弟?”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弟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还是不做的好。 “肉罐头二百坛。”常校尉气定神闲,仿佛苏巧颜一定会答应一样。 苏巧颜丝毫不为所动。天籁小说网 “五百坛。”常校尉继续加量。 苏巧颜眼睫毛抖动了下。 “一千坛。”常校尉面色不悦了,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苏巧颜太贪心了吧。 苏巧颜淡然开口道:“一万两,一次性结清,买断。” 常校尉诧异的看向苏巧颜,万万没想到苏巧颜会提出这么个痛快的方案。 第129章 痴人说梦 听苏巧颜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银子,常圆似听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般,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姑娘,你怕是在痴人说梦吧?军需处看中的方子,不出钱也照样能获得,你却要一万两银子……” 苏巧颜完全没被吓到,淡定自若道:“常校尉,我认字以后读的第一本书是《大齐地理志》,第二本书就是《大齐刑典》。军中确实有规定特殊民方必须无条件献与军方,但那说的是兵器锻造之术和武器,不是吃食方子。如果强行贪没方子,就算告到御前我也不怕。” 常校尉轻蔑笑道:“小姑娘,你还真是爱做梦呢!民与官斗,你认为能斗得赢我?” 苏巧颜甜甜的一笑:“常校尉,民斗官,不见得斗得赢。但官斗官呢?” 常圆不明所以的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不急不徐道:“常校尉千里追弟,固然兄弟情深,而更重要的是,恐怕是怕对家以常方欺诈之事做把柄吧?官斗官,可不是泼妇打架被挠了脸颊、薅了头发那样简单,抄家斩头是小,极有可能灭三族、五族、甚至九族。” 常圆的脸变了颜色,他一见面就表现对常方欺诈一事不屑一顾,甚至对常方这个弟弟不屑一顾,就是想给苏家来个下马威,让苏家人无所依仗。 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姑娘,竟然把自己的套路摸得门清,自己先前的佯装,都成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常校尉挑眉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钱,与军方建立长期合作,让钱源源不断的进账不好吗?为何一定要一次性结清?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小姑娘,你又痴人说梦了。”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痴不痴人说梦,那要看是谁做梦。常校尉,你比我更清楚北关大营有多少大兵,再加上南西东十六关,号称五十万大军,每年能用下多少肉罐头,挣多少钱,不用我帮您算了吧……” 常圆挑眉道:“正因为赚钱我才不理解,你为何要买断?源源不断的挣钱岂不是更好?” 苏巧颜仍旧坚定摇头道:“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生意太大了,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农家能做得了的,与其举步维艰,被人窥探防备,不如把方子卖给常校尉,让常校尉徐徐图之……” 常圆怪异的看着苏巧颜,没想到苏巧颜把金钱看得这么通透,适可而止,绝不贪婪。 既保证自己赚到了一万两银子,又不会被人眼红忌讳,闹个守不住方子的下场。 这方子,若是能据为己有该有多好?凭着自己在军中的人脉,赚的钱,下半辈子,下下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了!23sk. 常圆叹了口气,眼睛落在了被绑的云掌柜身上,眼眸里顿时星光闪耀了。 常圆对手下怒嗔道:“快给云掌柜解绑!看这手腕给勒的,都勒出印子来了……” 常方目瞪口呆的看着哥哥对云掌柜的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常圆和云掌柜才是亲兄弟呢。 常方颇为委屈道:“哥,我在这儿呢!” 常圆拍落了常方的手,对云掌柜道:“云掌柜,你快说说,怎么做这趟生意?” 常方:“……” 第130章 豢养的小狗 常校尉亲手给云掌柜松了绑,云掌柜顿时觉得受宠若惊。 常校尉态度谦和道:“云掌柜,你是眼光独到的商贾翘楚,您来说说看,这一万两银子买断方子,值还是不值?” 云掌柜喃喃道:“常校尉,有人就有钱,军队的人太多了。我曾经测算过,就算只逢年过节吃肉罐头,薄利外卖,只江北大营一年就有七八万两银子。若是加上其他军营,金山银山都赚得……” 云掌柜自然知道这东西卖钱,所以才找常校尉毛遂自荐,没想到一波三折,直接被假常校尉给骗了。 常校尉笑吟吟道:“云掌柜,既然颜姑娘不想做,你来买断方子,和我合作怎么样?” 堂堂军需官,直接做吃食再卖回给军中,肯定会有人非议,所以常校尉才必须找一个合作方。 苏巧颜太刁钻了,不好摆弄,还不如云掌柜好摆弄。 云掌柜一怔。 常校尉继续怂恿道:“不止江北大营,其他大营的,但凡我相熟的军需官,我都介绍给你认识……” 云掌柜可不是初出牛犊,自然明白常校尉拿自己做傀儡的意思,可是,这收入太诱人了,当一个有钱的傀儡有什么不好吗?一年就能赚出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了。 云掌柜看向苏巧颜,苏巧颜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云掌柜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常校尉,这生意,我、我答应了。” 苏巧颜叹了口气,财帛动人心,云掌柜已经被迷了双眼了。 见生意已经谈妥了,常校尉转脸对苏巧颜道:“颜姑娘,我已经让云掌握花一万两买断了你的肉罐头方子,按咱们刚刚的约定,我弟弟,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他打小顽劣,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求你他逃出苏家……” 常方一怔,感觉自己就像是哥哥鼻孔里的大鼻涕,恨不得立马甩得无影无踪,免得有损他的校尉形象。 常校尉把云掌柜叫到了一边,仔细叮咛了半天,这才回头对苏巧颜道:“颜姑娘,买方子的契书你和云掌柜来签,记住了,别让常方逃走了。” 说完,常校尉连和常方连说句道别话的意思都没有,带队离开了。 常方怔怔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哥哥的背影,那句“哥哥救我”卡在了喉咙里,说什么也没有叫出来。 云掌柜走了过来,意气风发的对苏巧颜道:“颜姑娘,刚好我身上揣了准备囤肉罐头货物的银票,现在改买罐头方子,咱现在就签订契书吧。” 可以看出来,云掌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生怕时间长了会发生变故。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云掌柜,刚刚我给你的暗示是不让你买这方子啊,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云掌柜皱着眉头道:“颜姑娘,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是自己和常校尉合作,我并没有抢。但你选择了卖方子,你就不能干涉我跟他们合作吧?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苏巧颜皱起了眉头道:“云掌柜!我不厚道?我若是不厚道我能提醒你不让你和常校尉合作?” 与军队合作是苏巧颜想出来的好项目,但在见到真常校尉的瞬间,苏巧颜就生了退意,宁可买断了方子也不愿意和常校尉合作。 原因无他,就是他对常方的态度。 常方再不好,也是常校尉的亲弟弟,还是双生子。 常校尉千里追弟,全程与弟弟无交流,张嘴闭嘴让苏家留住常方,这种感觉,是常圆没把常方当成人,而是一条送给别人家要求豢养的不懂事的小狗…… 说不上来,苏巧颜只是觉得这种人有点儿可怕。 第131章 把生宣做熟了? 此时的云掌柜,已经被利益迷了双眼,劝说已是无益,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说常校尉的坏话而惹得一身狗痒。 苏巧颜言尽于此,便不再说什么了。 让苏长茁去请柳里正做证人, 很快,柳里正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儿子柳杨一起来的。 一进院,柳杨就颇为傲娇的把手里的笔墨纸砚递向苏巧颜道:“怕你再去我家强‘借’文房四宝,我直接给你拿过来了。” 苏巧颜怔了下,随即摇头道:“谢谢你。我家买文房四宝了,不用再借了。” 苏巧颜对苏长茁道:“四哥,把咱家的文房四宝拿出来,再多拿一刀纸还给柳杨。” 柳杨:“……” 苏长茁听话的进屋,铺好了文房四宝,又将一刀宣纸递给了柳杨。 柳杨并没有接过宣纸,分外不乐意道:“苏巧颜!你当我是放印子钱的吗?借两张纸还一百张?” 苏巧颜:“……” 柳杨语气极为不善,连苏巧颜也被吓了一跳,从宣纸里抽出两张宣纸,尝试着递向柳杨道:“借两张还两张,这样,总可以了吧?” 柳杨的小脸仍旧不开晴,“你借的是毛边纸,还的是玉版宣,纸质不对。” 苏长茁想要发脾气,被苏巧颜瞪了一眼道:“四哥,去茅房拿两张毛边纸来。” 苏长茁悻悻的去取毛边纸。 柳杨的小脸变得更难看了,去茅房拿毛边纸,能说明什么?这个苏巧颜,分明是在侮辱他…… 苏长茁拿了毛边纸递向柳杨。 柳杨把纸又推了回来,对苏巧颜不乐意道:“我借给你的是熟宣,你还我的却是生宣。” 苏巧颜:“……” 苏巧颜不由得轻眯了眼。 不过是还宣纸而矣,还多不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柳杨,是诚心跟自己耍小性子呢。 苏巧颜心思一动,表面上故作诧异道:“生宣变成熟宣?这个好办,我马上把它做熟了。只是你得告诉我,你喜欢蒸的熟宣纸、炸的熟宣纸,还是煎的熟宣纸……” 苏巧颜哪里是在探讨宣纸的事儿,分明是在探讨做菜的事儿。 柳杨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觉得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柳杨闷闷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苏巧颜眼色轻眯,小屁孩儿,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苏巧颜刷刷点点的写好契约,先递给了云掌柜。 云掌柜仔细看了一遍,可以说,比自己想的还要全面。 苏巧颜又递给了柳里正当见证人。 等柳里正看完契约里的内容,这才彻底明白找自己来做什么,吓得好悬没跌倒在地上。 一万两银子?我滴那个乖乖,啥方子,能卖到一万两银子,赶上长生不老药了…… 柳里正不由得内心感慨,自打老苏家找回被拐走的闺女苏巧颜后,老苏家发生的事情,一个比一个逆天,一个比一个好运,简直不要太好。 柳里正对契约内容也没有异议了。 苏巧颜把契约书又抄录了一份,双方开始签订契约。 因为苏巧颜不仅是女儿身,还是个小娃子,自然不能代表整个苏家。 最后由苏胜代表苏家签订了契书。 收到银票后,苏巧颜详细的写下了方子,怕云掌柜看不明白方子,又亲自上手操练了一遍,云掌柜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第132章 梦想要实现了? 常校尉和云掌柜都走了。 常方表情呆滞的向院外走去,苏长茁想要阻拦,苏巧颜摇了摇头。 兄妹二人眼睁睁看着常方出了院子,一直向村口走去。 苏长茁道:“颜颜,常校尉不是让咱先供养着他,暂时不让他回军营吗?” 苏巧颜沉吟片刻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像对待动物一样去豢养一个人,他想走,随时都能离开;只是,我觉得常方以后可能不会回军营了。” 苏长茁狐疑道:“为什么?” 在苏长茁看来,常方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痞子无赖,绝对不可能中规中矩起来,一定想办法回到校尉哥哥身边作威作福。 兄妹二人嘴里的常方,此时正呆呆傻傻的坐在村口的那棵榆树桩上,一动也不动,一如当初等女儿回家的疯女人苏刘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常方才悠悠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常圆,我并没有怨怪你顶替我救将军的名声,更没有把功劳抢回来的意思。怕将军狐疑,我甚至可以坑蒙拐骗败坏自己的名声,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既然你这么不想见我,我便成全了你,不再踏步军营;只是,这是我最后一次成全你。” 日头西下,常方终于站起身来,往苏家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苏家,苏长苇已经回家了。 苏长茁迫不及待的对苏长苇说道:“三哥,你要开酒楼了!想开几家就开几家……” 苏长苇瞪了一眼弟弟道:“你若是再敢取笑我开酒楼的梦,我就取笑你成为神射手的梦!” 苏长茁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谁取笑你的梦了?你咋能曲解我的一片好心呢?!咱家肉罐头的方子卖了不少钱,颜颜亲口跟我说的,要给你开家酒楼,给大哥开家客栈,再给咱爹娘买处大庄子种田地;至于卖肉夹馍等杂食的小吃点儿,全交给王家了……” 苏长苇伸出手掌,探了下苏长茁的额头。 苏长茁本能的拍开苏长苇的手掌,嗔怪道:“我没发烧,也没做梦。颜颜做的那个肉罐头方子,被人家军需官相中了,和云掌柜合作,一万两买下了,咱家,有钱了,酒楼、客栈、庄子都不是梦了……” 苏长苇怔住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问了苏长茁一遍,待看见苏长茁再次笃定点头,这才相信是真的。 苏长苇立马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太好了,开酒楼了,开客栈了……” 苏巧颜从伙房里出来,看着兄弟二人的互动,心情更加愉悦了。 见妹妹出来了,苏长苇赶紧收起似醉鬼般的晕陶陶,笑道:“明天一早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哥和二哥……” 苏巧颜这才发现,大哥苏长英基本一旬回来一次是常态,可二哥苏长茂却是天天回家的,今天怎么没和苏长苇一起回家呢。 想到这儿,苏巧颜就开口问了出来:“三哥,二哥呢?今天怎么没一起回来?衙门里有大案要案吗?” 苏长苇尴尬的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是有案子,不过,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有户小姐家里养了许久的猫丢了,指名让二哥去找……” 苏巧颜一怔,随即皱起眉头道:“那位小姐,不会是水小姐吧?今天猫丢了,明天会不会首饰丢了,后天会不会把自己也丢了?” 苏长苇被苏巧颜的话给逗笑了,揶揄道:“颜颜,水小姐今天狗丢了,明天绝对不会‘丢’首饰了,因为,她昨天已经‘丢’过首饰了,再往前数,已经把自己丢到人牙子堆儿里去了。” 苏巧颜:“……” 这个水小姐,为了见二哥,也是拼了。 第133章 离我哥远点儿 听说水流云再次缠上了苏长茂,苏巧颜的心有些不平静了。 二哥的第一次婚姻,因为她的妥协和不作为,险些没让孙伶儿那种无赖女人嫁进来。 幸亏当时出了水流云被拐的小插曲,苏长茂不得不去做细作,这才断了这段孽缘。 人不可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这一次,可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了,必须擦亮眼睛,给二哥找个真心相爱的娘子。 苏巧颜沉吟片刻,决定明天就进城,解救苏长茂于“水深火热”之中。 . 第二日,苏巧颜跟着苏长苇一起进了城,将货物送到了目的地,便来到了县衙,让小厮通传找水小姐。 小厮很快出来了,带着兄妹二人进了后宅。 进了宴客厅,兄妹二人愕然发现,凛然坐在正中主位的,不是水小姐,而是一个威坐主位、满脸苦大愁深的男子。 身侧坐着一个慈眉敦厚、面色却跟水县令一样凛然的妇人。 苏长苇本能的把小妹护在身后,肃然道:“我妹妹要找的是水小姐,你们是谁?” 男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苏巧颜则拉了苏长苇的手一下,沉静的从苏长苇身后走到身侧,施了个简单的曲身礼:“民女参见水县令、水夫人。” 苏长苇一向以妹妹马首是瞻,见苏巧颜恭敬施礼,也跟着抱拳施礼。 水县令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姑,乍一见面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要知道,他可是穿着便装呢。 更难得的是,在知道自己身份后,小姑娘竟然还能这么沉稳,纹丝不乱,实在气度了得。 水县令将苏巧颜和苏长苇上下打量着,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想着,气度再好,也掩盖不得这苏家人人品不好。 水县令看向苏家兄妹的目光,由欣赏转变成了满满的厌恶。 水县令又不说话了,不再理会苏氏兄妹,没有让座,也没有看茶,就这么尴尬的僵持着。 苏巧颜皱了皱眉头,拉着苏长苇就要落座。 苏长苇拉了下苏巧颜,低声道:“颜颜,这里是县衙后宅,县太爷没赏座,咱、咱不好直接坐下吧?” 苏巧颜嫣然一笑,放大声音道:“三哥,咱们既然不是犯人,那就是客人,客人一直站着,对主人也是一种不尊重。这座,得坐。” 兄妹二人就这样大剌剌的坐下了。 水县令深深皱起了眉头,本想斥责两句,斥责的话到了嘴边,想到自家那个愁人的妹妹,又把话生生吞了回去。 气氛又再度尴尬起来。 水县令不说话,苏家兄妹也不说话,仿佛在比赛谁更能沉得住气。 不久,宴客厅外又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是穿着捕快服的苏长茂。 苏长茂急匆匆走了进来,在见到苏长苇和苏巧颜也在厅中时,吓了一跳。 苏巧颜冲着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苏长茂沉下心给水县令抱拳施了个礼。 人到齐了,水县令向水夫人使了个眼色。 水夫人轻轻咳了一声,一个小厮从耳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3sk. 水夫人亲手掀开上面的绸子,里面并排放着二十个元宝,应该是一百两银子。 水夫人凛然道:“苏二郎君、苏三郎君、苏大娘子,苏二郎君舍身救出我小姑,我们水家感激不尽,但咱们事前就谈妥的,苏二郎君救人、保守秘密,我们许他捕快职务,你们做生意的不都讲究个银货两讫吗?得了好处却再往外传我小姑被拐子拐走的闲话,不地道吧?” 苏长茂急切辩解道:“夫人,外面的闲言碎语小的也听过一些,但小的可以发誓,此事与小的无关。就连我家人都未曾透露半句,是在水小姐找去我家后他们才知道的。” “真的不是你们?”水夫人有些狐疑。 水县令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完全不相信苏长茂的话,冷然道:“苏长茂,你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我的眼睛,我劝你,早早打住你不该有的心思,牡丹就算零落成泥,仍留有余香,总不会沦落成狗尾巴草。” 水县令虽然没有明说,但隐喻已经很明显了,他认为,是苏家与水家门不当户不对,便想败坏水流云的名声,以达到求娶的目的。 苏长茂气得脸色铁青,想说这几日都是水流云故意弄些小案子主动找的他,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如果他这样说了,被有心人听了去,只会让人认为水流云是个不矜持的女子,会让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声名更加雪上加霜。 苏巧颜则搭话道:“水县令,你们家不愿意把千金小姐下嫁到农家,我们农家也不见得愿意娶回个千金小姐供着。我们苏家虽然没权没势,但吐口唾沫是个钉,这闲话不是我家传的就不是,与其在我家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调查真正的始作俑者。” 见苏家兄妹如此笃定,水县令的内心也动摇了,知道妹妹被拐的人,除了苏家人,还有那些捕快; 往外传闲话的人,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对家,刘县丞就是其中一个,要知道,刘宏睿可是一直想娶自己妹妹,以达到利益捆绑的目的。 难道,真的不是苏家人? 可是……一想到自家妹妹那副上赶子喜欢苏长茂的花痴样子,水县令心里的气又升腾起来了。 水县令把桌案上的银子往前推了推,对苏长茂道:“我姑且信了你,但这银子你们拿回去,以后,离我妹子远点儿。” 苏长茂和苏长苇脸色登时变得分外难看了。 苏巧颜则丝毫不见怒色,反而眼睛瞟向了一百两银子,笑眯眯问道:“县太爷,您这银子,是收买我哥以后不主动见水小姐的意思吗?” “收买”二字虽然难听,但确有此意,水县令点了点头道:“正有此意。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鸟和鱼,养不到一块儿。” 苏巧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县太爷说的不错。” 苏巧颜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上,朗朗说道:“县太爷,这是一百两银子,请你妹子,离我哥远点儿。” 说完,苏巧颜冲着苏长茂和苏长苇一摆手,兄妹三人气势如虹的离开了宴客厅。 第134章 他就是那个人 苏家兄妹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水县令和水夫人。 夫妇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在见苏家兄妹前,夫妻二人想过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比如说,苏长茂跪地求娶水流云; 比如说,苏家不满足百两银子“分手费”; 再比如说,苏长茂偷偷带着水流云私奔…… 独独没有想过,堂堂县太爷,竟然收到了小小农女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句恐吓。23sk.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想吃砧板上的鱼,结果被鱼突然跳起来反咬了一口,牙还挺锋利的那种。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心情很糟糕。 水县令目光不愉的对身侧屏风方向道:“流云,出来吧。” 水流云眼睛红红的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看着妹妹红彤彤的眼眸,水县令心疼道:“流云,你也听见了,苏家宁可给咱家一百两银子,也不希望娶回家你这样一个千金小姐供着,这回,你该死心了吧?” 水夫人瞟了丈夫一眼,嗔怪道:“流云都够伤心的了,你别再问她了。” 水夫人揽着小姑的肩膀,安慰道:“流云,别太伤心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和苏长茂该着不成夫妻啊……” 水流云抹了一把眼角残余的泪水,瓮声瓮气道:“嫂子,我不是因为苏家的话伤心,而是因为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那些难听的话不是苏家传出去的,一定是刘宏睿那个腌臜货……” 水夫人:“……” 水县令恨铁不成钢的瞪圆了眼睛:“妹子,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成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咱家和苏家,门不当户不对啊!” 水流云不乐意道:“哥,咱爹是农户出身,苏家是农户出身,不刚好是门当户对吗?” 水县令皱起了眉头道:“流云,咱家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县令了,连带着你也算是官家小姐,找郎君得在官家中找了。” 水流云不以为然的反驳:“哥,你让我在官家找?指的是刘宏睿吗?我是县令之妹,他是县丞之子,刚好‘门当户对’,成亲后,你在刘县丞面前的‘辈份’也要涨了,终于可以压刘县丞一头了。” 水县令气得一甩袖子:“水流云!你说什么气话呢?!我是让你找刘宏睿那纨绔的意思吗?是想充刘县丞长辈压他一头的意思吗?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只能把你送回老家去,让爹帮你找婆家!” 水夫人用手肘怼了怼水县令,转回头安慰水流云:“流云,你哥不是那个意思,刘宏睿肯定是不成的。但咱可以找个有前途的少年书生,满腹经伦、才高八斗……” 水流云仍旧否决道:“嫂子,我哥刚刚不是说了要讲究门当户吗?人家满腹经伦的少年书生,找我大字不识一萝筐的假小姐,也算‘门不当户不对’吧?” 水夫人:“……” 水县令气得一跺脚:“水流云,你无可救药了!苏长茂之所以救你,不是因为你是水流云,而是因为他想和我做交易做捕快!” 水流云仍旧固执的摇头道:“哥,我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子。可你不是我,怎会了解到,人在快渴死、快饿死、见不到光的时候,别人给递口水、递个馍时的那种感激之情,苏长茂就是那个人,嫁不成他,我宁可长伴青灯古佛,绝不将就。” 水县令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妹妹了。 现在的苏流云,就如同一个吸食了五石散成瘾的人,离不开苏长茂了。 第135章 练凫水 苏家兄妹三人离开了县衙后宅。 苏长茁一脸佩服的看着妹妹苏巧颜,“颜颜,你太厉害了!我刚刚看见县太爷的脸都青了……” 其实,在脱口而出那句话时,苏巧颜已经开始暗暗后悔了。 自己只想着挣回脸面,快意恩仇,完全忘了,以后的二哥,还要在衙门当差,现在得罪了县太爷,以后怕是免不了小鞋穿了。 苏巧颜一脸愧疚的对苏长茂道:“二哥,对不住,一时没忍住,以后,你要小心县太爷,别让他逮到出气的机会……要不,咱别干捕快,回家跟我做生意吧……” 苏长茂倒是不在乎道:“水县令现在不会给我小鞋穿。现在,刘县丞对他倾轨得厉害,税银越来越难收,他还指望着我和曹市令收税银呢。”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对苏长茂道:“不管怎样,小心驶得万年船。三天后咱家搬家,三十个加盟快食点也会同时开售,你盯着点儿,我总有种感觉,那个江佐权会搞破坏。” 苏长茂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就放心吧,刘县丞那儿、江佐权那儿,我都让曹涛的兄弟们帮我盯着呢,一旦对咱家不利,我第一个知道。” 苏巧颜又叮咛了两句,这才和苏长茁先回家了。 . 与弟弟妹妹分开了,苏长茂则转回衙门,还没迈进门槛呢,就听见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是曹涛曾经混街面的痞子名叫胡二的。 胡二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苏二捕头,你让我查的事儿查清了,是刘宏睿花钱雇人往外传水小姐被拐过的消息,你看看,是不是向水县令禀告一下?” 苏长茂沉吟片刻,刚刚自家还被水县令怀疑是谣言的制造者,现在就去禀告是刘县丞的儿子传的,难免有自己给自己开罪的嫌疑,真实性大打折扣,水县令甚至会以为苏家人别有用心。 苏长茂考量再三,摇头道:“暂时先不用了。还发现什么异常没有?”???.23sk. 胡二沉吟了下道:“还有一件事情挺奇怪。就是刘宏睿每天都坐画舫游沧澜河。” 苏长茂狐疑道:“像刘宏睿这种纨绔子弟,包画舫狎妓或赌博不是家常便饭吗?” 胡二答道:“本来我也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却发现,他都是一个人只带两个小厮上画舫的,没有女人,没有赌友,这就太奇怪了,和平时的他完全不符。更奇怪的是,这几天,刘宏睿还会天天清河面,不让其他船只靠近。小的好奇心重,就提前把船划到芦苇荡里撞运气,结果真就看见他家的画舫过来了,你猜刘宏睿在干啥呢?” 刚刚胡二都说了,没赌友,没女人,还能做什么? 难不成刘宏睿不玩荤的,改吃素了? 苏长茂猜不出,顺嘴答道:“总不会读书写字准备秋试吧?” 胡二一脸得色道:“猜错了,其中一个汉子,在教他凫水。” 苏长茂震惊不已:“练凫水?你没看错?” 胡二笃定的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俺眼睛雪亮着呢,绝对不会看错,刘宏睿就是在练游泳,应该只练了几天,还不算太熟练,最熟练的应该就是狗刨。” 苏长茂深深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突然一本正经的学起了游泳,虽然有些怪,却也看不出来哪里不妥。 苏长茂只好对胡二道:“胡二哥,帮我接着盯着刘宏睿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胡二应承下便离开了。 . 第136章 两只画舫 如此到了苏家和王家搬家的日子。 这一天,不仅是苏王两家的大喜事儿,也是柳河村村民的大喜事儿。 因为起早跟着两家搬家队伍浩浩荡荡进城的,还有三十家小食点儿加盟商,而这三十个加盟商,几乎都是柳河村的村民。 今天,也是苏记小食点儿开始运营的日子。???.23sk. 长长的队伍,三十辆统一“苏记”幌子的小食点推车,浩浩荡荡的奔向临安县城,开启了柳河村的小食时代。 这一路吹吹打打,所有路过的村屯几乎都知道苏记小食点要开启的消息。 等到大家进城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兵分两路,苏巧颜、苏长英、苏长苇、苏长茁帮村民们安置售卖点。 苏胜、苏刘氏和苏长茂则把自家搬来的东西安置到新家里。 将东西送回家,怕三十个小食点儿安置工作忙不完,以至于错过饭口少卖钱,苏胜把苏长茂也赶出家让他去帮颜颜的忙。 从家里出来,刚走出几十步,就被人横冲直撞险些没撞倒。 苏长茂刚要开口嗔怪,发现撞自己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胡二。 胡二跑得满脸满身都是汗,见到苏长茂,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无比担心与委屈道:“苏二捕快,我听说了一件事,直觉不妙,便来找你了。” 苏长茂气道:“你倒是快说是什么事啊!” 胡二气喘嘘嘘道:“刘、刘宏睿今天又去游、游河了……” 苏长茂皱着眉头道:“他这些天不是天天游河吗?还是你告诉我的,天天练游泳,会了狗刨……” 胡二急切道:“可今天与平时不同,他带了满满一画舫的人,几乎全临安县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都被邀请了……” 苏长茂心思一动,忙问道:“水小姐被邀请了吗?” 胡二果断摇头道:“没有,听说请的都是男子,没有女子……” 苏长茂刚要松口气,又听胡二接着说道:“况且,水小姐也没有时间参加,听说水家父母从外县过来看儿子女儿了,阖家团圆,好像也租了画舫游河……” 也租了画舫游河?坏了! 苏长茂撒丫子就往沧澜河边跑。 跑到岸边,结果发现,两条画舫都已经划向了河中。 苏长茂心急如焚,瞟眼看见一条给酒楼送河鲜的鱼船,急切跳上了船,对船老大道:“追上前面的画舫!” 老汉吓了一跳,抱着船浆就跳上了岸,果断拒绝道:“爷,恕小的不能从命,刘少爷已经发话了,河中不许出现任何船只任何人,否则毁了一切,包括人,小的还想保全性命呢! 苏长茂试着自己划动船,发现没有船浆,船身根本就动弹不得。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苏长茂也冷静了下来,竟然觉得老汉说得也似乎有道理,刘宏睿虽然不是官门中人,但他有个有权势的爹,谁也不敢得罪。 如果自己冒冒失失的跟着去,突然出现在两个画舫面前,保不齐被两边的人当成靶子来出气。 苏长茂觉得有必要做一些保护措施,比如说,能不露面尽量不露面。 苏长茂抬头看向河中心的两只画舫。 第137章 救命恩人调包 两艘画舫已经停在了河中心,船头上站了不少人,好像在打招呼叙话。 苏长茂的心悬了起来。 四周看了看,发现船夫的船头上挂了一只大葫芦。 苏长茂忙把葫芦解了下来,打开葫芦口的软木塞,将里面装着的液体倒了出来。 刺鼻的味道传了出来,葫芦里装的应该是烈酒。 重新塞好软木塞,苏长茂用绳子把葫芦绑在身后,随即扑通跳入水中,向河中心游去。 平日里苏长茂的水性就好,再加上急火攻心,游得更加浪里白条,速度之快,看得船夫都跟着瞠目结舌。 在游到肺子仿佛要炸裂的时候,苏长茂抬头向前面看了看,发现画舫离他不足百尺距离,画舫上的人影已经能看清了。 左侧画舫,是水家人。 右侧画舫,是刘县丞和他的儿子刘宏睿,以及刘宏睿请来的狐朋狗友们。 双方正作揖告别。 画舫调转也头,突然,水家画舫传来“唉呀”一声叫唤,一个女子身子落入水中。 双棋连声尖叫道:“小姐落水啦!小姐落水啦!快来救人啊!” 水刘两家画舫俱是一阵骚乱。 刘宏睿一声断喝道:“水小姐,别慌,我来救你!” 声音响彻云霄,颇有几分英雄气概。 随即,刘宏睿“扑通”一声,如巨石般沉入水中,直向水中沉去。 刘县丞恨铁不成钢道:“你倒是游泳啊!?” 刘宏睿这才醒过神来,刚刚一紧张,竟然把狗刨都忘了。 刘宏睿醒过神来,手刨脚蹬的向水流云落水方向游去。 还别说,这些时日没白练,虽然姿态丑了些,像极了癞蛤蟆,游的速度可不算慢。 很快就游到水流云身侧了,愕然发现水流云身子轻得如同鸿毛,压根就没往水底下沉,水流云竟然会游泳,还很好! 一不做,二不休。 刘宏睿果断伸手去揽水流云的腰,被水流云一把拍落,不仅如此,还伸手抠向刘宏睿的眼珠子。 刘宏睿一偏脑袋,水流云的手指改抠为打,打在刘宏睿的天灵盖上,疼得一张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伸 这还没完,水流云又抬脚踹在了刘宏睿的小肚子上,整个人就沉向河底了。 怕刘宏睿反应过来对自己不利,水流云赶紧往水家画舫游,刚游了不到一个身位,发现前面又游来一个人。 此人的头尽量朝下,使得很多人根本看不清长相,只知道他身上绑着一只大葫芦。 难道又是一个和刘宏睿抱着一个心思的男人? 男人已经伸手要揽她的腰了。 几乎本能的,水流云伸出两根手指,直抠男人的眼珠子。 男人一偏头,阳光映在他的脸庞上,闪着金子一般的光芒。 水流云怔然了,是苏长茂,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儿啊! 水流云突然手脚发僵了,竟然呛了口水。 苏长茂忙伸手揽住水流云的腰,并没有游向水家画舫,反而向岸边拼命游去。 这人的突然到来,害得两条画舫上的人都急了。 刘家画舫的人都急着下水去救从水底乱扑腾出来的刘宏睿; 水家画舫的人则忙着驱画舫直追“拐”走水流云的人。 苏长茂越游浑身越没力气。 正心急如焚时,岸边方向突然疾速划来一条渔船,赫然正是苏长茂在岸边看见的那条渔夫不肯给他出船的渔船! 船头的,正是苏巧颜和苏长茁,把苏长茂和水流云二人拉上了船。 看着如从天降的妹妹,苏长茂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23sk.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苏巧颜已经解下了苏长茂身上的大葫芦,把苏长茂一脚给踹进了装鱼的暗舱,随即盖上了舱门。 而苏巧颜呢,则把葫芦绑在了自己身上,跳进了水里,随即又爬了上来。 水流云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巧颜的怪异举动。 很快,她就明白苏巧颜这样做的深意了。 因为,没等到岸边,画舫就截住了小船。 一中年女子和水夫人上了小船,见水流云安然无恙,和一个小女娃一起缩在船舱里,这才舒了口气。 中年妇人抹了把眼泪儿道:“流云,你可吓死娘了,咋那么不小心呢?” 没等水流云说话呢,苏巧颜已经先伸出手掌来,对妇人道:“夫人,是我救的你家小姐,这样既救了性命又保全你家小姐名声的事儿,是不是该给些赏钱呢?” “赏钱?是你救的我闺女?”水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小女娃。 只见小女娃年纪不大,神情却很坚定,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看样子,是她救的水流云。 可是,看她这小身板,和水中那个救人的身影好像有些出入。 苏巧颜甜甜一笑道:“夫人,不是我救的是谁救的?你不会为了不给赏钱,胡乱认个书生、鳏夫、糙汉当救命恩人吧?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可不能赖账。” 苏巧颜向南侧方向努了努嘴。 水老夫人等人回头,发现刘家的画舫也追上来了,刘宏睿已经换了新衣裳,身上披着斗篷,仍旧瑟瑟发抖。 水老夫人突然明白了,此时此刻,救命恩人只能是这个身形不太符合的小女娃,因为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男子,对自己女儿都不利。 水老夫人硬着头皮从怀里拿出十个铜板来,递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放在手心儿里颠了颠,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道:“夫人,你女儿的命原来只值十个大子儿啊!?可真够便宜的……” 中年妇人狠瞪了苏巧颜一眼,眼睛看向画舫上的年轻县太爷。 水县令手拿披风,也上了小船,进了船舱,用披风紧紧裹住了妹妹,心疼道:“流云,是谁救了你,或欺负了你,你告诉哥,哥给你做主,哥说话算话。” 此话一出,苏巧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她只想到了解决水流云名声问题,却似乎忘了,水流云是喜欢二哥的,若是她以此为由头嫁给二哥,貌似谁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这次的落水,不会是水流云故意设计自家傻二哥的吧? 苏巧颜正猜度着,只听水流云果断答道:“爹,是苏姑娘救的我啊,不然还能有谁,苏四郎君划着船浆,根本就没下水啊!” 苏巧颜错愕的瞟了一眼水流云,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然没有以清白为要挟让苏长茂娶她,这倒是让苏巧颜有些意外。 要知道,水流云为了接近二哥,曾想出了丢猫等诸多借口,颇有心计的。 水流云都这么说了,水家人也只能这样信。 水县令一弯腰,把妹妹抱上了画舫,丝毫没有理会刘家人的意思,直接回家了。 第138章 买下来 刘家人眼睁睁见水县令将妹妹抱上了水家的画舫,好不容易创造的“英雄救美”机会稍纵即逝。 刘宏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身上还穿着湿衣裳,站起来就要奔向水家画舫,嘴里嘀咕道:“水流云,不能这么算了,你别想跑,是你把我踹进……” 刘宏睿还要叫嚣,被父亲刘县丞狠掐了一把腰眼儿,掐得刘宏睿“嗷”一嗓子呼痛。 刘县丞借机哭天抢地道:“我的儿啊,你咋疼成这样啊?是不是为了救水小姐而受了重伤?儿啊!你咋啦?咋不说话了?咋闭眼睛了?咋晕过去了?” 刘县丞这一番哭天抢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儿子刘宏睿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刘宏睿莫名其妙的看了爹一眼,随即很是配合的闭上嘴巴、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好家伙,刘县丞哭得更加昏天暗地了,左一句“儿啊,你这是舍身救水小姐受的伤”,右一句“儿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爹怎么活啊……” 这一番操作下来,比戏台子的一台大戏还要精彩。 看得苏巧颜瞠目结舌,刘县丞这是几个意思? “英雄救美”不成,临时改成“碰瓷”了? 可惜,水县令连停留的意思都没有,画舫直接滑走了。 刘县丞让船夫划动画舫追了上去。 苏巧颜则让苏长茁快向水刘两家画舫相反的对岸滑过去。 苏长茁诧异道:“颜颜,咱得回栈桥啊,怎么往对岸划?” 苏巧颜急道:“现在刘家急着讹水家,没想起来咱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人家反应过来,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能扛得过县丞的大粗腿吗?” 苏长茁恍然大悟,猛抡起胳膊开始划船。 苏巧颜则打开了舱门,一股鱼腥味儿涌了上来,苏巧颜忙掩住了鼻子喊道:“二哥,他们都走了,你快上来吧。” 很快苏长茂就探出了头,湿漉漉的头发上粘了不少鱼鳞等腌臜之物,害得苏巧颜本能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苏长茂走出了船舱,一脸委屈道:“颜颜,你怎么把我给踹到船舱里去了?里面是船夫堆鱼的地方,臭死了……” 苏巧颜讪然挠头,有些结巴答道:“二、二哥,我、我也是为了水小姐的声名着想,你应该明白,这次游河,是刘家算计水家的。” 苏长茂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义愤填膺道:“这个刘家,简直是不要脸,下作户!就应该千刀万剐……” 苏长茂骂了一会解了气,忙问后续情况怎么样了,水家会不会真的被刘家讹上,甚至把水小姐嫁给刘宏睿。 苏巧颜沉吟半天道:“刘家一计不成来二计,改施恩为要挟。这分明是欺负水县令不是坐地户呢。依我看,他们这次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苏巧颜可不是凭空胡说,就在刚刚水县令上船抱起水流云的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 刘宏睿第一计没有得逞就好,至于刘宏睿装伤能不能讹上水家,那就有后话了。 苏长茂轻舒了口气,从怀里掏了帕子要擦脸上的腌臜。 刚要擦,结果发现是粉色的,忙揣回在怀里,简单用袖口拂去脸上的腌臜。 苏巧颜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调侃道:“怎么,不舍得弄脏帕子,是想以后找到帕子的主人,报答人家帮你包扎之恩吗?” 苏长茂红了脸,摇了摇头道:“哪有?只是觉得这么好的帕子脏了可惜。” 看着用自己帕子擦脸的二哥,苏巧颜忍不住吐槽道:“二哥,人家的帕子擦脸可惜,我的帕子擦脸就可惜了?” 苏长茂忙把帕子递还给妹妹,好好的帕子已经变成了泥色。 苏长茂尴尬道:“颜颜,你别生气,我、我回家立马给你洗干净了……” 苏巧颜道:“二哥,我没生气,只是希望你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苏长茂淡然而笑,目光扫视到小船,狐疑道:“颜颜,我跳河救人之前,也曾和渔夫商量借船之事,船主说啥也没答应,你是怎么做到让他改变主意的?” 苏巧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字一顿道:“这件事还不简单?” 苏长茂支棱着耳朵听,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结果,苏巧颜只说了五个字:“把船买下来。” 苏长茂顿时瞠目结舌,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妹妹,果然,霸气。 第139章 三只粉帕子 船停到了对岸,苏巧颜让苏长茂和苏长茁合力把船拖上了河滩上。 苏长茁吓了一跳道:“颜颜,咱怎么把船拖上来了,不滑回去了吗?”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趁着水刘两家纠缠不清,没人留意咱们家,还是有多远滚多远、从此相忘于江湖才好呢。如果在气头上回去,万一被刘家人抓邪忽气,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苏长茁心疼肉疼道:“那这条船呢?你不是已经买下来了吗?可得不少银子,就这么扔这儿了,得多可惜。” 苏巧颜没好气道:“是咱家人的命值钱,还是船值钱?” 苏长茁小心翼翼反问道:“命比船值钱,可是,船和命都要不成吗?况且,水家人是知道你救了水小姐吧?!不会传到刘家人的耳朵里吗?” 苏巧颜笃定的摇了摇头道:“我刚刚在船上管水县令要重礼,就是想让水县令讨厌咱们家。只要咱家不去要挟水家,水家绝不会自己打自己脸、主动承认是咱救了水小姐的性命,更不会让刘家人知道这件事,从而被刘家利用了。” 苏长苇和苏长茁顿时一脸敬佩的看着颜颜,明明只有七岁的女娃,心思却极为通透,早已成为了苏家的脊梁骨。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重新踏上船,仔细检查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船舱里没有,船头没有,船尾…… 苏巧颜的眼睛定格在了躺舱转角处一个不起眼儿位置的一小团嫩粉色上,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嫩粉色的帕子。 苏巧颜本能的以为是苏长苇怀里掉下来的那只,低头捡了起来,刚要还给苏长茂,突然闻到了帕子上面的阵阵香气。 不对,这不是二哥的帕子! 二哥的帕子,是没有香气的,或者说,香气早就被洗掉了。 苏巧颜审视的看着捡起帕子的位置,上面还残余着不少水渍,这里,是拖苏长茂和水流云上船的位置。 这只帕子,不是苏长茂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水流云的。 水流云,怎么会有和二哥一模一样的帕子,难道是巧合? 电闪雷鸣般,苏巧颜又想起了水流云第一次去苏家感谢救命之恩时,曾故意落下一只帕子,自己当时还追着给水流云送回去,当了一回恶人。 现在想来,那只帕子,好像也是嫩粉色的帕子,也有阵阵的类似于萱草花的香气,和这只如出一辙。 三只帕子,一模一样,只有一种可能,这三只帕子,本来就是水流云的。 “怎么了?颜颜?”见苏巧颜迟迟没有下来,苏长茂追问道。 苏巧颜偷偷把帕子揣在怀里,并没有打算逼问苏长茂。 因为第一次见到粉帕子,是在苏长茂回家时,包扎伤口的帕子就是这种帕子。 苏巧颜当时就问过苏长茂包扎伤口帕子来历的时候,苏长茂就故作淡然什么也没说。 估计这次问,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还不如不问。 苏巧颜决定这次不问苏长茂,而是去问水流云,这样才能不会偏听偏信,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 兄妹三人弃船回了家,苏长茁虽然同意弃船回家,但还是心疼肉疼,三步一叹息,五步一回头,恨不得把船看在眼里一起带走。 第140章 强扭的瓜解渴 水流云被哥哥水清源抱上了画舫,进了舱里,放在床榻上。 水流云挣扎着坐了起来,辩解道:“哥,我水性怎么样你不知道吗?我没事……” 水县令轻眯了眼,“正因为知道你的水性,我才想要问你,你怎么会这么狼狈?还被苏家的小丫头给救了?” 水流云脸色刷的一下红透了,低着头沉吟半天才答道:“我、我腿当时抽筋了。” 水县令翻了一记白眼,“我看你踹刘宏睿的那一脚挺有劲儿的,不像是抽筋……” 水流云尴尬辩解道:“就是因为踹他后才抽筋的……” 侍候在一旁的双棋诧异道:“小姐、小姐会凫水?” 水流云抬眼,意味未明道:“双棋,我从小就怕热,我娘为了给我去暑,家里专门开了方荷塘,我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塘里,你说我会不会水?” 双棋被怼得凝滞了下,尴尬回道:“会水好,没事就好。” 水流云轻哼了一声,“双棋,为报你当初替我挡那一掌之恩,我忍了你许久。每次你做错事,我总想着你下次就会变好了。可惜,你竟然得寸进尺,联合刘宏睿欺骗我,我家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等画舫上了岸,你拿着身契就走吧。” 双棋面色一僵,故作镇定道:“小姐,你、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水流云苦涩道:“双棋,我不计较并不代表我是傻子。我被拐的事儿,如果没有你证实,外人怎么可能会相信?我爹娘要来临安县,我想租画舫带他们游河,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刘宏睿怎么会知道?我站在船上挺稳的,如果不是你故意那么一崴脚,我怎么可能会被推下河?” 双棋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天人交战,终于“扑通”一声跪倒,梨花带雨道:“小姐,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心心念念想嫁苏长茂,可刚刚你也看到了,苏家是什么人?眼睛都钻钱眼儿里了!救人不过举手之劳,开口就要谢银,浑身小家子气哪像刘少爷,出身好,长的好,为了救您,奋不顾身的跳到水里……” 水流云冷笑道:“他救我,不是你们提前排好的话本子吗?我被人牙子拐走的时候,刘宏睿在哪儿呢?双棋,我已经给你自由身了,不必浪费时间跟我演戏,我都替你累得慌。你想嫁刘宏睿,大可自己去,不必拽着我去当正室,碍了你的眼。” 双棋被怼得哑口无言。 坐在床边的水母水云氏终于听出来一些来龙去脉了,站起身来,抬手一扬,“啪听”两声打在了双棋的两侧脸颊上,愤恨道:“小贱人,为了给刘家当妾竟敢算计俺闺女?你当俺这个娘是死的?”3sk. 水云氏经常下地干活,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打得双棋瘫在地上,眼冒金星,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猪头,只懵逼的看着水云氏。 水流云赶紧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娘亲,劝解道:“娘,息怒,你也不想想,我是你女儿,谁能欺负得了我?双棋是我半个救命恩人,就放她一马吧!” 水云氏黑着脸道:“你这闷性子,随了你爹,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啥事儿也不跟我说!” 身侧一直不说话的水父脸色一黑,自己都没接话呢,怎么又挨训斥了? 水云氏不解气的又抬了下手,吓得双棋往后缩了两步,脸色变得惨白。 水云氏恶狠狠道:“赶紧滚!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不止双棋吓得出了舱,连水父和水清源也都退出了舱门。 一出门,父子两个如出一辙,几乎同时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屋里,水云氏对水流云翻了记白眼儿道:“老闺女,别拿腿抽筋了胡弄老娘。说实话,到底咋回事儿?你为啥偏偏让苏家人救你那么一下子?” 水流云脸色一红,咬了咬下唇,手指互绞着,良久才呢喃道:“娘,我、我想嫁苏二郎君。” “苏二郎君?就是那个为了救你当细作的捕快?”水氏夫妇之所以来到临安县,就是听说自家闺女被拐子拐走的消息,这才齐齐杀上来。 水云氏已经听水清源说了个大概,再问水流云细节问题,水流云就是不肯说。 今天,还是水流云头一次说出心里话呢。 水云氏好奇心起,坐在女儿身边,满眼星星眼道:“既然喜欢,赶紧让苏家来提亲啊!” 水流云有些沮丧道:“娘,我哥说咱家和苏家门不当户不对,不让我嫁泥腿子出身的苏二郎君。” 水云氏气得瞪圆了眼珠子道:“呸,臭小子,刚当上县太爷没几天,就瞧不上泥腿子了?你爹读了一辈子书,只中了个秀才,最后靠的不还是我这个泥腿子养全家?别听你哥的,得看人好不好。” 水流云急切辩白道:“他人很好的……而且,他家也不穷,您白天吃的那几个小食车吃食,听说都是加盟苏家的,月月给苏家缴钱呢……” 水云氏撇了撇嘴道:“你这丫头,看上人家了哪哪都好,看不上人家了哪哪都坏。我才不信你的眼光呢,明天我去试试看,如果真那么好,娘同意。” 水流云仍旧沮丧道:“娘,人家苏家还没同意呢!” 水云氏眼睛立马瞪了起来,“俺的闺女,他敢不同意?!” 说完,又有些狐疑道:“差啥啊?俺闺女长得一脸福相,屁股还大,一看就能生娃,还有个当县太爷的哥,陪嫁还有两个庄子、百亩地、万两银子,没缺彩儿的地方啊!” 水流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如果说出来苏巧颜曾经说过的‘不想娶个千金小姐回去供着’,凭娘亲这个臭脾气,肯定也不同意苏家了。 水流云转换话题道:“娘,强扭的瓜不甜,慢慢来吧。我跟你商量个别的事儿……” 水云氏嘴里嘀咕道:“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看上了可不能让他跑了,我约摸着咋的都能比刘宏睿强……” 第141章 我不想当刘家妻 水流云无奈的看向自家老娘,自己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偏偏喜欢苏长茂的劲头儿,绝对是随了自家老娘这副德性。 想当年,娘亲凭着一个小小的农女,一眼就相中了十八岁就中秀才的老爹。 当时的老爹,可是被先生、商贾都相中的乘龙快婿。 娘亲完全不服输,对自家老爹那叫一个死缠乱打,嘘寒问暖,终于让秀才爹这株前程似锦的牡丹花配了她这朵村头的狗尾巴草。 成亲后,娘亲对阿爹那叫一个好,爹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不能纳妾,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啥都答应。 在娘亲这么娇惯下,成功让水父放弃了读书这种苦差事,安心过起了小日子,从此止步于秀才郎。 因为秀才免税,水云氏只认一个理,就是买地,意外闯下了如今偌大个家业。 水父这颗瓜,硬生生被水云氏给硬拧到手的,管他是甜是酸是苦,吃到嘴里才是真的。 每次看见娘看爹眼睛里似流出蜜的模样,水流云就知道,爹这颗瓜,甜不甜她不知道,但肯定解渴,娘不吃不喝就能看一辈子。 娘的支持仿佛给水流云又注入了新的活力,笃定的对水云氏道:“娘,你教我种地、纳鞋底、做衣裳、做饭……” 水流云一口气说出了二十多种活计。 看得水云氏瞠目结舌,“闺女,你是想继承咱家的庄子吗?你都学会了,娘干啥?” 水流云嘟嘴道:“娘,都说女儿都随娘,您针织女红、下地干活、管帐看庄子样样都会,到了女儿这儿,啥啥都不会哪成?您总不能希望我嫁进婆家后,被人家当成千金小姐给供起来吧?” 水云氏生气道:“你个死丫头,放着福不享,学那么多累人的活计做什么,你看看娘的手,如果你看完了还想学,娘就教你……” 水云氏伸出了两只枯树根似的手,不无感叹道:“闺女,谁不喜欢摸起来像缎子似的手呢?像娘这只手,摸起来都剌人啊……” 水流云神色坚定道:“娘,我想学……” 水云氏不由得叹了口气,女儿这要强的性子,随了自己了,一辈子劳碌命。 水云氏无可奈何:“好吧,你想学,我便教你,但愿姓苏那个臭小子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第二日一早,水云氏就带着女儿出府,来到布庄,买了各色丝线,准备回家练女红了。 二人出了布庄,竟外看见了卖拌凉皮的小食点儿。 一个妇人迎了上来道:“小姐,来份凉皮?一大早做出来的,辛辣爽口……” 水流云摆手道:“不行,我吃不得辣……” 妇人不以为忤道:“小姐,我们可以做不辣的……” 妇人把碗挪了挪,露出了碗底的嫩粉色的帕子。 水流云一怔,忙改口道:“行,那就来一碗吧。” 水流云转身对水云氏道:“娘,你先上车吧,我买一碗凉粉就来。” 马车离得并不远,水云氏先上了马车。 妇人一边拌着凉皮,一边低声道:“巧颜在对面茶楼等你。”m.23sk. 水流云回头看了眼娘亲所在的马车,咬了咬牙,突然捂住了肚子大声道:“我还是不要这凉皮了,看见辣的我就肚子疼……” 水流云急忙冲向了对面茶楼,任谁都看出了她的目的,她要去借茅房。 水流云冲进了茶楼,偷偷回眼看水云氏,发现娘亲并没有下马车,心稍稍放下。 店小二迎了过来道:“姑娘,您是找苏姑娘吧,她在二楼雨花间。 水流云赶紧上了二楼雅间。 推开门,苏巧颜一个人坐在雅间内,桌上放着一盆花生、一盆糕点,一壶茶。 尽管是在等人,苏巧颜却似乎一点儿也没着急,神态很是闲适。 见水流云进来,还气定神闲的给水流云倒了一碗茶。 水流云只好坐了下来,狐疑道:“你,找我?” 苏巧颜点了点头,沉吟道:“王婶子手里的那只帕子,是你的?” 水流云点了点头。 苏巧颜再次问道:“给我哥哥包扎伤口的帕子,也是你的?” 水流云再次点了点头。 苏巧颜有些好奇道:“别的女子的帕子,都绣着花花绿绿的图案,你的却是纯素色帕子?为什么?还有,同样是素色帕子,你是怎么知道是你的?” 水流云叹了口气道:“我来临安县前,我娘就叮嘱我,身为女子,名声很重要,别被人给算计了。我怕帕子丢了落人口实,便只用素色帕子。虽然是素色的,我却留了特殊的标记,帕子的左下角,收边处有个没剪掉的小线头。” 苏巧颜未置可否,对于水流云的小心机,她是有所意料的。 没有心机,怎么可能丢猫、丢荷包让二哥帮着找呢?甚至二哥至今都留着她的帕子没有扔掉! 这两个人,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苏巧颜淡然问道:“如果没猜错,外面关于你被拐的那些流言,是你故意让人泄露出去的吧?” 水流云脸现惊讶,却没有反驳,她没想到苏巧颜竟然猜到了。 水流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不是我指使的双棋,但在我知道双棋帮助刘宏睿散布我被拐消息的时候,没有阻拦罢了。” 苏巧颜倒是有几分佩服水流云:“你不惜将自己被拐之事大白天下,目的就是为了自降身份,让你哥最终同意你和我二哥?” 水流云没有回答,再次默认了。 苏巧颜越想越不可思议,“那么,这画舫落水呢?” 水流云脸色有些不自然,犹豫再三,内心交战了好几个回合,最后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早就知道双棋是刘家人了,可我没有赶走她,就是想知道她为了什么背叛我。刚刚我知道了,她想当刘家妾,可我不想当刘家妻。” 第142章 自承二嫂 苏巧颜倒是没想到,水流云竟然毫不掩饰对苏长茂的赤果果的喜欢,满眼的星星闪耀,满眼的非君不嫁,满眼的势在必得。 偏偏她的势在必得,又恰到好处,让你知道她喜欢你,她要嫁给你,偏偏机会近在咫尺时,她又放弃了。 就比如说画舫落水这次吧,但凡水流云向水清源透露一句救她出水的是苏长茂,凭古代对女子名声的看重,苏长茂对水流云,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一只喝盼的姻缘近在眼前,水流云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有贪欲,却能克制,有所为有所不为,腹黑与坦荡在水流云身上,竟然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平衡。 苏巧颜不仅没有讨厌,竟然隐隐有些佩服与喜欢。 苏巧颜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给二哥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你怎么就确定二哥听说你有危险一定会来救你?如果二哥没来,你怎么办?岂不是真的着了刘宏睿的道儿?” 水流云苦涩的笑了笑道:“我不确定长茂哥会不会来。当我被长茂哥从拐子窝救出来后,大哥告诉我,那不是情,是捕快之职做的交易;所以,我想看一看,没有了交易,长茂哥会不会再救我。如果他来了,我便生死相依;如果他不来,我便不再纠缠,就此返乡,今生不踏临安县半步。” 水流云眉眼上弯,嘴角上扬:“我敢肯定,长茂哥心里是有我的。” 在知道苏长茂怀里的那只帕子是水流云的时候,苏巧颜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 怪只怪二哥,明明心里面早就有了水流云,偏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使得苏巧颜几次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了。 要知道,就是前几天,柴小桃刚刚把一百两银子银票拍在水县令面前的桌案上,豪气万丈的让水流云以后离苏长茂远点儿。 现在后悔了,能把一百两银子要回来吗? 而且,水县令科举出身,貌似一直想找个中进士入仕途的妹夫。 苏长茂,离水清源的要求,不止差了一部《中庸》《大学》,甚至还差了《三字经》和《弟子规》…… 苏巧颜一脸为难道:“水小姐,这事怕是难,你哥可是找了我二哥,让他以后离你远一点儿,我也答应水县令让你远离我二哥的,你们两个,不管谁接近谁,好像都违约了……” 水流云无所谓道:“放心好了,我哥打小就疼我,只这一点,就注定他一定会输给我。” 这句话说得很娇纵,却又十分有道理,不知道水县令听了会不会呕出一口老血,不想认了这个妹妹。 苏巧颜点了点头道:“你这个人,很精于算计,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好在,你没有利用二哥。” 这估计是苏巧颜唯一满意水流云的地方了。23sk. 水流云一脸真诚道:“我从不算计家人。” 苏巧颜未置可否,只挑了挑眉道:“提醒你一句,你出恭的时间够长了……” 水流云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家老娘还在马车里等着她呢,她可是以出恭的借口出来的。 水流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起面前的茶盏一口气喝得见了底,对颜颜笑吟吟道:“谢谢妹妹的茶,我喝了。” 水流云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苏巧颜,自言自语道:“这是自承了二嫂身份了吗?真是……” 第143章 虽苦犹甜 水流云急匆匆出了茶楼,与立在茶楼门口的水云氏碰了个正着。 水云氏调侃道:“出完恭了?” 水流云故作镇定道:“嗯,娘,我闻到辣的肚子就疼,所以时间长了些,让您久等了……” 水云氏没有理会水流云,而是眼睛瞟向水流云刚刚下楼梯的方向,揶揄道:“流云,这家茶楼可真厉害!茅房竟然设在楼上!刚好我也想去茅房,刚好可以大开眼界。” 水云氏作势要往楼上走,水流云紧张地扯住了娘亲的袖口,急切道:“娘!别去……” 水云氏停住了脚步,看着女儿近乎于乞求的眼色,凝滞了一会儿,心思终于软了,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这么上赶子,拿人家这么为重,以后有得苦头吃了。” 水流云神情有些落寞,却仍旧坚定道:“娘,您对我爹,不也一样吗?虽苦,犹甜。” 水云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女儿额头一下,终于没有上楼梯,转身出了茶楼,上了马车。 母女二人离开后,苏巧颜从楼梯转角转了出来,意味分明的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 如果说,第一轮的交谈,让苏巧颜对水流云的“心机绿茶”印象有所改观,刚刚的“虽苦犹甜”,又让她对水流云的彻底扭转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水流云不仅不心机,还太傻了,认准的事情,就会一条道跑到黑,单恋苏长茂一枝花。 如果苏长茂也喜欢水流云,也算成就了一段佳话。 . 在吃晚饭的时候,苏巧颜状似无意的说道:“今天在城里听说一件事,刘宏睿为救水小姐一病不起。刘家逼着水家把水小姐嫁进刘家冲喜。水家迫于刘家地头蛇的压力,态度已经松动,开始打听嫁妆的事儿了。” 苏长茂把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脸红脖子粗道:“刘家简直欺人太甚!明明是他们算计人在先,怎么倒打一耙讹人呢?还有水县令,一县父母官,连妹妹都护不住,我看他干脆回家种地瓜好了!” 苏巧颜挑眉看向苏长茂,淡然解释道:“刘得福是县丞,土生土长临安人,与很多商贾有关联,利益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水县令是县太爷,吏部派官,靠山不会很弱。两家结了姻亲,是强强联合,门当户对,我觉得没什么错……” 一向对苏巧颜连说句重话都不肯说的苏长茂,竟然打断了苏巧颜的话,气愤道:“怎么会没错?水小姐那么胆小,那么柔弱,那么善良,而刘宏睿,那么阴险,那么毒辣,那么残忍,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姓刘的根本就配不上水小姐……” 苏长茂抬手要拍桌子,临落下又有些发怂,赶紧缩了手,转身出了宴客厅。 苏巧颜叹了口气,自己小试牛刀,大招还没用上呢,二哥已经沉不住气露馅了。 苏巧颜也出了屋子,在一丛葡萄架下,找到了坐在沿廊上的苏长茂。 苏长茂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苏巧颜会意坐在他旁边。23sk. 苏长茂面色愧疚道:“颜颜,刚才是二哥不对,我不是冲你发火,我只是、只是觉得刘宏睿的诡计得逞了,心里有些堵得慌……” 苏巧颜未置可否,而是对苏长茂道:“二哥,那帕子,是水流云的吧?” 苏长茂一怔,半天没有答话。 第144章 是聘银订银 见苏长茂没有否认帕子的主人是水流云,苏巧颜更加笃定了,苏长茂其实是喜欢水流云的,只是一直把心思藏在心底,骗过了所有人。 苏长茂沉吟道:“二哥,你心里既然有了水流云,为何不对我说、对爹娘说呢?” 苏长茂一怔,随即懵懂的摇了摇头道:“颜颜,你说什么呢?我哪、哪里心里装着水小姐了?我只是觉得这帕子是缎子的扔了可惜,怎么可能是喜欢水小姐呢?你如果喜欢这帕子,拿去便是了……” 苏长茂从怀中拿出帕子,如烫手山芋似的把帕子扔给了苏巧颜。 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巧颜怎么可能被苏长茂的小伎俩给骗过? 苏巧颜是坚信苏长茂喜欢水流云,否则以他谨慎的性子,是不会冒着得罪刘县丞的风险下水救水流云的。 唯一的可能是,二哥喜欢而不自知,他,除了骗了大家,甚至,也有可能骗过了他自己。 这种喜欢,只有在水流云遇到危险才会不自觉的激发出来。 苏巧颜苦涩的笑了笑:“二哥,我刚才说的水刘两家联姻是骗你的。白天,我找了水流云,她亲口告诉我,她只想嫁给你,虽苦,犹甜。” 苏长茂沉吟不语。 苏巧颜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握着帕子的手突然一松,帕子掉在了地上,轻风徐徐吹来,立即吹出了两步开外。 苏长茂立即紧张的站了起来,紧走两步捡了起来,重新坐回到苏巧颜身侧,眼睛却看着帕子,表情很是落寞。 苏巧颜恨铁不成钢道:“二哥,你倒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啊?!你这副讳疾就医的样子,我怎么给你对症下药啊?!” 好半天,苏长茂才声如蚊鸣道:“我只是个小捕快,她、她是官家小姐……”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谁说的?士农工商,她娘家是农家,咱家也是农家,刚好门当户对。” 苏长茂呆萌的看着妹妹,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门当户对”,妹妹这是把水县令当成不值钱的牌位了吗?3sk. 苏长茂喃喃道:“颜颜,你别忘了,水流云有个当县太爷的兄长,水县令一定想找个满腹诗文、入朝为官的进士妹夫,以后对他的仕途也有帮助……” 苏巧颜眨了眨道:“咱家祖上还当过皇帝呢!” 苏长茂:“……” 苏巧颜俏皮的眨了眨道:“咱们都是炎皇子孙嘛……” 苏长茂被妹妹搞怪的样子给逗笑了,只是笑容里多少带着些许苦涩。 苏巧颜脸色一肃道:“二哥,刚刚我说水流云会嫁给刘宏睿,你立马心里不舒服,觉得刘宏睿是个负心郎。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没有刘宏睿,也会有李宏睿、张宏睿,他们甚至比刘宏睿更坏,宠妾灭妻、家爆毒打……” 苏长茂赶紧摆手道:“颜颜,你别说了,我、我明白你的意思……” 苏长茂再次叹了口气道:“俗话说的好,男子低娶、女子高嫁。水家不会同意把水流云嫁给我的,我是想与其让她郁郁难过,不如我从一开始就不打扰她……” 苏巧颜瞪圆了眼睛骂道:“苏长茂,你脑子里装的是糠草吗?你孤胆英雄进拐子窝救她出来,这次又奋不顾身跳下河救她出来,搂也搂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现在不承认了?你让水流云如何面对未来的丈夫?” 苏长茂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结巴着解释道:“为了救她,我、我、我是、是搂、搂了,抱、抱了,” 说完又意识到什么,苏长茂又连连摆手道:“但、但我没、没摸,更没有肮脏的想法,我、我一直以礼相待,当时是为救人,事急从权啊……” 苏长茂越解释脑门上汗珠子越多,有些语无伦次了。 苏巧颜道:“二哥,如果水小姐成亲后,这件事有人添油加醋说上一番,水小姐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名声尽毁的死,除非,迎娶她的那个男人是你,一切水到渠成,还可能成就一段佳话写入话本子呢……” 苏长茂:“……” 苏长茂憋得脸红脖子粗,妹妹一向巧舌如簧,他拙嘴笨腮的…… 苏长茂突然想到了兄妹二人见水县令的事情,一脸难色道:“颜颜,咱不是答应过县太爷,不会见水小姐,也不让水小姐见咱吗?你还给水县令一百两银子银票呢!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出尔反尔啊?” 苏巧颜狡黠的笑道:“二哥,谁告诉那一百两银子是断情的银子?那是----咱家的聘银订银,聘礼马上就到……” 苏长茂:“……” 第145章 刘家使计逼婚 早晨,水家的一个小厮正在府前洒扫,没想到对面巷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女人来。 小厮被冲了个猝不及防,险些被女人冲进府里。 幸亏小厮反应的快,如同蝇子拍拍苍蝇似的用扫帚狠拍女人的后背。 女子踉跄着前扑,在地上就势一滚,这才免除了“脸啃地”的风险。 待女子转过身来,小厮才愕然发现,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小姐扫地出门的丫鬟双棋。 小厮立马抢步上前,手里横拿着的扫帚,横刀立马的守在府门前,脸色如同疾风扫落叶一样威凛:“双棋,你已经不是水家的下人啦,你还回水家做什么?” 双棋作势往里面冲,歇斯底里的叫喊道:“你快让我进去!刘家少爷不行了!他是为了救小姐才这样的!小姐不能这么弃刘少爷于不顾啊!你快让我见小姐!你别拦着我啊!” 小厮只十二三岁,哪见过这种架仗,顿时傻眼了:双棋比他的身体还要壮硕一些呢,她为何张牙舞爪的只叫唤却不进门?她若硬闯自己也根本拦不住的好吗? 小厮本能的想要捂住双棋的嘴巴,不想让她乱喊对小姐名声不利的话。 这下子正中双棋的下怀,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胸拍地的喊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刘少爷啊!老话说的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刘少爷快不行了,你不能忘恩负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去啊!” 水县令初来上任的时候,大多时候会住在县衙内宅。 水父水母来了以后,就单独收拾了外面的宅子来住。 宅子位于闹市区,是连成片的一条街,左邻右舍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被双棋这么一叫唤,登时都好奇心起的来瞅热闹,很快里三层外三层,摩肩接踵,比上元节逛花灯还热闹。 一见人多了,双棋叫唤得更欢了,把刘少爷下水救水小姐,虽然最后不是被他所救、但刘少爷却因此一病不起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小厮一见大事不妙,急忙紧闭房门,进院去通知水夫人了。 苏胜、苏刘氏,苏长茂和苏巧颜来到水家门口的时候,正是看热闹的人大讲特讲水小姐谈资的时候。 从水小姐被山匪掳走,一直讲到游河险些落水丧命,明明道听途说,却讲的绘声绘色,身临其境一样。 一个妇人啧啧叹道:“孙家的,水小姐三番两次遇难,她不会是天煞孤星吧?” 苏长茂听了立即攥紧了拳头。 另一个妇人摇头反驳道:“你说啥呢?天煞孤星克的是别人,又不是克自己!” 苏长茂以为妇人是在帮水流云说话,攥紧的拳头刚要松开,就听见妇人接着说道:“听说水小姐是鬼月出生,姓水名流云,寓意无根浮萍,白瞎了上等的水运,怕是个短命的长不了……” 苏长茂气得就要冲过去,被苏巧颜拉住,在苏长茂的虎口上狠掐了一下,稳定苏长茂的情绪。 苏长茂遏制住熊熊怒火,委屈巴巴的看着苏巧颜道:“颜颜,他们那么说她,我、我听着难受……” 苏巧颜则摇了摇头道:“谣言如洪水猛兽,来势汹汹,堵,不如通。” 苏长茂一脸愁容道:“怎么通啊?只会越传越凶,这个双棋的丫鬟,分明是被刘宏睿收买的!就是个大祸害!” 双棋,本来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偏她曾在水流云身边呆了一些日子,不明真相的人,一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苏巧颜转了转眼珠,在苏长茂耳边叮咛了一翻。 苏长茂听了苏巧颜的叮嘱,脸上立马如同绽放了霞光万丈,兴冲冲的离开了。 第146章 水刘大战 刘县丞家。 刘宏睿正得意洋洋的讲着自己的算计:“爹,您就擎等着好消息吧。任水清源自命清高,一心想找个进士妹夫;任她水流云自甘堕落,一心想嫁个小捕快。我这么一手,管叫这兄妹俩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水清源这个大舅哥,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刘县丞有些忧心道:“宏睿,这事儿还没板上钉钉呢。我就怕水清源书生气作遂,宁折不弯,宁可水流云在家当老姑婆,也不愿认你当妹夫。” 刘宏睿不以为然道:“爹,一个无根无萍的外来小县令,您怕什么啊?” 刘县丞仍旧忧心忡忡道:“上次府衙来人的时候,偷偷透过话,说水清源的娘和唐知府的夫人有些渊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不能把人欺负得太狠了,最好是把水家拴在咱家的磨盘上,让水清源这条犟驴给咱家拉磨。” 刘宏睿仍旧不以为然道:“爹,水清源来当县太爷日子虽然不长,可也不短,你看唐知府来给咱透过话吗?我看就是水清源拿着鸡毛当令箭,和人家唐知府压根就扯不上关系。” 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情也不无可能。???.23sk. 刘县丞也怀疑过,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把水清源拉到刘家的阵营,总比闹对立强。 毕竟,水清源再软弱可欺,也是吏部正经八经的下派官员,比他这个县丞大着一级呢。 而把水清源拉到刘家阵营最快的办法,就是把水流云变成刘家人,以后水清源再对刘家下手,就得投鼠忌器了。 刘宏睿又向刘县丞详细说明了如何利用双棋道德绑架水家的事,刘县丞越听,也越发觉得这件事,即使没有十成十,但十之八九的成算还是有的。 父子俩正在屋里算计着水家,府门外突然吹吹打打起来,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父子俩所在的宴客厅,离府门口几十步远呢,竟然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声音之大。 刘宏睿目前因救水流云而“重病在床”,还不能露面,刘县丞只能独自带着下人奔了府门口。 推开门,满目的缟素,满目的灵幡与纸钱,正中央一具偌大的红木棺材,外加好几十号哭天抢地的叫花子。 刘县丞怒不可遏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在县丞家门前打灵幡、设棺材?诅咒谁死呢?” 哭声戛然而停,一个年轻叫花子上前,把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刘县丞道:“刘县丞,这是水县令让草民给您送过来的丧仪,让草民对您说一声‘节哀顺变’!” 几十口人同时作揖施礼,齐声喝道:“节哀顺变”! 刘县丞怒不可遏道:“都给我滚滚滚!你们家才死人了呢!死你们全家、祖宗十八代!” 叫花子被刘县丞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嘴里却仍旧碎碎念道:“是刘少爷派个小丫鬟去水府报的丧,说是‘刘少爷不行了’,水县令怕你支撑不住,这才着人帮忙办理葬礼!草民是帮哭灵的,哭满一天,每人给一吊钱呢!” 胡言乱语,什么刘少爷派人说刘少爷不行了?!鬼话连篇! 刘县丞气得鼻子都歪了,让下人拿了杀威棍,在人群里一顿乱打。 叫花子们立即作鸟兽散,逃得一个都不剩。 人跑了,东西却都丢下了,一口棺材,一地纸钱,八架灵幡,外加无数的纸人、纸马、纸轿……甚至连牌九骰子都齐全…… 看得刘县丞怒火中烧,理智登时化为乌有,带着府里所有男人,连看门老仆都算在内了,全都带着武器,直奔水府算账去了。 刘县丞带着人刚走不一会儿,那些叫花子又都回来了,再度吹吹打打,不亦乐乎。 刘宏睿听得厌烦,叫人去赶人,喊破了嗓门才喊出一个厨娘来。 刘宏睿不耐烦道:“我爹呢?外面怎么这么吵?吹的唢呐怎么跟出殡似的?” 厨娘一直在伙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着找管家、二管家,结果都不在。 厨娘只好自己出去打探。 这一打探不要紧,吓得赶紧跑了回来,急红了眼道:“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刘宏睿被厨娘的话吓得一激灵,忙不迭问道:“出什么事了?老爷呢?” 厨娘哽咽着说道:“外面人说,老爷带着所有男人去水家算账了,他们说老爷被水家的人给打死了,正往回运人呢!棺材等物提前送过来了!” “啥?我爹被水家人给打死了?!”刘宏睿目光如裂,完全没想到,刚刚还跟自己聊事儿的爹,竟然与自己天人永隔了! 刘宏睿哪里还管病不病的问题了,立即穿好了衣裳,带好了皮鞭子,骑上马,颇有挥斥方遒的意思道:“走,替老爷报仇去!” 喊完才发现,家里除了一帮婆子丫鬟,已经没有一个男人了。 刘宏睿干脆单枪匹马直奔水府来了。 . 水府门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双棋真是豁出去了,定要水流云去看望“重病”的刘宏睿。 “看望”事小,只怕这一看,这亲事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水父、水母、水清源夫妇以及水流云,外加两个老仆,两个小厮,全都肃着脸出来了。 水清源一身官袍,带着十分威严,本来嘈杂的声音,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水清源微皱起眉头,对双棋道:“双棋,我水家本来待你不薄,是你犯口舌才被逐出水家。没想到你怀恨在心,四处抹黑小姐的名声!” 双棋毫无惧色道:“老爷,双棋句句属实,那日小姐落水,确实是刘家少爷跳水相救!现在刘少爷重病在床,水家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呢?” 第147章 水刘大战2 双棋处处抹黑水家,水县令气得不轻,开口还要与双棋辩解,水流云却扯住了哥哥的袖口,沮丧道:“哥,没用的,双棋鬼迷心窍,一心要嫁刘宏睿做妾,肯定是刘宏睿给她承诺了,要不然也不能像疯狗似的攀咬。这种时候,咱只会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再争辩下去,双棋可能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有“贴身丫鬟”这个标签在,她哪怕说水流云曾经和人私奔、甚至生过孩子都会有人信。???.23sk. 逞口舌之争,对水家没有半点儿好处。 这可怎么办? 水清源心如刀绞,抬眼看向一个老仆。 老仆会意,立马上前,伸手捂住了双棋的嘴巴,对两个小厮喊道:“还不过来帮忙,这恶奴攀咬旧主,咱把她送官去!” 没等小厮上前呢,双棋张嘴就咬了老仆的手,咬得可不轻,老仆的手掌虎口顿时鲜血直流,滴在双棋的脸上。 双棋本就阴霾的脸,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了。 双棋歇斯底里道:“你们休想杀人灭口!水流云的那些臭事我都知道!她在拐子窝呆过半个多月!跟小捕快……” 水云氏一听大事不妙,上来左右开弓,连打了双棋十多个耳光。 这一次打得可比上次重多了,打得双棋的牙掉了两颗,脸颊肿成了大馒头,眼睛被挤得看不见了。 双棋这下子才知道怕了,如杀猪般的惨嚎:“杀人啦!杀人啦!” 水云氏还要打,看热闹人群里的一个小丫头淡然开口道:“水夫人,我劝您还是住手吧,现在的双棋,已经不是水家人,而是刘家人,犯了错,得交回给主家惩治吧?!” 水云氏住了手,抬眼看向说话之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福气满满的小团脸,很好看,看着年纪稚嫩,眼神里却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淡定。 是苏巧颜,画舫出游时在众人认知里救了水流云的那个小丫头。 水云氏不由得放开了双棋,对苏巧颜问道:“你怎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刘家人了?” 苏巧颜笑道:“如果不是利益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我想不出她这么不要命的理由。” 水云氏眼珠一转,灵智顿开,恶狠狠的对双棋道:“贱人!说,你是不是已经是刘家人了?你如果是刘家人,我便找刘家人理论!如果不是,那就只能对你自己说话了!” 水云氏眼睛闪过一抹狡黠,看向双棋头上的一根玉钗子,阴仄仄道:“你头上的钗子是我送给我女儿的,是你偷走的吧?” 双棋一听吓了一跳,这钗子分明是她救了水流云后,水流云送给她的,现在却成了水家人倒打一耙的证据。 双棋顿时傻眼了,若是原来,水流云绝对会承认送给她钗子的事儿,现在二人关系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帮她说话,恨不得能泼多少脏水就泼多少脏水呢。 果然,水流云上前,把钗子抢了过去,一脸悲愤道:“这钗子是我娘送给我的及笄礼,足足花了一百两银子呢,我家乡的银铺子掌柜可以作证。这么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送给一个下人?把她押到官府去定罪!” 水清源志得意满的接口道:“押到衙门做甚?本官就是一县父母官!凡偷盗者,以所盗之物价值判罚,一两银子打一杀威棍,一百两一百下,外加拘役两年!” 双棋吓得一哆嗦,如果刘家不出面,自己落在水家手里,还有个好?不死也得扒层皮! 双棋立马表明身份道:“你、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我、我现在是刘少爷的妾室……”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终于明白,双棋一个女子,为何一个劲儿的逼水流云去看刘宏睿,原来已经是刘家人,心自然也偏向刘家。 那么双棋说的话,就得大打折扣了。 双棋一见大家伙看自己的眼色变得鄙夷了,心中暗自忐忑起来,死鸭子嘴硬道:“可、可是,刘少爷因为救小姐一病不起也是事实啊……” 双棋正狡辩着,围观人群一阵骚动,人们吓得纷纷让开,刘县丞带着二三十个明火执杖的小厮们冲了进来。 刘县丞气在头上,哪里管水县令是不是上官了,开口就质问道:“水清源,你什么意思?就算咱们两个政见不合,你不想把妹子嫁给我儿子,也不能诅咒我儿子死吧?!” 水清源听得一头雾水,面色不悦道:“刘县丞,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来向你的上官兴师问罪吗?别说只是政见不合,就算是作奸犯科,自有上官来处置我,轮不到你来审我吧?” 水清源回头,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把本官的就任文书和官印拿出来!本官倒是要看看,是否有人还敢逾越!” 水清源这么一说,刘县丞被冲昏的头脑顿时清静了一些,态度稍微收敛了,敷衍的施了个礼道:“大人,刚刚就在我家门口,有人说是奉您的令,送了棺材、灵幡、纸钱等物件,说我儿子不行了!这不是诅咒我儿子死是什么?” “棺材?白幡?纸钱?”水县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水清源狐疑的看向身后的爹娘和妻子、妹妹,他不确定是家里谁搞的鬼,实在是------太解气啦。 水老夫人水云氏努力抑制上扬的嘴角,解答道:“这位是刘县丞吧?没人敢诅咒令公子啊,是令公子的妾室来报的丧,口口声声说刘少爷不行了!” 水云氏朝着围观的人群喊道:“诸位乡亲们,你们刚才是否听见这女子承认她是刘少爷的妾室,还说‘刘少爷不行了’的话?” 水云氏这话问得很聪明,她只问大家听没听见“刘少爷不行了”这句话,却没问大家是否听见双棋来报丧。 众人自然听过这句话,不由自主的点头了。 刘县丞鼻子都气歪了,一脚踹在了双棋的心口,怒骂道:“你个贱人!你冒充谁家的妾室呢?我儿好好的呢,怎么就不行了?” 刘县丞只知道儿子收买了水流云身边的丫鬟倒戈,并不知道刘宏睿私下答应纳她为妾的事,乍一听自然怒火更盛了。 双棋忙不迭跪倒,磕头如捣蒜道:“老爷明鉴!少爷昨夜给奴婢写了纳妾书了!奴婢来到水家,只说少爷为救水小姐而身体有恙,求水小姐去看少爷一眼!没有报丧的意思!分明是水家故意恶心咱家的!” 水清源恍然大悟似的用力一拍大腿:“闹了半天,令公子只是病,不是不行啊!?这事整的!可岔劈了!” 明明是惋惜的话,刘县令的嘴角却呈月牙状,完全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第148章 水刘大战3 看着水清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刘县丞心口一跳一跳的,仿佛憋出了内伤。 人活一口气,佛活一炷香。 虽然刘县丞一直并不看好水流云这个儿媳妇,如果说,原来势在必得的理由是为了巩固权力,那么现在势在必得的理由,就是为了面子。 自己一个地头蛇,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无根无浮的下派县令打脸,以后那些商贾还会以他马首是瞻吗?以后的好处怕是都跑到水清源那里的吧。 水流云,非娶不可。 哪怕娶回来当泥人儿摆设,哪怕娶回来权当报复水清源也好。 刘县丞冷言冷语道:“大人,大家伙的眼睛可都雪亮着呢,我儿虽然没有大去,但却重病在榻,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令妹嫁进刘家,刚好给吾儿冲冲喜,以后水刘两家,两好并一好。” 水清源毫不退让:“刘县丞,吾妹也是被恶仆所害才会落水,恶仆现如今又成了令公子的妾室,未娶妻先纳妾,您让我怎么把妹妹放心嫁过去?” 刘县丞瞟了一眼双棋,不以为然道:“入刘家为妾?我这个家主不点头,能作数吗?我保证,令妹没嫁进来前,绝不可能发生纳妾养外室这种糟心事,已经有的,我立马回去全清了。令妹,就放心的嫁过来冲喜吧。”???.23sk. 刘县丞态度很强硬,大有今天水清源不给个说法不罢休的架势。 水云氏看了一眼女儿,见女儿焦急的看向苏巧颜方向。 水云氏明白,水流云在找苏长茂,想让他快快出现解决问题。 知女莫若母,水流云的性子和水云氏有几分相像,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 既然认定了苏长茂,那不如…… 水云氏终于狠了狠心道:“刘县丞,不是我刘家不知恩图报,实在是因为、因为我女儿已经订亲了。” 刘县丞完全不信,咄咄逼人道:“订亲?敢问是哪家公子?姓甚名谁?什么时候订的亲?在哪里合了庚贴……” 水清源恨不得冲上去给刘县丞两巴掌,一个下官,敢咄咄逼问上官,不要命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水清源既然是上官,也不敢太和刘县丞撕破脸,一旦连最后的顾忌都没有了,刘县丞估计就会暗杀、明杀全来了。 水清源双手紧握成拳,心里正在天人交战,是否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 水云氏上前,攥了下儿子的手,轻声道:“儿啊,这就是天意,就遂了流云的意吧。” 水清源错愕的看向母亲,水云氏已经迈步走向苏巧颜方向,对苏胜微微施礼道:“亲家公,您来了?聘礼可带来了?” 苏胜一怔,讷讷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接茬儿。 今天,苏巧颜确实跟她说要见一见苏家人,看看怎么说服苏家人同意这门亲事。 那可是官老爷啊! 苏胜和苏刘氏觉得女儿在说梦话。 但全家都一向听女儿的话,便跟着来了,哪有什么聘礼? 苏胜求助似的看向女儿苏巧颜。 苏巧颜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递给水云氏道:“婶子,这是我家新拟的聘礼单子,您过过目,哪里不行,我们回去再添。” 水云氏接过册子打开,喃喃念道:“玉如意一对……金镶玉头面一副……田庄一座田百亩……县城五进宅子一套带花园……” 水云氏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我们水家一向勤俭持家,宅子五进有些大了,能不能三进宅子,花园倒是可以带,到时候可以改种菜……” 苏巧颜像模像样答道:“是的,婶子,回去后就改成三进的宅子,全听您的。” 水云氏把册子纳进怀里,刘县丞却不乐意了,疾步走到水父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强行塞在水父怀里:“亲家,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的聘礼也到了,你总不会告诉我,我家的家世,还不如乡野小民吧?还是你对我这个县丞有成见?” 水父一辈子吃喝玩乐,被水云氏保护得很好,完全没见过这种阵仗,本能的看向水云氏。 水云氏走到丈夫身侧,对刘县丞施了个礼道:“县丞大人,别的大道理民妇不懂,但却懂得一女不嫁二夫,水家已经受了苏家的聘礼,哪有再受刘家聘礼的道理?” 刘县丞不以为然道:“古往今来,男子为一家之主,妇人做的主哪能做数?再说,我儿是救你女儿才病重不起的,此时另嫁他人,实为不妥吧?就算是刘某状告到府衙也得评一评这个理。” 刘县丞不等水云氏反驳,冲着围观的百姓说道:“老话说的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刘家求娶水家女冲喜,不过份吧?我儿如果当真不行的那天,水家就是最魁祸首!” 刘县丞特意把“不行”二字咬得特别清楚,百姓们听了却觉得后脊梁发凉,这个刘县丞,分明是在警告众人,别再像刚才一样乱打证实。 有些见风使舵的立马转了口风,皆在说刘少爷为救水小姐而伤,应该结成良缘云云。 这亲,在水家看来,是火坑,是地狱,是万万不能结的。 水清源打定主意,哪怕是被全临安县的人戳脊梁骨也不能让妹妹落到刘家手里。 水清源挺了挺胸脯要表态,人群外又是一阵骚动,刘宏睿人未到声音先到:“都给老子滚开!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哪个敢动俺爹一根毫毛,老子灭了他全家!!!” 人们立即做鸟兽散,让开一条宽敞通道,刘宏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四十多个赌场的护院就冲进来了。 刘县丞:“……” 水清源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刘县丞,令公子,果然‘病重不起’!” 水清源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回自家院里去了。 水云氏终于舒了口气,对苏家一家四口道:“亲家,进院谈谈订亲的事吧。” 苏胜夫妇和苏巧颜、苏长茁,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被让进了苏家。 第149章 第一个清理门户 进了宴客厅,水云氏示意苏家人在客座坐下,让老仆奉茶。 坐定后,双方似达成了默契似的谁也不说话了,或者是说,谁也不知道如何说、说什么话来打破现在这个局面。 水县令终于开口对苏胜道:“刚才在外面也是无奈之举、权宜之计,此事容后再议……” 苏胜明白,水县令话里的意思,是后悔在外面答应亲事的话了,想采取拖字诀,能拖就拖,大事拖小,小事拖没,天下太平。 苏胜无助的看向女儿,今天,他们本来就是想一探水家口风、促进两家婚事的,没想到没等说呢,就被水县令给堵了口了。 苏巧颜压低声音要对父亲说什么,水云氏已经看出来,整个苏家都以苏巧颜这个小丫头马首是瞻,与其把话传来传去,不如开门见山来得痛快。 水云氏没有对苏胜,反而直接对苏巧颜道:“苏姑娘,咱们两家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今日前来,不是凑巧路过吧?” 水县令想阻止水云氏,水云氏对他挥手制止,而是看向苏巧颜,等着苏家的回答。 苏巧颜开门见山的对苏云氏道:“婶子,不瞒您说,我们今日前来,并非凑巧,而是特意来求娶流云姐姐的,怕太过冒失有损流云姐姐的声名,并未找媒人透话,也没敢带聘礼来。” 果然,是为亲事而来。 水云氏向女儿水流云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水流云,脸色红彤彤的,想回后宅避嫌,却又怕哥哥从中作梗、亲事再出现岔劈了。 于是就呈现一股小女儿扭捏之态,迟迟不愿离开。 水云氏只好再度开口道:“流云,你先下去吧。” “娘……”水流云还是有些不放心。 水云氏气得瞪圆了眼睛:“还不快下去!?哪有黄花大闺女讨论自己婚姻大事的?” 水流云一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娘可是说的“婚姻大事”,那不就是暗示她有眉目了? 在自己家,只要娘肯出头,这事立马就成了十之六七,剩下的十之三四,娘亲也会想办法摆平的。 待水流云出去了,水云氏把水刘大战时、苏巧颜递给她的小册子还给了苏巧颜,似笑非笑道:“苏姑娘,事已至此,说明两家有这缘份,结成秦晋之好我是赞成的,只是这‘聘礼’……” 苏巧颜接过册子,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婶子,您刚才在外面不是已经念过聘礼了吗?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双耳朵听着,就按这个准备吧,绝不会委屈了流云姐姐。”23sk. 水云氏一怔,没有完全消化掉苏巧颜说的话。 苏巧颜将手里册子递给了身侧的苏长茁,目光闪烁了下道:“四哥,把聘礼再念一遍,看看水夫人还有没有什么改动,如果没有,明天咱们家就按步就班的开始请媒人、合庚贴、备聘礼、请婚期……” 苏长茁狐疑的打开册子,只见上面写着:刘家:欠料银二两加三两加二两半;李家,欠加盟银五两,料银三两加二两加三两半;孙家欠…… 这哪里是什么聘礼单子,根本就是苏巧颜记的账册。 苏长茁错愕的看向水云氏和苏巧颜,这一老一少在搞什么鬼,明明都看了册子,水云氏更是煞有其事的当着大家伙面“宣读”了聘礼,怎么变成了账册? 苏长茁心里不由得嘀咕,真是老狐狸对小狐狸,一对狐狸,配合得还挺默契的,把刘县丞唬得一愣一愣的。 苏巧颜嘴上溢着甜笑,眼睛抽筋似的示意苏长茁,因为她知道,苏长茁眼睛好使,记忆也不差,最起码比她强。 苏长茁稳了稳心神,打开册子,一本正经的‘读’道:“玉如意一对……金镶玉头面一副……田庄一座田百亩……县城五进宅子一套带花园……” 果然一字不差。 苏巧颜终于舒了口气,看向水云氏,等着水云氏提意见。 此时的水家人,包括水清源在内,还来不及收回诧异之色。 这些聘银,加在一处,怎么着也得四五千两银子,苏家小丫头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尤其是水清源,在找苏长茂救妹妹时,已经把苏家调查个底朝天。 苏家人,为了找妹妹几乎散尽家财,就算是最近搞了个什么加盟的生意,但都是些便宜的吃食,怎么可能赚这么多的钱? 苏家人淡定的眼神容不得水清源怀疑,对苏家多少有些改观,最起码不会怀疑苏家是为了妹妹的嫁妆贴上来的蚜虫。 水云氏脸上现出一抹凄然之色:“苏姑娘,聘礼是我胡诌的,多或少、给或不给我都不在乎,供我女儿一口饭吃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只要你们苏家人保证,成亲以后,不管流云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都要待她如初,不能以此为理由纳妾、收通房,更不能休弃她。” 水父的脸上现出一抹尴尬之色来。 水父的爹娘就是重男轻女的典范,哪怕是水云氏生的第一个是儿子、哪怕水云氏是全家经济的顶梁柱,也没少受公婆数落。 而水云氏的两个妯娌就没这么好的命了,其中一个连生了三个女儿的,被逼着休弃回娘家,过着寄人篱下、见不着女儿的苦日子。 周遭大多的家庭亦是如此。 水云氏生怕女儿走上这条路。 苏巧颜微微一笑道:“婶子,聘礼照旧,一文也不会少。至于你要求的保证,您大可不必提出来。因为只要有我在,哥哥胆敢做出打妻骂女、纳妾养外室的混账事,我第一个就清理门户了!”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水云氏一定以为是假话,但对眼前这个遇事云淡风轻的小女娃,她却分外的笃信。 第150章 肥水,流不了外人田 苏家一家四口刚刚离开水家,就看见苏长茂一头汗水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市令官曹涛,以及总跟着他混的小痞子张二、胡三等人。 到了近前,苏长茂急切的看向水家大门方向,急切问道:“颜颜,刘家人呢?我们没来晚了吧?水小姐没事吧?” 苏巧颜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故意长叹了口气道:“有事,自然有事了,还是天大的事、终身大事……” 苏长茂脸色一白,眼珠子都红了,懊恼而无奈道:“水、水家到底还是把她、把她嫁给刘宏睿了?” 见儿子一脸沮丧的样子,苏刘氏懊恼的拍了苏巧颜后脑勺儿一下,气道:“臭丫头!没个正形,瞧把你二哥给吓的,脸都没好色儿了!” 苏巧颜吐了下舌头,狡辩道:“娘,我哪里说错了,水小姐的终身大事本来就定下来了嘛。我可没说过新郎官是刘宏睿,是我二哥自己瞎想的……” 苏长茂仍旧兴致悻悻:“没嫁给刘宏睿?那也会是哪位进士举子吧?” 苏巧颜调侃的拉长音道:“不是进士也不是举子,而是-----” 苏长茂大气不敢出,耳朵竖得比猫耳朵还要尖。 苏巧颜“扑哧”一声乐了,“二哥,那个新郎官就是你啊!以后正大光明拿那帕子吧,别跟做贼似的……” 苏长茂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脸憋得通红,张大了嘴,不敢置信道:“颜颜,你、你说的是、是真的?水县令真、真的同意了?” 苏巧颜伸手,把苏长茂惊掉的下巴给托了回去,笃定道:“水老夫人亲自点的头,水老爷和水县令没有反对,这事儿,成了。你赶紧去请官媒、合庚贴、请婚期……置办聘礼的事儿就归我和娘了……” 苏长茂完全僵住了,连笑都不会笑了,完全不相信,县太爷家的千金大小姐,有一天竟然真的要给他当媳妇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说出来的事情啊! “擦,好小子,你家祖坟这是冒青烟了,竟然把县太爷的亲妹子给糊弄到手了?以后老子是不得跟着你混了?!”曹市令官一把搂过苏长茂,脸笑成了菊花,比苏长茂还要兴奋。 苏长茂:“……” 苏长茂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狐疑的问苏胜道:“爹,颜颜说的真是真的?” 苏巧颜不由得黑了脸,自己在二哥心目中的诚信度这么差么,还得向爹求证一下? 苏胜笑着点头道:“长茂,爹的脑袋也是懵的,也不知道水县令咋就不反对了,兴许就是水刘两家打架,咱家捡了个漏儿……”m.23sk. 苏刘氏气得怼了苏胜胳膊一下,气道:“你咋说话呢?是咱长茂和水小姐情投意合,啥叫捡漏儿?捡漏儿有捡粮食、推钱的,还有捡儿媳妇的?” 苏胜知道自己说错了,憨直的笑了笑道:“不捡、不捡,是巧颜帮长茂求娶回来的,哈哈,求娶回来的。” 苏长茂这才坚信这件事是真的,脸上的惊喜藏也藏不住,嘴巴都快咧到了后耳根儿,牙花子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苏长茂喜笑颜开道:“颜颜,谢谢你成全哥。都需要买啥聘礼,哥去买,曹大哥带我去,哪家店都不敢坑咱钱。” 苏巧颜眼睛不由得一亮,对啊,有曹涛这个市令官,哪家店敢出高价,铁定不会被坑钱,要知道,玉饰这行当,水深着呢。 苏巧颜忙让苏长茁再叨咕一遍聘礼,越往后说,苏长茂的脸色越不好看,喘气声越发粗重。 待念完了,苏长茂一脸愧疚道:“爹、娘,颜颜,咱家有多少银子大抵我是知道的,咱、咱可不能瘦驴拉硬屎、打肿脸充胖子啊!如果为了我成亲,掏空了家底,以后家人吃苦受罪,我、我宁可不成亲……” 苏胜斥责道:“你个犟种胡说什么呢?好不容易定下来的亲事,咋能说黄就黄呢?再说,不是你真心看上人家水小姐的吗?” 苏长茂眼睛一红道:“我、我、我没想到……就当她、当她是天上的仙子,咱高攀不上,我远远看、看着就、就好……” 苏巧颜冲着苏长茂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二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家明明有钱办亲事,咋就成了瘦驴拉硬屎、打肿脸充胖子了?!况且,咱家人都有手有脚,以后更会日进斗金。我有信心,别说是二嫂,就是三嫂、四嫂,我也能按这个标准给娶回来!几个嫂嫂,我全包圆了!” 苏长茂自然知道自己家方子卖了一万两银子,可是去除聘礼,再加上办婚礼,家里一大半的积蓄都给他一个人娶媳妇,他觉得对不起寒酸结婚的大哥大嫂,也对不起以后也会结婚的三弟和四弟,更对不起最疼爱的妹妹。 “可是……太多了……大哥娶大嫂,也就十多两银子……”苏长茂还是觉得对不起家人。 苏巧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二哥,这些聘礼水家并没有必须要,我之所以必须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给水夫人一个心安,给水县令一个脸面。” 苏长茂一怔,苏胜也是一怔,想得久了,似乎也明白了一点点。 水云氏虽说聘礼给多给少都行,但若是真给少了,水云氏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认为女儿会吃苦遭罪; 水县令怎么着也是一任县太爷,妹妹嫁得太寒酸了,面子上过不去,特别是在刘家人面前过不去。 见苏长茂还在纠结着对不起家人,曹市令官看不下去了,架起苏长茂的胳膊就走,边走边嗔怪道:“还纠结个屁啊?水流云是谁?那是水县令的亲妹子,你苏长茂的亲媳妇儿。聘礼会放在嫁妆里返回到苏家,肥水,流不了外人田。走走走,昨个儿荟萃楼刚到一批上等玉石,刚好订做玉如意和金镶玉头面。” 苏长茂想要反驳曹涛的话,却被苏巧颜给打断了,走到苏长茂身前,低声道:“二哥,你订金镶玉头面和绸缎衣裳时,给大嫂订一套,娶她时咱家穷,确实亏待了她,以后慢慢弥补她。” 苏长茂点了点头,又被曹涛给拉走了。 第151章 连我也休了吗? 苏家人因为娶亲之事出现了意见分歧,好不容易达成共识了,苏长茂被曹涛带着,高高兴兴去准备聘礼了。 而水家人呢,同样也出现了分歧。 水清源有些嗔怪娘亲水云氏道:“娘,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这门亲事了呢?应该拖他们一阵子,等事情淡了宋家不再纠缠,或我找机会寻了苏长茂的错处,这件亲事就此作罢。” 水云氏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呀你,白读了这么多年了书,只长学问不长脑子,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妹子一门心思都扑到人家苏家去了,你再强留,不就留成仇了?!” 水清源一脸沮丧道:“娘,流云被鬼迷心窍了,咱得擦亮眼睛帮她好好挑挑啊!你刚才也瞧见了,苏家一家连大带小好几口人,全都听一个黄毛丫头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水云氏一听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头道:“清源,咱家啥事还都听我的呢,是不是娘也没规矩?你不会让你爹休了我吧?” 水清源:“……” 水清源扁着嘴委屈道:“娘,现在说苏家的事儿呢,您怎么扯回到咱家了?苏家,和咱家能一样吗?我总觉得流云嫁过去,太委屈了。” 水云氏则摇了摇头道:“苏家,和咱家自然不一样,但你要记住了,是苏家比水家强,不是水家比苏家强。咱家,我上头还有你爷你奶欺负着呢,再看人家老苏家,全家有劲儿往一块儿使。单看那小丫头记的账,啧啧啧,好,真好。” 水云氏与苏巧颜“默契”的透露出“假聘礼”之后,苏巧颜把账册当聘礼递给了水云氏。 没想到水云氏浸染生意多年,一下子就算出苏家大概收入了。 很好!太好了! 水云氏一边感叹苏家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日进斗金,更喜欢苏巧颜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脾气。 实在对水云氏的小脾气了。 水清源道:“娘,流云嫁进了苏家,连个丫鬟都没有,这要是嫁进苏家,不得洗手羹汤,伺候公婆和小姑吧……” 水云氏完全不以为然:“清源,流云在娘家,也没有丫鬟伺候啊?在你家,好不容易弄个丫鬟,还是个坏的,还不如没有呢!” 水清源:“……”水清源感觉自己的心被自己的老娘捅了无数个大窟窿,还是四面漏风的那种。 水清源越和娘亲辩白越觉得自己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辩白不过一天学堂没读的娘亲。 水清源还要劝解,一直没说话的水父开口了:“清源,就听你娘的吧。别管苏家穷或富,只看在他们家把你妹子从拐子窝里救出来、刚才又给咱家解围敢惹刘家,你妹子就该嫁,咱不能以怨报德!” 水清源狐疑道:“爹,你是说给刘家门前雇人放棺材放纸钱的人是苏家?” 水父笃定点头道:“亏你还是个审案查案的父母官呢!没看见小丫头的鞋帮儿上粘了灰石粉了吗?那就是画山石用的石料粉。除了画画,还能接触石粉的机会,就是小丫头去了棺材铺子,刚好赶上匠人刻碑,粘上的。”m.23sk. 水清源怔了神,没想到,连父亲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全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扮小丑,妹妹肯定恨死他了。 水清源叹了口气,木已成舟,再怎么阻拦也无济于事了。 第152章 都是你的陪嫁 父母都同意了,自己还别扭个什么劲儿? 水清源悻悻的起身,打开房门,结果一个身影猝不及防的冲了进来。 水清源本能的伸手扶正,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回了后院的水流云。 偷听被抓了现形,水流云别提多尴尬了,脸色红成了雨天里的破布,既殷红又狼狈,一句话不说,转身又往外跑。 水清源不由得叹了口气,娘说得太对了,妹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苏长茂这个妹夫,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 接下来,苏家该紧锣密鼓准备聘礼,水家紧锣密鼓准备嫁妆了。 . 第二天上午,水流云和娘亲水云氏去了布庄,选了一匹最上等的红绸,开始着手绣嫁衣。 刚回到家门口,就横冲直撞过来一个壮实的汉子。 水家四个小厮立即扑上来,把大汉一个反剪手给擒了。 水云氏可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规矩不规矩,给了大汉连打了两个大耳光,怒叱道:“说,是不是刘家派你来使坏的?” 大汉胳膊本来就被扭得生疼,又被水云氏打得脸颊肿胀,忙不迭讨饶道:“夫人饶命,小的不是找茬儿的,也不是刘县丞家派来的。小的是与官奴司合作的外地人牙子,刘家把犯了错的妾室以五两银子贱卖给小的,是那妾室让小的来给水小姐带个话的……” 刘家被卖的妾室?不是双棋还能是谁? 水云氏啐了一口唾沫,岔着腰骂道:“双棋是你娘啊还是你相好啊?让你来你就来?她还想让你放了她你怎么不放?她还想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她还想让你去吃屎……”天籁小说网 大汉被水云氏骂得喉咙噎得慌,哭丧着脸解释道:“夫人,刘家也是看中小的是外地的人牙子,这才让小的带她越远越好。可那妾室威胁小的说她不是刘少爷的妾室,而是刘县丞对头水县令的人,如果卖她的事被水县令知道,肯定不饶小的。但如果报个信儿,谢银肯定比卖的钱多……” 水云氏哼哼冷笑了两声,似自言自语道:“真当我女儿是活菩萨了,吃一百豆还不嫌腥?救她?不呼她两巴掌都不是我姓云的性子!” 水流云则沉吟道:“娘,你先别着急生气。咱昨天与双棋说得那样绝,按正常人,肯定不会期望咱会救她的……” 水云氏不以为然道:“兴许是死马当活马医呗!” 水流云摇了摇头道:“她不傻,也知道咱不傻……” 水流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大汉道:“你快回去吧,如果我没猜错,双棋应该是调虎离山,让你来找我们,她好伺机逃跑!” 水云氏一听,忙不迭对架着大汉的小厮道:“还不快放了他!让他去收拾那小贱人!” 大汉被松开了,气得直跺脚,边骂着“小贱人”边跑了。 水云氏一脸忧心道:“看来你哥给你身边安排几个小厮护着是对的,说不定什么人都能算计在咱头上。我要在你的嫁妆里添几个下人!” “娘,我以前也是自己啊,不用陪嫁下人的……”水流云连忙阻止娘亲,无奈水云氏根本不听,直接跑到后院去了。 吃罢了午饭,水云氏带着水清源的妻子小水夫人出去了,并没有带水流云。 等到晚上该吃晚饭的时候,婆媳二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人。 完全惊到了水父、水清源和水流云。 看着大大小小十二个下人,水流云一头雾水的问水云氏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云氏一脸成就感的介绍道:“这都是你的陪嫁。” 水父和水清源:“……” 水流云:“……” 第153章 故弄玄虚 看着面前站着一排高矮不一、年龄各异、胖瘦迥然的人,水流云尴尬的挠了挠头:“娘,我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多的‘陪嫁’吗?” 水云氏笃定答道:“用得着。” 水云氏立马化身了人牙子,如打鸡血似的开始一一介绍。 指着一个瘦削妇人道:“你在家没学过厨艺,这是厨娘。” 指着一个胖妇人道:“你在家女红不精,这是绣娘。” 指着一个汉子道:“你在家没学过骑马,这是车夫。” 又指着一个胖丫鬟道:“你在家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这是丫鬟。” 指着一个老先生道:“你在家没管过账目,这是账房。” ...... 等水云氏介绍完买来的十二个人的用途,再看水流云,脸都胀成猪肝色了。 水云氏一脸的兴奋的问女儿道:“闺女,娘想的是不是挺周到的?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咱再想想……” 水流云脸色如便秘似的看向娘亲,随即眼圈迅速泛红,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流下来了。 水云氏一下子就慌了神,用帕子胡乱的给女儿擦着眼泪儿,哄道:“流云,你这是咋了?是不是眼看着要出嫁了舍不得娘?没事,娘虽然不能像下人一样陪嫁过去,但你本天回门后,娘会找借口去看你、你也可以回娘家来看我,娘不回家了,就在你哥儿这住着陪着……” 水流云哭得更凶了,“娘,我不是舍不得你,” 水云氏本来感伤的情绪迅速僵住了,原来,女儿不是舍不得她啊…… 水流云悻悻道:“娘,听你这么一说,女儿感觉活着的这十六年,就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绣花不行、做饭不行、骑马不行、算账不行、种花不行……所以才带了这么多的下人充门面……” 水云氏生怕水流云真想不开,绞尽脑汁的安慰着:“我女儿行、行啊,谁敢说不行!比如说、比如说……” 水云氏被逼得绞尽脑汁道:“我女儿打小就不挑吃食,小时侯奶水不足,喝小米油和茄子瓤就长了这么高个儿;我女儿身子骨皮实,小时候得风寒就自己挺过来了;我女儿不娇情,打小身边没丫鬟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我女儿读书认字,嫁到老苏家那是他们家烧高香了……”天籁小说网 水流云的心情不仅没有舒缓,反而更糟糕了,悻悻道:“娘,我小时候也想挑食、也想吃药治病、也想丫鬟仆人伺候着,可我爹教我的第一堂课就是: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水父的脸色登时就尴尬了。 水家的家当能攒到今天这样大,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水云氏能挣; 一个是水父能省。 说起水父一个堂堂秀才能省钱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一辈子没帮家里挣过一文钱,不好伸手管娘子要银子、甚至大手大脚吧,于是就成了一个怪现象,水家挣钱不少,但日子却是越有钱过得越拮据。 水父有些尴尬了。 水云氏忙帮着解围道:“你爹也是为了你着想,看你身子骨再在变得多皮实……” 水流云哭笑不得,估计没有哪个父母会用“皮实”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女子的身体的。 水流云眼珠一转,反问水云氏道:“娘,我爹好不好?” 水云氏对水流云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爹若是不好,我能嫁给他?还有了你和你两个哥?你爹哪哪都好,说话文诌诌的,出口成章,都是大道理……” 水流云一见母亲上道了,似有所悟道:”娘说的对,我爹说的大道理一定对!就比如这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说的就非常好,您说好不好?" 水云氏一脸傲骄道:”你爹背的文章,肯定是对的。“ 水流云微微一笑道:”娘,既然对的,那就把仆人们都收回吧,我一个人嫁过去,不会做饭我可以学,绣花不好我可以学,骑马不行我可以学,我刚十六岁,一定有学会的那一天,我不想让别人替我代劳……” 水云氏的脸色僵住了,原来,女儿故弄了半天玄虚,就等着用这句话来噎她呢! 第154章 毛遂自荐的小丫头 见女儿水流云是铁了心不想带下人嫁进苏家,水云氏是既生气又无可奈何。 最后水云氏只好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耍无赖道:“流云,你的亲事可是我最先点头的,若是一个下人都不让带,这婚事我也就不同意了,你了解我的脾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娘两个这样杠下去不是办法。 水流云只好做出让步道:“娘,只带一个,就一个,不能再多了,行我就嫁,不行我就不嫁了,你了解我的脾气,你也自己看着办吧。” 见女儿好不容易松了口,水云氏立马来了精神,在十二个下人中间走来走去的,难以抉择。 十二个下人心知肚明,如果不被主家选中,下一步很可能会被送回到人牙子那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找到相对和善的新主家了。 十二个人,几乎同时看向水云氏,希望她选中自己。 会做饭那个妇人特意挽了下袖口,仿佛在提醒水云氏:民以食为天,她会做饭,能替小姐洗手做羹汤。 这个办法很奏效,水云氏犹豫着停了下来。 水云氏刚要开口留下她,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胖丫头突然说话了,拍得胸脯山响道:“夫人,选奴婢吧,奴婢保证您物有所值,到啥时候都不后悔……” 水云氏狐疑的看向小丫头。 说是小丫头,个头却不小,身子骨看着也特别虬实,眼睛闪亮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 怎么说呢?小丫头长得谈不上好看难看,看着挺讨喜的、挺让人舒服的。 水云氏本能开口道:“你有啥特长?凭什么说我选你一定不后悔?” 小丫头在屋里瞅了瞅,突然走到桌前,弯下腰,单手一用力,整张桌子竟然平稳的被端了起来。 对,是端,不是抬,也不是举。 小丫头脸不红气不喘的对水云氏道:“夫人,我力气大,一个人能打四五个男人,可以保护小姐的安全。” 这句话,顿时说到了水云氏的心坎儿里了,对啊,苦可以受,罪可以遭,可是没命了啥都白搭。 水云氏心里已经有七八分乐意了,只是有双棋这个前车之鉴,心里多少还是有两三分怕的。 万一,这个丫头也是个想往上爬攀富贵的主儿,岂不是引狼入室? 身为丫鬟,长得丑才是第一要务。 水云氏再次审视着小丫头的长相。 小丫头浓眉大眼的,长得小圆脸,挺有福相,属于长辈们越看越喜爱的乖巧类型。 正看着,小丫头憨直的一笑,笑得水云氏登时放心了,这是个心智没彻底长开的小傻丫头,应该不会像双棋那样起坏心思。 水云氏上手捏了捏小丫头正用着劲儿的肌肉,别说,像石头一样硬。 水云氏可以笃定,这小丫头没说谎,一个打四五个,绝对轻松加愉快。 而且,自己观察她这么半天,手一直平端着桌子不撒手,也应该是个一条道儿跑到黑的忠仆。 水云氏笃定道:“好,就你了,放下桌子吧,别累坏了。” 举桌子容易,像她这样抓一条腿平举着保持桌子平衡可不容易。 小丫头终于放下桌子,憨笑道:“主子,奴婢想问一下,小姐嫁过去的婆家,主家是姓苏名胜,从柳河村搬过来的吧?” 水云氏顿时警觉起来,“我可警告你,买你的是我们水家,不是他们苏家!你陪着小姐嫁过去,是去给小姐撑腰的,可不能认贼作父,帮苏家欺负小姐!听明白没有?” 小丫头立马解释道:“主子,奴婢打听一下小姐的婆家是谁,不是认新主子,而是想着怎么维护小姐。兵书上咋说来着?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带着小姐,在苏家次次都赢。” 水云氏眼前登时一亮道:“哟,不错啊,小丫头还懂得兵法呢!”???.23sk. 小丫头憨直的挠了挠头道:“不瞒主子,奴婢的前主子是个读书识字的书生,熟读兵法,奴婢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水云氏好奇道:“那你主子怎么不要你了?” 小丫头一脸苦相道:“奴婢给主子丢人了,主子虽然没责怪奴婢,奴婢自己却不能原谅自己,唔唔唔……” 见小丫头一脸伤感,肯定是不堪回首的往事,看模样,还真是个忠诚的丫头。 水云氏不疑有他,笃定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小姐身边的保镖兼军师、兼马夫、兼厨娘、兼……啥都是你,清楚了不?” 小丫头毫不犹豫道:“清楚了!” 水云氏喜笑颜开,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你,叫啥名字来着?” 小丫头咧嘴一笑道:“回主子,奴婢的名字叫元宝。” 第155章 厨艺? 晚上。 水家人一家吃晚饭。 主食是白面馒头。 菜有两道,一道是小葱鸡蛋汤,一道是蒸梳子肉。 看着两道与往常迥乎不同的菜色,水少夫人诧异的看向布菜的厨娘柳四娘。 柳四娘微不可查的瞟了一眼水流云,水少夫人会意,又偷偷向丈夫水清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忍下没有说什么。 水云氏看了看儿子、儿媳妇的表情,也默默的没有动筷子。 水父毫不觉察,舀了一口汤喝,刚入口就要吐出来,吐到嘴边又觉得太过浪费,生生又咽了下去,张嘴斥责道:“这是打死卖盐的了?怎么这么咸?” 水父转向水清源,继续训斥道:“清源,有德者皆由俭来也,惟俭可以惜福,惟俭可以养廉。你怎么不约束下人节俭用盐呢?有多少穷人吃不起盐呢……” 水清源无辜的听着父亲的训斥。 水流云胀红着脸道:“爹,这、这汤是女儿做的,我、我本来想放一小块儿盐石,没、没想到手滑掉进去一大块儿。本想倒了重做,但想到爹教导女儿‘惟俭可以惜福’,便又端了上来。现在怎么办,要倒掉吗?会不会连福气也跟着倒掉了?” 水父:“……” 水父脸上满是尴尬,完全没想到汤是女儿第一次下厨做的,自己冒失批评了,她还知道用自己的话堵自己的嘴。 现在,要是把汤喝了,容易被齁成哑巴;倒了,又是自己食言而肥…… 水父正左右为难,伺候在身后的元宝说话了:“老爷,奴婢曾经有个主子是家酒楼的伙夫,奴婢听他说过,如果菜做咸了,可以往里放土豆,土豆吸盐,汤就变淡了。” 水父立马点头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管元宝这个主意好还是不好,解了围的就是好主意。 厨娘柳四娘立马端着汤碗下去了。 水父拿起筷子,迟疑着要不要夹梳子肉。 水流云忙解释道:“爹,这道菜,盐绝对没多,放心。” 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水父只好硬着头皮夹了一块肉。 夹起来才发现,这哪里是薄如蝉翼的梳子肉,这是厚如城砖的大块肉! 水父沉吟了半天,也没丈量出来自己应该是横着吃还是竖着吃。 水父放下了肉片,转脸对水云氏道:“夫人,要不,把那厨娘也买回来吧,让她也陪流云嫁过去,不过是多花二十两银子的事儿。” 水云氏诧异的看着丈夫,如同太阳打西边出来。 要知道,自己的丈夫那是有名的抠,一文钱恨不得摔成八瓣花的主儿,今天竟然大方了一回。???.23sk. 没等水云氏答应呢,水流云已经黑着脸道:“爹,娘,你们可不能食言而肥,说一个就一个。” 水云氏一脸的为难,女儿的安危重要,可女儿的厨艺也实在是堪忧,这样,不得被婆家退回娘家啊! 元宝一见自己有被退回的风险,立马冲着水云氏解释道:“主子,这个,奴婢有办法,把这个大肉块切成小肉块,用糖炒香,加汤,待熬没了汤,肉也特别好吃。” 就这样,梳子肉也被柳四娘拿下去了。 第156章 终于吃饱饭了 不一会儿,柳四娘把两样新的吃食拿了上来。 本来的汤变成了炖厚土豆片,本来的梳子肉变成了红烧肉。 还别说,按照元宝说的做法,味道还真的不错,汤也不咸了,梳子肉也不大块更不腻了。 这下子,元宝这个陪嫁丫鬟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了。 等主子们吃完了,元宝积极的帮柳四娘收拾桌子和碗筷。 出了宴客厅,柳四娘的脸色登时就撂了下来。 元宝一直追到了伙房,柳四娘把碗筷摔得山响,元宝赶紧凑过来抢先道:“四娘,我来刷吧,我保证不把碗摔坏了,最便宜的碗也得五文钱一个呢。” 柳四娘气道:“你以为是你们家的粗瓷器大碗呢,只五文钱一个?我给你五文钱,你买一个和这只一模一样的碗来?!” 元宝憨憨的笑道:“四娘,你别生气吗?元宝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五文钱在我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钱儿了!” 柳四娘轻叱了一声,打开锅盖,对元宝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我俩套近乎。就因为你一句话,费了多少土豆、多少蔗糖?幸亏我没对老太爷讲,否则又该有得啰嗦了!” 元宝看向锅里,好家伙,满满一锅的炖土豆,可想而知,原有的汤得多咸,才能加这么多的土豆来调和。 柳四娘冷哼一声道:“做这么多,天又热,咱家下人又少,吃不了又要扔了,太可惜了!” 元宝眼色一亮,“四娘,你不会觉得吃不了丢了可惜吧?” 柳四娘瞟了她一眼没吭声。 元宝摸着肚子保证道:“四娘,你觉得吃不了,那是因为我没来。现在我来了,我保证你有多大锅我就有多大的肚儿,剩不了。” 柳四娘看了一眼大半锅的菜,又看看元宝,仍旧不相信元宝的话。 下人们轮流开始吃饭了,元宝坚持最后一个吃。 等到她吃的时候,仍旧剩下大半锅的炖土豆和两个馒头。 看馒头的数量,柳四娘应该是按人头计算后做的,想着元宝一个女的,两个馒头顶大天了,一大锅的菜纯属意外。 柳四娘唯一庆幸的是,在水流云连馒头都要尝试的时候,她以发酵的面少为由拒绝了,否则这顿饭连馒头也沦为同样返工的命运了。 如果返工,柳四娘实在想不出,到底是改成面条还是片汤…… 柳四娘不信邪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元宝,越看越触目惊心,半锅菜风卷残云般见了底,最后一点儿菜汤也被元宝撕了馒头抹光了。 等她吃完,装菜的盆子仿佛被刷过一样的干净,油光锃亮。 元宝摸了摸肚子,感动的看着柳四娘道:“四娘,你是我走这么家中,对我第三好的主家,我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柳四娘收回惊得能塞进鸡蛋的嘴巴,翻了一记白眼道:“让你吃这么饱的主家,水家刚排了个第三啊?那前两个主子怎么都不要你了?” 元宝叹了口气道:“第一个对我好的主子病死了,我留不住他;第二个对我好的主子,我把他想留住的人给看丢了,我不能留下,咱水家就是第三个了,你真好。” 元宝一下子把柳四娘给抱了起来,一脸忧心道:“四娘,老太爷会不会因为我吃得多而再把我卖了啊,你得想办法帮我遮掩遮掩,这样,以后伙房里劈柴打水的活儿我都包了!” 柳四娘所有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大手一挥道:“没事,老太爷只是来暂住的,等小姐成完亲就会走,他才不放心二少爷自己在家呢!少夫人还是挺宽容的。” 元宝立即喜笑颜开,在她看来,无论到哪个主家,讨好做饭的就不会吃亏。23sk. 元宝对柳四娘道:“四娘,明天起早我就来帮你挑水。” 第157章 上上笺与下下笺 一大早,苏家人兵分两路,一路去采购聘礼,一路催媒人去月老庙合姻缘帖。 苏巧颜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是跟着苏刘氏、苏长茂和苏刘氏去采购聘礼了。 有了曹市令官带着,一路绿灯,到哪家铺子都是成本价,着实给家里省下了不少银子。 直到马车实在装不下了,这才拖着发僵的腿回家。 一进宴客厅,家人竟然都聚在宴客厅,一个也不少,只是脸色看着不太好,满面愁容。 苏巧颜狐疑道:“爹,出啥事儿了?” 苏胜叹了口气道:“长茂的亲事,出岔头了。” 苏长茂声音有些颤抖道:“出岔头了?是、是大师说我俩的姻缘不合吗?” 苏胜不无遗憾的点头道:“今天媒人去了月老庙,大师看了庚贴。说水小姐身边有恶鬼缠身,嫁过来会克夫妨家,这姻缘是下下笺。” 苏家人全都傻眼了。 阶层可以克服,贫富可以忽略,可这个克夫妨家,却正中全家大忌。 苏长茂就是再喜欢水流云,也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开玩笑了。 苏长茂痛苦的捂着头,蹲在地上,别提多沮丧了。 苏巧颜才不信这些鬼啊神的,她只知道,和尚挣的是香火钱,这次一反常态的没有说吉祥话,肯定有鬼。 当然,不是“恶鬼缠身”的鬼,而是有人捣鬼的“鬼”。 苏巧颜看了看天色,对苏胜和苏长茁道:“爹,四哥,下午你们两个拿着庚贴,跟我再去月老庙看看。” 苏长茂“蹭”的站起身来,猩红着眼道:“我也去。” 苏巧颜果断拒绝道:“二哥,你不能去,在家呆着,我保证一定帮你和二嫂把这个‘恶鬼’抓出来。” 苏长茂一脸急色:“颜颜,我、我哪能呆得住啊!” 苏巧颜沉下脸道:“二哥,你现在情绪不稳,跟我们出去反而容易坏事,你若是想和水流云继续成亲,就给我老实呆着。若是不听话,我也不帮你了。” 被苏巧颜说了两句,苏长茂总算老实了些。 苏巧颜对三哥苏长苇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好二哥。 简单吃了口饭,苏巧颜便带着苏胜和苏长茁再次奔了月老庙,这次,她们是单独去的,并没有找媒人。 下午当值的是一个名叫慧能的年轻和尚。 慧能师傅接过庚贴,先拿了女方的庚贴。 姓名:云娘。生辰:乙未年九月初十; 再拿了男方的庚贴。 姓名:茂郎。生辰:丙申年十月初九。 慧能沉吟片刻,便提笔写下了笺语:云娘,茂郎,意中人,人中意,无情花鸟也情凝,蒂结枝头学并栖。 最后在笺语的最末用朱砂写下了“上上”两字,递给了苏巧颜。 不言而喻,这是最上等姻缘笺。 苏巧颜按惯例往功德箱里扔下了半吊钱,转过身,状似无意的对苏胜道:“爹,这下子我二哥和水小姐的姻缘没问题了。” 慧能和尚听了吓了一跳,诧异道:“施主,你说你给谁合姻缘贴?” 苏巧颜天真无邪的回答道:“给我哥和水小姐啊,水小姐,就是县太爷的亲妹妹,马上就是我二嫂了。您不是刚刚给合的姻缘贴吗?” 慧能和尚的脸立马成了猪肝色,师傅交代的是女方叫“水流云”,没说叫“云娘”啊! 和尚的额头都渗出汗了,把手伸到苏巧颜面前道:“施主,合姻缘贴不是这么个合法,得告诉贫僧完整姓名,得、得重合。” 苏巧颜倒是没有纠缠,老实的把姻缘贴给递了回来,狐疑问道:“合姻缘,合的不是生辰八字吗?姓名也合啊?云娘和茂郎,就是水小姐和我哥的小名啊……” 慧能师傅拿回姻缘贴,立马撕得粉碎,生怕苏巧颜会抢回去一样。 撕完了,拿起毛笔又重新写了一张:茂郎,云娘,邪祟缠身,克夫妨家,父母国人皆贱之。 最后,用朱砂笔落了“下下”两字。 苏长茁气得要上前理论,被苏巧颜拉着就往外走。 临走还不忘带走了那张新写的下下笺姻缘贴。 苏胜一脸沮丧道:“颜颜,一个大师这样说,两个大师都这样说,难道老天爷真的是在示警,你二哥和水小姐真的不成婚?”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爹,恰恰正相反,一个和尚这样说,可能是巧合;两个和尚都这样说,说明有人在故意作祟使坏。不信你跟我在旁边等着。”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带着苏胜父子下山,在转弯处又隐在了树丛里,往山上寺庙的方向看。 很快,四个小厮从寺庙后院转了出来,进了大殿,很快又出来了,往山下方向走去。 苏长茁眼尖,脑子也好使,立马就认出来了,压低声音道:“颜颜,我认得他们,他们是跟在刘宏睿身后的赌场小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巧颜一脸赞赏的对苏长茁道:“这次表现不错啊,没有冲动上去打人。” 苏长茁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喃喃道:“关键他们人多,咱、咱打不过。” 苏巧颜被苏长茁的实诚给逗乐了:“四哥,不错,你这不是胆小,你这叫避其锋芒,相信我,咱有机会扭转局面。” 苏胜一脸愁容道:“颜颜,胳膊扭不动大腿,要不然让你哥和水小姐回水家家乡去成亲吧,我就不信刘家还能追着过去。”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爹,我二哥又不是上门女婿,怎么能去岳家完婚?刘家是抱着得不到就毁了的想法,求娶不成,就让水流云名声尽毁,永远也嫁不出去。所以在姻缘笺上做手脚,让全临安县的人都认为水流云恶鬼缠身,克夫妨家,不宜求娶。” 苏胜更加犯愁了,这要是全临安县的人都传开了,就算自己家知道是刘家使的坏,但心里也不舒服啊。 苏巧颜安慰爹爹道:“爹,别担心,刘家能传出‘恶鬼缠身’,我就能上演一场‘降鬼除魔’,让下下笺变成上上笺。” 第158章 驱鬼 临安县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先是满大街都在传,水县令的妹子水流云被恶鬼缠身,嫁给谁就克死谁。 所有男人敬而远之,更别说娶了。 只一个男人不信邪,就是临安县县衙的一个小捕快-----苏长茂。 此人大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魄力,不仅没怕,反而向整个临安县宣告,他请来了外地法术高超的道士,可以帮水流云驱除身上的恶鬼。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一点儿风丝儿都没有,人们纷纷的涌上月老庙。 因为,今天到了水家驱鬼的日子。 驱鬼的地点就设在月老庙庙前。 好家伙,这应该是月老庙建庙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活动了,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来瞧一瞧热闹,把整座月老庙围得水泄不通。 最中间一块空地,架着一口大油锅,下面已经添好了柴,已经烧得滚烫了。 慧能大师心里一突,对苏胜深施一礼道:“施主,此乃佛门重地,您这架火烧油,不合时宜吧?” 没等苏胜回答呢,身后走上前三人来,水清源水县令夫妇、苏父母、以及小姐水流云。 水县令沉着脸对慧能大师道:“慧能大师,是您说舍妹身上有恶鬼缠身的。如今传得临安县人尽皆知,恶鬼一日不除,我妹妹就一日不能嫁人。如果你再阻拦,我有理由相信,你这不是缔结良缘的月老庙,而是了却尘缘的奈何桥!既然如此,月老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拆了建义庄吧……” 慧能大师吓得不敢说啥了,对方可是县太爷,县丞固然可怕,县太爷也不是吃素的,哪个他都不敢得罪啊。 慧能大师干脆和百姓们一样,一起看道士捉鬼了。???.23sk. 捉鬼的小道士年纪不大,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上面挑着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滴咕什么,看架势倒是有模有样的。 煞有其事的围着水流云转了两圈,随即手掌一挥,符纸着了,烟呈蛇形上升,引得百姓一阵惊呼,叹为观止。 符纸烧得没有火焰,只剩下一缕烟的时候,道士拂尘一挥烟尘,众人眨眼的功夫,小道士手里就多了一根白色的枯骨。 小道士手持枯骨,快速走到烧得滚开的油锅前,大喝一声,用手浸入滚油,将枯骨按在了油锅锅底。 吓得人们“啊”的一声叫唤。 这还没有完,待骨头入锅的刹那,如同活蛇一般,拼命挣脱小道士的手,还发出咔咔的声音,小道士的手,在油锅里与“活骨头”来了场大战,三次被骨头“挣脱”。 围观里有胆子小的甚至吓得不敢看了,这哪里是骨头,而是被鬼魂附了身的骨头! 终于,骨头不再动弹了,道士这才把骨头拿出来,用刀背拍成了粉,最后把粉装在了葫芦里,盖好塞子,用符纸封了葫芦口,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手挥浮尘,对水县令道:“施主,恶鬼己除,从此无扰。” 水清源抚了抚胸口,稳定了下情绪,走到慧能师傅面前,肃然问道:“慧能大师,舍妹身上可还有恶鬼缠身?要不要请道长再驱一驱?” 慧能一怔,讷讷答道:“没、没了。” 水清源轻眯了眼道:“那现在,可否能帮舍妹合姻缘贴了?” 慧能讪然道:“能、能。” 苏巧颜把两人的庚贴递给了慧能。 慧能不敢耽搁,落笔写道: 佳偶耶?神仙美眷,百年偕老,无须再觅良缘。 末尾朱砂落笔,上上缘。 水清源终于舒了口气,妹子,终于可以安然嫁人了。 第159章 查一个,送一个 回到家,水清源就让人把曹市令官叫了过来。 看着水清源面色不悦的模样,曹市令心知县太爷肯定又?叒被刘县丞气到了。 曹涛决定主动出击,说一些好消息,让水清源的心情好一点点,自己也可以少挨一些骂。 曹涛主动禀告道:“大人,本月收上来的税银已经基本和以前的税银持平了,如果一直这样好,今年年末应该可以向府衙交差了。” 水清源果然被转移了心思,诧异道:“这么快就可以填平了?” 曹涛的话匣子被打开了般,滔滔不绝道:“小的也没想到这么快,这得多亏苏姑娘。苏姑娘让小的与加盟商谈两种缴税方式,一种是加盟商自己造售卖车,定额缴税;一种是县衙给造售卖车,按售卖量缴税。加盟商都觉得第二种占便宜,都选择了第二种。直到卖起货来才发现,因为货太好卖了,第二种缴上来的税比第一种足足多了三成,当月就能把车钱挣回来,以后月月多收税银。” 水清源不由得感叹道:“这个苏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有成算的。” 这可是水清源发自肺腑的话。 水刘大战时逼“病重”的刘宏睿现身,找假道士驱除水流云身上的“恶鬼”,再加上帮助县衙开发新税源…… 无论拿出哪件事情出来,都是可圈可点、令人佩服的大功绩。 这么大的功劳,偏偏苏家人像没事人一样,从来没向水家炫过功绩、讨过人情。 这样的做法,倒是让水清源对苏家又有了新的认知,觉得苏家关键时刻,能与水家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而且,出的主意和手段,次次奏效,想的主意每每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亲家,还算不错吧。 水清源对曹涛道:“曹涛,听说你手下有一帮兄弟?” 曹涛吓了一跳,忙不迭解释道:“大人,小的这些兄弟,在小的做了市令官后就改邪归正了,有当屠夫的、有当猎手的、有在家种地的,还有几个缴了税银呢……” 水清源摆了摆手,从身上拿出两张银票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看面额,一张是一百两,两张就是二百两银子。 水清源对曹涛一脸真挚道:“听我说,我没有找你兄弟算账的意思。只是看你能力强,有件事想交给你,让你帮本官分忧。” “分忧?”曹涛一头一脸的雾水。 水清源接着说道:“边关大营来了协防通告,要求每个县衙提供一百名重刑犯加入敢死营,咱临安县监狱里,只有三十多名重犯,严重不足啊。” 曹涛仍旧一脸懵逼。 水清源转了话锋道:“听说四海赌场最近挺猖狂的,逼良为娼、剁人手脚的事时有发生,你让你兄弟们帮查那些小厮,如有作奸犯科,查实一个,送走一个。” 曹涛打结的脑袋终于捋顺了。 四海镖局,就是跟着刘宏睿上水家找茬儿的那些小混混。 水县令,开始秋后算账了。 查一个,送一个,分明是想把刘县丞的狗腿子们全都送上战场丢命吧! 曹县令把银票递还给了水县令,讪讪的挠了挠头,“大人,其实,苏姑娘已经给小的银子了,也是二百两,让小的尽量搜集小混混的把柄,虽然没告诉小的怎么处置,但依小的看,还是大人的处置办法更好。小的这就告诉苏姑娘去。” .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顺利。 因为两家都真诚促成这桩婚事,互相有商有量,一切进行得迅速而又有条不紊。 苏家按聘礼单子,足足准备了一百二十六抬聘礼上门。 而且,每担都是实抬聘礼。 在临安县,聘礼分虚抬和实抬两种说法。 为了讨好彩头,面子上好看,不管是穷人家,还是富人家,聘礼会抬十八抬、三十六抬、七十二抬、一百二十六抬等等。23sk. 表面上一样,大家许多人家成亲都是数不清的红担子,可内里却是大有乾坤。 有钱人家的聘礼或嫁妆,抬抬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挑夫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给晃坏了。 而穷人家的聘礼或嫁妆,也许只是前几抬是嫁妆,后面的所有抬不过是充门面的空担子,挑夫走路都是发飘的。 虚抬与实抬,从抬担子的人的走路姿势和表情就能看出来。 苏家的聘礼,可都是实打实的,不带半点虚假的,足见其诚意。 水家欣然收下聘礼。 苏家请婚期于半个月之后。 水清源却提出了三天后。 当媒人把婚期告诉苏家人的时候,苏家人都懵了,没想到到最后,最急着成婚的,竟然是当初最反对这门亲事的水清源。 苏家自然乐得新媳妇早进门,自然答应下来,只是本就紧张的筹备婚礼时间,变得更加紧张了。 如此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到了第三天正式成亲的日子。 全福妇人给水流云开脸,盖上红盖头等着亲郎官来接亲。 水云氏把丫鬟元宝叫到了角落里,小声叮嘱道:“元宝,马上你就跟着小姐去苏家了,我最后叮嘱一次,你是水家人,是去给小姐撑腰的,如果苏家胆敢欺负小姐,你放心大胆的回嘴、回手、回脚,知道吗?” 元宝笃定点头道:“夫人,奴婢什么都知道,奴婢一定听小姐的话,按小姐的吩咐行事,不会让小姐挨欺负。” 得到元宝的再三保证,水云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阵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到了,苏长茂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本就俊逸的面庞,越发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元宝兴奋的冲进屋里大喊道,“小姐,来了,来了!” 本来坐在榻上的水流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张的掀起盖头:“来、来了?” 水云氏气得赶紧把水流云给拉了回去,按坐回榻上,嗔怪道:“你这丫头,红盖头哪有自己掀开的,要新婚郎官用秤竿子挑开才能长长久久、称心如意。还有,迈出咱家门槛时,记得要哭嫁,听到没?” 水流云乖巧的盖好了红盖头、点了点头。 按习俗,父母双亲是不能送嫁的,水清源这个哥哥可以。 水清源扯着红绸,把水流云牵到门口,将红绸子交给了等在门槛外面的苏长茂。 水云氏急着在后面提醒道:“流云,哭!” 吹打声太大了,以至于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直到上了花轿,水云氏也没听见女儿的哭声,看女儿欢快的脚步,水云氏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盖着红盖头,恐怕可以看见女儿的笑容了。 水云氏恨铁不成钢的一拍大腿道:“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160章 迎亲 长长的送亲队伍,蜿蜒二里,吹吹打打的绕行正德大街,别提多热闹了。 婚礼盛况空前,嫁妆空前,羡煞了多少临安待嫁女。 队伍很快进入了苏家。 很多老人小孩儿围在了巷子里。 苏家人很懂得人情世故,给轿夫、老人和孩子全都包了喜钱,钱虽不多,就是为了图个乐呵和好彩头。 新娘子下轿,被新郎牵着过门槛、过火盆。 刚过完火盆,丫鬟元宝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精神的小丫头,正在指挥着大家伙让开过火盆的道儿。 元宝顾不得水流云水小姐了,撒丫子就冲向了小丫头,激动的叫道:“妍妍!我是元宝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苏巧颜吓了一跳,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元宝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么,唐予呢?是不是意味着他找到了自己?不会把自己抓回去吧? 苏巧颜本能的往元宝身后看。 元宝立马开口解释道:“你是不是想唐少爷了?你别找了,他这次没有来。是我没有看住你,所以我就出来找你了。” 苏巧颜脸色一讪,这个元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啥叫“想唐少爷”了,自己怕还来不及的好不好? 苏巧颜一脸机警道:“元宝,你不会是唐予派来抓我回去的吧?我可没卖身给唐家,顶天、顶天就是被他们收留吃住了几天,我陪他打尖钱好了……”m.23sk. 元宝忙摆手道:“不是唐少爷派我来的,唐少爷还叮嘱唐雨,严禁把你的事外传,尤其是不能告诉夫人。而且,他很担心你,怕你半路被人牙子拐走了,怕你家人不认你收留你,怕你家人穷卖了你……这还不是最惨的,还说有人专门豢养乞丐,跺手跺脚,可可怜了……我听了很是担心你,便连夜跑出来了。” 元宝一路向北,真的找到了柳河村,打听下得知苏家已经搬到县城,她又追往县城。 眼看着进城了,碰到一个逃跑的女子,说是被人牙子所拐,元宝可怜那女人,便出手抱打不平,结果,那女子跑了,她自己反倒被人牙子给扣住了。 待主家拿了正规契书,元宝才知道自己救错人了,这女人,不是被拐的,而是被夫家卖到人牙子手里的。 女人跑了,人牙子把元宝抓住了填被窟窿。 元宝虽然能打,但双脚难敌四手,沦落成了人牙子手里的“货物”,弥补女人逃跑的损失。 刚到人牙子手里,就遇到了水家招下人,本来想旧计重施、脱离主家,没想到听到了苏胜的名字。 没听错,是苏胜,柳河村的苏胜。 元宝清晰的记得,陈招娣回去的家的家主,名字就叫苏胜。 这个苏胜,和唐予无意间透露给属下的苏胜,同名同姓同一村。 不言而喻,是一个人,妍妍,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于是,元宝就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让水云氏选中了她,成功跻身为陪嫁贴身丫鬟。 原来,唐予已经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了,这家伙,要么查案有天赋,要么本身性子属老婆婆的,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都不够他操心的了。 新娘子已经迈过火盆了。 苏巧颜赶紧拉着元宝到了近前。 水清源的目光,则在苏巧颜和元宝之间循来循去的,恐怕连瞎子都能看出来,苏巧颜和这个元宝关系匪浅,这要是被水云氏知道她精心挑选的丫鬟竟然与苏家人‘情深意重’,怕是鼻子都得气歪了。 水清源决定,此事还是先瞒着母亲再说,怒发冲冠、火冒三丈。 第161章 小恩小惠?救命之恩? 每过一会儿,水云氏就亲自到大门口去张望,看看送亲的水清源回没回来。 等她张望第五次的时候,水清源终于回来了。 水云氏急忙迎了上去。 水清源只好让属下牵着马儿先离开。 水云氏急切道:“清源,你妹妹,怎么样?没受委屈吧?” 水清源哭笑不得道:“娘,妹妹今天刚嫁过去,我还在呢,苏家怎么可能让流云受委屈?您多心了。” 水云氏忧心忡忡道:“你妹是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嫁过去,大半条命就不再是水家的了,看你三婶……娘,咋能放心啊……” 水清源怔了下,自家三婶的悲惨遭遇,给娘亲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正因为这样,在整个水家家族,甚至她们所在的整个县城,水云氏都可以入库是最宽厚的婆婆。 梁茵,也就是水清源的媳妇,嫁过来一年多没有生下子嗣,老宅颇有微辞,水云氏都帮着一一挡了回去,更没劝过水清源纳妾。 水清源嘴角上扬,耐心解释道:“娘,苏家非常重视流云,宴席是临安县独一份;洞房里也给流云备了吃食;行事作派也不小气,给媒婆、轿夫,甚至观礼的老人和孩子全都发了赏钱。” 水云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末尾加了一句道:“元宝那丫头没被苏家的那点儿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吧?” 水清源看娘亲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呢喃道:“没、没有吧。” 水清源有些迟疑了,回忆着在苏家时元宝对苏巧颜的态度,只怕不是小恩小惠,而是过命的交情。 水云氏没听出儿子话里的迟疑,志得意满道:“元宝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但一看就是个不藏心眼儿的孩子,不能做出像双棋那样忘恩负义的事来。” 水清源:“……” 水清源突然觉得脑仁儿好疼,将来,可能会更疼。 . 送走了宾客,苏长茂踌躇的走到了洞房门口,抬手想敲门,又红着脸不敢敲门,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一个男娃终于不耐烦的从床下探出脑袋来,扯着嗓子喊道:“长茂哥,你到底进不进来啊?” 这一嗓子,不仅吓到了苏长茂,更吓了坐在床上的水流云一跳,本能的“啊呀”一声叫唤,人也缩到了床榻里。 苏长茂赶紧推门进来,把男娃如同拎小鸡儿似的从床下拎了出来。 定睛一看,是原来隔壁王婆子家的孙子,也就是王晓芙的五岁的堂弟王晓泉。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有什么闹洞房的心眼儿,肯定是被谁“安插”过来的。 苏长茂刚要开口问话,王晓泉已经先捂住了嘴道:“别问我,我不会告诉你是长茁哥把我塞到下面的!” 苏长茂被王晓泉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心中暗骂苏长茁没大没小,把一个五岁孩子当枪使。 苏长茂自然不会嗔怪一个小孩儿,从床上捞了一把干果子,塞在了王晓泉的怀里:“去找你长茁哥吧,告诉他,明早我去找他切磋武功。” 王晓泉乐颠颠的往外跑,跑了两步又跑了回来,伸手去抓水流云的红色绣花鞋。 吓得水流云又往床里缩。 苏长茂气得再次拎起了王晓泉的后脖领子,气恼道:“你又扯啥幺蛾子?” 王晓泉见苏长茂脸色肃然,心里也有些打鼓,老实答道:“是、是长茁哥让我扔了新二嫂子的绣花鞋,掉在地上后,看是一只朝上,还是两只朝上,事后,他还会给我一把糖吃……” 苏长茂怪异的眨了眨眼,然后,放下王晓泉,弯腰,亲手脱了水流云的绣花鞋,交给了王晓泉道:“扔吧。” 王晓泉把鞋子往地上一扔,一只朝上,一只朝下,随即乐颠颠的跑了,边跑还边叫道:“两只不一样,两把糖!” 23sk. 第162章 早生贵子 闹洞房的王晓泉乐颠颠的跑了,留下红着脸的新郎官和新娘子大眼儿瞪小眼儿。 苏长茂尴尬的捡起红盖头,踌躇道:“要不、要不再、再盖回去,我、我重新掀盖头……”m.23sk. 水流云红着脸,小声嘀咕道:“盖头图的是一辈子,哪有掀两次……” 苏长茂讪然的眨了眨眼。 空气莫名的凝滞起来。 为了打破尴尬,苏长茂解释道:“长茁心眼儿不坏,不是故意使坏闹洞房的。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洞房里藏个小小子,是去祈祷新人一举得子;摔鞋子不是给你脸子,是想看看第一胎得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刚才摔下来是一个朝上一个朝下,是说咱俩会得一丫头一小子……” 苏长茂是为了缓解尴尬,所以才说这么多话的。 完全忘了,他口口声声说的,句句不离生孩子,说得水流云更加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水流云越拘紧不说话,苏长茂越觉得自己在责任打破这种尴尬,越发滔滔不绝。 水流云听得心急如焚,干脆从床上顺手捞起一颗枣子,直接塞在了苏长茂的嘴里,轻声嘀咕道:“别说了,吃枣儿……” 苏长茂一怔,随即满面喜色,把枣子连肉带核全都吞了下去,不小心被枣核噎了下,吓得水流云把手指伸抠进苏长茂嘴里去掏,嘴里气恼道:“你个愣头青,怎么不吐核……” 苏长茂彻底呆住了,良久才擒住水流云肆虐的手指,窘迫道:“我、我一着急就忘了吐核了。我以前净噎硬馒头、窝窝头,嗓子路儿粗,噎不着。” 水流云抽回手,改捶苏长茂后背道:“你着急什么?难不成怕我跟你抢枣子吃不成?” 苏长茂连忙摇头,如水流云一样,从床榻上捡起一颗枣子,想直接递给水流云,临递过来又长了记性般抽回手,撕下一块儿枣肉递到水流云嘴边。 水流云殷红着脸,厚着脸皮把枣子吃了。 苏长茂一脸幸福,憨直道:“娘子,坐了大半天洒满枣子、花生、栗子的床硌坏了吧?娘洒这些东西,是祈求咱俩‘早生贵子’。” 水流云深深叹了口气。 苏长茂心里一突,忐忑道:“娘子,你、你生气了?” 水流云再度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拉了下床幔上的带子,床幔立即散了下来,两人立即处于了黑暗之中。 苏长茂终于明白了水流云的意思了,自己从进屋到现在,嘴一直嘚巴嘚的就没停过,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还是“早生贵子”比较重要。 . 第二天早晨,苏长茂早早的起榻了,本能的伸了个懒腰,揽了揽身侧的小娇妻,结果揽了个空。 苏长茂赶紧起榻,出外巡了一圈,几个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反而看到了苏巧颜。 听说苏长茂在四处找水流云,巧颜沉吟道:“如果别的地方没找到,那就可能也去了伙房,她可能是想做早饭吧。” 洗水做羹汤,做等婆母尝。 这是新娘子的必经之路。 苏长茂有些狐疑道:“流云好、她会做饭?” 苏巧颜耸了耸肩道:“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兄妹二人直奔伙房。 第163章 火烧伙房 苏长茂和苏巧颜兄妹二人一起往伙房赶。 离伙房远远的呢,就听见元宝大嗓门叫道:“小姐,别再放了,这一次应该不酸不涩刚刚好了……” 兄妹二人推开伙房,只见伙房里白色烟尘弥漫,其间,水流云两手交握,正在奋力揉一个大圆面团,放在了锅上蒸汽腾腾的笼屉里。 而元宝呢,正往灶里添柴,柴里的火星迸散出来。23sk. 苏巧颜脸色一变,赶紧扑了过来,把水流云就势往旁边猛推,嘴里急道:“二哥,管好你媳妇!” 嘴里喊着,手上也不怠慢,一把扯住元宝的胳膊,怒吼道:“快走!” 幸亏元宝比较信赖苏巧颜,没有较力,顺着苏巧颜的劲力,二人一同往伙房门口跑。 刚跑出三四步,就听见身后“扑”的一声响,空中爆起了无数火星。 看着火光熊熊的伙房,水流云和元宝同时目瞪口呆,若是苏巧颜晚冲一步,两人的脸怕是要被爆成麻花脸了。 苏长茂和苏巧颜同时上手,及时灭了火。 水流云的头低得快要刨地了,声如蚊鸣道:“对、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就着火了,都是我不好……” 苏长茂揽住了水流云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流云,你说什么话呢?伙房毁了可以再搭,人出事了可就悔不当初了。你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事都好说。” 苏巧颜长舒了口气,对水流云致歉道:“二嫂,事急从权,刚刚,猛的推你一把,没吓到你吧?” 水流云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推我的,相公也及时接到了我,并没有摔着。只怪我太笨了,连个馒头都蒸不好,本来还想着给公婆、相公和小姑、小叔亲手做羹汤,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二嫂在家应该不常下厨房吧?面粉粉尘,在不通风的情况下,遇火会发生尘爆,轻者毁容,重者死亡,很严重的。” 水流云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的自卑与无助,浑身缩得如同被雨淋的小鹌鹑。 苏长茂忙安慰道:“流云,你别担心,大嫂的厨艺也不是刚开始就这样好的,你也可以的……” 苏长茂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大嫂高稚雅的身影。 每天,都是高稚雅早起亲手准备一家人三餐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见到她。 柴小桃瞟了一眼苏长茂道:“二哥,你别找大嫂了,是我把她拦回去的。这几天忙活你和二嫂的亲事,大嫂累得胃口不是很好,脸色煞白,我请了郎中一会儿上门给她瞧病,今天我来做早饭。由我来教二嫂吧。” 苏长茂忙吹捧道:“那就太好了,大嫂就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你再来教流云,就相当于祖师爷出马,今天,咱们大家可都有口福了。” 苏巧颜冲着苏长茂翻了一记白眼,这个二哥,“祖师爷”的帽子都敢扣,溜须拍马的痕迹太重了,这是怕自己不给二嫂好脸咋的? 元宝已经把伙房收拾得差不多了。 苏巧颜走到灶前,对跟在身后的水流云道:“二嫂,你早饭准备做什么,让我先看一看。” 水流云重新净了手,忐忑不安的从锅台一角的一只篮子里,掏出一小团白面团道:“这、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母面,揪下来一小块儿在,与新和的面揉在一起,放置半个时辰左右,面就发了,蒸出来的馒头宣宣的准备做发面做馒头……” 水流云回手又从篮子里掏出一只竹筒,打开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小撮淡黄色的粉子,一脸傲娇道:“这个叫做鸡精,是我家厨娘好不容易淘换来的,市面上没有人卖,炒菜煲汤的时候放那么一小撮,菜鲜着呢,我正准备做一道汤……” 苏巧颜简直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自己了。 出嫁陪送嫁妆天经地义,但嫁妆里带着发面用的母面、鸡精调料的还是天下独一份。 更何况,这个鸡精-----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呢? 苏长茂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连向水流云使眼色。 水流云不明所以,以为苏长茂提醒她不要吹牛,忙解释道:“相公,小姑,我说的是真的,这么一小桶鸡精,是我家厨娘花一两银子淘换到的,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的……” 苏长茂尴尬的抚了抚额,轻声道:“流云,这个,这个,就是咱家卖出去的……” 水流云:“……” 看着手里的竹筒,水流云尴尬得恨不得自己钻进竹筒里去了。 第164章 高稚雅怀孕了 苏巧颜看了一圈刚刚差点被毁的伙房,忍住了心塞,尽量放缓语气对水流云道:“二嫂,以后,还是由我或大嫂来做饭吧,你不用早起,等饭好了到宴客厅吃就行。” 苏巧颜性子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藏着掖着,说的句句真诚,可听在水流云这个新娘子耳朵里,顿时不是滋味了,感觉自己百无一用,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这下子,可吓坏了苏长茂,赶紧安慰道:“流云,你、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水流云哽咽道:“相公,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以后一定跟颜颜好好学习做饭,赶得上大嫂,免得成为全家的累赘……” 还真是“茶香四溢”。 苏巧颜和水流云是打过两回交道的,对水流云的性子也知道三五分,此时此刻,水流云的绿茶病和心机病又犯了。 苏巧颜顿时感觉懊恼死了,一家人,过的是日子,这要是成天茶来茶去的,可就没个好了。 苏巧颜干脆开门见山道:“二嫂,在咱家,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不必转弯抹角。你也不必用以大嫂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之所以教大嫂厨艺,是因为大嫂有这个天赋,并且能从厨艺中找到属于她的自信;而你的?刚好相反,本来很自信的,一做起饭来,反而束手束脚,胆战心惊,与其这样,莫不如放弃厨艺,做你自己喜欢做并擅长的事情。” 水流云一怔,眼泪都忘记流了,似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喜欢做擅长的事情……”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对,喜欢做并擅长的事情?” 水流云有些迷茫了。 苏巧颜启发道:“比如说,二嫂,你擅长女红吗?” 水流云尴尬的摇了摇头。 苏巧颜再次问道:“二嫂,你擅长管理账册吗?” 水流云再次尴尬的摇了摇头。 苏巧颜不死心道:“二嫂,那你、那你擅长骑射?园林?亦或是、或是……” 苏巧颜也觉得自己词穷了。 水流云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出嫁前,被自己的亲娘水云氏好一顿贬损; 出嫁后,被小姑子又是一顿探问。 偏偏,人家说的是事实。 水流云红着脸道:“我爹是个秀才,平时没事的时候教我读过书、写过字,只是不会做诗,这个,这个算、算擅长吗?有、有用吗?” 苏巧颜长舒了口气,赶紧答道:“有用,有用,太有用了,有大用了!从今天开始,二嫂就是咱家的女先生!教识字、认字!” 水流云:“……” 水流云忐忑道:“颜颜,我、我教谁识字啊?” 如果是教大嫂或小姑识字还好点儿,这要是教公爹、大伯哥、小叔子读书识字,怕是得避嫌吧? 苏巧颜直接指着苏长茂道:“二嫂,二哥,就是你的第一个学生!” 水流云:“……” 苏长茂:“……” 苏长茂朝着苏巧颜连连眨眼示意道:“颜颜,你说什么呢?我、我哪有不识字了……” 苏巧颜才不在乎揭穿苏长茂的老底呢,毫不顾忌道:“二嫂,我二哥当时进拐子窝救你出来时,不会写字,传出来的信儿像鬼画符一样,我怎么教他他都不学。你如果把他教会了,肯定是咱老功家功德一件……” 水流云已经没得选了,如上战场的战士一样,胸有成竹、视死如归道:“放心吧,颜颜,我保证一个月之内教会你二哥认字,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姑嫂二人相谈甚欢,明明谈的是教苏长茂识字的事,到最后,苏长茂这个当事人,反而成了局外人。 吃罢了饭,郎中上门了。 这一号脉,立即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高稚雅,怀孕了。 老苏家有一口算一口,全都乐得合不拢嘴了,尤其是苏长英,眼睛就像是粘在高稚雅身上似的,嘴巴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 中午的时候,高稚雅还要撑起来给全家做饭呢,被苏刘氏硬给按了回去,由她亲自去做饭了。 而苏巧颜呢,则拿着水流云的“嫁妆”----那小竹筒鸡精,直勾勾的看着,沉声不语,很快,急匆匆的出了门。 在王家的食车前,找到了送调料的苏长苇。 慧贤婶子连忙打招呼道:“颜颜,你咋来了?” 苏巧颜见已过了饭口,并没有人买吃食,索性开门见山道:“三哥,婶子,你们帮我想一想,咱们家往食车送鸡精时,哪家用的最多?” 苏长苇和慧贤婶子面面相觑,最后几乎同时开口答道:“一样多。” 苏巧颜不明所以。 慧贤婶子解释道:“颜颜,用鸡精的,主要是十个肉夹馍食车,这十辆车,每天都会来取一竹筒的鸡精,天天如此,没有多,也没有少。” 苏巧颜先是一怔,随即眼色轻眯了起来。 苏长苇紧张道:“颜颜,你是怀疑这鸡精,是从食车上倒出来卖的?” 苏巧颜笃定道:“不然呢?难不成从咱自己家流出去的?” 三家,分散不同的地点卖肉夹馍,卖的量每天会有所不同,用去的鸡精数量,自然有多有少,天天取一样多,说没猫腻谁信啊?! 苏巧颜对苏长茂叮嘱道:“三哥,你盯仔细了。” 交代完,苏巧颜往家方向走。 因为抄的近路,走的都是巷子,拐进自己家侧面的一条巷子时,突然看见了两道身影,在巷子里有些撕扯。 是高稚雅和一个女人。 高稚雅今天刚刚看过郎中,并诊断怀了身孕,怎么会出现在巷子里,且与一个妇人拉拉扯扯? 现在的高稚雅,可是怀着苏长英的骨肉呢,别说是一个区区妇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相让! 苏巧颜从胸前摘下一只竹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下,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然后,从身上解下那根随身的棍子,拎着就扑向了妇人。 正撕扯的妇人,在听到哨音后就停了手,再见苏巧颜来势汹汹,举起棍子就要打她,吓得连退好几步。 苏巧颜借机把高稚雅护在身后,安慰道:“别怕,大嫂,有我在呢!” 第165章 高氏挑拨离间 护好了高稚雅,苏巧颜用棍子指着妇人的鼻子尖破口大骂道:“老妖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欺负我大嫂!” 妇人气急败坏的岔着腰回嘴骂道:“你个黄毛丫头算哪根葱哪根蒜,拦着俺教训闺女?滚开!”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愣了下神,想到种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这个妇人竟然是高稚雅的亲娘高氏。 苏巧颜可不惯着所谓的亲家,冷哼一声道:“老话说的好,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你闺女已经是我大嫂了,是俺们老苏家人,与你们高家没有半文钱关系。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若再敢动我大嫂一根汗毛,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高氏不以为然道:“那就和离好了,俺把她带回俺们老高家。” 苏巧颜和高稚雅几乎异口同声道:“和离?!” 高氏笃定点头道:“对,和离。如果你们老苏家不乐意,休妻也成。” 一向不多言不多语的高稚稚被气到了,怒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嫁给相公好好的,凭什么和离或被休弃啊?你是我亲娘吗?见不得女儿过好日子?” 苏家院里呼啦啦出来好几个人,有拿铁锹的,有拿二齿钩的,一下子把高氏给围了起来。 苏刘氏气恼道:“你个老母狗,凭啥欺负俺儿媳妇?” 苏长英和高稚雅成亲时,苏刘氏正得疯病呢,所以并不认识高氏,听到哨声,先入为主认为这妇人欺负高稚雅。 一见苏家呼啦啦出来这么一群人,高氏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硬着头皮对苏刘氏道:“亲家母,俺自己的闺女了解,她配不上你们家长英,你就休了她吧。” 苏刘氏不乐意了,把高稚雅护在自己身后道:“俺大儿媳妇可好了,是天下第一好的儿媳妇。” 不经意间,苏刘氏瞟眼看向水流云也站在院外不远处,立马补充一句道:“俺大儿媳妇和俺二儿媳妇,是天下并列第一好的两儿媳妇,配俺家长英和长茂刚刚好,绝不和离,也不休弃,你走吧。有我在,你休想把稚雅带走。” 高氏急了,口不择言道:“俺闺女嫁过来一年了,一直没怀孕生孩子,犯了七出,赶紧休了她,别耽搁你重娶儿媳妇抱孙子。” 苏刘氏嘲讽的撇撇嘴道:“你还不知道吧?稚雅怀孕了,郎中刚诊出来的,稚雅没犯七出……” 高氏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抹失望,随即闪过一抹狡黠:“俺家稚雅虽然出嫁了,却最是顾家,她孝敬我银子,还给我拿你们家的鸡精,啧啧啧,别看稚雅这孩子样样不行,倒是个孝顺孩子,宁可偷婆家贴补娘家……” 无所出犯了七出,偷盗照样犯了七出,同样是大忌。 怕苏家人不信,高氏从怀里拿出一只竹筒,向苏家人挥了挥。 是苏家用来装鸡精的竹筒没错。 高稚雅顿时面如死灰。 苏巧颜看了一眼高稚雅,只看她的脸色,不用问就知道,这竹筒确实是高稚雅送的。 不管是高稚雅被逼送的,还是主动送的,这都是家事,当务之急,是先对付老妖婆。 苏巧颜举起棍子,照着高氏的的腿就砸了过来。 这一打猝不及防,高氏被打得如猴子般上窜下跳,嘴里还“嗷嗷”暴叫,见缝儿插针似的往外跑。 苏巧颜提着棍子追着打,边打边破口大骂道:“敢到我家来挑拨离间,看我打不死你!” 高氏又连挨了好几棍,终于挤出人群,撒丫子跑了。 第166章 没有家可回了 待高氏跑了,高稚雅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对苏刘氏和苏巧颜哽咽道:“娘、颜颜,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要罚我都认,只是千万别休我回家,我娘已经不要我了,你们再不要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仿佛是忍了好久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发泄口,高稚雅的嘴巴突然变得利落起来了:“娘,我娘知道我会做鸡精,追着我要好几次,我一直没给她。直到前天骗我说奶奶和弟弟全都生病了,嘴里寡淡无味,我、我一时心软,就、就单独给她做了两竹筒鸡精。我用的是咱家剩下的鸡屁股做的,没用咱家好鸡肉,如果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 苏刘氏气得上手打落了高稚雅发誓的右手,嗔怪道:“高稚雅,你肚子里还怀着俺们老苏家的骨肉呢,乱发什么毒誓?!呸呸呸,快呸出去不作数!” 一向以婆婆和小姑马首是瞻的高稚雅,本能的往地上“呸”了两口,算是啐走了晦气。 苏巧颜则挑眉问道:“大嫂,你只给过她两竹筒?” 高稚雅笃定点头道:就两竹筒,而且,她走的时候我跟她说了,只给这么多,多一勺儿都没有。” 在高氏当时拿出来竹筒的时候,苏巧颜脑海里闪出一个结论:是高稚雅吃里扒外,伙同娘家人私卖家里的鸡精。 然而,这个念头只停留了一瞬便被她给否定了,高稚雅虽然胆小懦弱,但有一股子执扭劲儿,老话讲,就是一条道跑到黑、死犟死犟的性子,她说给了两竹筒,就是两竹筒。 市面上大多数贩卖的,应该还是那些加盟商。 高稚雅见苏巧颜不吭气了,顿时更加慌乱了,急道:“颜颜,我说的是真话,真的只有两竹筒,不信我可以发……” 高稚雅刚要发誓,瞟见了苏刘氏,把到嘴的誓言又生生咽了回去。 苏巧颜知道高稚雅误会自己了,忙不迭答道:“大嫂,你别多心,我相信你,大家都相信你。既然你给了你娘鸡精了,她为何还要找你算账,还要把你往家扯,甚至捣毁你的声名?” 高稚雅面色尴尬,欲言又止。 外面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苏巧颜让大家都散去,由她和苏刘氏,把高稚雅带回了小宴客厅问话。 进了屋,高稚雅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又泄了许多,忐忑不安的对苏巧颜道:“颜颜,我娘、我娘遇到个傻有钱人家的傻厨娘,花一两银子买走了一竹筒鸡精,我娘一下子就见钱眼开了,逼着我把方子教给她,我死活不同意,她就拉我回娘家,然后,你们就发现了,然后,然后,你就听到了,我娘她、她竟然抵毁我的声名,逼相公休了我……” 高稚雅终于装不了坚强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只觉得以后的自己,被娘家憎恨,被婆家唾弃,只怕是没有活路了。 苏刘氏心疼的揽住了高稚雅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稚雅,你别伤心了,你娘家心盲眼瞎,他们不要你,娘要你,咱苏家要你,你不仅是我的儿媳妇,也是我闺女……” 苏巧颜也安慰道:“大嫂,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对我和娘说就好了,别自己硬扛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小心为上……” 高稚雅抬起眼眸,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呢:“你们、你们不怪我给我娘拿出鸡精?” 苏巧颜无所谓道:“大嫂,如果没发生要方子的事儿,你娘只是你娘,是你的亲人,你这个女儿探病送礼物、吃食,完全在情理之中,你自己也有做主的权力,完全不必愧疚。” 高稚雅笃定摇头道:“我娘现在太坏了,她贪方子,还毁我名声,我再也不理她,也不回娘家了。” 高稚雅把嘴巴掌抿得紧紧的,对苏巧颜保证道:“颜颜,我保证,就算是做梦我也不会说出方子来,谁都掏不走!” 见婆婆和小姑这么宽待她,完全没被高氏诋毁她的话影响,高稚雅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怕高稚雅累着,苏刘氏撵高稚雅回房里休息。23sk. 等高稚雅离开了,苏巧颜幽幽叹了口气。 苏刘氏狐疑道:”颜颜,你不会是不相信你大嫂吧?我可告诉你,一家人不许互相揣心眼儿!听到没?!” 苏巧颜哭笑不得道:“娘,我没不相信大嫂,我只是在想,大嫂说的那个人傻钱多、花一两银子买鸡精的人,也许、大概、可能就是二嫂……” 苏刘氏脸色僵住了,人傻钱多不是重点,用鸡屁股熬的鸡精才是重点,而且,自己家已经用上了,虽然没什么,但知道了还是感觉怪怪的…… 第167章 一日不忠,终身不用 晚上,苏长英回了家,高稚雅站在门口,像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副扭捏愧疚、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长英叹了口气,拉着高稚雅坐回到了床榻上,轻声道:“稚雅,我回房路上,娘叮嘱我不许怪你,颜颜威胁我敢怪你她就给我脸色看……她们都想错了,我怎么会怪你呢?只会心疼你,以后,为了你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远离你娘,不对,应该说是远离你婶子吧。” 苏长英是知道高稚雅的娘,实际上是她婶子的事实,更加心疼高稚雅了。 高稚雅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瓮声瓮气的答了一声“嗯”。 苏长英慌了神,忙劝解道:“稚雅,你千万别哭了,你一哭,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跟着你伤心,这样不好,孩子下生后该苦一辈子了……” “真的会苦一辈子?”高稚雅的哭声戛然而止,比安慰一百句话还好使。 苏长英本来是顺嘴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想到高稚雅会相信,此时此刻,又不好辟谣说自己撒谎,只好硬着头皮道:“对哦,所以,你不准再哭了,要开心,越开心越好……” 高稚雅挤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假笑:“相公,是这样吗?” 苏长英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 全家人,没有一个人责怪她偷送娘家鸡精的事儿,更没有人相信她娘编排她的话,这让高稚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十二分的感动, 高稚雅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加倍的对家人好,尤其是对婆婆和小姑好。 . 第二天下午,苏长苇让胡二帮忙,很快查到了鸡精上市的来龙去脉,气得脸都快成肿蛤蟆脸了。 几兄弟和苏巧颜一起在宴客厅商议对策。 苏长苇气恼道:“颜颜,我都查清了,这十家肉夹馍的加盟商提前商量好了,从咱家天天要一竹筒的鸡精,实际上只用掉不到半筒,其余的一起都卖给了临安酒楼。 偷卖给别家酒楼,苏长苇还不至于这样生气。 临安酒楼,是苏长苇曾经效力了三年的酒楼,林掌柜不是个东西,在苏长苇辞工的时候,还处处编排他的坏话呢,苏长苇花了好长时间才消除大家对他的偏见。 苏巧颜轻眯了眼,对苏长苇道:“三哥,想不想找林掌柜报仇?” 看着妹妹闪闪发亮的眼睛,苏长苇怕苏巧颜惹事儿,忙压住火气道:“颜颜,咱大不了不卖鸡精给加盟商了,从此与临安酒楼井水不犯河水……” 苏巧颜冷哼一声道:“咱家这井水不想犯河水,可河水犯贱,偏要惹咱家,那就别怪咱这井水灭了他这河水。” 苏长苇忙不迭摆手道:“颜颜,三哥不生气了,你也别生气啊……” 苏巧颜沉吟半天道:“三哥,你明天去牙行转一转,看看临安酒楼附近有没有店铺出兑,咱家,也开酒楼,离临安酒楼越近越好。” 苏长苇:‘…… 苏长苇傻眼了,有些结巴道:“颜、颜颜,你、你是认真的?”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我以前不就答应过你了吗?” 苏长苇嘴角呈现了好看的弧度。 实际上,在家里卖方子得了一万两银子后,苏巧颜就说过帮苏长苇实现梦想----开酒楼。 后来随着苏长茂的亲事来临,苏巧颜就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苏长苇以为妹妹把这事忘在后脑勺儿了,没想到颜颜真的想开酒楼,并且马上付诸行动了。 见苏长苇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苏巧颜调侃道:“三哥,你是不是不想干?那我就不强求了……” “想干,想干,可想干了……”苏长苇生怕妹妹反悔一样,忙不迭的回答。 随即,有些愁眉苦脸道:“颜颜,这十个加盟商可怎么办?要不,明天我减半卖给他们鸡精,让他们没有多余的外卖?”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一日不忠,终身不用,十个,全换了。” 苏长苇有些为难道:“颜颜,这里面,还有柳里正的侄子和王叔的小舅子,是不得留个情面啊?” 苏巧颜斩钉截铁道:“三哥,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谁违反了都不行,否则以后怎么立足?别说是柳里正的侄子和王叔的小舅子犯了偷卖秘料的大忌,就连柳里正和王叔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也照换不误。” 苏长苇忙不迭道:“柳里正和王叔可没坏了规矩。王叔的扮凉粉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柳里正的手抓饼也卖得红火。尤其是柳里正,现在的他,时不时还能从嘴里吐出两句诗辞来呢……” 柳里正家原本卖的是肉夹馍,是他侄子前几天求着换了食车,美其名曰手抓饼食车离书院近,方便照顾柳柏。 柳里正不好和侄子争辩,便换了食车。 现在看来,怕是柳家侄子是听到了卖鸡精挣钱的风声,于是算计了亲大伯。 第168章 ‘亏\’的味道怎么样? 转眼间就到了水流云三天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苏刘氏就备好了回门的礼物,除了回门必备的酒糖茶绸外,还拿了苏家自制的吃食-----鸡精、辣椒酱、罐头、腊肠等。 进了水家门,水云氏客套了两句,便迫不及待的对丈夫使眼色,让水父带着苏长茂问话,自己则拉着女儿的手进了内宅。 水云氏心疼的摸摸女儿的脸颊,“流云,刚嫁过去三天,脸颊都陷进去了,眼睛都凹下去了?!都瘦脱相了!是不是你婆婆逼着你干活?” 水流云扁着嘴懊恼道:“娘,别提了,我都快要被气死了!” 没等听完,水云氏就如被点燃的炮竹一样,“蹭”的站了起来,泼辣道:“这姓苏的婆娘表面上看着挺和善的,没想到也是个搓磨儿媳妇的蔫坏主儿,我找她算账去!” 水流云生气,水云氏想当然的以为她被婆婆欺负了。 水流云赶紧拉住了娘亲,嗔怪道:“娘,你咋听风就是雨啊?我啥时候说我婆婆搓磨我了?可没有的事儿!” 苏云氏狐疑道:“不是你婆婆?那肯定就是你小姑子了!那丫头,小嘴叭叭的,一看就不是啥善茬儿……” 水流云一听不乐意了,“娘,也不是颜颜,颜颜对我也可好了,还鼓励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呢,全家都护着我,除了洗脸连手儿都不让我洗,更不用早起问安,只给我一样活计,” 水云氏抚着女儿陷下去的脸颊,心疼的说道:“到底是啥活儿啊,三天遨成这样。” 在水云氏印象里,能把闺女累瘦的,怕是要出苦大力的活儿。 水流云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活儿不费力,就是有点儿伤元气。颜颜让我教相公识字,我以为这是最简单的活儿了,没想到挑来挑去挑了个最难的。相公吃饭前认字认得好好的,结果几口饭下肚,立马就饭吃下去了,再问,还是不会------” 一听说只是教苏长茂识字写字,水云氏忿忿的心情顿时被抚平了,无所谓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没吃过苦,像先生那样教人识字,再苦还能苦过忍饥挨饿?苦过刺骨寒冬?苦过婆媳搓磨和妯娌暗斗?” 水流云摇了摇头道:“娘,你说的这些我那倒没有,婆婆和大嫂都挺和善的,小姑性子虽然厉害,但那都是对外人,对待亲人,比谁护能犊子。远的不说,单说近的,昨天大嫂的娘亲来使坏,小桃拿着棍子,那是好一顿胖揍啊……” “啥?她敢动手打长辈?这还得了?!”水云氏一脸不可思议,她的性子虽然也刚强,但和长辈硬杠的时可没有过。 水流云滔滔不绝道:“那可不!老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大嫂的娘亲,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怎么抵毁大嫂怎么说。我听了都想上去给她两巴掌了。” 吓得水云氏忙攥住水流云跃跃欲试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刚嫁过来一天,咋就变得动手动脚、打打杀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亏是福,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水流云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调侃道:“娘,你这辈子没少吃亏,快来告诉告诉女儿,‘亏’的味道怎么样,是甜的?酸的?还是辣的?” 水云氏气得伸手要打女儿,水流云已经跑着前往宴客厅去了。 水云氏只好也跟过去。 第169章 人财两空 水云氏趁苏家人不注意,把元宝偷偷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元宝,这三天,小姐没被欺负吧?” 元宝装傻充愣道:“水夫人,你是在问我家二夫人吗?苏家内宅的事,您一个外人打听不大合适吧?” 水云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盯着元宝看了半天,发现元宝并没有过多解释,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元宝说她是“外人”。 水云氏气道:“元宝,你别忘了,是我从人牙子手里把你买过来的,你别忘恩负义!” 元宝嫣然一笑道:“夫人,元宝就是谨遵您的教诲,绝不敢忘恩负义,因为,在您之前,巧颜先把我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过。你们两个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好谨守本份,互不相帮了……” 嘴上说是互不相帮,看似很公平; 但元宝又说“谨守本分”,何为“谨守本分”?元宝的身契随嫁妆进了苏家,现在属于苏家的下人,“本份”就是听主子的话,到头来还是偏袒苏家。 水云氏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最后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大块儿银子,强行塞在元宝手里,带着几分卑微道:“元宝,帮我好好照看流云……” 情到深处,一向性子刚强的水云氏,眼圈有些泛红了。 元宝忙把银子往回推。 二人沉浸于推推搡搡,以至于宴客厅里出来了人都没留意。 水流云胀红了脸,对水云氏道:“娘,你们在做什么?” 水云氏和元宝抬头,只见宴客厅门口,并排站着水父、水清源夫妇以及苏长茂。 水云氏和元宝,如碰烫手山芋般同时松了手,一大块儿碎银子落了地,尴尬在当场。 水流云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偷眼看了眼苏长茂。 苏长茂抢先一步答道:“元宝,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水夫人的打赏?” 一句话,水云氏的贿银摇身一变,变成了赏银。 算是给这场尴尬圆了场。 元宝也立马反应过来了,弯腰捡起银子,对水云氏施礼谢恩。 水云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觉得自己既赔了“银元宝”,又没拉拢住“人元宝”,真正的“人财两空”了! 这里最难受的要数水流云了,她万万没想到娘亲对她说的话还不信任,特意去找元宝透话,透话不成还拿钱收买,这个脸,在相公面前可丢大发了。 水流云狠狠瞪向娘亲,水云氏连看都不敢看女儿,灰溜溜的跟着众人又重新进了宴客厅。 假意又寒暄了一阵,下人们开始布桌摆菜。 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水流云爱吃的菜。 水流云尝尝这盘,尝尝那盘,整个菜色却没吃多少。 等吃完了饭,水父带着水清源和苏长茂去了书房,水云氏问闺女道:“流云,娘特意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几个菜色,你怎么没吃多少啊?” 水流云苦哈哈着一张脸道:“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同样的菜,苏家做的,比咱家做的好吃,我还是留着肚子回婆家吃晚饭吧……” 水云氏的脸登时就不好看了,嗔怪道:“你个死丫头,前脚刚嫁出去,后脚就嫌弃自个儿家的伙食不好了?你是属猫的,谁家有鱼腥味儿就往谁家跑?” 水流云被娘亲的比喻给逗乐了,抱着娘亲的肩膀道:“娘,女儿不属猫,是属狗的,家里做啥我都爱吃。” 水云氏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瞪圆了眼睛道:“狗行千里吃屎。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咱家的饭菜连狗屎都不如呢?!” 水流云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道:“娘,我属猫不行,属狗不行,那我属啥?” 水云氏回怼道:“娘想让你属老虎的,在老苏家说的算,你能做到吗?” 水流云一脸傲娇道:“娘,你含沙射影说了半天,不就担心我在婆家挨欺负嘛。我实话和你说吧,女儿在老苏家,可比在娘家舒服多了。在咱家,食不言、寝不语,在苏家,吃饭时可以聊天说话,好多家里大事就在饭桌上决定的,每个人都可以发表不同意见,我,也可以的。” 水云氏诧异道:“真的?还问你意见?” 水流云点头道:“对啊,不管男女老少,谁说的在理就采信谁的意见。而且,小姑还鼓励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她说,女人不必拘泥于后宅之地,也可以像男人一样闯出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水云氏的眼睛顿时如星星般闪闪亮,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起来。 如果她当年嫁进了是苏家这样的家庭,而不是水家这种刻板人家,她现在手里掌握的财富,肯定不会拘泥于手里的这几处庄子、几百亩地。 水云氏欣慰的拍了下女儿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如此,娘亲就真的放心了。” 娘两个把话聊开了,心情无比舒畅,而苏长茂的心情呢,则是十二分不美丽了。 水父和水清源,一个秀才,一个举人,张嘴然也,闭嘴非也,苏长茂竖着耳朵听,生怕听漏一个字就错过了上下五千年。 水清源:“长茂,今年科举殿试题目为《望沧澜山雪》,皇城处于江南,四季如春,未曾有雪,万岁爷出此题目,有何深意?” 苏长茂额头飞过一群乌鸦,心中暗叹,我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万岁爷为啥出的诗歌题目与雪有关?兴许只是皇帝想从江北学子嘴里听听真正的雪景? 这题目,对于没见过雪的江南人可不太友好。 苏长茂硬着头皮道:“也许,也许万岁爷想把状元给江北人,而不是江南人?” 水父与水清源错愕的对视一眼,没想到两人长时间参不透的事情,竟被苏长茂一语道破:这一届科举的状元郎,真的是江北人! 原来,从皇帝出题的时候就已经暗藏玄机了,皇帝想把状元颁给多年未出过状元的江北! 水清源暗自收起对苏长茂的轻视,沉吟道:“现在边关召收重刑犯做敢死队员,军中已经有了反对声音,你觉得这件事,还会继续吗?” 苏长茂心中又暗自哀嚎,我又不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召收重刑犯进敢死队会不会继续?!兴许将军只是想解决民间不好招录兵丁的问题! 苏长茂只好再次硬着头皮道:“别的我不清道楚,但我知道连年打仗,大齐年轻力壮的好儿郎越来越少,让死囚进入敢死队,一方面可以增兵,一方面可以让死囚有戴罪立功、脱离死刑的希望……”天籁小说网 水清源再次点了点头。 水清源十二分满意苏长茂的回答,觉得这个妹夫,虽然是个莽夫,看问题却还算比较通透。 水清源拿起毛笔,在一张尺牍上写下了半个字,随即把笔交给了水父。 水父微微一笑,在水清源写的字旁边,又写了半个字,随即把毛笔递给了苏长茂。 苏长茂再次傻眼了,水氏父子二人,这是几个意思?不会是想通过三人合写一个字,以测试自己是不是白丁吧? 苏长茂看着纸上的字,十二分确定以及肯定,娘子没有教过他,他不认得。 左手边的字,像一个站立的人,腰间挎剑; 右手边字的上半部分,像一座山头立于山脚之上。 苏长茂咬了咬牙,在右手边山头的下半部分,照葫芦画瓢,再次画了个山头。 水父和水清源啧啧点头,拿回毛笔落了款,盖了章,苏长茂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水家两父子,对于他的“山摞山”还是挺满意的。 苏长茂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待从书房出来,苏长茂感觉浑身都虚脱了,比他连破三个案子还要熬心血。 第170章 岳家虎山行 待出了水家门,苏长茂终于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开始返程。 苏长茂从怀里掏出一幅字,忐忑不安的递给水流云道:“娘子,岳父和大舅兄一起写了个字,让我给填满,我胡乱填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快给瞧瞧……” 虽然苏长茂补完下面那座“山”的时候,貌似岳父和大舅兄还挺满意的,但自己还是得问清楚,免得做了睁眼瞎子,啥也不知道。 水流云看完,满意点头道:“你续写得很对,有学问在身的学子也不过如此。” 苏长茂听了嘴角顿时上扬。 可水流云却又起了狐窦:“相公,续写完这幅字后,我爹就没问你如何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水父既是水流云的父亲,也是水流云的启蒙先生,没有人比水流云更了解父亲了,依他好为人师的习惯,不可能不盘根问底。 苏长茂笃定点头道:“还是娘子了解岳父。岳父大人确实问我如何理解这个字的含义了……” 水流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教苏长茂识字两天,知道苏长茂有几斤几两,根本就没学过“拙”这个字,紧张问道:“你、你是怎么回答的?” 苏长茂叹了口气答道:“我不认识这个字,只好对岳父实话实说:恕小婿笨拙,还不能深刻领会这个字的含义,容我回家后再悟一悟。” 水流云一怔,没想到苏长茂是这样回答的。 在苏长茂自己看来,这是他因为不识字而向岳父道的歉。 可在水氏父子看来,苏长茂是因为谦虚自己笨拙,以后更加勤奋。 说苏长茂没答吧,却似乎也答了;说答了吧,又好像没回答,所谓各花入各眼,端看问问题的人怎么看了。 从平和的态度上看,水氏父子对苏长茂还算是满意的。 见水流云闷声不语,苏长茂有些紧张问道:“岳父和大舅兄是不是因为我不识字而生气了?” 水流云摇了摇头道:“算你运气好,歪打正着说对了。这个字念‘拙’,‘笨拙’的‘拙’,爹和大哥以为你认得这个字,只是谦虚罢了。” 这回换做苏长茂瞠目结舌了,讪然笑道:“还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让我给懵对了……” 水流云挑眉不满意的瞪向苏长茂,苏长茂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我、我不是瞎猫,岳父和大舅兄也不是死耗子。糊弄过了初一,糊弄不过十五,回家后我就把这个‘拙’字裱起来挂在卧房,天天提醒我学认字写字,下次陪娘子回娘家,可不敢这么凶险了。” 看苏长茂如履薄冰的态度,水流云忍不住气乐了,嗔怪的瞟了一眼相公:“相公,我家是虎穴狼窝吗?还凶险了?” 苏长茂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是,绝对不是。” 苏长茂嘴上说着,心里则深以为然,只觉得自己如果遇到虎和狼,还敢使唤出浑身力量搏一搏; 可遇到岳父和大舅哥,他浑身的力量如打在了棉花团上,根本使不出力气,回岳家,还不如下海捉鳖、上山打虎来得轻巧呢! 第171章 先下手为强 苏长茂如被上过刑似的和水流云一起逃离了水家。 很快回到了苏家,刚进院子就碰到了苏长苇,只觉得苏长苇满脸喜气,牙花子笑得直晃人眼睛,苏长苇走起路来像喝醉酒一样发飘。 苏长茂调侃道:“长苇,是不是酒楼的位置找到了,以后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大掌柜了?!” 苏长苇脸色红了红:“二哥、二嫂,快进屋吧,我跟大家一起说说大喜事。” 进了宴客厅,等家人们都到到齐了,苏长苇从怀里慎之又慎的掏出一张地契,小心翼翼的平铺在桌案上,邀功似的对苏巧颜道:“颜颜,快看,我把办酒楼的地契给拿回来了,就位于临安酒楼的斜对角,可以预见,如果林掌柜知道了我也开酒楼,肯定眼珠子都得气翻白了。” 苏长英听了酒楼的位置,有些紧张道:“与、与临安酒楼是斜对过?姓林的知道了会不会跟咱们家新仇旧怨一起算了?” 苏长英这么一说,害得本就没见过世面的苏胜和苏刘氏更加紧张了,全家人几乎都同时看向家里的主心骨-----苏巧颜。 苏巧颜则淡然无波道:“狼就是狼,遇见兔子了是狼,遇见老虎了,它仍旧是狼。林掌柜,不管咱家与他是不是同行冤家,迟早也会碰上。与其晚碰,还不如早碰,咱家可以变被动为主动,先下手为强!” 苏长茂一拍桌子兴奋道:“颜颜说的对!先下手为强!这个姓林的,找咱家晦气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碰上了,谁先怕谁是孙子!” 苏巧颜斜睨了一眼二哥,随即轻眯了眼道:“姓林的当初到处诋毁三哥的声名,三哥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得以挽回。这一次,我让林掌柜也尝一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苏巧颜向一家人交代了任务分工,不仅没有避讳高稚雅和水流云,还被安排了重要的任务,害得全家人既有害怕忐忑,又有一环扣一环的紧张。 事情贯穿来看,其实一点儿也不复杂。 从第二天开始,以水家厨娘为代表的临安县各大富贵人家伙房开始“不安份”起来,都在去争先求购一种叫做“鸡精”的调味品,甚至炒到了一两银子一竹筒。 消息传到了临安酒楼的林掌柜耳朵里,心思顿时就活了。 前些日子,林掌柜刚从苏家加盟商手里高价收购鸡精,主要是为了让临安酒楼里的菜色更好吃一些,并没有从中获得太多的利润。 这一次,市面上爆出了一两银子一竹筒鸡精的高价,害得林掌柜完全把临安酒楼抛在了脑后,为自己筹谋起来。 于是,林掌柜先找到了苏家加盟商,谈妥从他们手里买鸡精,名目是临安酒楼当做调味品来做菜。 加盟商很爽快的告诉他,苏家本家现在可大度了,想买多少鸡精,就有多少鸡精。 这头谈妥了,林掌柜又马不停蹄的找到了江南买鸡精的客商,双方签订了供货契约。 第一次签订时,林掌柜很小心,只签订了一千竹筒收购契书,双方很快成功完成了契约,林掌柜赚得杯满钵满。 第二次,林掌柜与江南客商签订了收购一万竹筒鸡精的契约。 林掌柜本以为会像第一次一样赚钱赚翻了,没想到迎来了一辈子最大的一次翻车事故。 林掌柜找到十个加盟商,这时才发现,苏巧颜已经将十个加盟商一次性大换血,全部换掉了,理由是,偷偷发卖苏家调料秘方。 林掌柜的货源一下子切断了,一万竹筒鸡精的货源完全没有了。 江南货商得不到货,一纸诉状将林掌柜告上了衙门。 林掌柜本想把钱退回去了事,没想到按照双方签订的违约条款,林掌柜要付两倍的违约金,也就是两万两银子。天籁小说网 林掌柜这下子傻眼了,就算是把他骨头渣子全都炸酥了卖钱,也不够赔偿银子的。 此事轰动一时,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尤其是事件的核心,鸡精,引起了大家高度的关注。 正在此时,苏家酒楼开业了,并向外单独发卖鸡精料,一竹筒的价格,不要一两,只要一吊钱。 苏家酒楼、以及苏家生产的鸡精,以最快的速度,广而告之,窜红到了江南江北,真的迎来了江南的货商,成为最大的赢家。 第172章 林掌柜的末路 林掌柜“扑通”一声跪了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对姐姐林阿凤道:“姐,你快帮我求求姐夫吧,如果他再不帮衬我,我就真的要被抓进大牢了。” 林阿凤抹了一把眼泪,不解气的猛捶了弟弟两拳,气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异想天开挣大钱的时候,你咋没想到你姐夫?现在还不上账了,要被下大牢了,你才想起你姐夫来?上万两银子!你以为是十两银子、百两银子,说拿就能拿出来的?你就算是把我和你姐夫骨头砸成渣子也卖不出来这么些钱啊!”23sk. 林掌柜急道:“姐,你家不是还有临安酒楼、宅子和庄子吗?你不是还有嫁妆吗?实在不够,我姐夫还可以管他四个哥哥借,他们全都做着生意,手头肯定都有余钱……” 林阿凤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懊恼道:“林涛!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这些年,酒楼一直都归你掌管着,你姐夫都没怎么插手,你往兜里揣多少钱心知肚明!现在遭了祸事了,要筹钱了才想起你姐夫!要变卖,也得先变卖你自己的宅子和田产吧?怎么算计到冯家头上来了?” 林涛气血上涌,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林阿凤骂道:“林阿凤!你别忘了,有我在,你就有娘家在,就能给你撑腰!没了娘家,小心冯武娶个小妾欺负不死你!被休弃了都没地方容身!” 林阿凤可不怕这套,也站起身来,叉着腰骂道:“林涛!别给脸不要脸!这些年,到底是娘家给我撑腰,还是我帮衬娘家?我给冯家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过得再穷我还有儿子家容身,不敢用你这尊大佛!” 姐弟俩正吵得不可开交,小丫鬟蹭蹭蹭的跑了进来,对林阿凤急道:“夫人,门外来了衙门的人,说要找林大爷。” 林阿凤和林涛立即噤了声。 林涛是从后巷子脚门偷跑进来的,捕快这么快找上来,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林阿凤骂得再狠,那也是自己亲弟弟,是不可能报案抓人的,唯一能做出这件事的,唯有姐夫冯武。 林阿凤顿时慌了,对林涛劝解道:“涛儿,自打上次你和苏长苇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你姐夫就怀疑到你头上了,是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压下去的。这回,你又借着临安酒楼的名头干倒卖之事,你姐夫不可能原谅你的。你赶紧回家去变卖自己宅子和田产,能还多少是多少,减少些罪责,过后我再想办法。” 林掌柜哭丧着脸道:“姐,但凡我有一丁点儿的抓手,也不可能求你变卖冯家的田产啊!我早把我家的宅子和田产押给了钱庄,这才凑齐买调料的一万两银子。如今差的不是本钱,而是两万两的违约钱,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的啊……” 林阿凤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一万两加两万两,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败家的弟弟! 林阿凤把头上、手上的首饰全都摘了下来,一股脑的塞给林涛,急切道:“涛儿,银子太多了,如果还不起,你就跑吧!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林涛咬了咬下槽牙,如果在过去,犯了罪被抓也就抓了,大不了过后给刘县丞使些银子再放出来。 可现在不同了,根据军队协防要求,各县会把刑犯送往边关去当敢死队员,就最近几天,水县令已经送走好几十个赌坊的小痞子了,十去九死,不跑,更待何时? 林涛不客气的抢过林阿凤的首饰,跳出窗户就跑了。 第173章 约法三章 看着林涛三窜两窜、眼看着消失的背影,靳捕头有些惋惜道:“长茂,真的不抓他?再不抓,可就真来不及了!” 曹市令官也劝道:“长茂,这小子滑叽溜的泥鳅一样,可不好抓了。如果不方便让靳捕头来明的,我让胡二在外面来暗的,怎么样?” 靳捕头一听不干了,嗔怪道:“曹市令官,我这个捕头就在这儿呢,当着我的面说来暗的,不大好吧?” 靳捕头自然不是真生气,曹市令官打着哈哈笑道:“抓人,还得老靳,你来,你来!” 苏长茂笑着打圆场道:“两位都不必费心了。我妹妹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总不能因为做生意的小事,就把姓林的送上战场吧?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完,苏长茂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呸呸呸”的连呸了三声,嘀咕道:“当我没说,谁还想见到姓林的狗杂碎……永不相见才好……” 靳捕头和曹市令官面面相觑了一眼,曹市令官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忍不住口直心快的问道:“长茂,你、你这还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经过苏家这么一番骚操作下来,不仅先期一千两银子卖给了林掌柜一千竹筒鸡精,净赚了九百多两银子;后期又坑了林掌柜一万两银子买鸡精的本钱,外加两万两的违约钱。 就算林涛跑了,两万两违约金打了水漂,可还净剩一万零九百多两银子呢!抢钱都没这划算吧? 见过损的,没见过这么损的! 不过,好喜欢! 曹市令官挑了挑眉笑道:“长茂,靳捕头和我带着兄弟们跟着你摇旗呐喊了一大天了,你不请兄弟们喝点儿?” 靳捕头连连摆手道:“你想讹酒喝别带上我,我走了。” 靳捕头带着捕快们都走了,只剩下曹市令官和他的几个小痞子兄弟。 苏长茂伸手入怀,把荷包拿出来,掏了个底朝天,苦哈哈的对曹市令官道:“曹市令官,你看我的荷包,比我的脸都干净。我一定请大家喝酒,只是,只是得等我月底发饷银以后……” 曹市令官诧异道:“长茂,你家不是新开的苏氏酒楼吗?听说菜色不错,客流也不错。自己家开着酒楼,何必到外面花钱吃呢?” 苏长茂一脸无奈道:“曹市令官,我说的就是我家开的苏氏酒楼啊!在开张的头天晚上,我妹子就给全家开了会,约法三章,不准赊账、不准白吃、不准瞎掺合。掌柜的是我三弟,别说我去了,就是我爹我娘去了,也得按规矩付钱。” 曹市令官突然同情起苏长茂了,明明是苏家二东家,却连吃顿饭的权力都没有,好可怜。 曹市令官冲口而出道:“长茂,要不,哥晚上请你吃酒?” 苏长茂的眼睛顿时像星星一样亮,笑道:“好啊好啊,咱走吧,去晚了我家酒楼该没有雅间了,不是我跟你说,俺家酒楼的菜色,你在别家酒楼都没见过……” 苏长茂兴奋的在前面带路。 曹市令官懵逼的摸了摸鼻尖,对身边的胡二道:“二儿,我说过一定去苏氏酒楼吃酒吗?” 没等胡二回答,苏长茂已经回头笑道:“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到哪家酒楼吃酒不是吃呢?况且,你不是最喜欢喝我妹子酿的‘闷倒驴’吗?” 曹市令这官咂巴咂巴嘴道:“说的也是,好些日子没被‘闷倒驴’闷倒了,还怪想这口儿的呢,走吧!” 苏长茂乐颠颠的带着曹市令官走了,他没告诉曹市令官的是,颜颜虽然不准家人去酒楼吃白食,但却有个奖励政策,就是按营销额的半成给家人奖励。 按曹市令官的大方程度,这顿饭最起码得五两银子,苏长茂的提成能有五吊钱。23sk. 虽然,苏长茂也不知道用这五吊钱具体干什么,但就是觉得有额外收入,拿着就是高兴,哈哈。 第174章 老饕客 苏长茂带着曹市令官到了苏氏酒楼。 目前苏氏酒楼的客源,只能说是占五成。 菜色很新颖、很好吃,客人却没有预期的多,原因很简单,临安酒楼的招牌菜品现在打对折,抢走了大部分客源。 曹市令官和苏长茂等人到了苏氏酒楼,苏长苇正和苏巧颜正在大堂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探讨着如何与冯五竞争的问题。 苏长苇暗咬银牙,狠心道:“颜颜,要不,咱也降价,我就不信冯五手里的余钱,比咱家手里的余钱多!”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打价格战,是商战中最不可取的办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害人又害己。” 苏长苇看着空空的大堂,愁肠百结。 苏巧颜也眉头紧锁起来。 正一筹莫展之时,二哥苏长茂带着曹市令官进来了。 曹市令官一向不拘小节,对颜颜哈哈大笑道:“小丫头,我来喝‘闷倒驴’了,有什么苏氏酒楼有的、别家没有的菜色,尽管给我往上上……” 苏巧颜听了却是一怔,尤其是在听到“苏氏酒楼有的、别家没有的菜色”时,心念不由一动,笑吟吟道:“曹市令官,今天保证让您吃了苏氏酒楼的菜色,再也不想吃临安酒楼的菜色了!” 曹市令官上了二楼雅间。 二楼雅间较一楼大堂要好上不少,已经占了三桌。 曹市令官落坐,苏长茂一脸与有荣焉道:“曹兄,让你好好尝尝苏氏酒楼的蒜香鱼、红烧狮子头、鸡豆腐……都是别人家酒楼你听都没听过的好菜色……” 听得曹市令官嘴上生津,哈喇子都要淌出来了。 很快,菜色一一端上来了。 哪里是什么蒜香鱼、红烧狮子头、鸡豆腐…… 分明是红烧鱼、炙鹿肉、烤鸭…… 曹市令官一桌人看得瞠目结舌。 曹市令官调侃道:“那个,长茂,若不是你坐在我旁边,我还以为我来的是临安酒楼,不是苏氏酒楼呢!” 苏长茂别提多尴尬了,因为桌上的菜色,无一例外,全都是临安酒楼打对折的招牌菜。 据传,这几天,临安酒楼的这几道菜卖疯了,每天得杀两条鹿、五十只鸭、三篓鱼…… 苏长茂讪然道:“那个,曹兄,我去问问妹妹,是不是、是不是上错菜了……” 苏长茂尴尬的跑下楼,找到了苏长苇和苏巧颜,脸色胀红、压低声音道:“三弟,颜颜,这几道菜,是不是上错了?临安酒楼可是砍一半的价呢,咱家这个、这个得怎么收钱啊……” 苏巧颜微微一笑道:“二哥,这顿饭算在咱酒楼的公帐上,而且你的抽成也不会少。只要在吃完以后,你帮我问问曹市令官等人,这几道菜有什么缺点,与临安酒楼做的同等菜色,哪个更好吃就行了。” “你是让曹市令官帮咱家品菜?”苏长茂狐疑道。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不错,曹市令官是有名的饕客,经常光顾临安酒楼,嘴巴刁,肯定能尝出好坏。这几道菜,我除了放了鸡精,我放了新寻来的花椒、八角、桂皮等多种调味料,如果好吃,就把菜方免费送给咱家老主顾。” 苏长茂忙不迭道:“颜颜,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菜方,你哪能说送就送呢?如果卖,得卖不老少银子吧?” 没等苏巧颜回答,苏长苇已经笑了:“二哥,你忘了小妹是如何挣加盟商的钱的?加盟商虽然掌握了方子,可必须从咱家买辣酱、鸡精等调料,妹妹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苏长茂恍然大悟,论眼光,还是妹妹看得更长远,笑道:“妹子,如果白送菜方,就先送临安酒楼这几道招牌菜的菜方吧,让冯武哭都找不着调儿!” 苏巧颜点头同意,就算苏长茂不说,她也准备这么做的。 这个冯武,最先发起价格战,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该给他点教训了。 苏长茂志得意满的回了二楼雅间,本想向曹市令官解释一下“白吃”的问题,没想到,桌上的六道菜,无一例外的全都见了底。 尤其是胡二,更是不客气,用馒头抹着炙鹿肉的空盘子,那叫一个干净。 苏长茂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觉得他们不是“白痴”,自己才是“白痴”。 曹市令官意犹未尽的感叹道:“长茂,不是哥说你,你家酒楼开了也得三四天了吧?你咋才领哥哥来?早吃着你家的这几道菜,我还去什么临安酒楼!临安酒楼的大伙夫,连给你家妹子提鞋都不配……” 苏长茂带着几分忧怨道:“曹兄,我大嫂怀孕了,不能亲自下厨操劳。所以,我三弟,就把苏氏酒楼的成大伙夫撬来苏氏酒楼当大伙夫了,你吃的菜,出自一人之手……” 曹市令官:“……” 曹市令官尴尬的怼了胡二一拳头,嗔怪道:“别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别抿菜汤了!没吃饱了就再点,好像老子请不起客似的!” 曹市令官提高声调喊道:“小二哥,一模一样的菜,再来一桌,吃到嗓子眼儿了为止!” 苏长茂:“……” 这一次,苏长茂可学聪明了,跟着一起抢菜,这才糊弄个半饱,而曹市令官等人,已经摸着肚皮打饱嗝了。 苏长茂按苏巧颜事先交代好的,问道:“曹兄,我妹子让我问你呢,这几道菜,与临安酒楼的比,味道咋样?” 曹市令官故做神秘的沉吟片刻,这才娓娓道来:“经过我细嚼慢咽的品尝,成大伙夫在苏氏酒楼做的菜,胜了成大伙夫在临安酒楼做的菜,而且,强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以后,苏氏酒楼就是临安县第一酒楼了。” 就算不问这话,看结果就知道味道绝美,但亲耳听到夸赞,苏长茂心里还是美得不行,一脸傲娇道:“我妹子说了,经常光顾的老饕客,会免费给这几道菜的菜方子,以后在家,就可以做这些美味佳肴了……” “啥?在家就可以做?”曹氏令官、胡二等人,无一例外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长茂把原话又复述了一遍。 曹市令官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心怀忐忑道:“长茂,依咱俩这关系,我,算不算经常光顾的老饕客?给不给我方子?” 苏长茂故做为难道:“可是,曹兄,您从来没做为饕客光顾过苏氏酒楼啊,就今天这两桌,还是帮我妹品菜的……” 曹市令官当机立断的喊叫道:“小二,小二!再来一桌,这次要苏氏酒楼的招牌菜!” 苏长茂忙拉住了打鸡血似的曹市令官,后怕道:“曹兄,我是开玩笑的,别再点菜了,肚子撑破了可不好缝,方子给你,给你还不成吗?” 曹市令官这才开心笑了,笑得牙花子闪闪亮,直晃人眼。 第175章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曹市令官如愿得到了六道菜的菜方子,珍而又珍的揣在了怀里,乐颠颠的回家,准备上交给自家娘子,让娘子成为厨界翘楚。 结果,曹娘子六道菜有五道菜没做出来,唯一做出来的一道炙鹿肉,还是她硬着头皮硬做出来的,味道比苏氏酒楼做的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第二天,曹市令官就满脸沮丧的来到了苏氏酒楼,十二分委屈的把菜方子还给了苏巧颜道:“小丫头,你做事不地道啊!说好的给菜方子,结果我媳妇一道菜都做不出来!根本就是废方子!” 苏巧颜忍住笑意,表面则诧异道:“曹市令官,您可是市令官,全临安县做生意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把您当财神爷似的供着?我还敢骗您?您若不信,我就现场说一道新菜方,让我家大伙夫亲自做给你看,你就知道我藏没藏私了……” 苏巧颜说到做到,直接领着曹市令官进了伙房,对成大伙夫道:“成大哥,我来说道菜,你来上手做,做完后让曹市令官尝尝味道。” 成大伙夫一脸严谨,立马净了手、清了锅、带上头布和围裙,严阵以待。 从包头到净手、清锅,再到伙房里的环境,只这一番操作,曹市令官就已经觉得这道菜不会简单了。 苏巧颜严阵以待,肃然道:“一斤小排骨、姜片、韭菜段、十三香、淀粉、鸡精、酱油……” 伙房里的两个小厮快速进入角色,洗好姜和韭菜,准备好精排骨。 成大伙夫快速改刀,剁好排骨、姜片、韭菜段,随即快速掀开几种调料罐子,准备好锅铲。 苏巧颜轻车熟路道:“先放油----放进姜片----放入排骨炒至金黄色----放十三香、鸡精、酱油翻炒----加入高汤慢炖----加入淀粉收汁----加入韭菜段----可以出锅了。” 成大伙夫连半点停顿都没有,配合得天衣无缝,排骨没出锅,曹市令官就已经预见到好吃得能吞下舌头了。 果然,吃一口,香掉牙,吃两口,一小盘都不想撒手了。 曹市令官放下筷子,翻脸不认账道:“不对,小丫头,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调料不全,你让我娘子怎么照方子做菜?那个十三香是什么东西,老子只听过《十八摸》!那个酱油是什么,黑的跟泥汤子似的,不会有毒吧?!那个淀粉又是什么,白得跟女人脸上抹的胭粉似的!”???.23sk. 苏巧颜但笑不语,在前面带路,把曹市令官带到了大堂钱柜前,钱柜后方,隔了半面墙的货架子,架子上摆着无数的罐子,罐子上挂着竹制的标签。 苏巧颜对小厮道:“拿一罐子酱油、淀粉、十三香!” 小厮很快拿下来三只陶罐子,苏巧颜甜甜一笑道:“曹市令官,做菜的调料可全着呢,只是你家没有而矣,一样都不少,但凡少一样您唯我是问……” 曹市令官诧异的看着半面墙的罐子,心中若有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完全明白,半懵懂状态。 苏巧颜已经拿起了一只罐子,娴熟的介绍道:“此调料名为淀粉,作用是锁定汤汁,可以使菜色味道更绸,改善菜色口感。三十文钱一大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居家做菜必备。” 苏巧颜又拿起了一只罐子,绘声绘色道:“此调料名为十三香,是十三种秘制调料粉碎碾磨而成,适用煎炒烹炸各种菜色,嚼时鲜香盈口,满室芬芳。五十文钱一大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居家做菜必备。” 苏巧颜拿起了另一只罐子,刚要介绍,曹市令官已经自觉接口道:“不用介绍了,我知道,这是酱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居家做菜必备。你只要告诉我多少钱一罐就行了。” 苏巧颜向曹市令官一竖大指道:“还是曹市令官聪慧通透,酱油也是五十文钱一罐。除了这三样调料,还有五香粉,昨天您吃的卤肉用的就有它;还有烧烤料,昨天您吃的炙鹿肉用的就有它;还有……” 曹市令官很是佩服的一挑大指:“小丫头,我算看出来了,给菜方子是假,放长线钓大鱼钓我们不断买调料才是真!你啊你,粘上毛比猴还精!” 苏巧颜嗔怪道:“曹市令官,我哪能是猴,您见过像我这么乖巧漂亮的猴吗?而且,您也不是大鱼啊!我想钓,也得您愿者上钩才对啊!” 曹市令官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在钱柜上,哈哈大笑道:“上钩,上钩,愿者上钩!这一两银子,全都换成你的坛坛罐罐吧!” 苏巧颜笑道:“好咧!曹市令官不是外人,再送您三个菜方……” 曹市令官欣然接受,装了半车的调料回家了。 第176章 假戏与真戏 曹市令官带着半车的调料罐子,外加三道新的菜方子,乐颠颠的回到了家。 当天晚上,就让她媳妇做了一桌子十道菜,宴请县太爷水清源、靳捕头等一众人。 十道菜的菜方子,全部来源于苏氏酒楼: 其中六道是曹市令官吃饭后送的临安酒楼的招牌菜;三道是买调料时送的。 还有一道菜,就是苏巧颜现场做的那道小排骨。苏巧颜告诉成大伙夫调料配方时,曹市令官司暗暗记下了,回家后记录下来,连同其他九道菜方子一并交给了媳妇。 在曹市令官看来,他多得的这一道菜方子,像捡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曹家这顿家庭宴获得了较大的成功,得到了宾客的一致好评,都夸曹市令官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娘子,乐得曹市令官满面油光,无比荣耀。 不出半日,在曹市令官的授意下,小弟们就把曹大嫂的“贤良淑德”传得满县尽知了。 与这道消息一道传出去的,还有曹市令官在苏氏酒楼吃菜获得菜方并买半车调料的事。 有了免费送临安酒楼招牌菜方的诱惑,苏氏酒楼的雅间、甚至大堂全部爆满。 两天时间,临安酒楼招牌菜菜方被送出百余份,苏氏酒楼在卖座的同时,调料更是供不应求。 此时临安酒楼的东家冯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拍桌子山响,对原来的二伙夫、现在的大伙夫李寻吼道:“李寻啊李寻,你不是把成三的本事全都学到了吗?怎么连一道苏氏酒楼的招牌菜都做不出来?” 在苏氏酒楼免费送菜方之后,临安酒楼的招牌菜成了烂大街的菜色,前几天还门庭若市的景象,立马变得门可罗雀了。 急得冯武满嘴起大泡,决定反将一军,让自己家的伙夫,也开始研制苏氏酒楼的招牌菜色,也想免费发给临安酒楼的老主顾,让苏氏酒楼的招牌菜也变成烂大街的菜色。 结果,大伙夫李寻十二分不争气,连一道菜都没仿出来。 冯武咬牙切齿道:“成三能带走咱家的招牌菜方,咱也有办法搞来苏氏酒楼的招牌菜方!不管偷也好、抢也罢、收买也成,总之不择手段,必须弄到手!” 李寻硬着头皮对冯武道:“东家,其实、其实我暗里弄到一份苏氏酒楼发出去的咱家的招牌菜方,看菜方的做法,不是成三哥带过去的,是改良过的,加了不少咱家没有的调料,比咱家做出来的要好吃……” 冯武气得直接给了李寻一脚,气道:“孩子哭闹全赖娘没奶水了!你做的不好吃就赖调料不全?我看你是不想在我这儿干了……” 李寻忙摇头道:“东家息怒,正因为小的想干,所以才仔细研究了苏氏酒楼的菜方和咱家菜方的区别。我还特意自掏腰包买了十三香、淀粉、鸡精来着,不论啥菜,加上这几样调料,味道立马就不一样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调料,菜都没味道,以后,咱家也买调料吧……” 冯武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自己正想千方设百计的和对方竞争呢,自己家的厨子倒好,劝自己给对家送生意去了。 冯武阴沉着脸道:“再这样下去,咱这临安酒楼怕是干不下去了!得想办法让苏家永世不得翻身……” 冯武叫来了个小乞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代一番,呆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悠哉悠哉的往苏氏酒楼走,准备看热闹去了。 刚到苏氏酒楼门前不远,小乞丐突然就跑向了他。 吓得冯武一个劲儿的往后躲,心中暗骂,老子让你讹苏家呢,避嫌还来不及,你还往老子身前凑? 按冯武的想法,自己一躲避,小乞丐就明白什么意思,结果小乞丐不仅追他,还高声喊叫上了:“冯东家!等等我!” 好家伙,这一嗓子好几个都听见了,冯武没法再躲了,只能硬着头皮等小乞丐跑到身前,没好气道:“你找我做甚?” 小乞丐哭丧着脸道:“冯东家,有人抢先一步在苏家酒楼门前闹事,说是中了毒,口吐白沫子,衙门已经来人了,不用您去报官了。” 冯武惊得张大了嘴,这应该是自己的套路啊,怎么有人提前用了?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别人更恨苏家? 两个人正想走近些看热闹,结果发现那个“口吐白沫”的中毒的人,如同猴子似的单脚着地跳动着,哪里还有奄奄一息的模样? 苏长茂和两个捕快押着“中毒之人”往外走,走到冯武身前,嘲讽道:“冯东家,这人装中毒来我家讹钱,我妹子用锥子一扎脚心,一下子就测出来装的了。有人还胡乱猜测说是您派来的呢,怎么可能?!要我说,冯东家不能坑害我家,顶大天来看看热闹瞧个笑话……” 冯武听得心里一突,忙摆手解释:“怎么、怎么可能来看笑话呢?我是来、是来你家订调料的,李寻都说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得用调料不是……” 于是,冯武不仅没害成人,反而排队买了几罐子调料回去了。 看着冯武远去的背影,苏长苇对苏巧颜一挑大指道:“颜颜,可真有你的,有了你这一招先下手为强,冯武应该收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苏巧颜但笑不语。 不错,到苏氏酒楼口吐白沫讹银子的,是苏巧颜特意安排的一场戏。 有了这场戏,可以打退对手重复使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心思,也可以让盲从的老百姓,再遇到这种事情时,先入为主的认为有人故意对苏氏酒楼使坏。 歪打正着,假戏叵是再晚上演一会儿,恐怕冯武的真戏就要上演了。 第177章 蚂蚱腿小也是肉 在冯武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不得已买了调料回到临安酒楼后,冯武没好气的对大伙夫李寻道:“李寻,你不是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调料来了,你做道菜,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菜做出啥爷爷奶奶样来!” 显然,冯武这是心口对苏家的气没发出来,想抓李寻出气呢。 李寻吓得大气不敢出,心里则百感交集,招牌菜已经被苏氏酒楼全给做出来了,自己做得再好,还能有师傅成三做的好?m.23sk. 为今之计,只能剑走偏锋,做自己会做、成三没做过的吃食了。 李寻绞尽脑汁,还真就想出来一道他认为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李寻出身农家,家里劳动力少,每年秋收的时候,娘亲也会跟着男人一起下地做农活。 做活间隙会抽空回家,把土豆、豆角、茄子、南瓜、地瓜等一股脑的扔在锅里,锅四圈贴上饼子,盖好锅盖,添好柴禾,然后再下地接着干活。 等全家回来吃饭时,锅里的炖菜汤汁己经收干了,土豆、豆角、南瓜、地瓜、茄子、胡萝卜等全都炖得稀烂,入了盐味油味,别提多好吃了。 如今,娘亲已经病逝了,李寻再也吃不到娘亲亲手做的这道菜了。 李寻心里感伤,直接动手做起这道菜了。 等到做好的时候,香气已经四溢开来,别提多香了。 只可惜,所有黄的、白的、绿的面糊糊搅在一起,卖相实在不怎么好。 冯武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道菜可谓是李寻的厨艺巅峰了,不仅加了重油,用了高汤,还加入了苏家的调料,炖得滚烂才敢打开锅盖。 李寻忐忑不安的盛了一小碗乱炖菜,恭敬的递给了冯东家,呢喃道:“东家,这道菜叫、叫‘八面玲珑’,别看卖相不好,味道可好了……” 冯武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咂巴咂巴嘴,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赖,本想着夸一句,在看到碗里稀烂的菜糊糊,心情又不美丽了,无比心塞道:“就算菜的味道不错,也不过是各种菜乱炖而矣,哪个达官贵人会为了这道菜特意下咱家酒楼?你以为是凡夫走卒呢?” 冯武再度叹了口气,为了酒楼能办下去,他明的、暗的、阴的、阳的招法想了很多条路,结果条条大路都不通。 李寻则被冯武的话给触动了,沉吟道:“东家,既然扳不倒苏氏酒楼,咱为啥非要扳倒它呢?您是想为林涛报仇吗?” 林涛是冯武的小舅子,曾是临安酒楼的大掌柜,最后却被苏家逼得远走他乡,别提多惨烈了。 冯武翻了一记白眼儿,轻叱一声道:“我报个屁仇!记住了,老丈人和小舅子又不是骨肉血亲,我犯得着为他们搏命吗?!我只是不想临安酒楼关门罢了!” 苏家有秘制调料,又有县太爷这个姻亲,儿子又是捕快,想要扳倒难比登天。 李寻松了口气道:“东家,如果不是为了林掌柜报仇,这事就好办了。” 冯武一脸诧异道:“好办?怎么好办了?” 李寻指着锅里的“八面”道:“东家,人分士农工商,也分三六九等。如今光顾苏氏酒楼的,都是咱临安县的上三等人家;既然咱家抢不来上三等人家,咱可以抢中六等人家。怎么说呢,就好比我二姨,正找小酒馆为我表弟摆婚宴,挑肥捡瘦的一直没定下来。如桌咱家酒楼愿意接,其他小酒馆想都不用想了。” 冯武狐疑道:“你二姨家?就是你二姨夫和表弟都走街串巷当货郎的那家?” 李寻忙不迭的点头:“就是他家,您若是同意,我去跟我二姨夫说合。” 冯武的感觉自己的心像没缝儿了一样。 自己家,堂堂临安县第一酒楼,竟然沦落到要给小货郎办婚宴了,这在一个月前有人这样对他说,他非踹那人一脚不可。 可现在,冯武已经没底气踹人了。 见冯武脸色不正,李寻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东家不同意的话,那、那就算了……” 冯武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蚂蚱腿儿虽小,可也是肉啊,这活咱接了,见利就走……” 李寻脸上绽放笑容道:“好哩,东家,小的现在就去。” 李寻兴冲冲的去“招揽”生意去了,冯武看着空荡荡的酒楼,实在想不通,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自己家临安县第一的酒楼,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想起小舅子林涛的遭遇,冯武突然有种后怕,怕自己万一真的冲动让小乞丐陷害苏家,坐大牢的会不会是自己? 经此一事,冯武本就不甘的心,竟出奇一般的平静了,似镜面一样,丝毫不起波澜了。 第178章 求和 “颜颜!你尝尝这个菜怎么样?好吃不好吃?”当苏巧颜走进苏氏酒楼的时候,苏长苇就拉着苏巧颜来到了银柜前。 银钜上,摆着满满一大盆的菜,与其说是菜,不如说是各色面糊糊堆在一起更合适。 苏巧颜忍着眼睛的不适尝了一口,别说,这道不能称之为菜的菜,卖相看着不怎么样,味道却实在不错。23sk. 苏巧颜放下筷子,狐疑道:“这是成大厨新研制的菜色吗?味道不错,可惜卖相不怎么好……” 苏长苇翻了一记白眼道:“岂止是卖相不好,简直是猪食好不好!” 苏巧颜哭笑不得道:“三哥,刚才你尝过了,我也尝过了,如果说是猪食,岂不是把咱们自己也都骂了?” 苏长苇一怔,随即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临安酒楼研制的东西,就算不是猪食,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巧颜狐疑道:“这是临安酒楼新研制的菜色?他家换伙夫了吗?” 苏长苇摇了摇头道:“没换伙夫,还是李寻,就是成三哥的徒弟,原来的二伙夫,现在变成大伙夫了,只是做出来的菜色跟村里大锅饭似的,完全不是成三哥的菜色。今天中午还承接了一个小货郎的新婚宴,看着不好看,但还挺下饭的。” 苏巧颜沉吟了片刻,问道:“这几天,临安酒楼没再来找咱家麻烦吧?” 苏长苇连连摇头道:“没有,不仅没找麻烦,冯武还亲自又来买了两次调料,话里话外说,如果以后生意变得和咱家一样好了,能不能和咱家签订长期供调料契约,我当时没答应他。” 苏巧颜再度沉吟了,良久,突然把桌上的“ 乱炖”端进了伙房,直到一炷香过后才出来。 只见苏巧颜的手里拖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面并排八个小豆腐似的方块儿,上面淋着黑紫色的汁液。 色、香、味俱全,看着既赏心悦目,又口齿生津。 苏巧颜把盘子递到苏长苇手上道:“哥,你把这道菜送给冯东家吧。” 苏长苇不明所以道:“颜颜,依咱家和冯武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收咱给送的菜,不得怀疑咱给他下毒啊?”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我猜想,十有八九冯东家不会扔,还会当着你的面品尝一口,夸赞好吃。如果我猜对了,你就把这张纸条递给他。” 苏巧颜把手里的一张纸又递给了苏长苇。 苏长苇不明所以的接过了纸条,满面疑惑。 苏巧颜开门见山的答疑解惑道:“三哥,冯武第一次在咱家买调料时已经买得很全了,没有必要再来买第二次、第三次,之所以第二次、第三次来,不是买调料,而是向咱家变相求和;我给他的纸条,不是信笺,而是蓝莓果酱的方子,以弥补他菜色卖相不好的问题,算是对他求和的回应。” 苏长苇百思不得其解道:“颜颜,咱家已经完全战胜临安酒楼了,为什么答应他的求和呢?把他彻底踩在脚下不好吗?” 苏巧颜果断摇头道:“三哥,冯武的生意,不止临安酒楼,逼急了,狗急还跳墙呢。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愿意讲和,并让出高端客户,还愿意长期使用咱家调料,这是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苏长苇听了一怔,万没想到,妹妹想得比他还要通透,确实如此,商场上,今天尔虞我诈的敌人,明天也许又变成互相依仗的伙伴了。 第179章 宠物与食物 清晨,元宝到井边打水,准备给二夫人水流云洗漱。 离井边还远远的呢,就发现一个男人在井边徘徊复徘徊。 元宝赶紧将身子隐在一株树后,眼睛紧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自从进苏家第一天,元宝就注意到这个名叫常方的男人了,听说他是个冒充兄长骗吃骗喝的坏痞子。 连父母兄长最后都厌弃他了,扔在了苏家不管不顾。 在苏家,常方不是主人,不是客人,也不是下人,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事实证明,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常方每天固定三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三顿饭的时候。 其他时候,除了发呆,还是发呆,不与人接触,不与人说话,更不会帮苏家人干活,悠哉悠哉大游神一样,搞得整个苏家人看他的眼神都很怪。 他平时隐身的时候居多,今天怎么会站在井边? 不会是想给苏家井里投毒吧?听说这人挺坏的,报复苏家也说不定。 元宝不错眼珠的盯着常方,生怕这个男人背着大家做坏事。 终于,男人弯下腰来,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随即走到草丛旁,从里面拎出一只竹笼子,打开笼子门,从里面拎出一只雪白的兔子。 再然后,常方从怀里拿出一只匕首…… 元宝顿时怒火中烧,这个家伙,不是往井里投毒,而是要杀兔子! 元宝不是什么白莲花,并不反对吃兔子,她只是讨厌常方没有把兔子交给伙房的行为! 常方这是偷吃独食,而且,还是在井边杀兔子! 这样做,只会害得井边血淋淋的,血流到井水里,满是血腥味儿,最低得两天后才能恢复清澈! 元宝的身子,如离弦的箭似的冲了过来,人未到,水桶先飞到,快准狠的砸向常方的脑袋。 常方不愧是在军营里呆过多年的,快速伸手挡木桶,可没想到元宝的手劲儿大,又是倾注了全力的,砸得常方小手手臂一吃痛,手里的兔子和匕首同时落地。 兔子一挨地,两只后腿用力一窜就要逃跑,结果悲催了,慌不择路,一窜窜上了井沿,“扑通”一声掉到了井里。 常方吓了“啊呀”一声,人也跟着兔子跳下了井。 元宝一见傻眼了,自己不过是抓到了对方偷吃兔子肉而已,至于羞愧得跳井自尽吗?这要是因为自己死了,自己得自责一辈子。 于是,元宝也毫不犹豫的跳下了井。 正捞到兔子往上爬的常方,就这样被元宝踩了脑袋,再次掉到了水里。 不幸之中的万幸,元宝及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双脚撑住两侧井壁,伸手捞住了常方的脖领子。 常方气得狠瞪一眼元宝,发现伸手不见五指,彼此看不清彼此,闷着声音不悦道:“你先上去。” 元宝不放弃道:“我是下来救你的,你不上去,我不上去。” 常方气恼道:“你不上去,我怎么上去?” 元宝这才意识到,井口仅容一人多的宽度,不可能并排容纳两个人,尤其是容纳两个像他们两个这样壮实的人。 元宝不先上去,常方还真就上不去。 元宝只好先上去了,常方也上去了,手里还拎着那只兔子,可惜,哪怕是常方第一时间跳下井,兔子还是断了气了。 井很深,两个人徒手撑着石壁爬上去,消耗了不少的力气,坐在井沿上呼呼喘着气。 气息终于匀称了,常方指着地上咽了气的兔子气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兔子淹死了!” 元宝毫不留情回怼道:“你本来不就想杀兔子吃肉吗?怎么?淹死的兔子肉和杀死的兔子肉不一样吗?” 常方把兔子拎起来,扔到元宝面前,指着兔子大腿上扎的一根筷子粗的木刺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杀兔子了?这是我养的小兔子,没事儿陪我说话解闷的宠物,昨天半夜钻出笼子跑了,扎伤了腿,我刚找到它,准备给它挑木刺清理伤口。本来它可以活命的,因为你,现在好了,淹死了!” 元宝:“……” 元宝做梦都没想到,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养了一只小兔子当宠物,还要给它治伤,结果,自己歪打正着,成功让小兔子见了阎王。 元宝心怀愧疚道:“那个,误、误会啊!我、我以为你在井杀兔子吃独食呢,抱、抱歉啊,要不,我、我哪天赔你一只兔子?” 常方摇了摇头道:“兔死不能复生,算了。” 元宝还是觉得自己有错在先,讷讷道:“要不,我、我帮你把兔子埋起来?烧点儿纸钱超渡一下?” 常方狐疑道:“埋起来?超渡?” 元宝笃定点头道:“对啊,好让它早日投胎转世……” 常方见鬼似的看着元宝道:“我用萝卜和白菜好不容易养肥的兔子,既然死了,也不能浪费了啊,自然得吃肉啊……” 元宝:“……” 元宝完全懵逼了,原来,宠物活着才是宠物,死了,那就变成食物了,二者,竟然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元宝正纠结着食物与宠物的问题呢,英子也来给苏巧颜打水洗漱了,发现井边的元宝和常方,浑身都湿淋淋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体上,衬得元宝已经有了少女的雏型。 英子赶紧小跑过来,对元宝道:“元宝,男女授受不亲,快回屋去换衣裳!” 她这一惊呼不要紧,常方也意识到了男女有别的问题,赶紧背转过脸去,整张脸,连同后耳根儿,全都红了。 倒是元宝较为镇定,不以为然道:“英子姐,不用大惊小怪的,我在人牙子那里,被雨淋过多少次都记不清了,大家冷的时候,甚至挤在一起保暖睡觉的,如果天天注重男女大防,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元宝不以为然的站起身来,拿起辘轱要打水,想起刚刚连兔子带人一起掉进了水井里,难免有些腥味儿,便拿着桶去了池塘边,决定烧池塘水洗漱了。 常方缩脖端腔,尽量减少存在感的走了。 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英子,感觉自己是操心多余的那个,而当事人的两个,都当没发生什么事儿一样,走了。 第180章 你相信我不是坏人? 苏家人正围坐在宴客厅一起吃早餐。 常方突然急匆匆走了过来,扔到元宝怀里一件东西,又急匆匆的走了。 走到房山处,又心怀忐忑的停了下来,躲在房山处暗中观察着宴客厅的方向。 很快,元宝拎着东西追出来了,没瞧见常方的身影,脸色不太好。 常方踌躇了下,最后还是从房山处走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元宝,熏兔子不好吃吗?” 正愁找不到常方的元宝,终于见到常方人了,气得挥着手里的兔子怒骂道:“常方,你安的是什么心?竟然想害大夫人和未来的小主子?!” 常方:“……” 常方一脸懵逼,结巴着问道:“元宝,你、你说啥呢,啥小主子,我咋听不懂呢?” 元宝气恼道:“大夫人怀了身孕,如果吃了兔子肉,就会容易流产,就算有幸保住了,孩子出生了也可能长兔唇,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注:农村传言,大家不足为信啊。) 常方憋得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宝好像逮着理似的,嗔怪道:“被我发现无话可说了吧?跟我回去,跟大夫人道歉!让小姐好好惩罚你!” 常方瞠目结舌道:“我、我……” 元宝:“你知道错了吗?” 常方吓得连连摆手。 元宝:“你还敢拒不认错?我可告诉你,小姐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手段多着呢,你就等着受惩罚吧……” 接连被元宝呛声抢话,常方的脸都快憋成血红色了,积攒了半天的力量终于憋成了一句话:“这兔子肉我是塞在你怀里的,自然是给你吃的,我啥时候说给大夫人、二夫人她们吃了?你不会放到饭桌上去了吧?” 元宝:“……” 这回换做元宝傻眼了,当时常方愣头青似的跑过来,直接把熏兔子扔在她怀里。 当时的元宝,正伺候着主子们吃早饭,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常方是给主子添的菜,便拿到了主桌上,结果,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元宝刚刚还竹筒倒豆子般的伶牙俐齿,立即变得结结巴巴:“你、你啥意思?给、给我的?为、为啥给我兔子吃?” 常方撅着嘴道:“不是你说我吃独食吗?我就烧好了兔子给你送过去,只留下那条伤腿自己吃……结果,你反倒骂我要害大夫人和腹中的孩子,难道,在你们所有人眼里,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坏的吗?” 元宝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赶紧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从打知道你想给兔子治伤、为救兔子下井后,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常方像小孩子似的抬头,满眼渴盼道:“你相信我不是坏人?” 元宝点头如捣蒜。 常方的脸突然再次沮丧道:“你哄骗我!你如果真的相信我不是坏人,就不会追出来说我要害大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元宝:“……” 元宝尴尬的拿起熏兔子,灵机一动,把兔子大腿又撕下来一条,递给常方道:“兔子是你一口一口喂肥的,应该再吃一条兔腿才划算……” 怕常方再问难以回答的问题,元宝递完兔腿,撒丫子就跑了。 第181章 永别了 黄昏时分,苏巧颜正在书房盘账呢,门笃笃的被敲响。 苏巧颜以为是三哥苏长苇来交当日的收入了,连头都没有抬便说了声“进”,然后就继续盘账。 直到半炷香过去、苏巧颜盘完了账,仍旧没听到动静。 苏巧颜抬起头,发现进屋的不是苏长苇,而是常方。 此时的常方,正低着头看着地,一副犯错小学生的模样。 苏巧颜心领神会,应该是常方因为早晨熏兔的事来道歉吧。 苏巧颜无所谓笑道:“常方哥,你不必愧疚,吃熏兔孕妇流产、婴孩儿长兔唇是老一辈人的说法,我是不相信的。再说,你一个糙汉子不见得知道这个说法。全家人没有人怪你,反而为你给大家送吃食、慢慢融入这个大家庭而开心。”???.23sk. 常方抬起头来,讷讷半天道:“我、我来不是为了道歉来的,我、我是有别的事想问你……” 苏巧颜眨了眨眼,闹了半天,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压根就不是来道歉的。 苏巧颜脸色微晒道:“常方哥,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常方犹豫了一会儿,似鼓了很大的勇气道:“巧颜,我听说,帮家里卖东西,都会按利润的一成给分红,如果、如果我帮家里卖了东西,也会有分红吗?” 苏巧颜:“……” 苏巧颜怔了下,随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不错,家里无论主子、客人或下人,只要通过正当手段发卖出去,我都会给一成利润做奖励,自然也包括你。” 常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出去两天,等我的好消息。” 没等苏巧颜表态,常方主动解释道:“放心,我没想再冒充常圆的军需官身份。在军中,我偶尔会替他采办一些军需,认识一些地方的商贾,只要咱的东西好,不愁卖的。” 苏巧颜微微一笑,随即从抽屉里拿出十两银子道:“这是盘缠,出去谈生意,总不能受冻挨饿。你看,用不用我再派个小厮帮衬下?” 常方摇了摇头道:“事没成呢,我可不能乱花费银子,更不敢带着小厮,就让我先去探探路吧。” 常方说不用跟着小厮,巧颜也就没再坚持,不过银子还是坚持给了。 常方扭不过,只好收下银子,回屋去收拾行李,准备即刻出发。 . 当常方背着行李卷走出苏家没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常方!常方!!等一等!!!” 常方回头,元宝气喘嘘嘘的追了上来,把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递给了常方,一脸愧疚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害得你被逐出了苏家……” 常方听得一头雾水,一脸懵逼道:“被逐出苏家?我?” 元宝无比懊恼道:“要不是我误会你,你的兔子就不会跳井;没跳井,就不会淹死;没淹死,你就不会做熏兔;没做熏兔,就不会害巧颜误会;巧颜没误会,你就不会被赶出苏家;没被赶出苏家,你就不用四海为家……” 常方听得脑子打了结似的,半天才理顺了元宝的逻辑关系,狐疑道:“是苏姑娘对你说我被赶出苏家的?” 元宝鼻子瓮声瓮气道:“对啊,我去帮你向巧颜求情,她跟我说你已经离开苏家了,我央求她留下你,结果她只是摇头。我、我这才追了出来,事出仓促,只从伙房里拿出来简单的吃食,你路上吃。” 元宝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下面四五个大馒头,外回一大块儿烀熟的猪肉。 常方的心里顿时感觉热乎乎的,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呢,手里又多了一个荷包,元宝再次开口了:“这是平时巧颜和二夫人给我的工钱或打赏,钱不多,你路上紧省着点花,永别了!” 常方:“……” 没等常方说话,元宝已经急转身子,跑回了苏家。 常方哭笑不得,这个丫头,性子也太急了,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直接来了句“永别了”,听着咋这么别扭呢?!搞得好像天人永隔一样! 第182章 夜半匪人 夜深人静,月暗星稀。 苏家大墙外,十多道人影飞窜上了大墙,刚刚落入院内地面,无数条大狗从暗影里窜了出来,冲向了黑色人影。 吓得黑色人影又窜回到了大墙上,为首之人对身侧之人低声怒道:“商老五,你怎么踩的盘子?怎么有这么多条狗?” 商老五委屈道:“强哥,小的是白天冒充卖柴的樵夫踩的盘子,用我老娘的性命发誓,这院子里真的一条狗也没有。兴许是白天关着,晚上散放出来防贼的?” 为首之人骑坐在墙头上,愤恨道:“咱是晚上来打劫,你他娘的白天踩盘子?晚上就没再来看看?!” 身侧另一人忙给商老五解围道:“强哥,这事儿也不全赖老五,只怪苏家人太狡猾了,他们分明是有意白天瞒着人圈养、晚上放出来散养防人的。老五确实有错,要打要骂咱回去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决定今晚,咱是撤,还是闯……” 强哥沉吟片刻,看着墙下吠叫的十几条大狗,咬牙切齿道:“钱都收了,怎么撤?把钱退回去吗?以后谁还找咱办事?!不就是没摸清十几条狗吗嘛,闯进!老规矩,速战速决!一炷香找钱财,时间到,无论找到与否,都一把火烧了宅子!” 商老五赶紧涎着脸说道:“老大,小的愿意将功折罪,现在就回去找肉包子引走大狗!” 强哥轻眯了眼道:“老五,你愿意将功折罪?” 商老五点头如捣蒜,后知后觉老大看不见,忙不迭说道:“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强哥嘴角上扬,回道:“愿意就好。咱已经打草惊蛇了,找肉包子已经来不及,不过,倒是有现成的鲜肉……” 商老五心里暗暗涌起一股不祥之感,身子本能的往一侧躲。 商老五快,强哥比他的速度更快,伸手用力一推,商老五直接从大墙上跌了下来,掉到了苏家院里的墙下。 好家伙,十几条大狗同时扑了过来,商老五连声惨叫。 强哥弯弓搭箭,毫不迟疑的连射五箭,根本就没理会会不会误射了商老五。 大家见强哥射箭了,也都纷纷袭击狗群。 商老五竟然是个命大的,抱住了一条被射死的大狗窜到了一边,身上被狗咬的伤口不少,却躲过了箭雨,逃过了一死。 射杀了狗群,众人毫不迟疑的直奔后宅苏巧颜所在的院落。 刚推开院落门,就听见铃铛叮叮当当的响,显然有人故意安置了防闯机关。 小厮拉住了强哥道:“强哥,这苏家人怕是不简单,咱风旗扯乎吧?别等官府人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强哥不以为然道:“放心,别说是苏家出事了,就是县太爷家出事了,捕快们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难得苏家暴发户有钱,下人少,又有人肯花钱请咱们收拾他们,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溜走了!” 强哥带着人进了苏巧颜所住的院落,刚蹑手蹑脚走到院中央,突然一个踩空,几个人踩中了陷坑下跌。 饶是强哥跑得快,但陷坑里立着尖竹子,强哥五个手下的脚不同程度的被刺伤了。 强哥更气了,带着几个手下,气喘嘘嘘的冲进了苏巧颜的书房,好一顿翻找,结果,什么也没翻到,甚至连苏巧颜经常盘账的账册都没有!仿佛一间空屋子! 强哥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急道:“快撤!咱可能中了关门打狗之策了!” 可惜已经晚了,房门一关,被牢牢拴住。 门外,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强哥心中骇然,自己这些年,打劫过无数有钱人,都是他放火烧人,哪有别人放火烧他的份?! 没想到今天却栽了,他一个打劫的劫匪,被主家给来了计“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他竟然被自己打劫的主家给反烧了!太损了! 强哥这么多年的匪头儿可不是吃素的,本能的拿起贵妃椅上的一张被子,把桌上的水壶里的水全都倒在了被子上,把被子披在了身上,撞开了门,就往火光里冲去。 他这一冲不要紧,一冲进去,不仅没压住火,反而让火烧得更旺了。23sk. 强哥退了回来,把被子扔在了地上,拿起茶壶来闻,竟然有股子菜油味儿!原来,他往被子上淋的,不是防火的水,而是助燃的油! 强哥目光如裂,这才彻底认识到,这个自打进苏家院子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苏家牵着鼻子走了。 第183章 幕后主使 眼看着就要被火烧炼狱了,强哥也来了狠劲儿,照着一个小厮的屁股就是一脚,小厮猝不及防,直接奔着火势相对较弱的一扇窗户撞了过去。 窗户哗啦啦被撞出个窟窿,小厮连滚带爬出了窗户。 本以为可以逃出生天了,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宽口大麻袋,直接装了进去,束了麻袋口。 如法炮制,用麻袋连装了五个小厮。 第六个小厮聪明,提前拿了匕首在手,没想到守在外面的人预知了小厮的预知,提前大棍子砸下来,手腕直接给砸断了,仍旧被装了麻袋。 饶是如此,屋里的人仍旧如过江之鲫似的往外钻,只因为屋里面的火势越来越大,再不跑就真的要成烤乳猪了。 强哥再不情愿,也得冒险往外钻,他手脚灵,脑子活,没等出洞口,先把身上所有的零碎----匕首、箭矢等往外扔,人如附骨之蛆似的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大刀,在身前挽着刀花。 强哥以为万无一失,肯定不会有麻袋、有敌人等着自己,等他站起来才发现,院中,五六把弓箭同时对准他一个人,强哥逃跑的步子就这样迈不动了。 所有人,全部束手就擒,被关在了柴房里。 强哥想要再伺机逃跑,被绑得那叫一个结实,如同裹着粽子一般,要想磨断绳子逃跑,非得磨一宿不可! 而且,他们并没有被关多久,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苏长茂就押着他进了宴客厅,苏巧颜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 苏巧颜默然的盯着强哥的眼睛,啧啧摇头道:“真够傻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票呢!” 强哥嘲讽扯了扯嘴角道:“小丫头,你休想从我嘴里诈出任何话来。”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强哥,我刚才从狗嘴里救了你手下一命,我想知道的事儿已经全都知道了,你说不说都无所谓的。我只是可惜,你们被人家骗了都不知道。” 强哥神情一变,想起了被自己踢到墙下被狗咬的商老五,不用说,肯定是这家伙被人家救了一命,便竹筒倒豆子,把肚子知道的东西全都掏出来说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天籁小说网 强哥不以为然道:“技不如人,我认栽了。但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让我画口供指认冯武,万万不能。” 苏巧颜咧嘴一笑道:“强哥,你以为我是在诈你的话吗?想拿冯武当挡箭牌,替宋东家打马虎眼?怕是打错中意算盘了。” 这次,强哥真的错愕了,没想到苏巧颜真的猜到了宋东家的存在,看来,商老五真的啥都说了。 强哥低声咒骂道:“商老五,你个鳖犊子,等我看着你的,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苏巧颜嘲讽的扯了下嘴角道:“不用打烂他的嘴了,人在你推下墙的时候,就被狗咬死了,啧啧啧,你对待跟随你的兄弟,也不心慈手软啊。他到死什么也没说,是我胡乱诈你的。” 强哥错愕的睁大了眼睛,脸气得通红,半天才憋出几句话道:“你是怎么猜出来是宋东家的?为什么不猜是冯武?不猜是刘县丞?不猜是江佐权?不猜是我单纯的打劫钱财……” 苏巧颜淡然笑道:“很简单,冯武现在与我是互惠互利的盟友,唇亡齿寒;刘县丞要想扳倒政敌,会直中要害,不会是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至于江佐权,他是刘县丞的小舅子,刘县丞不动,他便不会轻举妄动。” 强哥外强中干道:“那就没可能是我们山匪没米下锅,下山打劫?” 苏巧颜摇头道:“我家是新搬进城的商户,表面并没有太多的钱,还是水县令的姻亲,哪个匪徒没事愿意惹一身骚?除非受雇于人。最近水县令找借口抓了不少赌坊的小厮,送到边关去,赌场受了不少损失,刘县丞不愿意此时出头,宋东家又不敢动水县令,就只能拿水县令的亲家----苏家开刀了。” 强哥抿紧嘴唇,良久才挤出一句话道:“小丫头,为了抓住我们,宁可烧了一栋房子,算你狠。” 苏巧颜挑了挑眉道:“偷盗罪,以财物论,不损失得多些,怎么把你们定成重罪?不定成重罪,怎么发放到边关进敢死队呢?” 强哥:“……” 第184章 谁是内奸 听说要被打成重罪送到敢死队,强哥外强中干的辩解道:“就算你把烧房子的罪过算在我头上,但我们并没有伤及性命,只要愿意弥补损失,我们不见得会被判成重罪。” 苏巧颜轻眯了眼,小小的身形,稚嫩的面宠,却让强哥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威胁,一股不详之感立马涌上心头。 果然,苏巧颜笑吟吟道:“今晚,除了我家,刘县丞家也着火了……” 强哥嘴角一抽。 苏巧颜继续笑吟吟道:“水县令家也着火了……” 强哥脑子“嗡”的一声作响,本能辩解道:“火,除了你家,不是我放的,不对,你家的也不是我放的,你冤枉我……” 苏巧颜成竹在胸道:“不是你吗?为了调虎离山,调走城里的捕快,免得有人救我们家,你们不是在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分别让人去点火了吗?不差多县丞和县令这两家,我是在帮你,现在,捕快们都去救火了,捕快们赶不回来救你们了……” 强哥皱紧了眉头,觉得苏巧颜这话听得这么别扭呢,自己本来是调虎离山,让捕快们来不及解救苏家,到最后,怎么成了捕快们来不及救他们这些匪人了?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强哥的心感觉有点堵得慌,眼前这个七岁的小丫头,明明长得人畜无害的,竟然算准了他的每一步。 强哥本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些计策的?” 苏巧颜突然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扮了鬼脸,甜甜一笑道:“你猜呢?” 强哥气恼道:“肯定是你收买了我身边的人,你快说,是商老五?孙三?成果?王麻子……” 苏巧颜只含糊其辞道:“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商老五……” 不说还好点,这一说,无异于变相承认收买了强哥身边的人了,而且不是已经死了的商老五,而是十七个活着的人其中一个。 强哥气得脸色铁青,脑中则飞快转动,猜测着是谁背叛了他。 苏巧颜则不紧不慢道:“强哥,想和你的兄弟不去敢死队吗?” 强哥错愕的睁大眼睛,有些结巴道:“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自然有啊。强哥也是受雇于人,如果没有宋东家这个雇主,你我之间只能说是陌生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恩怨。宋东家,明知道县太爷的妹妹是我二嫂,二哥还是捕快,我们家人全都会打猎的本事,却仍旧让你来抢劫,我觉得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让咱们双方龙虎斗,他自己渔翁得利,作壁上观,他,实在太坏了。” 强哥本来没觉得什么,经苏巧颜这么一分析,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 苏家人好几个神箭手,剩下几个还都挺能打,宋东家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县太爷的妹妹是苏家人,自己就算得逞了,以后也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宋东家就是在利用他! 强哥轻眯了眼,狐疑道:“你,打算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苏巧颜从身上拿出几张银票来,在强哥面前挥了挥道:“宋东家可以雇你,我同样也可以雇你,如何?” 强哥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让我去烧宋家?”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我做事不累妻儿,你只要交出来宋东家雇佣你们害我家的证据,我就会放了你和你的兄弟,还给这些银子,同时,宋家雇你的银子,也可以不用还了。” 强哥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强哥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要不然也不会收了宋家的银子来打劫苏家。 形势逼人强。 现在的情况是,强哥全体束手就擒; 财帛动人心。 现在的情况是,苏家给的银子比宋东家给的银子还要多。 强哥很快做了决定道:“我手里有宋东家邀我下山的信,可以给你,等我到了山口,我就把放信的地方告诉你。你敢放我先走吗?” 本以为苏巧颜会犹豫再三,没想到苏巧颜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直接上前,把强哥身上的绳索全都解开了,并把银票郑重的放在了强哥的手里道:“好,一言为定。” 可能是怕苏巧颜独自面对陈强有危险,苏长苇和苏长茁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守在苏巧颜身侧。 陈强则狐疑的对苏巧颜道:“小丫头,你就不怕我拿了银子跑了?” 苏巧颜无所谓道:“我是生意人,天生就是在赌输赢,这次也一样,赌赢了,你挣钱,我除敌人;赌输了,我重新寻机会再扳倒宋东家,只是,我估计宋东家得找你要回银子,毕竟,你没完成他交办的事儿啊!” 强哥嘴角上扬道:“你这丫头,有点儿意思。你这么胆大心细,我也不扭捏作态了。宋东家雇我的信件,我在下山的时候,就压在了西郊义庄第四个棺材东南脚下边。” 苏巧颜嘴角上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请,强哥,山高水长,说不定咱们还会再相聚。” 强哥摇了摇头道:“你这种老奸巨滑的丫头,我可不想跟你再相聚了。”???.23sk.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谢谢强哥夸奖。” 强哥不由得摇头,这丫头,老狐狸,滚刀肉,寻常人真不是对手。 强哥施施走了,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道:“小丫头,我不问你谁是内奸,问了你也不会说。我只是好奇,水县令是你家的姻亲,你们是怎么下得去手放火的?是谁去放的火?”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只想给刘县丞家放火,没想在水县令家放火。是我二嫂提出来的,不能有失偏颇,让刘县丞怀疑水家人,便回娘家借住一天,在自己房中放的火。” 强哥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啧啧叹道:“果然,家贼最难防。” 说完,强哥就离开了,连过问手下的意思都没有。 第185章 烧落架了 苏巧颜也果然守诺,让苏长苇去把强哥的人都给放了,除了商老五的尸体。 站在身侧一直闷不吭声,险些忍出内伤的苏长茁终于忍不住了:“颜颜,不是我发现商老五在咱家附近踩盘子,然后一直跟踪他,知道他买煤油准备放火,随即才知道陈强的阴谋的吗?你什么时候收买的他的手下?早知道有内应,我又何必那么辛苦的跟踪啊?还有,哪个人是内应啊?我怎么看着都不像、又都像呢!?” 苏巧颜嫣然一笑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有内奸,我只是说‘商老五不是内奸’,其他的都是陈强自己猜的,真不怪我。” 苏长茁眨巴眨巴大眼睛,错愕的张大了嘴:“颜颜,你,你是骗陈强的?根本、根本就没有内奸?”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对啊!陈家让咱家不好受,我也不能让他不自在了,他回去慢慢过筛子吧,如同你似的,看着手下,哪个都像内奸,哪个又都不像内奸……” 苏长茁一挑大指佩服道:“颜颜,你真坏!坏透心了!真解气!哈哈……我约摸着陈强以后天天晚上挠心抓肝的难受,可能还睡不着觉,哈哈……” 想起刚才自己不知道答案时的难受劲儿头,苏长茁觉得妹妹的这种报复手法实在太值得赞叹了。 苏巧颜面色一肃道:“四哥,你和三哥连夜去义庄,把陈强放在那里的证据取回来,免得他反应过来再先取走了证据。” 苏长茁再度怀疑道:“颜颜,你怎么就能肯定陈强一定说的是真话呢?万一义庄的棺材下面没有那些信呢?你,真的在赌?有几成胜算?” 苏巧颜轻眯了眼道:“我完全没有胜算。只是想验证一件事:如果陈强留下证据了,说明雇佣他的人真的是宋东家,实力不太强;如果陈强没有留下证据,说明雇佣他的不是宋东家,而是实力更强的刘县丞,陈强不敢得罪到底。” 苏长茁完全被苏巧颜绕懵逼了,脑子打结似的,唯一能做的只是按苏巧颜的吩咐,骑马快速奔了义庄,在棺材东南脚下面,真的找到了一摞信件。 拿回来给苏巧颜看,发现除了此次宋东家雇佣陈强打劫苏家、一个不留的信件外,还有过去宋东家雇佣陈强的一些勾当,比如,打劫过四家赌坊东家,他坐收十几家赌坊的罪刑。 这些证据,足以让姓宋的判成重罪、流放边关充当敢死队了。 . 快亮天的时候,苏长茂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家,进门就嚷道:“我听说咱家账房被烧落架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烧张桌子的吗?重修得花费多少钱啊?!谁烧的,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苏长茁翻了记白眼儿道:“二哥,是颜颜让烧的……” 苏长茂怔了下,随即说道:“烧的好!烧得小了大家都不信匪人真的来了,还是颜颜做事想得周到……” 苏长茁哭笑不得道:“二哥,重修不费钱了?不是不会过日子了?” 苏长茂对苏长茁连剜带瞪的气道:“胡说什么呢?怎么就费钱了呢?火烧旺运,烧起来,咱家的日子才越过越红火啊!不浪费,不一点儿也不浪费!” 苏巧颜被苏长茂的态度给逗得差点儿笑岔了气,问道:“二哥,你是去水县令家救的火,还是去刘县丞家救的火?两家火情怎么样?也‘火烧旺运’了?” 苏长茂嘿嘿一笑道:“我自然得去刘县丞家救火了,我拼命的救,皇天不负有心人,整间主院都被烧落架了……” 苏巧颜皱了下眉头道:“靳捕头没怀疑你为何不去水县令家救火,而是去刘县丞家救火?别忘了,水县令可是你大舅哥,我二嫂还在水县令家呢,弃娘子于不顾,反而去刘家救火,有点儿不合情理啊。” 苏长茂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我是先去东城救一家当铺的火,直接被送信说刘县丞家着火,我当时并没有收到水县令家着火的消息,不去救也在情理之中啊。”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苏长茂这么一解释,倒是说得通了,赶紧叮嘱道:“二哥,你赶紧把凿实宋东家证据和‘人证’带回县衙,借着这场‘火势’,让姓宋的再无翻身之日。” 苏长茂拿着那些信,以及死得透透的商老五的尸体,前往县衙。 而苏巧颜呢,则坐着马车前往水家去接水流云。 此时的水家,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水清源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流云,你是不是忘了,你哥我可是断案如神的县太爷!你怕吵,把整间院子的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了;你说油灯倒了引发大火,可火引子是从床榻上烧起来的;明明是小火,外面陶缸里的水就能扑灭,可元宝牛般的力气竟然说抬不动水……” 水流云“无助”的看向娘亲水云氏,委屈道:“娘,你明天就要回老家了,女儿想好好陪陪你,没想到哥哥却不容于我,我好伤心……” 水云氏可没理会女儿的抱屈,直接戳破道:“流云啊,不怪你哥说你,你说来送娘的,可娘想跟你睡一个屋,唠唠体己嗑,结果被你撵出院了……”天籁小说网 水流云:“……” 水父水母,兄长嫂嫂,全都围着自己,这是逼宫的节奏啊…… 眼看着解释不通的水流云,干脆眼圈一红,贝齿咬着下唇,无比委屈道:“爹,嫂子,人家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哥和我娘这是把我拿当犯人来审吗?呜呜呜……” 完全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觉。 水清源和水云氏都不敢再逼问了。 苏巧颜到的时候,就看见了水“绿茶”把娘家人拿捏得死死的一幕。 见到苏巧颜,本来“茶茶”的水流云,俏皮的眨了下左眼。 苏巧颜向水清源深施一礼道:“水县令,我二哥带着犯人到衙门报案了,昨晚纵火案的主谋是临安赌坊的东家宋建仁,雇佣的是山匪陈强和他的手下。” 水清源:“……” 水清源有些懵逼道:“可是……” 苏巧颜笑吟吟道:“水县令,物证可以说明一切,宋东家不仅让陈强放火打劫,还要杀死包括我二嫂在家的所有苏家人,幸亏我二嫂昨天回了娘家……” “真的?宋建仁?”水清源气得声音都打颤了。 苏巧颜笃定道:“千真万确,赶紧去查封宋家,免得宋家逃跑或转移资产……” 自诩“断案如神”的水县令,不再关注火势是怎么起的,赶紧奔向衙门大堂,处置他上任以来的第一大要案。 此次案件审理下来,刘县丞因为也是受害人之一,也没有加以阻拦,任其自生自灭了。 第186章 曹市令官的谢礼 水父水母要回自己家了,苏巧颜带了不少礼物,陪同二嫂水流云一起送了二老,这才返回到苏家。 看着姑嫂二人的离去背影,水清源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主道:“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心都向着人家老苏家了……” 水清源娘子梁氏安慰道:“相公,临安赌坊一直是江佐权的助力,江佐权又是刘县丞的左膀右臂,苏家,这是变相帮咱们除掉了一个敌人啊。” 水清源点了点头,又有些神伤道:“事儿是这么个事儿,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但妹妹瞒着咱、帮着苏家回家放火,我心里难受啊……” 水梁氏暗暗叹了口气,小姑嫁到婆家,自然由水流云变成了苏水氏,与苏家自然一心。 相公之所以伤心,这是把小姑子当成女儿一样养了,因为付出的心神太多,所以才更伤心。 水梁氏不由得摸了摸自己仍旧没有动静的肚子,又开始神伤起来,哪怕怀的不是儿子,一个女儿也好啊,可惜……唉…… . 早晨,苏家人正围坐着吃早饭的时候,苏家的大门就被人敲得山响了。 苏家人吓得心惊肉跳,这么早有人上门,又这么急切的敲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下人去开了门,曹市令官首当其冲就冲进了宴客厅,喜笑颜开的对苏胜道:“叔儿,我来给你家送礼来了……” 曹市令官让开身形,让大家看向他身后。 只见他身后,被小厮赶了两口大肥猪、两只羊、一群鸭子、一群鸡。 小厮照看着各自负责的动物,嘴里嘟喃着“勒勒勒”、“叽叽叽”、“丫丫丫”、“咩咩咩”等驾驭动物的语言。 而他们赶的动物呢,可能是由于换了陌生环境,有些紧张,乱叫的乱叫,乱跑的乱跑,乱拉的乱拉,一院子的腌臜与鸡飞狗跳。 苏巧颜成功躲开了一只飞过来的鸡,掩住了鼻子,皱着眉头道:“曹市令官,这就是你给我家送的礼?你这礼,味道可够重的……” 曹市令官有些尴尬道:“这些哑巴畜生在车里时还好好的呢,不叫唤也不拉屎,怎么一到你家院里就这么不着消停呢……一定是水土不服……要不,马上杀了吃肉?省吃食还不拉屎,我也能直接留下来解解馋……” 苏巧颜哭笑不得,把吃和拉放在一起说的,也就曹市令官这种人。 苏巧颜:“曹市令官,留你吃饭没问题,喝酒也没问题,但无功不受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们家帮您啥了,让你突然送这么多礼啊?你不说清楚,我们可不敢收啊!” 曹市令官神秘的一笑,自来熟的坐在了宴客厅,直接拿起苏长茂的粥就“咻咻”的喝了起来。 三两口喝得见了底,曹市令官用袖口蹭干净了嘴角的残余,这才意气风发道:“因为你们家提供的证据,宋建仁报复水县令家的事情天下皆知,连刘县令都不好求情,况且他家也被烧了。姓宋的彻底倒台了,被下了大牢,抄了家产,我们家胡三,成了十二家赌坊的总东家了!” 原来,宋东家倒台后,曹市令官就借机把宋家赌坊的十二个赌点全都攥在了自己手下胡三手里,成了临安县最大的地下赌场之王,一本万利,确实可喜可贺。 苏巧颜听了心里一活。宋家的十二家赌坊网点,其中一家最邻城楼,最适合开佐食铺子。 苏巧颜一直留意着衙门发卖宋家罚没家产的消息,没想到曹市令官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全都留下了,苏巧颜连竞买的机会都没有。 苏家与旺铺失之交臂,实在太遗憾了。 苏长茂向院中正手忙脚乱圈猪的胡三拱手道:“从今以后,得称胡三兄弟为胡东家了,恭喜恭喜!” 胡三憨直一乐:“别这么叫俺,俺们曹老大才是真正的东家,我就是个跑腿学舌的……” 曹市令官一翻白眼儿,气道:“苏兄不是外人,我先忍你一回,以后在外人面前千万要记得说你才是赌坊东家,再敢说老子是真正的东家,看老子不把你屁股踹开花了!” 胡三讪然道:“老大,这猪,今晚上,吃吗?我帮你杀了?” 曹市令官再次瞪了眼珠子,气道:“你现在是堂堂临安赌坊的大东家了,你在城东走,城西都得跟着颤三颤知道不?要自称东家!东家!知道不?还有,什么叫做‘帮我杀了’?你是想把老子杀了不成?你是杀猪!杀猪!不是杀老子……” 胡三被骂得晕头转向,忙不迭改口道:“曹涛!本东家要杀猪了,以形补形,老规矩,把猪尿泡给你煮了吃?” 曹市令官的心啊,简直碎成了渣。 张二用赶鸭子的柳树条打了胡三一下,气道:“胡三,胡说什么以形补形呢?老大才不爱上茅房,才不用补猪尿泡呢!倒是你,该以形补形,多吃点猪心眼儿、猪脑子了……” 曹市令官脸色一黑,这下子,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憋不住尿、爱上茅房的毛病了。 曹市令官觉得自己的心碎成齑粉了。m.23sk. 张二浑然无觉的继续说道:“老大,苏姑娘做的菜可是一绝,我们几个到后院去把哑巴畜牧都拾掇出来,再配上几坛‘闷倒驴’,晚上就在苏家‘凑和’着吃一顿吧!” 这回换做苏巧颜脸色一黑了,杀猪、杀鸭、宰羊,丰盛得不能再丰盛了,这样还叫“凑和”? 苏巧颜心情不好,曹市令官的的心情反而被治愈了,虽然属下各个看着不怎么实奸,但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一心的对自己好,这样,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 就这样,苏家的晚宴,不是“应邀”,而是“硬要”加入了几个不速之客。 第187章 置换铺子 苏巧颜让张二几人把所有的鸡、鸭和猪全都杀了。 反正现在的苏家,因为卖鸡精、卖辣椒酱、卖方便面,再加上酒楼的生意,每天消耗的肉类、蛋类等实在太多了。 柳河村附近几个村,但凡猎到猎物的、家里养了畜禽的、上山采了蘑菇的,都愿意往苏氏酒楼送。 只因为苏家就算不看人情也得看乡土情,给的价钱一直很公道。 苏巧颜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拿手好菜,最后上的一道是猪小肚。 苏巧颜向苏长苇使了个眼色。 苏长苇会意,把猪小肚重新拿起来,端到了曹市令官身前,笑道:“曹兄,好好尝尝这个猪小肚香肠,这可是颜颜独家秘方,连成三成大伙夫都不会做,你可有口福了。”3sk. 猪小肚?不就是猪尿泡吗? 曹市令官看向盘子里,里面的猪尿泡,哪里是瘪瘪的猪尿泡,而是切成椭圆形的小薄片,在盘子里围成了一个扇形,怪好看的。 曹市令官用筷子夹起一片放在嘴里,没有想象的腥臊味儿,入口软软嫩嫩,熏香十足,害得曹市令官连吃了好几口,啧啧叹道:“人比人气死人,老子吃的猪尿泡可有些年头了,小丫头做的最好吃。” 苏长苇借机说道:“曹兄,这种猪小肚,提前做好,现吃现切,夏天能放两三天不坏,冬天放大半个月不坏,你铺子里的赌客,如果饿了可以直接当饭吃,可顶饿了。” 曹市令官眼睛不由得一亮:“长苇,还别说,你倒是提醒了我,有挺多赌客来了赌瘾,到饭时了赶都赶不走,可以准备既方便又顶饿的吃食,除了这个小肚肠,你们家卖的方便面、辣椒酱都可以放在我那里卖啊。” 苏长苇赶紧给曹市令官倒了酒,敬酒道:“那就多谢曹市令官捧苏家生意了……” 曹市令官后知后觉道:“长苇,小丫头做这道猪肚香肠,是故意的吧?想和我谈生意,直说就好,客气什么?” 苏长苇讪然一笑道:“曹兄,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收上来的挨城门最近的那间赌坊,卖给我家开铺子吧,保证缴纳的税银,半点不比赌坊少。” 曹市令官立马放下酒杯,机警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以为你是想让赌坊帮卖吃食,闹了半天,是想买我家铺子,不卖,绝对不卖,我还指望着赌坊赚大钱呢!” 苏长茂在旁边劝解道:“曹兄,咱再好好打个商量。那家铺子临道,还挨着城门,正适合我家开铺子,而你赌坊,邻道也没啥用啊,就当帮帮忙呗……” 曹市令官仍旧固执的摇头道:“我不愿意。” 苏长茂脸色讪了讪,不知道该如何劝了。 曹市令官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道:“今天的酒,怎么味这么淡呢,不是‘闷倒驴’啊!” 苏巧颜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淡然道:“曹市令官,酿造‘闷倒驴’太耗时费力了,您找别人酿造吧,我也不愿意。” 曹市令官:“……” 曹市令官的眼睛登时拉长了,小丫头,总是有办法整治自己。 曹市令官赶紧解释道:“小丫头,我不是不想把铺子让给你们,而是当年姓宋的找道士给看过,这十二家铺子是北斗星捞金位,可保常盛不衰……” 苏巧颜撇撇嘴道:“常盛不衰?宋建仁都下了大牢了,你这风水,必须得改一改了!” 曹市令官眨了眨眼,竟然无言以对,对自己一向笃信的风水学也有些动摇了。 苏巧颜继续劝说道:“曹市令官,我之所以想要盘下这间铺子,是因为我想单独开间佐食铺子。那里紧邻城门口,便于外地客商来进货。” 曹市令官抿了抿嘴没吭气。 苏巧颜毫不气馁:“而赌坊和典当行一样,属于暗黑行业,要在不临街的巷子里开,生意才会红火。” 与先前的淡然不同,此话一出,曹市令官的眼睛立即瞪圆了。 他一直不明白临安赌坊的十二家赌点,属这间最大最邻街,来的赌客却是最少的原因。 苏巧颜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问题是出在临街上! 有些人,不想让人看见他赌博; 有些人,不想亲人轻而易举的抓他回去! 曹市令官大手一拍桌子,斩钉截铁道:“铺子让给你家了,给我在巷子里找家一样大小的铺子就行!” 苏巧颜舒了口气,虽然有些波折,但这间心仪的铺子,最后总算落在自己家手里了。 待曹市令官走后,苏巧颜对大哥苏长英道:“大哥,现在咱家的调料,全都在酒楼发卖,地方太挤,三哥又忙不过来。盘下邻城楼的这间铺子后,由你来开佐食坊,专卖各种调料等佐食吧。” 苏长英有些窘迫道:“我、我一直帮程东家掌管着骡马店,不像长苇开过酒楼,我能做好吗?” 苏巧颜信心十足道:“大哥,咱家的调料,以后主要以储存批发为主,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外地的客商。你掌管过骡马店,惯会与这些人打交道。你,不会是一辈子都想给程东家打下手吧?” 苏长英讷讷道:“谁一辈子想打下手呢?都想当东家呢!我只是怕你是特意为我开的铺子,我真的没关系的,别浪费了钱……” 苏巧颜信心十足道:“哥,放心好了,连冯武都认可了咱家的东西,以后肯定越卖越好,我只怕你到时候抱屈太累了。” 苏长英憨直一笑道:“挣钱谁还会怕累呢?哥绝不会抱屈的。”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下来了,给曹市令官选置换铺子的事儿,交给了苏长茂。 让苏长英万万没想到的是,妹妹还没帮他把佐食坊的铺子立起来呢,黄昏时分,生意就先上门了。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苏氏酒楼来了两个客人。 其中一个苏长苇认识,是走了十几天的常方。 他身侧的胖客官,则是军人装扮。 苏长苇想要开口问常方,常方先眨了眨眼,示意苏长苇不要问。 常方像模像样的点了四道菜,没有开雅间,与矮胖子一起,就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边吃边观察着酒楼里的情况。 吃顿饭的功夫,不仅看见吃饭的人客流不断,还瞧见不少商户或散户来买各式各样的调味料,有些自来熟的,还和苏长苇探讨菜方的问题,苏长苇倒是言无不尽,知道的全都一一告诉,毫不保留,如果有保留,只能说是他不会的。 常方一脸与俱荣焉道:“袁兄弟,不信我的话,可以相信自己的舌头、自己的眼睛了吧?” 矮胖子问道:“常兄弟,这东家刚才教客官的方子,可以一并教给我吗?” 常方深以为然道:“只要买调料,肯定教,不只教一道,光我知道的就得十几二十几道。” 矮胖子夹了一大块儿麻婆豆腐放在嘴里,嘶嘶哈哈的被辣到,又喝了一大口水,感叹道:“这东西,好吃又下饭,还能御寒,做给将士们吃,肯定好。” 第188章 原来是伙夫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常方把苏长苇叫了过来道:“苏东家,这位袁军爷是江东驻军大营的,想跟咱们酒楼谈谈合作的事。” 苏长苇立马如沐春风笑道:“袁军爷,您想问什么问题,小的一一解答。” 袁胖子立马志得意满的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指着麻婆豆腐料道:“如果我买了你家调料,这道菜方子能一并送给我吗?” 苏长苇笃定点头道:“可以啊,这道菜名叫麻婆豆腐,我家有卖麻婆豆腐调料,您想吃的时候,把豆腐放锅里用开水焯下捞出来,用油一炒再加入麻婆豆腐调料就可以了……” 袁胖子:“……” 袁胖子指着一道鱼道:“那这道鱼呢?麻麻辣辣的也挺好吃。” 苏长苇解释道:“这道菜名叫水煮鱼,我家直接有卖水煮鱼调料,只要先把豆芽菜用水焯了,然后用水煮鱼调料煮了鱼片,上面再淋层油就可以了。” 袁胖子不服气的又指着一道炒白菜道:“这道菜呢?” 苏长苇如数家珍的解说道:“这道菜名叫鱼香肉丝,将胡萝卜、木耳、肉丝切成丝,先炒肉,再放菜,再放入十三香、白糖、醋和水淀粉枸杞勾芡就可以了,我看我们家伙夫做过,很简单、很快的。” 常方掩嘴想笑,按苏长苇说的,哪道菜都简单,都好做,可事实上,想做菜,就得先备料,而料,只有苏氏酒楼有。 苏家的算盘真是打得山响啊! 袁胖子显然也看出了端倪,不无佩服道:“我算看出来了,不管想吃你家的哪道菜,都得先买你家调料,一种最少,甚至五六种……你们家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天籁小说网 苏长苇嘴角上扬,这个袁胖子看着矮矮胖胖的,脑子倒是不笨,一语就道破了颜颜免费送菜方的目的。 苏长苇忙深施一礼道:“袁军爷,小的酒楼就是小本生意,全指望着卖调料养家糊口呢,你原谅则个。军爷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我这里有家常菜谱三十道,可以赠与军爷,只要买调料十三香和淀粉就可以了。” 苏长苇对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忙去银柜,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交给了苏长苇,苏长苇又恭敬的递给了袁胖子。 袁胖子郑重的接过菜谱,打开来看,越看颜色越亮。 直到翻看完了三十道菜谱,在苏长苇认为这生意板上钉钉的时候,袁胖子对苏长苇道:“这样吧,先拿一份十三香和淀粉,其他的再说。” 苏长苇:“……” 苏长苇怔了下,本以为是个至少几十份调料、甚至上百份调料的大生意,到头来只要一份,这个落差也太大了。 苏长苇让小二哥拿了两份调料,矮胖子问了句:“多少钱?”作势伸手要掏钱。 没等苏长苇说价钱呢,常方抢先回答道:“袁兄,说什么钱不钱的呢?您能跟我千里迢迢来临安县,来苏氏酒楼尝这道菜,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怎么能要您钱呢?这饭,我请了;这调料,我也请了。” 不仅如此,常方还连向苏长苇使眼色,嘴上说道:“长苇哥,我们吃的这四样菜的调料,都给袁兄拿一份回去尝试着做做,做的好了,袁兄定会照顾咱家生意的;如果做的不好,就当是袁兄给咱家的调料提意见了,咱们再长进。” 既然常方说了,苏长苇干脆好人做到底,除了四道菜的调料,又把卖的最好的四道菜的调料也包了一份,一并拿给了袁胖子。 袁胖子倒是不客气,全都收下了。 临送出门,常方从怀里掏出了荷包,临给袁胖子时,突然想起荷包是元宝送给自己的,这可不能给别人,便把银子倒出来塞给了袁胖子,荷包又收了回来,低声对袁胖子道:“袁兄,回去一路山高水长,保重啊。” 袁胖子走了,常方回转了回来,苏长苇狐疑道:“常方,那人,是哪个驻军的军需官啊?” 常方怪异的看了一眼苏长苇回道:“长苇,我没说过这人是军需官啊!他是江西驻军大营的伙夫。” “伙夫?”苏长苇的眼珠子险些没跌出来掉在地上。 实在不敢相信,常方千里迢迢请回来、又如此恭敬送走的,竟然只是个营房的伙夫! 这盘缠和调料,还有这顿饭钱,注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常方看出了苏长苇的怀疑,解释道:“长苇,我答应过巧颜,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再冒用我哥的身份,也不能借他的势,我常方的身份,不过是军需营的打杂的,连军籍都没有,能接触上的,只有袁胖子这种低品阶的伙夫。” 苏长苇质疑道:“可是他一个伙夫,能做得了军需官的主吗?” 常方颇有自信道:“袁胖子虽然不是军需官,可他妹子是梁军需官的通房。梁军需官是个惧内的,十年无子不敢纳妾。迫于无后压力,梁娘子亲自给挑的这个通房,现在已经身怀六甲。袁胖子担心妹子给梁家留后后被赶出梁家,袁家下半辈子没有依仗。我就许他半成抽成,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让他妹子借着肚子吹耳旁风,只要第一批调料卖进江西大营,以后就好办了。” 苏长苇佩服的一挑大指道:“常方,为了卖调料,你是把姓梁的查个底掉啊,厉害!” 常方嘿嘿一笑道:“等这笔生意有确切信儿了,我再去趟城东大营驻地,他们那儿的马夫队长跟我熟,看看有没有办法打通城东大营的关节。” 苏长韦一怔,有种哭笑不得的冲动。 这个常方,认识的不是伙夫就是马夫,伙夫多多少少还能和调料扯上点儿关系,可这个马夫,是不是粘点儿远啊? 常方伸了个懒腰道:“唉,这几天着急赶路,又想省钱,风餐露宿的,我回家可得好好睡一觉了。” 常方回到了苏家,紧绷的神经立即得到了松弛,连招呼都没有打,回到房里倒在榻上,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睡过去了。 第189章 苏长茂学字 不知睡了多久,常方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菜香,睁开了眼睛,只见房内桌前,元宝放下热气腾腾的饭菜,正蹑手蹑脚的拿着已经冷的饭菜要端下去。 常方不由得会心一笑,轻声道:“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猝不及防出声,吓了元宝一跳,把剩菜放回到桌上,“你可算醒了,知道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常方错愕了下:“啊?我睡了那么长时间?” 元宝笃定点头:“千真万确,你是昨天下午回来的,现在又是下午了。再不醒,我就要骚你脚心痒痒让你起来了,我前前主子告诉我们,人一天只能睡三个时辰,睡多了就会变成傻子。” 常方没来由的有些心疼,用调侃来掩饰心酸道:“你个小傻子,那是他们有钱人骗下人早起晚睡多干活的鬼话,这种话你也信?” 元宝把碗筷递给常方道:“我才不傻呢。主子们可以让我早起晚睡,也可以让我多干活,但饿着我可不行!我有一个主子,每天只发一个馒头,每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的,就我一个,吃得身子骨贼结实,你猜怎么回事?” 常方被成功吊起了兴趣,好奇问道:“怎么回事?” 元宝神秘一笑,凑到常方身侧,低声道:“我把主子笼里的鸟、鱼缸里的鱼、看门的狗都杀了吃肉了,他们家到现在都以为鸟和狗跑了,鱼被猫吃了,哈哈哈……” 常方附和的笑着,心里则更是酸得不行。 低头准备吃热腾腾的饭。 没等吃呢,忽然想起了什么,常方指着元宝准备拿回去的冷饭冷菜道:“元宝,巧颜对下人虽然从不苛扣吃食,但也绝不允许浪费,你这冷饭冷菜拿回去怎么办……” 元宝索性从食盒里把凉饭凉菜拿了出来,和两道热饭热菜摆在一起,拿着筷子夹了一口冷菜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伙房不知道你回来了,根本没备你那份饭,我是把我的饭给你送过来,你若没醒来吃,我就用新的热饭热菜换下来凉饭凉菜,我吃凉的……” 常方嘴里的热菜顿时嚼着不香了,原来,自己的饭菜,是元宝牺牲了自己的饭菜换回来了。 常方把热菜推给元宝,自己抢着吃凉菜。 元宝赶紧阻止道:“你干嘛抢着吃凉菜啊?我听三少爷说你这些日子累坏了,别再吃凉菜吃坏了肚子,我的肚子,就跟馊水桶一样,吃啥都没事……” 常方气道:“就算你的肚子是馊水桶,以后我也让它装满山珍海味,不准吃不好的。” 见常方有些生气了,元宝不敢再犟了,开始夹热菜,吃了两口,实在忍不住道:“那个,常方哥,那两个凉菜里有我爱吃的肉丸子,我这两道热菜里有你爱吃的熘肉段,咱们、咱们打个商量,凉热混着吃好不好?就算是、就算是同甘共苦好不好?” 常方被元宝的小心翼翼给逗笑了,叹了口气,给元宝连夹了两颗丸子放在碗里,“好,咱们两个,以后同甘共苦……” 看着元宝吃得香甜的样子,常方的心里仿佛被填得满满的,觉得余生空虚的日子有了盼头。 . 苏家的几个女人,正围坐在宴客厅桌旁,一起准备着佐食坊的竹牌。 苏巧颜说调料名字,水流云雕刻竹牌,高稚雅编制流苏穗子。 几个女人正忙活着,苏家的男人们回来了,颇有兴致的围观着。 苏长茂突然指着一个竹牌道:“娘子,‘水煮鱼’的‘水’,多了一个点儿……” 苏长茂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全都错愕看向苏长茂,如同在看什么稀奇的事情。 也难怪大家奇怪,苏长茂,原本是个不识字的大白丁,和水流云成亲后,苏巧颜给水流云的任务,就是让她教会苏长茂识字,别当个睁眼瞎,没想到成果这么大。 水流云则指着多一点的“水”字,泰然解释道:“我娘家姓水,在书写一些犯忌讳的‘水’字时,比如这次的‘水煮鱼’,便故意多写一点,寓意多水多福。”3sk. 苏家人这才恍然大悟。 苏长茁这个鬼精灵,左右手各拿一道竹牌问道:“二哥,这两个竹牌上写的是什么字?如果说错了,晚上可就没饭吃、不能睡觉了……” 苏长茂脸色立马胀得通红,嗔责道:“苏长茁!你个小兔崽子!你敢偷听我和你四嫂的对话?!” 苏长茁吓得缩在了苏胜的身后,一脸委屈道:“二哥,这事儿你真是冤我!除了闹洞房的时候我让王晓泉藏床下了,其他时候我从来没靠近你房间半步!我刚才就是顺嘴说的!我哪知道你学不会字二嫂不给你饭吃、不让你睡觉?!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苏长茂看向娘子水流云,此时的水流云,脸色也红得红布一样,心里更急燥了,对苏胜道:“爹,你快管管四弟啊!天天跟跳马猴子似的,上窜下跳,没个消停时候……” 没等说完呢,苏长茂的先被苏刘氏打了后脑勺子,苏长茂呼了声痛,不可思议的看向娘亲。 苏刘氏气恼道:“你们小时候犯错,我不也是拿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威胁你们吗?长茁是顺嘴溜出来的,你心惊个什么劲儿?还有,以后打你弟、骂你弟我不拦着,若是再敢骂他是‘小兔崽子’,看我收不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 苏长茂:“……” 苏巧颜笑吟吟的对水流云一挑大指道:“二嫂,真有你的,过去怎么逼我二哥他都学不会认字,你这短短一个月的功夫,竟然让他认识不少字了。甭管黑猫还是白猫,只要逮到耗子就是好猫,不管什么方法,结果好就是好!” 水流云的脸更红了,低声道:“颜颜,是你说的,一个月之内让我教会相公识字,刚开始我也是怎么教都不会,后来才想到这个办法……” 苏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忍不住了,哄堂大笑,笑得苏长茂的脸更加殷红了,喃喃解释道:“我不是、不是为了吃饭睡觉才学的,我是怕、是怕再见到岳父和大舅哥,他们再考我文章……”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大家笑得更欢了,最后,连苏长茂和水流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了。 第190章 母鸡下蛋生财位 苏长茂从牙行手里选了间大铺子,并请颜颜过来看一眼再做定夺。 苏巧颜里里外外把铺子看了个遍,很是满意。 这间铺子比原来临街的赌坊要大上三分之一,足以弥补不临街的差价了,苏巧颜当机立断就定下了这间铺子,让苏长茂找木匠按赌坊的样子装修下。 苏长茂以为这就完了,没想苏巧颜叮嘱道:“二哥,你在这间铺子的北侧方向百步以内再选间小四合院,不管大小,温馨就行。” 苏长茂不解道:“颜颜,咱买的这间铺子,比原来的那间大得多,新得多,足以弥补曹市令官的损失了,为何还要再买间小四合院呢?” 苏巧颜神秘一笑道:“我不止要在金钱上弥补他的损失,还要在精神上弥补他的损失,让曹市令官心里心外都高兴。毕竟,是我强人所难拿下了人家的铺子,总得给人家补偿回去。” 见妹妹主意已定,苏长茂没再追问小四合院的用处,立马去找牙行了。 三天以后,赌坊和小四合院全都装修完了,苏巧颜让苏长茂把曹市令官带到新赌坊。 苏长茂与曹市令官二人到了赌坊,发现除了苏巧颜在,还有一个道士。 道士在铺子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回到了大堂里,煞有其事的对曹市令官道:“曹市令官,新赌坊的方位,绝对是上乘之选。” 道士在地上用十二颗石子摆成了一个勺子形,解释道:“这是原来十二间赌坊连成的北斗捞金聚财位,上等风水。” 道士又捡起一个小石子,摆在了勺子的最下方,嘴里解释道:“这是曹市令官家家宅的位置,放在捞金位下方,原本的北斗捞金聚财位,变成了漏水勺子,成了散财位。” 曹市令官惊得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自家的风水变成了这个样子。23sk. 这样看来,与苏家换铺子,好像也不用后悔了。 道士把勺子把儿最边角位置的石子挪到了下方,又加了一颗石子,勺子把儿形状,立马连成了一个鸡头状。 道士解释道:“而新铺子的位置,再加上北侧的小四合院的位置,就连成了母鸡形,而曹市令官的家,就是母鸡下的蛋,漏财位立马又变成了母鸡下蛋生财位,源源不断,滔滔不绝。” 曹市令官听完,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恨不得立马收了地契,立马搬铺子,就连小四合院都珍而又珍,决定做自己的小别院,每月自己要亲自住上三两天,留住这母鸡下蛋生财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下蛋孵蛋呢! . 赌坊搬家了,苏长英也正式辞了工,一家人开始正式筹备佐食坊开张事宜。 一家人都高兴的来到新铺子参观。 苏巧颜直接带了木匠来,直接嘱咐他怎么改造柜台,怎么打造货架子。 叮嘱完铺子的改造事宜,再到后院参观。 后院是间严实的小四合院,有正房厢房,有马厩井台,还有伙房。 虽然没有苏家现在的宅子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苏长苇笑着对苏长英道:“大哥,这里这么多房间,咱现在就可以囤明年卖的货了,正经能存不少呢。” 苏长英深以为然道:“这院子确实能装不少货,可我怕货被人偷了,以后只能吃住都在这里了。” 苏巧颜听了却微皱起眉头。 从高稚雅成亲开始,苏长英就在骡马店上工,小两口一直两地分居。 好不容易搬进城住在一起了,感情迅速升温,又怀了孕。 怀孕的女人,是心理最脆弱最依赖的时候,肯定不希望与丈夫再分开。 苏巧颜沉吟片刻,便对苏刘氏道:“娘,我大哥一个大男人,自己住在这里,吃饭穿衣都是问题,来回跑或送都耽搁时间,不如让我大嫂搬过来吧。” 苏刘氏颇为担心道:“我也不想你大哥和大嫂分开,可你大嫂怀着身孕呢,在家里住,大家伙还能照应下她,这要是搬过来,我不放心啊……” 农家的婆娘不娇贵,怀了孕也是要干活的,但现在的苏家,已经不同往日,尤其是怀了苏家第一个子嗣,自然得重视些。 苏巧颜笑道:“娘,最近家里事多,我一直没跟您说,我早就想给家里买几个下人了,到时候可以在大嫂身边留一个。” 苏刘氏想说一句“浪费那钱”做啥,在看到元宝的瞬间,仿佛明白了女儿的心意。 二儿媳妇水流云嫁进苏家,带了个陪嫁丫鬟元宝。 本来元宝挺能干的,可水流云见整个苏家,只她一人配有下人,也就不好意思用下人了,免得好像她摆大小姐的架子一样,凡事也亲力亲为。 最后使得元宝这个丫鬟,反而像大小姐,大多数时间是赋闲的,这不,看新铺子也跟着来看热闹了。 这样下去,短期还可以,时间长了,就算二儿媳妇不说什么,二儿媳妇的娘家知道了也会心里不舒服。 按巧颜说的办法,多配几个下人,大儿媳妇有人照顾了,二儿媳妇也可以正常用下人了,没有厚此薄彼。 想及此,苏刘氏便点了头:“给你大嫂买一个,给你也买一个,这就行了,我和你爹、你三哥、四哥全都身强体壮的,用不上。” 苏巧颜知道娘亲是舍不得钱,没多辩解,只是点了点头。 第191章 小跟班银锭 次日,苏长茂买回来一堆的下人。 给高稚雅买来照顾她和苏长英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听说丈夫被官家的马车给撞死了,娘家无人撑腰,被婆家给发卖了。3sk. 剩下的十六个,清一色的十二岁至十五岁的精壮少年。 苏刘氏一脸懵逼的看着买来的少年,不乐意的问二儿子:“长茂,你咋买这么多的小子?说好的给你妹买丫鬟呢?” 苏长茂尴尬的看了苏巧颜一眼,对娘亲道:“娘,我、我……我错了……” 苏巧颜打断苏长茂的认错道:“二哥,你认啥错啊,不是我让你这么买的吗?” 苏长茂脸色一讪,他本能的觉得有错就认,不能把妹妹给供出来,没想到苏巧颜直接承认了。 苏巧颜低声对苏讪氏解释道:“娘,生活起居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我身边留个跟腿学舌的小子就行。” “你一个丫头,身边咋能留个小子呢?这不合规矩啊……”苏刘氏脸色别提多别扭了。 苏巧颜按了按娘亲的手背,示意娘亲先别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两吊钱,对十几个小子大声说道:“你们十六个打一架,任何手段不论,最后胜出的,就可以得两吊钱的奖赏。” 少年们顿时窃窃私语,没想到刚被卖到主家,竟然可以打架,赢了还有赏赐。 其中一个少年脸色阴沉,走到苏巧颜面前道:“我可以不要赏赐,直接退出比试吗?” 小伙子十二三岁模样,在少年里身高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壮的,却让苏巧颜有一种侧目的感觉。 苏巧颜轻眯了眼道:“你如果说出来可以说服我的理由,便可以不参加比试。” 少年抿紧了嘴唇,好半天才说道:“我原本就是角奴,不想再当角奴了。” 苏巧颜一头雾水,本能反问:“角奴?是什么玩意?” 见苏巧颜一脸的疑问,不似作伪,少年有些感伤问道:“没听过角奴,那你肯定也没听说过角斗场了?” 苏巧颜摇了摇头。 少年沉吟片刻,尽量让自己的话深入简出:“那,斗蟋蟀你知道吧?” 这回苏巧颜点了点头。 少年继续解释道:“角斗场就好比是斗蟋蟀的陶罐子,我们就好比是蟋蟀,身上穿着不同下注人的衣服,与狼、虎或大力士比试,虎或狼活下来了,就是角场主赢,我们没死,就是下注的人赢。” 苏巧颜不可置信道:“让普通人,和狼或虎徒手比试?” 少年脸上现出一抹悲凄,喃喃道:“我们一批二十个少年,有一大半当场死了,有一小半受重伤,没几天也死了,我脚筋被咬断了,主子以为我恢复不了,就把我给卖了,反倒是成全了我,所以,我不想再当角奴了。” 没想到一个仅十二三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悲惨的经历。 苏巧颜愤慨的一拍桌子,怒骂道:“草菅人命!禽兽不如!” 声音之大,把少年也吓了一跳,迷茫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解释道:“我让你们打架,不是让你们上什么角斗场,而是看你们的战斗力,决定是当打杂的小厮,还是当护院的家丁,分工不同,挣的工钱也不同。等你们攒够了我买你们的价钱,可以赎身离开。你可以不比试,但只能安排打杂,也只能挣到打杂小厮的工钱。” 少年的话,倒是提醒了巧颜,别因为比试而发生恶性事件。 苏巧颜对少年们再次叮嘱道:“我再重申一遍,不许用兵器,不许重伤人,如果有人故意伤害,我会重新发卖给牙行。” 叮嘱完,苏巧颜转回少年道:“你心里可有决定了?比试还是不比试?” 少年沉吟片刻,语气无比笃定:“比试。” 苏巧颜嫣然一笑,她有种预感,这个少年,将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比试开始了,苏巧颜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少年。 少年也没有让苏巧颜失望。 刚开始时,他故意表现得很是低调,只在边缘站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几个实力较强的少年,直接忽略了他,强强对打,等强者之间力气消耗严重时,少年果断出手,轻松取胜。 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更有实力。 这是苏巧颜对少年的印象。 苏巧颜甚至怀疑,这个少年没有发挥出全部的潜能。 苏巧颜信守承诺,把赏钱给了少年,微微一笑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怔了下,本以为赢了是苏家的护院,没想到转身一变,又成了小丫头的跟班了,这变化,还真有点儿猝不及防。 少年甚至怀疑,小丫头刚才故意说话没说全,生怕他因为不愿给她当跟班,从而故意输掉比试。 狡猾腹黑。 这是少年对苏巧颜的印象。 少年沉声道:“我不想叫原来的名字,你想叫什么就什么吧。” 苏巧颜明了,少年应该跟元宝一样,每换个主人就变个名字。 苏巧颜喃喃自语:“元宝叫元宝了,你,不如叫银锭吧……” 少年:“……” 少年脸色一黑,“银锭”,听着像“人腚”似的,好难听。 但见苏巧颜无比认真的模样,少年又不好拒绝了,毕竟,尊者赐不可辞嘛,小丫头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主子了。 少年闷声答了声“嗯”,算是认承下了“银锭“这个名字了。 见一主一仆把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苏刘氏有些急了,把苏巧颜扯到一边,不气馁的加以劝解:“颜颜,你一个丫头,身后跟个小子算是怎么回事?你若是想要个能打的,我去跟你二嫂打个商量,把元宝给你,咱再给你二嫂买个其他的丫鬟,咋样?” 苏巧颜连忙制止:“娘,你若是跟二嫂说,二嫂一定会同意的,但元宝是水家给二嫂买的陪嫁丫鬟,若是让水家知道咱私下调换了,心里肯定不舒服,犯不上。再说了,我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哪那么多的忌讳?保命要紧。” 苏刘氏讷讷说不出话来了,想起前几天陈强夜入苏宅的事儿,若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女儿身边,确实得需要个能保护的人。 “好好好,你说咋办就咋办吧,只是记住,一定要谨守本分,你的卧房,他是绝对不能进的……”苏刘氏做最后的挣扎。 本来苏巧颜也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的私人空间,与苏刘氏的要求并不犯冲突,便满口答应下来了。 苏巧颜根据刚才打架的表现,挑出两个少年给苏长苇,帮苏长苇维护酒楼治安,至于干活的小二哥,直接雇佣就可以了。 挑了五个少年跟着苏少英留在佐食铺里,四个相对能打的帮卸货、装货、看货,一个不能打的做赶车、打水等杂事。 那个名叫巧姐的寡妇专职照顾高稚雅。 剩下的少年就留在了苏家主宅,按表现给分配了具体活计,有负责赶车喂马的,有负责打扫挑水的,也有负责晚上巡逻的。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苏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半大小子,苏刘氏愁得不行,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得费多少米面油。 而苏长茁则笑得嘴巴都闭不上了。 三个哥哥都那么忙,根本没时间理他,有了这么多半大小子,和他年纪差不多大,以后再也不愁没人陪他打架了。 第192章 收回名字吧 少年们虽然看着壮实,但各个都面有菜色,应该是饿得不轻。 即使还没有到饭时,苏巧颜还是去了伙房给大家做饭。 银锭很有跟班的自觉性,寸步不离的跟着巧颜来到了伙房。 苏巧颜忍俊不禁道:“他们都去看分配的房间了,你不去看看、顺便换身新衣裳吗?” 银锭固执道:“是你说让我跟着你的。” 好有道理的样子,苏巧颜竟然无言以对,只好由着他了。 苏巧颜手脚麻利的煮了只鸡,拿出整整一盆面粉,用温水和面,准备擀面条,做鸡丝面。 看着苏巧颜细小的胳膊擀着硕大的面饼,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般,银锭有些怔神,觉得此时苏巧颜的侧颜,褪去了犀利,尽显柔和。 银锭鬼使神差的问道:“既然你一次买那么多的下人,为何不一起买个厨娘呢?也省得你自己亲自动手做饭了。” 苏巧颜不以为然答道:“亲人做的饭菜,和别人做的饭菜味道不一样。” 银锭满面茫然:“不一样?” 苏巧颜俏皮一笑:“里面有亲人的味道。” 银定的心弦仿佛就在一句话间就崩塌了,瞬间红了眼眶,仿佛一粒种子种在了心间,迅速生根发芽。 做好了面,孩子们吃得那叫一个欢实,连看的人都觉得是一种幸福。 . 苏巧颜刚打了一会儿盹儿,门就被人“咣咣咣”的敲响了。 苏巧颜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忙打开房门,意外的,竟然是一向鲜少露面的常方。 此时的常方,脸色胀得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巧颜以为是袁胖子来信,生意失败了呢,有心安慰道:“常方哥,谈生意就像是谈判,有可能成,也有可能不成,不必太在意,下次再谈。” 常方忙摇头否认,扭捏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巧颜,能不能、能不能不让‘银锭’叫‘银锭’?” 苏巧颜听了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乐意了。 觉得这常方管得也太宽了,人家名字叫金锭、银锭还是铜锭,干你屁事?你以为你是谁,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叫啥名儿? “常方哥,叫‘银锭’,没犯着你的名讳吧?” 常方双手指头交缠着,如同大姑娘头一回上轿子似的,半天才扭捏说道:“元宝叫元宝,银锭叫银锭,大家伙听着,就好像、好像……” 苏巧颜一脸懵逼,这常方是在说绕口令不成?啥元宝叫元宝,银锭叫银锭,这两名字放一块儿咋了?不都是钱吗? 苏巧颜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再联想起最近常方的变化,脱口而出道:“常方哥,你不会是喜欢上元宝了吧?” 因为喜欢,所以元宝和别的男生叫类似的名字都要吃醋。 常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却并没有否认巧颜的猜测。 答案显而易见了。 想起元宝的憨直率真,苏巧颜有些忍俊不禁:“常方哥,我家元宝性子直,如果惹她生气了,很可能伸手就打,抬腿就踹,不赢不罢休,你真的想清楚了?!” 常方语气坚定道:“我不怕,我这人有个长处,就是-----抗揍。” 苏巧颜脸色一黑,没想到“抗揍”还成了长处了。 喜欢归喜欢,但名字已经定下来了,万无更改的道理,吃醋也不行。 苏巧颜:“常方哥,给银锭起‘银锭’这个名字是我欠考虑了,但既然已经给银锭起‘银锭’这个名字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倒是你完全没必要在意这个名字。元宝是元宝,银锭是银锭,虽然都是银钱的意思,但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对儿。倒是你,不应该纠结怎么夺取银锭的名字,而是应该想怎么夺取元宝的芳心。” 说完这段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连巧颜都佩服自己的口才了。 常方叹了口气,心里明镜的,吃名字醋是自己太小心眼儿了。 怪只怪当少年们吃完饭后,苏长茁拉着元宝去和银锭扳手腕比力气,常方听到消息赶过去时,三局两胜的赌局已经结束,元宝一局惜败,输掉了一顿饭的赌注。 元宝叫嚣着明天再战,赌注还是一顿晚饭。 常方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饭碗”被抢走了,心里酸的不行。 常方不再纠结于名字的问题,而是想办法怎么夺取元宝的芳心了。 . 晚饭好了,下人们纷纷来领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 元宝深深吸了口饭菜香气,依依不舍的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递给了银锭。 银锭笑着摇头道:“不必了,我下午已经吃过面条了,晚饭一份饭菜就够了,你吃吧。” 常方凑了过来,把饭菜推回给银锭道:“针是针,卯是卯,元宝愿赌服输,从不占别人便宜。” 听他这么一说,元宝也颇为豪气的手一挥道:“常方哥说的对,我不占人家便宜。”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回房了。 常方拿着饭菜追了上来。 元宝不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常方举着自己手里的饭菜道:“咱们说好的,同甘共苦,一人一半。” 元宝摇头道:“我刚刚说了,不占别人便宜。” 常方否认道:“我上次也吃了你的饭菜,你如果不吃,岂不是成了我占你的便宜?我这人也是针是针、卯是卯。” 元宝:“……” 于是,两个人一起吃起了一份饭。 元宝大咧咧的只以为常方是还人情,她所看不见之处,常方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竟然觉得,银锭叫银锭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让自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 第193章 唐予的平安符 第二天早晨,苏巧颜早早起了床,推开房门,用力伸了个懒腰,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晃了晃睡得昏沉的脑袋,睁开了双眼。 结果发现,银锭已经站在面前,挺拔如松。 吓得苏巧颜懒腰伸了一半,哈欠打了一半,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半天才想起闭嘴,本能的如猫儿般简单抹了把脸,诧异道:“银锭,你、你怎么在这里?” 银锭理所当然道:“是你说让我跟着你的。” 巧颜不可思议的指着门旁的一块方石道:“你不会是没回房间,在这里睡一宿吧。” 银锭点了点头道:“房间在前院,离你的院隔得有点儿远,我怕晚上你找我听不见。” 巧颜脸色一黑,自己晚上找他做什么,陪自己起夜吗? 苏巧颜皱了眉头道:“银锭,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也需要休息和睡觉。该你上工的时候不准偷懒;该你休息的时候同样不准加工。如果你喜欢夜里上工,我可以把你调作护院,以后不必跟着我了。” 银锭:“……” 银锭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全心全意的尽忠于苏巧颜,反而引起了苏巧颜的不愉快,还要把他调作护院去,登时心慌了,结巴着承诺道:“好,我、我以后再也不守、守在门前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又后知后觉不对劲,再次解释道:“现、现在是白天了,我、我该上工了……” 看着没头苍蝇似慌张的银锭,苏巧颜叹了口气道:“我上午不出门,你先去补觉吧,下午再陪我去佐食铺子去。” 银锭忙不迭的点头,急匆匆转身走了。 苏巧颜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这孩子,可能是太想向自己表衷心了吧? 只有苏巧颜自己了解自己,相对于古人,自己天性是自私的,没有利益冲突,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利益冲突,自己的利益一定会优先于其他人的利益。 如果在心中有个排名,苏巧颜知道,自己一定是第一位的,哪怕包括苏家父母和几兄弟。 至今还没有人,能让苏巧颜舍得用命去换。 正因为如此,苏巧颜对于别人全身心的对她付出,天生有种抵触心理,她怕她不能等同还给那人以全身心,比如----唐予。 想起这个久远的名字,苏巧颜的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那里,至今还拴着唐予送给她的平安荷包。 这一摸才发现,昨天睡觉忘摘荷包了。 唐予的这个平安荷包与普通的荷包不同,是菱形的硬材质,此时的一角已经有些被压塌了。 苏巧颜把荷包摘下来,打开抽绳,手指头伸进去,期望把塌下去的一角给撑起来。 荷包里有竹篾撑起的胎框,一侧已经压折了,根本无法修复回原样,除非重新编了再放回去。 苏巧颜把竹篾抽出来,里面的东西也一起抽了出来,是两张叠成菱形的平安符符纸,还有一颗----泥弹丸。 泥弹丸上面印刻的指纹,还清晰可见。 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却看得苏巧颜一时没缓过神来。 苏巧颜本能的伸出右手食指,指腹直接印在了弹丸上的指纹,完全吻合在了一起。 苏巧颜知道,这是她自己搓的泥丸子,她的习惯就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搓,食指的一面常常印上指纹。 放下泥弹丸,苏巧颜鬼使神差的打开其中一张符纸。 长方形的黄色符纸,上面三分之二符纸,画着一个红色的什么符号; 下方,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是,奉太上老君敕令,保佑吾儿驱邪辟灾、祛病延年、健康长寿。 第二行是:唐予,辛酉年六月初八未时。 这是唐夫人给唐予求的平安符。 那另一个呢? 苏巧颜鬼使神差的打开另一张平安符纸,与唐予的平安符如出一辙,只是下面的两行字字体和内容变了。 字体,苏巧颜认得,是唐予的字体。 而内容,竟然也与她有关。 第一行:奉太上老君敕令,保佑妍妍长发其祥、驱邪辟凶、福寿延年。 第二行是:妍妍,重生于乙未年三月二十二戌时。 苏巧颜的眼眶,猝不及防的就红了。 这个傻子,竟然给她也求了张平安符。 知道她不愿用招娣这个养父母给起的名字,唐予便用了她曾说过的小名儿; 不知道她真实的生辰八字,唐予便用了她逃离人牙子魔窟的时辰为重生的生辰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细如发且善良如斯的人? 而她,竟然在半年后才发现这张平安符的存在。 苏巧颜突然觉得,自己本就对唐予的愧疚更加加深了。 . 三天后的正午,常方午觉睡得正香呢,突然有人揪他的耳朵,他一激零醒了过来,见是一脸兴奋的苏长苇。 常方不解问道:“长苇,你毛毛燥燥的这是要干啥?” 苏长苇兴奋得脸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快、快去酒楼,袁胖子回来了,把军需营也带来了,说跟咱家谈买调料的事儿,我看他们带来了十几辆马车,怕是不能少买了。” 这回换做常方激动了,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结果自己左脚绊了右脚,险些没摔着,激动道:“快、快找巧颜一起去!” 苏长苇笑道:“还说我毛毛燥燥呢,你不也一样?军需官长途跋涉来到临安县,不得吃好喝足了再谈生意?咱家调料都搬到新开业的佐食铺子去了,巧颜吃完午饭也去了佐食铺子,刚好在那会合。” 经苏长苇提醒,常方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太激动了,两人一起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这才一起奔向苏氏酒楼。 而此时的苏巧颜呢,正与苏长英一道,看着满院子的麻袋发呆呢。 苏长英有些犯愁道:“颜颜,咱、还收吗?太多了吧?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先收着,不磨的话,可以储存很长时间,免得有人定货、咱却拿不出货抓瞎、伤了主顾。” 苏长英感觉满天乌云压境,调料太多了,按现在的卖法,恐怕两年都卖不完。 就算再愁再上火,但苏长英还是觉得妹妹眼光独到,相信她总没错,于是又叮嘱小厮继续收调料原料去了。 吩咐小厮把调料往厢房里搬,突然听见大堂院门吱呀一声响,随即苏长苇的大嗓门声音就传进来了:“大哥!颜颜!你们快来看看谁来了?!”23sk. 苏长英与苏巧颜来到大堂,苏长苇和常方,正陪着两个穿军士衣裳的男子,在调料柜前,用勺子舀着不同的调料嗅着味道。 其中一个身材欣长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突然被调料粉呛得连打了三个喷嚏。 矮南瓜胖的兵丁忙用袖子挥着空气,不挥还好,这一挥,害得男子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第194章 梁军需官讲价 让上官兼妹夫两次被调料粉呛到,就连袁胖子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袁胖子立马从怀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递给梁军需官。 俨然一副小心翼翼想拍马屁却拍在马腿上的感觉,哪里还有那日跟常方一起来时的意气风发。 梁军需官的眉头都快皱成沟壑了,一路舟车劳顿,进城后没进客栈休息,就被袁胖子追着到了苏氏酒楼,结果,苏氏调料铺子又搬到城门口去了,他们刚刚路过的地方,还得折返。 好在苏长苇会察言观色,一边让小二哥准备吃食,一边赶紧通知苏巧颜、常方和苏长英。 见袁胖子被梁军需官吓得直打忤,一直在众人身后的常方挤上前来,对梁军需官热络道:“梁军需官,您快进会客室里解解乏,我让小二哥沏您最爱喝的特等的毛峰茶。” 梁军需官这才看清常方的面容,诧异道:“常、常圆?你、你也在?” 常方连忙摆手道:“梁军需官,您认错了,常圆是我哥,我是他弟常方,他常常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说您是个真英雄!” “就他?也配提我的名字?!不骂我是狗熊就不错了!”梁军需官一脸不屑,显见二人关系不怎么样,甚至颇多恩怨。 常方立马义愤填膺道:“梁军需官说的是,我哥就不是个好东西,把我扔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不管不顾!就他,别说不配提您的名字,给您提鞋都不配!您是真英雄,他是真狗熊!” 听常圆的弟弟帮自己骂自己的对头,梁军需官对常方淤积在心底的恶气一下子出了不少,跟着常方进了小会客厅。 苏长苇一把把常方给拉到了一边,急切道:“常方哥,咱家只有普通白茶、毛尖茶,没有梁军需官爱喝的那种毛峰茶啊!哪里有卖的,我赶紧去买……” 常方压低了声音道:“不用买,这梁军需官就是附庸风雅,喝茶就是老牛饮水,到他嘴里,喝啥都一个味。你就泡普通毛尖就成,反正和毛峰都带个‘毛’字,味儿也应该差不多吧……” 苏长苇:“……” 苏长苇惊呆了,头一次听说,茶的味道,还可以根据名字来判断味道的,按他的说法,岂不是“狗芽”和狗牙也差不多了? (备注:狗芽儿是一种野草,狗牙则是狗的牙齿,风马牛不相及。) 现买毛峰茶,特别是极品毛峰茶,肯定来不及了,苏长苇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把毛尖茶泡了拿上来了。 梁军需官轻啜了一口,苏长苇仔细的观察着表情变化,结果,姓梁的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苏长苇的心也落了下来,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说明正如常方所说,眼前这位,就是个附庸风雅的草包,根本分不清茶的区别。 小二哥把调料样包拿了上来,一一解释调料用途,并通报单价。 梁军需官仍旧面无表情的听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待小二哥要全部介绍完了,梁军需官闭着眼睛似要睡着了一般。 屋里众人都没敢打扰。 良久,梁军需官才睁开眼睛说道:“十三香、鸡精、淀粉、酱油各二百斤,每斤各降二十文,否则,没得谈。” 好强势的买家。 苏长苇为难的看向苏巧颜。 对于批量购买客商,苏家的利润在一成左右。姓梁的几乎砍掉了所有的利润,自己家如果卖了,相当于赔本赚吆喝了。 苏巧颜摇了摇头。 苏长苇只好拒绝道:“军爷,铺子本小利薄,实在降不了那么多。这样,我们给您按常年批发客商的批发价,一斤各降五文钱,如何?”天籁小说网 姓梁的生气了,“爷差你那五文钱?三瓜两枣儿的不够塞牙缝儿的,必须降二十文,你要知道,军队的用量很大的,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用货……” 五文钱是三瓜两枣儿,二十文钱就不是了?是十二瓜八枣儿? 贪便宜不可耻,瞪眼睛强势占便宜就令人讨厌了。 苏巧颜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吟答道:“梁军需官,军队确实用量大,也确实会源源不断的用货,可是下次用货,你不还是这个价钱买吗?您会给提价吗?” 梁军需官:“……” 利润触了底,卖十斤,与卖一万斤,又有何差别?白搭人力物力财力,演给别人一个热闹,实际上啥也不是。 梁军需官作势站起来:“那只能谈不成生意了,本来我也是被袁清哀求来的,生意不成可怪不得我了。” 梁军需官作势要走,这下可急坏了袁胖子,劝解道:“梁校尉,要不只买十三香、淀粉和麻婆豆腐料?清清现在身怀六甲,正是嘴里寡淡的时候,我上次回去做的麻婆豆腐她挺爱吃的;还有十三香是家常炒菜常备的,淀粉勾芡做汤也好吃……” 不劝还好点,一劝梁军需官更加不乐意了,“酸儿辣女,你老让袁清吃麻婆豆腐,是不想让她给我生儿子吗?” 袁胖子立马吓得不敢吭气了。 瞧姓梁的对姓袁的态度,只怕妹妹在姓梁的心目中,除了是生孩子的工具人,也就啥也不是了,难怪袁胖子着急往手里套钱呢。 袁胖子有些委屈的低喃道:“可是,成天吃酸杏子也吃不下去啊……牙都快倒掉了,吐出来的都是酸水水……” 梁军需官脸色又不好看了。 苏巧颜眼光一亮道:“梁校尉,如果吃酸杏子倒牙吃不下去的话,我这儿倒是有几道酸口或酸甜口的菜方,可以送给袁军爷,或许可以激发食欲。” 梁军需官有些错愕,随即撇清道:“就算你给我菜方子,我也不会改变主意高价买你家调料的。” 苏巧颜信心十足道:“梁校尉,开门做生意,没有强买强卖,去留随意。” 第195章 达成协议 苏巧颜示意袁胖子跟她进伙房,过了约一个时辰才出来。 苏巧颜递给了梁军需官写好的菜方子。 袁胖子则是端着四个菜色:一道糖醋鱼,一道酸菜鱼,一道酸汁锅包肉,一道酸溜白菜。 梁军需官一尝,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这四道菜,不仅孕妇爱吃,正常人也爱吃啊。 梁军需官的态度,与之前的倨傲大不相同,对苏巧颜缓声道:“说实话,我是被人软硬兼施、心不甘情不愿过来的。我当军需官多年,有些人想搞什么鬼,我一眼就瞧得出来,我打心眼儿里不想做这门生意。没想到,你在生意不成的情况下,还能把酒楼视做珍宝的菜方子白送我,这让我很意外。”天籁小说网 不言而喻,梁军需官嘴里说的这个搞鬼的人,就是袁胖子本尊了。 袁胖子吓得大气不敢出,脑袋低得快抠脚趾了。 苏巧颜狡黠一笑道:“梁军需官,您这个结论下得为时尚早,我可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您看看菜方子就明白了。” 梁军需官打开菜方子,看着上面的配料,至少需要六七种苏氏佐食铺的调料。 也就是说,在苏氏佐食铺买了调料,菜方子就是菜方子; 不在苏氏佐食铺买调料,菜方子就是废纸一张。 真是明晃晃的耍阳谋啊。 出人意料的是,梁军需官并没有生气,他宁可接受坦荡荡的阳谋,也不愿阴仄仄的阴谋。 梁军需官颇为慷慨道:“这几样菜,加上上次菜的菜方,你按每样菜五十盘给我准备。至于长期合作使用的调料嘛……” 梁军需官不屑的瞟了一眼袁胖子,斩钉截铁道:“除了刚才答应我的每斤降五文钱,把答应给袁胖子的提成也算在降价里。” 袁胖子的脸顿时成紫茄子色了,他为这事跑前跑后半个多月,嘴破子磨破了,鞋底磨薄了,还逼着妹妹吹枕旁风,到头来,鸡是杀成了,他自己却毛都没剩下。 苏巧颜转向常方道:“常方哥,我答应你利润一成做奖励,你答应袁大哥多少?” 常方叹了口气道:“我俩一人一半。” 苏巧颜转头对梁军需官道:“梁军需官,您可听见了?一会儿结算银子,我把袁伙夫的提成钱给您折回去,如何?” 梁军需官满意道:“好,咱们可以签订一年供应契约,以后合作的价,都要对应今天的价。后降下来的这一半提成,算是袁伙夫为军营作贡献了,我会替他向将军讨个小功劳,争取他这个伙夫再干个五年。” 心情很是沮丧的袁胖子突然抬了头,错愕的看向梁军需官。 袁胖子除了担心妹妹生完孩子以后没倚仗没依靠,还担心的是他随时丢了军营伙夫这个饭碗。 最近几年边关相对和平,没有大的战事,小的战事也波及不到他一个伙夫。 他一个没房没地的街溜子,能有个地管吃管住还有军饷拿,过几年离开就能攒够娶媳妇的钱了。 只可惜,他是“走后门”进来的,没有军籍备案,说赶走就赶走。 梁军需官刚才的话,是变相承诺他至少五年不会赶他走了。 见袁胖子一脸激动得不能自抑的模样,梁军需叹了口气,第一次敞开心扉道:“袁伙夫,我十年无子,一直未纳妾室,不是别人传的我惧内,而是我不想让夫人伤心。夫人思虑成疾,总想要个孩子,不得己我才同意借腹生子。生下子嗣后,袁清不可以留下。不过,我会安顿好她,让她半生无忧。所以,以后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如果害得我军需官做不成,你和袁清都没依靠了。” 袁胖子瞬间红了眼眶。 原来,梁军需官什么都知道,也已经替他们都想好了,反倒是自己没事儿瞎想了。 虽然苏巧颜不接受借腹生子、重男轻女这种事情,但在这个时代,从整体来看,姓梁的倒算是个真正的爷们,有忠有孝,有情有义。 事情都说开了,契约的事情立即提上日程,约定好每种调料的价格,至于数量嘛,第一个月每样调料先提供二百斤,次月再根据上月实际用量估算出每月供应斤数,每月月末来取货,取货时付款,银货两讫。 除了十三香、鸡精、酱油、醋、淀粉等几种常用大宗调料,梁军需官还备了水煮鱼等其他特色菜色调料,以备给大将军、校尉们开“小灶”用。 第一次交易下来,整体算下来二百九十六两银子,再减去袁胖子的提成银子三两,收二百九十三两银子。巧颜又额外送了梁军需官一坛辣酱和十包方便面。 梁军需官拿出银票付钱的那一刻,突然又把银票收了回去,梁军需官轻眯了眼对苏巧颜道:“苏姑娘,有一件事,咱们虽然没有写在契约里,但我还是想要一个承诺。” 苏巧颜狐疑道:“承诺?什么承诺?” 梁军需官用手指头指了一下常方道:“我要你承诺,其他军营,哪怕是常圆来了,你也不能低于咱们的契约价。” 原来是这件事啊。 苏巧颜笃定点头道:“梁军需官,您放心。对您来说,军营是公,袁伙夫不能提成,不能假公肥私;对我来说,铺子是公,明码标价,奖励也要透明统一,同样不能厚此薄彼。” 得了苏巧颜的承诺,梁军需官狡黠一笑道:“我就假公肥私了,我讨厌常圆。” 苏巧颜:“……” . 一路劳顿,梁军需官把马车和士兵扔下,自己先找客栈休息去了。 袁胖子负责清点货物。 袁胖子涎着脸靠近常方,低声道:“方儿,你得了三两银子分成,能不能分我一半?不一半也成,你二两,我一两,以后每月的分成我就不要了……” 常方翻了记白眼儿道:“你的分成银子已经给梁军需官了,你管他要去,可别惦记我的,我的有大用处呢!” 袁胖子委屈道:“我哪敢惹梁军需官啊!你就分我些吧,你看我,为了这事儿,嘴都磨起泡了,鞋底都跑漏了……” 怕常方不信,袁胖子把鞋底抬了起来,还别说,前面脚掌位置眼看着就要磨漏了。 常方如小狗护食似的把三两银子揣在了怀里,猛烈摇头:“你也没少占便宜!你试吃了两桌新菜,会做了不少道新菜,还得了梁军需官对你们兄妹的承诺,就算没承诺,你离开军营,用这些新菜方还可以到酒楼当大伙夫……” 袁胖子见讨不来奖励银子,轻叱一声道:“哼,小气鬼!一个月提成三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银子!那你给我买双鞋……” “好好好,买双鞋,明早就送客栈去!阎王爷还能欠小鬼钱?”常方笑着算是答应了。 第196章 常方送鞋 见常方这个小气鬼答应给买鞋了,袁胖子倒也不贪,乐颠颠的和苏长苇去清点货物了。。 苏巧颜让账房拿来三两银子,递给了常方。 常方笑得合不拢嘴,珍而又珍的放在了怀里。 苏巧颜则看着远处袁胖子清点货物的背影,语不惊心死不休道:“常方哥,让梁军需官厌恶的,不是常圆,而是你吧?” 常方脸色一变,语气慌乱而结巴道:“巧颜,你、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听不明白?同行相欺,同为军需官,梁军需官讨厌我哥,也、也不奇怪吧?” 苏巧颜没有直接答他的话,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常方哥,梁军需官是第一次见你吧?” 常方本能的点了点头。 苏巧颜甜甜一笑:“可是,你知道梁军需官喜欢喝毛峰茶,还知道他附庸风雅,你,却不是第一次见他。” 种种迹象表明,梁军需官见过常圆,没见过常方;可常方却见过梁军需官。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常方以常圆的身份见过梁军需官,并做了让梁军需官讨厌的事情,最后算在了常圆头上。 常方:“……” 常方脸色胀得通红,无法辩解。 没想到他骗过了梁军需官,骗过了袁胖子,最后却没骗过聪明的苏巧颜。 常方把已经揣在怀的奖励银两拿了出来,要还给苏巧颜。 苏巧颜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给常方吃了定心丸:“常方哥,我说过,以前的事情不予追究。至于今天,你说你是常方,并没有说你是常圆,所以,并没有骗人。” 常方:“……” 还可以这样?不过,好像巧颜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常方终于舒了口气,没赚钱事儿小,巧颜生气了可不得了,他可不想把现在唯一的“家”给弄丢了。 . 第二天起早,常方就来送袁胖子,递给他一个布包,一摸里面就感觉出来应该是一双鞋。天籁小说网 袁胖子很是满意,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答应我送鞋就真送过来了。我争取以后由我来临安县跟苏家交割货物,有时间找你小子喝两盅。” 常方知道:“好啊,没问题。” 待马车出了城,袁胖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想要换上舒服的新鞋。 结果一打开,眼光登时就凝固了。 里面千真万确放着一双鞋----缎子面儿,做工精细,无可挑剔。 只可惜,它却是一双女鞋,绣着并蒂莲花鞋面的女鞋。 袁胖子气得骂道:“好小子,如此欺我?!竟然送我双女鞋?等我下次回来的,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身侧赶车的小兵“噗嗤”一声乐了:“袁哥,我猜这鞋不是给你的,是让你给你未来媳妇的,常方哥这是催你快点儿找媳妇、给袁家留后呢!” 袁胖子的怒气登时就消了,咧着大嘴乐了:“哦,是催我找媳妇呢?算这小子有心。这鞋,还别说,怪好看的,这料子,摸着溜光水滑的;这莲花,绣得跟真的一样,肯定比男鞋贵……只是,这脚……” 袁胖子用手掌拖着女鞋,一个大巴掌拖不住,得一个半大巴掌吧?都说女子的脚三寸金莲才好看,能穿这双鞋的女子的脚,怕是得有船大了吧? 袁胖子一头雾水道:“难道常方猜出来我未来媳妇的脚这么大?” 梁军需官不由得抚额,忍不住插嘴道:“常方没猜出来你未来媳妇的脚大小,也不是有心催你娶媳妇,应该是因为布庄里这双大号女鞋常年卖不出去,便宜处理,常方,是贪图便宜才买的……” 袁胖子的脸顿时皱成了菊花脸,懊恼道:“这常方,太欺负人了!答应买鞋,却买了双我用不上的鞋!” 梁军需官被逗得轻笑了声,调侃道:“有用,绝对有用,你可以按这双鞋大小来找合适的大脚媳妇,别浪费了。” 袁胖子:“……” 袁胖子的心情竟然不那么难受了,梁军需官一向对他和妹妹不苟言笑,能让他笑,这双鞋,就算没白收。 袁胖子挠了挠头,也跟着憨直的笑了起来。 送走了梁军需官,常方找到了苏巧颜道:“巧颜,我想立马起程去江东大营。” 苏巧颜佩服的点了点头,相较于过去龟式生活态度的常方,现在的常方,可以说是劳模了。 苏巧颜从怀中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常方。 常方忙摆手道:“我、我有提成银子……” 苏巧颜微微一笑:“拿着吧,为铺子公出的一切花销,都在公中出,不够,你再找大哥要,标明什么用处就可以。” 常方想了想,于是收下了,并详细禀告道:“那、那我就收下了,路上我花不了多少盘缠,主要是在打通关节上花钱。我认识的那个马夫,是个孝子,我先去他家乡看看他老娘,得买些东西,再帮他娘给儿子捎些吃食去……” 苏巧颜暗暗点头,这常方,当骗子,坑哥哥常圆有一手,不当骗子,钻营各种关系也有一手。 正所谓知人善用,这常方要是用顺手了,绝对是一大助力。 苏巧颜点头道:“行,咱家佐食铺子里的东西放的时间长,你可以根据需要,向大哥去支取。” 常方开心的点了点头,苏巧颜说这些话,说明对他更加信任了。 第197章 又三两奖励银子 回到家,常方没有着急收拾行囊,而是找到了元宝,先是一脸傻笑,随即把刚刚分成的三两银子递向元宝。 元宝忙把银子推回来道:“常方哥,我给你的盘缠刚一两多,你却还我三两,你当我是放印子钱的吗?再说,那钱是我给你的盘缠钱,不是借,不用还的……” 常方一怔,随即才明白元宝的意思。 常方去江西大营前,元宝以为常方被苏家扫地出门,把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两多碎银子体己钱全都给了常方。 现在,常方二话不说的给他银子,她竟然误会常方是来还钱的,还给了高额利息。 这事弄的,常方别提多尴尬了。 常方红着脸,尴尬道:“元宝,我、我没想还你钱……” 这回换做元宝一脸尴尬了。 常方解释道:“我一会儿就启程前往江东大营,一路山高水长,匪患横行,这是我的全部存银,全都交给你了,你要帮我保存好哦。” 元宝有些慌乱道:“你的钱,怎么能给我呢?我不能要……” 常方语重心长道:“元宝,我不是给你钱,而是让你帮着我保存,在这个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你难道也不帮我吗?” 元宝一脸不落忍道:“帮,帮,我肯定得帮啊。你先放在我这里,等你回来我再还给你。” 常方顿时高兴了,嘴巴恨不得咧到了后耳根儿:“这下我出去也就放心了,还有……” 元宝本能答话:“还有什么?” 常方有些难为情:“还有,巧颜让我准备些干粮上路,你帮我去伙房做点呗,我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元宝有些迟疑:“可、可我不会做饭啊……” 元宝虽然辗转多个主子,可干的都是卖力气的重活儿,像伙房这种精细活,还真就没轮到她,估计也没有主子敢用她做饭。 常方的失落毫不保留的挂在了脸上,无比惆怅:“没事,那我就不带干粮了,大小伙子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什么……” 元宝立马瞪圆了眼珠子,斥责道:“哭丧着脸给谁看呢?苏家短你吃、短你喝给你气受了?等着!我给你做去!” 元宝忿忿不平的走了,常方的嘴角却已经咧到了后耳根儿,他就知道,元宝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不会让他没带干粮就上路的。 去做饭前有多嚣张,做完饭后就有多颓唐,元宝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背着手瑟缩道:“那个,常方哥,要不、要不你还是到城门口买些肉包子上路吧……” 常方心知肚明道:“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吧,我打小就是苦底子,做的不好吃我也能吃出好吃来。” 元宝不好意思的把手拿到前面来,打开硕大的油纸布,里面只包了四个饺子。 四个饺子大的大、小的小,大的像小猪羔,小的像牛眼珠儿; 包子皮厚的厚,薄的薄,厚的里面还没彻底蒸熟;小的蒸漏馅了。 元宝有些委屈道:“本来我想给你蒸馒头的,可大少夫人建议我做一兜肉馅的饺子,说是怕我蒸出来的馒头打死狗。哪成想蒸出来的包子还是变成了这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蒸馒头呢,就算蒸成死面的,还能打狗防身呢……” 常方心里忍俊不禁,表面则一脸正色,捡起最大的包子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下了肚,啧啧赞叹道:“这饺子,一兜肉馅的,你是真怕我出门在外吃不上肉啊,好吃,真好吃……” 元宝不可置信道:“真好吃?” 常方笃定点头:“真好吃。我小时候吃的面都是掺麸子皮的,包的馅也是剁野菜团子,这个好,香!” 元宝终于开心了:“那、那你多吃点儿……” 常方脸色险些没凝固了,瞟了一眼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里面的馅心儿还泛着红血丝呢,刚才第一口小口没咬到,要是再咬第二口可就躲不过去了。 常方脑中灵光一现,干脆把元宝手里的油纸包抢了过来,把包子一股脑的都包了起来,边包边碎碎念:“这是路上的干粮,咋能在家吃?我得走了,再不走夜里就得在山里过夜,怪危险的。” 元宝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追着常方上路了。 . 常方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过了十多天后回来,竟然直接把江东大营的王军需官给带回来了,连价格都已经谈妥了,和梁军需官的条款一模一样,就连半成奖励银子也减下去了,两家军营完全一致,没有厚此簿彼。 签订契书后,第一次付的货物是二百九十六两银子。 常方的提成银子又是三两。 待王军需官离开了,常方有些愧疚道:“巧颜,我怕两个军营价格不一样,王军需官知道了有意见,就擅作主张把半成奖励银子算在货价里了。因为是那个马夫帮我牵的线、搭的桥,我把您给我的盘缠,三两给他老娘买了东西,五两给他做奖励银子,一两请他吃了顿饭,只剩下一钱多银子了,已经交还给账房了。” 对于常方的节省,苏巧颜在上一次就体会到了,上次给了十两,剩下七两多; 这次去掉搭人情的,竟然还有的剩。 常方愧疚剩得少,苏巧颜更加愧疚,愧疚给拿的银子少了,“常方哥,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再出外跑生意,多给你带些盘缠,你根据情况,该花人情的花人情,下次可别太紧省了,别再熬坏了身子。”天籁小说网 常方笑道:“不是我太紧省了,是大家太浪费了。出门在外,住义庄,和住客栈,目的都是解乏;吃饭,吃杂面窝头,和美味佳肴,目的都是解饿,没大差。” 苏巧颜把三两银子奖励给了常方,顺嘴问道:“常方哥,你下次,会去江北大营吗?” 江北大营,是常方的双胞胎哥哥----常圆所在的军营。 常方一怔,果断摇头:“不去!” 苏巧颜没再接着问,她之所以问这句话,也只是想试探下常方对常圆态度,看来,他对哥哥扔下他的怨念太深了,短期内很难调和。 常方回到家,直接奔了二夫人院,把元宝叫了出来,把三两银子又给了元宝。 元宝被吓了一跳,狐疑道:“常方哥,咋又三两银子?” 常方好笑答道:“我又给佐食铺子带回来生意了啊,以后每月差不多就是六两银子了。” 元宝满眼佩服道:“常方哥,我的月银一个月才二十文钱,你竟然一个月六两银子,你真厉害!” 亮晶晶的眼睛,和元宝搬手腕输给银锭时一模一样,常方的心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满脸傲娇:“以后还会更多的。” 元宝沉吟了下,把银子又还给了常方道:“常方哥,这是你挣的银子,怎么好放在我这里,你先拿着这三两,我一会儿回去取先前放的那三两,全都还给你。” 常方忙阻拦道:“别,你千万别给我拿回来,我马上又要出去了,放在我屋里会丢,放在怀里拿着会被抢,老规矩,还是放在你那里……” 元宝又?叒还不回去了,只能把三两银子再次收了起来。 第198章 伤敌零,自损八百 随着银锭的到来,下人们住的院子,就潜移默化的变成了小型的竞技场。 闲暇时,苏家的男人都会往这里凑,时不时上场竞个技、打个赌。 赢的人,会被人当成英雄般的对待,输的人,自然少不得一顿哄堂大笑。 就连苏巧颜也愿意来这里,虽然不能上场与男人们切磋,但可以从他们的打架中,学一些打架实战技巧。 今天也一样,苏巧颜盘完账册,伸了个懒腰,不由自主的往下人院走去。 没等迈步进院呢,就听见里面一片人声鼎沸,不用问,又有人比试什么呢。 见她来了,少年们自觉得让开一条道,方便苏巧颜走到比试场最前面。 是常方,正与银锭比腕力呢。 从面部表情上看,常方,是失利的一方。 果然,第三局下来,常方又输了,不仅连败三局,还因为最后一局用力过猛,手臂受伤抬不起来了。 常方的愧疚的看向元宝:“元宝,对不起,我明天、明天再帮你讨公道。” 元宝气恼道:“讨什么公道?你的手臂纸糊的吗?昨天受伤,今天又受伤,赶紧回屋去上跌打损伤药。” 元宝嘴上不饶人,身体却老实的带着常方回他屋里上药去了。 苏巧颜听事没听全,有些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小小的比腕力,怎么还涉及到“讨公道”这类的壮举呢? 苏巧颜眼色询问的看向苏长茁。 苏长茁笑道:“昨天晚上,元宝和银锭又比试腕力来着,元宝失利,三局全输。常方火气上来了,大骂银锭欺负妇孺,还要替元宝讨公道。银锭也不服气,两个人就比试了,昨天手臂就受伤了;今天不长脸、不长记性,又来比试了,怎么样?又输了。元宝说的对,常方哥这胳膊,跟纸糊的似的,一点儿也不结实。” 苏巧颜不由得轻眯了眼,一次受伤是意外,两次受伤就不是意外了。 如果元宝还是没有男女之防,还要和男人比武,估计常方会一直输下去,手臂会一直“伤”下去。 苏长茁哪里知道苏巧颜的心思,不屑道:“颜颜,不是我小瞧常方哥,他就算是练一年的臂力,也还是输。” 苏巧颜笃定摇头:“四哥,你错了,常方哥,赢了。” 苏长茁眼睛瞪得比牛眼珠儿还大,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我和大家伙,都是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呢!常方哥,肯定输了,一场没赢过。” 苏巧颜会心一笑道:“四哥,记住了,有时候,表面的输赢,并不是真的输赢。也许明天以后,也许后天以后,元宝不会再和男子们比试了,包括银锭。” 苏长茁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常方的目的,从来不是比试输赢,他的目的,只是让元宝不再与男人比试。???.23sk. 这招苦肉计,用得可真是妙,唯一的缺点是:伤敌零,自损八百。 正如苏巧颜所料,为了不让常方“纸糊”的手臂再受伤,元宝不再与银锭等少年们比试什么了,生怕常方替他出口,再伤着哪儿。 又过了几天,常方再次踏上了寻找生意路,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眼前的每月六两银子,他要把它变成十二两、二十四两、百两、千两…… 他要替元宝赎身,八抬大轿把元宝娶回家。 第199章 不公正 苏家门旁的巷子里,一个女子,时不时的探头看向苏家大门。 待苏家大门里出来人了,又瑟缩着躲了回去,鬼鬼祟祟的。 就这样反复几次,终于等到中午的时候,苏长茂下差回家,探头女子终于鼓起勇气冲了过来,在苏府门前把苏长茂给截了下来。 苏长茂本能的挑剑来挡,女子心一横、脖子一梗。 等苏长茂看清女子面容时,赶紧连退五六步,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机警问道:“孙姑娘?是你?你怎么在我家门前?找我何事儿?我已经是有家室之人,更没有纳妾的打算,你这样冒失的来找我,不大合适吧?” 来人,不是别人,竟是与苏长茂曾经有过婚约的孙伶儿。 见苏长茂如此刻意疏离,孙伶儿暗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眼圈迅速泛了红,楚楚可怜道:“苏捕头,你、你别担心,我、我没想过再纠缠你,我只是求你帮我家说句话,让你家铺子,对我家别有偏见,和别家一样公正的态度就成。” 苏长茂狐疑道:“我家铺子?怎么不公正了?” 不追问还好,这一问,惹得孙伶儿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哽咽道:“苏捕快,我、我和我娘去苏氏佐食铺子卖鸡,本来都谈妥价格了,结果水小姐去了,告诉你家小二哥不许收我家的鸡。二十多只鸡,我家昨晚就按照苏家的要求,全都杀了拿过来,你家不收,我家可怎么办啊!” 一直躲在后面垛口的孙母也走了出来,揽着女儿的肩头,愤然道:“闺女,你别求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和水流云一样,都是烂肚肠坏下水的家伙,只能欺负咱娘两个。” 苏长茂听得犯起了狐疑,水流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头,去铺子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孙伶儿去卖鸡,所以她去阻拦?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可是,苏长茂还是存着最后一丝狐疑,在没嫁给他之前,巧颜就说过,水流云心眼儿多,会算计。 难道,她真的因为嫉妒,所以给孙家穿小鞋了? 不管水流云出于什么目的不让收鸡,人家千万里迢迢来卖鸡,鸡已经杀了,你却因个人私怨不要鸡,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苏长茂对孙伶儿淡然道:“天气已晚,如果你们把鸡拿回去,明天肯定就坏了。我先回家跟大哥说一声,破例先把你家的鸡收了。” 二十只鸡,对于苏家,不过是万千原料中的极小部分,但对于孙家来说,那可是好几个月养殖的心血。 苏长茂虽然不喜欢孙家人,但却深切明白农户的不容易,所以决定先让苏长英把鸡收了,其他的容后再说。 苏长茂回到了宴客厅,全家都坐在宴客厅里,就等着最后一个苏长茂回来就开饭了。 元宝和巧娘立马去端菜,苏长茂则对苏长英道:“大哥,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儿事……” 苏长英怔了下,以往,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在吃饭的间隙说给全家听,一起想办法解决,可是,今天却没有。 苏长英赶紧跟着出去了,不一会儿二人又回来,苏长英解释道:“爹、娘,你们大家伙先吃,我和长茂出去一会儿。” 还没等两人走到苏家大门呢,苏巧颜已经追了上来,气喘嘘嘘道:“大哥、二哥,等等我!” 两兄弟停下脚步。 苏长茂狐疑道:“巧颜,你怎么出来了?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没啥事,别担心。”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二哥,我看你偷瞟了二嫂好几眼,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刘县丞又让人在外面扯什么幺蛾子、破坏二嫂的声誉了?你说出来,我也帮你们掺合掺合,绝不让姓刘的得逞……” 苏长茂抿紧了嘴唇,摇了摇头道:“不是,没有事,你先回去吧。” 苏长英则打断苏长茂的话道:“长茂,这事儿本身就透着蹊跷,还是跟巧颜商量商量吧,别等二弟妹知道了再误会你对孙姑娘有余情……” 苏巧颜立马听出了话音,眉头一皱道:“二哥,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孙伶儿又来纠缠你了?我看这孙家人就是属猪的,记吃不记打,看我不去收拾她!” 苏长茂赶紧摆手道:“颜颜,你可别乱说,孙家人没纠缠我,就算她们想,我也不会同意了。是孙家白天来咱家卖鸡,鸡杀了,流云却不让小二收了,她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我的。我不是偏袒孙家,而是孙家千坏万坏,但她家是普通老百姓,是辛苦劳作的农户,咱不能让人家杀了鸡却不收,这不是坑人家吗?” 苏巧颜眼色轻眯道:“仅仅是卖鸡?” 一个卖鸡的,怎么鬼祟的像偷鸡的? 苏巧颜沉吟道:“二哥,你心里既然没有一点儿杂念,何必要瞒着二嫂呢?” 苏长茂脸色一讪,喃喃道:“我怕、我怕她不想让我知道她背后不让收孙家鸡的事,我怕她被戳破后找理由搪塞我,我又不得不维护我的妻子,违心欺负孙家;我还怕她知道我帮了孙家,以为我对孙伶儿有余情;我怕……”23sk. 苏巧颜气恼道:“二哥,什么事可怕,都可怕不过亲人内心向背。跟我去见二嫂吧,有什么疑问当面问清楚……” 苏巧颜不由分说,拉着苏长茂往回走。 兄妹三人又回到了宴客厅。 苏巧颜稳了稳情绪,冲着苏长茂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向饭桌方向使了个眼色。 苏长茂会意,看向水流云,微微一笑道:“流云,你、你跟我回屋帮、帮我找件衣裳呗?” 水流云回了一个微笑,目光炯炯的盯着苏长茂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相公,找衣裳来得及,我有话要对大家说,说完再帮你找衣裳吧。” 苏长茂:“……” 这回换做苏长茂一脸懵逼了。 第200章 瘟鸡 没等苏长茂先对水流云说孙伶儿的事,水流云已经先发制人的先说了。 水流云一脸淡然的对苏长英道:“大哥,中午娘想给大嫂炖鸡汤,家里没鸡了,我去铺子取鸡。刚好遇到一家三口来卖鸡,我瞅了一眼鸡,发现了问题。马上找大哥,结果大哥出去了,我这才叮嘱小厮不许收她家鸡的。”m.23sk. “那妇人听了我的话,当时就破口大骂,说我嫉妒她女儿,恶意报复相公喜欢她女儿。如果猜的不错,她们就是和相公订过亲的孙家人吗?” 苏长茂脸色凝固了,没想到水流云会主动要说起孙伶儿卖鸡的事。 事情大体经过如此,也有一些小小的出入。 比如孙伶儿对他说是她们娘俩卖鸡; 而水流云说的是孙家一家三口来卖鸡。 只一个人数的些微小差别,某些人的刻意隐瞒,就足以让苏长茂心里的天秤立即倾向了水流云。 孙家竟然利用了苏长茂的同情心。 水流云继续说道:“大家都以为我家境优渥,有个秀才爹和县令哥,打小就教我识文断字,却不知道,我还有个赚钱如命的娘,种过五谷、养过六畜,不怕大家笑话,我家夏天吃剩下的茄子屁股都要晒起来,留下来冬天吃。别看我爹娘这样紧省,但瘟掉的畜禽是绝对不会吃的,连狗都不行。直接挖深坑埋得远远的。” 苏家人顿时瞠目结舌了,苏巧颜错愕道:“二嫂,你是说,孙家的鸡,是瘟死的?不是为了卖给咱家而杀死的?” 水流云胸有成竹、斩钉截铁:“我当时第一眼没敢确定,又仔细看了,绝对没有错。瘟鸡有眼白屎、混浊、肉质松,颜色深;而新杀的鸡眼眸亮,肉质紧,颜色嫩。” 没想到水流云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懂得鸡得没得瘟病,太出乎人意料了。 苏长英沉吟片刻道:“当听二弟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就感觉哪里有蹊跷,听二弟妹这么一说,我终于知道蹊跷在哪儿了。咱家为了省人工,要求老主顾送杀好的净鸡。可称重量的时候是可以带毛称的,所以大家都先称重谈好价钱,然后再在旁边的水盆里直接杀鸡。像孙家人未称重直接拿了净鸡来的绝对独一份。现在想来,除非那些鸡,早就死了。” 苏长茂的脸也已经呈猪肝色了,亏得他还觉得自己家对不起孙家人,没想到,孙家是想把瘟鸡卖给苏家占便宜! 苏长茂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苏家的鸡精很大一部分是要卖往军队的,这要是把瘟病传到人身上,苏家可是对国家、对人民都有罪的大罪人了! 苏长茂黑着脸道:“我去找孙家人算账!” 苏长茂急匆匆往外走,苏巧颜却叫住了他:“二哥,这鸡,咱收了。” “啊?”苏家人几乎都惊诧了。 苏巧颜苦笑道:“我不是为了孙家,而是为了瘟病别传染到人,挖坑,深埋。” 水流云诧异的看向苏巧颜,没想到一向以赚钱为目的、不怎么讲人情的小姑子,竟然也有主动做“亏本”买卖的一天。 而这次“亏”,却足以让任何人自愧不如。 苏巧颜让苏长茂留下,由她去和苏长英见孙伶儿母女。 苏长茂走到水流云身侧,讪然道:“流云,我、我……” 水流云温婉一笑道:“这事儿怪我没早告诉你。我很高兴,在你听了孙伶儿的诬告后,没有来质问我。” 苏长茂回了一个温润的笑容,心中则暗暗庆幸听了巧颜的话。 巧颜说的对,一家人就该坦诚以待,不能藏着掖着,哪怕是打着为对方好、怕对方误会等借口也不行。 水流云笑着问苏长茂:“相公,还找衣裳吗?” 苏长茂讪笑的挠了挠头,无比尴尬:“不、不找了……” . 巷子里。 孙伶儿等得有些不耐烦,嘴里碎碎念道:“不过是让他买下二十几只死鸡,连这个主都做不了,磨磨叽叽的,算什么男人?” 孙母扯了女儿一下劝慰道:“死丫头,再把握不好机会,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孙伶儿一梗脖子不乐意道:“娘,我说了,只帮你把这些鸡卖了,我可不想给姓苏的做小……” 孙母指着女儿的脸骂道:“你个死丫头!现在的苏家和过去的苏家能一样吗?现在的苏家,生意做的在临安县都上数了,若是当年你不退婚,在苏家耍威风的就是你了,咋轮得到姓水的?肉已经错过去了,再不伏低作小,连肉汤都喝不着了!” 孙伶儿嗔怪道:“娘,你就能怨我!我若是像水流云一样的大小姐出身,找谁家都能过得好!” 这是说水流云有个好出身,还有个县太爷的爹。 孙母鼻子差点气歪了:“孙伶儿!你是反怪爹娘没本事了?咋不说你自己作得多厉害!我警告你,一会儿苏长茂出来买咱家鸡,你就说城门关了咱回不去,让他给咱寻住处,你寻机会让他纳你为妾,别再错过机会了,听着没?” 孙伶儿用手抹了一把老娘喷在脸上的吐沫星子,反驳道:“现在怪起我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退婚比谁都欢实!” 娘两个大眼儿瞪小眼儿,互不相让,嘴里还冷哼了一声。 苏长茂和苏巧颜转进了巷子。 娘两个同时抬头,本以为是苏长茂回来了,没想到是苏家小丫头苏巧颜。 以前孙家人就与苏巧颜打过交道,见她来了,心里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下意识的觉得大事不妙。 没想到,苏巧颜并没有发火,甚至连问事情的经过的意思也没有,只问了下鸡的具体数量,让苏长英直接给孙家兑换了银子。 交完货后,苏巧颜似无意的试探孙母道:“家里还有这种鸡吗?” 孙母摇了摇头道:“没、没了,全卖给你家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卖了。” 苏巧颜“哦”了一声,让苏长英把死鸡拿走,她则对孙母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有死鸡,深挖坑,埋地下,千万别自己吃,更别卖别人,同村的人也帮着提醒下。” 说完,苏巧颜回家了,留下了怔然的孙家人。 孙母有些结巴道:“她,她竟然知道这些鸡,是死鸡、瘟鸡?那她为什么还要收?是不是苏长茂告诉她这么做的,他对伶儿还有余情?” 孙伶儿简直无语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像她娘一样这样想的,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第201章 常方回来了 有了孙家卖瘟鸡的前车之鉴,苏巧颜的心总像悬着似的放不下。 思前想后,苏巧颜叩响了苏长茂和水流云的房门。 打开门,见是妹妹,苏长茂赶紧问道:“颜颜,这么晚了找我,是不是出啥事了?”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二哥,我不是找你,我是想找二嫂。” 水流云听说是找自己,也赶紧披了衣裳走到门口,见苏巧颜身上穿得有些单薄,毫不忌讳的把苏巧颜给拉进卧房里,让她坐在热乎的床榻上,用她的热手搓着巧颜冰凉的双手,嘴里则问道:“颜颜,有事儿你就直说吧,别跟我客气。” 苏巧颜道:“二嫂,孙家的瘟鸡让我提心吊胆,很是后怕。这回孙家卖的是杀好的死鸡,让你一看就能看出来是瘟死的病鸡。如果孙家在鸡打蔫、还没死的时候就送过来,那咱家不是被坑惨了?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 水流云劝解道:“颜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想让我去铺子帮着收鸡吧?你放心,别人看我是大小姐,我可从来没把我当过大小姐,能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挺高兴的。” 家里人全都忙忙碌碌的不得闲,水流云总是觉得很愧疚,有事麻烦她,她乐不得呢。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二嫂,我不是让你抛头露面去收鸡。就算你眼力再好,也难保没有打眼的时候,我是想咱自己家买庄子,自己来养,只是第一批小鸡、猪羔,得你来掌眼,千万别进了生病的。还有,你再帮我寻几处适合养殖的庄子。” 水流云娘家就是养庄子起家,干了二十多年庄户活,管理着不少庄子,养过六畜、种过五谷,相当有经验,所以苏巧颜才想让水流云掌眼。 水流云一脸肃然道:“行,明天一早我就去选庄子,还有,我娘陪嫁的那个庄子,目前只是种庄稼,可以交出来一起养猪和鸡;还有一万两银子的嫁妆,也可以用来买庄子。” 苏巧颜忙摆手道:“二嫂,我可不是来让你交出嫁妆的。你的庄子和钱,还是你的庄子和钱,不能与公中混为一处。我只借你的这双慧眼,就已经足够了。” 水流云笑吟吟道:“颜颜,我嫁过来,就是苏家人了。自此与苏家人,合为一个姓氏,融为一个命运。苏家人好,我也好;苏家人不好,我留着嫁妆又能如何?” 苏巧颜完全没想到水流云会这么做。 苏巧颜一直以为水流云会算计,还略带有些“茶”,只把她当做二嫂,本来也没指望着她有什么作为,没想到这么有格局。 把嫁妆拿出来只是一方面,最让苏巧颜刮目相看的是水流云对孙家这件事情的处理上。 苏长茂想瞒着水流云偷偷帮助孙家,依水流云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若是小心眼儿的女子,这会撒泼大闹一场,可水流云只是把事情客观的说清楚了,半分问责苏长茂的意思也没有。 这才是真正聪明的女子,这样做,只会让苏长茂对她更愧疚、更加的好。 苏巧颜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离开了苏家,水流云也许是最适合的当家主母人选:聪慧过人,手段高明,又有容人之量。 苏巧颜笑着对水流云道:“好,二嫂,你的庄子帮着养殖没问题,只是你得答应我,所有产出按收购价算账。” 苏巧颜主意已定,水流云只好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水流云就去找了牙行,帮苏家寻庄子。 最后定下来四个庄子,与水流云的合在一起有五处,水流云帮掌眼,买了不少的小鸡崽和猪羔养了起来。 苏巧颜又买了不少小厮,分布在五个庄子里。 同时,苏巧颜还定立了严格的制度,比如,天天清理粪便;比如,每月用草木灰给圈舍消毒;比如,只要一个小厮出入农庄,回到农庄,三天内不得进入养殖区域;再比如,所有苏家人,不再食用外面其他人家的鸡和猪……” 就连在庄子里长大的水流云听了都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苏巧颜其实也不太懂,只是在现代时,看见养殖场都这么管理,便有样学样的照搬照抄过来了。 . 眼看着进入十一月份了,天气彻底转凉了。 这天,苏长英一脸忧愁的跑回来找苏巧颜。 “颜颜,常方回来了,带回了江北大营的人。 带回来要签一笔大契约,订货数和江东大营、江西大营一样。” 苏巧颜怔了下,她清晰的记得,她曾问过常方,会不会主动找他哥所在的江北大营做生意,常方当时就摇头否认了。 难道是他哥主动找的他?兄弟两个和好了? 不管怎么样,常方和常圆都是半个生意人,都聪明着呢,赚钱的生意,谁都会选择做。 苏巧颜一脸喜色道:“有生意上门,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脸愁容呢?” 苏长英一脸懊恼道:“本来我也挺高兴的,可常方说,这是他哥买货,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分成银子全都折在价格里。此外,让咱家每斤再让利十文。我不同意,他还发火了,说咱家拿他当傻小子白使唤他,连个面子都不给他,我这才回来问问你,给不给江北大营降价。” 苏巧颜:“……” 第202章 试探常方 苏巧颜一脸狐疑。 前两次生意,常方恨不得把头发里的油都榨出来当菜籽油炒菜,怎么可能一下子降这么多钱,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苏家的利益? 苏巧颜站起身来,对苏长英道:“大哥,我跟你去看看。” 兄妹二人很快回到了苏氏佐食铺。 常方立即奔了过来,笑道:“巧颜,你来了。看在我对苏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就给我哥降降价吧,我再多跑几回回来,你的生意就能平账,甚至还有得赚。” 苏巧颜没有接茬儿,而是上下打量着常方,几乎从头发丝儿看到了脚后跟儿。 在常方感觉后脖梗子都在冒凉风的时候,苏巧颜婉约一笑道:“常方哥,你在外边跑生意这两个月,舟车劳顿,累坏了吧?” 常方一怔,随即镇定答道:“巧颜,你记错了吧?我十月初三走的,刚好走了一个月零一天。” 苏巧颜甜甜一笑道:“哦,是一个月零一天,不是两个月,可能是我感觉你走的时间太长了,记错了。常方哥,这次走了这么久,我给你的二十两银子盘缠不够了吧,你垫付了多少?我给你补上。” 常方沉吟了下答道:“好长时间没回江北大营,所以呆得时间久了些,好在结果不错。盘缠垫付的不多,你不用补给我。还是快点签契约,让他们赶紧提货离开吧。” 苏巧颜往常方身后看了看,狐疑道:“常校尉呢?没和你在一起?” 常方目光闪烁了下:“我哥他去采购别的货物了。由古千户长签订契约就成。” 常方指了指身侧的一个矮胖子说道。 苏巧颜坚定摇头道:“不行,这是长期供货契约,还是等常校尉回来后再签约吧。” 常方皱了下眉头道:“可是我哥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一定要等他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是你连我都信不过?” 苏巧颜丝毫不退让:“那就明天签。” 常方只得闷声答了声“好”,便要跟着古千户长往外走。 苏巧颜狐疑道:“常方哥,你不回家吗?” 常方一怔,随即讪笑道:“我、我先送古千户回客栈,马上就回家。” . 黄昏时分,常方跟苏氏兄妹回了家。 刚进院就看见下人们围在一处,闹闹吵吵的很是热闹。 苏长茁听见了,脸色一怔,随即大声喊道:“常方哥,你回来了?” 随即一阵忙乱,元宝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几人面前,尴尬道:“常方哥,我、我、我只是跟他们比试举石锁,没有比试腕力,你、你不会因为我选择和他们比石锁吧?再伤了手腕可怎么办……” 常方眼色一亮,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了元宝:“你怎么知道我手腕受了伤?正好,你帮我拿东西,带我回房间,我太累了,得好好休息。” 元宝一怔,并没有说什么,老实的把东西拿到了常方的房间。 常方看了眼元宝去的房间方向,随即对苏巧颜道:“巧颜,这一路我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晚饭也不必叫我。” 苏巧颜点头道:“这一路确实太累了,常方哥,你先去休息吧。晚饭做你爱吃的菜,给你送到房里去。” 常方轻舒了口气,便回到房间去了。 进了房间,元宝并没有走,而是动手要打开包袱。 常方吓得赶紧夺回包袱,懊恼道:“你翻我包袱做什么?” 元宝的手僵在那里,一脸懵逼道:“我、我是想帮你洗换下来的脏衣裳啊,你以前回来不都是这样啊,这些怎么客气上了?” 常方怔了下,解释道:“我是跟我哥和他手下一起回来的,哪来的脏衣裳,你先出去吧。” 元宝狐疑了下,又把手心伸到常方面前,招了下小手。 常方沉吟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把铜板,放在元宝的掌心儿里道:“给你的赏银,快下去吧,没事不要再来打扰我。” 元宝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嘴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老实的退出了房间,直接奔了伙房。 此时临近晚饭饭时,苏巧颜应该在伙房做晚饭呢。 连苏巧颜都被辣得跑出了伙房。 元宝在后面催促道:“ 伙房呆不住了,跑了出来,连咳了好几下,半天才缓过来。 元宝笃定道:“颜颜,我想和你说件事。” 苏巧颜用食指抚了抚元宝皱成沟壑的眉头,沉静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常方哥,变得很不常方哥了?” 元宝瞪大了眼睛,摊开手心,露出里面的一把铜板道:“常方哥回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洗衣裳;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分成银子给我帮他保管。这次,他不让动包袱,我管他要分成银子,他竟然给了我一把铜板,还说是洗衣裳的赏钱。” 苏巧颜轻叱一声,撇嘴道:“我也看出来了。真正的常方,不会记这么清楚、这么长时间出发的具体时间;盘缠不会花没二十两;不会低于其他大营的价卖调料;更不会把自己应得的分成银子全部折在货价里。” 在苏巧颜第一眼见到常方时,就已经发现了蹊跷之处。 因为常方徒步疾行,风餐露宿,鞋子不会干净得如同新买的一样。3sk. 随后的几个问题,无不例外不是巧颜试探常方的话,常方的回答,无一不在验证一件事----此常方,非彼常方。 苏巧颜眼色轻眯,嘴角上扬:“帮我最后验证一次。” 元宝只觉得自己汗毛都兴奋的要竖起来了。 . 此时的常方,根本就没有睡觉,而是把窗户撬开了一道缝儿,小心翼翼的往外看着。 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房间方向走来,是那个叫元宝的丫鬟。 常方莫名的心烦起来,有心不理她,可又心知肚明,自己若不收,她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常方嘀咕了句“烦死了”,便去开了门,在门口等着元宝,想接过食盒,不让元宝进屋。 元宝却未能让他如愿,而是施了个敷衍的丫鬟礼道:“常方哥,我来给你送饭了,怕你没胃口,送来的都是你爱吃的菜。颜颜怕你舍不得吃,专程派我看着你吃下去。” 完全一副你不让进屋我就不走的架势。 常方扛不过,不情愿的让开了门口,元宝 提着食盒进来,拿出来两样菜,一道是水煮鱼;一道是毛血旺;还配了个小咸菜,是烧辣椒葱段。 全部都是辣的。 常方开口想说自己什么时候爱吃这么重的辣菜了? 可又怕真正的常方口味变了,说漏了嘴,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桌旁,对元宝道:“你可以出去了,我自己吃。这一路实在太累了,明天早晨让巧颜去铺子跟我哥谈生意,我就不去了,睡到明天下晌再起来,好好解解乏。” 元宝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下去,而是把两个大馒头拿起来,撒成块儿扔在了水煮鱼里头,理所当然道:“常方哥,你不是习惯馒头泡辣汤吗,我帮你。” 常方的脸色不由得一黑,整顿晚饭,唯一不辣的馒头,如今,也变成辣的了。 元宝就站在身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常方吃饭。 常方只能硬着头皮拿起饱醮辣汤的馒头,硬往嘴里塞。 第一口,就已经呛得快把腔子咳出来了。 第203章 好一个全程监视 常方心想着,自己只象征性的尝一口辣馒头,元宝就会离开了。 没想到元宝是个实心眼儿的,一步不挪,一眼不瞬,紧盯着常方看,生怕他吃不饱似的。 常方只能硬着头皮,在元宝的目光炯炯下,把一整个辣馒头给吃光了,舌头嘶嘶低响,嘴唇都肿起来了。 常方无比悲壮道:“我吃、吃饱了,挺好吃的,明天别再送来了,我要好好休息,中午前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说完,常方夸张的打了下哈欠,门牙上还沾着明晃晃的红辣椒片呢! 元宝没再为难他,把碗筷收拾好了退出来,脸色则是闪过了一丝忧虑。 现在可以肯定,这人,肯定不是常方了,那真正的常方在哪儿?一个月过去了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是人已经不在了,还是被这个冒牌货给关起来了? 元宝越想越严重,眼圈不由得泛了红。 第二天,常圆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校尉服,带着大队人马,意气风发的到了苏氏佐食铺子。 见到苏家人,从怀里掏出契书,单刀直入的对苏长英道:“苏东家,咱赶快把契书签了吧,我们着急回北大营呢。” 苏长英看了一眼苏巧颜,苏巧颜微微颔首。 苏长英心领神会,语气不疾不徐:“常校尉,得等一等。” 常方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不显,故意表情不耐烦道:“你说什么?等一等?我们能等,二十三万江北大营的将士能等吗?要么现在签约,要么就别签约,以后常方来求我都不行!看他面子我才会给你们生意,你们反倒端起架子了!” 若不是苏巧颜提前告诉苏长英事情的真相,苏长英还真容易被眼前常校尉的气势给唬到了。 可惜,常校尉的老底,已经被看穿了,所有的气势,在苏家人眼里,全都变成了耍猴戏。 苏长英不卑不亢道:“常校尉,不是我们端架子,而是这价钱还没谈拢呢。如果现在签,只能和江东大营和江西大营一个价,多收是我的不是,少给,就是您的不是了。如果想降价,就得等常兄弟来,毕竟,里面含着他的奖励银子呢。他人不到场,不合适。” 常圆皱着眉头道:“他昨天不是已经跟你们说好了吗?是信不着他,还是信不着我?” 没等苏长英说话呢,常圆已经转向了苏巧颜道:“苏姑娘,我知道你们家你说的算,兄妹两个眉来眼去的传递信息不累得慌吗?还是咱们两个直接谈吧,行,还是不行,给我句痛快话。” 想占人便宜,还不给个笑脸,简直是软饭硬吃,让人很不舒服。 苏巧颜冷叱一声道:“好,我现在就给常校尉一句痛快话:不卖了。” 常圆的脸色顿时僵住了,本以为几句硬话能唬住苏家人,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上当。 双方正僵持着不知如何继续谈拢,元宝从铺子外跑了进来,把一张信笺递给苏巧颜:“姑娘,常方哥走了,留下了一封信。” 苏巧颜接过信笺打开,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我走了,不必寻我。落款:常方。 苏巧颜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对常圆道:“常校尉,常方哥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咱就按他昨天说的价格,把这约签了?” 常圆心底暗喜,脸色肃然道:“好,咱现在就签约。” 小厮拿出来文房四宝,苏巧颜研好了墨,将毛笔饱蘸墨汁,如小丫鬟似的,先把毛笔递给了常圆。 常圆洋洋得意,拿起毛笔在契书上签字画押,随即让开身位,把毛笔递给了苏长英。 苏长英却没有签字,而是放下毛笔,把契书收了,递给了苏巧颜。 常圆以为苏长英是想让苏巧颜签字,并没有多想。 结果,苏巧颜也没有签,而是拿着常方留下的信笺,和常圆签订的契书,两相比对了下。 两个签字,一个常方,一个常圆,字虽不同,字体却别无二致,显然是一人所书。 苏巧颜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常圆竟犯了这种幼稚的错误,不是自己太蠢,就是太轻敌了。 苏巧颜眼色轻眯,对常圆笑道:“常校尉,你一人扮兄弟两个,一定很辛苦吧?” 常圆暗骂自己大意,表面则不显,揣着明白装糊涂道:“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一人扮两兄弟?常方不是给你留信笺了吗?你不会是不想卖我调料故意乱说话的吧?” 苏巧颜咧嘴一笑,冲着元宝使了个眼色。 元宝面色肃然:“常方哥嗜钱如命,不会给人打赏;常方哥约束我不与人比试;常方哥把所有钱交给我;常方哥会让我与他一起吃饭;常方哥只吃微辣,不吃猴辣……昨天,是假的常方哥。” 没等常圆反驳,元宝身后一个小厮说道:“小的负责值守前半夜,前半夜假常方一共起夜三次,第一次起夜解手,找不到茅房,直接在桃花树下解决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是大解,总算找到了茅房,却没找到洁棍,用的手……” 另一个小厮接着禀告:“小的值守后半夜,后半夜假常方也解手三次,其中两次招来了旺财和旺福两条狗,吓得他提裤子就跑了,跑丢了一只鞋,被小的捡到了……” 怕自己说的话没有说服力,小厮干脆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鞋,不是昨天“常方”穿的那只还有哪只? 常圆的脸都绿了,这苏家人也太阴损了,竟然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给看得透透的了,连上茅房的细节都不放过,这和脱光了让人看有何区别? 常年打雁竟然被雁啄了眼,一定是吃变态辣馒头吃坏了肚子的缘故。 常圆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还有第三个小厮走出来,继续禀告道:“小的负责值守凌晨,天刚蒙蒙亮,假常方就起了床,鬼鬼祟祟出了房间奔向墙头,路上遇到了落单的旺财,他报复的踹了旺财一脚,跳上大墙跑了……” 第四个小厮禀告:“小的在院外巡逻,跟着假常方跑,看着他进了客栈,只一会儿,便穿上校尉的衣裳,带着人马来到了这里。” 全程监视,常圆是百口莫辩,脸色已经变成黑锅底了。 第204章 道歉 常圆外强中干的道:“什么假常方?根本就是真常方!他早晨去的客栈找我,跟我告了个别,然后、然后就从后门走了……” 死鸭子嘴硬。 苏巧颜未置可否,而是对身侧的小厮道:“去衙门报案,常方失踪一月有余,常圆冒充常方行骗,有字迹相同、改名却不同的契约和信笺为证,初步怀疑是常校尉杀了一奶同胞的弟弟。” 常圆这下彻底慌了,一旦报案,衙门一定会通报江北大营,虽然能查清他并没有杀害常方,但他冒充常方买调料的事儿可就藏不住了,他在大将军面前更加没有地位了。 常圆慌乱阻拦道:“报什么案?谁说常方死了,他是去了江南。” 苏巧颜审视着常圆的表情,不似作伪,终于舒了口气,常方的安危,是她目前最关切的事情,知道无事,也就放心了。 苏巧颜戏谑的看向常圆:“常校尉,过去,都是常方哥冒用你的名字;没想到,今天你会反过来冒充他的名字。” 常圆面色讪然,低声呢喃:“这事儿都赖常方。有这么好的调料,却先卖给江东和江西大营,把江北大营抛在外。大将军吃了江东大营的饭菜,回营就质问我江北大营的菜为何味同嚼腊。我找上常方,让他卖我调料,结果他半点兄弟情份不讲,不仅不卖,还连夜偷跑过江下江南。我们江北驻地的人,是不能过江越界的,我只好来找你们了,论对错,都是他的错才对。” 苏巧颜嗤之以鼻:“常校尉,依我对常方哥的了解,他不是不卖给你调料,而是不想降价卖给你调料,你来到临安县冒充常方哥,也是这个目的。你堂堂一个校尉,一个军需官,冒充弟弟骗我们,你降的不是货价,而是身价。” 常校尉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想降身价的,可是,大将军知道是常方卖调料后,骂了他连弟弟都搞不定,他想买得比其他大营便宜一些,在大将军那里找回面子。 没想到,常方随了老苏家人,简直油盐不进。 想骗苏家人,苏家人又跟人精似的,识破了他的计谋。 常圆破罐子破摔道:“不用你们降价了,和江东大营、江西大营一个价,这回总可以了吧?” 苏巧颜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卖。” 常圆:“……” 常圆瞠目结舌了:“你……明明是赚钱的,怎么不卖?” 苏巧颜挥了挥手里的契约和信笺道:“我想,你欠常方哥一个道歉。” 常圆气得脸红脖子粗道:“以前常方冒充过我多少次?他什么时候给我道歉了?凭什么我冒充他一次,就一定要给他道歉?” 苏巧颜审视的看着常圆的脸,一字一顿道:“常校尉,你真的,只冒充过常方哥一次吗?” 常圆目光闪烁了下,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杆:“这还用问,我堂堂一个校尉,冒充他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做什么?” 苏巧颜轻眯了下眼,没想到直到现在,常圆都不肯承认他的错。 苏巧颜看向元宝。 元宝立即如同打鸡血似的来了精神,嘴里开始碎碎念:“出生时,因为是双生子,常方哥险些被亲爹掐死,幸亏奶奶心软强留下了;五岁时,你怨恨二伯训斥你,往酒壶里撒尿,常方哥因为你被二伯母骂;六岁时,你用泥巴打了堂哥后脑勺儿,常方哥因你被四个堂哥围殴;七岁时……十九岁,常方哥救了大将军,你抢先……” 常圆发青的脸色立马变得惨白,立马打断元宝道:“别说了,等常方回来,我向他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元宝看向苏巧颜,苏巧颜微微颔首。 常圆声如蚊鸣的嘀咕着:“以前杠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蔫儿主!现在是屁大点儿事都跟别人说的坏主儿!” 元宝听得真真切切的,当时就不让了,“嗷”一嗓子怒吼道:“常方哥才不蔫!常方哥才不坏!他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过你们的事,是我听话听音听全的!你坏,你全家才坏!你五岁还吃奶!七岁还尿床!十岁扒母鸡屁股掏鸡蛋……” 嗓门之大,吓了包括苏家人在内的所有人一跳,他们还从来没见元宝发这么大的火呢。 大家伙听元宝的话,几乎同时看向常圆,眼眸里明晃晃的充斥着潜台词:你完了。 常圆被羞臊得脸红脖子粗,气得对手下道:“上、上、上,把她的嘴给我堵住!不,撒烂它!让她快点闭嘴!” 元宝不仅不闭嘴,骂得更欢了:“你想让我闭嘴,我偏不闭嘴!你堂堂个大校尉,解手不去茅房!跟我家旺财抢腰带……” 常圆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向了元宝。 只见元宝长臂一伸,拉住常圆的胳膊,再一翻转,一榻肩膀扛起,再就是“啪”的一声,刚才还叫嚣的常校尉,已经被元宝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常圆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的望天,突然觉得这世界一种叫做脸的东西,越发离他远去了。 手下见校尉吃亏了,立马磨拳擦掌要讨回公道。 苏家小厮们也不是盖的,纷纷站在了元宝身后,准备随时回击。 苏巧颜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常圆,淡然道:“常校尉,大将军还等着你回去交差呢?你真的确定让手下动手?” 常圆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一翻身坐了起来,狐疑道:“你肯让我现在就拿走?不等常方回来向他道歉了?” 苏巧颜指了下笔墨纸砚道:“你可以写封道歉信留下,只要写完,我不仅还你刚刚写的契约书和信笺,还马上和你订立新的契约,调料价格和江东、江西大营一样,让你在大将军那里顺利交差。” 常圆沉吟了下,权衡利弊,一咕噜站了起来,笃定道:“好,我写。” 常圆提起笔来,刷刷落笔,只写了几个字,便住了笔,吹干了墨,将纸张递给苏巧颜道:“道歉信写完了,你看看。” 苏巧颜接过纸,定睛一看,只见上书:量大好做事,树大好遮阴。兄:常圆。 第205章 真假铁矿? 好一个“量大好做事,树大好遮阴”。 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胁迫常方,别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苏巧颜轻眯了眼,随即甜甜一笑,“常校尉,咱们现在可以签订契约了。我会按照道歉信的诚意程度,来‘诚心’准备调料。” 说完,苏巧颜将道歉信递给了苏长英,特意郑重叮嘱:“大哥,记得,按诚意程度,‘诚心’准备。” 苏巧颜的话,听着没问题,细一琢磨,却又似乎有很大问题。 常圆听得心里很不舒服,狐疑问道:“苏姑娘,什么叫做按道歉信的诚意程度,来诚心准备调料?” 苏巧颜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面色倍加诚恳道:“常校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们生意人,‘诚心’至上,‘诚心’至上。哈哈。” 常圆心里更加不放心了,觉得苏巧颜不是“诚心”,而是成心,成心找茬儿的那个成心。 常圆知道自己不懂调料,要是苏巧颜拿残次品给他,他也根本不会知道,这要是万一做出来的菜比其他两营难吃,大将军定会再次叱责他办事不力。 常圆讪然一笑道:“那个,苏姑娘,道歉信我还没写完,我再补充两句。” 苏巧颜故作谦让道:“不必客气了吧?你和常方哥是亲兄弟,不必太计较……” 常圆无声翻了记白眼儿,心里嘀咕:我不想计较,但怕你跟我计较,背后扬沙子坑我。 常圆坚持把信笺要回来,铺在桌上,毛笔饱蘸了墨汁,一笔一划、洋洋洒洒的写了满满一大张宣纸,那流露出来的满满“诚意”,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直到一大张宣纸实在没有落笔的地方了,常圆这才住手,把信笺递给苏巧颜,目光炯炯的样子,像极了交作业的小学生。 苏巧颜看了一遍,满意的点头,又让常方把契约按新价格誊写了两份。 也许是怕苏巧颜反悔,也许是怕常方回来后再生枝节,江北大营首次购买调料的数量,竟然比江东和江西两座大营加起来还要多,足足花了六百七十两银子。 待银货两讫,常圆涎着脸道:“那个、苏姑娘,打、打个商量……” 苏巧颜会心一笑道:“我明白。” 苏巧颜把先前常圆签订的那份协议和冒充常方写的字条拿出来,一并全都撕碎了。 常圆悬着的心这才算彻底落下了,似乎又恢复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一只昂首挺胸的七彩羽毛大公鸡。 苏巧颜看着好笑,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常校尉,军营应该有保密规定吧?大将军若是知道您四处宣扬江北大营有二十三万将士,会不会训斥你……” 常圆:“……” 常圆险些没咬着自己舌头,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斩钉截铁道:“没有,我没说,你别冤我,你肯定听错了。” 生怕苏巧颜再给他实捶一样,常圆逃也似的离开了苏氏佐食铺子。 . 夜里,苏家大门被人拼命的拍打。 苏家在夜里会在院子各处散放狗,这一敲门,所有狗都叫了起来。 苏巧颜吓得一激灵,一下子就醒了。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家曾被强哥闯过宅子,将苏家的狗屠杀殆尽,旺财、旺福等小狗都是后来养的。 因狗急叫,苏巧颜心跳得厉害,边穿衣裳边往屋外跑。 “蹭”的一下,一道黑影从房顶跳了下来,苏巧颜本能的挥起棍子就打。 那人的大腿结实的挨了一下,忙喊道:“大小姐,是我,我是银碇啊!” 苏巧颜后怕的抚着胸口:“你怎么从屋顶跳下来了,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银碇解释道:“我听元宝说咱家进过贼子,就护院那三脚猫功夫,我实在不放心,就在屋顶值守,免得你危险。” 苏巧颜沉下脸道:“以后不准值夜,听着没?” 银碇目光闪烁了下,随即点头道:“好。” 怕苏巧颜纠缠于这个话题不放,银碇解释道:“今晚没危险,我站得高,看得远,是靳捕头来找二少爷,应该是有什么紧急案子。” 苏巧颜轻舒了口气,想着自己被吓醒了一时半会睡不着,索性走到前院,看看发生什么案子了,会不会影响苏家的生意。 走到前院,苏长茂已经穿上了差服,正准备往外走。 苏巧颜忙问道:“二哥,发生什么案子了?会不会影响咱家的调料走货?” 苏长茂一脸喜色道:“与咱家没关联,是靳捕头收到秘报,刘县丞在靠山屯私采铁矿,水县令带着人亲自去拿人。若是成了,就能彻底端了刘县丞。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受刘家的气了。” 苏长茂急匆匆要走,被苏巧颜一把给扯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苏长茂狐疑道:“妹妹,时间挺紧的,咱长话短说,靳捕头在门外等着我去集合呢。” 苏巧颜沉吟道:“二哥,你要去的地方是靠山村,靠山屯与咱们柳河村相邻,田地的成份也相近,可两个村的土地,除了灾年,一直还算肥沃的,不像是地下含铁量多的样子……” 苏长茂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苏巧颜说的田地含不含铁是什么意思。 苏巧颜深入简出的二次解释道:“二哥,简单点儿来说,如果靠山屯地下有铁矿,那么靠山屯的庄稼就不会这么肥。我怀疑,这消息是假的。” 苏长茂惊得张大了嘴,没想到妹妹仅凭地上长的庄稼就判断出这个消息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么此行的目的就会诸多风险,送信者的目的更是扑朔迷离了。 苏巧颜眉头紧皱,嘴里嘀咕道:“而且,靠山屯还是孙伶儿所在的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如查明这个消息真如苏巧颜所说是假的,那么作为送消息的靳捕头,要么他有问题,要么他的消息来源有问题。 苏长茂沉吟片刻道:“颜颜,要想知道真相,就必须走这一遭,我会注意安全的,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任何人不要讲。” 苏巧颜没有劝,只再问了一次:“你,决定了?:” 苏长茂点头道:“就算我反对,可咱没有证据,水县令一定会走这一遭。他除了是水县令,还是我大舅哥,我不能见死不救。” 见苏长茂已经下定了决心,苏巧颜不再阻拦,只叮嘱道:“二哥,狡兔三窟,凡事两手准备。” 苏长茂点了点头,便出院去找靳捕头了。 第206章 封村 自从苏长茂离开后,苏巧颜就心神不宁的,一夜也没怎么合眼,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灵。 第二天一大早,苏家的门就被敲响了,苏巧颜隔着层院子竟听得真真的,身体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是水县令,以及几个衣衫不整的捕快。 苏巧颜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急切道:“水县令,我哥他、他怎么没一起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水县令沮丧着脸道:“你哥没出事,只是、只是被困在靠山屯,出不来了。” 苏巧颜满面狐疑:“困在靠山屯出不来?难不成被人劫持了?是不是强哥下山报复了?” 水县令摇头道:“不是陈强。我们按靳捕头线索,秘密前往靠山屯探查铁矿。临进村前,靳捕头提议兵分两路,他带一队,我和长茂带一队,准备两侧夹击进入靠山屯。临进村前,长茂突然改变了主意,让我在村外等着,他带人进去。结果……” 一向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水县令,眼圈竟然泛了红,有些哽咽道:“长茂带人刚进村,刘县丞就带着府城的捕快反包围了靠山屯,” “我打听下才知道,靠山屯出现了瘟疫,刘县丞故意瞒着我报到府城,府城派人封村。姓刘的故意在封村前把我引进去,妄想把我封在疫村,得病而死。幸亏长茂多个心眼儿,我没被封里,只是他、他和几个捕快被封里面了。” 苏巧颜脸色瞬间惨白,抬起手,“啪”的打了自己脸颊一耳光。 自己明明知道可能有问题,明明知道孙家的鸡前阵子刚得过瘟病,怎么就没想到可能会传染人呢?! 都是自己的大意,才害得苏长茂进了疫村。 懊悔、难过、自责,一切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自救。 苏巧颜咬了咬牙道:“水县令,容我准备一上午,争取中午跟你去趟靠山屯村口。” 苏巧颜将水县令等人让进了宴客厅,找了干净的纯棉衣裳让几人换上,又让元宝去帮自己收拾行囊。 银锭拿上来文房四宝,没等苏巧颜落笔呢,包括水流云在内的苏家人全都涌进了宴客厅。 水流云哽咽道:“哥,相公他、他……如何是好?” 水县令不知道如何回答妹妹。 苏家,立即被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苏巧颜从银锭手里抢过墨石,飞快的磨墨,用毛笔蘸饱了墨汁,递给水流云道:“二嫂,先别忙着伤心,救人要紧。是你教的二哥认字,知道什么字他认得,什么字他不认得。我说,你写,他不认得的字,用他认识的字代替,意思对就成。” 水流云用袖口抹了把眼泪,接过毛笔,神色坚定道:“好,你说,我写。” 苏巧颜镇定道:“第一,村内所有禽类,不管生未生病,全部处死焚烧;第二,村中得瘟疫己死之人,尸体立刻焚烧;第三,村中己得瘟疫之人,单独院落封闭起来,尽量由病症轻的照顾病情重的,实在无人照料,未得病之人,必须以棉布掩住口鼻,出入交替必须换棉布,用过即焚,此外,病人用过的东西,全部高温水烫。粪便统一用坑深埋;” “第四,每户院中用草木灰消毒,用烈酒擦拭接触的地方;第五,所有人不得吃生食、喝生水,全部煮沸晾凉再喝;第六……” 足足写了五大页宣纸。 苏巧颜收好了宣纸,并没有立即前往靠山屯,而是兵分五路: 一路由苏长苇去组织三十个加盟商,立即着手做吃食; 一路由苏长英去苏氏酒楼,把所有“闷倒驴”高度酒库存全装车; 一路由苏胜去召集临安县四大医馆郎中,会商拿出一个抗疫药方,并购置相关药物。 一路由苏巧颜去布庄购买纯白色棉布,组织所有绣娘赶工做口罩; 就连水流云也没闲着,在家誊写苏巧颜说的注意事项,准备拿到村中,张贴显眼处,同时也发给识字之人,帮助在村中宣传。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到了中午时间,来不及吃午饭,五路人马一起直奔靠山屯。 眼看着就要到靠山屯封路的路口,苏巧颜本能的挑起帘子张望,只一眼,立即放下帘子,心惊肉跳。 府城派来封村的捕头,竟然是童捕快。 当年勇进拐子窝,最终救出苏巧颜的,这要是见面了,自己可就无所遁形了。 水流云关切的拉着巧颜的手,“颜颜,你咋啦?不舒服?”3sk. 苏巧颜讪然的摇了摇头道:“我、我就是担心二哥,二嫂,一会儿到了村口,若是有人问,你下去应对,我就不下车了。” 水流云点头道:“好,我下车,你好好休息。” 第207章 救灾 车子越来越接近疫村,童捕头横在路中央,高声断喝道:“前路已封,请绕道而行。” 这一嗓门分外响亮,饶是有心理准备,苏巧颜还是被吓得一激灵。 水流云本能的想揽过苏巧颜的肩头予以安慰。 没等她付诸行动呢,车门一开,一道黑影快准狠的闪了进来,回首再次关了车门,鬼鬼祟祟的透着车缝儿往外看。 竟然是元宝。 苏巧颜一怔,瞬间明白了,元宝应该也是被童捕头给吓进来的。 当初从拐子窝里救出来的,除了唐予和苏巧颜,还有一个就是元宝。 唯一的区别是,苏巧颜和唐予是被人牙子拐卖,而元宝是被上一任主子发卖的。 后来,唐予把元宝用一两银子从官奴司里买回来。 元宝如此怕见童捕头,只能说明一件事-----元宝,是从唐家偷跑出来的。 如果偷跑出来的,就说明唐家还有一份元宝的身契,那她二次被拐再次发卖到水家,会不会就不合法了? 苏巧颜正揣度着元宝的身份问题,水流云狐疑道:“元宝,你进来做什么?” 元宝有些结巴道:“我、我……” 元宝脑袋里电闪雷鸣般的想着借口,别说,还真让她想到了,一脸紧张道:“小姐,这些捕快天天守着疫村,我怕传染给咱,您和巧颜都别下车了……” 水流云果断摇头,自己特意跟着来送物资,就是为了远远的见丈夫一面,怎么可躲在车里不下去?23sk. 水流云不满意的瞪了一眼元宝,这元宝,平时看着比老虎胆子都大,关键时候又变成了老鼠胆。 水流云倒是没逼元宝,只叮嘱道:“不下去的话我不逼你,你留在车里好好陪陪颜颜吧,我出去了。” 水流云下了马车,苏家人开始卸车。 水县令则走到童捕头身前,“童捕头,我带来了救治瘟疫的方子和物资。” 童捕头狐疑道:“救治瘟疫的方子和物资?好用吗?” 瘟疫可不是什么小病小灾,一个人得了,全村的人、甚至全县的人都可能被波及,如果有治疗办法,也不至于封村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了。 水县令脸上闪过一抹迟疑,随即挺了挺胸脯道:“童捕头,我虽然不确定方子办法好不好用,但我可以确定,做了,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童捕头啧啧叹道:“好一个做总比不做强!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苏长英和苏长苇把物资打开,一一介绍用量或用途,听得童捕头一愣一愣的,听完了,童捕头收了刚才倨傲的态度,诚恳道:“我没想到一介商贾会有这么宽广的胸怀,不仅救自己的亲人,还救靠山屯的其他乡亲,不错,真不错。” 童捕头让手下冲着村里的方向吹了几声竹哨,很快,里面同样回应了口哨声,越来越响,越响越多,此起彼伏,一直延伸到村里面。” 很快,村中跑来了好几个人,为首的两个,一个是苏长茂,一个是孙里正。 两个跑到斜坡处就停了下来,向村口张望。 苏长茂很快发现了苏家人,眼眶登时就湿润了,“扑通”一声跪倒,声音哽咽的大喊道:“爹----娘----,孩儿不孝,不能给二老养老送终了……” 说完,苏长茂连磕了三个头。 苏胜和苏刘氏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张嘴想要安慰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感觉说什么都是徒劳。 苏长茂再次喊道:“大哥,咱们兄弟四个,少了我一根支柱,你要多操劳、多支撑,让咱家四平八稳的、别瘸腿了,代我照顾好颜颜,别再让她丢了……” 苏长英哽咽着点头。 苏长茂又看向三弟苏长苇道:“长苇,有句心里话,憋在我心里好长时间了,再不说,我就真的没有机会说了……” 苏长苇抹了一把眼泪,郑重其事喊道:“二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苏长茂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三弟,成大伙夫做的红烧狮子头,做得实在太难吃了……” 几乎所有苏家人的脸上都裂开了。 苏长茂又看向了苏长茁,苏长茁本能的挺了挺肩膀,满脸机警。 果然,苏长茂说道:“四弟,以后别再偷着帮晓芙绣鸟眼睛了,咱家全知道这个事……” 苏长茁:“……” 苏长茂的眼睛巡视来巡视去,想找苏巧颜,却发现苏巧颜没在,有些失望,只好对娘子水流云道:“娘子,帮我转告颜颜,以后不要吃陌生人给的吃食,小货郎卖的也不成,尤其是卖糖的小货郎……” “帮我转告颜颜,我在桃树下,埋了三大坛子女儿红,等她出嫁的时候挖出来啊……” 水流云:“……” “帮我转告颜颜……” 水流云:“……” 又是转告颜颜,而实际上,颜颜就在马车里,听得真真的呢。 第208章 红脸与白脸 “流云,帮我转告颜颜,让她好好照顾你。” 听着苏长茂的嘱托,水流云有种翻白眼的冲动,让自己转告别人照顾自己,这种转告,怕是只有苏长茂才能想得出来。 苏长茂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堆,每句都让“转告颜颜”,害得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水流云,也莫名有些吃味。 苏长茂声音喊嘶哑了,终于不再喊话了。 水流云瞟了一眼苏长茂,在苏长茂以为水流云要对他说什么的时候,水流云却将脸转向了苏长茂身侧的一个名叫付晓的捕快:“付捕快,帮我转句话好不好?” 付捕快怔了下,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来做搬运工的,没想到还临时捞了个转话的活儿,难道在靠山屯有相熟的人? 付捕快立即打起精神,挺起腰杆,支棱着耳朵做聆听状。 付晓忙答道:“嫂子,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水流云“嗯”了一声道:“请你帮我转告苏长茂,让他一定活着走出靠山屯!” 付晓顿时石化了,万万没想到,水流云让转告的人,不是靠山屯的某某某,而是就在身侧站着的苏长茂。 付晓尴尬的看向苏长茂,喃喃道:“长茂哥,嫂子让我转告诉你……” 苏长茂红着脸答道:“别说了,我耳朵不聋,听见了。” 苏长茂心知肚明,娘子这是挑他理了。 其实,昨夜被封在疫村里,苏长茂就没合过眼,脑袋交代了无数后事,也包括水流云的。 他想郑重告诉水流云,自己如果真的不幸离世了,让她守过七天就回娘家,找合适的机会,再喝一家井水、再找一个好男人嫁了。 可在看到水流云的那一刻,他又执拗着不肯说了,他才没那么大方,把自己娘子拱手让人呢! 哼! 苏长茂幽幽叹了口气,对付晓道:“转告你嫂子,我一定活着走出靠山屯!” 说完,苏长茂转过身子去,不敢看水流云了。 付晓高声喊喝道:“嫂子,长茂哥让我转告你,他一定活着走出靠山屯。” 说完,付晓觉得眼睛一酸,亦是悲从心来,心知肚明,疫病如山倒,一死死全家、死一村、一县,活下去简直就是奢望。 水流云也转过头去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活着是最大的奢望,自己竟然还小肚鸡肠的掐尖吃醋,简直是该打! 物资已经运完了,苏长英和苏长苇又补充着交待物资的用法和注意事项。 已经没有不清楚的地方了,苏长茂开始往回赶人了:“爹,娘,你们快回去吧,这里是疫村,以后不要再来了。” 苏胜解释道:“长茂,这些东西是按三天量准备的,三天后我们再过来。在里面,你该吃吃,该喝喝,该用用,别割舍不得……” 苏长茂:“……” 苏长茂嘴里闷闷的“嗯”了一声作答,心里却觉得苏胜的话有些别扭,却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 苏家人离开了。 其中一个小捕快跑回村,很快带来了孙里正,以及十多个青壮劳力。 苏长茂把刚学到的抗疫注意事项再次传达了一遍,怕村中有人开小差不听话,苏长茂肃然道:“孙里正,瘟疫的危害不用我多说了,你们老一辈比我都懂。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村民不听话,我和我的捕快兄弟们可不讲情面。” 孙里正笃定点头道:“长茂,你是捕快,是官差,现在咱村封了,你就是咱村最大的官家,我们都听你的。如果村民敢不听你的,我第一个收拾他。” 苏长茂叹了口气道:“孙里正,咱分头儿干活吧。你带着青壮年熬药、烧草木灰,去各家各户发吃的、发口罩、讲解抗疫方法;我带着人去消灭村中的鸡鸭鹅,把已经生病的病人圈到祠堂去……” 孙里正怔了下,迟疑道:“苏捕快,抗疫办法是你们苏家人想的,抗疫物资是你们苏家人买的,这个红脸,不该你唱吗?怎么唱起了白脸?” 苏长茂给孙里正的活计,都是令人感激的好活儿,而被人骂断子绝孙的“孬活”,全都由苏长茂承接了。 苏长茂无所谓道:“孙里正,我是外来的,如果将来真战胜了疫情,我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村民们恨我、骂我、诅咒我随他的便;可你不一样,你是坐地户,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唱白脸当恶人。而且,我是捕快,身边还有十一个捕快兄弟,对村民们也有震慑作用,不会耽搁时间。” 孙里正怔了下,忍不住呢喃道:“多好的儿郎啊,我家伶儿没福啊!” 说完,孙里正才意识到是自己冒失了,慌张的带着青壮年们离开了。 第209章 关进去了 苏长茂带着捕快们去宰杀鸡和抓病人。 宰杀鸡一切还算顺利,就算有人不情愿,但毕竟苏长茂十几号人人多势众,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一上午,就处理掉了村里所有的鸡鸭鹅。 相较于攒禽,把病人攒在一起才是难中之难。 在苏长茂看来,他把病人攒在一起救治,是救死扶伤; 而在村人眼里,苏长茂把人攒在一起,就和把鸡鸭鹅攒在一起的目的一样,烧成灰烬。 凡是有亲人被带走的村民,好一阵鬼哭狼嚎,生离死别。 “苏长茂!你个杀千刀的,你还给我相公!”孙伶儿的娘亲孙氏跑着追上来,一口咬住抬木板的捕快的胳膊上。 捕快猝不及防,立马松了手,门板一倾斜,奄奄一息的孙父,从门板上滚落下来。 另一侧的捕快付晓连忙跑过来,用酒葫芦里的酒给捕快洗手,气恼道:“你他娘的属狗的,乱咬人?!” 孙母瞪着苏长茂怒骂道:“姓苏的,你嘴上说的好听,说把我老头子带走治病,我看你就是报复我没把女儿嫁给你,想要害死我家老头子,你、你这是谋害性命,我要去衙门告发你!” 苏长茂连眼皮都没撩,轻哼了一声道:“孙氏,你想告发我,我不拦着,我只是想提醒你,县太爷,已经责成我管理这里的所有捕快。现在的靠山屯,我,就是衙门;衙门,就是我。你,还要告发吗?” 孙氏一怔,虽然不愿意,但她不得不承认,苏长茂说的是实话。 靠山屯因为疫村被封了,疫村的意思,就是被朝廷放弃的地方。 这里的性命不值钱,甚至于,全死了,不把瘟疫传到外面朝廷才放心。 孙氏身子一瘫,绝望的护在丈夫身上,不想让人把他带走。 苏长茂目光如裂,气道:“付晓,快拉开她,免得她被传染了!” 付晓忙去拉孙氏,孙氏连踢带咬的撒泼,被付晓朝着心窝子就踹了一脚,孙氏如球似的滚出好远。 付晓正要把孙父重新弄回到门板上,没想到旁边又闪出一道人影来。 付晓本能的挡在门板前,防止有人像孙氏一样发疯的抢人。 没想到那道人影并没有扑向他,而是扑向了苏长茂,“扑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道:“长茂哥,求求你了,只要你放过我爹,你让我做牛做马、做小通房都行……” 是孙伶儿。 此时的她,眼睛已经肿成了肿桃子,身子却瘦成枯槁。 苏长茂瞬间黑了脸,对付晓怒嗔道:“抬走!” 付晓带着另一个捕快,灰溜溜的把孙父抬走了。 苏长茂也未加解释,转过身去,任由孙伶儿在身后哭喊着:“长茂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苏长茂走远,孙伶儿和孙母一样瘫在了地上,心如死灰。 第三天,孙母再次找到了苏长茂。 苏长茂不耐烦道:“你别再来找了,我是绝不会答应你放了你丈夫的。” 孙母“扑通”一声跪了地,棉布帕子几乎盖了大半边儿的脸,哽咽道:“苏捕快,我求你把我也关进祠堂吧。” 苏长茂果断摇头道:“祠堂里关的都是生病之人,我是绝不会把你放进去的。” 在苏长茂看来,孙氏想进祠堂是想照顾丈夫,所以才来求他的。 孙母重重的咳了起来,几乎要把整个腔子咳出来一样,声音颤抖道:“我生病了。伶儿想帮着我一起瞒着,可我怕传染给伶儿。苏捕头,求求你,就把我关进去吧。” 苏长茂错愕的看向孙氏,没想到孙氏做这样艰难的决定,是为了保护儿女。m.23sk. 果然,虎毒不食子。再自私的人,对子女也会自我牺牲。 苏长茂没再说什么,如孙氏所愿,把她也送进了祠堂。 第210章 报喜不报忧 三天后,苏家人又送来了一批物资,除了吃食、药物和口罩、烈酒闷倒驴等,这次又加了不少御寒冬衣。 怕瘟疫不小心传染,在上次来送物资的时候,童捕头就已经要求苏家人再来送物资时,只限定带队的人和车夫,其他人不准许再来了。 所以这次,只苏胜一人带着车夫来送物资。 待苏胜送完物资回家,立即被苏家人围了起来。 水流云哪里管什么失仪不失仪,见苏胜回来了,迫不及待的问道:“爹,见到相公了吗?他没被过了病气吧?胖了还是瘦了?精气神怎么样?村里疫情怎么样?……” 水流云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连溜问了好几个问题。 苏胜连口水都没喝,一一解答道:“长茂就站在离我一百多步远,身体看着挺硬朗,有些削瘦,但精气神挺足,没被过病气,他说颜颜的办法很好,虽然得病的人没有被治愈,但新得病的人却少了不少,基本被控制住了,没死什么人。” 水流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苏巧颜却突然问道:“爹,靠山屯方向飘烟气了吗?” “啊?”苏胜仔细回忆道:“我记得好像有,还挺浓的样子,怎么了?”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爹,哥这是报喜不报忧。你去靠山屯的时候刚好错过了饭时,有浓烟,应该不是做饭……村里的疫情,并没像二哥说的那样好,他应该是怕家里担心才这样说的……” 不是煮饭的烟,那就是焚尸的烟,说明上次治病的方子不好使。陆陆续续有人在病死焚烧。 苏家人再次愁云惨雾起来。 苏巧颜见大家情绪低落,问道:“爹,我托钱四喜从府城寻来的新方子和配药,给二哥了吗?” 苏胜笃定点头:“已经给他了,希望比上次的药方子好。” 苏巧颜亦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希望老天照应,这两个病方管用,否则,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春节,可就难过了。” . 再说苏长茂,带着捕快们把物资抬回到院子里。 实际上,除了村民,捕快当中也有得病的了,得病最重的那个,就是被孙氏咬了胳膊的那个。 还有两个轻的,一个是抬孙父的付晓,还有一个是与得病重的那个关系较近的。 他们和孙母一样,属于第二批、第三批进入祠堂的。 最先第一批被苏长茂送进祠堂的十八个病人,已经死了十二个,包括孙伶儿的父亲在内。 孙伶儿的母亲虽然还活着,但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而后续送进祠堂的病人,又有二十多人了。 孙里正,因为曾经和孙父的兄弟关系,生病时探望过,也不幸中招了。 孙里正一倒,靠山屯抗疫的重任,就落在了苏长茂的身上,压力比山还要大。 怕家里人担心,苏长茂才对苏胜撒谎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凭苏巧颜的聪明才智,一下子就猜到了靠山屯的疫情不容乐观。 苏长茂带着新药方去找孙里正的儿子孙金,让他找村民帮着熬药。 还没等到孙家呢,就看见孙金风风火火的往村东跑。 苏长茂忙迎上去,截住了孙金问道:“孙老弟,发生啥事了?” 孙金愁容满面道:“长茂哥,有人围了伶儿姐家,你是捕快,跟我去救她们……” 苏长茂迟疑了下,觉得自己是捕快,不该见人下菜碟,选择性的救,便跟着孙金去了孙伶儿家。 远远的就看见孙家被围得水泄不通,有哭的,有骂的,有拿着斧头要劈门的,好不热闹。 就算苏长茂再看不上孙家,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恐怕自己多日来的防疫成果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苏长茂气得目光如裂,破口大骂道:“我怎么要求你们的?要各自呆在家里,不准出门乱走。现在可倒好,不仅出来了、还聚在一起,是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妪,拄着烧火棍,红肿着眼泡,嘶哑着声音,泪眼婆娑道:“苏捕头,咱村里这场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惹祸的就是老孙家!你快把姓孙的人全都抓起来绞死了!” 苏长茂诧异道:“婶子,你别乱叩罪名啊,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孙家惹的祸?” 老妪掩面而哭:“苏捕头,我老头儿和老周头、林老头全都得病没了,我闲下来开始慢慢回想,越想越不对劲儿。今天去问了老孙家的左邻右舍,这才知道那天老孙家请吃的是菜,是杀了老孙家最后一只打蔫了的大公鸡,根本就是瘟鸡,我老头儿,甚至全村人的病,全都因为老孙家!” 苏长茂也怔住了,自己一直脚不粘地的忙着遏制疫情,并没有时间去追究疫情的来源,没想到村民这么快就自己顺出来源了,竟然是、是孙家吃了瘟鸡…… 可是,颜颜当初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孙母和孙伶儿,要通知全村村民,把生病的鸡鸭鹅等切记要烧成灰。 这个孙家人,还真是祸水! 别说是村民,就连苏长茂都有种打人的冲动。 第211章 取回我的东西 就算是苏长茂想杀孙家人的心都有,可他不能这么做,毕竟,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是平乱,不是泄愤。 苏长茂冷着脸对激愤的乡亲们道:“既然知道孙家可能是引起全村疫情的原因,那你们还来孙家做什么?是活够了,想再被孙家人传染?” 只这一句话,比刀剑都好使,大家伙果然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苏长茂让付晓拿出一条纸来,用碳条在上面郑重的写了“封条”两个字,随即贴在了孙家大门上,郑重其事的对乡亲们道:“这是临时封条,谁若是坏了规矩硬闯进孙家,下次来物资的时候,就没有他家的份了。” 物资里,可不是简单的有吃的、穿的,还有救命的药物,这可冒险不得。 乡亲们面面相觑,立即达成一致,做鸟兽散了。 待人走后,孙伶儿解开门栓要出院,苏长茂猛怼住门板,斥责道:“我刚刚说的不只是他们,也包括你!他们不准进来,你也不准出来!” 孙伶儿靠在门板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哽咽道:“长茂哥哥,我知道你不让我出院是为了我好,你怕他们打我泄愤……” 苏长茂气哼哼道:“孙伶儿,我看你白天睡多了做梦,我不让你出来,是因为我怕见到你,会忍不住挥拳头、替乡亲们揍你!颜颜明明警告你们家不准吃瘟鸡,你们作死了还吃!结果连累了一村人……还有,别叫我长茂哥哥,我只有颜颜一个妹妹,别什么阿猫阿狗的来乱攀亲戚……” 孙伶儿:“……” 苏长茂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满面失望与悔恨交织的孙伶儿。 . 苏家又送了四次物资,靠山屯乡亲们的病情仍没有大的好转,愁坏的不只有苏长茂,还有苏巧颜。 苏巧颜风风火火来到了四海镖局,想追问钱四喜京城的马队回来没有,捎没捎回来治疫病的方子。 结果,镖师告诉苏巧颜,钱四喜去城门口接人去了。 苏巧颜不敢耽搁,又跑到城门口找钱四喜。 钱四喜果然在城门口。 此时的他,正骑着高头大马,半俯着身子,冲着马车侧面小窗说着话。 苏巧颜赶紧跑了过去,气喘吁吁问道:“不好意思,钱少镖头,打扰您了。” 钱四喜满脸嫌弃:“那就别打扰了……” 苏巧颜剩余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了。 正尴尬着,苏巧颜突然瞟见挑着车帘的少年的真容,不由得错愕道:“你、你、你不是那个张、张禾吗?你、你在府城没认亲吗?怎么又回来了?” 张禾看了看繁华的街路,似有所悟道:“我回来,是想取走属于我的东西的。” 苏巧颜怔了下,随即点头道:“东西我保存着呢,一会儿我回家给你取。” 张禾怔了下,自己没有管小女娃要东西的意思,只是顺嘴说出来了。 而他意有所指想取回的东西,是舅舅扣下的本来就属于母亲的宅子。 张禾:“东西放你那儿吧,我要取回的东西,不是你那里的东西。” 苏巧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苏巧颜再次转向钱四海,急切道:“钱少镖头,您去京城的马队回来了吗?是否拿回来治疫病的方子?”23sk. 钱四喜摇了摇头道:“没有。” 失望的情绪立即涌上心头,苏巧颜知道这次又要无望了。 钱四喜接着说道:“我家的马队虽然没在京城遇到有方子的人,但在快进临安县地界时,遇到了一伙人,有几个都是京城口音,其中一个像是郎中,一直打听疫病的症状,副镖头把他送去了客栈。” “哪家客栈?”苏巧颜有些激动了。 钱四喜答道:“福源客栈。” 再看苏巧颜,人如离弦的箭一样跑了。 张禾:“……” 第212章 临时入住 苏巧颜急匆匆到了福源客栈。 刚到客栈门口,就看见六辆马车从客栈院里驶了出来。 钱四喜惊咦了句:“他们不是要住客栈吗?怎么又走了?” 苏巧颜明白,这队人马,应该就是钱四喜所说的从京城来的人,还有个挺厉害的郎中打听疫病来着。 苏巧颜把心一横,直接拦在马车正前方,对小厮道:“小哥儿,你们家里有个厉害的郎中吧?帮我们家出个诊好不好,事后必有重谢。” 小哥儿扯住马缰绳,防止马儿踩踏苏巧颜,嘴里不乐意道:“你这黄毛丫头好生无理,你都说是我‘家里’的郎中了,怎么可能出诊?我家主子可不差你们那点儿‘重谢’,让开!别耽搁了我们到清远镇住店!” 苏巧颜狐疑道:“清远镇?不在临安县住了?” 小哥儿撅着嘴道:“不给这儿住了!偌大个临安县,竟然没有一间甲字号房,我家表少爷住不惯,让开!再不走天黑就走不到了!” 苏巧颜忙劝解道:“小哥儿,前几天下大雨,冲掉了不少山石,人走没问题,你们这么多辆马车,得边搬石头边赶路,天黑前肯定到不了清远镇;夜半在山边打尖,遇到劫匪砍断脖子算是有福的,被豺狼群掏得满地肠子才叫惨……” 苏巧颜边说边用手比划,活灵活现,血淋淋的,听得小厮心惊胆战,想着怎么才能劝主子留下来将就一晚。 马车车帘一挑,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探出头来,对小厮皱着眉头道:“别犹豫了,表少爷在吃住上绝不将就。” 帘子落下了,苏巧颜眨了眨眼睛,计上心头,对少年说道:“如果不想将就,我倒是有个地方合适……” 车帘再次被挑开,少爷狐疑道:“你有地方?别说我没告诉你,最起码得十间房,最低有三间甲字号房,住店的钱我们照付就是……” 苏巧颜斩钉截铁道:“没问题,单独院落,四个专门小厮照料,全新被褥,酒楼级伙食,可沐浴……条件只会比甲字号房高,绝不会低。唯一的条件是,请你家随行郎中跟我出个诊,诊金照付,如果有效,必有重谢……” 少爷回过头去低声说着什么,应该是跟车厢里的所谓表弟商议结果。 少年很快回过头来,勉为其难对苏巧颜道:“我们要等看过住的地方之后再做决定。” 苏巧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忙向银锭使了个眼神,银锭撒丫子就往家里跑了。 苏巧颜前面带着路,在城里故意绕了三圈,最后直奔苏家。 一路把马车带到了苏家最后一进的主宅,对少年介绍道:“这座院落全归你们所用,我会留下四个小厮负责你们的生活起居……” 少年再次挑起车帘道:“把你刚刚带在身边的叫银碇的小厮供我们使唤。如果有丫鬟再分给我们一个丫鬟,做些精细些的活计。” 苏巧颜不以为然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让你家郎中跟我出诊。” 少年神情自若道:“先达到我们的要求再说吧,看看房间。”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怎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随即满脸堆笑道:“敢问客官怎么称呼,里面的那位是否一起参观参观客房?” 少年摇了摇头道:“鄙姓韩,称我为韩东家就成。我看一眼房间就能决定,不用打扰我表弟。” 韩东家下了马车,被苏巧颜带着走了几个房间。 房间内全都被精心打扫过,一尘不染的,被褥果然如苏巧颜所说,全都换了新的。 韩东家频频点头,看来很是满意了。23sk. 韩家人总算是住下了,苏巧颜马不停蹄的催促韩家郎中跟她奔赴靠山屯了。 第213章 摆架子 到了靠山屯,苏胜恭敬的下了马车:“韩少东家,到地方了。” 韩少东家和孙郎中都下了马车。 韩少东家看了一眼后面那辆静悄悄的车厢----这是苏巧颜坐的马车。 韩少东家狐疑的看向苏胜。 苏胜尴尬的眨眨眼:“那个、那个……我女儿不方便、不方便抛头露面……” 这回换做韩少东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小丫头,在城里都敢拦住他们的马队,讲道理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毫不胆怯。 到了靠山屯,竟然变成了“不方便抛头露面”了! 这谎撒得,还能再假点儿不? 关键这苏胜,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喝酒上头,撒谎上脸,憋得脸通红,也够难为他的了。 韩少东家不再为难苏胜了,戏谑的回头,对自己刚刚乘坐的车厢里阴阳怪气说道:“表弟,人家大姑娘不方便抛头露面也就算了,你不会也不抛头露面吧?请下车吧……” 马车没有动静。 韩少东家叹了口气,对孙郎中道:“孙神医,您惯会治疑难杂症,这次的鸡瘟疫病,全指望着您了……” 孙郎中未置可否,迈步往前,被两个小捕快立马给拦住了,怒叱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想活了?赶紧离开役村!” 韩少东家看了一眼捕快的衣裳,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是府城来的捕快?新来的吧?竟然不认得我?” 小捕快不耐烦道:“你又不是知府的儿子,我凭什么认识你?!摆什么狗屁架子!” 韩少东家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你说的对,我真不是知府的儿子,只是摆架子摆习惯了……”天籁小说网 两个小捕快要粗鲁的赶人,躺在小木屋里睡觉的童捕头听到动静了,不耐烦的出来道:“磨叽什么呢?闲杂人等不得走近,不知道吗?” 童捕快抻了抻脖子,伸了个懒腰,随即瞪向韩少东家,这一瞪,惊得嘴巴闭不上了,完全能塞得下一整颗鸡蛋了。 童捕头不可置信道:“韩少爷?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赶回来了?唐少爷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韩少爷瞟了一眼马车,不知道该回答“回来了”,还是回答“没回来”,索性顾左右而言其他道:“童捕头,我是听说这里有鸡瘟引起的疫情,便把孙神医带过来了。你,能帮孙神医找个病人来问问病情吗?” 童捕头错愕的看向长相不起眼的孙郎中,“孙神医?是那个治好过麻疯症和咳血症的孙神医?专爱抠疑难杂症的?” 韩少爷笑着反问道:“童捕头,如果不是他,我干嘛跋山涉水的把他带过来?我可是指望着他治好疫症呢!” 童捕头的眼圈竟然红了,守在村口的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于观察村里的情况,会根据烟升起的次数来判断村里死人的数量。 一旦烟数多了,再铁石心肠的人,心情也会受到影响。 京城里最厉害的郎中来了,自然是求之不得。 童捕头转过头,照着小捕头屁股蛋子就是一脚,怒骂道:“连唐夫人的侄少爷都不认识,两眼珠子干啥吃的?泥丸子吗?用不用我踩碎它?!” 一个小捕快灰溜溜的去拿起一只锣,咣咣咣的敲了起来。 另一个小捕快则仔细打量着唐夫人的侄少年,就在刚刚,他还讽刺对方不是唐知府的儿子呢! 虽然自己猜对了,对方确实不是知府的儿子,而是知府夫人亲侄子! 但他可是韩家嫡系!可不是府城那只旁支那可比的。 第214章 二哥病了 小捕快的铜锣敲击声传出很远,靠山屯方向很快来了人。 是苏长茂带着几个临安县的捕快。 远远见到苏长茂身体没有大碍,并没有被鸡瘟病传染,苏胜长舒了一口气。 苏长茂远远的喊道:“爹,你昨天不是刚送来东西吗?怎么又来了?” 苏胜解释道:“是颜颜找来了京城的神医给乡亲们治病,神医来问问鸡瘟病的症状,好对症下药。” 苏长茂一听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嘴巴似开了闸似的大声解说道:“神-医-,得病的人像得风寒似的,高热、咳嗽、有痰、咽痛、鼻塞、流涕、呼吸困难、头痛、全身不得劲儿……” 苏长茂费尽力气的介绍着自己了解的鸡瘟症症状,并把孙家吃过温鸡的事也说了。 孙神医听了频频点头,看模样,他应该很了解这种病症,且有治疗的把握。 介绍完了,孙郎中麻利的从药箱里拿出几个药包,分别打开,也不用小秤,随手抓着几样药,最后组合成一包药,包得严实了,递给了苏胜。 苏胜见孙郎中这么容易就配出了治病的药,别提多高兴了,把胳膊抡圆了,奋力把药包扔向苏长茂。 苏长茂接住了药包,掂了掂份量,有些遗憾的喊道:“神医,这药……能不能、能不能多配点儿?村里二十多个病人呢,熬完了每人分不到一口啊……” 孙郎中气得一翻白眼儿,叫喊道:“谁告诉你这药是治鸡瘟病的了?” 苏长茂:“……” 不仅苏长茂、所有人都懵逼了,苏巧颜是请孙郎中来给靠山屯乡亲们治疗鸡瘟病的,这药,不是治鸡瘟病的,开玩笑也不能这么开吧? 孙郎中几乎是对苏长茂怒吼出来的:“老夫是给你开的药,你自己生了病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苏长茂身侧的几个捕快本能的离得苏长茂远远的,就连苏长茂自己也脸色大变了! 自己没有发热啊!没有咳嗽啊!没有头痛啊……怎么、怎么就生了鸡瘟病?自己这是要离开爹和娘了吗?要离开小娇妻水流云了吗?要离开刚认回不久的妹妹了吗…… 苏长茂身子发软,幸亏身侧有棵小树,勉强支撑住他的身子。 几乎精神崩溃的,还有苏胜。 “什、什么?我儿子也生了鸡瘟病了?”苏胜一改唯唯诺诺的样子,声音顿时拔得老高,连眼珠子都急红了。 大家伙的声音很大,坐在后面马车里的苏巧颜也听得真真的,忙推开车门悄悄摸了过来。 前面的马车是侧着停的,苏巧颜隐在马车侧面,关切的听着几人说话。 虽然来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苏巧颜打心眼儿里已经认同了苏家人,乍一听二哥也生了病,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 毕竟,瘟疫可不是小病,要是研究不出药方来,苏长茂可就凶多吉少了。 再说孙郎中,见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脸的紧张,知道大家误会了,孙郎中忙轻声解释道:“大家别怕,苏家小哥儿没得鸡瘟病,老夫只是通过刚才他喊话的力度、动作和声音等,探出小哥儿肝火大盛、肠胃不畅,应该是太阴之厥,后不利,大便难……” 大家一怔神,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别的话大家或许听不懂,但最后的“大便难”大家都听懂了,说白了,就是苏长茂肠胃上火----便秘了。 23sk. 第215章 被发现了 听说苏长茂只是便秘了,童捕头啼笑皆非道:“大家伙眼里心里只有瘟疫了,反倒忘了人食五谷杂粮,也会生百样的病。我离开府城时,备了几种常见病药,给村民们先拿去解不时之需,别硬挺着。” 说完,童捕头向他们休息的临时棚子方向走去。天籁小说网 童捕头一走动,视野就会变化,苏巧颜就会暴露在童捕头的视线之下了。 万般无奈,苏巧颜只能绕着马车转到车辕一侧,以此来躲避童捕头的视线。 天算不如人算,这一转,躲过了童捕头,躲过了韩少东家,却没躲过站在半山坡上的苏长茂。 自打被封村近一个月来,苏长茂一直没看见过苏巧颜,心里别提多失落了。 苏巧颜一动,苏长茂的眼睛如鹰眼一般,立马就锁住了,满是悲伤的叫喊道:“颜颜,你、你是来见二哥最后一面的吗?二哥有些话要对你说……唔唔唔……” 苏长茂没得病的诊断,孙郎中是对众人轻声说的,百步以外的苏长茂根本没有听见,仍旧以为自己得了疫症,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对苏巧颜喊叫。 这一叫,苏巧颜身子一僵,怕童捕头看见自己,几乎没经大脑思考,下意识的就挑帘钻进了马车。 车厢内竟然有人!有人! 那人反应也挺快,在苏巧颜进车的刹那转过身,如鸵鸟般把脸掩在车厢角落,用宽大的袖子盖住了脑袋。 苏巧颜讪然道:“如果、如果我说我上错车了,你、你信吗?” 少年没吭气,肩膀一耸一耸的,可能是吓得颤抖,也有可能是憋着笑。 苏巧颜推开车门想要下车,临推车门,又很没骨气的退了回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童捕头站在外面呢,自己一下去,立马就露了馅了。 童捕头知道自己是苏家女儿的事情,就意味着唐予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唐予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怎么样呢? 凭苏巧颜对唐予的了解,他那人畜无害的性子,好像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苏巧颜只是单纯的不敢见他…… 两个人,一男一女,就这样诡异的坐在马车里,竟然达到了空前的平衡:没有尖叫,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见对方的面容。 本以为能躲过一时,没想到车外的人不干了,苏长茂哭丧着脸喊道:“颜颜,我都快要死了,你还不愿见我?” 苏巧颜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平日里聪明得不能再聪明的二哥,怎么就变成傻子了呢?鬼叫什么? 童捕头心里疑窦顿起,“颜颜”,明明是个女娃娃的名字,可是,他目光所及,根本就没有女娃娃,不会是有人混进来想要带走得瘟疫的人吧? 因为临安县的捕头封在疫村里,怕临安县的捕快徇私,接到刘县丞举报的府城,这才派了捕快来封村。 童捕头千防万防,费的心力不少,这要是封不住,疫情蔓延,他们可就是罪人了。 童捕头毕竟是经常办案的捕头,心细如发,立即从苏长茂的眼神儿里捕捉到了不寻常,以目光搜集起来,最后落在了两辆马车上,先走到了后面一辆。 银碇倔强的拦在了前面。 这一拦,更加剧了童捕头的怀疑,吹了声呼啸,从棚子里呼啦啦跑出来二十多位捕快。 童捕头摆了摆手,捕快们立即行动,冲向银碇。 银碇再聪明,再能打,双拳却难敌四手,还没等苏胜等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银碇就被捕快们反扭了手臂,押在一侧。 童捕头冲向了马车,“啪”的打开了车门,结果,里面空无一人。 童捕头又跑向前面那辆马车,迅速打开车门。 苏巧颜忙转过头,如少年一般,把头塞在了车厢一角。 童捕头懵逼的看着车厢里,一左一右两个角,各窝着一个小身影儿,这、这什么情况? 韩少东家走到身侧,同样懵逼的看着表弟身侧同样躲藏姿势的小女娃,没心没肺的笑了:“表弟,你、你在和人玩捉迷藏吗?” 不下车,怕是不成了; 可是让童捕头看见自己,也非自己所愿。 苏巧颜干脆破罐子破摔,快速转回身,整张脸几乎扭曲着,嘴歪眼斜,吓得众人一退,以为车里跑进来一个傻子。 苏巧颜借机立马下车。 第216章 谁躲着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苏巧颜想装傻充愣的下马车,可童捕头是什么人物?大案小案破获无数,一眼就看出来苏巧颜的嘴斜眼歪是假的。 在苏巧颜推开车门要下车的刹那,童捕头突然抢过身侧孙郎中的药箱,快准狠的扔在了车厢门口。 这一动作猝不及防,快准狠,害得苏巧颜毫无防备,脚本能的回缩,可身子由于惯性又往前冲,眼看着就要绊倒了。 若再坚持“嘴斜眼歪”装傻子,这一摔下去,就真的成了“嘴斜眼歪”的傻子了。 苏巧颜本能的伸手想要双手先撑地,减少对自己脸的最大伤害; 而躲在车厢角的少年呢,本能的转身,快速伸手一捞,刚好拉住了苏巧颜的手,嘴里急切道:“小心!” 好熟悉的声音! 苏巧颜被拉着坐了回去,与少年并肩而坐。 两个先前还躲在角落的人,终于以真面目示人了。 童捕头指着少年、苏巧颜指着少年,异口同声道:“是你!?” 少年尴尬的眨了眨眼,看看童捕头,又看看苏巧颜,学着两人的模样,两只手手指着二人,讪然道:“是你们啊,好巧……” 三个人的手指头,你指我,我指你,他又指他俩…… 这诡异的画面,看得韩少东家顿时来了兴趣,手指头点指着三个人,嘴里碎碎念道:“所以说,你们两个不下车,是因为你躲着她,她躲着他,你们俩又一起躲着他……” “才没有!”苏巧颜和唐予异口同声答道。 说完,两人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二人终于下了车。 苏胜把女儿拉过来,低声道:“颜颜,你咋跑到人家韩东家的车上去了?” 苏巧颜:“……” 苏巧颜别提多窝火了,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就好像羊入虎口,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空气似乎凝滞着,弥漫着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 有一种人,会让尴尬更尴尬。 韩少东家突然看了眼唐予腰间的荷包,又指着苏巧颜的腰间挂着的荷包,无比兴奋道:“表弟,你看小丫头腰间的荷包,和你的是不是一模一样的,好巧啊……” 苏巧颜和唐予,几乎同时摘下了腰间的荷包,赶紧塞在袖口,又几乎同时对韩琻怒目而视。 韩琻有些委屈道:“都瞪着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空气再度陷入了尴尬之中。 良久,苏巧颜终于缓过神来,瞟见银碇还被捕快们押着呢,忙对童捕头道:“童捕头,你快把银碇给放了吧,他是我的随从,我担保他不是坏人……” 童捕头深深皱起眉头道:“你自己当初都是从唐府不辞而别的,你担保的人,会是好人吗?” 苏巧颜:“……” 苏巧颜羞愧又无助的看向唐予,唐予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即开口对童捕头道:“童捕头,颜颜担不得,我行吗?我担保她和她的随丛两个人都不是坏人……” 童捕头这才不情愿的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放开了银碇。 童捕头的话,应该是他的真实想法。 在大家心里,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私自逃跑的人。 苏巧颜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 苏巧颜讪然的对唐予道:“谢谢你,唐少爷。我当初、当初离、离开,是因为、是因为……” 苏巧颜说出口又后悔了。 如果实话实说,自己的离开,是因为唐夫人故意让丫鬟吓唬自己成了杀人犯,可那样无形中让自己成了挑拨人家母子的小人了。 可是如果不说,唐予心里这层疙瘩会一直解不开吧?自己成了一个伤害善良少年的大恶人。 不解释清楚,苏巧颜甚至不敢看唐予的眼睛,心里也有些打忤。 就在苏巧颜两难的时候,唐予开口了,“我知道原因。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你找到亲生父母了,自然发自肺腑的想要孝敬他们,所以归心似箭,没道别就回家来了。” 苏巧颜如释重负,看着唐予,仿佛看见了一尊头顶上光芒万丈的观世音菩萨。 这孩子,打小就善良,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最不济也是菩萨座前的小童子,人长得好看,心地还好。 一堆人站在一处没完没了,这下可急坏了苏长茂,自己都病入膏肓了,怎么唠个没完没了了? 苏长茂赶紧叫喊道:“孙神医,想出来鸡瘟病怎么治了吗?” 孙神医摇了摇头,高声回道:“我也没有把握,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苏长茂立即霜打的茄子蔫了,哭丧着脸对苏巧颜道:“颜颜,以后二哥不在了,你要记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被人用糖给拐走了……” 苏巧颜:“……” 苏长茂:“颜颜,咱家桃树下埋了三大坛子女儿红,你出嫁的时候记得拿出来……” 苏巧颜觉得头都大了,在刚刚封村的时候,苏长茂同样的话已经告诉水流云一遍了,让水流云转达给自己。 苏长茂不知道的是,当时的颜颜,就躲在马车里,听得真真的。 苏巧颜调侃道:“二哥,我知道,你还让二嫂转告我,让我好好照顾二嫂;还让二嫂转告诉我,让我自己好好照顾好我自己;还让二嫂转告……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并说出来吧……” 苏长茂眨了眨眼,有些扭捏道:“我、我有时候要请曹市卫官吃酒,就在、就在你书房的画瓶里藏了个钱袋子,有二两五十一文钱……” 本来听得疲累的苏巧颜登时来了精神,好啊,二哥看着诚实可靠,没想到也藏私房。 苏巧颜嘴角上扬道:“二哥,还有啥?” 苏长茂一脸悲怆:“我有些话不敢当面对你二嫂说,这几天尝试着给她写了封信,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就让活着回去的兄弟转给你,你帮我转给你二嫂,知道吗?” 苏巧颜点了点头。 苏长茂情绪很是低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再不告诉他实情,非积郁成疾不可。 苏巧颜伸手入怀,拿出弹弓,将孙郎中配好的药包射向了苏长茂。 苏长茂手臂有些发颤,竟然没接住,落在了地上。 苏巧颜解释道:“二哥,你是生病了,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吃积食不走动了,吃了药去个茅房就好了……” (备注:“不走动”,地方方言,就是没去茅房的意思) 苏长茂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苏胜,苏胜笃定的点了点头。 苏长茂顿时来了精神,背也不驼了,腿也不软了,手也不颤了,连嗓子也赫亮了。 唯一不足的是,手再度挠了挠头皮,讪然对苏巧颜道:“颜颜,那个、那个二两银子五十一文钱的事儿,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当没听过……” 苏巧颜:“……” 苏巧颜揶揄的看着苏长茂,一字一顿答道:“不----能-----” 苏长茂:“……” 第217章 元宝的真主人 见苏巧颜根本不网开一面,要把有私房钱的事说出去,苏长茂干脆耍起了无赖:“颜颜,我的好妹妹,二哥现在封在疫村里,说不定哪天被传染上鸡瘟病,你就当是答应我最后的请求好不好?” 一听苏长茂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苏巧颜气得立马解下了身后的棍子,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棍指苏长茂,怒吼道:“苏长茂!你敢病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跟卖糖的小货郎离家出走?!” 包括苏长茂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被苏巧颜的气势吓得一缩脖子。 苏长茂赶紧讨饶道:“我不病!我不病还不行吗?!” 向苏巧颜承诺完,苏长茂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嘴里低声嘀咕着:“这天下哪有妹妹敢威胁哥哥的……等我出去的,看到卖糖的小货郎,非把他的腿打折了!看你还敢不敢拿卖糖的小货郎威胁我!” “苏长茂!你嘀咕什么呢?!”苏巧颜又是一声吼。 吓得苏长茂忙答道:“没有,没有!我现在就回去吃药,一刻也不耽搁!” 苏长茂忙带着几个捕快,灰溜溜的跑回村子里去了。 苏巧颜这才安下心来,转回头,看见唐予正专注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棍子,小表情-----有点儿奇怪。 不会是把这乖少年给吓坏了吧? 苏巧颜忙把棍子缩在身后,尴尬的解释道:“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我”出个所以然,貌似,自己悍女形象要根深蒂固了。 唐予却温婉的笑了笑,解释道:“三人行,必有吾师。苏姑娘这个、这个应该是戒尺……” 苏巧颜:“……” 韩琻的眼珠子快要惊掉了,指着苏巧颜手里的棍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戒尺’,怕是教化野猪用的吧,一尺一个,拍死了直接吃肉?” 苏巧颜:“……” 几人坐车要回城了,童捕头死乞白赖的跟着,说是要把唐少爷安顿好了他才安心。 眼看着到家了,苏巧颜抢先下了车,去叩院门。 小厮开了门,苏巧颜赶紧低声吩咐道:“快通知元宝,让她躲起来。” 小厮赶紧去找元宝了。 苏巧颜这才缓缓开了院门,让马车进了一进院子,先坐在主宴客厅里歇一歇。 因为苏巧颜答应韩琻吃住条件达到客栈甲字号标准,所以几乎所有下人都聚集在主院收拾屋子,准备被品等。 几个人坐在宴客厅,对外面众人的忙碌尽收眼底。 刚才开门的小厮跑得一头汗,直冲院子里,四周找了找,急切问大家伙道:“你们谁看见元宝了?她怎么没在二少夫人院里?” 声音不小,宴客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所有下人全都摇头不知,小厮一急,索性把声音提得更高:“元宝!元宝!” 元宝从主宴客厅一侧的小宴客厅里走了出来,对小厮回道:“叫魂哪?找我啥事?二夫人让我帮着收拾屋子呢!” 小厮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急道:“元宝,小姐让我转告你,赶紧躲起来!” 两个人,就在主宴客厅前四五步远,室内的人看得真真的,也听得真真的。 苏巧颜的脸成了猪肝色了。 童捕头走到门口,抱着肩头揶揄道:“元宝,别来无恙啊!” 元宝一回头,吓得“啊”一声。天籁小说网 再看向童捕头身后,看见了唐予,再度吓得“啊”一声,随即用双手捂住了脸,嘴里嘀咕道:“不是我,不是我!看不见!是做梦!” 童捕头咧嘴笑了:“元宝,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和主人的?”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元宝,别躲了,进来吧。” 元宝悻悻的进了宴客厅,对唐予和韩琻施了个礼,闷闷的说道:“奴婢见过少爷,见过表少爷。” 唐予叹了口气道:“元宝,我哪里做得不好,害得你离家出走成为逃奴?” 元宝摇了摇头讪然道:“少爷待下人宽厚仁慈,奴婢从未想过离开唐家。奴才是见您因招娣离开而闷闷不乐,又听唐云禀告招娣的父亲输耍不成人,卖儿卖女不是人,奴婢这才跑出来找招娣的……” 唐予仍旧温润的说道:“我是绝不会追究你逃跑的事情的,只是我表哥他……” 韩琻怔了下,立即会意,脸色一肃道:“不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事儿,我必须得告诉姑姑!元宝是吧?必须得抓回去!必须得严惩!必须得下大牢!必须得上大刑!黠刑、拶刑、杖刑挨个儿的试……” 元宝吓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难道不是小小的逃奴,而是犯了抱县太爷儿子下井、偷皇帝老儿的夜壶等大逆不道的重罪不成?! 苏巧颜也变了脸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巧颜忙对唐予道:“唐少爷,元宝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唐家,她、她不是故意逃跑的,这样,你买元宝时花了一两银子,我双倍价钱,不,一百倍价格买了,好不好?” 唐予一脸难色道:“可我、我不是元宝真正的主人啊……” 苏巧颜:“……” 苏巧颜是万万没想到,那天去买元宝的是唐予,身契的名字,写的却不是唐予。 细想之下,经手的唐予,落身契应该在唐家。 唐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这事怕是要费波折了。 正在苏巧颜愁肠百结的时候,唐予微微一笑道:“苏姑娘,元宝身契的主人,就是你啊!” 苏巧颜和元宝俱是一怔,半天才回过神来,当初唐予买元宝,就是给苏巧颜买下人,只是还没来得及跟苏巧颜说,苏巧颜就迷晕了唐予,跑了! 唐予对元宝细心道:“元宝,你把你辗转来到苏家的经过跟我说一说吧。” 元宝点了点头,遂把自己由京城一路向北,在临安县再次被人牙子抓住,使出浑身解数被卖进水家、再成为陪嫁丫鬟的事说了。 唐予沉吟片刻,对童捕头道:“童捕头,你亲自跑一趟临安县衙门,让他们尽快抓捕拐卖元宝的人牙子;再通知水家,水家购买元宝为奴的买卖失效,以后不能再视元宝为水家奴婢。” 苏巧颜眨了眨眼,讷讷道:“那个,唐少爷,我打断一下,元宝的身契,是在水家,还是在苏家,很重要吗?人在苏家不就行了?” 唐予笃定摇头道:“不一样,如果身契姓水,水县令就相当于给全县百姓树立了一个助纣为虐的示范,绝对不行的!” 苏巧颜:“……” 第218章 许愿池的王八 在唐予的澄清下,元宝终于知道了一件事,自己的主人,不是水夫人,不是水流云,不是唐夫人,更不是唐少爷,而是-----苏巧颜。 元宝觉得自己都要被绕迷糊了。 苏巧颜暗自撇了撇嘴,觉得唐予一定读书读傻了,不管元宝的主人是自己,还是水家,最后不都是在苏家干活?也没有啥变化啊? 结果没有变,过程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先得通知水家,然后去县衙销假户籍,再送过来真户籍…… 关键是真户籍,貌似、好像不在唐予身上,大抵应该是在京城…… 整个这件事,说得好听点儿,唐予这是讲原则; 说得难听点儿,唐予这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童捕头出去了,唐予转向苏巧颜道:“苏姑娘,你大约一个半月以后去县衙驿馆取信,我把元宝的身契给你寄过来。” 苏巧颜:“……” 好吧,多此一举的事儿,又多了一件。 怕唐予再多出什么举动来,苏巧颜“热情”的问道:“唐少爷,晚上你们要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唐予看了一眼表哥韩琻。 韩琻立即打断苏巧颜道:“小丫头,是你亲口答应我们按客栈甲字号房待遇,你打发给别人做,不合适吧?而且,我表弟帮你追回了逃奴……” 追回了逃奴? 苏巧颜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里的元宝,哭笑不得,这个“追回逃奴”的路程,恐怕是世界上最短的,一步没动,“追”回来了。 见苏巧颜没回答,唐予忙对韩琻道:“表哥,别强人所难。我们帮人的初衷,并没有贪图人家回报……” 苏巧颜:“……” 听唐予的话,苏巧颜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知恩不报的小人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当年不辞而别,确实挺对不住唐予的。 苏巧颜点头道:“好,我自己下厨给你们做吃的,你们别嫌弃难吃就成。想吃什么?好吃不如饺子,我给你们包饺子怎么样?” 韩琻看了一眼唐予,唐予反问他道:“表哥,你认为呢?” 韩琻眨了眨眼,摇了摇头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过一个流传,说是‘江南的鱼,江北的驴’,不知道能否实现这个愿望?” 苏巧颜对元宝道:“元宝,你去肉铺买五斤驴肉来,晚上包驴肉馅饺子。” 没等元宝动弹呢,韩琻颇为遗憾道:“传说的‘江北的驴’,是活剥皮的驴,现蒸现煮,你这死驴肉,可不算实现我的愿望啊……” 苏巧颜脸色一黑道:“韩少爷,我提供的是甲字号客栈的待遇,不是月老庙许愿树的待遇,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不了。” 韩琻眨了眨眼,半天才调侃的挤出一句话道:“小丫头,月老庙的树,是姻缘树,不是许愿树;管许愿的,是和尚庙里许愿池的王八,你好像没有它灵啊……” 苏巧颜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银碇更是怒目而视韩琻。 韩琻连忙说道:“行了,行了,我听表弟的还不行嘛,表弟吃啥我吃啥……” 唐予瞪了一眼韩琻,颇为随和道:“我们既然来到了苏家,就要客随主便,主人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了,哪有那么挑剔?” 韩琻冲着唐予轻眯了眼,唐予气定神闲,完全没有被瞪的自觉。 苏巧颜狠瞪了一眼韩琻,一样是兄弟,差距咋就这么大呢?还是唐予最好了。 第219章 活取驴肉 有了唐予的压制,韩琻总算不再挑吃的了,又开始嚷着要苏巧颜带着他们回卧房换衣裳。 苏巧颜正准备去做饭呢,分身乏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唐予忙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让苏姑娘带咱们回房呢?不可不可。” 苏巧颜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对韩琻的怨念更深了。 来者是客,而且还是贵客的模样,苏胜忙站起身来:“两位少爷,我带你们回房,帮你们搬东西。” 唐予连连摆手:“伯父,您是长辈,怎么能劳您帮我们干活呢?这让我们情何以堪,不可不可。” 老的不行,女的不行,苏长茁左看右看,哥哥们不在,貌似只有自己了。 苏长茁站起身来,没好气道:“挑肥捡瘦那么多事儿,我带你们去、帮你们搬总行了吧?!” 声音有些大了,唐予状似吓了一跳,不自觉得退后了一步。 韩琻仿佛抓到了把柄似的,“你、你这人太凶了,都吓到我表弟了,绝对不行……” 苏长茁气血上涌,不自觉的抬起了手。 好家伙!苏巧颜用棍子在地上砸得一响,嗔怪道:“苏长茁!你还要打人怎的?!” 苏长茁忙用手捋了下散发,讪然道:“我、我没凶,我、我就是捋了下头发……” 此时的屋子里,除了主子,就只有下人了。 苏巧颜压了压怒火,将目光落在了银碇身上,右手横拿木棍,状似无意的砸在左手手心儿,用“商量”的口吻道:“韩少爷,银碇是我身边的小厮,他代表的就是我,由他,送你回房,帮你搬东西,行-----吗-----?” 韩琻眼珠珠直勾勾的看着棍子,这可不是简单的棍子,应该是经常拿的缘故,表面很是光滑,上面无数个突起,打在人身上,一定很疼吧?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威胁…… 韩琻深咽了口唾沫,讷讷道:“行,当然行,我、我一向很好说话的。” 韩琻拉着唐予往新收拾出来的房子走去。 推开房门,发现房间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连被褥都是新换的。 环境还真算不错。 见两个人进了屋,银碇便跟着车夫去搬东西了。 韩琻用胳膊肘怼了下唐予的胳膊,低声道:“姓唐的,为了帮你唱白脸我险些挨了小丫头的棍子,说吧,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唐予云淡风轻道:“安宁郡主的马。” 韩琻脸色一变,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无比懊恼道:“你这人怎么言而无信呢,不是答应我不再提了,怎么还提?” 唐予面不更色道:“我上次提的是安宁郡主的豹,这次提的是安宁郡主的马,是你豹马不分,还是坏事做多了,连自己都忘了?” 韩琻:“……” 韩琻惊慌道:“唐予,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你不会在我身边安排细作了吧?” 唐予翻了记白眼儿,嘴角撇了撇嘲讽道:“就你?还用安插细作?想要知道你点儿把柄,只要在你睡着的时候坐在你身边就行了,梦话一堆一堆的往外冒,拦都拦不住。”23sk. 韩琻:“好吧,我刚刚帮了你,咱们两个两清了,下次再帮我,得还我人情,听见没有?” 唐予果断点头,眼睛却是直盯着往院里搬东西的银碇。 良久,唐予沉吟道:“你,不用下次,你现在就可以帮我,如果帮成了,我帮你息了安宁郡主的怒,无论是豹还是马,让她不再找你晦气,如何?” “行!就这么说定了!你说吧,让我干啥?”韩琻答应得异常痛快。 显然,这个安宁郡主不是什么善茬儿,给韩琻都留下了心理阴影,甚至连苏巧颜的棍子都无所谓了。 . 东西搬完了,韩琻把银碇叫了过来:“你,带我去伙房,我要告诉你们家小姐,晚上还得吃驴肉,活杀驴肉!我看马厩里好像有一头小青驴,不用出去现买了。” 银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身为下人,按道理来讲是不可以给客人摆脸色、顶嘴的。 可韩琻的连番挑衅,再加上逼着苏巧颜活取驴肉,太过残忍,银碇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 “前边带路啊?瞪什么瞪?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韩琻趾高气昂道。 银碇手里的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再攥紧,良久,终于忍下了,带着韩琻和唐予去伙房。 没好气道:” 没再扯什么幺蛾子,晚饭顺利的吃了驴肉馅饺子。 韩琻连吃了近二十个饺子,吃得肚皮发撑,啧啧叹道:“这饺子加了你 第220章 一定是巧合 苏巧颜正在伙房和苏刘氏一起包饺子呢,包着包着,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过来,对苏巧颜急道:“苏姑娘,你快到池塘边看看吧,银碇被韩少爷给踹到池塘里去了……” “什么?”苏巧颜哪里还管得上饺子,立马跟着小厮跑向池塘方向。 苏刘氏怕女儿吃亏,忙让小厮去找苏胜和苏长茁,自己则先跟着女儿跑向池塘。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银碇会游泳,正往岸边游着。 眼看着就要游上岸了,韩琻悲凄着扑向池塘,“我、我没脸见人了,我不活了……” 苏巧颜:“……” 就这样,踹银碇掉池塘的罪魁祸首韩琻,反而要自杀掉塘了。 银碇咬牙切齿的看着池塘里狗刨似乱蹬的韩琻,思虑再三,终于再次游向韩琻,将他救上了岸。 银碇明明是受害者,反倒成了施暴者的施救者,任谁看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两个人好不容易如落汤鸡似的上了岸,唐予立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苏巧颜的视线,嘴里碎碎念道:“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 苏巧颜哪管这些,往左侧移了两步,结果唐予往左移了两步,再次挡住苏巧颜的视线; 苏巧颜往右侧移了两步,唐予再次跟着移向了右侧,仍旧挡住苏巧颜的视线。 苏巧颜气道:“你让开,我看看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唐予身体绝不妥协,如一座小山似的坚定不移的挡在苏巧颜身前,嘴里仍旧如唐僧般碎碎念:“苏姑娘,女子的声名,如同鸟儿的羽毛,要时时珍惜,你一个姑娘,别过去啊……” 苏巧颜气得一踩唐予的脚面,唐予却忍着没有吭气,仍旧不让路,嘴里继续说着:“苏姑娘,你现在年纪还小,心无杂念,但架不住你以后会长大,别人会有贪念,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意不得啊……”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啊,苏巧颜气得解下身后的棍子,直指唐予的鼻尖,威胁道:“你让不让开?” 唐予目光闪烁了下,随即视死如归的一挺胸脯:“绝不退让,而且,就算你过去了,你能做什么?他们两个不是已经被救上来了吗?” 苏巧颜气道:“我还可以给他们度气救人!你管得着吗?” 度气?唐予怔住了,没想到苏巧颜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颜颜……你瞎说什么呢?度什么气?!”赶过来的苏胜听见了,顿时不高兴了。 看着池塘里出来的两人,浑身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身上,有些不太妙。 苏胜忙解下身上的袍子,唐予有样学样,把身上的袍子也解了下来。 苏胜将袍子披在了银碇身上,唐予则将袍子披在了韩琻身上。 见仪态好些了,唐予也终于让开了路。 苏巧颜冲到韩琻和银碇面前,劈头盖脸的对韩琻怒道:“你怎么能把人随便踹到河里,万一不会游泳要出人命的!” 韩琻忧怨的瞟了一眼唐予,随即眼圈竟然红了,满腹委屈道:“是他骂我是驴的!” 苏巧颜狐疑的看向银碇,银碇亦委屈道:“小姐,是韩少爷突然又改变主意,还是要吃活取驴肉,我嘀咕说太残忍了,活取肉,别说是驴,连人也疼啊,不信你自己试试。韩少爷听见了,就说我骂他是驴,一脚把我踹进池塘里了。” 韩琻立马又要撸胳膊挽袖子冲过来,嘴里叫喊道:“你、你、你又骂我是驴?” 唐予忙拉住韩琻道:“表哥,你多心了,人家没骂你是驴、没骂,你一个客人,跟一个下人较真,也不嫌丢人,走了,回屋了,回屋了……” 唐予把韩琻连拉带拽的带回屋去了。 苏巧颜不可思议的指着离开的韩琻和唐予,“爹,他们,就这么走了?连跟银碇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苏胜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在银碇和苏巧颜的身上巡来巡去,若有所思。 苏巧颜以为苏胜想到了苦衷,想到了孙郎中,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俗话说的好,人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 苏巧颜悻悻的走到银碇面前,无奈道:“银碇,我知道是姓韩的欺负你,可、可孙郎中是他们的人,为了二哥和靠山屯的百姓性命,你、你就受些委屈吧,咱、咱忍一忍他们……” 银碇完全不在乎,狡黠一笑道:“只要不让小姐真的活取驴肉,小的被踹进河一百次也绝无怨言。” 苏巧颜叹了口气,对银碇道:“你回去换身干衣裳好好休息休息,我去伙房做饭,给你加道热汤暖暖身子……” 银碇不以为然道:“我没事的,小姐,衣裳一会儿就干了。我还是跟你去伙房帮忙吧,你说过,我是你的贴身小厮,自然不离左右的……” “以后就不是了。”苏胜打断了银碇的话。 银碇和苏巧颜都是一怔。 苏巧颜本能的反问道:“爹,我用银碇挺顺手的啊……” 苏胜沉着脸道:“我身边缺个小厮,以后跟着我吧,至于你,我明天和你娘去牙行重新买买个丫鬟或婆子。” 苏巧颜:“……” 苏巧颜虽然觉得苏胜多少有些不可理喻,但苏胜一向唯自己马首是瞻,不曾说一个“不”字,头一次行使大家长的权力,自己总不能直接给忤逆反驳了。 苏巧颜点头道:“好,明天帮我买个丫鬟回来吧,不要婆子。丫鬟年纪轻,能陪我说说话,最好体格像元宝一样壮,免得我还得处处照顾她。” 父女俩算是达成了共识。 苏巧颜转身往伙房方向走,走着走着,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狐疑的回头,看向池塘以及客房方向。 苏刘氏狐疑道:“闺女,咋了?” 苏巧颜沉吟道:“娘,按银碇所说,他是从客房带韩琻他们来伙房找我,半路起的口角。可是,客房、池塘、伙房,根本是三角方向,他们为什么要绕到池塘去?银碇掉到河里,是银碇不想吃驴肉故意使的苦肉计,还是韩琻看银碇不顺眼,故意引过去把他踹下河?” 苏刘氏:“……” 没等苏刘氏发表意见,苏巧颜已经自言自语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不对,银碇怎么有把握韩琻会朝他下黑脚呢?韩琻怎么知道那个方向是池塘呢?不可能是他们,一定是巧合……” 苏刘氏:“……” 苏刘氏只感觉自己闺女多多少少有点儿魔怔了。 第221章 兜兜转转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呢,苏家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厮开了门,很快回来禀告,说是水夫人水梁氏到访。 苏刘氏不确定水梁氏到访是什么意思,叫小厮赶紧把水流云和苏巧颜都请到小宴客厅,一起来招待客人。 水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水流云见到水梁氏,诧异道:“嫂子,你咋来了?还这么早?” 水夫人微微一笑道:“别瞎寻思,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昨个儿童捕头到了县衙,通报了元宝是奴身被二次发卖的事情,我今个儿来,就是把元宝还给原主人,顺便再给你送来新的陪嫁丫鬟。” 水流云俏皮的一眨眼道:“嫂子,你猜,元宝的原主家是谁?” 水梁氏哭笑不得道:“恐怕让你失望了,我知道是颜颜姑娘。” 水流云呵呵笑道:“那嫂子就省了力气,不用再费力还给别人家啦!” 水夫人摇了摇头:“有些能省,有些却是不能省的。” 水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当着苏家人的面儿撕得粉碎,解释道:“这是县衙的底籍和身契,从此以后元宝就是苏姑娘的人了,与水家无任何干系。”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水夫人,您不用特意送了新丫鬟过来,二嫂用元宝已经用惯了,以后接着用便是。” 水流云应和道:“嫂子,元宝我用着挺顺手的,不用再送丫鬟来的。” 水梁氏不好嗔怪颜颜,却可以嗔怪小姑子水流云,脸子登时就落了下来,不容反驳道:“流云,这不仅仅是你用丫鬟的小问题,而是事关你哥官名的大问题。你如果继续用元宝,难免有人误以为元宝还是你的陪嫁,还是水家的下人,就会陷你哥一个仗义欺人、不归还下人的尴尬局面。” 水流云:“……” 水流云一向冰雪聪明,只是进了苏家久了,凡事懒得动脑筋。 经水梁氏这么一提醒,水流云智商立马回炉,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说白了,问题就出在帮苏巧颜追回下人的人身上,因为这个人是------唐予。 唐予是谁?那可是苏知府的独子,水清源敢不认真对待吗? 必须泾渭分明,针是针、卯是卯,不敢有半点儿马虎。 水流云明白了利害关系,立马对苏巧颜道:“颜颜,爹娘不是正想给你买个丫鬟回来、换掉银碇吗?元宝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对你一定忠心耿耿,再好不过。至于我嘛……” 水流云的目光扫向水梁氏身侧,眼神儿在两个丫鬟身上扫来扫去,最后锁定了一个相对贤静的小丫鬟身上,欢喜道:“就选她吧,这丫头看着就贤静,不像元宝一样吵闹,刚好试合我……” 苏巧颜:“……” 水梁氏与水流云,姑嫂二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收下元宝,倒显得苏家人不懂得人情世故了。 苏巧颜只好点头道:“那就有劳水夫人破费了。” 于是,兜兜转转,元宝又成了苏巧颜的丫鬟。 第222章 博弈 早饭做好了,苏巧颜亲自端着早饭给孙神医送去。 为了加快进度研究治鸡瘟病的药,孙神医除了上茅房,就连吃饭都在房内解决,专门有两个小厮守在门前,随时听他的调遣。 苏巧颜大气不敢出,连敲门都如小猫挠门似的轻巧。 “吱呀”一声门开了,孙神医满脸不开晴,接过了早饭,吓得苏巧颜把问话硬噎回了肚子里。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苏巧颜直接吃了一鼻子灰。 唐予走了过来,解释道:“苏姑娘,孙神医研制药物的时候就这样,容不得别人打扰。如果研制成了,不用你找他,他自己就会兴奋的跑出来大叫,魔怔了一般。” 苏巧颜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孙神医,很可能是苏长茂以及靠山屯百姓最后的希望了。 苏巧颜尽量压了压心底的浮躁,心平气和的问唐予道:“唐少爷,你怎么会来到临安县?还特意带了孙神医来?” 出行路过临安县有可能,但随行带着个神医,再说是巧合,就难有说服力了。 唐予微微一笑道:“我是特意为疫情来的,自然带着神医……” 苏巧颜:“……” 唐予,竟然是为了疫情来的?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临安县? 唐予斜睨了韩琻方向一眼,向苏巧颜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我表哥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为了做生意而来。” 仿佛是为了应和唐予的话,韩琻向苏胜施了个礼,问道:“伯父,向您打听件事。我在京城得到过一种叫做十三香的调料,打听下才知道出自临安县,便跟表弟赶了过来。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无论酒楼还是百姓家,很多做菜都用这种调料,您能告诉我能在哪里能买到这种调料吗?” “我知道!我知道!”没等苏胜回答呢,苏长茁如窜猴子似的跑了过来,抢先对韩琻说道:“韩少东家,你要买十三香吗?多买点儿吧……十斤?二十斤?” 苏长茁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小子是想挣那份提成钱。 看得苏胜瞪圆了眼睛,苏巧颜笑吟吟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长茁越这样热情,韩琻越觉得有蹊跷,越闭嘴不肯回答。 急得苏长茁抓耳挠腮的,急切道:“实话告诉你,调料就是我家卖的!我妹妹就能做主……” 韩琻顿时一脸笑意,不可思议道:“是你家卖的?” 苏长茁点头如捣蒜:“对,就是我家卖的。你记准了,这消息是我告诉你的。” 苏长茁向苏巧颜傲娇的挑了下眉,显然是无声的提醒苏巧颜:不许欠我提成钱。 韩琻正想跟苏巧颜接着谈,没想到门扉再度被叩响了。 小厮去开了门,很快回报,说是镖局的钱四喜钱少镖头来访。 苏巧颜心知肚明,来访的不是钱四喜,而是跟钱四喜关系要好的张禾,他们昨天匆匆见过一面的。 苏巧颜一边让小厮把人带进宴客厅,一边让元宝去库房,把张禾寄存在她这里的包袱拿走,那毕竟是张禾娘亲的遗物,留在张禾身边可以寄托一下哀思。 张禾进了院儿,在看到唐予和韩琻也在苏家的瞬间,表情怔了下。 韩琻亦是怔了一下,随即云淡风清的,像是没看见张禾似的。 苏巧颜把所有客人重新让回了宴客厅,让小厮上茶。m.23sk. 很快,元宝把张禾的东西都搬进了宴客厅。 苏巧颜对张禾道:“张少爷,这是你寄存在这里的物件,现在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张禾笑着摇了摇头:“苏姑娘,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取东西……” 张禾看了一眼唐予和韩琻,闭嘴没有接着往下说。 见张禾不说了,苏巧颜转向韩琻道:“韩少东家,你刚才说的事……” 韩琻亦摇了摇头。 就这样,两伙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都不先开口,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偌大个宴客厅,只听见频繁的喝茶声,便再无其他。 良久,韩琻和张禾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双方又默契的坐下了。 苏巧颜看着已经倒了六壶的茶水,忧心忡忡看着两伙人,十分佩服他们竟然坚持住没上茅房。 第223章 二韩之争 张禾和韩琻双方对峙超过一个半时辰了。 足足喝了六盏茶水,却一句话也不说。 苏巧颜更能忍,双方不说,她也不说,只是等茶盏空的时候让下人续水。 终于有人先动了。 钱四喜要站起身,被张禾硬生生给拉着重新坐下。 钱四喜的五官几乎痛苦的堆在一起,右手捂着小腹,双腿拧成了麻花劲儿,嘴唇紧抿着,生怕这股劲儿一松,一泡尿立马就奔涌而出了。 钱四喜求救似的看向苏巧颜,心中暗盼着由苏巧颜开破僵局。 苏巧颜叹了口气,再憋下去,这孩子不得憋坏了了啊? 苏巧颜先对韩琻道:“韩少东家,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先说吧。” 韩琻看了一眼张禾,开口说道:“我是来找你家做调料生意的。听过京城韩家吧?价钱好商量。江北,归你,你想怎么卖;江南,归我,我来决定怎么卖。” 没等苏巧颜说什么呢,钱四喜已经惊得站了起来,惊诧道:“你、你是京城韩家?那岂不是……” 钱四喜惊得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睛还大,目光在韩琻和张禾之间巡来巡去,竟意外发现两人好像、大概、可能哪里有点儿像,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 张禾亦是错愕的看着韩琻。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韩琻冰雪聪明,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眼生的少年,应该是前阵子江北府韩家闹着要认祖归宗的那个外室子,没想到,自己刚到这里就撞见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韩琻毕竟比张禾痴长了几岁,接触社会也早,除了刚开始怔了那么一下,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相较下,张禾就带着三分稚嫩了,对钱四喜狠狠瞪了一眼,用力一拉,再次把钱四喜拉回到椅子上。 这一用力,钱四喜终于忍不住了,赶紧挣脱了张禾,跑到门边,低声问了小厮茅房的文章向,飞也似的跑了。 张禾面色尴尬了下,强装镇定的对苏巧颜道:“苏姑娘,我来的目的,和韩少东家一样,也是想和苏家做调料生意。谈生意,和拜访可不一样,不能分先来后到,而是从感情、利益等多方面考量,我觉得咱们两个更适合合作。” 张禾殷切的看着苏巧颜,在他看来,相较于韩琻,他与苏巧颜可是打过交道、并有一定情感因素在里头。 他并不知道,韩琻身侧的唐予,可是曾和苏巧颜一起出生入死过,如果知道,也许他会后悔他自以为是的打感情牌。 韩琻显然老辣了许多,淡然道:“韩禾,做生意,又不是女人选相公,只能选一个,干嘛要选呢?可以大家一起赢啊。我在江南,你在江北,互相不影响。” 张禾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不是因为做生意被人说教了,而是被这个“韩禾”给刺激到了。 叫韩禾没问题,只是在苏巧颜面前被叫出来,他觉得脸上不是一般的发烫。 偷眼看向苏巧颜,苏巧颜没有厌恶的表情,只是一脸沉思,似乎在考虑韩琻说的“大家一起赢”的问题。 很快,苏巧颜抬头对韩琻道:“韩少东家,因为我暂时还不了解京城韩家,所以咱们可以做生意,却不能签江南售卖的长约,你可同意?” 韩琻点了点头,只要牵上了线,假以时日,他一定能让苏家与他签订长约,垄断江南调料市场。 苏巧颜转脸看向张禾,踌躇一会儿才开口道:“张禾,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会很伤你,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代表的是张禾来跟我谈生意,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但你现在代表的是江北韩家,我,不与江北韩家合作。” 仿佛为了印证这件事,苏巧颜又转头叮嘱韩琻道:“韩少东家,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让我发现你们京城韩家让江北韩家掺合进了这笔生意,我们的生意就此中断,永不修复。” 韩琻无比肯定道:“苏姑娘,这件事是你多虑了,怕是你想撺掇两个韩家拧在一起都不可……” 韩禾急切的打断了韩琻的话,不解的追问道:“苏姑娘,一样是韩家,你为何独独对江北韩家这么大的成见呢?” 苏巧颜怔了下,她可以对张禾实话实说吗?说因为自己的养父就是江北韩家的得力手下,所以自己对江北韩家的人品保持质疑?天生的厌恶? 说了,张禾会不会利用他在韩家的地位帮自己报仇? 苏巧颜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禾刚回韩家,根基不稳,举步维艰,自己既然做不到给他锦上添花,那也别给他徒增烦恼。 苏巧颜淡然答道:“因为,就如韩少东家刚才说的,江北,我准备自己来卖;江南,如果合作的好,就交给京城韩家来卖,如果合作的不好,就另寻合作方。” 张禾的脸色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 他是满怀信心的过来的,万万没想到蹦出来个京城韩家,更不可思议的是,苏巧颜宁可选择和京城韩家合作,也没有选择他。 理由说得很充分,但张禾还是觉得苏巧颜态度很怪,仿佛对他带着某种程度的偏见。 张禾瞟了一眼一脸得瑟的韩少东家,忍不住问道:“苏姑娘,是不是姓韩的逼迫你合作的?你别怕,你跟我说……” 韩琻“噗嗤”一声乐了,嘲讽道:“韩禾,别以为你认了祖、归了宗,江北韩家、乃至整个京城韩家的势力都归你所用。你扪心自问,韩家一百五十二家分号,你到哪里能说的上话?就算我逼迫了苏家,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大话人人可以说,但得等你有这个实力的时候……” 张禾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由猪肝色变成了惨白色。 23sk. 第224章 反偷之障眼法 钱四喜从茅房回来了,感受到这种诡异的气氛,张禾的眼圈甚至泛了红,情知事情没有办妥。 钱四喜憋了半天尿没发出来的火气登时找到了出口,对苏巧颜嗔怪道:“苏巧颜!你有没有良心!刚离开临安县时,大禾就叮嘱我照顾你,从买肉夹馍到买方便面,再到买调料,我们镖局哪样落下了?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大禾!这次大禾回来,不也是为了照顾你生意吗?你竟然狼心狗肺的不同意?!” “四喜!别说了!”张禾忙制止钱四喜。 苏长茁气得拿着弹弓直指钱四喜,怒骂道:“闭嘴,再敢骂我妹妹,看我打不打你!” 钱四喜胸脯拍得山响:“来啦,小爷还怕了你不成!有种你就打!” “行了!都消停点儿,现在是谈生意,不是打架!”苏巧颜气恼道。 苏巧颜嘲讽的看向钱四喜,一字一顿道:“钱四喜,别把你自己说的多伟大。你长期买我家东西是不假,但我给你的价,也是别人拿不到的低价;买的那些东西,你也实打实的吃到了肚子里,并没有喂给道边的野狗,咱们是公平交易,银货两讫……” 钱四喜气得手指头指着苏巧颜,“你-----你-----” 一直闷不作声的唐予,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韩琻道:“表哥,如果我没记错,江北韩家做生意的嫡子,是韩林吧?” 韩琻嘲讽的撇了撇嘴:“是韩林没错。庶子或外室子出门谈生意,多半是为了向家族证明自己有多行。啧啧啧,可惜啊可惜,嫡子就是嫡子,再蠢也是嫡子;外室子就是外室子,再聪明也上不得台面……” “韩少东家,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苏巧颜的脸色也很难看了,虽然与张禾没有过深的交情,但她不希望张禾在自己家更难堪。 钱四喜冷哼了一声,“苏巧颜,我早就劝大禾说你是薄情寡义之人!刚遇到你时,你就用小老虎诱骗大老虎;大禾舅舅变卖大禾娘遗物的时候,你捡便宜非得买下大禾娘的马车;得到大禾娘的遗书,你又迟迟不归还,还要挟他帮你收拾江佐权!现在攀上了京城韩家,就嫌弃大禾是外室子了……” “钱四喜!”张禾忍不住吼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四喜也站起了身,朝着苏长茁挥了挥拳头,笃定道:“我钱四喜发誓,以后我们钱家,有一个算一个,再也不买你们苏家的东西!哼!” 钱四喜也走了。 留下了一脸落寞的苏巧颜。 苏长茁一脸担心的走到妹妹身侧,关切道:“颜颜,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你不是那种人……” 苏巧颜抬起小脸来,回了苏长茁一个甜甜的笑容:“四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那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活着,总比死了强。走吧,去铺子,你不想得奖励银子了吗?” 见苏巧颜心情并没有受钱四喜话的影响,苏长茁松了口气,笑得见牙不见眼,脆生生答道:“想!” 苏长茁回头对韩琻道:“韩少东家,你要争点儿气,多买点儿哈……” 韩琻被弄得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买货物的多少,竟然也会是一种“争气”的表现。 . 几个人出了苏家,因为离佐食铺子并不太远,几人索性走着去铺子,顺道逛一逛临安县的繁华。 正走着呢,突然听见有人大叫“抓小偷”,随即从巷子里窜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后还追着两个人。 一个收势不住,那人撞向了唐予。 唐予险些没摔倒,幸亏韩琻扶了一把,这才勉强站定了。 苏巧颜解下棍子,一下子扔了出去,快准狠的打在了乞丐的屁股上。 乞丐踉跄了一下,奔跑之势滞了一下,却没有停。 苏长茂如箭般窜了出去,元宝紧随其后。 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儿,一个劲儿大,一个速度快。 苏长茂追上后,直接一个回马踹,把乞丐给踹了回来。 元宝眼尖的下了一个腿绊,乞丐仰面摔倒,再想挣扎时,元宝的脚已经踩在了乞丐的心口上,一动不敢动了。 等抓到了人,韩琻才后知后觉道:“他们,是小偷吗?” 唐予哭笑不得道:“要不然你以为路这么宽,他为啥撞我?” 韩琻追问道:“你荷包被偷了?幸亏抓住了,要不然损失不少的银子。” 唐予不以为然道:“我荷包里没放银子啊!” 韩琻万分不解道:“你荷包里不放银子,那放什么?” 唐予抿着嘴没吭气。 韩琻有种打破砂锅探到底的精神,见唐予不肯说,便亲自跑到小偷身前,弯下腰,从小偷怀里硬掏出个荷包来。 韩琻解开荷包,倒扣过来,从里面倒扣出来五六颗石子,所有人都怔住了。 石子,难道唐予有收集石头的怪庇? 唐予脸色一红,尴尬道:“我、我总是被偷,所以、所以干脆在荷包里装石子,放在显眼处,另用荷包装了银子装在暗处,这叫障眼法……” 被偷次数多了,竟然还被偷出反盗经验来了? 被踩在地上的小偷,脸都成茄子皮色了,万万没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设局,竟然只偷了一包石子?! 唐予从韩琻手里抢回荷包,想把石子装回去再设“障眼法”,结果发现荷包上破了一个洞。 唐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苏巧颜:“苏姑娘,附近有布庄吗?我想找绣娘帮我把荷包补上……” 苏巧颜看了一眼,只是破了一个指甲大的口子,还是在边角,简单缝缝就好,找绣娘补实在太奢侈了。 苏巧颜无所谓道:“不用那么费劲又费钱,佐食铺子里有现成的针线,我帮你缝几针就好了。” 唐予乖巧的答了声“哦”,便把荷包递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怔了下,没想到唐予这么快就把荷包递给了自己。 苏巧颜只好把荷包收了起来。 韩琻气得踢了小偷腿一脚,便让小厮把小偷扭送官府。 唐予阻拦道:“别送官府了,放他走吧。” “啊?放了?”韩琻和苏长茁异口同声。 唐予耐心解释道:“大齐律法有令,凡盗窃者,以所盗财物价值进行处罚,也就是一两银子一杀威棒,我、我丢的是不值钱的石子,县衙不好定罪。而且,” 唐予低头,撩起小偷的裤腿。 众人一看,几乎立刻又转回头去不愿深看了。 只见小偷小腿的皮肤上冒着脓水,脓水里拱着密匝匝的白色如蛆般的小幼虫。 恶心之程度,就连成天泥里打滚、树上攀抓的苏长茁都一阵干呕了。 唐予叹了口气道:“他偷钱手法生疏,逃跑路线不好,一看就是生手。我猜,他不是惯偷,冒险抢钱,是为了治腿,如果关进大牢,这条腿就会慢慢坏掉了。” 小偷的眼圈泛了红,隐含着泪光,印证了唐予的话。 第225章 她心地很善良的 听唐予分析了下案情和病情,韩琻沉默了,元宝的脚也松了,小偷从地上一轱辘坐了起来。 “不行!”苏巧颜突然出声阻拦,元宝抬脚又踩了下去。 可怜的小偷,又仰面躺在地上了。 众人都看向苏巧颜。 苏巧颜肃然解释道:“咱们轻而易举的放了他,难保他下次不再偷别人的东西,这种风气不能助长,必须遏制。元宝,带他走!” 苏巧颜捡起棍子在前面带路,雄赳赳、气昂昂的。 其他人紧紧跟在后面。 韩琻故意落在最后,轻怼了下唐予的胳膊,低声道:“这丫头的心可挺狠啊,我这种心肠硬的都答应放人了,她却没同意。她到底要干啥?不会搞出人命吧?你没听见和韩禾一起的那个小子说,这丫头没良心、薄情寡义吗?” 唐予笃定摇头道:“苏姑娘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心地很善良的。” 韩琻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冷叱一声道:“表弟,你这心偏得也太厉害了吧?那小子可说了,小丫头用小老虎诱杀大老虎,连猎人还会有恻隐之心的……” 唐予淡然道:“不杀小老虎,难不成等它长成大老虎反过来吃自己?” 韩琻不服气道:“小丫头还买了韩禾娘曾经用过的马车……” 唐予淡然道:“小丫买下他娘的马车,一定是为了救那匹马,后来军营不是征集马匹去边关吗?” 韩琻没想到唐予强词夺理如斯,不服气道:“那小子还说了,小丫头得到韩禾娘的遗书,却迟迟不还……” 唐予轻叱一声道:“这还是问吗?遗书里肯定写了韩禾的身世,你认为做回韩家外室子是好事吗?小丫头扣下,一定是为了韩禾着想,免得他这个外室子被你这种嫡出宗室欺压……” 这样也能说回到自己头上? 韩琻不由得嗤之以鼻:“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偏心,看苏巧颜像朵花一样,哪哪儿都好……” 唐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调侃道:“得道高僧云: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牛屎,所见皆为牛屎。表哥,你心思不净,薄情寡义,看苏姑娘也就薄情寡义了……” 韩琻不仅不怒,反而挑眉一笑,“表弟,我现在跟‘牛屎’去谈生意了,你在后面慢慢走吧。” 韩琻生怕唐予呛回他,逃也似的追苏巧颜去了,留下了面色尴尬、又带着几分懊悔的唐予,后悔不该说什么‘牛屎论”,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几人很快到了佐食铺子。 小厮跑到后院去禀告,很快,苏长英出来了,见到苏巧颜带着几人,还有一个被押送的,狐疑道:“颜颜,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巧颜指着韩琻道:“大哥,韩少东家是京城韩家的人,想和咱谈调料生意,你先带韩少东家去看看菜谱和调料样品吧。” 苏长英带着韩琻走了。 苏巧颜又走向后院,元宝押着小偷跟上,唐予寸步不离的跟了上来。 后院,比前院更加热闹,厢房的一间窗户,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两个小厮,一个收票,一个记账。 窗户外面,则排着不少拿着票的商贾打扮的人。 排到的商贾会交出一张小票,接票的人唱小票的内容,另一个小厮记下,高贾随即转到门前,那里摆着一个大秤,有小厮过秤付货。 付完后,就会有穿着红马甲的人过来,帮扛到后院的大门,装车。 苏巧颜指着扛大包的红马夹的人,对小偷道:“你,以后就跟着他们扛料包吧!” 小偷不乐意了,看向唐予,对苏巧颜道:“这位公子说我没偷到东西,不会重判,你不能让我卖身给你干活!” 苏巧颜瞪圆了眼睛道:“做不做随你,不过,你看没看见汉子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竹签?我告诉你,他们每扛一包就可以领一支竹签,等晚上下差的时候,就可以凭竹签领钱,一包一文钱。最高的一个一天领了二百多文钱。” 小偷错愕道:“你、你不是处罚我,而是给我钱?” 苏巧颜肃然道:“我不是给你钱,而是给你挣钱的机会。只是,在挣钱前,我得先找郎中把你腿上的腐肉和腐虫清理掉,我这里可不用脏兮兮的人。以后,你天天扛包还诊金。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小偷手舞足蹈的,好像喝醉了酒一样,直奔大汉方向,恨不得马上扛包赚钱。 苏巧颜叫住了他:“先去苏大那里报名,然后让苏六带你去医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身边这位,是朝廷大官家的少爷,你如果胆敢治好腿就跑了,一定全国通缉你,让你寸步难行……” 小偷看了眼唐予,眼里明显写着不相信。 不是唐予的衣着和气质不像,而是荷包装着石子的行为不像。 虽然没被吓着,但小偷还是很高兴,笑吟吟道:“东家,只要挣钱,我不走,绝对不走,我肯定扛得比二百包多……还有,小的名叫谢东,谢谢东家给我挣钱的机会……” 谢东高兴的去报名了。 唐予频频点头赞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做得太好了。但愿这谢东别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苏巧颜不以为然道:“放心,就算跑了我也不会伤心。因为,我对他也没有什么高期望,更不求回报,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苏巧颜转身进了苏长英和高稚雅的卧房。 高稚雅回了主宅,没在,只苏巧颜一人。 唐予只跟到了门口,没有跟进卧房,只是站在窗户外,继续与苏巧颜聊天。 苏巧颜不由得一笑,这个少年,竟然还坚守不进他人卧房的礼仪呢。 苏巧颜找出针线笸箩,仔细的缝起了破荷包。 本以为很好补,没想到是丝绸材质的,缝上两针就又接着拔线了。 看着圆形的洞口,苏巧颜找出与荷包颜色相近的玄色线和黑色线。 玄色线做底,黑色线描边和做五官,准备缝一个笑脸。 时间静悄悄的流动,窗户外的唐予突然出声音了,声音似飘无的说道“妍妍,对待亲人,也不要期望过高。” 苏巧颜也怔了下,狐疑的看着唐予被阳光折在窗户上影子,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而且,对自己的称呼,是“颜颜”,不是“苏姑娘”,更不是“陈招娣”。 荷包终于补好了,苏巧颜出屋,递还给了唐予。 唐予小心翼翼的展开荷包,发现上面竟然意外的缝了一个笑脸,不由得夸奖道:“苏姑娘,这绣工真是、真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饶是苏巧颜脸皮厚,也不由得红了脸,尴尬道:“千万别夸我了,我自己的针线活儿自己知道。唯一会绣的只有这个,二一个就不会了。” 唐予把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怀里,笑吟吟道:“我是说真的,让人看了心情就好。” 第226章 谢谢你 补好了荷包,两个人回到前院,发现高稚雅已经从主宅回来了。 正解释得头大的苏长英仿佛抓住了大救星,急忙拉过娘子道:“娘子,你快给韩少东家解释解释什么是‘勾芡’,有什么作用,是什么做的……” 苏长英如释重负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苏长英厨艺不精,介绍调料的用法时也是浮光掠影。 比如说,卖淀粉的时候,他会解释做菜的时候“勾芡”用,以前买过并做过菜的主顾自然都会,根本不会追问。 韩琻一个富家商贾出身,又是个秉承君子远庖厨的男人,别说十指粘阳春水,就连家里的伙房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偏偏韩琻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逼问苏长英什么是“勾芡”?是做什么用的?做出的菜有什么不同?淀粉有没有毒性?是用什么材料怎么做出来的…… 苏长英光听这些问题头就大了,看见高稚雅从主宅回来了,立马把高稚雅当成了救命稻草。 苏巧颜不由得轻眯了眼,对唐予低声道:“唐少爷,你表哥这是套我家淀粉方子呢!”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套一个问题,逼得人乱了阵脚又心情烦燥,不经意间说漏了方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个韩琻,看着吊儿郎当的不着调,实则是个做生意的高手,十分狡猾精明。 见苏巧颜并没有生气,唐予微笑着回道:“如果是你,肯定不会上当,你家大嫂,看着挺实诚的人,说不准就被韩琻套了话去。” 苏巧颜信心十足道:“我大嫂曾经被娘家人逼迫过方子,对方子的保密一事很是警觉,韩少东家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果然,高稚雅笑着答道:“韩少东家,民妇嘴笨,不会解释,民妇立马做道菜,您先看再尝,立马就懂什么叫‘勾芡’了。” 既表现了热情,解释了做法,尝了味道,又不会透露方子,高稚雅回得很得体、很智慧,连苏巧颜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高稚雅带着苏长英和韩琻进了伙房。 唐予看着高稚雅有些跌的脚,沉吟道:“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找孙神医给苏大嫂治腿?”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第一天孙郎中来的时候,我就试探过孙神医的口风,孙郎中连理都没理我,性子不好接近。唐少爷有办法说服他给我嫂子治腿吗?” 唐予轻“哦”了一声儿,沉吟道:“请孙神医治病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不是普通金钱能打动他的。他一生喜欢钻研疑难病症,就和狼爱吃羊、羊爱吃草一样刻进骨子里了。这次也一样,我只跟他临安县有鸡瘟症,他立马收拾包袱跟我来了。你可以寻找其他人的疑难病症,做为诊金,要求孙神医给苏大嫂治腿。”???.23sk. 以疑难病症做诊金治病症,还真挺新鲜的,不过,倒是挺符合孙神医的脾气的。 苏巧颜感激道:“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饱含了太多的感激。 伙房里的三人还颇有兴致的探讨着调料,唐予突然提议道:“苏姑娘,我从京城直接到了临安县,过府城家而不入,母亲定要嗔责我。你能帮我去选个陪罪礼物吗?” 苏巧颜一怔,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毕竟,自己刚求唐予告诉自己请孙神医治病的办法,直接拒绝,显得自己有些翻脸不认人了。 苏巧颜只好点头答应了。 第227章 人吓人,吓死人 生怕被熟人看见两人一起走路,苏巧颜选择了坐马车。 唐予没有提出疑议,只是静静的跟着苏巧颜上了同一辆马车。 虽然个头比苏巧颜高,但态度却像个乖巧的弟弟。 在马车里,二人亦是相对无言,并没有多说话。 只是,这一路礼物选得并不顺利,二人逛了布庄、胭脂坊、首饰铺子,甚至连铁匠铺都逛了。 直到外面天色发暗时,也没选中合心意的礼物。 如果当事人不是唐予,而是换成苏长茁,估计苏巧颜早就两脚踹上去泄气了。 现在的苏巧颜,只能打碎银牙和血吞,唯有一字-----忍。 唐予却似完全看不出苏巧颜隐含的情绪,叹了口气道:“娘亲首饰、胭脂、衣裳什么也不缺,送什么才能表达我的心意呢?” 苏巧颜循循善诱道:“唐少爷,礼物不在于贵贱,而在于心意,哪怕你帮他画幅画、写幅字也能表达心意……” 唐予眼睛顿时一亮,惊喜道:“苏姑娘,你说的对,你就像大嫂教表哥用调料做菜一样,在我临走前教我做一种糕点吧……” 苏巧颜:“……” 苏巧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若是唐予直接提出来,自己一定可以拒绝,可现在,貌似、好像、自己提出来让唐予自己做东西送唐夫人做礼物的,再拒绝,说不定唐予明天还要让她领着买礼物…… 答应下来,不答应下来,吃亏的好像都是苏巧颜自己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 苏巧颜只好答道:“唐少爷,我并不擅长做糕点,唯一可以尝试的只有小蛋糕,里面的食材有牛奶、糖和鸡蛋,唐夫人对这些食材不忌口吧?” 唐予立即喜笑颜开:“就它了,说定了哦!” 唐予霸气的拉过苏巧颜的手,两只小手指勾在一起,郑重的拉了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苏巧颜:“……” 苏巧颜怔住了,甚至忘抽回了小手指。 这句话,是苏巧颜离开唐予前对他说的,就连拉勾也是她教给唐予的,没想到历史再次重演。 只是,上次,苏巧颜不只离开了,还是以最伤唐予的方式,把唐予给迷晕了逃跑。 偏偏再次相见时,唐予半字不提她逃跑的事情,害得苏巧颜更加愧疚。 苏巧颜鬼使神差的答了句“好”,车上便恢复了平静。 马车路过最热闹的地段时,唐予突然喊停了马车,对苏巧颜说道:“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苏巧颜点头同意了,忍不住挑起帘子看,发现唐予直奔街边几个小商贩去了。 只一会儿,唐予重新上了车,手里多了一只篮子,篮子里装着鸡蛋和一个油纸包。 唐予温润的笑了笑,解释道:“你刚才不是说,做蛋糕得用鸡蛋、糖和牛奶吗?我买了糖和鸡蛋,可惜没有卖牛奶的,不过,我有办法解决……” 唐予伸手入怀,拿出一只油纸包,打开,里面,竟然装着一大把白色的奶片! 唐予狡黠一笑道:“自打在拐子窝吃了你给我的奶片后,我就常备上一包,免得再被拐了挨饿。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用热水融了做糕点。”m.23sk. 唐予拿起一颗放在自己嘴里,又拿起一颗递向苏巧颜,无比真诚道:“当年你不是最爱吃它吗?来一块儿?” 苏巧颜:“……” 苏巧颜想说不吃,但唐予就这么真诚的递到了自己面前,有些盛情难却。 苏巧颜只好伸手接过一颗,放在了嘴里,顿时,奶香四溢,唇齿留香。 一颗奶片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唐予突然颇为感慨道:“苏姑娘,当年迷晕我的,就是这奶片吧……” 苏巧颜:“……” 苏巧颜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嘴里的奶片登时不香了,剩下的一小块儿,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唐予莫名其妙的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唐予睚眦必报----在奶片里下迷药了吧----- 苏巧颜变得精神高度紧张、身体紧贴在车厢一角、大气不敢喘,手紧拿着木棍,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脑子里飞快转动着,这个唐予,把自己迷晕后,下一步要做什么?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擒拿归案…… 而此时的唐予呢,没事人一样,脸上云淡风轻,笑吟吟的看着苏巧颜,仿佛什么话也没说、仿佛又饱含了千言万语…… 苏巧颜吓出了一身汗,直到马车驶回到了铺子,苏巧颜也没晕过去,反而因为高度紧张,手脚发僵,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没崴了脚。 唐予伸手扶了苏巧颜胳膊一下,被苏巧颜气得一甩手挣脱了。 直到现在,苏巧颜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唐予,就是故意的!报她当年不辞而别之仇! 人吓人,能吓死人的,知道不?! 以后谁再说这臭小子善良,自己就跟谁急! 韩琻走了过来,狐疑的问唐予:“表弟,发生啥事了,苏姑娘好像不太乐呵,手腿也僵得跟冰流子似的呢?!” 唐予状似一脸天真道:“好像是有些后悔跟你合作了,我劝你这次还是多买些调料吧,反正这东西也不爱坏,免得没机会了……” 韩琻一听登时紧张了,本来定的五百斤调料,立马翻了两倍…… 第228章 永远是你妹妹 回到家,苏长茁抢先跳下自己所乘的马车,快步跑到苏巧颜乘坐的马车,十二分“谄媚”道:“妹妹慢点儿,别摔着……” 从车厢里出来的苏巧颜,被苏长茁的献殷勤模样险些闪了腰。 平时的苏长茁,出名的手欠、脚欠和嘴欠,三天不打、敢上房揭瓦,今天这样的表现,不是鬼附身,就是有所图。 现在的苏长茁能图什么?苏巧颜心里明镜似的,苏长茁肯定是想让自己马上兑现奖励钱。 平时苏长茁并不怎么看中银钱,今天却与往日不同,眼睛都快钻钱眼儿里去了。 事出无常必有妖。 苏巧颜不动声色的给苏长茁兑现了奖励银子,暗中则叮嘱银碇盯紧苏长茁,看看他到底想扯什么幺蛾子。 . 大家伙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孙神医突然从屋中冲了出来,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嘴里哇哇爆笑,再配上他腌臜的衣裳,十成十一个发疯的乞丐…… 苏胜吓得要冲过去看怎么回事,被唐予给拦住了,解释道:“伯父莫慌,孙神医痴迷医术,一旦有所突破,就会高兴得忘乎所以,现在这样,应该是研制出治鸡瘟病的药了,靠山屯的百姓有救了,长茂哥归家有望了!” 苏胜不敢相信,激动得有些结巴道:“唐少爷,你是说、是说孙、孙神医医研制出救、救命的药了?” 唐予笃定点头:“十之八九,马上就见分晓了。” 如唐予所说,孙神医兴奋得气喘嘘嘘,终于安静下来了,大声宣布道:“我、我研制出药了,现在、马上送到靠山屯去,天天报症状,适量调整配方。” 可是这天色,怕是到了城门时,城门已经关了。 这可是救命药,早一点儿到村民手里,多一分生的希望,这可怎么办? 唐予主动站出来,对苏胜道:“伯父,我身上有童捕头的府衙令牌,用它可以出城。让长茁兄弟跟我一道去送药吧!” 救人要紧,苏胜立马点头答应了。 二人立马拿了孙神医的药,带着两个小厮,急速出城。 马车上,唐予试探的问苏长茁道:“长茁兄弟,苏姑娘是苏家老幺,为什么是她当家做主啊?” 苏长茁一怔,如果不是唐予特意问,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似乎全家人和他一样,都没有意识到,潜移默化的就变成这样了。 苏长茁眼睛放着光道:“我妹子可厉害了,脑子聪明,嘴巴厉害、手脚厉害,赚钱也厉害,十里八村,哪个不羡慕我有这么个妹妹!自然是她当家做主了!” 唐予轻“哦”了一声,状似无意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妹妹,不是你妹妹呢?” 苏长茁登时瞪圆了眼睛,气鼓鼓道:“唐少爷!你胡说什么话呢?!我妹妹,不是我妹妹,难不成是你妹妹?” 唐予忙不迭道歉道:“长茁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妹妹这么优秀,万一大家伙都抢着你妹妹做妹妹,你可不一定能抢得过哦,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苏长茁这才消了些气,轻叱一声,傲娇道:“抢?谁敢抢?谁抢我打谁,我打不过还有大哥、二哥、三哥,还有爹娘呢!唐少爷,你是不知道,我爹娘最疼颜颜了,颜颜在,我们哥几个就是粪坑里捡,连边儿都粘不上。” 唐予心里稍稍安定些,看得出来,苏家上下,是真心对苏巧颜好的。 苏长茁侃侃而谈道:“颜颜也可厉害了,你知道她身上为什么总拿着个棍子吗?” 唐予眨了眨眼问道:“难道不是为了教训你吗?” 苏长茁:“……” 苏长茁别提多尴尬了,唐予可是看见过颜颜拿棍子追着他打的场景,这可实在----实在不太好。 苏长茁扁了扁嘴道:“才不是!颜颜凭着这根棍子和一把弹弓,打过恶人、打过野兽,一路从府城走回家!” 唐予心头一紧,一个七岁小女娃,跋山涉水,所经历的艰辛,岂是苏长茁几句话所能说尽的? 唐予不敢想象,如果苏巧颜真的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有多自责,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唐予抬起双眸,真诚的看着苏长茁道:“长茁,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颜颜,永远是你的妹妹。” 苏长茁感觉唐予怪怪的,说出来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二人很快到了靠山屯,把药给了苏长茂,让他先按这个配方给得病的乡亲们用,以后童捕头天天派人报告病患的变化,随时变更药方。 第229章 逛青楼?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童捕头过来了,带来了好消息,昨天夜里靠山屯的病患服用药物后,虽然没有立竿见影,迅速恢复健康,但发烧的症状缓解了一些。 孙郎中又调整了药方,让童捕头把药材拿回靠山屯。 阴霾数天的苏家终于见了晴天,连关在房里数日的孙神医也难得的在院中活动筋骨,散着步。 苏巧颜眼珠一转,故意接近孙神医,刚要开口,孙神医已经先开口为强了:“小姑娘,别开口,你嫂子的病,我现在治不了。” 原来,自打他看见高稚雅的腿有病后,心里明镜似的,苏家迟早要开这个口,所以在苏巧颜开口之前先说了。 苏巧颜如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向唐予连使眼色,意思是唐予帮打个圆场。 唐予转了转眼珠儿,状似对苏巧颜大声解释道:“苏姑娘,你就别白费心思、故意接近孙神医了,” 苏巧颜面色尴尬,唐予接着说道:“你以为孙神医叫神医,就真的是神仙吗?他也有很多治不了的病啊,你就别难为他了……” 孙神医一听不乐意了,瞟了一眼唐予,傲娇道:“谁说我治不了了?我说的是现在治不了,并不等于将来治不了!” 唐予和苏巧颜默契的同时转头,一脸不信的看着孙神医。 孙神医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苏家大嫂走路时我特意看了姿势,应该是出生时接生婆子用力过猛骨头脱臼所致,小的时候找我,可以直接接回去。现在年纪大了,得刮骨重接,只是苏家大嫂怀了身孕,一切得生完孩子以后。” “真的?!”唐予和苏巧颜异口同声反问,一脸的喜色。 孙郎中笃定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 可惜,用不了七天,老夫就应该回京了,这冷嗖嗖的地儿,给老夫钱也不来了……” 孙郎中话里传达了很多信息:高稚雅这病,能治,只是,他没时间治,也不想给治,给钱也不行;七天足以治好鸡瘟病,治好了,立即返京。 苏巧颜想要开口再求求,唐予已经微不可查的摇头了。 苏巧颜只好闭了嘴,确实是自己太心急了,不管怎么样,都得等高稚雅生完孩子以后再研究治病的事,需从长计议。 而治好靠山屯的鸡瘟病才是当务之急。 . 第三天一大早,苏巧颜刚做完早饭,银碇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苏巧颜出了伙房,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问银碇道:“是不是查到四哥为啥着急用钱了?不是去赌坊了吧?” 曹市令官的赌坊开得红红火火,与苏家四兄弟走的又近,苏长茁的眼力又好,苏巧颜是怕苏长茁“近墨者黑”,被曹市令官带出赌博等痞子习气。 银碇摇了摇头答道:“四少爷没去赌坊,而是去了新开的一家布庄,买了上等的丝线和布匹,送给了晓芙姑娘。” 苏巧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晓芙的生辰应该就是这几日,四哥这是给她准备礼物去了。买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沉迷赌博就好。” 既然不是坏事,苏巧颜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 吃罢了早饭,苏巧颜去敲了唐予的房门,想问问他待孙神医走的时候,自己家需不需给带些家里特产。 结果,唐予并不在房里,问家里小厮,说是一大早唐予和韩琻就出门了。 晚上很晚才回来,苏巧颜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第三天亦是如此,苏巧颜想见这两人一面都很难。 苏巧颜实在好奇这两人在忙什么,便让银碇再去探一探。 黄昏时分银碇回来了。 苏巧颜狐疑道:“知道他们两个上哪儿去了?” 银碇尴尬的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苏巧颜急道:“去哪儿了,你倒是说话啊!” 见苏巧颜急得不成样子,银碇硬着头皮道:“去了、去了万花楼,刘县孙小舅子江佐权新开的青、青楼。” 苏巧颜轻轻“哦”了一声,便若无其事的回了房。 坐在桌边,端起水碗喝了口水,随即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发出了“咣”的一声,只听苏巧颜气鼓鼓道:“小小年纪就逛青楼!哼!” 苏巧颜气哼哼的倒在了榻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直到半夜实在熬不过,有了几分睡意。 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摇晃着,耳畔响起了元宝的声音,“小姐,你快起来啊,韩琻小厮来送信,说他们在万花楼和人打起来了,对方人多势众,怕是要吃亏!” “啥?”苏巧颜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有些懵逼道:“谁?谁敢打唐予?” 区区临安县,隶属于江北府,全都是唐予老爹的直辖地盘,谁这么大胆,敢动了唐予? 苏巧颜完全忘了,唐予是从京城直接来的临安县,连他唐夫人都不知道儿子回来了,身边更是没带唐家近侍,他若不满城贴告示,还真就没人知道他是唐家大少爷。 苏巧颜一轱辘从床榻上起来,抄起棍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元宝,让二嫂去找水县令,咱先去救人!” 元宝赶紧去安排了。 苏家几个壮儿郎跟着苏巧颜匆匆奔了万花楼。 第230章 人是真欠 此时,唐予一伙与对方一伙打得不可开交,唐予一方小厮相对少一些,明显被对方压制着。 刘宏睿的长棍狠狠打在唐予的腰眼上,在打第二棍的时候,苏巧颜带着几个哥哥和小厮冲了过来。 苏巧颜直扑唐予方向,手里的棍子毫不犹豫的打向刘宏睿的腿。 刘宏睿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这么狠,赶紧收腿,气恼道:“怎么又是你?!” 上次刘家到水家逼婚时,刘宏睿就看见过苏巧颜,自然知道苏巧颜是水流云的小姑子。 苏巧颜没理他,回头对唐予急道:“唐予,腰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唐予立马现出痛苦之色,手拄着腰、身子有些打摆子:“疼,钻心的疼……” 苏巧颜赶紧扶住了身子打晃的唐予,扶着他就往马车方向走。 结果,被刘宏睿和江佐权再次紧紧围住了。 苏巧颜气恼道:“刘宏睿,我劝你快快离开,我身侧这位,不是你或你爹能惹得起的人!” 因为不确定唐予愿不愿意暴露身份,苏巧颜只是先警告一下,没说出唐予的真实身份。 刘宏睿轻眯了眼,声音带着几分讥讽:“惹不起?难不成又是水县令的座上宾?” 在刘宏睿看来,给苏家撑腰的,也就只有水清源了。 一想起水清源,刘宏睿就气不打一处来,近半年来,在水清源的蚕食下,刘家的财源逐渐缩窄,山地没了,赌场没了,媳妇也没了。 现在好不容易新开了青楼,又遇到了不开眼的小子找茬儿,用大拇趾头想也知道,这臭小子肯定是水清源派来搅局的。 刘宏睿气血上涌,对自家小厮厉声道:“给我打!打伤算小爷的!一棍子赏二两银子!” 这要是打了十棍,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小厮们立即红眼似的,拿着杀威棍就冲了过来,而且,各个都奔年纪小又文质彬彬的唐予而来。 显然是杮子专挑软的捏了。 韩琻气急道:“你们谁敢动手,他可是……” 唐予急切道:“别乱说话,你想让我爹和姑姑知道咱俩逛青楼吗?” 韩琻:“……” 见对方怂了,刘宏睿的气焰更加嚣张了,叉着腰骂道:“小瘪犊子,把你们那泥球子捏的两照子给爷放亮堂点儿,好好瞅瞅小爷的爹是谁!在这临安县地头上,敢惹小爷,就是活腻歪了!” 唐予身子骨发软,嘴上却很硬气,“你爹是谁怎么了?在临安县这么嚣张?不会是临安县的县太爷水清源吧?就算是他也得守大齐律令!” 刘宏睿最烦的就是水清源,结果唐予却说水清源是他爹,气得脸都青了,怒骂道:“你爹才是水清源!听好了,小爷的爹,是你爷爷县丞大老爷!和小爷做对,你当小爷是泥人,随你拿捏?!” 因为有苏家人的加入,而且实力都不弱,已经扭转了颓势,最起码可以平分秋色了。 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水清源带着捕快们冲过来了,见场中架势,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随即状似气恼的一跺脚,“刘宏睿、江佐权!你们两个想死不成?还不快快住手!” 水清源的到来,刘宏睿不仅不住手,还打得更起劲儿了。 水清源一边让捕快们拉架,一边让人去请刘县丞。 偏偏去请刘县丞的人对唐予等人、对整件事也都一知半解,对刘县丞也解释不清,只说刘少爷与人打起来了,水县令去拉架了。 刘县丞只问了一句自家儿子吃没吃亏,听说没吃亏,心落了底,慢悠悠的来了,对水县令夸张的打了个大哈欠道:“县太爷,下官已经睡下了,睿儿和谁起冲突了?” 水清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唐少爷。” 刘县丞有些懵逼道:“唐少爷?是哪个?咱县里的大户有姓唐的吗?” 水清源鼻子里轻哼一声:“还能哪个姓唐的?唐知府家的嫡公子啊……” 刘县丞的脑子顿时一阵嗡鸣,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冲到儿子刘宏睿面前,照着儿子就先给了四个耳光,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也渗了血了。 刘县令破口骂道:“孽障,还不跪下给唐少爷磕头赔罪!” 刘宏睿被亲爹打得头昏脑涨,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刘县丞嫌弃儿子慢了,直接上脚踹在了儿子小腿肚子上,父子俩一起跪了下来。 刘县丞按着儿子的脑袋,如按牛头饮水似的连磕三个头,边磕边请罪:“唐少爷大人有大量,恕小儿年少无知,下官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唐予夸张的“唉呀”一声惨叫,连理都没理刘县丞,而是对苏巧颜道:“苏姑娘,快、快扶我回去,让苏神医给我瞧瞧……” 苏巧颜听话的扶着唐予上了车,就这样,走了! 刘县丞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种局面了。 刘宏睿捂着脸,不明所以道:“爹,这唐少爷是什么人啊,您怎么真打我啊……” 刘县丞终于反应过来了,懊恼得垂头顿足,“孽障,你可害死我了!平时太娇惯你了,连知府家的嫡公子都敢打?!” 刘宏睿也傻眼了,那臭小子的爹,竟然是知府大人,比自己爹的官阶高五六级呢!自己竟然还跟人家叫嚣比爹呢!打脸来得可真快! 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打了唐少爷一棍子,这下麻烦可真大了。 可是,真不怪自己啊!那小子一脸卑微样,哪里像官家少爷?人是真欠,非要坐在自己旁边的桌子看台上的妓子表演,自己说好,他就说不好,自己说坏,他又偏说好;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完全一副故意找茬儿模样! 第231章 借力打力 马车上,苏巧颜一直黑着脸,一声不吭,只呼呼的喘着粗气。 唐予心怀忐忑,终于鼓起勇气道:“那个、那个,我……” 苏巧颜淤积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什么你!唐予,你出息了啊?!小小年纪就逛青楼不学好?!逛青楼也就罢了,你惹刘宏睿那个煞星做什么?那家伙在临安县豪横惯了,连水清源都不敢硬碰硬,万一我来晚了,你被打残了、打废了,后半辈子怎么办……” 苏巧颜越骂越生气,手不自觉的拿起了棍子,指着唐予,眼圈都泛红了。 唐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头,轻轻往下按苏巧颜的棍子尖,瑟缩道:“那个,颜颜,你骂归骂,把棍子收起来好不好,怪吓人的……” 苏巧颜眼睛一瞪:“吓人吗?刚才怎么没见你害怕?能惹事不能平事,骂刘宏睿那么凶,怎么不知道拿你爹压制他?” 唐予脸色一黑道:“我、我怕我爹娘知道我、我逛青楼……” “你还知道怕个人啊!现在如你所愿,水县令知道了,你爹和你娘也很快知道了!等着被打板子吧。”苏巧颜没好气回答。 气归气,苏巧颜还是把棍子收到了身后,唐予这才觉得空气没有那么压抑了。 沉吟片刻,唐予突然笑得牙花子都亮了似的:“颜颜,我爹知道了也好。姓刘的不是要跟我比爹吗?如他所愿了,看看谁的爹更厉害。”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嘴里嘀咕道:“废话,这还用比吗?官大一级就压死人,知府和县令,这得大多少级?就如同大象踩蚂蚁,刘县丞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唐予微笑着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巧颜、听着她的碎碎念。 苏巧颜苦口婆心:“唐予,以后记得,出门在外,低调行事,千万别惹事,遇事咱低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巧颜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心中泛起了一丝狐疑,审视着唐予的眼睛,“唐予,在府城的时候,你向来低调不惹事,怎么出门在外反而惹事了?你,不会是故意撩刘宏睿的火,让你爹收拾刘县丞吧?” 唐予目光一闪,手拄着腰,“唉哟”一声,装做很疼的样子。 苏巧颜气道:“别装,我知道没那么严重!你跟我说实话!” 唐予沉吟了好半天,这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跟长茁去疫村送药的时候,听他说,你二哥是因为刘家才身陷疫村,之前也是因为刘家险些全家命丧火场,以后,刘家也肯定还会扯幺蛾子。我怕你、怕你……所以……” 怕自己被刘家害死了,所以先下手为强,借力打力,以绝后患? 苏巧颜怔住了,万万没想到,唐予处心积虑的,竟然是为了自己。 苏巧颜有些结巴道:“唐予,坑、坑刘家的方法有很多,你这种属于、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不可取……” 唐予笑吟吟的不说话,害得苏巧颜嗔怪的话说不下去了。 车内顿时静默起来了,良久,唐予才有些模糊道:“颜颜,你能像以前一样叫我唐予,真是太好了……” 苏巧颜:“……” 苏巧颜嗔怪的瞟了一眼唐予,都伤成这样了,还注意这些细节吗?这人,是不是有点呆?天籁小说网 . 回到家,苏巧颜扶着唐予在屋里躺下,水县令速度很快,很快带着郎中追上门来了。 屋里只剩下韩琻和郎中,其余人只能在屋外等候。 等郎中从屋里出来了,所有人立马围上来了。 苏巧颜紧张问道:“郎中,唐、唐少爷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郎中刚要开口,韩琻在一旁叹了口气,抢先答道:“伤得可不轻,刚才有你扶着,又好面子,唐予才硬撑着回来。郎中说了,那一棍子,除了伤了腰,还伤及了近处的肾脏,怕是难养,甚至可能会有后遗症。” 郎中错愕的看向韩琻,韩琻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了郎中:“黄郎中,有劳您了,这些银子先拿着,等表弟的病彻底好了,知府大人还会有重赏。” 黄郎中到嘴的话被“知府大人”这四个字硬生生给噎了回去。人家自己都认承“严重”了,自己得了银子乖巧离开,不香吗? 黄郎中点头同意,添油加醋道:“这一棍子打得可不轻,不仅伤了腰,棍尾也刚好扫到了肾脏,得好好将养,没个几年养不好……” 苏巧颜心思沉了又沉,默默拿着郎中的药方,去医馆买了药,亲自熬上,又给唐予端了过去。 唐予的心态倒是很好,反过来安慰苏巧颜道:“颜颜,我没事的,真的,你看我,真没事。” 为了表示自己没事,唐予特意下了榻,走了好几步。 苏巧颜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心里却仍旧没彻底放心,觉得唐予是故意说得轻,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待苏巧颜走了,韩琻闲适的走了进来,轻眯了眼道:“唐狐狸,我虽然笨,但也不至于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说吧,你是怎么知道临安县有疫情的?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治疫情?从来不去青楼的你,为什么这次一定去青楼,还故意撩拨刘县丞的儿子?为什么故意让我把伤说得严重,你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唐予一脸委屈道:“我来治疫病,是因为考取进士有个德行考评;我去青楼,是因为姑母跟我说,你十三岁的时候就有通房了;把病说得严重点儿,是因为我气不过,想让我爹收拾姓刘的……” 韩琻狐疑道:“真的?” 唐予脸不红不白道:“自然是真的,就这么简单,是你想复杂了。” 唐予把手递向韩琻:“走吧。” 韩琻狐疑道:“干什么去?” 唐予解释道:“不是你和黄郎中说我的肾脏伤了,我总得多跑跑茅房证明一下。” 韩琻:“……” 韩琻自认倒霉,只好扶着唐予去了茅房。 这一去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晚上,去了十多次,这下子,整个苏家人、甚至水县令都知道唐予“病”得不轻了。 第232章 等鱼下锅呢 一大早,刘县丞再次押着儿子来到苏家要给唐予道歉,韩琻却以唐予养伤为由,拒绝接见。 刘县丞又找到了水县令,想求他帮忙说情。 水县令一脸难色,“刘兄,你我同僚一场,我应该给你求情,但唐少爷伤得太重了,不仅伤了腰,而且伤了肾,这极有可能影响唐家子嗣的传承,这情,我难以开口啊!” 刘县丞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漠然道:“水县令,明人何必说暗话?你若真是顾念同僚情意,就应该在劝架时或派人找我时,直接告知唐少爷的身份。” 水县令到达打斗现场后,没有喊破唐予身份,害得刘宏睿继续激化矛盾; 后来水县令派人去请刘县丞,再次没有告诉唐予身份,害得刘县丞故意晚去。 刘家白白丧失了两次调和矛盾的机会,说水县令不是故意的,怕是连傻子都不信。 水清源要的就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水县令撇了撇嘴,嘲讽道:“刘县丞,既然你如此坦诚,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我之间还有同僚情吗?你又何必开口让我求这个情!” 刘县丞:“……” 刘县丞觉得自己来求水清源就是个错误,分明是来自取其辱的。 唐予不肯见他,水清源不帮他引见,被逼无奈的刘县丞,决定先下手为强,先奔府城去求情,免得唐予回去了添油加醋,那就麻烦加麻烦了。 回到家,刘县丞收拾了包袱,让小厮通知刘宏睿,父子俩连夜启程。 刘夫人听了,立马劝阻道:“老爷,水清源已经派人先给唐知府送了信儿,肯定不会添啥好言,你带着儿子去赔罪,唐知府盛怒之下杀了或废了宏睿怎么办?” 刘县丞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依水刘两家的恩怨,水清源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落井下石,宏睿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唐知府面前,还是可自己一个人折腾吧。 刘县丞叮嘱刘夫人道:“好,就听夫人的,宏睿不去,我去,只是得多带些钱财,多疏通关系说情,多送银子赔礼,一定能过这个坎。你在家盯着点儿宏睿,这节骨眼儿别出府了。” 刘夫人点头答应了。 刘县丞带着几个手下,马不停蹄的奔了府城。 刘县丞前脚离开了临安县,水清源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唐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而唐予呢,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只是下意识的问了句:“只刘县丞一个人去的?” 水清源点了点头道:“对,只刘县丞带着两个捕快,没坐车,骑着快马去的。” 弃车骑马,一路辛苦,这刘县丞为了儿子,也是拼了老命了。 唐予轻“哦”了一声,便没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些靠山屯病情的事,便轻描淡写的让水清源回去了。 待水清源离开,唐予盯着一本书看了许久,屋里陷入了空前的寂静。 韩琻打了个哈欠,皱着眉头道:“唐狐狸,你那本书看半天都没翻动,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又在想什么馊主意。说吧,这次又是谁倒霉了?” 唐予静静的抬起脸,吐出了三个字:“刘宏睿。” 韩琻诧异道:“唐狐狸,你不会吧?人家刘宏睿已经被你算计成砧板上的鱼肉了,你还要怎样?” 唐予微微一笑:“砧板上的鱼肉,不是还有翻身的可能嘛。你赶紧去放饵,等鱼下锅呢!” 韩琻觉得后脖梗子都冒凉风了,自己这个表弟,有时候也太可怕了。 就他这些手段,韩仪那个贱人和唐珏那个小混蛋,还真不是对手。 .天籁小说网 元宝急匆匆的敲响了苏巧颜的房门。 正在睡午觉的苏巧颜吓得一激灵,赶紧起榻开门。 元宝急不可遏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四少爷和人吵吵起来了。” 元宝说得没头没脑的,害得苏巧颜心里更急,“元宝,你倒是说清楚啊,四哥和谁、因为啥吵吵起来了?” 元宝这才稳了稳心神,解释道:“王叔来报的信儿,说是四少爷陪着王叔家的晓芙姑娘去祥云布庄送绣品,祥云布庄不收,少爷气不过,就跟他们吵吵起来了,对方挺横,王叔怕劝不住四少爷打起来。” 苏巧颜皱着眉头道:“这事儿咱也不占理啊,人家祥云布庄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元宝解释道:“小姐,您有所不知,这事儿还真不怪四少爷和晓芙小姐。祥云布庄新开张,为了揽客,承诺只要买他家的布和线,绣出来的绣品就会高价回收。这话一放,布匹天天成车成车的往外卖。四少爷买的就是他家的布料。今天却听说祥云布庄一件绣品都没回收。” 听元宝讲完,苏巧颜也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祥云布庄不讲武德,利用绣女思想单纯,搞虚假订单,先把铺子里的布匹以高于其他布行的价格卖出去,等回收订单的时候,再以对方绣品不达标准的借口不回收。 你说他诈骗吧,没证据;可事实上,就是打擦边球,让受害者有苦不能说,求告而无门。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只能自认倒霉了,我去劝劝四哥。” 几个人走到了祥云布庄门前,好家伙,已经围了不少手拿绣品的绣娘,有的歇斯里,有的神情沮丧,有的哭天抹泪。 苏长茁拉着王晓芙站在队伍最前头,嗓门最大,正正义愤填膺的对着店铺里的一个小年轻叫嚷着。 苏巧颜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拉了拉苏长茁的袖口,“四哥,吵不解决任何问题啊,我问你,买布的时候,你们之间签订契书了吗?” 苏长茁面色尴尬,呢喃道:“连三岁娃子都知道拉屎不能往回坐,吐口吐沫是个钉,哪能说话不算数呢?” 苏巧颜笑了笑道:“四哥,咱吃一堑长一智吧,不计较一时之短长。” 苏巧颜从王晓芙手里接过屏风面,因为王晓芙的绣技不错,志向也挺大,准备绣得是大幅屏风,只绣好了两朵花。 只从这两朵就可以看出来,绣艺不凡。 苏巧颜频频点头:“绣的真好,为什么一定要卖回给祥云布庄呢?咱不卖了。” 苏巧颜回头,对祥云布庄堂内的一个少年道:“请转告你们家东家,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是行业大忌,让你们东家,好自为之。” 第233章 以骗治骗 回到家,苏巧颜进了宴客厅,一声不吭,屋里瞬间变得很压抑。 苏长茁和王晓芙面面相觑,王晓芙的眼圈泛起了红。 苏长茁胸脯一挺,往前走了一步,外强中干道:“颜颜,要打要骂对我一个人好了,晓芙不是咱苏家人,你凶她不合适。” 一句话把苏巧颜给气乐了,调侃道:“有好吃的第一个给晓芙送过去,也没见你把关系撇得这样干净啊。如果不算一家人,你这种行为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 这下子,王晓芙的脸色绯红一片。 见苏巧颜乐了,苏长茁知道苏巧颜没有生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对王晓芙道:“晓芙,你别怕,颜颜没生气。” 苏巧颜脸一黑,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苏巧颜语重心长:“四哥,我没有生气。以后你要记住了,跟讲理的人讲理,跟不讲理的人就不要讲理,否则就是对牛弹琴;还要,晓芙姐,” 苏巧颜犹豫再三,终于说出口道:“晓芙姐,按道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话,但说出来,或许对你是个启发。如果咱绣技超群,绣品凤毛麟角,主动权就握在咱手里,祥云布庄也会抢着要的。” 晓芙的头垂下了,心中明白,巧颜说的对,虽然自己有刺绣的天份,但跟着师傅学习时间太短了,有太多的不足,正应该潜心学习的时候,自己却急着赚钱了,关键还被人家拒收了,这种心情可想而知…… 王晓芙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对苏巧颜笃定道:“颜颜,我明白了,我以后定会苦心学习,绝不再胡思乱想了。” 王晓芙告辞回了自己家。 苏长茁嘟着嘴道:“颜颜,你不是不说晓芙吗?怎么到底还是说了?” 苏巧颜微微一笑:“四哥,晓芙姐有刺绣的天赋,如果止步于此,实在太可惜了,我希望她能好好学习,更上一层楼。” 苏长茁嘟起了嘴,“可,明明犯猎的是祥云布庄啊,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苏巧颜轻眯了眼,“对付商人,自然得用商业手段。” 苏巧颜叮嘱苏长茁:“四哥,你找下胡三,让他帮打听下祥云布庄的东家是谁,有什么嗜好;找个生面孔接近他,寻个由头,透个消息,说年关前收购大量的牡丹图送到府城。” 苏长茁不解道:“颜颜,如果他真来买怎么办,咱真的卖给他吗?” 苏巧颜微微一笑道:“这个你别管了。明个儿你去找晓芙姐,让她找到一同受骗的绣女,让她们改绣牡丹图,记住了,要等我的通知,同时去祥云卖货,切记,别压价、收现银,不赊帐。” 苏长茂还不算太笨,终于反应过来一点儿:“颜颜,你是想像祥云布庄对待绣女一样反过来对付祥云布庄?他能上当吗? 苏巧颜:“所以,这个去接触祥云布庄东家的人、和买牡丹图的理由,一定要有说服力。” 苏巧颜正绞尽脑汁想原因时,听见元宝在外面跟人兴奋的说话,“常方哥,你回来了?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苏巧颜立即竖起耳朵来听。 常方沮丧的回答元宝:“元宝,江南的人欺生,又有大户把持着,我、我没谈成。不过,我去了齐周两国的互市,和周国的商贾谈成了三百斤十三香的生意,只是,周国的商贾不准离开互市,他们愿出十两银子路费,让我们给上元节前送过去。我正想向巧颜禀告呢,这三百斤十三香的生意,做,还是不做……”天籁小说网 千里迢迢,还要送货上门,确实劳心费力,这也是常方没有立刻答应对方的原因。 苏巧颜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忙让苏长茁把常方请进来。 没等常方禀告呢,苏巧颜抢先说道:“常方哥,我都听见了,这生意咱做。咱们薄利多销,养刁他们的味蕾,以后他们这一代、下一代、世世代代都离不开咱家调料了,咱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常方兴奋异常:“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备方,马上往互相赶。 苏巧颜忙叫住了常方:“常方哥,送货来得及,你先帮我办件别的事。” 苏巧颜压低了声音,对常方好一番叮嘱,常方急匆匆走了。 . 唐予的“病症”刚好了不少,就在苏家闲不住了,又开始频频活动。 最让苏巧颜无语的是,唐予“旧病复发”,又?去万花楼了。 这是要闹哪样?苏巧颜气得脑仁生疼。 晚上,韩琻和唐予回来了。 二人到了门前,没等开门呢,就听见门旁的暗影里,一道没好气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还舍得回来?” 韩琻和唐予倒抽一口凉气,倒退了一步。 韩琻打起了火折子,照向暗影里,苏巧颜正用杏子眼瞪着两人呢。 韩琻忙对唐予道:“把你送回来了,我回房了。” 韩琻把火折子塞在了唐予手里,很没义气的转头就回房了。 唐予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颜颜,你、你是知道的,上次我、我跟刘宏睿打起来了,不仅没付万花楼的酒钱,还打碎了不少桌子碗筷,开门做生意不容易,我们两个就去、就去送钱了。” “送钱这么长时间?还需要喝酒?”苏巧颜没好气道。 唐予接着解释道:“因为我的腰在万花楼受的伤,东家很愧疚,就留下我们吃酒了,我发誓,我一口没喝,只是在袖子上洒了些酒气,让万花楼东家以为我喝了,真的……”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唐予,别拿那些假话来敷衍我,说实话。” 唐予沉吟了半天,一脸委屈道:“从小到大,我爹娘都没打过我,姓刘的却打了我,我生气,就故意气姓刘的,说我爹把刘县丞下了大牢,下一个就收拾整个刘家,我、我就出出气……” 而唐予没说的是,为了激怒刘宏睿,他去了万花楼,找的那个弹曲倒酒的妓子,就是刘宏睿的新相好。 第234章 我听着呢 听唐予说,他之所以去万花楼,就是故意气刘宏睿的。 苏巧颜不由得感叹,这个唐予,还真是从小就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经不得半点儿挫折,不肯吃半点儿亏。 可人家,确实有资本啊,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个当知府的爹,还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娘。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唐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更加激怒刘宏睿,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 唐予没吭气,只是静静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微蹙起眉头:“唐少爷,你想没想好什么应对之策?” 唐予没吭声。 苏巧颜:“唐少爷,你等靠山屯解封,和童年捕头他们一起回府城吧?” 唐予仍旧没有回答。 苏巧颜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怒吼道:“唐予,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到底咋回家……” 唐予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欸”:“颜颜,我听着呢!唐云他们过来接我了,你放心吧。” 苏巧颜狐疑的看着唐予,感觉这个家伙,就是故意激怒自己管他叫“唐予”而非“唐少爷”。 苏巧颜气也不是,怪也不是,干脆一甩袖子回自己房间了。 . 又过了两天,元宝来禀报,说是王晓芙来了。 王晓芙进了屋,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布,红着脸递给了苏巧颜。???.23sk. 苏巧颜诧异道:“晓芙姐,你这么快就绣完牡丹了?” 王晓芙示意苏巧颜自己打开来看。 苏巧颜狐疑的打开,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大幅花开富贵牡丹图,偌大块布,只下方有一片小小的花瓣。 花瓣似随风飘散下来似的,半枯半荣,枯红、殷红、暗红、鲜红、淡红五种不同的红色,明暗渐近,栩栩如生。 怎么说呢,表面绣的虽然只是一片花瓣,简单得很,但这片花瓣像是有了灵魂似的,不用解说,就能体会出花瓣被风拂动的无奈,仿佛花瓣也在叹息秋风的无情。 苏巧颜不由得惊呆了,以前她也看过王晓芙蓉的绣品,天赋不错,但让人感觉炫技的成分居多,没有灵魂。 但这次,去繁从简,太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可能拆了重绣的次数太多了,花瓣底下的布起了褶子,得绣完以后重新洗过压裱过才好。 见苏巧颜看了半天没吭声儿,王晓芙以为自己又失败了,自卑感顿起,悻悻道:“颜颜,我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 苏巧颜忙抓住了王晓芙的手:“晓芙姐,你绣的太好了,感觉这花瓣像活了一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你了……” 王晓芙兴奋的反抓住了苏巧颜的手,脸色兴奋得通红:“真的吗?颜颜,你可不能骗我……” 苏巧颜翻了个白眼儿:“晓芙姐,我若是花心思骗你,那天又何必说不中听的话?所以,你,能不能先松开手,抓得我好疼……” 王晓芙赶紧松了手,讪然的笑着,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苏巧颜沉吟道:“晓芙姐,我只是担心一点儿,” 王晓芙立马竖起了耳朵听。 苏巧颜指着小小的花瓣道:“现在祥云布庄已经开始放风高价收牡丹图了,最迟五天之内交绣品,你这、恐怕来不及了吧?” 王晓芙还以为苏巧颜想说的是什么问题,一听说只是赚钱的问题,王晓芙嫣然一笑道:“颜颜,不是你说的吗?如果绣技超群,绣品凤毛麟角,总会有人抢着来买。我不急,慢慢来。” 苏巧颜不由得对王晓芙刮目相看了。 她那天只是用话点一点王晓芙,让她注重提升技艺,别把关注点放在量产赚钱上,并不是不让她赚钱的意思。 这个平时不多言多语的存在感不高的小丫头,竟是个十足犟脾气,因为自己一句劝,成了十成十的学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王家,被苏家带着,俨然成了小康家庭,应该不急于让王晓芙赚钱。 . 得到苏巧颜的肯定,王晓芙拿着她只有一叶花瓣的绣布出了屋。 躲在房山的苏长茁蹭的一下窜了出来,紧张道:“怎么样,颜颜说啥了?” 王晓芙兴奋道:“颜颜夸我了,夸我了!谢谢你指点我,谢谢你……” 苏长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我也没、没帮上你啥,别跟我客气了。” 两个人欢快的离开了。 *注:房山:即房屋的两侧侧墙(没有窗户的两道墙)。 第235章 老虎身后的狐狸 黄昏时分,元宝急匆匆跑过来了。 看她那慌张的样子,苏巧颜感觉自己右眼皮直跳。 果然,元宝急切道:“颜颜,你快去看看吧,唐少爷又和人打起来了!” 苏巧颜抄起棍子就往外走,边走边问道:“是不是又和刘宏睿杠上了?!叫他不出院,他偏不听;叫他别惹姓刘的,他还是不听;就那小年纪、小身板,跟姓刘的能比吗?” 苏巧颜连马车都不坐了,撒开腿就往万花楼方向跑,与苏长茁来了个对头碰。 苏长茁本能的也跟着妹妹往外跑,他一向跑得快,三两步就追上了苏巧颜。 与苏巧颜的气喘嘘嘘不同,苏长茁则是气定神闲,好奇问道:“颜颜,出啥事儿了?咋急成这样?” 苏巧颜没好气道:“能干啥,赶着去救火!” 苏长茁蓦的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无比仗义道:“颜颜,四哥对小路比你熟,哥背着你抄近走。” 苏巧颜没有犹豫,直接趴在了苏长茁的后背,急切道:“万花楼。” “万花楼?”苏长茁顿时嘟起了嘴,“万花楼着火哪用得着咱去救?是不是又是姓唐的臭小子去了万花楼挨欺负了?自己能惹事还不能平事,我忍他好久了,他就是欠收拾,咱别管他……” 苏巧颜用力拍了下苏长茁的肩膀,嗔怪道:“就你话多。唐予现在在咱家住着,若是被人打死了,唐知府盛怒之下,咱家也得跟着吃挂落。赶紧的,别废话!” 苏长茁顿时来了精神,不等苏巧颜做好准备呢,快速的跑动起来,速度之快,害得苏巧颜本能的闭了双眼。 苏长茁对路那不是一般的熟,在苏巧颜看来是死胡同的,他也能翻个墙创造出路来,再加上速度快,到达万花楼的时间比平时缩短了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办法,有点费哥。 此时的万花楼门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从里面传出来妇人的嚎淘大哭声音。 苏巧颜心里一突,难不成自己还是来晚了,唐予遭遇不测了? 元宝在前面开路,硬生生在人群中硬开出一条路来。 苏长茁和苏巧颜紧随她身后,好不容易挤进包围圈。 入目眼帘的,左侧,一个妇人抱着怀里一人,哭得几近昏厥; 右侧,唐风怀里也抱着唐予,默默的流着眼泪。 苏巧颜三人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苏巧颜伸出手指,想要探到唐予鼻翼下,结果哆嗦着悬在半空,不敢探过去,生怕唐予真的死了。 身侧的苏长茁突然怼了下苏巧颜的胳膊肘,向唐予的脸颊方向努了努嘴。 苏巧颜不明所以看向唐予的脸,愕然发现,唐予的眼睫毛动了两下,幸亏苏长茁眼神儿好,管用,若是寻常人根本不会留意。 苏巧颜这个气啊,闹了半天,唐予这个家伙,竟然又是装的。 苏巧颜状似焦急的对苏长茁叮嘱:“四哥,咱得赶紧去找郎中,你来背他吧……” 苏长茁:“……” 怎么又?是自己?苏长茁顿时翻了记白眼儿。 颜颜是自己的妹妹,背就背了,他乐意;唐予是谁?自己为什么要背他? 想要反对吧,又怕妹妹生气,只能没好气的吆喝着:“背背背,我背还不行吗?” 苏长茁弯下腰来,众人合力把唐予放在了后背上。 元宝、唐风和唐雨在前面开路,风风火火的从人群里出来了。 苏长茁并没有把唐予放在马车上,而是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一路狂奔回家。 苏巧颜等人坐了马车直奔家里。 等马车进了院,苏长茁一个人站在院里,背着手,吹着口哨,心情好得不得了。 苏巧颜狐疑道:“唐予人呢?” 苏长茁咧嘴一笑,“跑到茅房去吐了,你不知道,这一路上可凶险了,差点……算他还有点良心,一直捂着嘴没吐在我身上。……” 苏巧颜:“……” 自己来万花楼的路上就是被苏长茁背在后背的,速度虽然快,但苏长茁很小心,相当的稳,根本不会出现唐予这样的反应。 看苏长茁那嘚瑟的表情,十成里有九成九唐予故意对唐予使的坏,害得唐予像新娘子坐轿子一样,被颠得七昏八愫、深身散了架子一样……天籁小说网 唐予终于从茅房里出来了,脸色惨白,手捂胸口,让人有一种病西施的美惨弱之感。 虽然看着可怜,苏巧颜仍旧没见笑模样,脸色如水,淡然无波,眼色里还带着几分犀利。 唐予向唐风使了个眼色。 唐风立马会意,悲从心头起,呜咽道:“我的少爷啊,我们要是晚来一步,你就要命丧那恶霸之手,天可怜见,你总算醒过来了!吓死小的了……呜呜呜……” 有开头的,就有跟风的,唐雨和唐雷立马跟着哭天抢地,比刚才唐予“晕死”过去还要伤心欲绝。 苏巧颜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所有人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回个什么表情了。 唐予也懵逼了,也不抚着心口了,走到苏长茁面前,忐忑问道:“颜颜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苏长茁和唐予的表情别无二致,不是他不帮唐予,而是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颜颜到底是在生唐予装晕的气,还是在生他给唐予使坏的气。 苏长茁迅速逃离了“是非”之地。 唐予则微蹙眉头,低声问唐予道:“姓刘的怎样了?” 唐风笃定点头道:“少爷放心吧,小的探他鼻息了,肯定死透了。” 唐予不放心的继续叮嘱:“留没留下啥破绽?人证、物证是不是都备下了?” 唐风再次笃定回答:“少爷放心吧,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破绽。就是刘宏睿持刀冲过来要刺杀手无寸铁的少爷,幸亏小的赶过来相救,有匕首为物证,有老鸨、妓子、恩客为人证。” 唐予眼睑低敛,寂静无言,持重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 唐予终于抬头,对唐风吩咐道:“转告童捕头,让他先行一步回府城,并告诉我爹,刘宏睿要杀我,并且被我反扑致死。” 唐风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少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小的杀的刘宏睿,与少爷无关,少爷切不可为了小的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 唐予耐心解释:“唐风,你是唐家的家生子,又一直跟在我身边,明眼人都知道是我叮嘱的,那些审案的老狐狸可不信咱这套。” 唐风斩钉截铁道:“那小的以死偿命,不给那些老狐狸审小的机会,来个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唐予:“唐风,你不必揽责,更不要内疚。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而是在赌一个结局。”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 凭唐予对自己的亲爹了解,如果知道自己与刘家结的是死仇,为了确保以后不被报复回来,一定会对刘县丞有所动作。 唐予,要的就是唐知府出马搞定刘家这个结局。 自己不行,那就借力打力,让刘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猎手,不一定是露齿的老虎,也可能是老虎身后的狐狸。 第236章 要礼物 吃晚饭的时候,苏巧颜仍旧没有理会唐予。 而唐予却主动敲开了苏巧颜的房门。 苏巧颜开了门,面色如水:“如果要解释你去万花楼的事,大可不必,唐少爷来去自由,我无权干涉。现在天色已晚,唐少爷请回。” 唐予单纯无害的眼眸,仿佛星星般的闪耀着:“颜颜,我没有去万花楼,为什么要解释去万花楼的事情?” 苏巧颜:“……” 苏巧颜无语的瞟了唐予一眼,人都被在万花楼门前逮住了,你还睁眼说瞎话? 唐予继续解释道:“我回府城在即,昨日在你家酒楼跟长苇哥预订了‘闷倒驴’,长苇哥可以作证。回来的时候路过万花楼,被去万花楼寻乐的刘宏睿给堵到了,掏出匕首就要跟我拼命,幸亏我带了两个你家小厮去,帮我抵挡了下,唐风他们又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巧颜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睛审视的盯着唐予,唐予回了她一个无害的笑容,以及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双眸。 苏巧颜语气透着七分无奈:“唐予,太多的巧合还是巧合吗?我不是观世音菩萨,不会同情刘宏睿那种恶人,我只是觉得复仇办法千千万,以身为饵最不可取,而你,连着用了两次。报仇的机会有很多次,但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次,没了就是没了,一坯黄土撒人寰。自己不珍惜,还指望着谁去珍惜呢?” 竟然是这样。 唐予一直以为苏巧颜生气的点,在于他草菅人命,却不想是因为自己不惜命,这点还是挺让唐予意外的。 唐予怔怔的看着苏巧颜,这个看似狠辣薄情的女娃,竟然这样的善良柔软,他万幸自己有幸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也庆幸她把少有的柔软给了自己。 “唐予?唐予?”苏巧颜连叫了两声唐予。 唐予反应过来,笑若灿花,“颜颜,怎么能说没有有人珍惜我的命呢?你不是因为这个跟我生了两次气?” 苏巧颜:“……” 听着这句话,苏巧颜觉得这么别扭呢? 如果唐予不是十三岁的少年,自己不是八岁的驱壳,她都要怀疑这家伙在说情话了。 肯定不是,是自己内壳里这个二十八岁老阿姨过分解读了。 看,这孩子,眼神多清澈? 苏巧颜轻叱一声,撇了撇嘴角:“切,你没听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我是怕你在我家住这期间出了事,被你爹娘迁怒。你这尊大佛可赶紧回府城吧,一天不走,我一天心都得跟着悬着。” 唐予可没把苏巧颜嫌弃的话放在心上,脸上笑吟吟的:“颜颜,让我走也行,你得把给我娘的礼物给我!” 苏巧颜一脸懵逼:“礼物?什么礼物?” 唐予微歪着头,眼色促狭:“你就别瞒我了,整个临安县的绣娘都知道了,祥云布庄在为知府夫人的寿辰准备花开富贵牡丹图,别急着否认不是你,我知道是常方去谈的。” 苏巧颜脑子里炸雷一般,她当时叮嘱常方,让他找机会接触祥云布庄的东家,寻个不让人怀疑的由头透口风给祥云布庄,高价回收百幅牡丹图,寓意花开富贵。 万万没想到,常方寻的“不让人怀疑的由头”,竟然是唐予的娘亲、也就是唐知府夫人过生辰…… 唐知府唯一的嫡子在临安县,有人为了溜须拍马,短期内高价回收牡丹图相送,还有什么理由比这个理由更让人信服呢? 找人家做借口不尴尬,尴尬的是让本家逮了个现形。 苏巧颜感觉自己这个脸被打得,啪啪作响,整个临安县都听见了。 为今之计,要么承担错误,要么承认错误。 承担错误,就得把绣图高价再从祥云布庄买回来,那就意味着自己既搭了银子,先前所做的一切也跟着打水漂了。 承认错误,就得跟唐予承认自己谋算人。 宁可丢脸,不能丢钱。 苏巧颜很快做了决定。 苏巧颜面色讪然:“那个、那个唐少爷……”???.23sk. 唐予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起来,苏巧颜赶紧改口道:“唐予,你知道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当不得真的……” 唐予把手心摊过来,如同小孩子耍赖皮似的:“可我不是生意场上的人,不懂什么尔虞我诈,我会当真的。” 苏巧颜:“……” 苏巧颜不由得腹诽:你刚刚把姓刘的给算计死了,你还不懂得尔虞我诈?你都快成尔虞我诈它祖宗了! 苏巧颜讪然道:“那个,送礼物嘛,心诚为上。我的绣工你也看到了,实在拿不出手,我亲手做别的礼物奉上,如何?” 唐予不依不饶道:“那你准备做什么礼物?” 追着要礼物、还问礼物是什么的,怕是这世上只唐予一人,蝎子粑粑独一粪。 苏巧颜讪然道:“我、我会做蛋糕……” 唐予摇了摇头道:“不行,你答应要教我做蛋糕送娘亲的,你不能再送了。” 苏巧颜:“……” 苏巧颜顿时头大了,回到府城,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一天一夜,如果打尖住店休息,就得两天半以上了。 除了糕点能存住两天,还有就是咸菜和卤肉,可作为生辰礼物…… 苏巧颜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唐夫人左手拿泡菜、右手拿酱肘子的画面,太惊悚了。 苏巧颜顿时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放弃了送吃食的想法。 唐予揶揄的看着一脑门官司的苏巧颜,表面强忍着,心里则乐开了花,小丫头,实在太有意思了。 苏巧颜小小的脑袋瓜里,飞快的转动着。 送首饰?人家唐夫人什么翡翠玛瑙没见过? 送衣裳?人家唐夫人什么款式材质没穿过? . 唐予状似好心的给出主意:“我娘喜欢画,要不,你给她画幅画?” 苏巧颜:“……” 见苏巧颜更加为难了,唐予颇为“体贴”:“实在不行,那还是老办法,把绣图都买回来吧,上百幅,总能挑出一幅好的来……” 苏巧颜心疼肉疼自己的银子,赌气道:“不就是送画吗?我会画,还画得栩栩如生呢!” 唐予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后天我就回府城了,除了准备画,你还要教我做糕点……” 苏巧颜:“……” 苏巧颜立马变成了霜打茄子,抬不起头来。 第237章 一定有猫腻 第二天吃完早饭,唐予故意磨蹭着落在了后面,走到苏巧颜:“请问苏姑娘,你是先画画,还是先教我做糕点?” 苏巧颜傲娇的扬起下巴:“我已经画完画了,现在咱们去做糕点。” 唐予表情无比诧异,没想到苏巧颜这么快就画完了画,难道,她熬夜画的? 看向苏巧颜的脸,没有黑眼圈,皮肤跟新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鲜,看不出熬大夜的样子。 唐予有些好奇问:“你、自己画的?画了多长时间?” 苏巧颜目光闪烁了下,外强中干:“画画还不简单?我只用了做顿饭的功夫就做……就画完了;” 在看到唐予怀疑的目光,苏巧颜不乐意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怀疑我找人替画的?人品保证,绝对是我自己画的,如假包赔。” 唐予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却又实在找不出猫腻出在哪里,只好跟着苏巧颜来到伙房。 苏巧颜先打了十个鸡蛋,蛋清与蛋液分离,用擀面杖把糖石擀成糖粉。 拿起筷子,把蛋清打散,加了一小撮糖粉。 苏巧颜眼珠转了转,把手里的东西尽数递给了唐予,眉眼尽是笑意:“你不是想学吗?学,就得有学的样子,像我这样,一直快速度搅蛋,中间再加两次糖粉,直到把蛋液打成既使倒扣盆子也不会掉下来为止。”m.23sk. 唐予:“……” 唐予学着苏巧颜的样子,开始费力的打蛋清。 苏巧颜则开始熬奶片和油,塞了面粉,与蛋黄搅在一起,再然后,就坐在小木扎上,看着唐予打蛋液,满脸尽是笑意。 唐予感觉自己可能被耍了,可他,又没有证据。 快中午的时候,外出采购的韩琻回来了,身后的几个小厮,背着大包小箱,看样子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房间刚坐下,唐予就从伙房方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油纸包,上面放着十多个长方形的糕点,还呼呼的冒着热气与香气呢。 韩琻直接拿起一个糕点就往嘴里填。 唐予急得伸手虎口夺食,只来得及抢下一个小碎块儿,气急道:“谁让你吃的?” 韩琻呆愣道:“你从伙房拿回来,不就是吃的?” 唐予气急败坏道:“这是我给我娘做的糕点!不许你吃!” 韩琻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了,指着糕点,“这,这是你做的?” 有道是君子远庖厨,唐予,竟然自己伸手做吃的? 见一向宠辱不惊的唐予竟然真的发火了,韩琻谄媚的接过油纸包,诚恳认错:“我的好表弟,我不吃,不吃还不行吗?我帮你拿着,一路护送到姑姑面前,少一口你都唯我是问,别生气了。” 两个人回到屋里,唐予拿出文房四宝,铺好纸,毫不客气的吩咐韩琻:“研磨。” 韩琻爽快的答应着:“好咧!” 等研好墨,用毛笔饱蘸墨汁,递还给唐予。 唐予伸手来接,在要接到的时候,韩琻突然收回了毛笔,紧抓住唐予的手,紧张道:“唐予,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唐予想抽回手,奈何没有韩琻力量大,根本没抽回来,讷讷解释道:“没、没事。” 韩琻不相信,追问道:“你的手到底怎么了,我让孙郎中给你瞧瞧……” 唐予脸色一黑,悻悻解释道:“我、我就是做糕点做的,缓一会儿就应该好了。” 韩琻不相信,“做糕点做的?做糕点怎么会把手累成这样?你左手也没抖啊……” 唐予:“……” 唐予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为了把蛋青打成苏巧颜所说的凝状,右手胳膊都快甩飞起来了,不抖才叫怪了。 唐予瞪圆了眼睛,伸出了左手:“笔。” 韩琻嘟着嘴,虽然不情愿,还是把毛笔递给了唐予。 唐予接过来,在宣纸上画了个圆,手一抖,变成了扁圆;再画一个,变成了长尾巴的蝌蚪…… 韩琻不忍直视,嘀咕道:“要不,要不,我来帮你画……” 唐予狠瞪了一眼韩琻,眼睛瞟见了桌上的紫砂茶碗,嘴角上扬,把茶碗压在了宣纸上,就着茶碗,画了一个圆,画完,还不忘给了韩琻一记白眼儿。 拿走茶碗,唐予用毛笔在圆里点了两个小黑点,又画了一条上弧线,一个笑脸就此产生。 唐予把宣纸递给了韩琻,语气不善道:“马上去一趟铁匠铺,打一个铁印,只要拇指大小就好。” 韩琻看了眼天色,苦呵呵道:“我的好表弟,这么简单的事儿让小厮跑一趟就得了呗,非得我亲自去吗?” 唐予只瞟了一眼韩琻,韩琻立马会意:“我去,我亲自去还不行吗?!可你看看天色,马上吃午饭了,我吃完饭再去,不成吗?” 唐予看着他,仍旧不说话,韩琻只好投降了:“我去,我去!” 韩琻拿起宣纸转走了,边走嘴里边碎碎念:“人家的哥哥是使唤弟弟,咱倒好,是弟弟使唤哥哥!让驴拉磨主家还知道给根萝卜呢,你这倒好,连块儿糕点都舍不得……我的这个命啊,咋这么苦啊……” 韩琻满腹牢骚的走了,唐予则坐在桌旁发呆,脑海里猜测着苏巧颜给娘亲画的画,会是什么画呢? 菩萨?牡丹图……她、她擅长厨艺,不会、不会是画根儿萝卜吧…… 不能,绝对不可能,自己一定是受韩琻影响了才会往萝卜身上想…… 第238章 不用看我面子 等大家伙吃完午饭的时候,韩琻才回来,一脸忧怨:“表弟,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倒好,吃得满面油光……” 唐予面露惋惜之色:“表哥,你没在外面吃午饭啊?那真是可惜了,中午苏姑娘做的糖醋鲤鱼,那味道,可真是一绝,啧啧啧……” 韩琻轻眯了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来,高高举起:“是吗?你就不怕……” 唐予急得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抢韩琻手心儿里的铁印章,奈何他比韩琻小好几岁,个儿差了大半头,根本就抢不回来。 唐予忙转变了态度,笑吟吟道:“表哥,我哪能不想着你啊,我让苏姑娘给你留了一盘,就在锅里温着,现在就能吃,我让人端上来。” 唐予立马吩咐小厮去取饭菜,韩琻这才稍加安慰:“还算你有良心,还给我留了饭菜。” 韩琻把手里的笑脸铁印章递给了唐予。 唐予先把长方形的糕点摆成两排,随即点亮了油灯,用筷子夹着铁印烤,待烤热了,便放在糕点的一头,在糕点上烙下了深褐色的笑脸印迹,顿时,糕点增色了不少。 韩琻连吃饭都顾不得了,欣奇的看着唐予,啧啧称赞:“表弟,还真有你的,姑母若是看到了你亲手做的这些糕点,定会欢喜得抹眼泪,好让人羡慕。这样,不敢劳你大驾,你把方子告诉我,我也动手给我娘做,哄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唐予轻叱了一声:“姓韩的,你是想哄舅母开心,还是想骗方子挣钱哄自己开心?我可不上你的当。” 韩琻大言不惭:“我得了方子,挣了钱,我娘自然也高兴,都是一回事嘛……” 唐予傲娇的轻睨韩琻:“我也可以亲手给外祖母、舅舅和舅母做,他们也会高兴,一回事嘛……” 韩琻脸色沮丧,这一行,出师不利,苏家大嫂一个妇道人家搂方子搂得紧也就罢了,怎么唐予一个官家之后也这样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 在唐风的三催四请之下,第二天一大早,唐予这尊大佛终于要启程回江北府城了。 看着院外满满一巷子的马车,把唐予都给弄懵了,对唐风语气有些嗔怪:“唐风,我出门一向轻车简从,基本十马车的东西就够了,怎么会一院子的马车?” 唐风暗自吐槽了下少爷对“轻车简从”的定义。 这次离京,唐予和韩琻匆忙先走,让唐风收拾行李随后赶到府城与他会合。 等唐风到了府城,才知道少爷根本就没到府城,不知所踪。 直到水县令一封信笺到了府城,唐风才和唐雨等人一起赶过来接人。 唐风解释道:“少爷,这些马车,只有十辆是您的,其他的都是韩少东家的,除了调料,他还在苏家买了方便面、香菇酱等不少吃食,二十几辆没装下,有很多还夹塞在咱的马车上了。” 唐予嘴角微微上扬。 以往京城韩家与江北韩家首望相助,京城韩家从不到江北韩家的地盘来抢生意。 因为江北韩家先坏了规矩,韩家女儿偷偷成了唐知府的外室,并生下一子韩珏,两韩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唐予拉着韩琻江北之行的目的,就是知道韩琻有逐利的天性与野心,蚕食江北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韩芥蒂之时,刚好是打破两韩生意壁垒时机,果然,韩琻没让他失望,以后的江北韩家,不会一家独大了。 苏家人都到大门口来相送,独独不见苏巧颜。 唐予抻着脖子往院里看,终于看见了苏巧颜的小小身影,挎个篮子跑过来。 唐予正准备开口,苏巧颜已经越过他,走到了唐风面前,把篮子递给了唐风:“这是给你们备的路上的吃食。记住顺序,先吃肉饼,再吃糕点,最后吃酥饼。”m.23sk. 唐风接过篮子,苏巧颜这才走到唐予面前,扭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踌躇再三才递向唐予,“这、这是给、给唐夫人准备的生辰礼,你、你收好了,只、只是,你别跟伯母说是我画的,更别说见过我。” 唐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恢复如常,微微颔首,想接过画,手里有个暖炉,很是自然的一手拿画,一手把暖炉递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本能的接了过来,唐予想要打开画,苏巧颜红着脸小声道:“画得丑,到车上再看。” 唐予听话了放弃看画,再三叮嘱苏巧颜:“千万别忘了,上元节后到县驿馆取元宝的身契,元宝现在是你的丫鬟了,你要时刻替她着想,切莫再让她落在坏人手里了。” 苏巧颜老实点头:“记住了,正月十六我就去取身契,一天也不耽搁。” 唐予:“我表哥这个人长相狡猾,看着奸诈,但做生意还是可信赖的,这次过后,你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苏巧颜:“好,我知道了,下次再合作的时候可以考虑签合作长约。” 唐予:“我表哥曾有意想买下你的糕点方子,你自己看着办,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不用看我的面子……” 苏巧颜本能的点头,随即又变成了呆头鹅: 一是震惊于唐予明明会糕点方子,却不教他表哥,替她保密; 二是震惊于唐予的话,什么叫做“看他的面子”?听着怎么感觉自己跟他关系很好似的? 第239章 栩栩如活 唐予还要叮嘱,韩琻已经着急了,在马车上催促道:“唐予,别怪我没提醒你,下一站的君来客栈甲字号房只给咱留到戌时,你再磨叽一会儿就来不及了,那里可没有好心的苏姑娘收留咱。” 唐予只好上了马车,本来想挑帘子再和苏巧颜道一下别,发现韩琻正死死的盯着他看呢,只能强忍住去挑帘子的手。 韩琻抱着肩膀揶揄道:“表弟,如果实在舍不得她,我可以想办法把她弄到你宅子里,先做个小丫鬟如何?等她及笄了再升为通房,生了子嗣再升为妾室,就用不着你望眼欲穿了。” 唐予脸色一变,顿时冷然道:“韩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苏姑娘她刚八岁,你当我是衣冠禽兽吗?她、她只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关照一二。” 见一向好脾气的表弟真要翻脸了,韩琻立马用手打嘴巴,讨饶道:“是我嘴欠胡说!表弟,你可别直呼我名字,听着怪让人瘆得慌的。” 唐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未婚先通房,以开情智,这是京中贵家子弟常见的做法,表哥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 唐予放缓了语气:“表哥,她才八岁,我对她哪敢有什么男女之情?我对她之所以与旁人不同,是因为遇到她之时,正是我爹想把唐珏带回主宅之时,随后一起被韩文举绑架,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救我于匪窑,是我的救命恩人。” 韩琻没吭气,只是叹了口气。 在京城时,有韩家做后盾,姑母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姑父再留恋花丛,却不敢太放肆。 姑父升官迁江北知府后,官升了,脾气长了,势力大了,韩家的制约小了,再加上江北韩家女儿的有意勾引,就把持不住,弄出个外室子来。 姑母和表弟唐予,千防万防,没防得住家贼,这个韩仪和唐珏,就如同卡在喉咙里的苍蝇,咽不下,又吐不出。 万幸姑母是个厉害的,唐予也是个聪明的,一方面讨唐知府欢心,一方面老谋深算,总算将唐珏挡在了主宅之外。 唐予倒是没像韩琻一样悲伤秋怀,而是静默的打开了画,打开的瞬间,竟然怔住了。 这是一幅墨染的鲤鱼图,波浪线条为水,淡墨朵色为云。 整幅画很简单,重点突出正中间最大的一条鱼。 虽然不算鬼斧神工,但相似度却是极高。 除了画,旁边还提了诗句:鱼跃龙门海天阔。 好诗,好画,字也算写得清秀,十分难得,没想到苏巧颜还是个小才女呢! 唐予嘴角不由得上扬,正感慨着,韩琻则把鼻子凑了过来,停在了画作上方,狐疑道:“你这画怎么有股子鱼腥味儿呢?” 唐予一怔,急切的想要收回画,已经被韩琻抢了过去,啧啧叹道:“这鱼、画得真不赖……谁画的?” 唐予目光闪烁:“我、我画的……” 韩琻轻叱一声:“还想骗我?我亲眼看见苏巧颜把画递给你的,之所以这么问,就想试试你说不说实话,你啊你,张嘴就是谎话!” 唐予狠瞟了一眼韩琻,就差没把“知道了你还问”写在脸上了。 韩琻仔细看着画,突然咧嘴乐了:“唐予,难怪这个苏巧颜对了你的脾气,你俩一定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你用茶碗画脸,她用鲤鱼画鱼。难怪昨天中午吃的是红烧鲤……哈哈哈哈……” 韩琻笑得不能自抑,前仰后合。 唐予把画又抢了回去,重新卷起来,边卷边说道:“古代有个叫张僧繇的,因为画龙太像,绞龙腾云驾雾而去;苏姑娘画的鱼太像,所以传出鱼腥味儿。好的画作,就得做到活灵活现、栩栩欲活……” 韩琻:“……” 明知道是狡辩,却又好有道理的样子,韩琻竟然无言以对。 . 苏家。 等到马车走远了,苏巧颜才意识到,手里还拿着唐予的暖炉呢,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怪只怪唐予这个家伙,满嘴碎碎念,害得她一时竟然忘记还给他了。 在苏巧颜想来,知府少爷一走,祥云布庄就会意识到牡丹图是个骗局,定会去调查常方的身份,顺藤摸瓜找到苏家。 结果,唐予走后的三天里,祥云布庄没有任何动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越是静,越可能有大动作。 苏巧颜叫来了常方,一脸忧色:“常方哥,祥云布庄这几日一直没动静,我怀疑他们在闷声憋大招,你,到二嫂的陪嫁庄子里躲几天吧!” 常方脸色无比诧异:“巧颜,祥云布庄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不会再追究咱。唐少爷没跟你说过吗?我还以为是你求他帮的忙……” 这回换做苏巧颜诧异了:“帮忙?帮什么忙?” 常方解释道:“就在昨天,唐少爷和韩东家带着我去了祥云布庄,故意让掌柜的拿出了收上来的百幅牡丹图,把布庄好一顿挖苦,最后一个也没买,走了。” 不买人家的东西,还上门去挑衅,这唐予和韩琻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巧颜气得一跺脚:“这个唐予真是的!长得挺国泰民安的,做事却唯恐天下不乱。人家祥云布庄还没查出来牡丹图的事与咱有关呢,他倒主动送上门去了!你赶紧走,现在就走,别等祥云布庄上门来算账!等这件消停了以后再说!” 苏巧颜作势赶常方走,常方却没有走,泰然自若道:“我刚开始也和你一样,埋怨唐少爷惹事来着,后来细打听才知道,唐少爷这是为咱解除后顾之忧呢。” 苏巧颜一头一脸的雾水。 常方气定神闲:“我只以为祥云布庄的东家姓赵,后来才知道,姓赵的是江北韩家家主的小舅子。唐少爷和韩东家上门,无异为认承下了牡丹图的事,是京城韩家和唐家所为,在江北韩家没底气与京城韩家撕破脸之前,祥云布庄只能打碎银牙往肚里咽,不会再追究咱了。” 苏巧颜怔住了,没想到唐予在临走前,还给她解决掉了这么大个麻烦。 苏巧颜的愧疚之情更深了,唐予这孩子子,总是善良得一塌糊涂,让巧颜的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 第240章 你怎么没来接我 靠山屯终于解封了,举村欢腾,欢腾过后,随即是放声痛哭。 乡亲们,既有疫后的庆幸,又有失去亲人的悲伤。 孙里正拉着苏长茂的手,哽咽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长茂,你、你是好样的,我代全村的父老乡亲们谢、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全家……” 苏长茂面色讪然:“孙里正,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救我自己,你和乡亲们都别介怀……” 孙里正叹了口气,用手掌轻拍了拍苏长茂的手背,有感而发:“我是没福之人啊,没和你们家做上亲,唉,我没脸见苏家人,就不送你到村口了……” 孙里正转身往家中走去,佝偻着后背,仿佛更加苍老了。 苏长茂大手一挥,对捕快们意气风发道:“兄弟们,咱们回家!” 捕快们震天吼一般回应:“回家!回家!” 随即,苏长茂的身子离地而起,被十几个壮汉,如抬野猪似的往村口扛着跑,嘴里还呼喊着猎人猎狼时的号子呢! 跑到村口,众捕快与等在村口的亲人们会合,又是一翻唏嘘后。 众人走后,树后闪出两个女人,其中的妇人叹了口气,揽了下身侧女儿的肩头,“伶儿,别悔了,这就是命,让你叔给你介绍个老实人嫁了吧。” 孙伶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呢喃道:“我知道了娘,是、是我配不上他。” 孙伶儿转过身形,腰竿挺得笔直,孙氏所看不见之处,少女的眼泪己如瓢泼。 . 终于可以回家了。 苏长茂满心欢喜,在他的认知里,必定是全家上下夹道欢迎,好吃好喝好被窝好媳妇都在等着他。 结果,下了马车后,没看见媳妇水流云,反倒是蜂拥而上好几个小厮,拿着鸡毛掸子在苏长茂身上好一顿乱扫,害得苏长茂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还不算完,又有小厮拿了个桃木在他身上武来武去,嘴里嘟嘟囔囔,最后敲打了三下手心儿; 还有小厮端来盆子,给苏长茂净了手,喝了黄酒……更过分的是,在他额头上抹了一抹黑狗血…… 苏长茂委屈巴巴的对苏巧颜道:“颜颜,我是病人,你们这架势,我看着怎么有点儿像给出牢的犯人去晦气,又像是挡恶鬼和除邪祟呢……” 苏巧颜无奈道:“二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些不是我让准备的,我只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澡,你还是问爹娘、大哥、三哥和四哥吧!” 苏长茂往几个“嫌疑人”身上瞟,几个当事人故意没事人一样不看他,彼此闲聊搭讪。 苏长茂心里明镜的,爹爹和三个兄弟,是老鸹落在黑猪背上,一样黑,个个都有份了。 苏长茂认命的眼睛一闭,如同傀儡似的配合着完成每一环节,足足一炷香时间,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跨过了火盆进了院。 苏长茂的眼神焦急的扫视着,仍旧不见水流云。 苏长茂的心悬了起来,今天靠山屯解封,所有捕快的家人都去接人了,自己家家人也不例外,除了水流云。 全家的小厮下人全都到了门口接他,仍旧没有水流云。 苏长茂的心一沉再沉,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难道水流云和当初的孙伶儿一样,以为自己会死在靠山屯,所以回娘家了? 苏长茂想开口问,又怕打破全家的欢喜,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故作没心没肺的跟着四弟去洗了澡,然后才回到房中歇息一会儿,再去吃午饭。 进了屋,水流云仍旧不在。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苏长茂颓废的躺在床榻上,连衣裳也没脱,用被子蒙了头,心酸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心里正五味杂陈着呢,突然感觉身侧的被子被一股力量拉开一道缝儿,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被塞了进来。 苏长茂伸手一摸,是大户人家才会用的暖炉。 苏长茂不敢置信的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探望,发现是娘子水流云,顿时委屈得不行,猛的一下坐了起来,吓了水流云一跳,手捂胸口道:“相公,我吵醒你了?” 苏长茂如在婆家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嘟着嘴巴,语气嗔怪道:“你、你怎么没去靠山屯接我?” 水流云解释道:“那里人多,爹娘和颜颜都不让我去……” 苏长茂不依不饶道:“你也没到门口接我……” 水流云解释道:“门口人多,爹娘和颜颜也不让我去……” 苏长茂继续追责:“屋里人少,你也没在屋里等我……” 水流云只好再度解释:“现在天凉了,我去给你装了暖手炉,伙房里的灶都在给你烧洗澡水,我等得时间长了些……”m.23sk. 苏长茂赌气的转过了身,以后背对着水流云,嘴里碎碎念道:“哪哪都不见你,你就那么不急着见到我?” 水流云终于明白了相公在纠结什么,这是挑理自己没急着见他啊。 水流云脸色一红,柔荑伸过来,把苏长茂倔强的手拉了过去,放在了小腹上,小声呢喃:“你呀你,怎么么说你好呢?能不能容我把话说完?爹娘不让我去接你,是因为我肚子月份小,怕人多碰着了,你、你要当爹了……” “啥?”苏长茂立马转过了身子,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珠子还要大,大手不可置信的在水流云小腹上揉了揉,大嘴一咧:“我、我要当爹了?” 水流云翻了记白眼,佯装生气:“现在不生气我没见你了?” 苏长茂满脸谄媚:“我才没那么小心眼猁呢,你只要老实等着我就成,我来见你……哈哈哈,我要当爹了!当爹了!” 苏长茂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把水流云揽在了怀里,满脸满眼的满足。 原来,不是所有的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苏长茂心里嗔怪自己的小心眼儿,打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没有了担忧,苏长茂的困意袭卷而来,很快就睡在了水流云的怀里。 水流云小心翼翼的把苏长茂放回到榻上,看着丈夫皴裂般的脸和手,满眼心疼,这一趟靠山屯之行,相公可真是身心都遭了大罪了。 当苏长茂醒来之时,发现水流云不在了,这一次,他知道娘子没有离开他,肯定是去帮颜颜忙活午饭的事情了。 自己这个娘子啊,虽然厨艺不精,女红不精,却有个好学的精神,总去陪着娘亲和妹妹下厨。 总之一句话,可以学艺不精,但态度必须赤诚。 苏长茂掀开被子,准备下榻。 在看到光着的脚丫子时,有些怔住了,发现脚指甲不知何时已经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两只脚互相蹭了蹭,皴裂的皮肤滑腻腻的,应该是被娘子抹了香胭…… 伸出双手来,没有意外,手亦是如此,就连脸上也香喷喷的。 难怪屋里的香气这样浓郁,苏长茂初时还以为是娘子残余的香气,现在看来不是,娘子竟然在他睡觉的时候“偷袭”了他…… 苏长茂眼珠转了转,看来得赶紧去吃饭,吃完饭,让娘子再帮他挖挖耳朵,不准娘子再搞“偷袭”,要明目张胆才行…… . 第241章 人心不能测 第二天,水流云陪着苏长茂回了娘家,见了哥哥水清源。 水清源上下打量了下苏长茂,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明天开始,你不用当捕快了。” 苏长茂险些没把眼珠子惊得掉下来,水县令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立了功,怎么不让自己当捕快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在靠山屯呆过,怕身上还有疫病? 水流云的脸色也变了。 水清源知道自己的话有歧义,让妹妹和妹夫误会了,赶紧解释道:“靳捕头被我赶出衙门了,想把长茂提拔当捕头。” 苏长茂夫妻二人的心这才落了底。 这次苏长茂误入疫村,苏家出人出力又出钱,带领全村抗疫,立下了大功,手下的捕快们对他也已经死心塌地。 提拔苏长茂当捕头,完全顺理成章,不存在有杂音、不服众的问题。 水流云被嫂子水梁氏拉去内宅了,水清源神神秘秘的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长茂,府城派人来了,受唐知府所遣,彻查刘县丞贪腐之事,苍天有眼,刘得福的好日子,到头了!” 水清源眉眼尽现笑意,心情很是不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唐知府这是成心要和刘县丞过不去了,刘县丞横行临安数年,早就泥潭深陷,不查则已,一查一个窟窿,万无翻身的可能了。 刘县丞倒台了,就意味着盘距临安县多年的地头蛇倒台了,水清源终于拔除了心头患,成为了临安县真正的主人。 苏长茂自然也跟着高兴,要知道,自己一家,也没少受刘县丞和他小舅子江佐权的气。 果然如水清源所料,没过三天,刘县丞的判决告示就贴满了大街小巷,霸占他人房产、贪污受贿、唆使匪人放火打劫等数罪并罚,刘县丞及其家人,流放岭南。 树倒猢狲散。 一时间,临安县无数的铺子、庄子以低价抛售,大家伙心知肚明,这些人,不是与刘县丞粘亲带故,就是有利益输送,刘县丞一倒,怕受牵连,急着与刘县丞择清关系呢。 苏巧颜大手笔一挥,让苏长苇出面,按照平时价格的五成,成功拿下了五处庄子、两处铺子。 事情谈妥了,有一件事情却让苏巧颜犯起了心思-----就是这些庄铺的落籍问题。 因为苏长英开着调料铺子、苏长苇开着酒楼,在落籍的时候,苏巧颜就把房产落到了他们二人名下。 这次又添了两处铺子,可以落给苏长茂和苏长茁名下。 剩下的五处庄子呢? 如果按苏巧颜原本的想法,五处庄子,定是尽数落在苏胜名下的。 可是,唐予对她说的那句话,莫名其妙的浮现在脑海里:对待亲人,不要期望太高。 唐予为什么对自己说这句话? 是因为他被他爹伤害得太大?还是参透了人性,变得狐性多疑? 苏巧颜不得不承认,她被这句话影响到了,她犹豫了。 虽然苏家人现在视她为亲人,待她如珠似宝,但这个时代,亲爹娘卖儿卖女的,还少吗?元宝不就是其中的一个吗? 在被卖之前,元宝也曾被娘疼着爹养着,在吃不上饭挨饿的时候,也丝毫不耽搁他们卖女救子。 苏巧颜与苏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原主苏巧颜,与苏家人有血缘关系,可中间还分别了三年呢? 如果将来有唯一生存下来的机会,苏胜夫妇会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吗? 沉吟良久,苏巧颜终于做了决定、 晚饭后,苏巧颜把爹娘和几兄弟留了下来。 平时做决策的时候,苏巧颜直接宣布结果就好,苏家人也会惯性的执行决策。 可今天,苏巧颜却改变了以往做法,面色肃然道:“今天把大家留下来,主要商议以后财产的利润分成问题。别误会,我不是撺掇几位哥哥分家,而是因为不想自家人因为奖励银子而费力出去跑生意,坐在家里等分成就好。” 苏长嘟囔道:“我没成亲呢,我不分……” 苏巧颜耐着性子讲道:“四哥,我说的不是分家,咱还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宅子里住着,只是把钱财划好了归属。比如铺子,因为大哥和三哥己经各有一处了,新买的两处可以给你和三哥各一处。” “做生意的所有收入,统一核算,爹算一股,四个哥哥各占一股,年底按股分成。如果爹娘再生了弟弟,五股还可以变六股,每月月底分成,你们得的分成银子,还可以去做别的生意……苏家的生意,会如同大树一样,越发枝繁叶茂。” 苏长英沉吟道:“老话说的好,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一有个闪失就全都打了。我同意颜颜把钱分成股,只是不是五股,而是六股,颜颜,自己也得算一股。调料铺子自开张以来,一直都是颜颜操持着,所以我那股不要,给颜颜。” 苏胜老怀欣慰的看了大儿子一眼,接着话茬儿往下说:“我也赞成给颜颜算一股。此外,把我和你娘的那股也给颜颜。人家王家,打晓芙出生开始就给攒嫁妆,咱家颜颜-----委屈啊……” 老头儿说着说着,心一酸,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苏长茂也跟着说道:“如果没有我,颜颜哪能遭这三年罪,都是我的错,我那股也给颜颜……” 苏长苇和苏长茁几乎异口同声道:“我没成亲呢,也给颜颜……” 苏巧颜懵逼了,自己提议分股,大半的想法是想试一试家人,在利益面前,会不会有人想起她是苏家人。 在苏巧颜看来,哪怕苏家把家财分成六股,给她其中一股,她已经很满足了。 万万没想到,现实的情况是,爹娘和四个哥哥,都想把他们手里的那股分成分给自己,所有的分成,最后都回到了她手里,令她始料未及。 人心不能测,测来测去,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23sk. 苏巧颜既懊悔又愧疚,眼圈泛了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吓坏了几个男人,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急得团团转。 苏胜大手一挥,果断决策:“都别惹颜颜不高兴了,这事儿听爹的,我和你娘算一股,剩下的,不论男娃和女娃,每个孩子都算一股。至于颜颜的嫁妆嘛,咱家跟王家一样,囤首饰,你们四个哥哥看着置办吧。” 苏胜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第242章 好心办坏事 因为疫村的事、招待唐予的事、祥云布庄的事等等,苏巧颜一直没好好坐下来把家里的生意账盘一盘。 眼看着过两天就是春节了,酒楼和调料铺子把账报了上来,临安县衙补偿性的给苏家发放了靠山屯抗疫的银两两千两,基本覆盖了苏家的疫情支出。 去掉买庄子和铺子的钱,苏家这两个月还有结余三千四百多两。 苏巧颜决定留下四百多两零头,用于年关串亲戚和给手下打赏; 三千两整数用于六房分红,每份可得五百多两银子。 苏巧颜把银票发了下去,大家伙喜笑颜开,去置办东西去了。 苏巧颜抻了抻脖子,想要好好休息,小厮却来禀报,说是韩禾和钱四喜来了。 上次苏巧颜选择和京城韩家,没有选择江北韩家做生意,与韩禾和钱四喜闹了不愉快,他们这次又来,是想继续谴责自己,还是二度寻求合作? 苏巧颜让小厮把两人让进了宴客厅,待苏巧颜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喝了一盏茶了。 苏巧颜对二人温婉一笑道:“二位来找我,有事吗?” 韩禾讪然道:“苏姑娘,上次、上次是我不对,不知道你经历的苦,便强求你与韩家合作。我回去打探了才知道,你是被拐子卖给陈宝奎家的,好不容易逃出来,连带着韩家一起恨上了。你放心,我已经让韩林把陈宝奎赶出当铺了。” 苏巧颜先是怔了下,看着韩禾天真的面庞,想要嗔怪吧,想着对方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又不忍苛责,话到嘴边变成了幽幽的叹气声。 见苏巧颜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或感激,钱四喜不乐意了,嗔怪道:“你这人还真是天性薄凉,大禾为了帮你处置陈宝奎,去求了他不愿求的继兄,你倒好,连个笑脸都欠奉。” 苏巧颜淡然的看向钱四喜,扯了下嘴角,嘲讽道:“我是不是还要感谢钱少镖头,把骂我‘薄情寡义’变成了‘天性薄凉’?你认为这件事,我应该高兴吗?” 钱四喜不乐意道:“大仇得报,不该高兴吗?” 韩禾没有吭气,显然心里是赞成钱四喜的观点的。 为了帮苏巧颜报仇,他可是求见了他最不想见的韩林,这一见,相当于他这个继子向嫡子低头了,对于他这个桀骜不驯的人来讲,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巧颜打鼻子里叹了口气,随即对两人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道:“两位少东家,我在此谢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这一施礼,害得钱四喜更加不高兴了,气恼道:“苏巧颜,你把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一句不咸不淡的道谢就完了?你那是真诚道谢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们真就不走了!” 还真是耍无赖,就差如同妇人一般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苏巧颜叹了口气:“钱少镖头,你如果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就如实告诉你。” “我,之所以不想和韩家合作,原因不是恨韩家,而是怕陈宝奎顺藤摸瓜找到我。我只想和过去彻底断绝,从此以后过安生日子。结果你们一打探我,又害陈宝奎丢了朝奉的位置,你认为他会找不到我、会不来骚扰我吗?” 钱四喜和韩禾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反而害苏巧颜于不确定的风险之中,脸色顿时僵住了。 钱四喜低声辩解道:“姓陈的已经丢了韩家的差事,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分明是你小题大作。” 苏巧颜颇为同情的看着两个单纯的少年,娓娓道来:“陈宝奎是韩家当铺老朝奉,每天接触的宝器不少,其中不乏来路不正的宝器,狗急尚能跳墙,陈宝奎争了,韩家也会顾忌三分。” “如果我没猜错,韩林为了给韩少东家面子,表面会把陈宝奎驱出当铺,但暗地里会给陈宝奎安置一个陈宝奎相对满意的差使。” 两个少年顿时傻眼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背地里还可能会有弯弯绕。 钱四喜语气登时放了软,“那、那咱就穷追猛打,让他到哪儿都这生活不了……” 苏巧颜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想让你的大禾在韩家好好立足,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就此打住,别再深究了。” 韩禾一脸愧疚道:“我没想到会这样,如果陈宝奎找到你,对你使坏,你一定让人给我去信儿,我帮你。” 苏巧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们家与水县令是姻亲,又与京城韩家开展合作,陈宝奎也不敢太过造次。你如果真想帮我,就先让自己在韩家站稳脚跟,以后说话有份量一些。” 韩禾笃定的点了点头,“好,一定的。” 两人站起身来告辞,苏巧颜送到了院门口,临上车前,韩禾回头,对苏巧颜道:“我娘的宅子已经买回来了。” 韩禾的舅舅把宅子输给了刘县丞的小舅子江佐权,刘县丞一倒,江佐权自然也赶紧低价变卖家财,以便逃之夭夭,韩禾利用这个机会买回来再正常不过。 苏巧颜微笑着点头,算是恭喜了。???.23sk. 韩禾离开了,苏巧颜脸上的笑模样瞬间没有了。 事情并没有苏巧颜想的那样乐观,自己当年逃跑时,给陈宝奎留下的屈辱可不小,如果这家伙真的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就算表面上忌惮水清源,忌惮京城韩家,但暗地里呢? 现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意外不了了之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悬案和失踪人口。 . 苏巧颜以养胎和过年为由,把高稚雅接回了主宅,并严令要求,当女眷出门时,必须有两个小厮以上的人陪同。 苏巧颜严阵以待陈宝奎,直到上元节仍旧不见动静,苏巧颜终于舒了口气,应该是自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也许韩林看在继弟韩禾第一次开口相求的份上,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陈宝奎; 也许陈宝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根本没有打听出来害他丢差事的,是曾经的养女陈招娣,也就是现在的苏巧颜。 第243章 如此嫁妆? 苏巧颜终于放松紧张的神经,和家人一起过上元节了。 与现的重视春节不同,古代人更加注重上元节,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元宵节。 各家各户、以及满街的店铺楼宇,全都张灯结彩,满大街的人,好不热闹。 晚上,年轻的大姑娘半大小子可以结伴出去逛花灯。 苏家的女眷,因为高稚雅和水流云两人都怀孕不能出去,苏巧颜性子又喜静,便主动留下来陪两个嫂嫂,顺道准备团圆饭。 等到戌时过的时候,大家伙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团圆饭也已经摆在了桌上。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吃完饭后,四个哥哥并没有马上离开。 兄弟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同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向颜颜。 颜颜狐疑打开,发现里面的东西,竟然都是一根钗子,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款式都很简洁,材质都是黄金的。 不仅苏巧颜诧异,四兄弟也很诧异。 四个人确实一起商量今天每人送苏巧颜一样首饰做嫁妆,但并没有商量是什么首饰、什么款式、什么材质。 如此一致,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颜颜拿着如出一辙的金钗子,不明所以的看向四位哥哥,苏长英先说道:“我们和爹商量好了,以后每年都拿出一部分钱给你置办嫁妆,爹娘给你攒钱,出嫁时一起给你。我们哥四个上元节每人送你一样贵重首饰,给你出嫁押妆匣。”天籁小说网 颜颜哭笑不得,置办嫁妆没问题,但能不能别像四胞胎似的置办四个一样的,一摸着可挺实诚,纯实心的金钗子,就算不算工艺钱,也得值三四十两银子。 颜颜举着钗子狐疑道:“你们几个,是商量好的?” 四人同时摇头。 苏长茁抢先答疑解惑,“颜颜,我们真没商量。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之所以买金钗子,是因为金子戴在头上是首饰,用手使劲儿一压,那就是金碇子了,能换包子、换大饼、换粮食……你一准喜欢……” 苏巧颜:“……” 其他三兄弟深以为然的点头,显然和苏长茁的想法如出一辙。 苏巧颜脸色一窘,自己的这四个哥哥,这是送嫁妆啊,还是在提醒她,她实际上就是个爱钱的暴发户…… 苏巧颜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几位哥哥破费了啊,那我就收着了。只是,大哥、二哥,你们可别忘了给嫂嫂们买首饰啊,要不然我该愧疚难安了。” 苏长英和苏长茂相视一笑,分别从怀中掏出首饰来。 苏长英给高稚雅买的是一根普通的银钗子和一对银丁香。 苏长英面色羞涩的解释道:“我只买了银的,买金的你大嫂肯定不舍得戴。” 苏长茂给水流云买的则是一根珍珠钗。 苏长茂解释道:“你二嫂有件衣裳是珍珠玉扣的,刚好配珍珠的钗子。” 送礼果然得懂收礼人的心思,几个哥哥确实“用心”了,投了媳妇的“好”,也投了自己的“好”。 苏巧颜甚至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出嫁那天,满脑袋插着金钗子,活脱脱一只插满金刺的刺猬,晃得人眼睁不开。 . 第244章 给唐鱼回信 第二天下午,苏巧颜去了衙门驿署,今天,是她与唐予约定到驿署取元宝身契的日子。 到了县驿署,驿卒正在打着嗑睡。 苏巧颜轻咳了一声,驿卒不耐烦的起身,“叫什么名字?” 苏巧颜赶紧答道:“叫苏巧颜,信应该是从京城寄过来的,寄信人名叫唐予。” “唐予?唐少爷?”驿卒立马来了精神,嘴里忙答应着:“有、有,前天就到了,苏姑娘若是再不来,小的就要给您送到家里去了……姑娘有回信的话尽管送到驿署来……” 前倨后恭,这态度变得可够大的。 苏巧颜果断否定:“没有回信。” 驿卒颇为“遗憾”的“哦”了一声,随即找出一封信,递给了苏巧颜。 出了驿署,坐进马车,苏巧颜拆开了红漆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纸,一张是信,一张应该是元宝的身契。 打开身契,上面是交易信息,卖家是江北府官奴司;买家却是空白的。 苏巧颜轻叱了一声,这个唐予可真够懒惰的,嘴上说元宝是给自己买的,却连“苏巧颜”的名字都没有加上去。 苏巧颜收好身契,打开了信笺。 是熟悉的唐予的字体。 让苏巧颜意外的是,字体的整体结构差别不大,却给她的感觉与过去有所不同。 怎么说呢?唐予过去的字,让苏巧颜有一种温润如玉之感,现在的字,却让苏巧颜感受到了凛凛刀锋之气。 信的内容不多,只几句话: “妍妍: 兹别一月有余,己抵京师,勿念。唯鼻齉之症发作,觅良医医治,乃身陷拐手遗症,急求江北药物:苍耳子,恳请助吾寻之,予在此叩谢。 唐予。” 大概意思是说,我已经安全到达京城了,别担心。只是鼻炎发作了,郎中说了,这是在拐子窝留下的后遗症,急需江北的一味药:苍耳子,你帮我找来,谢谢了。 这还不算完,在信笺的下半部分,还有一幅简画,以及一行字。 画为一幅草药简图,应该就是唐予所说的“苍耳子”。 一行字则写的是:“注:‘齉’字音同“水囊”之“囊”,仄声,有不通气、呼吸困难之义。” 苏巧颜:“……” 苏巧颜被这个字轰得外焦里嫩。 什么意思?唐予是心细如发想得周到,还是影射自己文化水平低? 虽然,不看标注,自己真不认识这个字。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苏巧颜不由得嘟起了嘴,忍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 苏巧颜对“苍耳”这个术名不熟悉,但一看图就对这种植物立刻熟悉了,田间地头的荒地上长得太多了,只是农家人不叫它“苍耳”,而是叫“老苍子”。 气归气,回到家后,苏巧颜仍就吩咐小厮去采苍耳子。 毕竟,唐予对自己帮助良多,下一步给高稚雅治腿的事,估计也得从他这里突破。 小厮很给力,找了一大袋苍耳子,别说是给唐予治鼻子,就是给十头大象治鼻子也绰绰有余。 苏巧颜眼珠转了转,觉得既然唐予“关切”自己不认识字,自己总得回报一下,于是让小厮打了大木箱,把所有采到的老苍子全都装了箱,并且写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不多,只一行字: 唐鱼(予):苍耳己鸡(寄),盼有猪(助)鼻齉之症。苏巧颜。” 唐予不是笑她不认识字嘛,苏巧颜便遂了他的愿,故意写“予”“寄”“助”的谐音“鱼”“鸡”“猪”,并且是用卡通简笔画代替的。 估计唐予再沉得住气,发现自己的名字变成了一条鱼,也会气得少吃一碗饭吧。 苏巧颜脑海里甚至浮现了唐予错愕与窘迫的脸,想想苏巧颜就想哈哈大笑。 . 正月末的最后一天,有人要租铺子,苏巧颜带着租客去苏长茂和苏长茁的闲置铺子看看。 看完铺子回家,路过祥云布庄时,发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人。 苏巧颜狐疑的问元宝道:“元宝,祥云布庄又扯什么幺蛾子了?” 元宝懵逼的摇了摇头,拉着苏巧颜就往人群里挤,边在前面“开路”边说道:“咱进里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元宝身子壮,又敢冲敢挤,二人很快挤到了人群最前头。 一个小厮手里掐了几个红布包,对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问道:“会背吗?会背的话给钱买糖吃。” 小男娃兴奋的点了点头:“会,我会!” 小男娃先是紧张的搓了搓手,随即脆声声的背道:“祥云坊,布匹丝绸最上乘,书生穿了能登科,娇娘穿了觅夫郎……” 小男娃背完了,小厮真的给了他一只小红布包,小男娃迫不及待的打开,倒出三个铜板来。 这三个铜板,对大人来讲不算什么,对小孩儿来讲,能换两颗饴糖吃,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小厮开始寻摸下一个目标,一眼就瞧见了苏巧颜,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下就相中了。 小厮走了过来,像人牙子拐孩子似的,一脸诱惑:“小姑娘,背一段吧,给你钱买糖吃。” 苏巧挑了挑眉头,果断摇头:“我不背……” 小厮正要耐下性子劝一劝,从祥云布庄里走出一个少年,边走边说道:“大民,大伯要把有瑕疵的料子搬出来低价卖了,你去搬吧,这里交给我。” 听到声音,苏巧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到了元宝身后。 这个少年,太熟悉了,是苏巧颜养父陈宝奎的侄子-----陈大栓。 陈大栓现在应该十二岁了,想当年,招猫逗狗、追鸡赶鸭的招人烦,也没少欺负苏巧颜。 他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陈宝奎来了,并接掌了祥云布庄。 趁陈大栓跟小厮低头吩咐的那么一会儿,苏巧颜拉着元宝就往人群外挤。 元宝再次发挥优势,把人向两边推搡着往外挤。 这一推搡间,陈大栓和小厮同时抬头,幸好元宝开路开得快,让他们只来得及看见苏巧颜的背影。 陈大栓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个小姑娘,看着背影怎么有几分眼熟呢? 在元宝开路的情况下,苏巧颜很快挤出了人群。 由于用力过猛的惯性,元宝与一个拿担子的少年撞在了一起。 元宝站直身子,连连道谦。 而苏巧颜呢,在抬头的瞬间,又如堕冰窟,呆滞当场。 拿扁担的少年,是陈宝奎的另一个侄子----陈大柱。 陈大柱也怔了下,随即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像不认识功巧颜一样往人群里挤去。 苏巧颜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立马爬上马车走了。 陈大柱挤回到铺子前,陈大栓问陈大柱道:“大柱哥,那黄毛丫头的背影我看着咋有些眼熟呢?还跑得那样急,不会这么巧是那个小贱人吧?” 陈大柱目光闪烁,随即故意讽刺道:“你呀你,眼睛瘸了咋的,瞅谁都长得像招娣!七八岁的小姑娘,背影不都那么娇小,你还能看出虎背熊腰来?!” 陈大栓仍旧不解道:“那她跑啥啊,背童谣可给三个大子儿呢!” 陈大柱轻叱一声道:“大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人家穿的是绣花的细棉布裙,坐的是高头大马车,能在乎咱这三个大子?” 说得很有道理,陈大栓终于不再狐疑了。 . 第245章 物流集散库房 马车里的苏巧颜,心悸的捂着胸口,一种莫名的窒息之感侵袭而来,脸色都变得惨白了。 苏巧颜知道,自己本身不会这样害怕,应该是原主在陈家被虐三年的本能反应。 来了,陈宝奎,到底还是来了。 苏巧颜的脑子飞速转动着,陈家来临安县,到底是韩家安置陈宝奎的巧合,还是陈宝奎刻意要求来的临安县?23sk. 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免得家人打无把握之仗,苏巧颜决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苏长英、苏长茂、苏长苇和苏长茁。 之所以不告诉苏胜,是怕他知道了,苏刘氏也就知道了。 当年的苏刘氏,因为颜颜被拐疯了三年,苏巧颜不想她的情绪再有大波动。 苏巧颜忧心忡忡的对四个哥哥叮嘱道:“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告诉你们陈家来了,不是让你们去报复,而是用心防着陈家知道我在苏家,故意给苏家下绊子。你们要答应我,陈家若不犯咱,咱就不犯他,可以吗?” 苏长英抢先表态:“颜颜,我明白了,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以后还是少出门,免得被陈家人看见了。” 苏巧颜点头同意。 苏长茂答应道:“颜颜,我答应你,不以捕头的身份去招惹陈家,过去的事儿,在你这儿就过去了。” 苏巧颜点头同意。 苏长苇跟着说道:“颜颜,你放心,以后咱家的生意,我会提防着陈家人的。” 苏长茁见几个哥哥都表态了,自己也不好当刺头,老实答应着:“颜颜,我答应你绝不找陈家人打架。” 四个哥哥表现得如此理智,倒是出乎苏巧颜的预料,看来,这一年来,哥哥们也都成长进步了,这让苏巧颜很是欣慰。 待苏巧颜回自己房间了,苏长茂的拳头“咣”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气恼道:“姓陈的,虐待颜颜三年,咱,就这么算了?!” 苏长茁立马附和道:“绝不能这么算了!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苏长英忙阻拦道:“长茂,长茁,你们不能这么冲动……咱报仇,得暗着来,要死无对证……” 苏长苇接过大哥的话茬儿:“咱不仅要暗着来,还要个个击破,陈家人,有一个算一个……” 四兄弟相视一笑,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 .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常方从互市回来了。 刚回家就找到了巧颜,一脸兴奋的带来了好消息:“巧颜,互市又有人定货了,这次比上次多多了,一千一百斤。” 苏巧颜诧异道:“你不是只去送货吗?怎么会多订出这么多货?” 常方洋洋得意道:“因为那里除了有地处中原的大周商贾,还有游牧民族的北胡商贾和犹狄商贾,他们爱吃烤肉。我上次出门便带了不少烧烤料,也不吆喝,只在集市上烤了一只大羊腿,立马就有不少北胡和犹狄商贾订货了,我在家呆些日子就走,要在下个互市前把货带过去。” 苏巧颜沉吟道:“常方哥,互市是每个月月中开一次,如果客商本月互市订,下月互市取,就得两个互市、也就是两个月才能拿到货。与其这样,不如在离互市最近的汴阳府建个库房,既能照顾互市生意,也可以照顾江南生意。” 常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来回跑了两次了,来来回回,确实在路上耽搁太多的时间了。 苏巧颜趁热打铁,试探性的问道:“常方哥,你看派往汴阳府的人选……” 苏巧颜中意的人选就是常方本人,但怕他不乐意,所以才试探性的这么一问。 常方很聪明,立马意识到了苏巧颜的意思,立马答道:“巧颜,汴阳府的库房,位于江南江北之间、互市毗邻,以后用量巨大,这个人选,必须是苏家自己家人,还得不急不燥,稳重可信任,且深谙经商处世之道。” 说白了,就是能屈能伸,且市侩灵活。 苏巧颜明白常方的拒绝,他曾经被哥哥称为骗子,又不是苏家人,担起这么大的重责,他不想让苏家人提心吊胆。 而常方说的完全符合这些标准的,苏巧颜只想到了一个人-----苏长苇。 晚上,苏巧颜把苏长苇单独留了下来,询问道:“三哥,这件事,你若行,咱就做;你若不行,就当我没说过,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苏长苇立马正襟危坐:“颜颜,什么事,你说吧……” 苏巧颜:“三哥,汴阳府地理位置优越,既能连接南北,又能迁就互市各国,我想在那里建个物流集散库房,征求下你意见……” 苏长苇虽然不懂什么叫做物流集散地,猜想应该是个大库房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点头:“颜颜,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我去!” 苏巧颜点了点头,犹豫道:“只是三哥得离乡背井,还得放弃这边的酒楼。我知道,开酒楼,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所以,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要勉强。” 苏长苇的理想,就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酒楼刚刚步入正轨,自己却要把苏长苇派往别处,苏巧颜也是于心不忍。 但做生意和学习一样,如同逆水行舟,不进步,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吞噬掉。 苏长苇展颜一笑道:“我小时候的梦想之所以是一间酒楼,是因为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知道酒楼那一亩三分地。现在世面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像过去一样了。我去,我要把咱家的调料,卖向大齐各州郡、卖向大周、北胡、犹狄各国。而且,” 苏长苇狡黠的一眨眼:“而且,我在汴阳府,也可以开苏氏酒楼啊!” 苏巧颜:“……” 苏巧颜没想到苏长苇竟然想得这样开,并没有拘泥于临安县这一亩三分地,这样,很好。 第246章 兄弟的秘密 苏巧颜把物流库房的这个决定告诉了全家人。 苏巧颜同意,苏长苇本人也同意,苏胜和其他三兄弟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 饭后,四兄弟在宴客厅里磨蹭着不肯走。 苏巧颜先和元宝捡了桌子,再回来时,本来鬼鬼祟祟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的兄弟四人,很快貌似无事的闲聊着平时根本不可能聊的话题。 苏长英“关切”的问苏长茂:“二弟,你没脱棉裤吧,这三月的天还挺冷的,老话说的好,春捂秋冻,可得多穿一个月……” 苏长茂点头,转身又问苏长苇:“三弟,听说汴阳府天气热,你穿棉裤去可别捂出热痱子……” 苏长茁又补充道:“三哥,棉裤和夹裤都带着吧,想穿哪条是哪条……” 苏巧颜惊悚的看着几个跟“棉裤”纠结起来的四个哥哥,眼珠子都快惊得掉地上了。 依她对四兄弟的了解,兄弟几个在聊“棉裤”之前,一定是在聊不想让她知道的陷秘事情,这背后一定有猫腻,大猫腻。 不行,一定要探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府里的下人,苏巧颜只信得过元宝和银碇,元宝太乍眼了,容易打草惊蛇,只能让银碇出马。 次日,银碇就回来了,扭捏着对苏巧颜道:“小姐,你、你还是亲眼去看一看吧,我如果直接说,四位少爷可能不会认承,你亲眼看见了,就不一样了。” 这段话成功让苏巧颜破防了,这哥四个,一定没干啥好事,否则银碇也不会如此难以启齿。 都说男人有钱就学坏,难道……哥哥们……赌博了?逛窑子了?还是二者皆而有之…… 晚上,苏巧颜换了件小厮的衣裳,两个人先是来到了四海赌坊。 苏长茁直接走进去了,到了苏巧颜和银碇这儿却被赌场门口的壮汉拦住了。 苏巧颜急道:“我们、我们也是来赌钱的,你凭什么拦着我们?” 大汉轻叱一声道:“俺们胡东家吩咐过了,毛没长齐的半大小子不让赌钱!” 没想到这个胡三还挺讲究原则的,不让未成年来玩,比原先的那个东家可强太多了。 银碇以为壮汉说的是苏巧颜,忙解释道:“这是我家小童,陪着我来赌的,他不赌,只给我端个茶送个水,这回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吧?” 大汉像听到笑话似的哈哈大笑,指着银碇道:“小子,你牛鼻子插大葱,装什么相(象),你说的不只是他,还有你,自己也是个半大小子,还给别人求情呢,想得美!” 苏巧颜气道:“那我找你们家胡东家,就说我是……” 没等说完呢,银碇赶紧打断了苏巧颜的话,对壮汉道:“我们不进了……” 银碇拉着苏巧颜的衣袖拐到了对面的巷子里。 苏巧颜气道:“怎么不让我进去了?找胡三肯定能让我进去,抓住四哥的现形,看他往哪跑?!” 银碇解释道:“小姐,咱在这抓住现形了,万花楼那边可就抓不着了,咱在外边等着。” 苏巧颜眼睛盯着赌坊,嘴里碎碎念道:“好你个胡三,竟然敢让我四哥来赌博!等我教训完四哥,非得找姓曹的问问清楚,他是怎么管的手下!” 正气着,突然,三道晃晃悠悠的身影向赌坊走来。 其中一个,正是苏巧颜嘴上念叨的姓胡的,另两个,也是苏巧颜化成灰也认得的人物:陈宝坤和陈宝塘,苏巧颜养父陈宝奎的两个弟弟。 竟然是他们? 苏巧颜脑中电闪雷鸣,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陈宝坤和陈宝塘灰溜溜的出来了,不用猜就知道,这一次输得特别惨烈。 身侧的胡三安慰着,三人一起上了马车。 三人走后,赌坊里立马又出来三个人,苏长英、苏长苇和苏长茁。 三个人也立即上了马车追随前面的马车而去。 苏巧颜也立马跟上。 正如银碇探到的一样,两辆马车同时进了万花楼。 当银碇和苏巧颜要进去时,万花楼的老鸨子可不像胡三那么好心,还调戏的用粉帕子在银碇的下巴上拂了拂,嘴里调-笑道:“哟,快来看看,多俊俏的小哥儿啊,今晚不知道哪个姐儿有福了,给小哥儿开开荤……” 大堂门口一起迎接的几个妓子顿时一顿哄笑,大胆的上前,你一把我一把的揩起银碇的油,害得银碇如荡在大海里的小船,被拥来拥去。 银碇哪见过这阵仗,求救似的搜寻着苏巧颜的身影,而穿着小厮衣裳、个头儿小得可怜、乏人问津的苏巧颜,早就如泥鳅般的跑上了二楼,去找苏家三兄弟了。 三个兄弟身处同一间屋,怕人怀疑,让万花楼的小厮上一桌酒席。 待小厮上完酒菜走了,苏长茂和苏长苇立马贴上了墙壁,听着隔壁的动静,大气不敢出。 而苏长茁呢,则嘿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把锥子,在墙面上就开钻,好好的墙面,很快被他钻出个窟窿来。 苏长茁得意洋洋的把眼睛凑向了洞口。 苏长英立马把苏长茁给拉到了一边,嘴里嗔怪道:“你一个小嘎牙子,看什么看?!小心看了不该看的起针眼……” 苏长茁气得一跺脚:“是我钻的洞!你不讲理!” 苏长苇一把抢过苏长茁手里的锥子:“讲理?长兄如父,爹不在,大哥就是爹,我就是你三叔,一边呆着去,不准偷看!” 苏长苇走向房间另一侧墙壁,把苏长茁又嫌弃的往旁边推了推,用锥子开始在另一侧墙壁钻眼儿。 钻完眼儿,苏长英和苏长苇两兄弟,一左一右,透过两侧墙壁的小洞儿开始看热闹,边看嘴巴边上扬,忍着笑,害得苏长茁更加忿忿不平了。 两兄弟的轻笑声戛然而止,几乎同时屏住呼吸,随即,又似乎跟着气喘起来了。 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门一声轻响都没听见。 苏长英正看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苏长英一抖肩膀,把手抖落下去,嘴里轻声道:“长茁,别闹!” 苏巧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哥,好看吗?” 苏长英吓得一哆嗦,立马站直、转身,用后背抵住了窟窿,尴尬的对搞突然袭击的苏巧颜道:“那个、颜颜,你怎么来了?” 第247章 你敢跑? 见苏巧颜如天兵般从天而降,苏长英吓得用后背堵住了墙上的小洞洞。 苏巧颜皱着眉头道:“你让开!” 苏长英不仅不放,还固执的把洞口护得更加严实了。 苏长苇见妹妹的脸色已黑成了锅底,没敢像苏长英一样固执的守着洞口,而是小跑着跑到妹妹面前,脸色讪然道:“颜颜,你、你来了……” 苏巧颜小脸不开晴,并不答话,眼睛如一根根箭似的在三个哥哥向上巡来巡去。 三兄弟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更不知道如何答话,本能的靠着墙壁站成了一排,如同犯错误待罚的学生。 苏巧颜凛然的在三人面前踱来踱去,在三个人犯愁怎么面临苏巧颜可能提问的刁钻问题时,苏巧颜已经一个急转身,一个箭步就冲向了苏长苇刚才所处的墙壁。 兄弟三个立马慌了,如同离弦的箭一样追上来。 苏巧颜的眼睛刚凑上洞口,只来得及看见床上舞动的红色轻纱帐,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腰,硬生生扯离了墙壁,还不忘用手捂住了苏巧颜的眼睛。 是大哥苏长英。 一向敦厚老实的苏长英声音都变了,对苏长茁低吼道:“快通知你二哥!” 而苏长苇呢,已经把衣裳袖子扯下一条来,一撕两半,分别堵住了两个洞口,边堵洞口嘴里边哄骗道:“颜颜,旁边屋里有鬼,咱不看,看了长针眼……” 苏巧颜不由得翻了一记白眼,有鬼?有色鬼还差不多!看了长针眼?是你看了心里长草想找娘子还差不多! 左右也挣扎不过五大三粗的苏长英,苏巧颜索性不挣扎了,淡然的对苏长英道:“大哥,你来万花楼,我大嫂知道吗?” 苏长英吓得手一松,娘子正在家待产,自己却来万花楼,这要是知道了,高稚雅得伤心成什么样子……不明真相的她会不会认为自己太不是人了…… 苏巧颜借机从苏长英怀里挣脱出来,眼睛盯着苏长苇。 苏长苇感觉颈后直冒凉风,额头都渗出了冷汗了。 果然,苏巧颜不怒反笑:“三哥,我刚才打听消息的那个女人,除了胭脂抹得厚了些,长得倒还行,大长腿、大屁股、小纤腰,你如果没看够,我要她进来好好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苏长苇的脸瞬间红成了猪肝色,双手立马捂住了耳朵,急切道:“看够了看够了……” 说完又立马发现不对劲,又改口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只几句话的功夫,苏长英和苏长苇都被苏巧颜给怼冒汗了,恨不得刚才出去报信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苏长茁。 门“咣”的一声开了,苏长茁如窜猴子似的钻进来,反手关了门,欠了一道缝儿往外开,嘴里嘀咕道:“来了来了!”天籁小说网 苏长英和苏长苇立马到门前,顺着门缝儿往外看。 苏巧颜也狐疑的走了回来,蹲在地上往外看。 一道门缝儿,上下四个脑袋一齐看。 楼梯上,拥上来十多号人,为首的,是曹市令官和苏长茂。 曹市令官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相中了老子的相好!看老子不打折他的腿!” 苏长茂状似劝慰道:“哥,女人如衣裳,咱换个别的不就成了……” 曹市令官骂道:“就算女人如衣裳,也得等老子穿旧了自己换,老子上打珠付了一年的钱,可不是打水漂让别人睡的……” 曹市令官一脚踹开门,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屋里很快传出来噼里啪啦打人的声音,以及陈宝塘鬼哭狼嚎的声音。 陈宝塘哭着往门外爬,嘴里叫喊道:“二哥救我!二哥救我!” 另一间屋子的陈宝坤已经听见动静了,打开门,探出脑袋来,见对方人多势众,如缩头乌龟似的一下子缩了回去。 曹市令官却已经发现了他,对手下道:“把那个缩头乌龟也给老子抓过来!他娘的,春红也是老子的相好……” 手下如狼似虎的冲过去,把陈宝坤也拖了出来,陈宝坤用双手护住头,哭丧着脸道:“大爷,我找的人不是春红,是秋红……” 曹市令官怔了下,随即狡辩道:“老子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红全包了,要你管?!给老子打!” 手下不由分说,上来把陈宝坤又是一顿胖揍。 打得兄弟两个像两条垂死的癞皮狗一样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 打得尽兴了,胡三披散着衣裳从一间屋子里跑了出来,对曹市令官施礼道:“原来是曹市令官!您打错人了……小的找姑娘弹曲前是问了老鸨子的,您的两位交好的‘嫂嫂’,昨个儿搬到楼上去了,不在这屋……” 曹市令官:‘……’ 曹市令官尴尬的命人扶起陈宝坤和陈宝塘,深深鞠躬施礼道:“那个,曹某莽撞了,给二位陪个不是……” 施完礼,曹市令官对胡三道:“胡东家,你陪曹某去趟陈家吧,帮从中斡旋一二,多谢了……” 陈宝坤先反应过来了,摆手想要拒绝曹市令官的相送,哪知道,曹市令官已经命人把二人抬出了万花楼,上了马车,直奔陈家。 这一翻操作下来,饶是苏巧颜聪明也有些看不懂了。 苏家兄弟找借口打陈家兄弟为自己报仇,这些她都能理解;可打完了再给道歉是几个意思? 苏巧颜好奇心起,跟着三兄弟,跟着曹市令官、胡三和苏长茂去了陈家门口等着。 三人进了陈家,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而他们离开的陈家,却注定再也消停不了了。 里面杂陈着陈宝奎的骂声、陈宝坤媳妇的哭声,以及陈宝塘媳妇的破口大骂声……好一番歇斯底里、天翻地覆。 苏长茂忍着笑出来,看见了苏家的马车,乐颠颠跑过来,钻进了马车道:“太他娘的解气了,真……” 话没说完看见了苏巧颜,灰溜溜想钻出马车逃跑,身后已经传来了妹妹不阴不阳的声音:“苏长茂,你若敢跑,就一辈子别回家!” 第248章 四个哥哥一样黑 听苏巧颜威胁不让回家了,苏长茂立马怂了,赶紧收了脚,转过身来,满脸的颓丧:“颜颜,你、你都看到了,我、我们就是、就是给你出出气,你放心,我们完全按照大哥说的,没冲动,暗着来,死无对证……” 苏巧颜瞬间瞪圆了眼睛看向苏长英,这个在她心目中老成持重、敦厚老实的大哥,形象瞬间倒塌了。 苏长英支支唔唔的为自己辩解:“颜颜,我、我就是想劝大家别冲动,是三弟说的,要个个击破,陈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苏巧颜又看向三哥,这个在她心目中老于世故、八面圆通的三哥,形象也彻底幻灭了。 苏长苇目光闪烁的瞟了一眼四弟,语不惊人死不休:“颜颜,是、是四弟先说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我才……” 苏长茁立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我那么说是因为二哥说陈家虐待了颜颜三年,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长茂一听再次辩解:“我、我就是请老曹喝了点儿酒,顺道抱怨了几句陈家的不是,诱赌、逛青楼,都是老曹主动干的,我拦都拦不住。这老曹也真是的,喝了二两酒就找不着北了!我明个儿一定好好说说他,让他戒酒……” 刚刚还互相攀咬的兄弟四个,顿时找到了统一目标,全都说起了老曹的不是。 苏巧颜无语的看着兄弟四人,感觉心好累。 良久,苏巧颜叹了口气,“说吧,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苏巧颜不相信四兄弟会放过当年虐待她的罪魁祸首陈宝奎和陈宋氏,今天自己看见的,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果然,四兄弟互相递了个眼色,显然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猫腻。 见四兄弟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苏巧颜轻咳了声道:“你们不说也可以,我回去可以自己查,但凡让我查出你们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就告诉爹娘和大嫂、二嫂,你们四个逛青楼,还有相好的叫什么春夏秋冬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四兄弟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了。 苏长茁抢先道:“我、我故意用泥巴丢了陈大柱和陈大栓,把他们引到了乞丐窝儿,害得他们两个被乞丐们扒光了衣裳、抢光了钱……我还给陈家两户邻居的小娃买了拨浪鼓和风车,让他们在巷子口儿玩,引诱陈大宝来抢,陈大宝被两个小娃给打了……邻居和陈家因为孩子打起来了,因为陈家是后来户,被坐地户联合给打了……” 苏巧颜明白了,这苏长茁是专挑陈家的小一辈下手了。 苏长茂呢喃道:“我让老曹按成交额收祥云布庄的税,派个税丁天天在布庄里坐着收税;我还让捕快们每半个时辰去一趟祥云布庄问事儿……百姓们以为祥云布庄出了什么事儿,不敢上门了……我、我还让胡三找了个女人与、与陈宝奎相好了,被她‘丈夫’抓住了讹了五十两银子……赌坊和青楼的事儿你都看见了……” 苏长茂这是对铺子和男人下手了…… 苏长苇沮丧道:“我告诉卖肉的、卖菜的、卖蛋的、卖柴的……凡是往咱家酒楼卖东西的,都不卖给祥云布庄……我、我特意只让一户卖菜给陈家的妇人,故意让她们贪便宜顺走过两次菜,然后抓住她们游街示众……” 苏长苇这是冲着陈家妇人们下手了…… 本以为只有这些了,苏长英又喃喃道:“我、我告诉了几家相熟的骡马店,不许他们拉祥云布庄的货……” 苏巧颜不可思议的看着哥四个,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的四个哥哥,是一个赛一个的坏啊,无所不用其极。 真是应了苏长苇那句话,陈家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没跑…… 苏巧颜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以为这些事儿在别人眼里都是巧合,神不知鬼不觉,事实上,纸包不住火,陈家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苏长茂不以为然道:“我正愁陈家不知道呢,不知道了会认倒霉,知道了才会更生气呢!像癞蛤蟆一样气鼓,真好!” 苏家四兄弟表情如出一辙,有种磨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感。 苏巧颜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怕陈家,只是、只是怕惊动了韩家……”天籁小说网 江北韩家屹立江北多年,和唐知府的关系又错综复杂,韩家若是想跟自己家过不去,苏家小门小户真够喝一壶的。 看来,正如唐予所说,和京城韩家的生意,必须得签订长约,这样,才能让江北韩家和唐知府有所忌惮。 . 第249章 玉髓书扣 江北韩家主宅。 赵德臣,祥云布庄的东家,一个胖硕身材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少年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完全没有长辈该有的沉稳模样。 终于哭够了,赵东家委屈道:“林儿,你给我塞了个什么东西啊?快赶上衰神了,全家不得好不说,连累得我的布庄处处不顺,你可得可怜舅舅,把他给弄走吧……” 韩林狐疑道:“舅舅,这陈宝奎虽说只是咱家当铺的朝奉,但二叔经常不在,都是他掌管着,为人很是精明,帮当铺赚了不少钱,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赵东家嘲讽的扯了下嘴角:“林儿,你是太不了解陈宝奎了!他好色,被人玩仙人跳讹了银子;他弟弟逛青楼被打、好赌输银子;他媳妇偷东西被游街;他侄儿……” 韩林皱起了眉头,沉吟道:“陈宝奎个人德行,不会影响生意吧……” 赵东家想死的心都有了:“林儿,咋会不影响呢?!他弟弟抢了曹市令官的相好,前天被打得遍体鳞伤,十多天了还下不了榻……曹市令官派了税丁天天坐我铺子里,说是要看着交易额收税;捕快们天天巡咱家铺子,借口问案子,哪有主顾敢来?祥云布庄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生意了。” 韩林眼睛突然犀利的射了过来,“不对。舅舅,你是说,曹市令官十多天前到青楼捉的奸,但干扰铺子的税丁和捕快近一个月前就来干扰铺子了?!” 赵东家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韩林轻眯了眼道:“舅,我明白了,不是姓曹的报复陈家,而是陈家故意找茬儿害陈家。是有人故意设计使坏,只是不知道,这使坏的人,针对的是陈家、赵家,亦或是韩家……” 赵东家才不管那么多呢,态度坚定道:“林儿,舅舅就这么点儿生意,不比韩家家大业大,经不起折腾,赶紧把姓陈的这个衰神带走,我自己另找掌柜的……” 韩林微微一笑道:“舅舅,人,不能输得不明不白,否则以后还会吃亏上当。这么着,这些日子的亏空我帮你补了,容我几天查明真相。” 听说有人补银子,赵东家终于见了笑模样,欢天喜地的返回了临安县。 . 京城韩家。 唐予看着手里的信,乐不可支。 这个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自己只不过顺手教了她一个“齉”字,结果,她给自己回击了“鱼”、“鸡”和“猪”的图形字来回击自己,以为自己会生气吗? 她却不知,自己看着这样的信,心情该有多好,给自己枯燥的学习生活平添了许多的乐趣。 唐予有信心,他会让小丫头与自己的这种书信往来,一直持续下去的,一定。 唐风奉茶进来了,唐予本能的把夹书信的书册合上了。 唐风低声嘟囔着:“少爷,您就大大方方看吧,整个院子的小厮,都知道您在睡前都会看一遍这信,时不时的还会在纸上画猪画鸡画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出任大司农,专司农事了呢……” 唐予瞪圆了眼睛,佯怒道:“就你话多,让你找的书找到了吗?” 唐风点头道:“找到了,明日就去做少爷吩咐做的竹镂书签。” 唐风知道少爷可能要开始画鸡画鱼画猪了,便主动帮研起了墨。 正研着墨呢,唐雷兴奋的跑了进来,兴冲冲喊道:“少爷!少爷!” 唐予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唐雷意识到自己莽撞无礼了,忙正了正衣冠,施礼道:“少爷,刚刚驿馆送来了封信,是苏姑娘……” 唐予怔了下,苏巧颜怎么会主动给自己写信呢?这不符合她的性子啊! 唐予佯装镇定的淡然道:“知道了,信留下,出去吧。” 唐雷从怀中掏出信放下,转身出去了。 唐予转头对还在研墨的唐风道:“还有你……” 唐风略有迟疑:“少爷,小的给您研磨呢……” “出去……”唐予盯着唐风。 唐风放下墨石,出了屋,并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唐予安抚了下激动的心情,从笔筒里抽出小刀,小心翼翼的将信封上的火漆给起掉了,抽出里面的信。 结果,里面并不是信纸,而是另一张信封,封皮上写着:韩琻亲启。 唐予又往空信封里掏了掏,再无他物。 唐予别提有多失落了,这个苏巧颜,这是把自己当成驿卒了,帮她送信给韩琻?求人办事,竟然连一句话都没给自己写,哼!简直……岂有此理! 唐予失望的把身子倚在椅背上,仿佛浑身被抽干了力气,却不错眼珠的盯着苏巧颜给韩琻的那封信。 信,并没有火漆,甚至没有封口。 唐予脑袋里飞快转动着,信里面会写着什么内容呢?大抵是生意吧?可是,也不一定……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久终于有了决定,欲盖弥彰的自言自语:“韩琻出门不在家,她万一有急事呢,万一等不及韩琻回来呢?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看了,不算失礼……” 唐予堂而皇之的把信打开,信上写的,果然都是做生意的事情。 信的主题只有一个:苏家想与京城韩家开展长期的、全方位的多领域合作。 未来一年内,将实现的合作领域包括调料、方便面、香肠、蛋糕、面包、雪饼等等苏家所有食品类产品。 京城韩家将成为苏家在江南一带的唯一食品供货商。 并且解决了京城韩家最大的弊端----路程问题,苏家已经着手在汴阳府建立了中转库房,缩短了一大半的运输时间,节省了近一半的动输成本。 计划在未来一年内,逐步建立面包蛋糕坊、零食坊等,韩家仍为江南的供货商。 这场合作,给韩家诸多好处,别说韩琻心动,就是韩家目前的家主、自己的舅父见了,也定然会欣然应允。 唐予的眉头却紧紧皱着,苏巧颜的性子他了解,事事处于被动的她,不惜写信让自己转交韩琻,还拿出这么大的诚意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苏家急于寻求靠山。 而急求靠山的目的,可能苏家面临着一个她也惧怕的敌人,而这个敌人,极有可是江北韩家。 唐予急切喊道:“唐风!唐雷!” 唐风和唐雷推门而入:“少爷!” 唐予问道:“唐雷,表哥走的哪条路线?” 唐风答道:“表少爷先南下巡铺,顺道拢一下调料所用数量,大抵得一个月后,再北下江北府临安县,应该是和苏姑娘去买第二批调料。” 唐予斩钉截铁的吩咐:“只怕来不及了,唐风,你飞鸽传书给表哥,就说、就说江北府正在抢苏家生意,让他务必快马加鞭赶往临安县。” 唐雷得令离开了。 唐予坐下来,刷刷落笔,写完了满满一页纸的信,却又撕了扔掉,如此反复几次,最后剩下的信签上只有三列字: “妍妍: 吾名为唐予,非唐鱼;寄信为寄,非鸡;相助为助,非猪。今借汝《尔雅》,以供开蒙。另,天气转寒,吾暖炉落于你处,请速寄回。 唐鱼。” 唐予把信折好,装进了信封里,用火漆将信封好,递给了唐风。 唐风刚要拿走,唐予突然叫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孩童半个拳头大小的玉髓来,递给唐风道:“不用取竹镂书签了,改制玉髓书扣,用这块玉髓。” 唐风大惊失色道:“少爷,这是韩家的信物,你怎么能……” 唐予笃定道:“事情紧急,你明天一大早就把做好的书册送到内卫府王副统领处,让他帮忙走军驿署八百里加急。” 少爷一向有主见,唐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拿着玉髓出了门,连夜去找匠人做玉髓书扣去了。 . 第250章 尔雅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苏巧颜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陈家没来算账,江北韩家也没来算账,仿佛哥哥们使的那些坏,真的被他们当成了偶然。 可苏巧颜却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山雨来前总是出奇的宁静。 整个苏家严阵以待。 大约第十天的时候,县驿署的小驿卒突然带来了一个身穿军服的士兵。 见到苏巧颜,士兵把手里一封信及一个包袱递给了苏巧颜,郑重施礼道:“苏姑娘,这是京城内卫府王超王统领让小的给您的八百里加急。” 直到驿卒和传信兵走了,苏巧颜还是一脸懵逼,内卫府?自己怎么可能认识远在京城、又那么位高权重的人? 唯一的可能性,是唐予。 八百里加急,难道唐予出了什么事? 苏巧颜忙拆开了信件,里面只有三列字,字里行间满是不紧不慢的气息: “妍妍: 吾名为唐予,非唐鱼;寄信为寄,非鸡;相助为助,非猪。今借汝《尔雅》,以供开蒙。另,天气转寒,吾暖炉落于你处,请速寄回。 唐予。” 信的大体意思有两个,一个是继续教训自己不识得字;另一个则是管自己要回他落在苏家的手炉。 苏巧颜呆住了,这封信的内容,哪里配得上八百里加急那样的顶配? 而且,这个唐予,未免也太小气了,一个手炉而已,还特意让自己给他寄回去,你一个堂堂知府家的少爷,你差一个手炉吗? 都怪自己糊涂,上次就该给他寄回去,搞得自己就像贪图他手炉一样,还得等人家要、特意给他寄回去。 这寄来寄去的,搞得两个人像笔友一样,没完没了了。 苏巧颜打开了小包袱,不出所料,是一本深蓝色绳钉版的《尔雅》,还好,不算太厚,一指节厚的一本书。 下意识的翻开,书页直接停在了夹着玉髓书扣的一页。 玉髓书扣,说白了,就是一条长长的深蓝色的绳结,与钉书用的深蓝色绳结相连,绳结夹在书中,末尾拴着一只纯白色的玉髓。 类似于书签,只是书签是木制或竹制的,而这个书扣则是固定挂在书绳上不能解下来的。 苏巧颜狐疑的拿起玉髓扣,两个铜钱大小,颜色呈白色与透明间,圆润无杂色,仔细看,玉髓里面竟若隐若现的雕刻着一个“韩”字。 这么好的一块玉,这个“韩”字是怎么雕进去的? 苏巧颜不由得感叹古人的鬼斧神工。 苏巧颜看着这本唐予不惜八百里加急给自己送过来的《尔雅》,到底是何许书也。 仔细看,这本书,有点儿类似于现在的字典,前边为字或词,后边为注释。 而书扣所隔的这一页的最前一列是:“业业、翘翘,危也。” 苏巧颜不由得哑然,“翘翘”的注释竟然是“危也”,难不成现代人所说的“死翘翘”就是从《尔雅》上演变来的? 苏巧颜轻叱了声,这个唐予真是好为人师,难不成怕自己是个半文盲,影响给他写信? 苏巧颜把书放在了桌案上。 有心想把书册连同玉髓一起寄回给唐予,但想到唐予的这本书,是通过军驿署而不是地方官驿送过来的,这块玉髓一看就值很多钱,也许唐予是担心普通官驿署会把玉髓弄丢了也尚未可知。 弄丢了自己可赔不起,还是等韩琻收到自己的信来谈生意,再托他把玉髓带回给唐予吧。 心里这么定下来了,苏巧颜懊恼的把书扔在了书桌上,磕的玉髓“叮”的轻脆一声响。 吓得苏巧颜立马把书拿了起来,检查玉髓并没有磕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唐予这哪里是借给了自己一本启蒙书,分明是借给了自己一本祖宗,放屋里怕丢了,随手扔怕磕了,像菩萨似的供起来还差不多。 苏巧颜放在哪里都不放心,随手揣在了怀里,想着既安全,自己也能随时多认一认字。 玉髓怕丢不能寄,手炉不值钱,总得给唐予寄回去。 苏巧颜终于绽放了笑容,写了一封信,又找来了元宝,把手炉递给她,如此这般、那般的吩咐了一遍。 元宝听得直咂舌。 想着唐予看着这个特殊的“回信”、脸色发臭的样子,苏巧颜便乐不可支。 元宝颇为感慨道:“小姐,难得您笑得这么开心呢。” 苏巧颜一怔,随即又叹了口气,自打知道陈家来到临安县,苏家四兄弟又实施了报复,苏巧颜的心就一直悬着,哪有心情笑啊。???.23sk. 元宝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后悔自己多嘴,打破了苏巧颜暂时的小欢喜。 苏巧颜安慰元宝道:“元宝,别担心,我没事儿。” 苏巧颜尽量表现得轻松些,只有她心里知道,她在抢时间,不知道两韩,哪个会先到来,是福,还是祸? 在苏巧颜担心两韩生意的时候,却被另一个意外给打破了。 就是府城,在女子被拐事件销声匿迹一年以后,再度出现了,其中竟然还有两户小吏家的女儿。 唐知府大怒,作为有着诸多经验的苏长茂,被借调到了府城,归孙副捕头差遣,共同破案。 虽然有危险,好在不是卧底做线人,苏家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第251章 韩林来了 早晨,小厮来报,说是韩少东家来访。 苏巧颜惊喜的往外走:“是京城韩少东家到了吗?这么快?” 小厮赶紧予以纠正:“小姐,那人不是京城韩家,是江北韩家,年纪十五岁左右……” 苏巧颜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这次来的,应该是江北韩家嫡系子弟,大概率是来给陈宝奎来讨说法的吧。天籁小说网 苏巧颜沉吟道:“这件事先别告诉我爹和大哥了,由我来见他。” 苏巧颜来到了宴客厅,让元宝准备茶盏。 很快,小厮让进来一主一仆二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如同小厮所述,少年年纪虽然不大,却处处透着成年人都难以媲美的老成与威严。 苏巧颜知道,只有经过长期上位者的历练,才会由内向外的散发出这种运筹帷幄的神采。 不止苏巧颜看见韩林诧异,当韩林乍一眼看见苏巧颜,眼中也难掩错愕。 在来苏家之前,他已经打听出来苏家主事的是一个小姑娘。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见只有八岁、身形又瘦又小的苏巧颜时,韩林仍旧震惊了。 女娃年纪之幼小、性格之沉稳、态度之淡定,令韩林都自叹弗如。 宾主落座。 小厮奉上了茶。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几乎同时拿起了茶水,轻啜了一口。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谁也没说话。 苏巧颜扯了扯嘴角,对元宝道:“元宝,把咱家的特级白茶包一包给韩少东家。” 韩林挑眉,“苏姑娘,这是何意?” 苏巧颜耸了耸肩:“韩少东家品了这么长时间我家的白茶,应该是特别喜欢,离开时拿一些,回家再细细的品、好好的品……” 韩林:“……” 韩林心里多少带点儿沮丧,他本来是想给苏巧颜个下马威,不先开口的。 结果,对方以赠茶为切入点,到底是变成了他先对苏巧颜开口了。 韩林终于不再沉迷于饮茶:“苏姑娘,在下姓韩名林,为韩家长房嫡子,协助父亲掌管着韩家的生意。” 这个少年竟然就是韩林? 苏巧颜怔了下。 韩林的名字,苏巧颜听韩琻说过。 能被韩琻那么傲娇的人挂在嘴边的,一定是江北韩家生意的掌权人之一; 苏巧颜也听钱四喜说过这个名字,当时他告诉自己,韩禾为了她,舍下脸以庶子身份去求韩林,把陈宝奎赶出韩家报仇。 苏巧颜没想到苏家这么倍受重视,惊动了韩家这么个掌权的大人物。 苏巧颜不卑不亢:“原来是江北韩少东家,久仰大名,只不知,韩少东家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韩林微笑着不说话,盯着苏巧颜的眼睛看着,苏巧颜坦荡荡的着回视着,丝毫不见胆怯。 韩林并没有继续,风轻云淡,“苏姑娘,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苏巧颜以为韩林最先问的,应该是陈家的事,没想到反而开门见山的谈生意,这完全出乎了苏巧颜所料。 苏巧颜同样云淡风轻:“韩少东家,苏家的调料和食品,目前供不应求,按现在的出库量,七八月份应该就卖空了,待十月份才能售下一年的货,我实在想不出与江北人合作的理由。” 韩林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苏姑娘,你也说了,卖到七八月份就卖空了,你有想过明年、后年甚至以后五年、十年吗?” 苏巧颜不明所以,心底涌上来一种不祥之感,狐疑的看向韩林。 韩林:“我寻了药农、伙夫、郎中、村妇,甚至道士,一起研究十三香的味道,已经破解了食药材,以后调料,再也不是只有苏家一家卖了。” 韩林仔细的盯着苏巧颜脸上看,期望能看到小姑娘沮丧的神情,结果,他失望了, 苏巧颜的脸色,就如同听到“今天,你吃饭了吗”一样的不以为然:“韩少东家,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呢?!韩家为了破解秘方,除了找人尝,还抄走了我家收购药材的名录吧?” 韩林面色闪过一片红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对方识破了。 韩林原本只是调查陈苏两家的恩怨,查着查着便查到了苏家调料,韩林别提多震惊了。 他没想到这么小小的调料,竟然已经卖到了军队大营、京城韩家、知名酒楼,若不是收购上来的原材料有限,恐怕早就渗透得天下皆知,进入寻常百姓家了。 口腹之欲是六欲之首,调料肯定会成为人们一辈子必备的消耗品。 苏家的生意,注定稳赚不赔。 这么赚钱的秘方,他竟然知道得这样晚。 韩林懊恼不已,随即开启了秘方研究,想直接拿来主义。 为了这个目的,韩林不只拿了苏家收购食药材的名录,甚至还调查了给苏家主要收购药材的走乡串户的小贩。 韩林迅速恢复了淡然:“苏姑娘,《货殖列传》云:天下之人,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韩林所做之事,没有违背律法,仅商人逐利本性,你还是不要生气的好。” 苏巧颜无所谓道:“我干嘛要生气?韩少东家今天来找苏家合作,不就是因为没研究出调料方子吗?” 韩林:“……” 韩林没想到这么快被对方抓住的破绽。 苏家生产的调料,有十三香、卤肉料、烧烤料、五香粉等十五六种酱调料,向农户收购的食药材足有三十多种,调料又都是粉末状或酱状的,破解起来实在困难。 韩林稳定了下心神,“苏姑娘,我虽然没有研制出秘方,但可以让人收购了江北府所有的食药材。等到明年,我们韩家会因没有方子而无调料可卖,而苏家会因为没有做调料的食药材而无调料可卖。” 如此坦荡荡的说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招法,韩林,还真是坦荡荡的做小人。 苏巧颜面色无波无澜:“韩少东家,过去的一年,我确实是以收购野生食药材为主,但你别忘了,这些药材,只要有种子,就可以生根发芽,你会把我家的,临安县的,甚至江北的良田纳为己有吗?” 说自己没原材料可用,苏巧颜觉得韩林的话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韩林的嘴角呈现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苏姑娘,我确实不能买下江北所有的良田,但我可以决定江北的良田上不能种你所用的食药材。” 韩林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让小厮递给苏巧颜。 这是一张官府公告,内容是: 因大齐接连自然灾害、兵祸,为休养生息、长治久安,现责令江北府所有农户,大田里只准种小麦、小米、高梁、玉米等大宗农作物,不得种菜、豆、药等作物。 公告发布日期为昨天,这么短时间,临安县衙应该还没有收到,所以苏巧颜还不知道这件事。 苏巧颜终于动了真火了。 韩林这是几个意思?这是仗着唐知府的势,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第252章 韩林的威胁 看见小丫头眉宇间怒气环绕,憋闷了半天的韩林,心情顿时大好了。 就如同钓鱼翁钓鱼,钓了许久不见鱼影。现在,鱼就在饵旁找他着嘴,要么咬钩,要么饿死。 此时的韩林,嘲讽的看着苏巧颜,等着苏巧颜对他伏低做小,甚至在想着如何蚕食与逗弄苏巧颜了。 苏巧颜沉吟良久,不仅不怒了,反而笑颜如花道:“韩少东家,如果我没猜错,唐知府命人贴出这个告示时,并不知道韩少东家对付的是苏家,更不知道苏家是与京城韩家签订的合作契约吧?” 韩林一怔,没想到苏巧颜能猜到这一点,她到底知道多少? 韩林的姑母韩仪,是唐知府的外室,因为成功生下外室子韩珏,所以地位水涨船高,成功套牢了唐知府这个江北府最大的保护伞。 但同时,唐夫人是出自京城韩家,并且唐知府是靠岳家的助力才走到今天。 两韩之争,说白了,也是妻妾之争、嫡庶之争,老狐狸般的唐知府,自然不会傻到把自己装进来,恨不得天下太平才好。 所以,韩林找唐知府出这张告示时,完全没敢提京城韩家之事。 韩林震惊于苏巧颜知道两韩之间的秘辛,而实际上,苏巧颜并不知道那么多,她只知道两个韩家关系,离势同水火只差了那么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至于为什么,唐予没详细说,韩琻自然也不会说。 韩林嘲讽道:“苏姑娘,据我所知,京城韩家,不过是到你家买过一次调料而已,谈不上什么合作。此外,京城在南,临安在北,山高水长,人吃马嚼,消耗路资。而跟我合作不一样,我可以在临安县设车马铺子,上苏家门口取调料,让苏家省时省力省路资,最关键的是,” 韩林语气顿了一下,故意看了一眼苏巧颜,这才接着说道:“我可以把陈宝奎一家踩到泥土里,以弥补苏姑娘在陈家三年的折辱之仇。” 难怪韩家这么多天才上门,原来是三管齐下:一是研究苏家的调料方子;二是调查陈苏两家之间的仇怨;三是堵住苏家制作原材料的货源,既让苏家失去采购源头,又让苏家自己的田地也种不了食药材。23sk. 这个韩林,面面俱到,釜底抽薪,让苏家四面楚歌、危机四伏。 危机四伏? 苏巧颜被这个词怔住了,愕然想起唐予借给自己的那本《尔雅》里的话:“业业、翘翘,危也。” 那本书有一颗玉髓书扣,里面清晰的透着一个“韩”字,或许,自己可以用它狐假虎威一下。 苏巧颜带着几分遗憾:“韩少东家开出的条件很打动人,可惜,苏家已经答应了与京城韩家合作,您要知道,我们小门小户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韩林语气冷了下来:“苏姑娘,如果你答应与京城韩家合作了,那定然有契约在手,可否拿来一看?” 苏巧颜摇头:“韩少东家,既然是契书,自然得等韩少东家……哦,我是说京城韩少东家再次来到临安县才能当面签订,京城韩少东家怕苏家爽约,提前让军驿署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信物。我们苏家既然收了信物,自然不能反悔,也不敢反悔。” 韩林有些怔忡:“信物?八百里加急?” 苏巧颜笃定点头,为了让韩林确信,苏巧颜故意进了耳室,从怀里拿出《尔雅》,双手合十,默念:“唐予,对不起啊,谁让你的玉扣上有个‘韩’字,拿来应应急啊……” 苏巧颜用匕首将书结割断,将玉髓拿在手心出来了。 将玉髓展示给韩林,只搭了一眼,韩林便确认了,这是京城韩家嫡子嫡女才会有的信物。 看来,京城韩家很重视与苏家的合作,不惜将信物八百里加急先送过来。 这个信物,也说明了京城韩家要北上赚钱,来吞噬江北韩家的生意了。 韩林身子僵直的坐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父亲再三叮嘱他,在两韩没有彻底决裂时,江北韩家不得主动挑衅,落人口食。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了?韩林心有不甘。 韩林轻眯了眼,面色阴沉:“苏姑娘,听说令兄进了府衙当差?府衙的差使可不比县衙,横死街头的比比皆是,令兄一定要多多保重。” 苏巧颜顿时浑身冰冷,如堕冰窖,脸色惨白得可怕。 难怪苏长茂莫名其妙的被抽调到府衙,也许,并不是苏长茂日常表现优异,而是韩林干扰的结果。 离家在外,又是在府城韩家的地盘上,二哥的处境,不堪设想。 苏巧颜恨得牙根儿直痒痒,这个韩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巧颜刚要开口,韩林已经大手一挥,带着上位者的傲然道:“我相信,苏姑娘会主动来找我的。” 韩林昂首挺胸走了,如同斗胜的大公鸡。 他坚信,苏巧颜会“主动”来找韩家合作的。 韩林之所以没有马上谈合作,是因为他想故意晾一晾苏巧颜,让苏家上下心焦,这样在后续谈判中,韩家就可以占据主动权,价格上也会绝对的优惠。 韩林都要折服于自己的聪明才智了,父亲只叮嘱他不主动挑衅京城韩家,可没说把“主动”送上门来的合作给推走。 若是小生意,韩林便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关键是苏家的调料生意利润太丰厚了,而且是长久的,有了这生意,可以弥补韩家前一阵子的亏空了。 第253章 选择韩琻 韩林坐着马车走了,走到半路,前面风驰电掣般跑来一队人马。 韩家马车受了惊吓,咴叫了两声,车夫怕马受惊奔跑,紧紧勒着缰绳。 韩林狐疑的挑起车帘,与那队人马一错而过。 刚要落下车帘,突然一惊,再次挑起了车帘,看向刚刚错过去的那人。 待看清了,韩林大惊失色,连忙吩咐车夫:“快、快抄小路回苏家!在马队到之前赶到苏家!快!” 车夫不明就里,调转马头,又奔回苏家方向。 饶是车夫抄了近路,打马打得飞快,坐在车厢里面的韩林几乎被颠得散架了,仍旧没有超过马队,只堪堪打了个平手。 韩林到达苏家之时,马队正往苏家院里进呢。 韩林顾不得自身形象了,直接下了马车,跌跌撞撞追上来,跟着马队一起挤进了苏家,对走在最前的韩琻热情洋溢叫喊着:“琻堂兄,你怎么来临安县了?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啊,也好让我这个主家给您接风洗尘……” 韩琻是收到唐予给他送的信才从巡铺的路上直接骑马跑过来的。 信里说,江北韩家要抢他与苏家的生意,这在韩琻眼里,生意比天大,抢他生意,如同杀他父母,不共戴天。 韩琻表面看着贵家公子哥模样,但也得分事,一涉及到生意,韩琻可不是一般的能吃苦。 白天骑马,晚上坐车,马不停蹄的一直赶路,马上吃、车上睡的,连口水都不敢多喝,怕上茅房耽搁时间。 这一路下来,竟然只比军驿署的八百里加急晚了一夜,堪比神行太保。 韩琻本来就带着气来的,与韩林一打照,更加笃定了江北韩家的狼子野心。 韩琻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说了,直接开口讽刺:“韩林,临安县什么时候成了江北韩家的了,我来还得经你这个主家同意?” 韩林怔了下,讪然一笑:“堂兄说的哪里话,我、我只是想好好安顿您才随口说的。” 韩琻完全不领情,说话夹枪带棒:“不敢当,我还没穷到指望着别人吃饭住店。” 韩林被噎得脸成了猪肝色。 韩琻已经不理他,直接冲向苏巧颜:“苏姑娘,上次谈的合作,咱们继续吧。” 苏巧颜一脸愁容的看着韩林与韩琻,别人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了自己这儿,就变成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怎么办? 于情于理,苏家是绝不能和江北韩家合作的。 可是,二哥苏长茂去了府城,情况未明,这个韩林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招来害他? 韩琻开口了,韩林只迟疑了一瞬,便也看向苏巧颜:“苏姑娘,刚才,你不是答应和我合作了吗?” 韩琻怒不可遏:“韩林,你敢抢我韩家的生意?” 韩林微微一笑:“堂兄,您怎么就忘了,我也是韩家人啊,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京城山高水长,来回挫折,这样,江南归你,江北归我,算是堂弟给您分忧了。” 苏巧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己怎么又成了肥肉了,随时可能被瓜分。 韩琻不怒反笑:“韩林,我和苏家商定的合作,可是包含了江南与江北整个大齐国,瓜分不得。你也说了,咱们都是韩家人,我是你堂兄,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 长兄如父? 韩林眼中闪过怒色,这个韩琻,明显是占他便宜呢。 韩林面色冷然:“堂兄,既然说是合作,那就是苏家与韩家共同的事,不能是咱们两家一厢情愿,得听听苏姑娘的意见。” 韩林转向苏巧颜,语气里满是威胁,语气故作轻松:“苏姑娘,还是你来说说吧,你是选择与我合作,还是选择与堂兄合作?” 苏巧颜的手紧紧握着身后的木棍手柄,恨不能把韩林的脑袋直接开了瓢。 可她,得忍。 二哥被韩林借调到府城,背井离乡,凭韩家人与唐知府的关系,稍稍使个坏,给苏长茂派个最危险的、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可以“明正言顺”的让二哥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韩琻和唐予虽然可以帮忙,可他们远在京城,鞭长莫及…… 可若是让苏巧颜与江北韩家合作,凭江北韩家人的人品,用不了一年,自己家就会被吞了方子,踢出局,根毛不剩。 相比较,韩琻这个人虽然看着油嘴滑舌,在生意场上却从不含糊。 苏巧颜正在权衡利弊,韩琻则打鼻子冷哼一声,“韩林,就不用你替我们京城韩家分忧了,因为,京城韩家,已经决定在江北府建立分号,以后父亲和大哥坐阵京城,我坐阵江北。和苏姑娘谈完合作,我就去府城向姑姑、姑父报这个喜讯。” 韩林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哆嗦着,应该是气的。 南北两个韩家,终于走到了决裂这一步了? 韩琻转向苏巧颜,油嘴滑舌的本性又暴露出来了,手掌拍着胸脯山响:“小苏姑娘,你要记住了,我们韩家就是你的靠山。我外祖母是郡主,大姑姑是知府夫人,二姑姑是皇妃,妹妹养在宫中,天天和公主、太子玩在一处……我的靠山,硬实吧?” 苏巧颜:“……” 苏巧颜头上一片乌鸦飞过,她也曾猜想过,京城韩家,除了出了个当知府的女婿外,韩家男儿全都无官无职,都是单纯的商贾,却将生意做得覆盖了整个大齐国,这一点让人很费解。 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韩家的男人经商攒钱,女人嫁高门富贵,奇怪的是,唐家的女人,真就嫁得全是富贵中的富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就连最小的女儿也养在宫中了,不用猜也明白,这是给太子准备的,待成年了不是太子妃就是太子侧妃,待太子继承大统,不是皇后就是皇妃。 韩琻的靠山瞬间碾压了江北韩家,再加上韩琻亲自驻守在江北府,只要他开口,唐知府也定不会给苏长茂小鞋穿。 一直犹豫不决的苏巧颜终于下了决心,对韩林展示了下手心里的玉髓,脸色如水般冷落:“韩少东家,苏家已经收了京城韩家的信物,不能单方面毁约,除非,你跟这位韩少东家商量下,让他让步。” 表面说是商量,实际是笃定了韩琻不会做出让步,韩林愤然的一甩袖子,带着小厮走了。 天籁小说网 第254章 韩家建立江北分号 韩琻狐疑的看着苏巧颜手里的玉髓,没等他开口问,苏巧颜已经急切开口:“韩少东家,你不是要做我家的靠山吗?赶紧把我二哥解救回来,他被韩家算计,借调到府城协助查案去了!” 韩琻不以为然:“小苏姑娘,你不用太紧张,姑父这个人虽然对不起姑姑,但公事上还算小心谨慎。借调你二哥查案,不可能是单方面听信了韩林的话,肯定是二哥真能干,姑夫这头儿是绝不可能故意给你二哥下绊子的。除非要小心那个孙副捕头,他和江北韩家过往密切。不过,我可以交待童捕头,让你二哥归他直管,这样孙捕头就翻不出多大浪花来。” 苏巧颜还是不能完全放心:“韩少东家,就不能把我二哥抽调回来吗?我不在他身边,心总是落不了地。” 韩琻摇了摇头:“小苏姑娘,我可以帮你,但作为男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由县衙借调府城,只要得到上官赏识,极有可能会彻底留下当差,无论是前途,还是俸银,都属于跨越了一个阶层。你二哥,真的愿意守在临安县这一亩三分地、过着只有娘子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吗?” 苏巧颜怔了下,她只想到了安全,却忽略了捕快差使虽小,俸银跟自家收入更是无法比拟,但那也是二哥的事业。 乍一听说被府衙抽调办案,二哥当时精神抖擞,走路都带风,被整个衙门的捕快羡慕得不行,就因为这还被大家伙讹了足足两顿酒席呢。???.23sk. 现在把二哥硬弄回临安县,无异于斩断了二哥的翅膀,二哥一定会很遗憾吧? 既然现在韩琻给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承诺,巧颜便不再强求把苏长茂给弄回临安县了。 苏巧颜转移了话题,“韩少东家,您是收到我的信赶过来的吧?” 韩琻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信?什么信?我没收到你给我写的信,只收到唐予给我写的信,说江北韩家要抢我的生意,我就星夜兼程的跑来了。” “没收到我写的信?”苏巧颜也被弄得一头雾水了,难道,信还没到?那唐予怎么会知道韩家会抢苏家的生意?如果唐予收到信了,怎么没有转给韩琻? 唐予心思单纯,不可能故意不把信转给韩琻,也许是因为一时情急忘了;也是飞鸽传书,无法传递大幅的信件。 凭苏巧颜对唐予的“了解”,苏巧颜帮唐予自圆其说了。 她哪里知道,唐予就是“故意”不把信给韩琻的,如果把原信给了韩琻,他就无法骗韩琻江北韩家在抢生意,韩琻就不会火急火燎的赶往苏家救急。 苏巧颜把建物流库的想法又对韩琻说了一遍,说完后征求韩琻意见:“韩少东家,虽然韩家在江北府建立了分号,但我仍建议江南的货由苏家汴阳府的中转库发运,这样比在江北府分号发运还省力、省钱,江北府分号,只发运江北府周边各郡县的货,您说呢?” 韩琻尴尬的目光闪烁:“那个、那个苏姑娘,江北府成立分号的事儿,我、我还没与父亲和大哥商议呢……” 掌权人还没决定建分号呢,韩琻却对韩林和苏巧颜说了,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儿的,却原来是忽悠人的! 苏巧颜终于压抑不住的吼了出来:“韩琻!没影儿的事儿你说出来干嘛?是想诓我下决心和你合作是不是!?你这个人、这个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韩琻很是委屈:“小苏姑娘,你也看见了,刚才韩林颐指气使的多气人啊!我可不是受气包,得原封不动的气回去,嘴一快,就说出去了!” 苏巧颜怒道:“你骗我!我不跟你合作了!” 如果没有韩琻的这个保证,恐怕苏巧颜也不会这么快答应与京城韩家合作。 韩琻顿时英雄气短,哄着苏巧颜:“苏姑娘,咱从头来说一说。你准备在汴阳府建库房发货,在江北府成不成立分号,对货物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苏巧颜:“……” 韩琻:“你担心你二哥在府衙被韩家人使坏,我答应你将他调到童捕头手下做事,在江北府成不成立分号,对你哥的安全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苏巧颜:“……” 韩琻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夸张的一拍大腿:“既然在江北建不建立分号,对什么都没影响,那为啥一定要建呢?” 苏巧颜:“……” 竟好有道理的样子,连苏巧颜都无言以对了。 韩琻暗暗舒了口气,生怕苏巧颜一时想不开,翻脸不认合作的事儿了。 刚舒口气,苏巧颜已经甜甜一笑:“韩少东家,韩家在江北成不成立分铺,或许是对别的事情没有大影响。但你在江北府韩少东家面前可是承诺已经成立了的……同样称呼是韩少东家,这魄力、这格局、这胆识……啧啧啧,差距咋这么大呢……” 韩琻的脸顿时变得白里透着紫,柴里透着绿,绿里又透着黑,五彩纷呈,别提多难看了。 良久,韩琻终于从嘴里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我建、我建还不行吗?” 苏巧颜忍俊不禁,这个韩琻,说这话听着像“我贱、我贱”一样,只不过,此贱非彼贱,贱人尔。 韩琻自然知道苏巧颜是在给他下套,只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在江北府建立分号,将自己手里的生意真正覆盖整个大齐,可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只不过现在,恰好正当时。 第255章 取名字 苏巧颜带着几分忧色:“韩少东家,还有一件事咱得提前做好准备。韩林准备大量抢购江北府做调料用的食药材,我想打通江南的食药材进货通道,可以吗?” 韩琻大手一挥,轻松答应下来:“行,我回京就给你们苏家办一个江南通关文牒,助你们去江南收购食药材。至于韩林,他愿意花钱囤货就囤着,等他别的生意没钱周转了,定会便宜出售,到时候咱反过来再捡便宜。” 有靠山,果然不一样。 苏巧颜不由得深有感触。 如果没有京城韩家,苏家拥有调料方子反而成了罪过,迟早会成为被大鱼吃掉的小虾米。 将利润分化,依附京城韩家,苏巧颜觉得是自己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而促成两家合作,最大的功臣,就是唐予,是他把韩琻千里迢迢从京城带过来的。 小厮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与韩琻当场就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 这个契约,除了苏家自己联系的军队大营等大宗交易,江南所有交易及江北所有散户交易,全部交由韩家负责。 签完契约后,苏巧颜把玉髓递向韩琻:“韩少东家,这块玉髓,是从唐少爷借给我的书册上取下来的,你回京后帮我把它还给唐少爷可好?” 韩琻连连摆手:“小苏姑娘,虽然咱两家已经合作了,但那是生意上的事,这私人的事嘛……不是我说你,小苏姑娘,这事就是你做的不对了!这玉髓不是我借给你的,更不是我从书上摘下来的,凭什么我代你还回去、又代你受过?还是你自己见到唐予的时候跟他说吧。” 苏巧颜:“……”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苏巧颜竟然无力反对。 只是自己见到唐予,得猴年马月了吧。 韩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以此来结束两个人的话题。 尽管还是白天,韩琻仍旧不客气的直接进了苏家客房,连屋子没有重新收拾也不在乎,直接钻进了被窝,几瞬的功夫就沉沉入睡,呼噜打得山响。 看来这一路的不停歇,真的把他累坏了。 补了大约一个时辰的觉,醒来时发现,苏家的上等酒席已经布好、上等马车也已经备好。 韩家小厮交口称赞苏家想的周到的时候,韩琻却完全窥见了苏巧颜的别有用心。 韩琻喃喃自语:“苏巧颜啊苏巧颜,你这哪里是想得周到?分明是在催促我上路回府城,解决苏长茂的麻烦!小小黄毛丫头,和唐予一个德性!插上毛比猴儿都精!” 韩琻吃得酒足饭饱,终于坐上了苏家的马车,踏上前往江北府城的路。 …… 四月,高稚雅生产了。 按族谱排辈,这一辈的男娃,名字第一个字为“锦”;女娃名字的第一字则为“翠”。 高稚雅生的是一个大胖儿子,至于水流云,则是四个月以后才能生产,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全家天天晚饭后的必备项目只是一个----给孩子们起名字。 苏胜是爷爷,由他起是最恰当不过的。 苏胜把脑子里的墨水掏空了,最后起了两个简单粗暴、直舒胸臆的名字:苏锦明、苏锦程。 苏锦明是高稚雅刚出生的儿子名字。 苏锦程则是预留给第二个孙子的名字备选。 也就是说,水流云腹中的如果是儿子,就叫苏锦程。 如果是女儿,这个名字可愁坏了苏胜。???.23sk. 名字没少起,可每提出一个,就会收到全家的嫌弃目光。 苏胜的头皮都快挠秃了,也没起出一个像样的名字,不是翠柳,就是翠芳,要不翠花。 苏巧颜微笑看着愁眉苦脸的父亲:“爹,我二嫂是现成的女秀才,你交给她起不就好了?!” 苏胜恍然大悟,立马把这项重任交回到了水流云手里。 水流云脸色红了红,“爹,其实,我也想了好几个名字,大家伙帮参详参详。” 水流云娓娓道来:“我想的第一个名字是‘翠桐’,取自诗句‘应有梧桐待凤栖’,寓意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全家全都点头同意,几乎同时看向苏胜,嫌弃的表情更加浓郁了,给苏胜闹了个大红脸。 苏巧颜则哭笑不得:“大家别着急做决定啊,不是还有其他备选名字吗?” 水流云接着解释:“第二个名字是‘翠苒’,取自诗句‘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寓意生命如草木顽强茂盛。” 水流云还起了好几个名字,大家伙个个都觉得好听。 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也没挑出个结果,最后,大家眼睛一致看向了苏巧颜,把选择权一致推给了当家人苏巧颜。 苏巧颜沉吟片刻:“我觉得‘翠苒’这个名字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希望咱家的女子,个个生命力像野草一样顽强。” 女娃名字也就这么定下来了,只等水流云腹中的孩子出生,看是男是女。 第256章 癞皮狗与老狐狸 京城。 韩府。 倚兰院。 唐予将唐风和唐雷全都赶了出去,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书信。 上书: “糖鱼: 既然‘颜颜’为‘妍妍’,那么‘唐予’也可以为‘糖鱼’。现将手炉寄回,手炉内,有谢礼。 妍妍。” 唐予嫣然一笑,这个苏巧颜,这是挑自己给她写信的时候,称呼总是写“妍妍”,而非“颜颜”,所以故意把他的名字也写错,原来是写错一个字,为“唐鱼”,现在可倒好,两个字都写错,变成‘糖鱼’了。 唐予把手炉打开,里面,装着一个圆扁铁盒,关得分外的紧,唐予拿出浑身的力量也没能打开,只好求救助于唐风。 唐风徒手也没能打开,借用匕首才撬开来,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脸色怪异的递还给了唐予。 唐予狐疑的接过来,定睛一看,里面装的竟然是一盒熟制的鱼肉。 唐风省事的给唐予递来了筷子,唐予本能接过,夹了一口鱼肉放在嘴里。 有点儿咸,有点儿甜,还有点儿酸,肉质软糯,咀嚼后,没有过多的腥气,反而唇齿鱼香,外加豆豉香。 果然,是------糖鱼。 唐予唇角飞扬,瞟见唐风嘴角流口水的样子,如小狗护食似的往手边挪了挪,“唐风,表哥去江北了吗?捎没捎回来信儿?” 唐风摇头:“少爷,收到您的信后,表少爷就星夜兼程的往江北赶了,但是一直没有回信。” 唐予的心又悬了起来。 苏巧颜给自己写的这封信,只字未提韩琻,应该是在韩琻到之前发出来的。 发完信以后呢?韩琻的事情办得顺利吗? 应该不是十成十顺利吧,否则,依韩琻那爱显摆的性子,肯定早就第一时间给他来信了。 这期间,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韩林父子是不是又扯出什么幺蛾子了?苏家的危机,能解除吗?表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唐予只恨自己不能离开京城,回到临安县。 可惜,他不能。 他要做好唐家嫡长子的本份,好好的在国子监读书,好好的跟王大学士学习,好好的入仕为官。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父亲眼里的好儿子,才能成为母亲的坚强后盾,才能阻止韩仪和唐珏的登堂入室。 唐予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写给韩琻的。 一封信,则是写给苏巧颜的。 .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时间。 黄昏。 韩琻终于回来了。 屁股还没坐稳、茶水还没喝上呢,唐予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表哥,江北韩家的生意,抢回来了吗?” 韩琻翻了一记白眼儿,“唐予,我正想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咱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苏巧颜明明给我写了谈合作的信,你却没有给我,反而危言耸听,说江北韩家抢我的生意!” 唐予眼眸中闪过一抹尴尬,故作镇定:“表哥,江北没抢你生意吗?” 韩琻怔了下,“抢倒是抢了……” 唐予的问话把韩琻自己都给问糊涂了。 虽然过程不一样,但是结果,好像又一样了,这么说来,唐予也不算骗他。 唐予连连追问:“韩林有没有找苏家的茬儿?你帮没帮助他们?以后打算怎么合作?合作后怎么保证苏家的安全……” 唐予一口气问了十多个问题,韩琻听得眉头直发紧:“那个,表弟,我插句话,你是我表亲,还是苏巧颜的表亲?听你这些问题,怎么都是在替苏家着想,没有替我着想似的……” 唐予:“……” 韩琻语重心长的从怀里掏出三封信来,“唐予,我在苏巧颜手里看到了祖母给你的韩家信物;返京前,又连收三封你的信。如此不镇定,我还以为我表弟被人换了心、成了假表弟呢。” 唐予紧咬着下唇,半天没开口。 韩琻不忍再逗弄唐予了,开门见山:“韩林确实逼迫苏家与他合作,手段无所不用,很是卑鄙。先是仿调料方子,仿方子不成就围堵苏家,买空江北做调料用的食药材,同时限制农户土地上种植食药材,还把苏长茂借调到了孙捕头名下做事。这么说吧,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到,苏巧颜就得被迫答应与韩林合作了……” 唐予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以为韩林会顾及京城韩家,没想到韩家的信物都没能阻止他的野心。 唐予忧心道:“那以后呢?你离开江北府后,他们会不会拿苏家开刀?” 韩琻笃定摇头:“放心吧,我把韩讼留在府城了。” 韩讼是韩琻的得力手下,又是韩家的老人,有他在,韩家暂时也不敢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唐予刚要张口问以后的安排,韩琻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想以后永远压韩林一头,那就帮我个忙。” “什么忙?”唐予狐疑的问。 韩琻直接说出目的:“我已经向小苏承诺了,要在江北府城建立韩家分号,震慑韩林,帮不帮忙,你看着办。” 唐予轻眯了眼:“表哥,在江北城建立分号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想逃出安宁郡主的魔爪吧?” 韩琻脸色讪了讪,随即嘴里轻叱一声音,“切,哪怕十成里有一成是为了苏家,你也会帮的,我,吃定你了。” 唐予瞪了一眼韩琻,半天才咬牙切齿:“癞皮狗!” 韩琻回击:“老狐狸!” . 第257章 唐予的报复 城门口。 陈氏三兄弟矗立在那里,眼色如墨的看着临安县城。 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就在前几日,赵德臣赵掌柜再次向韩林提议不再用陈宝奎当掌柜。 这一次,韩林不再说情,同意了,而且,没再给陈宝奎安置其他的位置。 韩林给了陈宝奎二十两银子做安抚,并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陈家今天这个结果,完全是拜苏家所赐,让他冤有头债有主,别埋怨韩家,如果胆敢说出对韩家不利的传闻,定会让陈家万劫不复。 陈宝奎眼眸发红,他的掌柜梦,因为陈招娣、不,陈巧颜,再度土崩瓦解了,最重要的是,不仅梦碎了,连攒了多年的家底也所剩无几了。 陈宝坤叹了口气:“大哥,咱回老家和爹娘团聚吧?” 陈宝奎眼色轻眯,“你们回去吧,我去找周三爷,有些事情我要问一问他。” 陈家几兄弟就此分道扬镳,全都离开了临安县。 . 苏家。 送走了官驿署的驿卒,苏巧颜回到了自己房间。 迫不及待的打开驿卒送来的包袱。 包袱里有一封信,和一个带锁头的小箱子。 拿起信件,信口被火漆封了,信皮上明晃晃的写着:苏长茁亲启。 苏巧颜:“……” 苏巧颜左翻右找,却找不出第二封信了。 苏巧颜隐隐有些失望,这个唐予,千里迢迢的送信送物来,就没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话? 这个想法刚一露头,苏巧颜便被自己吓到了,自己怎么会有些期待唐予的信件呢?一个小毛头、小屁孩儿,幼稚鬼。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吧,分明是唐予报复自己上次没给他写信的反戏。 上次,她着急与韩琻合作打压江北韩家,让唐予帮给捎的写,没给他写,这次,简直一模一样…… 苏巧颜用手捏了捏信封,里面硬硬的一个小条物件,不用猜也知道,是小箱子的钥匙。 信拆不开,箱子打不开。 苏巧颜只好拿着小箱子和信去找苏长茁。 敲了下门,没有应答。 苏巧颜试着推了下房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长茁的卧房是个小套间,最里面是卧房,外面是个书房加小会客室。 苏巧颜走进小会客室,冲着卧房里面叫喊:“四哥!你在屋里吗?” 叫到第二声的时候,终于听见苏长茁似惊醒的声音:“颜颜,我、我不在,不、不是,我、我在,你、你先别进来,我、我马上出来!” 苏巧颜满脸狐疑:“四哥,你这么早就脱衣裳睡觉了?” 很快,苏长茁开了门,面色讪然:“我、我就是有点乏累,打了会盹。你找我有事?” 苏巧颜向苏长茁身后看了看,苏长茁微不可查的挪了身子,挡住了苏巧颜的视线。 苏巧颜把手里的信和箱子一骨脑的塞在苏长茁手上,“这是唐予给你的信和箱子。” “啊?给我的?”苏长茁比苏巧颜还要诧异。 唐予和韩琻暂住苏家时,苏长茁待这两人的态度,可不算太友好。 苏长茁正怔忡着,苏巧颜突然手掌成爪,把他推到一边,人如泥鳅似的滑进了卧房里。 环顾一圈,最后直奔床榻而来,把被子猛的一掀。 苏长茁掩耳盗铃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被子下面,团着一大副富贵牡丹图刺绣,针线还在上面呢。 苏长茁脸色一红,有些结巴:“颜、颜颜,这是晓芙的花开富贵图,我、我可以以你的性命来发誓,晓芙只是觉得花蕊小、颜色多、线头儿多,让我帮她研究下怎么减少线头,多一针都都没绣,你、你千万别告诉爹。” 苏巧颜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长茁,盯得苏长茁心里直发毛。 而实际上,苏巧颜可没有苏胜那么老传统思想,认为男人绣花不好。 她只是诧异,苏长茁这个比猴子还顽劣、比爷们还硬气的家伙,是怎么做到沉下心来绣花的,而且绣花的技艺还不错,王晓芙很多不敢下手的关键部分、不大熟悉的针法绣法,都是苏长茁共同研究出来的。???.23sk. 苏巧颜摇了摇头,“绣就绣吧,我不是爹,不会骂你,只是以后发誓的时候,能不能别以我的性命来发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咒我不死呢!” 苏长茁一脸委屈:“颜颜,我可没有咒你,你是知道的,在我心目中,你比我自己的眼珠子都重要。发誓,不就是得挑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说?” 话说的有道理,只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知道妹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苏胜了,苏长茁舒了口气,站在门边,伸长了手臂,看向苏巧颜。 意思很明显:远走,不送。 苏巧颜不仅没走,反而坐在了桌边,悠闲的给自己倒了碗水,看样子是不想走了。 苏长茁有些不确定:“颜颜,你、你还有事?” 苏巧颜瞟了一眼信和箱子,状似悠闲,“四哥,我只是口渴了,喝点水,歇歇脚,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苏长茁一头雾水,接着绣花不是,陪妹妹聊天又不知道聊什么,百爪挠心之际,目光落在了唐予给他写的那封信上。 苏长茁找开信签,信应该很短,很快就看完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巧颜足足喝了一大壶水,仍旧不见苏长茁开那只箱子。 苏巧颜终于忍不住了:“四哥,你、你看完了信,不拆箱子吗?” 苏长茁摇了摇头:“不行,唐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看箱子里的东西。如果你非要看,就让我对你说: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说。” 苏巧颜:“……” 苏巧颜这个气啊,这个唐予!哼,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苏巧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一甩袖子,走了! 等妹妹走了,苏长茁用钥匙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面有两本书,书封上写着《射柳神技》和《李氏擒拿手》。 书里夹着一张纸,打开,是一幅画。 画有一人来高,上面画着一个男子正面与反面图,线条轮廓清晰,且标记了人体三百六十处穴位与名称。 苏长茁瞬间明白了,这幅图,应该是配合两本武功招法使用的。 苏长茁喜不自胜,没想到唐予那个书呆子,会送自己这么合心意的礼物。 只是不知道,为何唐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颜颜看,却要求苏长茁把学到的招式教给她。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 第258章 为子孙从长计议 苏长茂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说是他抽调过去的那个案子,已经成功抓到了罪犯,他又?立功了。 因为表现优异,又曾救过唐知府的儿子唐予,解靠山屯疫病于危机,经童捕头举荐后,来征求苏长茂本人意见,只要他点头,可以立马正式调到府城,和孙副捕头同时担任副捕头。 孙副捕头负责巡街、缴税、治安维护等日常事务,苏长茂则专司查访各类案件。 苏长茂这次回来,就是征求家人意见的。 包括苏胜在内的苏家人,都俱与荣焉,仿佛苏长茂任的不是衙门的一个小小副捕头,而是中了状元郎,得到了万岁爷的赏识。 苏巧颜看着意气风发的二哥,或许韩琻说的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再小的理想,哪怕只是个副捕头,也值得被尊重。 苏巧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长茂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颜颜这个主心骨都同意了,其他人哪能不同意?! 苏巧颜打断了大家的高兴劲儿:“爹,娘,二哥原来是抽调府城,不是正式调转,所以我存着一个想法一直没有说,现在二哥的事儿板上钉钉了,我说出来大家一起拿拿主意。” 大家把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苏巧颜身上,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能让苏巧颜如此肃然宣布的,肯定不是晚上的菜是荤是素这么简单,一定是影响全家动向的大事。 苏巧颜表情无比肃然:“咱家在汴阳府建立了中转库,与韩家又签订了契约,从今以后,调料的重心由销售为主转化到了生产为主;而生产的作坊,离韩家分号和咱家的中转库越近越省成本,所以,我想举家迁往府城。” 静!针落可闻一般的静! 苏巧颜心里划了魂,难道,大家伙不同意? 苏巧颜忙解释:“我这次是真切的想听大家伙意见,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真的没关系。” 苏胜抢先表了态:“颜颜,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而是被吓、吓到了,没想到咱家一年来的功夫,就从小山村搬到了府城,感觉像做梦一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由泥腿子变成府城里的大商贾,全家人都很高兴,甚至开始议论在府城买几进宅子的问题了。 苏长茁亦是很兴奋,随即想到了王晓芙,想要开口说什么,在看到几兄弟、尤其是二哥苏长茂喜笑颜开的模样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 只有全家搬到府城,二哥苏长茂才不会和二嫂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分居两地…… 苏巧颜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事情既然定下来了,便说做就做。 调料铺子直接转给了韩琻,直接揭牌变成了韩氏调料坊。 酒楼生意不错,苏巧颜舍不得关,全家合计来合计去,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王会年。 王会年,就是苏家原来的邻居、王晓芙的爹。 王家家风正派,做人仗义,和苏家交好,在苏刘氏生病期间又诸多照顾,这一年来又一直跟着苏家经营着凉皮等购卖点,积累了不少经商经验。 苏巧颜把这个想法对王会年讲了,让他回家与家人商量商量。 王会年回到家中,意气风发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爹、娘,慧贤,晓芙,告诉你们个好消息,苏家要搬到府城去了,让我做苏氏酒楼的大掌柜,一年一百两银子薪银呢!巧颜非让我回家跟你们商量商量,这事儿有啥商量的,我明天就回了巧颜。” 王老头和王婆子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慧贤更是满眼崇拜的看着相公,没想到只一年时间,相公就由挥锄头的泥腿子,变成了舞算盘的大掌柜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可吓死个人哩! 王晓芙听了,则抿了抿嘴唇,红了眼圈,缩着肩膀,颇为惆怅的回屋去了。 王会年一头雾水,“晓芙咋还不高兴了呢?她不希望我当大掌柜?” 慧贤斜睨了下丈夫,眼里满是嗔怪:“你个憨子!自己的闺女还不了解?晓芙总是去苏家玩,尤其是跟苏家四小子,闺女是舍不得分开呗!” 王会年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大掌柜的给辞了,硬跟着苏家去府城啊?” 王婆子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会年,这个念头可要不得。苏家让咱当大掌柜,既是想抬举咱,同时也说明他们正是用人的坎上,咱不能光想着占香油、跟着去府城享福,一点儿大力都不想给人出。” 王家人顿时全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家是感恩之人,始终记着王家的三年照拂之恩,如果苏家人硬赖着跟去府城,苏家人也一定会成全他们,而且还会安排个差不多的差使。 可那样的话,苏家酒楼就又面临重新找人的问题。 苏家是感恩之人,但自己家不能不知好歹。 王会年媳妇明事理的点了点头:“娘,我明白,晓芙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给她点儿时间,一定能想开的。” “其实……”王婆子话说到一半,竟然有些扭捏说不下去了。 王老头轻叱了一声:“老婆子,有话你就直说,扭扭捏捏的干啥?” 王婆子脸色微微一红:“其实,晓芙是可以去府城的。” 慧贤眼色一亮,催促道:“娘,你快说说啊,咋能让晓芙去府城?” 王婆子对慧贤道:“晓芙不是一直学着刺绣吗?府城有个擅长刺绣的苏娘子,听说是从宫里司绣坊出来的。咱家在府城也买个小院子,我和你爹带着晓芙先搬去,这样既全了晓芙的心思,又能帮着苏家管理酒楼,我和你爹还能多和苏家走动走动。” 王婆子没有明说的是,现在晓芙和苏家老四竹马青梅,将来是有机会嫁进苏家的。 如果嫁进苏家,那就是掉进福堆儿的大福报;哪怕是嫁不成,有这种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情份,苏家将来也会对晓芙照顾一二…… 为了晓芙,跟着搬到府城也是值得的。 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王婆子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太精了,苏巧颜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猜到后,会不会认为王家心思不纯,从而彻底厌弃了王家? 可是,当爷爷奶奶的,不就是得为子孙后代从长计议吗? 王会年笃定点头:“娘,咱家晓芙确实想学刺绣,确实舍不得苏家四小子,咱也不藏着掖着,扭扭捏捏的倒让人心里犯嘀咕,这样,我明天回话给巧颜的时候,直接问下晓芙学刺绣的事。” 第259章 道别 第二天,王会年就来到苏家答复苏巧颜,他愿意留下来帮苏家看管酒楼。 报完此事,两个人都似乎欲言又止。 “叔儿(巧颜),你先说。”两个人异口同声。 苏巧颜没有谦让,开门见山:“叔儿,我听说府城有个苏娘子刺绣技艺精湛,晓芙姐如果想去府城学习刺绣的话,可以先住在我家,待到及笄避嫌的时候再另想办法。” 知兄莫若妹,苏长茁舍不得苏晓芙,苏巧颜是看得出来的。 苏长茁和王晓芙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应该还不懂得什么男女之情,舍不得分开,应该是出于竹马之情,再加上刺绣的志同道合。 苏长茁没有开口说舍不得搬家,应该是他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害得全家不能搬进府城,更害得二哥和二嫂及未出生的孩子分居两地。 虽然不确定王晓芙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四嫂,但这种青梅竹马的情份实在难得,苏巧颜想帮四哥守护并争取一下。 凭苏家对王家的帮助,若苏巧颜直接张嘴要人,王家肯定不好拒绝,苏家就成了强人所难了。 苏巧颜绞尽脑汁想了一宿,终于想出这么个借口来,应该足以说服并打动王家了。 王会年先是一怔,随即喜笑颜开:“巧颜,我开口想和你商量的也是这件事儿啊,晓芙爱学刺绣,我们都想成全她,便想着也把家搬到府城去,我爹娘和晓芙先过去,我和你婶子留下来看酒楼生意,你看这样,行不?” 苏巧颜顿时舒了口气,原来,两家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总算妥了。 苏巧颜:“叔儿,明天我二哥就提前回府城,会先买下我家的房子,您也一起过去?” 王会年沉吟了下,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趁着你们还没搬走,我和你婶子多熟悉下酒楼生意,免得你们走后再出差错。至于我家的房子,我们家没挑儿,都由长茂做主吧,小点儿没关系,就是离你家别太远了,也好有个照应。” 苏巧颜点头同意了。 王会年下午就让王晓芙把银票和散碎银子全给苏巧颜送过来了。 二百五十多两银子,有零有整,应该是王家的所有家底了,在府城买一间小点儿的四合院应该够了。 这些钱虽然跟苏家的财富没法比,但跟普通人家比,那也是小康之家,是全家起早贪晚做吃食卖的结果。 送完了银子,王晓芙就离开了苏家,刚拐进巷子里,苏长茁就追了出来,跑得气喘嘘嘘的:“晓芙,你、你是来道别的吗?怎么、怎么没跟我道别就走了?” 王晓芙一头雾水:“道别?” 苏长茁语气颇为惆怅:“是颜颜跟我说的,说你是来跟她道别的……” 王晓芙:“……” 王晓芙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明白了苏巧颜在逗弄苏长茂,很是配合,面色惆怅、声如蚊鸣的“哦”了一声算是回答。???.23sk. 苏长茁眼圈都急得泛了红:“你、你怎么不和我道别?心里只想着颜颜。” 王晓芙佯装反驳:“你、你不也没跟我道别吗?” 苏长茁:“……” 苏长茁扭捏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软袋,递给了王晓芙:“这、这是我给你做的针包,就当、就当是临别礼物吧。” 王晓芙狐疑的接过小袋子。 羊皮软袋是卷着的,解开绳结铺开,里面分成无数个小格子,插着大大小小的绣花针、锥子、小剪子,最外面一侧还有四根竹签子一样的长针。 各种针和剪子都是寻常之物,王晓芙是知道的,只是这四根长针很奇怪,材质不像是竹子的或木头的,更不是铜的铁的,到底是什么材质呢? 苏长茁解释道:“这是毫猪身上的硬刺,既尖锐又结实,你可以用来编络子。以后我、我不在你身边了,如果、如果遇到坏人,就用它扎他……” 苏长茁越说声音越小,头垂得低低的。 王晓芙不忍心再骗他了,喃喃低语:“这次,我、我家也搬去府城……” 苏长茁没听清,狐疑的看着王晓芙,直到王晓芙又说了一遍,这才彻底确认了,兴奋得如同大猴子在地上窜来窜去的:“你也去府城?太好了、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王晓芙笑颜如花的挥着下手里的针包:“如果不走了,这个,还送我吗?” 苏长茁笃定点头:“送,送,必须送,咱们两个一人一个,都有。” 兴奋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苏长茁轻眯了眼:“晓芙,你啊你,跟着颜颜学坏了,竟然一起骗我……” 晓芙笑着转身就跑了,整个巷子里,仿佛都充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竹马绕青梅,真的是最美好时光。 . 五月中旬,纵有万分舍不得,还是到了搬家的日子。 柳河村的乡亲们几乎都来送行了。 这几年,因为苏家发财做生意,乡亲们或是养殖或是种植,都跟着苏家借光赚了钱,苏家一走,都有些舍不得呢。 送别的礼物,虽然也就是小公鸡、干蘑菇等不值钱的东西,但足见乡亲们的质朴感激之情。 柳里正一家也来了。 柳王氏把苏刘氏拉到了一边,无限感慨:“翠花,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又搬到府城去了,有功夫可得回来看看啊!” 苏刘氏笑着点头:“庄子和铺子都在这儿呢,肯定得回来,回来的时候,我就去看你们。” 说是回来,但两人心知肚明,苏家的庄子、铺子和宅子,都有王家人帮着打理呢,最不济还有苏家的爷们们来回跑,哪能折腾女人,这一去,再见之日可就遥遥无期了。 柳王氏看了一眼穿着如同大掌柜似的苏圣,又看了一眼穿着朴素的苏刘氏,咬了咬牙,终于硬着头皮低声道:“翠花,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说出来,但我是真心为你好。” 苏刘氏不明所以,凛然点头:“采玉,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我听着,保证不抻心。” 柳王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翠花,你家现在可是越来越富贵了,你得多长几个心眼儿。首先我得说,你家苏胜人品肯定端正,对你和孩子也挺好,更没有那些有钱男人的花花肠子,但架不住外面的姑娘跟绿豆苍蝇似的外身上糊啊,你可得防着点,这要是着了别的女人的道儿,可就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硌应人了。” 苏刘氏沉默不语,默认了柳王氏的话。 自己只比苏胜小一岁,女人本身就比男人老的快,她又足足疯=了三年,再加上不打扮,站在苏胜旁边,就感觉像是他长姐似的。 苏刘氏越想越觉得没有安全感,看苏胜的眼神儿就有些不对了,越看越来气,就好像苏胜在外面已经有了相好似的。 第260章 母夜叉与狐媚子 马车驶离了临安县,直到中午停下一片树林边临时吃饭时,苏刘氏的脑海里仍旧充斥着丈夫苏胜背叛她的景象,别提多难受了。 刚开始,苏巧颜以为是因为苏刘氏离开家乡心里难受。 直到连续三次看见苏刘氏用刀人的眼光看苏胜时,终于意识到,娘亲是跟爹生气了。 而自己那个傻爹爹根本就不知道苏刘氏生气,正兴奋的跟大儿子、四儿子探讨进城的事儿呢。 苏巧颜悄声的问苏刘氏:“娘,我爹咋惹你不高兴了?跟我说说看,如果他真错了,我帮你说他。” 苏刘氏扭捏了半天才低声怒吼:“你爹他、他老不正经!” 苏巧颜的心咯噔一下,难道苏胜和外边的那些男人一样,有了钱,就开始寻花问柳撩骚女人了? 这、这可真是个扎心的消息…… 苏巧颜恨得牙根直痒痒:“娘,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是万香楼的妓子?还是柳河村的妇人?还是咱家的下人……我帮你把她打发了,回头再收拾我爹……” 苏刘氏懵逼的眨了眨眼,“颜颜,你爹、你爹外边没、没女人,我是说、是说他四十出头的人了,整日穿绸披缎、把头发抹得跟狗舔似的,老不正经。” 苏巧颜面哭笑不得的拉起苏刘氏的手:“娘,你说的老不正经就这?如果没记错,我爹身上的衣裳,是你给买的料子做的吧?我爹头上的头油,是你看见唐予在用,说闻着好闻给我爹和哥哥们买的吧?怎么、怎么就成了不正经了呢?” 苏刘氏:“……” 苏刘氏顿时无话可说了,女儿说的对,都是她亲手帮着相公捯饬的…… 苏刘氏是奉献型人格,恨不得把最好用的、最好吃的全都给了家人,自己只要活着就好,苏巧颜劝过多少次都不行。 所以即使苏家有钱了,搞得苏刘氏仍旧按过去的生活方式生活,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而家人却全都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 别人在进阶成主子,苏刘氏却仍旧停步做仆妇,所以搞得她现在与相公、儿女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 估计这也是柳王氏实在看不下眼儿才劝解苏刘氏的原因。 苏巧颜笑着拉起苏刘氏的手:“娘,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爹他比窦娥还冤。买绸缎做衣裳时,我还特意求晓芙给你也做了,是你嫌弃出褶儿不穿;买首饰的时候,也给你买了一套金镶玉的,你又害怕丢了不戴;抹头油的时候,你也说你不出门在家抹了浪费……” 苏巧颜突然凑近了,嘴巴附在苏刘氏耳边:“娘,要不,晚上打尖住店的时候,我帮你打扮打扮,也‘老不正经’一回?” 苏刘氏脸色刷的一红,把女儿一把推开,“你这丫头……没个正形……” . 晚上,一家人打尖住店。 因为高兴,苏胜晚上和两儿子一人喝了一壶酒,回到房间时,天色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推门进屋,油灯亮着,可娘子苏刘氏却不在屋里。 苏胜没多想,寻思着老婆子肯定是跟自己一样,因为搬家进府城太兴奋了,去闺女和晓芙的屋里聊天缓解解张呢。 苏胜坐在桌边,准备喝口水解解酒再睡。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窈窕少妇推门进来了,乍一见到苏胜面色一怔,随即扭捏的停步不前,脑袋低垂,香颈半露,低眉顺眼,紧抿着殷红的嘴唇不说话。 苏胜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连忙站起身后退,手里还不忘拿起一只绣凳举在胸前,语气外强中干:“你、你是谁家的娘子,怎么乱闯我房间?我、我可警告你,你若是家里遭灾想卖身投奔的,我、我可没钱给你;你若是做、做皮肉生意的,那、那就更错了,我不只没钱,还有个母夜叉媳妇,她、她发起火来,一下子能、能把你脖子扭断了……” 女子低垂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带着几分戾色奔向了苏胜。 吓得苏胜扔了绣凳,双手护在胸前乱抓着空中,嘴里语无伦次:“你、你别过来,我、我要喊人了……” 双手被人一下子握住,熟悉的声音传来:“苏胜!你骂谁是母夜叉呢?我哪里母夜叉了?!颜颜和晓芙都说我打扮起来像天仙!” 苏胜狐疑的抬眼,少妇的脸近在咫尺,吓得他赶紧闭了眼,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再次半睁了眼。 仔细审视了下少妇,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美艳少妇涂了胭、抹了粉、描了眉、挽了发,穿了上等绸缎,额头还点了花钿,但依稀还有三分苏刘氏的影子。 苏胜惊得张大了嘴,估计两颗鸡蛋都能同时塞过去。 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手掌拍着胸口,“你个老婆子,吓死我了,咋打扮成这样了?我一下懵住没认出来!” 苏刘氏仍旧不依不饶道:“你刚才说谁像母夜叉?不说清梦今天你就别想睡觉!” 老苏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把苏刘氏拉到床沿,两口子并排坐下来,苏胜这才态度谄媚的解释:“老婆子,你一点儿也不母夜叉,我刚才那么说,就是想吓退狐魅子……”???.23sk. 苏刘氏刚要松口气,突然眼眉又立了起来:“你说谁是狐媚子?” 苏胜浑身登时僵成了木头,嘴巴像老太太的棉腰带,捋不出头序来了,嘴时支唔着说:“你、你不是母夜叉,也不是狐媚子,你是、你是我老婆子……” 见说不明白,苏胜干脆推了一把老婆子,嘴里慌乱道:“明个儿、明个儿还起早赶路呢,早、早点歇下吧……” 看着不敢看自己的苏胜,苏刘氏也犯起了狐疑:“老头子,我这样不好看吗!?颜颜净骗我,还说好看!” 老苏头支吾着:“好看就好看,就是、就是怪怪的……” 苏刘氏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我、我哪里怪了?富贵人家不都是这么穿戴的吗?” 老苏头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看着苏刘氏:“好看是好看,就好像不是我媳妇,有点儿、有点儿不敢下手……” 苏刘氏怔了下,随即明白了苏胜的意思,苏刘氏这身装扮,像哪家富贵人家的夫人,就是不像他苏胜的媳妇。 苏刘氏终于放下心来,原来,不止自己没“成长”成贵夫人,自家的傻相公,骨子里也没“成长”成老爷。 老话说的没错,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自己和相公,永远是一对儿。 苏刘氏壮着胆子把相公拉着坐回到床边,“啪”的在相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脸色通红:“相公,我、我是你的老婆子,穿戴成啥样都是……” 憋了半天的苏胜终于把持不住了,回首想要亲下老婆子,待看着娇艳如贵妇的娘子,总觉得有些心虚,赶紧下了榻,把灯给熄灭了,这才重新爬上了床,把媳妇抱在怀里,好一番温存。 第261章 与四哥比试 第二天一大早,苏刘氏只把衣裳换成了绸缎的,头发只戴了苏胜给做的那根桐油木钗子,脸上也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不用问,只从苏刘氏和苏胜互相看着快流出蜜来的眼神儿,苏巧颜就知道,娘的心结已经放下了,老俩口的感情更深了。 两口子刚刚四十岁出头,身强力壮,说不定哪天给她添个弟弟或妹妹呢!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府城。 不止苏长茂,还有苏长苇和常方也从汴阳府回来了,带着小厮们在城门口一起迎接着,见一家人终于到了,几兄弟笑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 因为天色黑了,大家没有在城门口寒暄,而是直接进了城,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终于到了苏长茂选的宅子。 苏巧颜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靠东侧开的小门楼,车辆便驶进了隐门,转到了客院。 客院有一大排房子,坐南朝北。 房子的正中间是四间房子打通的,用于做会客厅,侧边有间耳室,用于做茶水点心间。 其余六间是客房,用于来客人时客人居住的。 客房堵头有道月亮门,应该是茅房和马厩。 宴客厅开门后的正对面,是一道漂亮的从北朝南开的垂花门,里面就是传说中的内宅,外人止步的。 家人和小厮们齐动手,把马车上的东西全都卸进了内院,好家伙,堆了满满半院子。 将捕快们送走,按照苏长茂的安排,大家先休息,明天再归置东西。 可一家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根本睡不着,嚷着要参观自家院子。 内院很大,是一正房两厢房的封闭结构,房间加起来足有三十多间。 院正中间种着一株银杏树,有成人半个怀抱粗细,三四间房子高,看样子年份不少了。 主院后面是一大排倒座房。 倒座房辟出三个区域,靠东侧一间小院子,里面有水井、有伙房,有排水暗渠,甚至还有个小型的半探入地下的冰窖,不用问,这地方是下人集工干活区域。 中间院子区域相对大一些,有十多间屋子,看陈设是下人的卧房。 靠西侧中间落了锁,打开锁头,是一道封闭的暗廊,有道门通向后巷。 侧面还有个单独的小院,打开门,是一间类似于书斋的房间。 苏长茂介绍说,这是大户人家子女读书的地方,单独辟了门户,方便教书先生从后院直接出入。 推开后门,外面直接是街道,借着灯柱的光线,苏长茂指着街道斜对过一个小院门,对王老头道:“王爷爷,那个一眼就看到的院门,就是帮你家买的院子,昨天主家刚倒出来的,有点儿乱,今晚您先在我家住下,明天再去拾掇。” 王婆子和王老头很是高兴,没想到自己家的新宅子离苏家这么近,只隔了一条街,实在太好了。 参观完家里,苏长茂脸色讷讷的对苏巧颜解释:“颜颜,你告诉我选的宅子要离县衙近些,保证安全。我挑来挑去就挑在了这里,这里离县衙近,府衙一大半官员都住在这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是捕快巡逻。就是、就是院子小了些。” 苏巧颜微笑着答道:“二哥,你也说了,这里官家聚集,哪个当差的也不敢住比上官还要大的宅子,全都低调稳妥为主,咱家初来乍到,也别出那风头,这么大就够住了,以后添人进口住不下的时候再说。” 苏长茂没想到妹子懂得这么多,不再忐忑于宅子比临安县的宅子还要小的问题了。 苏长茂本来给苏巧颜安排在正房住,苏巧颜却偏选在了无人居住的西厢房。 这样下来,就是苏胜夫妇和大房住在正房,二房和苏长苇、苏长茂住在东厢房,苏巧颜和元宝住在了西厢房。 苏家人看着不少,可一安顿下来,光主院就剩下了二十多个房间。 尤其是西厢房,除了苏巧颜和元宝,其他五六间房间全都空着。 . 第二天,王家人迫不及待的回自己家收拾院子去了。 而苏家,也开始归置昨夜没来得及归置好的东西。 一大天下来,苏巧颜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身后突然传来了苏长茁的声音:“颜颜,既然累了,咱比试一场,舒活舒活筋骨。” 苏巧颜转身,眼眸里满是狡黠:“四哥,比试什么?有彩头吗?” 苏长茂沉吟片刻:“就赌、就赌……明天输家照顾赢家洗漱。” 苏巧颜果断摇头:“我才不要和你比。你比我年纪大,比我有劲儿,比我……” 话音未落,苏巧颜已经飞扑过来,直取苏长茁的眉眼,毫不留情。 苏长茁腰身一拧,以最不可能的角度,堪堪躲过一击,刚要蓄势重来,膝盖上已经挨了一弹丸。 苏巧颜脸上笑吟吟的:“四哥,你输了。” 苏长茁脸憋得通红:“颜颜,我还没喊开始呢,也没说让用武器,你、你偷袭……” 苏巧颜不以为然:“四哥,打架的时候,谁事先跟你喊一二三开始啊?这叫做先下手为强……明天侍候我洗漱,记住了,我,子时起床。” 苏长茁惊得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苏巧颜!你是属夜猫子的?子夜起床?!” 正收拾院子的几兄弟见了,都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肯替苏长茁说情的。 第262章 唐予的条件 戏谑完四哥苏长茁,苏巧颜转身进了屋。 大哥苏长英和三哥苏长苇几乎同时跟了过来。 苏长英让了让苏长苇:“三弟,你先说。” 苏长苇也摇了摇头:“大哥,你先说。” 苏巧颜看着突然客气起来的两兄弟有些奇怪:“大哥,你就别谦让了,先说吧。” 苏长英看了一眼苏长苇,这才接着说:“颜颜,长苇刚从汴阳府回来,马上就得出去收原料、回汴阳看库房、出库发货,他再回来最起码得明年三四月份,我想着还是我去江南收原料吧。” 苏长苇连连摆手否定:“大哥,我找颜颜说的也是这件事。我已经从韩讼那儿拿到通关路引了,现在江南茴香等调料陆续成熟,我明天歇一天,后天就出发下江南,你在家好好陪陪大嫂和小锦明吧。” 两兄弟都想争着去,都想让另一个在家里歇一歇。 苏巧颜制止了两个哥哥,语重而心长:“大哥,三哥,你们别谦让了,我想让你们两个,都下江南。” 苏长英和苏长苇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收药材,用不着两个人全去吧。 苏巧颜郑重的对苏长苇道:“三哥,你记不记得我让你建库房的时候,要选择城里相对高的位置,工匠只负责建地面上的库房,库房里面却让你亲自带着小厮挖地窖?” 苏长苇点头:“对,你当时跟我说,要尽量节省地方,不止库房下面,就连卧房下面,我也都挖了,还按你说的,用石头砸实了四壁,用火烘了一天一夜。” 苏巧颜面色凛然:“无论什么时候,粮食都是安家保命的东西。那些地窖,不是为了储调料,而是为了囤粮食。江北有韩家在,咱家除了自己庄子里产的粮食,不方便大量收储;江南却不同,不在韩林的视线范围内,咱可以借着收原料的机会囤一些粮。” 两兄弟有些震惊了,没想到妹妹打的是囤粮的主意。 他们哪里知道,苏巧颜是饿怕了,在陈家时,就算她偷奸耍滑,但为了逃跑囤粮,顿顿仍旧挨饿。 所以,逃跑回家她要囤粮,在唐家时囤粮,回家后,还要囤粮,不止汴阳府囤,家里也要囤,冰窖,就已经被她改成粮窖了。 苏长苇错愕:“颜颜,你是让我和大哥一起去,一个收粮食,一个收调料?” 苏巧颜先是点头,而后摇头:“也是,也不是。在江南,你们不能收购麦子、玉米等主粮,那样会引起官家的注意,也会引起粮市动荡。你们要像蚂蚁搬家一样,常年分散着收购黄豆、绿豆、大黄米、荞麦米等杂粮杂豆,这些杂粮不是主粮,官家不重视,有人问起,还可以推到酿制酱油等调料品上来。” 兄弟两个相视一笑,自家妹子,就是苏家的领头雁,她决定的事儿,准没错。 子夜,苏长茁端着温水盆等在了苏巧颜门外。 苏巧颜伸了懒腰,打了哈欠,推着门就出来了。 苏长茁不服气的递过了水盆,表情不情不愿:“给你,起床洗漱吧!” 苏巧颜一拧身却往茅房方向去了。 回来后,泰然的净了净手,再度夸张的打了哈欠,准备回房睡觉了。 苏长茁瞳孔都要放大了,打结的脑袋瞬间顺畅了,一声怒吼:“苏巧颜!你这哪里是起榻洗漱,而是起夜出恭!你耍我!” 苏巧颜毫无愧疚之心的撇着嘴,:“四哥,过了子夜就是第二天,起夜也得净手,我说错了吗?” 苏长茁:“……” 饶是苏长茁气哼哼的,却是拿苏巧颜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巧颜哼着小曲回了屋,反手把他关在门外,熄了灯,睡觉了。 . 次日清早,苏巧颜刚洗漱完,苏长茁就气哼哼的跑过来,一脸谨慎,生怕苏巧颜再先扑过去一样,郑重摆了个起势:“苏巧颜,今天咱们再比试,提前说好了,说开始才能开始,不准用武器!” 苏巧颜将双丫髻放下,重新高高束起马尾,颇有几分女将军的英姿飒爽,成竹在胸:“来吧!” 苏巧颜学着苏长茁的样子,摆了一个帅气的起势。 苏家只这么一处主院,二人的争斗,很快引起了全家人的好奇,全都围观过来。???.23sk. 常方更过分,甚至号召大家伙打赌谁会取得胜利,赌资不多,一人只出一文钱。 小厮们一看赌资不多,凑热闹似的都添了一文钱,总共参与者十三个人,全都放在了苏巧颜胜利的一方。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苏长茁这个气啊,自己,就那么软弱可欺吗? 苏长茁求救似的看向苏胜和苏刘氏,两口子忙别过头去,不敢看四儿子,然后……把两文钱放在了女儿的一方。 苏长茁把目光只好落在了王晓芙身上,王晓芙一脸悲悯,看向身侧的王会年:“爹,您把我存在您那儿的绣活钱给我十五文吧!” 王会年大惑不解:“晓芙,赌资不是只一文钱就成吗?怎么十五文钱?” 王晓芙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爹,长茁哥肯定会输的,我如果只押一文钱,十五个赢家总不能把一文钱劈成十五瓣吧,所以我就押十五文钱,赢家每人可以分一文钱,权当是、权当是帮长茁哥买个教训,以后别跟颜颜比试,打不过的……” 苏长茁的脸更黑了……原来,连他最信任的晓芙也认为他会输啊…… 苏长茁怒发冲冠,气势如虹:“颜颜,我的擒拿手可是练了好些日子了,今天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准备好了,一、二、三……” 苏长茁身如狡兔的冲向苏巧颜,苏巧颜转身、弯腰、抬盆、泼水,一气呵成,“哗啦啦-----”,刚才颜颜洗漱用的满满一盆 水,全都淋在了苏长茁的身上,成了落汤鸡。 苏长茁几乎带着哭腔:“苏---巧---颜!咱、咱说好的不用武器的-----” 苏巧颜笑颜如花:“四哥,这哪里是武器?既不是刀枪剑戢,也不是斧钺钩锸……四哥,记住了,这叫兵不厌诈……” 苏长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皮笑肉不笑:“苏巧颜!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苏长茁转身回自己房里去换衣裳了。 苏长英笑吟吟的看着苏巧颜:“颜颜,上次你先偷袭,这次你泼水,你四哥肯定得气死了……” 苏巧颜会心一笑:“大哥,我这么做,也不全是有意捉弄四哥,而是因为四哥爱打架,我想让他知道,打架,不仅仅是打架那么简单,人心险恶,不择手段。” 苏长茁换好了衣裳,脸几乎皱成了包子。 他自然不会生妹妹的气,他只是在犯愁怎么劝服颜颜跟她练擒拿手。 这可是唐予送给他武功秘籍的条件,他再见到苏巧颜的时候可是要看成果的。 如果学的不错,唐予答应再送他两本拳法和刀枪; 如果没通过,就会收回那两本书,不止是形式上的收回,还有收回记在脑子里的。 这个唐予,太损了,记在脑袋里的武功,练得跟吃饭睡觉一样变成本能了,怎么忘记?把脑袋砍掉不成? 第263章 被四哥拿捏了 夜半子时,苏巧颜睡得正香,门被“咣咣咣”的敲得山响。 苏巧颜颇有起床气的怒吼:“苏长茁!你给我滚开!” 苏长茁“邪恶”回答:“苏巧颜,我说过会回来找你的……你不是子时起夜洗漱吗?我来了,你得起床了……” 苏巧颜几乎要崩溃了,上次自己是逗弄他,谁没事闲的天天半夜起夜上茅房。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大有自己不开门,他会一直敲下去的趋势。 苏巧颜只能下床,“砰”的一下开了门。 此时的苏长茁,一脸无辜的端着一大盆温水,热情而揶揄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顿时想起了白天泼苏长茁一身水的场景,如果自己不服软,这货不会把一盆水泼在自己身上帮自己“洗漱”吧? 苏巧颜深咽了口唾沫,如寒冬般凛冽的脸,瞬间变得如沐春风,嘴里开始讨饶:“四哥,我错了,你厉害,我服输还不行吗?你别吵我睡觉了,好不好?” 苏长茁终于喜笑颜开:“不吵你也行,明天早晨开始跟我练武功……” 苏巧颜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她心里明镜的,如果不答应苏长茁,这粘人精会像贞子一样天天子时来敲自己房门。 整个比武事件,最初分明是苏巧颜一直强势整蛊苏长茁,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完全被苏长茁碾压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 天刚蒙蒙亮,苏长茁再次早早的来找苏巧颜。 苏巧颜说话算话,真的起来了,在练功之前,先让四哥展示一遍他倍受推崇的李氏擒拿手。 因为前两次比试,没等苏长茁展示出来就被苏巧颜给打乱了节奏,现在一本正经的演示下来,苏巧颜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 这个擒拿手,走的不是硬功夫,而是小巧路线,很是绝妙,倒像是女子练的小路数武功。 苏巧颜认真的跟着练了起来。 练了几趟擒拿手,又练射箭,这可是苏巧颜的强项,自然不在话下。 让她震惊的却是苏长茁的进步。 原来的苏长茁射箭或打弹弓会偶有失手,现在的他,眼力比苏巧颜还厉害,指哪儿打哪儿,箭无虚发,甚至连发连中。 更可怕的是,苏长茁记住了人身各大处要穴,又身为男子力量大,综合实力早就在苏巧颜之上了。 苏巧颜狐疑的问苏长茁:“四哥,你是什么时候练的这些?谁教你的,这么厉害!” 苏巧颜的夸奖成功取悦了苏长茁,神秘一笑:“自有高人指点,你就别管了,反正你别想偷懒,雷打不动,天天练习,否则我天天半夜去敲你窗户!”23sk. 苏巧颜生无可恋的看着苏长茁,有点儿不可思议曾经调皮捣蛋的四哥,怎么突然这么好为人师了,这也太恐怖了! 苏巧颜只是好奇于苏长茁的变化,倒也没有嗔怪的意思,毕竟,今天被苏长茁的功夫给刺激到了,要知道,这家伙可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了,完胜了师傅,实在有些丢人,哪有心情再偷懒了。 全家吃罢了早饭,苏长英和苏长苇带着常方,以及十个小厮离开了江北府,开启了江南之旅。 经过两天的拾掇,总算拾掇得差不多了。 苏巧颜带着苏长茁奔了后门,想去晓芙家看看收拾得怎么样了。 路过下人做活的小院子时,两个小厮一人扛着一爿猪肉瓣从墙上的脚门走进来,往伙房里走。 苏巧颜参观家里时,只看见了开在私塾一侧的后门,并没有看到这个脚门。 苏巧颜狐疑的走出脚门,一个屠夫正简单擦着驴板车上的血迹,应该是卖给苏家猪肉的屠户。 巷子又长又直,肃静的除了屠户再无一人。 苏巧颜错愕的看着高墙,时光交错,仿佛回到了去年那个逃亡的四月。 苏巧颜急忙拦住了赶车的屠夫,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屠户大哥,对面的,不会是知府家吧?” 屠夫莫名其妙的看着苏巧颜,心想这人不是这家的主人吗,怎么连邻居是谁都不知道? 屠夫点头:“自然是知府家啊,要不然大中午的巷子里怎么会没什么人?普通老百姓都惧官呗,我也得赶紧走了。” 屠夫甩了下鞭子,赶走了驴车。 苏巧颜则怔在当场,没有怕,没有怂,只是觉得自己当初逃离了这里,如今又重回了这里,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 苏长茁轻轻唤了声“颜颜”,苏巧颜这才缓过神来,直接踏出脚门,绽放了笑颜:“别从院里穿了,从这里走吧。” 兄妹两个穿过长长的巷子,苏巧颜偷眼观察着小脚门,拐带他们的那个韩文举所用的那座小院落还在,小脚门紧闭。 物是人非,过了一年,这座院子的主人早就更迭了吧? 第264章 王晓芙拜师苏娘子 走到巷子尽头,印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非常繁华的街路,酒楼、布庄、胭脂铺子、首饰铺子……不一而足。 而王家的小院就隐在这些铺子之间。 王家的门脸很小,左手边是别人家的铺面,右手边仍然是别人家的铺面,只给王家留了个院门。 推开院门,穿过一条细长廊,里面倒是别有洞天,是个小院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正一厢,另一侧是伙房和马厩,正中间是院井。虽然小,但一个七八口之家还是够用的。 王婆子正在院井边洗衣裳,抬头看见兄妹二人,赶紧站起来,往衣裳上蹭了蹭湿手,“颜颜,长茁,你俩来了?快进屋坐,我让晓芙给你俩拿点瓜子吃。” 颜颜忙摆了摆手,“王奶奶,我和四哥又不是外人,别那么客气,我家全都收拾完了,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王婆子咧嘴一乐,胸脯拍得山响:“颜颜,早就收拾好了,你就坐着陪我唠唠磕就成。” 颜颜见实在没啥能伸上手的,直接把苏刘氏的话带到:“王奶奶,我们家买了一口猪,今天中午邀请您和王爷爷、晓芙去家里一起吃,算是两家一起正式乔迁燎灶了。” 王婆子爽朗大笑:“好好好,既然是燎灶,我家的灶也不能不燎一下,我中午带两个菜再过去。” 三人一起进了屋,晓芙已经放下绣活,拿了一盘瓜子过来,眼睛笑得像星星一样闪耀。 苏长茁对晓芙快言快语:“晓芙,我去打听了苏娘子收徒的规矩,你得先当着她的面绣件绣品,如果入了眼才可以进入锦绣楼做两到三年学徒,学徒期间,每天辰时半至申时初在绣楼,供一顿饭,所做绣活,收入全部归绣楼所有,每个月三天休息,休息时间可以自己选。每月可以领一两银子的学徒工薪银。出徒后,可以选择留在绣楼做绣娘挣薪银,也可以回家做绣活回头卖给绣楼,所得银子可以五五分账,也可以绣楼估价收购。” 苏巧颜揶揄的看了一眼苏长茁,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四哥,对王晓芙的事儿,竟然比自己还细心。 辰时半至申时初,相当于现在的早晨八点,到晚上五点,给学徒月银一两,出徒后五五分账,这个苏娘子开出的条件,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讲,对绣娘是相当优厚的。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这个苏娘子,对学徒的门槛设定一定会很高,能进锦绣楼的,都是绣娘中的佼佼者。 王晓芙顿时紧张起来,“长茁哥,当、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面绣,我、我好怕……”3sk. 苏长茁安慰道:“晓芙,你的绣活在咱临安县就找不出第二个了,苏娘子一定一眼就相中你的……” 王晓芙忐忑不安:“那、那我绣什么好呢?就绣那朵牡丹王吧,单花蕊就有好几种绣线,像活了一样,苏娘子一定能相中……” 苏巧颜直接给否定了:“晓芙姐,那幅富贵牡丹图我见过,牡丹王确实好看,花蕊也是你和四哥用心研究出来的,可是,我却建议你绣最初绣的那朵花瓣。” “花瓣?”苏长茁与王晓芙异口同声。 苏巧颜笃定点头:“苏娘子不可能给大家很长时间,绣牡丹王绣不完,单绣花蕊又不好看,而且,用线多,一紧张难免出错。我建议你只绣那个被风吹拂的花瓣,看似简单,但你拆了绣、绣了拆,布都快拆烂了,烂熟于心,即使紧张,凭着肌肉记忆也会绣完,既出彩又保险。” 苏长茁顿有所悟,虽然他不知道苏巧颜说的肌肉记忆是什么,但熟能生巧总是懂的,就好比有人偷袭他,他的手本能的用招式去抵挡,手,会快于脑袋。 王晓芙也明白了,有时候,稳妥比冒险更重要。 事实证明,苏巧颜的建议起了很大作用。 选学徒当天,苏娘子一脸肃然的站在众多参选绣娘身后,一步路不挪,一句话不说,桌上还摆着沙漏计算时间,吓死个人。 所有绣娘都想拿出最好的,结果有好几个紧张出了大错; 王晓芙是为数不多的针法基础不错、按时完成绣样、没有紧张出错的绣娘。 . 第265章 唐予来信,进京 到了七月,水流云成功生产了,产下了一个女娃,成功摘得“翠苒”这个名字。 刚开始水流云还担心公爹和相公重男轻女,待真切的看见了大家伙对小苒苒的态度,尤其是苏巧颜,简直把小侄女疼在骨头里,这才放了心。 苏长英与苏长苇去江南收购的调料,第一批已经运回了。 选址建造加工作坊成了当务之急。 苏长茂从牙行选了四五个宅子,苏巧颜都没相中:靠近衙门的安全系数高,可面积太小;郊外的院子够大,苏巧颜又觉得安全系数不高。 正心力交瘁之时,韩琻从京城回来了。 没等苏巧颜见韩琻,韩琻已经主动找上了苏巧颜,见面大嘴一咧爽笑:“哈哈----小苏姑娘,我爹爹和兄长已经同意在江北府建立分号了,我,以后就留在江北府了,不管你喜欢我还是讨厌我,隔三差五的你都得见到我。” 韩琻坐在太师椅上,翘了个二郎腿,一脸得瑟。 苏巧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底,虽然韩琻跟她签订了契约,并信誓旦旦答应她建立分号,但没得到韩家族长的首肯,总有点儿无媒苟合一样的气短。 如今韩家族长首肯,就意味着京城韩家支持调料生意,江北韩家轻易不敢扯幺蛾子,就算是瞧不起韩琻的韩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韩琻“小人得志”。 这,就是家族的底气。 既然有韩琻坐阵了,苏巧颜也硬的不少,对苏长茁叮嘱道:“四哥,你去告诉二哥一声,就选郊外那处大院子做作坊吧……” 韩琻立马打断了苏巧颜:“小苏,你是在选建作坊的地儿吗?找我啊!我这儿有现成的!与我准备建江北分号的地方紧挨着,离你家打马的功夫就到。” 韩琻的院子?苏巧颜有些踌躇了。 韩琻胸脯拍得山响:“小苏,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韩林狼子野心,方子太危险了,你的院子,啧啧啧,太不安全,不如建在我找的院子里,“韩家”两个字总能唬一唬人。” “可是……”苏巧颜还是有些犹豫,明明是自己家建铺面,建在韩家地皮上,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韩琻大手一挥,颇为豪气:“放心,我这么精明怎么可能让你平白占了我便宜?咱们两个签契书,院子租给你用,期限随你写,至于租金嘛,反正也是空着的院子,凭你赏吧。” 地点好,地方大,可以长期租用,还有韩家这个金字招牌,苏巧颜登时就活心了,当即就要去看院子。 韩琻一脸疲惫、苦哈哈着一张脸:“小苏,我家的房子没长腿,跑不了,咱,明天再去看成吗?” 苏巧颜终于意识到,韩琻刚刚从京城回到江北府,一路舟车劳顿,立即带自己去看房子,实属有些不近人情了。 苏巧颜脸色讪然:“实在对不住,韩少东家,咱,明日再去,您先回去休息吧。” 韩琻眼珠一转:“那个,比休息更解乏的是吃酒听曲,让你四哥给我接接风、顺道解解乏如何?” “不行!”苏巧颜立马站起身来,把苏长茁紧紧的护在身后,如同老母鸡护着鸡崽儿般,一脸的警惕,看韩琻如同看洪水猛兽。 韩琻颇为失望:“小苏,你看我那是什么眼神儿?怕我把你四哥带到万花楼去学坏了?错,大错特错!古人云,男人,食也性也,天生是坏种,何来带坏一说……” “滚!”苏巧颜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虽说韩琻和唐予是亲表兄弟,但一身市侩味儿十足,更是烟花柳巷的常客。 这家伙以后就留在江北府了,会经常与苏家打交道。苏巧颜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哥哥们保护好了,免得近墨者黑,被这个韩琻给带坏了。 韩琻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觉得逗弄这个苏巧颜,也挺有意思的。 韩琻笑够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上,“这是我那呆子表弟让我给你的信。” 苏巧颜狠瞪了一眼韩琻,拿起了唐予的信。 呃,怎么说呢?信,是熟悉的信,字,是熟悉的字,只是这信封上……所有接缝儿处,全都落了红色漆封章,小小的信封,加在一起,竟然盖了八个红漆章。 苏巧颜和苏长茁都忍不住笑了,唐予,这是得多怕韩琻偷看他的信? 笑得韩琻这叫一个窘迫,自己一直秉承着“诚信”的经商原则,这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一个蔑视,不,侮辱------虽然,他一路尝试着用开水熏、用刀子撬等多种办法拆信,都宣告失败。 韩琻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了。 苏巧颜拆开信件。 仍旧是唐予的写信风格,很短,开门见山,直接说事。 “妍妍: 吾觅得疑症一人,可抵孙神医诊金,奈何此人行动不便,孙神医亦不肯前往江北府,您可否带嫂夫人来京诊治? 糖鱼。” 内容太关键了,苏巧颜自动忽略掉了再次被唐予写错的两个名字。 平时有事,苏家人都会在吃晚饭的时候商议,这次的苏巧颜可是等不及了,兴冲冲的冲进院子里,激动的高声叫喊:“爹、娘、大嫂、二嫂,你们快出来!” 全家人都以为发生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全都慌慌张张的从屋里跑到了院子里。 苏巧颜挥了挥手里的信笺,开门见山:“唐予来信了,孙神医答应给大嫂治腿了!” 大家伙全都喜笑颜开,只有高稚雅,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苏巧颜多少有些明白高稚雅的心情。 高稚雅因为接生婆的原因,从出生腿就瘸,又打小被叔父养大,受尽欺凌与白眼儿,可以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如果苏家当初没有那么困难,也不至于娶回个她。 高稚雅的内心是自卑的,所以苏巧颜回来以后,全心全意教高稚雅做菜,让她增加一些信心。 后来,苏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高稚雅的自卑心理又开始偶尔出来作祟了。她怕别人说苏家这种大户人家,却娶了个瘸子做长嫂。 如今,听说自己的腿能治了,高稚雅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苏巧颜走到高稚雅身前,用手指逗弄了下怀里的小锦明,对高稚雅微微一笑:“大嫂,我陪你进京,不治好腿绝不回江北!” 这句话,一下子砸在了高稚雅的心窝窝上,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泄洪般奔涌而出,怎样止也止不住了。 苏胜踌躇半天,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颜颜,唐少爷的信里,提没提到那个疑难病症的人得的是啥病?能、能等咱那么老些天吗?” 这句话,立即如冰水淋头,苏巧颜顿时清醒了。 唐予是让韩琻给苏家送的信儿,韩琻并没有像抢方子那样着急赶路,怎么着也得二十天;???.23sk. 就算苏家一刻不耽搁的从江北出发进京,还带着个怀抱的苏锦明,最少又得二十天。 来回加在一起就是四十多天,快两个月了。 苏巧颜咬了咬牙:“爹,哪怕有一点儿希望也不能放弃,进京,明天起大早就走。” 苏巧颜心里期盼着,那人得的不是急病,而是脚气脚癣灰指甲,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说做就做,苏巧颜立即命人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启程。 . 第266章 进韩家做正室? 回到家的韩琻并没有休息,而是找来了得力手下韩讼:“韩讼,你马上找几个工匠来,连夜赶工!” 韩讼一头雾水:“工、工匠?少东家,咱家不是只负责卖调料,建作坊是苏家的事啊!怎么也是咱家找匠人建?” 韩琻不以为然:“韩讼,你家少爷我像唐予那个傻子一样,喜欢让小苏占便宜吗?苏家的作坊,苏家自己建,只有两个院中间间别上的门,爷自己建!” 说完,韩琻后知后觉自己又犯了上次一样的错误,自己才不“贱”,往地上“呸”的啐了一口吐沫,“爷我处处向小苏低头,就是因为她家的方子,两家中间开了门,爷就可以以二东家的身份去巡视作坊,那方子岂不是唾手可得?” 韩琻咧嘴一乐,笑得别提多奸诈了:“只要方子一到手,我就把小苏给踹了,调料就是咱韩家自己的了,哼,跟小爷斗,她还嫩了点儿……” 韩讼无语的看着发臆症的少爷,小声嘀咕:“少东家,小的瞧着唐少爷对这苏姑娘可不一般,以后万一真成表少夫人了,您还敢抢方子吗?唐少爷表面看着好说话,内里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韩琻果断打断了韩讼的话:“唐予是不省油的灯?我看你是长了一双雀蒙眼,彻底看错了他!唐家和我们韩家可不一样。我姑夫就是个假清高,借着韩家的势,花着韩家的钱,却最瞧不起商贾。正房,一定是官家小姐;小苏顶天做个妾室。就小苏那破脾气,酸脸猴子大犟驴,让她做妾,万无可能……” 韩讼咂巴咂巴嘴,仔细品了品,喃喃自语:“少东家,您说韩家和唐家不一样,不会是您想让小苏姑娘进韩家做正室吧?” 韩琻如炸了毛的猫跳了起来,“韩讼!你胡说什么呢?小苏才九岁,豆芽菜一根儿,以后可别乱开这种玩笑,太他娘的吓人了,爷还想长命百岁呢……” 韩讼忙闭了嘴,寻思了两瞬又想开口:“少东家,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琻大手一挥:“那就别讲了,去开门!” 韩讼闭了嘴,伸手去开房门,立在门口等着韩琻出去。 韩琻气道:“我是说,找匠人,在两家墙上开个门!谁让你开我屋门了!” 韩讼被轰得外焦里嫩,逃也似的走了,心里则无限感叹,少东家光明正大的开个小脚门去偷方子,这事儿,不是此地无银三进两吗?挖个地道也比这个强啊…… . 一大早,韩琻巡视一下新开的脚门,上面有琉璃顶,下面是嵌铜红色木门,还修饰了镂空雕花,不错,既气派,又结实。 韩琻趾高气昂的出了唐家别院,奔了苏家。 结果应门的小厮告诉他,苏巧颜不在,已经奔赴京城了。 韩琻显摆的心情顿时有些失落,嘴上却不饶人的嗔怪:“明明是她着急租宅子建作坊,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这作坊,到底是建还是不建?” 小厮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向韩琻,深施一礼:“韩少东家,姑娘临走时留下了建作坊的草图和银票,吩咐小的交给您,还让小的给您带话,调料作坊关乎韩苏两家明年的生意,她先画出了草图,请韩少东家代为建造,银子若是不够的话,她回来一并补上。” 韩琻的脸仍旧不开晴:“哼,她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让爷给她卖命,爷才不干!” 韩琻一把抢过小厮手里的信,一甩袖子上了马车。 小厮心里画魂,这韩少东家嘴上不是说“不干”吗,怎么把图纸和银票抢走了?这,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 按照苏巧颜的想法,她与高稚雅,仆妇云娘抱着小锦明,再带上一个打马小厮,寻常百姓装扮,乘坐一辆表面破旧的马车,低调轻装进京。 可全家都不放心,博弈了半宿,最后决定,出行名单上又加上了苏长茁、银碇和元宝。 同时,苏长茂另找了一个进京的镖局,搭伴进京。 到了城门口,与苏长茂所说的镖局汇合,苏巧颜才愕然发现,镖局里竟然有个熟悉的面孔-----钱四喜。 钱四喜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解释道:“这次保镖的物件比较贵重,胡镖头联合了江北府几个要好的镖局,我、我就跟着父兄一起来历练了。” 苏巧颜客套的虚施了个礼:“我们也去京城,有劳了。” 一句废话没有,便去和胡镖头打招呼了。 镖局押送的,并不是大批的金银等重物,只一辆马车,里面装着的,猜不出是人是物。 镖师倒是不少,足有三十多人,从镖师衣裳的制式来看,应该是三伙镖师聚在一起来完成这次押镖任务。 苏家人尽量节省一切能节省的时间,以配合镖局的速度。 马车中途没有休息,午饭是在行进中解决。 因为是搭胡镖头的镖队,对方看在苏长茂的面子上也没有要钱,苏巧颜觉得不好意思,连夜做了很多肉罐头、鱼罐头、香肠等吃食,就是为了路上还人情。 镖师中午不休息的接连赶路,自家的吃食刚好能派上用场,苏巧颜让苏长茁分发给大家。 镖师们本来是准备干噎馒头的,见有了新鲜吃食,还有鱼有肉,很是感激,最开始嫌弃苏家人累赘的埋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苏长茁走到队伍末尾,把吃食递给钱四喜,钱四喜刚要接,苏长茁又蓦然收了回去,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钱少镖头可是说过的,苏家人薄情寡义,钱家人是不会吃苏家人做的东西的。” 这是钱四喜陪同韩禾去苏家兴师问罪时,气头上说的话。没想到有一天被苏长茁当成了话柄。 苏长茁华丽丽的把钱家父子三人给让过去了! 钱四喜闹了个大红脸,钱四喜的哥哥钱双喜幽怨的睨着钱四喜,吃不着肉事小,被别的镖局镖师用异样的眼睛看让人很不舒服。 钱四喜讪然解释:“苏巧颜本来就薄情寡义嘛!我哪里说错了?大禾对她有多好!苏家没发家时就让我捧苏家生意,知道她与陈宝奎旧怨,求韩林赶走了陈宝奎……结果她呢,宁可和韩琻合作也不成全大禾,让大禾到现在也无法在韩家立足,搬家到府城多少天了,也没去看看大禾……” 钱父幽幽看着苏家的马车方向,语重心长:“四喜,你和韩禾关系好,看人就有所偏颇了。我瞧这苏姑娘,倒不像你说的那种人,很大气,不拘泥。” 只刚刚发那一轮分发的肉食,三十多人,可得不少钱,往后估计还得有,这一路进京,没有三十两银子下不来,关键是贴心,且拉拢人心,绝对有大智慧,怎么可能像儿子所说的那样小肚鸡肠、薄情寡义? 钱双喜轻叱了一声:“爹,你别跟四喜说,他的心眼儿都快歪到嘎吱窝去了。我可听韩禾说过,他重回韩家时,苏姑娘在家里还很困难的情况下,还给他出了十两银子路资呢,韩禾反过来错把陈宝奎弄回了临安县,要我说,是韩禾对不起人家苏姑娘才对呢!” 钱父没有吭声,钱四喜却闪了下神,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偏心了,只看见了韩禾对苏巧颜的付出,现在反站在苏家的角度,还真难说韩禾做的事情,就是对苏家有利的。 . 第267章 分道扬镳 苏巧颜自然没理会、也不在乎钱家父子对自己的看法,而是轻轻放下帘子,陷入了沉思。 就在苏长茁送吃食的时候,胡镖头自然的把吃食递进了身侧的马车侧窗里,很显然,车里坐着人,这趟镖保护的,难道是人不是物? 但也不绝对,也或许是人身上带着物……不管是什么,总归不是压份量的黄白之物。 . 一路无话,走到第五天快到晌午的时候,镖队突然停了下来。 苏巧颜挑起车帘问苏长茁:“四哥,是要吃午饭了吗?快发吃食吧!” 苏长茁一脸忧色:“颜颜,不对劲儿,趟子手回来了,胡镖头把另外两位镖头找去商议事情了,我瞧着树林里没有惊鸟飞起,怕是前面有啥变故。” 很快,胡镖头就过来了,对苏长茁和苏巧颜深施一礼,“苏少爷、苏姑娘,实在对不住,前面的道被挖坏了,从树林里绕太过危险,我和几个镖头商议了,分三路而行,取江安县、永和县和昌图县,您选择跟着哪一队走?” 苏巧颜沉吟片刻,“多谢胡镖头,这一路来不嫌累赘的照顾我们,按理说应该跟着您绕道进京,但我家大嫂急寻神医治腿,绕路恐会耽误病情,我们一家从树林里绕过去,就此别过。” 胡镖头先是一怔,瞬间明白了,苏巧颜已经明白了镖队分成三队走的意思,要与镖队分开走了。 胡镖头回头吩咐了下大儿子胡彪。 胡彪很快拿回来一个残破的小包袱,递给了苏巧颜,很是不好意思:“苏姑娘,这一路,我们吃了不少苏家的吃食,您若不嫌弃,就拿一些走吧。” 苏巧颜用手摸了摸,全是圆圆鼓鼓的吃食,应该有馒头、有地瓜,还有一颗大的,应该是窝瓜。 不值钱的东西,若是再拒绝就不好看了,苏巧颜浅然一笑:“那就多谢胡镖头了,一路顺风,有缘京城再会。” 胡镖头走了,组织镖队分三路走。 高稚雅急切的挑起车帘:“颜颜,和镖队分开、绕走树林多危险啊!我宁可治不成腿,也不能害得全家冒险啊!” 苏巧颜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镖队,马车上真的走下来一人,穿着镖局的衣裳,混进了镖队里,心中更加确定,胡镖局是想鱼目混局,扰乱匪人的视线了。 苏巧颜意味深长答道:“大嫂,现在的情况是,跟着镖局走,比咱们自己走,会更危险。” 高稚雅不懂什么意思,但见苏长茁、元宝和银碇都点头赞成了,高深莫测的样子,也就听话的闭了嘴,专心哄小锦明去了,免得小家伙在不该哭的时候哭。 苏家马车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直接停在了路边,埋锅煮起了方便面。 方便面好了,苏长茁盛了一碗准备大快朵颐,眼睛突然瞟向对面的树林里,一个弹丸射了出去。 一人讪讪的走了出来,是钱四喜。 苏巧颜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这人,不应该跟着他爹取道江安县吗?m.23sk. 钱四喜走了过来,面色讪然:“我爹、我爹雇我护送你们进京。” 苏长茁:“……” 苏巧颜了然,钱父应该是怕匪人以为镖在他的队伍里,追过去灭了钱家三父子,找借口骗钱四喜跟自己一队了。 苏长茁想要张嘴赶走钱四喜,苏巧颜摆手拦住子,就钱四喜那个别拗脾气,与其让他鬼鬼祟祟的跟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现身,关键时刻也能顶把好手。 苏巧颜面色淡然:“要想跟着我们,就把身上的镖师皮,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包括靴子都换了。” 银碇会意,把自己备用的衣裳鞋子给了钱四喜。 钱四喜倒是识时务,听话的钻进了小树林,换上了寻常粗布衣裳。 苏巧颜淡漠的递给了他一碗泡好的方便面,钱四喜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前面路上飞驰电掣一大队人马,足有五六十人,呼啸而过。 钱四喜的碗里,落了满满一层灰土,好好的一碗泥汤,变成稀泥了。 钱四喜站起来要理论,被苏巧颜死死拉住了手,待马队跑远了,这才松开了手。 钱四喜气哼哼道:“他们欺人太甚了。” 苏巧颜轻叱一声:“钱四喜,你确定你是镖师吗?” 钱四喜不明所以。 苏巧颜眼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冷清道:“镖师走镖,一定要低调行事,伏低做小,不惹官、不招匪,不与地头蛇争斗,你刚才险些坏了走镖的规矩。” 钱四喜本能的回嘴:“走镖的规矩还有一条‘避讳妇孺’呢,你们家既有妇人又有孩子……” 苏巧颜:“……” . 一行人向前走去,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路不通了。 远远望去,路上每隔半丈就有一个大坑,马车和马匹根本无法通行。 至于有多远这样的坏路,不得而知,这个拦路的,可下了血本了。 破坏容易修复难,苏巧颜咬了咬牙:“拆车,入林!” 在钱四喜看来,苏巧颜是弃车,牵马入林才能前行。 而实际上,苏家人竟然是把车轱辘和车身分拆了,仍旧车轱辘在下,重新组装,只是四个轱辘并排没有间隙,上面再载着行李,前面拖根绳子,变成小拖车了! 可见,苏家人的马车在制作时是用了心思的。 众人下了道边的树林,钱四喜首当其冲,提刀在前探路。 正走着,身侧“咻”的三声,苏长茁已经连射五六颗弹丸,呼啸着冲向前方地面和树干。 “噌”“咻”“咣”接连几声响:先是一个绞绳悬了起来,两个竹箭架前后夹击,最后撞在一处,如果中间有人,不是绞死,就是被夹成刺猬。 钱四喜脸色变了,这要是他直接走过去,很可能小命呜呼了。 钱四喜感激了看了一眼苏长茁,人家苏长茁,连理都没理他,眼色谨慎的看着前方,时不时射几个弹丸探路。 又射坏了两个绞绳。 钱四喜的情绪由感激转化为震惊了,震惊于苏长茁的眼睛,发现机关就跟玩似的轻松。 在往后的路上,不再有机关了,甚至,连把守的匪人都没有,几人安全的上了大路。 几人再次歇息,银碇和小厮又重新组装起了马车。 钱四喜看着无人看守的机关,满腹狐疑:“看机关的匪人呢?怎么一个也没碰上?” 苏长茁不屑的撇撇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胡镖头兵分三路,是迷惑劫匪用的。刚才追过去的那队人马,应该就是劫匪。他们以为咱们是普通的百姓,不值得耽搁时间,所以劫你们押的镖去了。” 钱四喜脸色一变,急切的要回去救爹爹。 苏巧颜怒叱:“钱四喜!你能不能别像个孩子似的不负责任?!你爹既然让你保护我们进京,你就不仅仅代表着钱四喜一个人,还代表着整个镖局。把要保护的人扔在这里,这是你做镖师的规矩吗?” 钱四喜眼圈都红了:“可是,我爹他们、他们……” 苏巧颜放缓了语气:“你爹只要撤到有人居住的村镇,匪徒就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反倒是咱们,如果匪徒怀疑镖物在咱们车上,咱们可打不过。” 钱四喜几乎是从牙口缝儿里挤出来一个字:“走!” 马车重新组装好了,全家立马加快速度前行,在天黑的时候到了一个县城。 第268章 吃善良长大的吗? 次日,全家入住客栈,早晨出发后,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卖了马车,先换了商贾衣裳,改陆路为水运。 一路无事,在八月初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进了巍峨的皇城楼,苏巧颜迷茫的看着繁华的都城,恍然如梦。 正踌躇着先去韩家找唐予还是先住店,旁边的茶水摊走来一人,是唐云,侍候在唐予身边的小厮之一。 没等说话,唐云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苏姑娘,你、你可算到了,我在茶摊连着吃了四天的包子和茶水,我是既瘦脱相又要得风寒了……” 苏巧颜看了看天气:“唐云,天色不早了,你先带我们在孙神医家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吧,明日再去见你家少爷……” 唐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随即脸色一垮,十二分为难:“苏姑娘,小的对京城不熟悉,不知道孙神医家在哪儿,还是让少爷带你们去吧……” 苏巧颜惊得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唐云了。 在唐知府就任江北府知府前,是一直在京留任的,唐云是家生子,自然也是住在京城,怎么会对京城不熟悉?你是智障吗? 苏巧颜看了眼天色,“天色已晚,那就不麻烦唐少爷了,我们就在这儿附近找一家客栈,明日再叨扰唐少爷。” 唐云仍旧一脸难色:“可是,我已让茶摊的伙计去通知少爷了,他很快就到了,你们不打招呼就走,少爷会以为你们被坏人掳走了……” 苏巧颜:“……” 京兆尹、大理寺、皇城司……官差集结,这匪徒得多大胆才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掳人? 大约等了一炷香时间,唐予便坐着马车到了,面色虽然仍旧那副斯文平静的模样,但眼睛却异常的闪亮:“苏姑娘,你来了?那个患者还没好呢,明日就可以去找孙神医给令嫂治病……” 人家病没好反而成了值得高兴的事儿,这话听得好生别扭…… 苏巧颜下了马车,郑重的对唐予施了一礼,“唐少爷,多谢。” 唐予小声嘀咕:“你是我救命恩人,不必这么客气。” 唐予看了眼天色,表情有些着急:“咱们快走吧,戌时该宵禁了。” 皇城不比县城和府城,宵禁制度执行的非常严格。 众人不再客套,赶紧上了马车。 结果连走了五家客栈,全都是客满无房。 唐予一脸为难的下了马车,走到苏巧颜马车旁,“苏姑娘,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外地来了不少来祝贺的人,全部客满了。” 苏巧颜没想到京城的客栈会这么火爆,连多余的一间客房都没有。 眼看着离宵禁的时间越来越近,皇城的官差可不比府城和县城,疑罪从有、上来就杀头可是常事。 唐予眼睛一亮:“苏姑娘,不如、不如住到我家吧,在江北府,我和表哥不是也叨扰了你家吗?” 苏巧颜怔然问道:“你家?你自己不也是借住在你外祖家吗?打扰她老人家实属不该。” 唐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那是外祖母怕我孤单才叫我去住的,唐家是有府邸的,除了主宅,还有别院庄子,都是我娘的陪嫁,其中一处别院,与孙神医家只隔两条街,你们治病比住客栈还要方便。” 苏巧颜还在为难,小锦明太累太困太饿了,扁着嘴哭了起来,吓得高稚雅立马慌了神,本能的伸手去捂孩子的嘴,一捂上又怕把孩子捂坏了,只能松了手,心里难受又怕给大家添麻烦,眼圈急得泛了红。 大人好办,小孩儿可等不及,苏巧颜别无选择,对唐予深施一礼:“那就有劳唐少爷了。” 众人快马加鞭,成功在宵禁前进了唐家别院。 刚进宴客厅,发现桌案上已经摆好了酒席,还腾腾的冒着热乎气呢。 吃罢了饭,唐家的小厮已经把房间分配好、热水准备好、被子铺好了。23sk. 想得真是周到,苏巧颜对唐予微不可察的点头表示谢意,唐予的眼睛更加亮了。 . 次日一早洗漱完,苏长茁雷打不动的来找苏巧颜比试,老黄牛都没有他这么勤快。 二人战得正酣,院门吱呀一声,苏长茁突然一跃而起,一拳直砸苏巧颜的天灵盖。 这可是狠招,吓得苏巧颜一个驴打滚滚开,在苏长茁落地时,又猛扑过来,一个飞踹踹向苏长茁的肚子。 苏巧颜心里明镜的,现在的自己,无论从招势的理解还是劲力的厚重,都已经不是苏长茁的对手,这一招,苏长茁如平常一样完全可以避开。 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苏长茁的小腹不仅被踢中了,还夸张的如脱线的纸鸢飞了出去,飞到了院门口,跌在了刚进院门的唐予脚下,夸张的叫喊着:“我输了,我输了!颜颜好厉害!” 苏巧颜狐疑的看向院门,唐予孤孑的身影立在那里,身后阳光照射过来,看不清少年眉眼,只觉得少年身形欣长,这半年没见,怕是又长高了半个头吧? 苏巧颜走过来,先是冲着唐予轻施一礼,随即从身后解下了棍子,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长茁:“四哥,你还能装得再假些吗?” 苏长茁也不捂肚子里,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脸色别提多尴尬了。 唐予出声替苏长茁解了围:“苏姑娘,也许令兄是觉得他天生力气比你大,赢了也不光彩,你就别再责怪他了。” 苏长茁眼神一亮,点头如捣蒜:“颜颜,咱比射弹丸吧?只比准头,不比力气。” 苏长茁四处找了找,看见院子角有件怀抱粗的大树,立马有了主意:“早晨这些鸟吵得厉害,扰人休息。咱们比射鸟,每人数十个数,谁射下来的多就算谁赢,如何?” 苏巧颜自然没有异意,只是警告苏长茁:“你再敢故意输一个试试!?” 苏长茁忙不迭点头。 为了公平起见,由唐予来统一数数。 先是苏长茁射,十个数过后,打下来十只。 鸟全都飞走了,三个人边吃早饭边等,也是奇怪,吃完饭的时候,树上竟然又聚集了不少鸟。 苏巧颜数完十个数,竟然也是十只。 两兄妹,打成了平手,都是弹无虚发。 苏长茁局促的看了一眼唐予,喃喃解释:“这局应该是颜颜赢,我射鸟时,树上停了十八只鸟;颜颜射时,是十七只,少了一只,对她不公平。” 这苏长茁眼神可够犀利的,竟然能远远的查出来鸟的数量不同,单这眼力天赋,苏巧颜就自愧不如。 苏巧颜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树完,缓然道:“我们射下的都是十只,说明差那一个,并不是变量……” 正说着,苏巧颜的眼光落在了树冠下一抹巨大的黑色焦影上,不可置信的指给苏长茁:“四哥,你看那儿,上面的焦黑影是什么?” 苏长茁仔细看了下,半天才恍然解释:“这是应该烧了蜂巢取走后留下的焦印,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马蜂子尸体呢,这些鸟,应该是被马蜂子招来的。” 苏巧颜若有所思的看向唐予,唐予红了脸,立马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我知道你们要来京城后,便把别院收拾出来了,因为多年没有人居住,怕你们住不舒服,便让下人把野狗赶走了、把马蜂烧死了、把屋子里的老鼠洞堵死了、把塘子里的水蛇捞走了……” 苏巧颜怔然的看着唐予,这家伙,是吃善良长大的吗?怎么会这么窝心? 第269章 白团团 时间不早了,几人奔了孙神医的医馆。 唐予没有说错,唐家别院离孙神医家只隔了两条街,很是方便。 几人到的时候,唐云已经带着“患者”到了。 此时的孙神医,与那名“患者”正在对立而站,孙神医的眼睛死盯着“患者”的眼睛,一瞬不瞬,似要盯出花来似的,看得“患者”局促不安。 苏巧颜诧异的看着“患者”,年轻男子,身强力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得了“疑难之症”的。 苏巧颜狐疑的问唐予:“唐予,你说的‘患者’,就是他?” 唐予笃定点头:“这位徐公子是我同窗的舅母的侄子,三年前突发癫厥之症,最初是一年发病一次,后来发病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最近更是每七天发病一次了。” 巧颜婉惜的看着徐公子,如果没猜错,癫厥之症,应该就是现在所说的癫痫,属于脑部肿瘤或神经类疾病,发病时应该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紧咬牙关,处理不及时,很可能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哪怕是在医疗相对发达的现代,也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延长发病时间。 孙神医收回了紧盯徐朝宗的目光:“你们没有骗我,确实有癫厥之症,只是这种病诱因很多,表现的情况也不一样,我得等他发病时再查诱因,然后再下药,而且既使找到了方子,也只能延长发病时间,不保证根治。” 徐朝宗一脸感激道:“孙神医,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就给我治吧。哪怕是延长发病时间,对我也是一种奢望。您不知道,我痛苦的不是发病,而是觉得、觉得对不起亲人。” 孙神医点头,指着后面宅子的方向道:“以后就住在我家后院吧,方便观察你的病情,随时调整药方。” 徐朝宗带着小厮进了后院。 苏巧颜接过小锦明,把高稚雅带到了孙神医面前。 孙神医调侃一笑:“小丫头,你对你嫂子的腿疾挺上心,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治腿;唐家小子对你来京的事儿也挺上心,把徐朝宗从海天府给接了过来。老夫也不让你失望,你嫂子的腿,我给治了,只是,你得按我的规矩来,先住下。” 苏巧颜脆生生的答了一句:“好哩!” 苏巧颜扶着高稚雅就要去后院,孙神医慌忙拦住了:“等等,你要干啥?” 苏巧颜狐疑:“您不是说让我们先住下吗?我明白,方便您随时观察病情调整药方嘛,我们先选定房间,然后回去拿行李……” 孙神医脸色登时就变了,连连摆手:“我是说,患者留下,顶大天的留下一个人照顾,你们这么多人全留下,当我这儿是客栈不成?再说,你这儿还有奶娃子呢,半夜叫唤起来,老夫还睡不睡觉了?你们都走,尤其这个奶娃子。” 苏巧颜看着自己呼啦啦一大群人,确实不该都留下来,大人倒好说,可是小锦明怎么办?他刚满四个月,还吃奶水呢,总不能现在就戒奶吧? 元宝自告奋勇:“小姐,我劲儿大,留在医馆照顾大夫人;云娘在别院照顾小少爷;白天的时候,再带着小少爷来吃奶水,这样就可以两不耽搁了。” 还别说,元宝安排得头头是道的。 高稚雅治腿后行动不方便,元宝劲儿大,由她照顾最合适不过;云娘被买回苏家后,从高稚雅怀孕开始就照顾她,照顾小锦明应该比别人更容易上手。 就这么定下来子,高稚雅和元宝留在了后院,闲杂人等暂时回到别院。 回到别院,并没有看见钱四喜的身影,巧颜约摸着他应该是担心他爹和钱双喜,去城门口等着了,就随他吧。 苏巧颜回到房间,苏长茁过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苏巧颜认得这个包袱,是与胡镖头分开时分给她们一行人的吃食。 里面除了馒头、烤地瓜,还有一颗大南瓜。 因为南瓜是生的,所以大家一直也没吃,而且苏巧颜也不想一行人吃苦,逢镇必住,再买熟食带上,就把这个生南瓜给忘了。 没想到苏长茁一路带到了京城。 苏巧颜忍俊不禁:“四哥,你把南瓜给唐家的伙房送过去吧,还拎着它做什么,也不嫌沉得慌。” 苏长茁一脸忧色的摇了摇头,把包袱打开,指着南瓜的尾蒂:“颜颜,这个南瓜不是一般的南瓜,里面有活物。” “什么?活物?”苏巧颜震惊不己,忙走到近前,仔细看着苏长茁指的南瓜蒂。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南瓜带蒂的一面,被开了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盖子,盖子边缘,有细微的针孔,在苏长茁发现前,应该用针类将南瓜盖与南瓜盅扎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苏长茁直接抓住了南瓜蒂,苏巧颜吓得忙压住了他的手,“四哥,里面情况不明,别冒失打开盖子,小心危险……” 苏长茁给了苏巧颜一个看傻瓜的表情,“颜颜,我要是没打开过,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是活物?” 苏巧颜尴尬了,讷讷的松开了手。 南瓜盖被打开,里面肉滚滚的一团白东西,若说它死了,身体却还没腐烂;若说它活着,可又不动弹,苏长茁是怎么判定它是活物的呢? 苏长茁很快解答了苏巧颜的疑惑,直接上手,把这一团东西给捞了出来,看样子黏黏的,有些恶心。 苏长茁指着白团团,一惊一乍的:“颜颜,我看见它动了,一抽一抽的。” 苏巧颜就是把眼睛凝成对眼儿,也没看出来它是动的。 但苏长茁的眼神儿一向好,或许真动了也说不准。 苏巧颜示意苏长茁把白团团放回南瓜了,重新盖好了盖子,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当时苏巧颜看见胡镖头往车上送了吃食,先入为主的认为胡镖头押的镖是大活人。 现在看来,胡镖头不惜费尽心思护送的,应该就是这个自己不认识的白团团。 没说明情况就把白团团硬塞在自己手里护送,这个胡镖头,做事还真是不地道。 苏巧颜铁青着脸,“四哥,你先到伙房找个和这个差不多大小的南瓜,也像这个南瓜一样开个盖子,然后,当着钱四喜的面儿扔了,看看他什么反应。” 苏长茁也明白了胡镖头的用意,愤然的走了。 晚上吃完饭,苏长茁来向苏巧颜禀告结果,他扔南瓜的时候,钱四喜连看都没看一眼,满腹心事的模样,看来,仍旧在担心他爹和兄长的安危。 钱四喜应该也被父兄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他们押送的镖的是白团团。 苏巧颜嘱咐苏长茁日夜守着白团团别离开,对钱四喜也保守秘密,等胡捕头上门来找时再说。 . 第270章 徐朝宗病发 小锦明刚四个月大,平时总黏在高稚雅身边,一离开高稚雅身边久了,就很难哄,等到第二天早晨,看了一天一宿孩子的云娘累得眼皮直打架。 这样下去可不行,苏巧颜把小锦明接了过来,上午由她带着锦明去孙神医医馆吃奶,云娘在家赶紧补觉。 唐予并没有去上课,说是向王大学士告假了,陪她去医馆。 来到医馆,孙神医正在医馆正中央蹲着,面前摆着一个大盆,盆里是热气腾腾的药糊糊,用棍子搅和着。 孙神医抬头瞟了苏巧颜一眼,语气云淡风轻:“下午就给你大嫂断骨剜肉,半个月内只能躺着;半个月后可以离开医馆,但忌长途,再休养至少一个半月,才能拄拐离京。” 这样看来,一家子在京城最少也得住两个半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苏巧颜早有心理准备。 苏巧颜点头答应了,元宝把小锦明接过去,进后院喂奶去了。 孙神医站起身,胳膊拄着腰,指着浓郁的药汤子,对苏巧颜招了招手:“过来,像老夫刚才那样一直搅药汤子,搅稠了老夫做续骨膏。” 苏巧颜接过棍子,使出浑身的力量开始搅药汤子,还别说,可能是和苏长茁经常练擒拿手的原因,竟然比孙神医搅的快多了。 孙神医赞赏的点了点头,回到药柜前,打开药匣,开始估药材,大约十四五种药,全都放在药罐里,让学徒拿出去熬药汤。 半个时辰过去了,药终于搅得粘稠了,苏巧颜站起身来,扭了扭腰,活动活动筋骨。 小学徒也进来了,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药罐。 后院的帘子一挑,徐朝宗也走了进来,一脸愁容的对孙神医道:“孙神医,我听说苏家娘子都可以开始治腿了,我的病,却还要再等,您究竟在等什么?还要等多久……” 孙神医瞟了一眼小学徒倒在碗里的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这不正给你熬药嘛?喝了吧。”23sk. 徐朝宗一脸欣喜,抢过学徒手里的药,不怕烫的直接就喝下去了。 孙神医耐心解释:“徐少爷,要想治病,得看发病时的症状,可你和你家小厮,都支支唔唔的,言不尽实,只能发下病来看看了。” 徐朝宗脸现恐惧,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孙神医,你、你是说,这药、这药是诱我发病的?” 孙神医笃定点头。 徐朝宗起身就往后院跑,没跑两步,身体就如木棍似的,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着,嘴里吐着白沫。 唐予本能的揽过苏巧颜后退,再把苏巧颜护在身后。 孙神医拿了一块舌板和一条布巾跑到徐朝宗身前,用筷子娴熟的撬开他的嘴,将布巾塞在嘴里,嘴里碎碎念:“别怕,应该只是普通的癫厥,防止咬断舌头就好了……” 正碎碎念着,地上的徐朝宗突然不抽搐了,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看着孙神医。 这突然的醒来,把孙神医也吓了一跳,这和寻常的癫厥之症不一样啊,孙神医不仅不害怕,反倒因为表现不同而更加兴奋了。 还没等孙神医进一步兴奋呢,徐朝宗已经站起身来,双手成爪,把孙神医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荡了两荡,嗖的一直扔向了医馆门口,孙神医来不及叫唤一声,额头就磕在了门框上,晕过去了,血流如注。 小学徒立马冲过来,抱起孙神医就往医馆外跑,赶上马车就走了! 徐朝宗没有去追,而是转向唐予,眼睛落在了身后的苏巧颜身上,僵直着身子走过来,边走边魔怔似的说:“淑芳,你过来……我给你描眉梳妆啊……淑芳……” 唐予如老母鸡似的把苏巧颜护在身后,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胸脯:“徐公子,你认错人了,你的淑芳不在这里……” 这句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了,徐朝宗再度变了脸,手指成爪,飞扑了过来,唐予本能的后退,把苏巧颜紧抵在墙角,双臂张开紧紧护住,自己则视死如归的闭了眼。 苏巧颜这个气啊,踢了唐予小腿一下,一个过肩摔把唐予摔到了一边,躲开徐朝宗的爪子,一棍子打在了徐朝宗后脖梗上,只一下,徐朝宗就晕倒了。 唐予抚了抚额上的淤包,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尴尬的站起身来:“我、我一时情急,忘、忘了你身手好了……” 苏巧颜没想到自己这一摔这么重,把唐予的额头都磕肿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实在对不住,我、我是怕徐朝宗像摔孙神医一样摔你,一时情急,没想到害你反倒受伤了……” 唐予扭了几下身体:“我没事,你看,哪儿都不疼……”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动,唐予感觉四肢百骸摔得都疼,脸上五官疼得都快挤到一块儿了。 苏巧颜更加内疚了,心想着,如果让徐朝宗摔唐予,恐怕都没有自己摔得重吧? 自己这一摔,到底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 后院跑来了徐家小厮,手里拿着偌大一捆绳子,见自家少爷被打晕去了,反而给唐予鞠躬致歉:“唐少爷,实在对不住,小的没想到少爷会提前发病,伤了您实属不该……” 小厮本能的以为唐予的伤,是徐朝宗弄的! 唐予也不加解释,只是淡然回答:“无妨……” 苏巧颜被轰得外焦里嫩,唐予这是变相默认他身上的伤是被徐朝宗伤害的了? 小厮用绳子把徐韩宗捆了起来,背到了后院。 第271章 搓、搓丸丸 外面马蹄声急,传来了孙神医埋怨的声音:“谁让你带我去张郎中那儿治伤的?身为神医却找别的郎中治伤,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孙神医进了诊堂,额头上的伤已经包好了。 学徒耐心解释:“师傅,刚才情况紧急,您又流了一脸的血,小的一害怕,就抱您去张郎中那儿了,是徒弟思虑不周。” 徒儿毕竟也是为了他好,孙神医不再埋怨了,看着空当当的诊堂,慌道:“徐朝宗呢?我还没瞧症状呢……”???.23sk. 唐予指了指后堂方向,孙神医抬步要去后堂,被苏巧颜给叫住了:“孙神医,你这儿、有活血化淤的药吗?” 孙神医这才发现唐予额头上的淤青,指着药柜上第一排小瓷瓶:“最右边白瓶……” 随即转身走了。 苏巧颜走到药柜前,把孙神医说的瓷瓶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一颗大黑药丸,递给了唐予。 唐予先用帕子净脸,也许是看不见的原因,也许是嫌疼的原因,帕子只在伤处四周擦拭着,正中心的淤包却根本没擦着。 苏巧颜不耐烦的抢过帕子,嘴里碎碎念:“多大个人了,还怕疼,真是的……” 唐予疼得五官都快扭曲到一块儿了。 苏巧颜终于不忍心,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擦去了淤包上的灰尘,将黑色药丸用温水晕成药糊,剜了一大块儿,直接涂在了唐予的淤包上。 唐予张嘴刚要说话,苏巧颜眼睛一立说教道:“闭嘴,别说话!男子汉大丈夫嫌疼多丢人!忍一忍,这样伤才好得快。” 唐予闭嘴不说话了。 苏巧颜的小手将黑药膏均匀的涂在唐予的额头上,慢慢揉着,以促进药物吸收。 小学徒侍候师傅洗了把脸,出来倒水,看见了抹药的苏巧颜,忍不住多嘴道:“苏姑娘,您给唐少爷用的不是去痛化淤丸吗?怎么涂在额头上了?” 苏巧颜有些慌了,指了指白瓷瓶:“我不知道啥药啊,神医告诉我用的这个白瓷瓶,我拿错了吗?不会是毒药吧?” 小学徒眨了眨眼,喃喃答道:“没拿错药,只是这药丸,是内服,不是外敷……” 是吃的,不是抹的? 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个乌龙,苏巧颜别提多窘迫了,外强中干的自我辩解:“那、那么大一颗药丸,大象的喉咙才能吞得下吧?人、人吃不得噎死……” 唐予笑吟吟的解释:“可以嚼着吃,也可以揉搓成小丸子吃……” 在苏巧颜涂药前,唐予就想解释,可惜苏巧颜让他闭嘴,他只好闭嘴,任由苏巧颜在他的淤包上“肆虐”了。 苏巧颜:“……” 苏巧颜“蹭”的一下站起身,尴尬的跑到后院打了温水,拿到唐予身前,脸色红成了樱桃:“你、你洗把脸吧,额、额头上都是黑泥汤……” 唐予忍俊不禁的洗了脸,示意苏巧颜再净手。 苏巧颜净好了手,唐予又取了一颗大药丸,一分为二,一半自己,一半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不明所以,唐予已经从药丸上揪下来一小块黑药膏,揉搓成小小的药丸。 苏巧颜明白了,唐予是不肯嚼大药丸,让她帮搓小药丸呢。 苏巧颜嘴上忍不住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良药苦口利于病,哪能嫌药苦不嚼着吃呢?” 嘴里说着,手上却没有停,开始揉小药丸。 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一整颗大药丸,最后变成了三十多颗小黑药丸。 看着药丸,唐予有些怔神,小声呢喃:“颜颜,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被拐关在地窖时,也一起搓过泥丸?” 苏巧颜一怔,黯然点了点头。 只是去年三四月份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恍然如梦。 唐予幽幽感叹:“从那以后,每次我遇到难题,都会搓泥丸子,上次见面本想送你一些做弹丸,可惜,你已经把弹弓送给你四哥了。” 苏巧颜:“……” 自从教苏长茂学弹弓开始,苏巧颜就把弹弓送给了苏长茁,虽然有时候也会拿回来用,但归属权已经是苏长茁了。 苏巧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唐予了,只能以沉默代表回答。 幸好孙神医从后院回到了大堂,变相给苏巧颜解围了。 孙神医的脸色不太好看,看来徐朝宗的病很棘手。 苏巧颜只犹豫了下,便选择了实话相告:“孙神医,徐朝宗的病,怕不是简单的癫厥,而是因爱成痴,发了臆症,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孙神医若有所思的点头,坐在药柜前发呆了。 元宝抱着小锦明出来了,苏巧颜接过小锦明,小声叮咛:“元宝,徐朝宗发病时会打人,你小心些,别让他近了大嫂的身,怕你一个人看不过来,我让银碇以后天天白天来帮你。” 元宝面色肃然,点头应承。 苏巧颜抱着小锦明,和唐予坐上了马车。 孙神医的医馆与唐家别院只隔了两条街而己,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别院,到了院门口,却出了问题----马车,被拦了。 车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唐予,别以为你躲到别院来我就找不到你!快下车!” 苏巧颜狐疑看向唐予,唐予硬着头皮解释:“是、是同窗,应该是、是因为我请假,来给我送先生留下的课业了,你、你先进院,我、我和他打声招呼……” 唐予推门下了马车,故意遮挡视线,没让那人看见苏巧颜的存在。 第272章 太子齐子方 马车得得进了院,苏巧颜总觉得那少年说话的态度颐指气使的,让打马小厮把小锦明先抱进屋去,自己则扒着门缝儿偷偷往外看。 一个与唐予年纪相仿的小胖子,站在唐予身前,正说着什么,趾高气昂的,在他面前,唐予似乎有些气短。 苏巧颜的耳朵都快竖成兔子耳朵了,还是听不见,只看见小胖子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唐予连插话都困难,完全倾倒式碾压,好不容易回了一嘴,回完后,却是从怀里拿出荷包,取出一摞子银票,尽数给了小胖子。 小胖子毫不客气的把银票收了,却仍旧颐指气使的说着话,唐予一脸难色。 同窗?要钱?这既是校园霸凌!也是土匪抢劫!小胖子,简直欺人太甚! 真是叔能忍婶都不能忍。 苏巧颜“砰”的一下踹开了门,手持木棍,一步一步走向小胖子,阴沉着脸:“小胖子,走夜路总能撞上鬼!欺人别太甚!把抢了糖鱼的钱统统还回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小胖子僵住了,瞪圆了眼睛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 唐予则被轰得外焦里嫩,紧张的看了一眼小胖子,连忙把苏巧颜往院里推,小声道:“快回去,别乱说话。” 苏巧颜灵活的一个转身,转到了唐予身后,又回到了小胖子面前,手心朝上,伸到小胖子面前,不容置疑:“把钱还回来!” 小胖子鬼使唤神差的伸手入怀,把还没焐热乎的银票又还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脸色阴沉,嘴里碎碎念:“小小年纪不学好,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苏巧颜还要往下说,嘴巴已经被唐予自身后紧紧捂住了,讪然对小胖子解释:“殿、殿下,这丫头脑子有点儿……您别听她瞎说……” 殿、殿下?那岂不是太子?他爹娘岂不是皇帝和皇后? 自己刚刚是不是还质疑小胖子的父母不会教育孩子来着?收回这句话还来得及吗?3sk. 好像、大概、一定收不回来了。 苏巧颜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平时自己挺明哲保身、不爱管闲事的,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唐予被人欺负,智商骤然降到负数、气压直冲天灵盖了呢? 现在怎么破局?装傻充愣?捂脸逃走?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好像都不行,就算择清了自己,也择清不了唐予。 小胖子齐子方终于从“惊吓”中醒过神来了,斜睨着唐予:“唐予,你当我是傻子吗?她脑子有没有毛病我还能看不出来?!撒手撒手,我倒要看看她怎么给你强出头!” 唐予只好松了手,把银票从苏巧颜手里拿过来,重新递给小胖子,随后又护犊子似的把苏巧颜护在身后,带着几分讨好:“殿下,如果您不追究她,十遍、不,二十遍《弟子规》,一个晚上,全抄完。” 齐子方好奇的看着苏巧颜,呢喃道:“刚才让你帮我仿写十遍你都不肯,现在二十遍都肯啦?可我又不想让你写了,我觉得惩罚下这个小丫头,应该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行!”唐予急得脸都白了,声音也尖锐起来了。 小胖子“噗嗤”一声乐了:“你急了!哈哈,你竟然急了!国子监那么多人欺负你你都不急,为了她,你竟然急了!真有意思!让我不惩罚她也行,刚刚小丫头说的我心情不好,只要她让我变得心情好,你再帮我写二十遍《弟子规》,这件事我就忘了,否则,我就去告诉母后,说她没教好我……” 唐予:“……” 官字两张嘴,咋说咋有理,何况这不是普通的官儿,是当朝太子爷。 唐予和苏巧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答应。 唐予附在苏巧颜耳边小声说道:“太子殿下喜欢吃,愿望是品尽天下美食,你先伏低做小,给他做点儿好吃的,我再哄哄他,这件事就过去了……” 苏巧颜沉吟了半天没有说话。 苏巧颜有自知之明,自认厨艺非常一般,之所以大家认为她厨艺好,是因为她靠着现代时的记忆,现买现卖了不少吃食方子,但当别人学会了,就比如高稚雅吧,做的往往比苏巧颜做的要好吃得多。 天子脚下,美食遍布,苏巧颜不知道能不能打动小胖子太子爷。 与其打无把握之仗,不如迎合太子爷的小孩儿心性,逗他开心。 苏巧颜四周看了看,想激发下灵感。 苏巧颜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上。 现在时值农历八月,正是瓢虫泛滥的季节,墙角密密匝匝的落了不少。 苏巧颜立马就有了主意,对齐子方道:“殿下,您看见那些瓢虫了吗?我可以教您驯服它。” 小胖子才不信呢,见过驯服虎、驯服豹、驯服狗、驯服鹦鹉的,唯独没见过谁驯服虫子的。 这件怪异的事,显然激起了小胖子的兴致,颇为豪爽:“行,只要你教会我驯服瓢虫,我就会忘了刚才那句话。” 苏巧颜抓了一只甲壳虫,转身回了院,众人跟了进来。 苏巧颜把瓢虫放在洁白的宣纸上,用细炭条在前面划动,瓢虫竟然跟着炭笔线条爬了起来,要多听话有多听话,一点儿都不会偏航的。 果然,这件稀奇事成功取悦了小胖子,让他彻底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从苏巧颜手里抢过炭条,在纸上画起了线,甲壳虫果然跟着爬起来了。 小胖子哈哈大笑:“太有意思了,竟然还可以这样!我这下可以唬一唬汉王和宣王他们了……” 小胖子兴冲冲的走了,走了两步,又转回头道:“唐予,我会告诉先生你病得很重,明天也别去国子监了,专心帮我写二十遍《弟子规》!” 小胖子走了,苏巧颜有些不好意思:“唐予,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这小胖……太子,会不会跟你算后账?” 唐予成竹在胸:“你别担心,太子虽然顽劣,但心眼儿不坏,他说忘了你说过的话,就一定不会追究的。” 苏巧颜轻叱一声,扁着嘴:“他把你银票都搜刮走了,大白天霸凌你,心眼儿太坏了!如果不是太子,我一定帮你好好收拾他……” 苏巧颜心里忿忿不平,本想打抱不平,奈何对方靠山太硬,自己只能认怂了。 唐予忍不住弹了苏巧颜的额头一下,哭笑不得:“妍妍,你这小脑袋瓜儿能不能正常点儿?那些银票,不是我的,是韩鑫让我转交太子的。” 苏巧颜忍不住反问:“韩鑫?” 唐予接着解释:“韩鑫,是我三表哥,就是韩琻的亲弟弟。” 苏巧颜还是一头雾水,“韩鑫为啥给太子那么多的银票?” 唐予耐心解答:“韩家有很多生意,是官家授权生意,比如盐、铁、水运,为了回报皇家,韩家的利润,有一大半都以各种方式反馈回了皇家,比如建皇陵、建皇家猎场、办大型宴席……一切皇家怕御史台弹劾、不好从国库出的银子,便会由韩家出,刚刚那些银子,是让太子爷转交给皇后娘娘承办中秋大宴用的。” 苏巧颜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这韩家,原来还担负着皇家小金库的责任,难怪多年屹立不倒,谁要是敢动韩家,不就相当于动了皇家的钱包吗? 第273章 花脸猫 苏巧颜索性刨根问到底:“那、那太子爷为啥一定让你帮写《弟子规》?他若发话,你的任何一个同窗都不敢拒绝吧?” 唐予揶揄的睨着苏巧颜:“如果你没冒失的跑出来,我就敢拒绝啊!因为你,我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苏巧颜:“……” 苏巧颜一脸沮丧:“我哪知道你是可以拒绝的?我以为他在霸凌你嘛……大不了、大不了我帮你研墨陪你一起熬夜……” 唐予嘴角上扬:“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苏巧颜:“……” 苏巧颜骑虎难下了,本来只是客气的提一嘴,没想到唐予是真不客气啊,只能研墨了。 一上午,云娘补好了觉,接走了小锦明,苏巧颜则是开始研墨陪着唐予写《弟子规》。 只看几个字,苏巧颜就明白齐子方为何一定让唐予帮他罚写了,因为齐子方的字,丑得太有特点了,没有深厚的书法功底还真就仿写不出来。23sk. 苏巧颜都有些可怜唐予了,那么优秀的手,却要写这么丑的字…… 为了抢进度,下人把饭端到了书房里。 今天的主食不再是馒头,而是白米饭,清炒了两个小菜。 苏巧颜无比亲切的端起了白米饭,从穿越到现在,吃的大多是粗粮,白米饭,简直是梦中情饭。 唐予则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巧颜。 白米饭只产在南方,收成很少,大部分会特供给京城官家,唐予家里也不多,这顿是特意吩咐伙房做了端到书房,让苏巧颜尝尝鲜的。 按道理,苏巧颜是没吃过的,可看她的意思,不仅吃过,还很熟稔的样子。 唐予自然的给苏巧颜夹了一口菜,说话了无痕迹:“这是江南白米,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苏巧颜沉吟片刻,选择实话实说:“这个应该是两季产籼米,生长期短,积温不够,口感会差一些,若在江北种植,一年只产一季,口感会强不少。” 唐予狐疑道:“你能在江北那么冷的地方种活白米?收成会高吗?” 苏巧颜有些迟疑:“种活是一定能种活的,只是得先温棚育秧再插秧,收成多或少,得试一年才知道。这个白米,卖得很贵吗?” 唐予点了点头:“一百文钱一斤。” 苏巧颜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普通的两季产籼米,卖到一百文钱,相当于六七斤面粉了,这要是口感更好的北方一季米,不得成为皇家御贡啊? 苏巧颜笃定的看向唐予:“好,等开春了,我先试着把自家旱田改成水田,如果收成了,最先送给你尝尝。” 唐予脸上登时泛了笑纹,苏巧颜能第一个想到自己,这感觉可真好。 吃完饭,苏巧颜继续研墨,唐予继续写《弟子规》。 写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唐予让唐云端来了拔凉的凉水,把脑袋一下子渗了进去,这一激,人登时又清醒了。 看得苏巧颜跟着感觉浑身凉冰冰的。 又写完了一篇,唐予伸了个懒腰,按照达成的默契,苏巧颜会收走宣纸晾干。 结果,苏巧颜并没有动。 唐予看向旁边的小丫头,发现小丫头脑袋背对着自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墨条,虎口上染了一大块儿黑墨。 唐予小心翼翼的去抽墨条,小丫头嘴里嘀咕了一声“糖鱼”,吓得唐予急忙抽回了手,大气不敢出。 虚惊一场,小丫头并没有醒,而是转过了小脑袋,由背对着唐予变成了正对着唐予,睡得娇憨,嘴边还闪着涎水的亮光呢。 唐予嘴角上扬,狡黠一笑,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未用过的新毛笔,打散了毛茬儿,屏住呼吸,将毛毛凑近了小丫头的鼻尖,小丫头觉得痒痒,本能的伸手去挠,于是,虎口上的黑墨抹了半个下巴,成了黑脸猫。 唐予憋住笑,给小丫头盖上了毛毡子,随后若无其事的坐回座位上,继续写《弟子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不知过了多久,苏巧颜睁开了惺忪睡眼,发现唐予仍旧在挑灯疾书,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去年,少年不眠不休帮自己找亲人的那个时候。 这少年,总是这样一片赤诚啊。 苏巧颜坐直了身子,身上一大块毛毡子自然滑下,应该是自己睡着后唐予给披上的。 苏巧颜狐疑问道:“唐予,写多少了?” 唐予微微一笑:“还有三遍呢,快亮天了,你先回房吧。” 苏巧颜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补了一觉了,还是陪你写完吧。” 唐予没再客套,抓紧写最后三遍《弟子规》。 因为写得太久,手都已经有些哆嗦了,越写越慢,只能用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写。 等这三遍写完,天已经大亮了。 唐云和唐风把洗漱用品端进了屋里,而且是两套。 唐云更是贴心的准备好了脚凳,方便小矮个儿苏巧颜踩着洗漱。 然后------唐云和唐风,两个人便一脸笑意的看着苏巧颜。 这个笑,怎么看着有猫腻呢? 苏巧颜秒回到一年半前的唐府,当时的自己,还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土妞,和唐予一起洗漱,根本就不会用那些瓶瓶罐罐,只能鹦鹉学舌般学着唐予。 哼!今日,可不比往日,自己是会用那些澡豆、头油、香胭啥的,不用再鹦鹉学舌! 苏巧颜傲娇的踩上小矮凳,低头准备洗漱……在水盆的倒影里,成功看见了自己那张花猫脸…… 苏巧颜终于知道唐云和唐风的笑为何有猫腻了! 苏巧颜气急败坏的冲着唐予吼道:“糖鱼!是你画的对不对?!” 唐予举起干净如新的双手,随即一脸无辜的指着苏巧颜的虎口:“是你自己睡着的时候自己抹的,那儿有证据……” 苏巧颜抬起手掌,虎口上明晃晃的残余着一大片墨污,自己不自觉抹脸上是极有可能的。 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苏巧颜娇嗔:“就算不是你弄的,可你、可你明明看见了,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害得我……” 苏巧颜看向唐云和唐风,如果在书房里唐予就告诉她脸上有墨污,何至于在唐云和唐风面前二次出丑。 唐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写一夜的《弟子规》,早就头昏眼花了,如果不是你刚刚叫唤那一声,我也没发现啊,你真的真的冤枉我了。” 语气很是无辜,眼眸却很狡黠,不知道才怪,分明是故意的看笑话,哼! 苏巧颜只简单洗了把脸,便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间了,上午,她还要代云娘去医馆,让云娘好好休息呢。 . 第274章 选奶娘 上午,唐予去给齐子方送《弟子规》,并没有陪同苏巧颜去医馆,苏巧颜反倒长舒了口气。 经过早晨花脸猫事件,苏巧颜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到了医馆,高稚雅的精神状态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就在昨天黄昏时分,孙神医帮她断了骨了。 怕小锦明哭闹影响孙神医、也干扰高稚雅的情绪,所以断骨的时候,只元宝陪在身边,银碇来回传递消息。 一切都很顺利。 苏巧颜用手探了探高稚雅的额头,昨天黄昏断的骨,昨夜和今天都没有发烧,看样子还不错。 苏巧颜拉着高稚雅的手,红了眼眶:“大嫂,你受苦了。” 高稚雅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我不苦,我高兴,我一定要站直了腰杆,给锦明长脸,给长英长脸,给整个苏家长脸。” 苏巧颜笑了笑,意气风发道:“大嫂,你不能老想着给别人长脸,也要为自己而活。你好好想想,等你腿好了,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实话实说,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高稚雅的脸红了红,声如蚊鸣:“我、我没有颜颜那么厉害,我只想着、只想着像成大伙夫那样,做很多好吃的菜,被家人夸、被食客夸,我就可高兴了!” 苏巧颜哑然失笑,果然,自己当初教高稚雅做饭做菜是正确的,大嫂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不管愿望多么小如尘埃,也要被好好守护才对。 苏巧颜微微一笑:“大嫂,就这么说定了,等你腿好了,小锦明大一些,咱家的饭锅还得你拎着,到时候可不准喊累哦。” 高稚雅会心一笑,可能扯到伤口了,疼得嘶了一声。 等到喂孩子奶水的时候,孩子手脚不老实,就算苏巧颜按着,也会扯动高稚雅的伤口,疼得高稚雅额头都冒了汗水了。 苏巧颜不忍心看,让云娘和元宝陪着,苏巧颜则去找了孙郎中。 “孙神医,能不能给我嫂子冲些止疼的药?我看着她好疼……” 孙神医翻了记白眼儿:“好疼?这刚哪儿到哪儿啊!我现在只是帮她断腿,下午还得剜肉接骨呢,她因为给孩子吃奶,不想喝麻草叶、不想止疼,以后可有得受了。” “还没完事?”苏巧颜诧异了,本以为完事坐等恢复了,没想到只完成了一半。 不能麻-醉、不能止疼,这人不得疼死啊。 都怪自己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小锦明没断奶的问题,风风火火的来到京城,弄得焦头烂额的。 苏巧颜咬了咬牙,对孙神医道:“孙神医,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尽量减少我大嫂的痛苦,孩子喂奶的事儿,您先不用考虑了,我一会儿就去买个奶娘。” 马车先回到了唐家别院,告诉了苏长茁一声,便抱着小锦明奔了牙行。 唐予回到家,顺嘴问了嘴看门小厮:“苏姑娘从医馆回来了吗?” 小厮施礼回报:“少爷,苏姑娘回来了,却又出去了,问了嘴小的官奴司方向怎么走,买下人有什么规矩没有,小的告诉完了,苏姑娘就走了,应该去了官奴司。” 唐予了然,现在一头照顾孩子,一头照顾病人,苏家带来的婆妇人手不足,苏巧颜应该是买婆妇去了。 离中午吃饭还早,唐予坐着马车也奔了官奴司了。 向官奴司小吏打听了下苏巧颜的样貌,小吏将他领向了官奴司后面的雅间方向。 唐予倒是有几分诧异了。 寻常人家买人,在前面笼子里选就行了,去后面雅间单独选,有茶水果盘供着,是需要单独额外收费的,一般是给贵客或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准备的。 唐予没想到那么会紧省日子的小丫头,到了京城反倒阔绰起来了。 唐予被小厮带到最里面一间雅间门前停下,推开门,待唐予进去了,又顺手关上了门。 唐予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呢,就见苏巧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整个人扑在了唐予身上,害得唐予如贴烧饼似的紧抵在门板上,眼睛被苏巧颜的两个小手盖得严严实实的。 小丫气恼道:“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敲门?” 离得如此近,唐予甚至能感受到小丫头热气腾腾的呼吸炙热着脸颊,以及咚咚擂鼓般的心跳声。 良久,才委屈道:“是、是官奴司小吏带我过来的,说你在这间雅间挑下人,我、我只是想帮你参谋参谋,你不用、不用我参谋就算了。” 苏巧颜:“……” 又是闹了个大乌龙,这个傻孩子,自己是选奶娘,不是选普通的仆妇,怎么好带他来参谋意见? 小锦明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苏巧颜放缓了语气,小声说道:“你千万别睁眼睛,出去等我一会儿。” 唐予听话的点了点头,苏巧颜放下手,唐予乖巧的闭着双眼。 苏巧颜转而拉着唐予的左手,打开门,把唐予带出来,让他站在门边,再重新回屋,接着选奶娘。 经过半个时辰的盘问、查看,筛下去一大半看着面苦、腌臜、“粮袋”不丰的妇人,剩下三个,苏巧颜让她们分别哄小锦明,让小锦明熟悉下奶味,最后一个二十六岁丧子被卖的妇人留下了。 付了银两,拿了身契,推开雅间的门,发现唐予仍旧保持着闭眼、站立的动作,与苏巧颜送出门时的姿势相差无几。 苏巧颜忍俊不禁,扯了下唐予袖子:“唐予,我只让你在外面等,谁让你一直闭着眼睛等了,你啊你……” 唐予终于睁开眼睛了,微微一笑:“选好了?” 唐予本能的看向新买的妇人。 贤娘怀抱着小锦明,两个人磨合的不错,可能是因为高稚雅断腿,奶水不太足,小锦明如小狗似的往贤娘怀里拱,小嘴嘬来嘬去的。 唐予终于明白苏巧颜为何蒙着自己的眼带出来了,她应该是、应该是在选、选奶娘,难道刚才进屋被捂眼睛前,看见的白华华一片的是、是妇人们的后背…… 唐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慌乱道:“回、回家吧。” 没等苏巧颜回答,唐予已经狼狈不堪的跑出了官奴司,爬上了马车。 第275章 太岁啊 一行人马回到了别院,发现别院里或蹲或坐或站着二十二三个人。 尽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仍能看出来,正是江北镖局纠集的三个镖局的镖师们。 队伍最前面的,是三位镖头,钱吴两位镖头还算好,胡镖头一看就受了重伤,胳膊上、腿上全都缠了布带、渗了血。 另外少的几个镖师、受伤了的镖师,也都是胡镖头手下的,看来,他们遭遇了匪徒,损兵折将了。 钱四喜一脸沮丧的陪在父兄身侧。 见苏巧颜和唐予进了院,胡镖头举着手里的拐棍就奔着苏巧颜来了,饶是腿受了伤,一瘸一拐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这一突然发难,猝不及防,唐予本能的把苏巧颜护到身后,可惜,他这种“本能”的次数过多,苏巧颜已经有了预判,反而把唐予拉到身后,手中的棍子脱手而出,快准狠的砸在了胡捕头的膝盖上,老胡头直接来了个狗啃泥,本就腌臜不堪的脸更加五彩纷呈了。23sk. 胡捕头的儿子胡彪不干了,对手下喊道:“镖的没了,咱们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先出了这口窝囊气再说!” 胡家的十几个镖师红了眼,钱吴两家的镖师倒是没有过来。 胡彪和十多个手下就要冲过来了,苏长茁见大事不妙,也不再守着南瓜了,从屋里跑出来,与苏巧颜并肩而立,钱四喜想要去帮苏巧颜,被父亲紧扯着胳膊拉住了。 没等苏家兄妹迎敌呢,唐予身边的小厮唐风、唐云和唐雷已经冲了上来,如猛虎下山,将本就有伤的十几个镖师再度打趴下了。 苏长茁与苏巧颜面面相觑,住这么多天了,兄妹二人,竟然不知道唐予身前的小厮身手这么厉害呢。 唐予走到三人身前,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胡镖头:“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容不得尔等在我唐府无理取闹、横行霸道!” 胡镖头终于忍不住了,老泪纵横:“我无理取闹?你怎么不问问这丫头干了啥?!我好心好意的一路带她进京,结果她把、她把我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护的镖物,给扔了!老子一家的命,都要没了!呜呜呜……” 钱四喜辩解道:“胡镖头,这事不怪苏姑娘,她根本不知道南瓜里装的是太岁,要怪就怪我好了,我爹让我保护苏姑娘,苏姑娘拿着太岁,最终是我没护好太岁,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听儿子要揽祸上身,钱镖头登时就不干子了,急切打断儿子的话:“孽障!你给老子闭嘴!这事哪能怪你?!” 太岁丢了,这可不是小事,赔上全部身家也赔不起,可儿子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万无收回之理,钱父立马将矛头对准了胡镖头:“胡镖头,这事咱得好好说道说道,第一,你求我和老吴帮你走镖的时候,说保护的是人,可没说是太岁;第二,你把南瓜给苏姑娘时,当的是口粮给的,人家别说扔了,就是吃了,你也说不出理来;第三,东西没了,你是大镖头拢的货,我们是出于人情帮衬,出事了只能你自己扛,与我和老吴两家镖局无关。” 吴镖头立马赞成钱镖头说的话,胡镖头隐瞒在先,就别怪他们不陪胡镖头赴死了。 胡镖头心里明镜的,就是到了衙门,自己也打不赢这场官司。 怪只怪当时匪徒在后面追着,他一时情急,寻思着三路镖师太乍眼了,情急之下交给了苏巧颜,可若是说出来,苏巧颜肯定不会帮带,这才隐瞒下来。 他哪里知道,苏巧颜连看都没看,就把太岁给扔了。 有了太岁在,南瓜不腐不烂,她、她怎么就扔了呢?扔之前,不看一看? 或许,她贪了也说不定……可谁会承认呢,不承认又怎么样,自己也没地儿说这理,只能打碎银牙往肚里咽…… 胡镖头面如死灰,只觉得生无可恋,魔怔似的嘀咕道:“完了,完了,我全家的命要丢了……” 胡镖头坐在地上,眼泪无声的流着,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苏巧颜叹了口气,对苏长茁点了点头。 苏长茁转身回屋,把包袱拿出来,递给了苏巧颜。 苏巧颜把南瓜拿出来,放在了胡镖头身前,冷然道:“胡镖头,在你把南瓜偷偷放在我身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会给我全家带来多少麻烦?难道你全家人的命是命,我全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有,别再到处说你好心好意带我们进京,那不是人情,是世故。” 如果苏长茂不是江北府的副捕头,胡镖头哪能不嫌累赘的带她们一家妇孺进京?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看破不说破,大家都不是傻子,别拿别人的客气当自己施的恩情。 太岁失而复得,所有镖师们脑子都打了结,好半天胡镖头才反应过来,急忙打开了南瓜盖,太岁完好无损的在里面,老头儿怔然的看着苏巧颜:“你、你就这么还给我了?” 苏巧颜嘲讽道:“本来也没人想扣留你的东西,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打人。” 苏巧颜让苏长茁当着钱四喜的面扔南瓜,主要是为了试探钱四喜留下一路护送,弄清他保护的到底是太岁,还是苏家人。 没想到钱四喜如实告诉了前来汇合的镖师们,说太岁被她当不付钱的玩意给扔了,胡镖头登时就红眼了,见了苏巧颜就要动手打她,结果反被揍了。 死无对证的东西,对方,竟然还回来了,这种不贪不占的高风亮洁,胡镖头瞬间折服。 胡镖头顾不得腿上的伤,直接跪直了,郑重的给苏巧颜连磕了三个头:“是胡某小肚鸡肠,错怪苏姑娘了。胡某在此给苏姑娘赔罪,苏家对江北镖局的大恩大德,胡某此生犬马相报。” “犬马相报!”胡彪和一众江北镖局的镖师全都跪了下来,声音震天。 这么一举动,反而把苏巧颜弄得窘迫不堪的,赶紧扶起众人。 胡镖头等人急着去交镖,赶紧离开了。 钱四喜要说什么,终究是没开口,跟着父兄走了。 唐予后退一步,郑重其事的对苏巧颜深鞠一躬,吓了苏巧颜一跳,别人对自己施礼也就罢了,这唐予怎么也这样了? 苏巧颜上前一步,拖起唐予双臂,喃喃低语:“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予郑重其事道:“中秋节在即,这个太岁,十有八九是我爹献给皇廷的。如果真丢了,我爹虽然不会被问责,但脸面总归不好看。我是代我爹谢谢你的。” 苏巧颜有些懵逼,没想到自己拐着弯的算是帮上唐予的忙了,这也太玄幻了。 . 第276章 唐予怒了,巧颜道歉 新买的奶娘名叫淑芳,大家都叫她淑娘。 淑娘的到来,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淑娘丧子被卖,心情不好,有了小锦明,仿佛有了精神寄托,一心扑在了苏家,扑在了小锦明身上,有十分力都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力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云娘等下人都有了危机感,拼命内卷起来,本来还得帮衬干些灵活的苏巧颜完全插不上手了。 下午,苏巧颜带着锦明和淑娘来到医馆,告诉了高稚雅给小锦明找奶娘的事儿。 高稚雅起初有些担心,在看到小锦明在淑娘怀里很听话、并没有因为换奶水而上火的时候,也就同意忌奶了。 毕竟,这两天她实在太疼了,听说一会儿接骨比断骨时更疼,她也怕自己受不了。 最关键的是,因为腿伤上火,她奶水严重不足,加上着急上火,与其饿着儿子,或让儿子吃火奶,还不如找个奶水好且足的好奶娘呢。 (注:火奶,老辈儿的说法,说是当娘的上火,产出的奶水成分不好,也会连累吃奶的孩子上火闹肚子。) 几人从医馆出来,上了马车,没等马车启动呢,唐予的马车便赶过来拦在前面。 唐予爬上了唐家马车,对淑娘急切吩咐:“你带着小少爷先回去。” 苏巧颜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唐予先一步解释了:“小胖子在我家门口堵着你我呢,我的马车他太熟悉了,换乘你家马车,先别回去。” 苏巧颜秒懂,“小胖子”不是别人,是太子齐子方。 估计是唐予怕“太子爷”的身份吓到淑娘,才用了“小胖子”代号。 伴君如伴虎,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苏巧颜让淑娘带着小锦明先回去。 看了看天色,离天黑最起码还得一个半时辰呢,总不能坐在马车里尴尬的等天黑吧。 苏巧颜咽了口唾沫:“要不、要不咱们返回医馆吧?” 唐予摇了摇头:“被别人看到我老来医馆,会被传出得疑难之症的……” 不无道理,古往今来,吃瓜群众的嘴,防不胜防,传出唐予得了胸痛头疾还算好,这要传出得了不孕不育不举可就尴尬了。 苏巧颜也没主意了。 唐予指着身上灰扑扑的书生袍,“我从外祖母家出来得匆忙,又没想过向先生告假,天天穿着国子监常服,你、你陪我去……” 唐予充满希冀的看着苏巧颜,又不好意思往下说,扭扭捏捏的。 苏巧颜:“好,我陪你去布庄……” 唐予立马笑得牙银子闪亮,对外面的唐云吩咐:“去云霓裳。” 只半炷香的功夫,马车就到了云霓裳,云霓裳的伙计是个有眼力的,一眼就看出来唐予身上穿的是国子监的书生常服,立马点头哈腰的上前接待。 唐予低声交代了小伙计两句,小伙计随即去了后堂,带出一个绣娘来,绣娘轻瞟了苏巧颜一眼,随即给唐予量了尺寸。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云霓裳,唐予在前,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走在后面的苏巧颜本能的伸手一扶,人扶正了,可束发用的玉頍却掉在了地上,上面的玉石摔成了两半。 唐予捡起玉頍,委屈的看着苏巧颜。 苏巧颜叹了口气:“明白了,去首饰铺子。” 于是,唐云带路,两人又去了一家名叫荟萃楼的首饰铺子,买了一只新的玉頍。 上了马车,唐予想系上玉頍,因为马车颠簸,费了半天力气才系上,结果还系歪了。 苏巧颜指了下方向,唐予抬手调整方向,袖口下滑,露出了光洁的小臂,苏巧颜本能的眼光扫了下,小臂上面有两个红包。 唐予意识到失礼了,忙拉下袖口,不好意思解释:“我爱招蚊子,可家里的防蚊香胭用没了,所以被咬了……我、我还得去……” 唐予说不下去了,苏巧颜叹了口气:“明白,你是想说,下一站是去蝶恋花胭脂铺子吧?” 唐予笃定点头。 苏巧颜轻眯了眼,手不自觉的落在了棍子的手柄上:“唐予,被拐后在你家寄居时,你曾对我说过,要带我试试云霓裳的衣裳、荟萃楼的珠宝、蝶恋花的胭脂,今天走的这几家,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别告诉我这只是凑巧……” 唐予索性把袖口撸起来,指着上面的蚊子包,无比委屈:“妍妍,你冤枉我!进京是我硬邀你来的吗?太子爷是我叫来的吗?玉頍是我故意摔坏的吗?蚊子是我让它咬我的吗?云霓裳、荟萃楼、蝶恋花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我有需要自然就来了,不是凑巧是什么?” 一向脾气好的唐予竟然急红了眼,语气急速,身子一拧,不理会苏巧颜了。 害得苏巧颜瞬间没了底气,人家唐予,从给大嫂治腿,到进京后招待她,挑不出一处错处来,自己却怀疑他,换做是谁都会伤心吧。 苏巧颜立马气短了,扯着唐予的袖口,小心翼翼陪不是:“那个,唐予,是我错了,是太子错了,是门槛错了,是蚊子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唐予往前一挪,脱离苏巧颜扯袖口的手,仍旧不吭气。 苏巧颜只好又往前凑了凑,赔着小心:“是我狐性多疑,不该怀疑你,你说吧,怎么才肯原谅我?” 唐予没有转过头,嘴上却说道:“你不许见太子……” 苏巧颜点头如捣蒜,伴君如伴虎,对方是太子爷,为了活命自己也不想见他。 唐予的小肩膀松了松,继续说道:“你跟我去蝶恋花……” 苏巧颜继续点头,左右也是为了躲避太子爷,是胭脂铺子还是绸缎庄子,没啥差别,去就去。 唐予:“我房间有蚊子……” 苏巧颜:“我认识驱蚊草,帮你驱蚊子……” 唐予终于转过了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巧颜:“我想吃你上次做的糖鱼……” 糖鱼?苏巧颜蓦然想起,自己为了调侃“唐予”是“糖鱼”,给他做了两盒豆豉糖醋鱼罐头,没想到这家伙还想吃。 看着少年充满希冀的眼神,苏巧颜不忍拒绝,点头答应下来了。 时间不早了,马车得得往家的方向走。 第277章 不一样的唐予 马车里,苏巧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唐予:“唐予,咱们去的这几家铺子的掌柜,为啥都看我好几眼,还对你说话,他们不会是说我什么吧?” 唐予目光闪烁了下,随然故做镇定:“掌柜的确实对我说你了,说小丫鬟虽然只是下人,但也是一座府邸的门面,怎么能不打扮一下呢?穿戴不好、皮肤不好、脸色太差、身量不足……像……” “停……”苏巧颜气鼓鼓的打断了唐予的话:“胡说!本小姐长得可是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玉面小飞龙,英俊与智慧的化身,侠义与仁义的糅合,前辈高人巨侠是也!掌柜的就是、就是想卖衣裳、首饰和胭脂故意扁损我,这种铺子就应该拉入黑名单……” 苏巧颜忿忿看向唐予,此时的唐予,满脸的呆萌,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那目光,就像是看见了上古神兽一般稀奇。 苏巧颜瞬间又尴尬了,自己一时嘴快,把前世听到的口头禅都秃噜出来了,看唐予的样子,吓得可不轻。 苏巧颜讪然解释:“那个、那个,我、我们家是商贾,这、这些全是、全是营销手段,你别、别信……” 越解释声音越低,苏巧颜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地缝儿找不着,干脆转过身,脑袋窝在车壁一角,像极了把头扎在沙子里的鸵鸟。 唐予嘴角不由得上扬,这样的苏巧颜才像八九岁小丫头的模样,平时太像大人了,连他都有些怕,尤其是-----那根不离身的棍子,说打人连招呼都不打。 唐予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尽量离那根棍子远一些,免得被某些人发现自己做了亏心事,直接一闷棍撂倒。 .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唐予先让马车停在了旁边的巷子里,悄然下了马车,让打马小厮打马先回家。 马车驶到门口,从暗影里突然窜出四道黑影来,直接扑向马车。???.23sk. 苏巧颜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窜出去救小厮,唐予忙自背后抱住苏巧颜的腰,低喃道:“他没危险,是齐子方。” “齐子方?”苏巧颜懵逼了,这家伙怎么上来就掳人,难道是后悔昨天饶过自己了?今天来抓自己泄愤? 苏巧颜愤闷道:“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 唐予语气透着几分无奈:“他不是说话不算数,而是对你昨天教他的事儿太感兴趣了,想多见见你,跟学一些。而我却把你给藏起来了。他一时情急,就天天缠着我问你,我不说,真实性就让人堵门了。” 哦,是玩心作祟,不是兴师问罪就好。 苏巧颜轻舒了口气:“他要玩就教他好了,你干嘛把我藏起来?” 唐予半天没有吭气,在苏巧颜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背后传来了意味深远的话语:“被东宫感兴趣,你认为是好事吗?” 一句话,瞬间醍醐灌顶,把苏巧颜砸了个彻底清醒。 皇家的事,有太多的说不清,也有太多的无情。 自己虽然刚刚九岁,小小豆芽儿菜一枚,但自己的现代思维,和这个时代人的思维完全两回事。 在这里,指腹为婚、童养媳、纳妾、通房寻常不过,十四五岁就成亲,十六七岁就当爹娘,吓死个人。 她记得韩琻说过,她的一个小妹妹就被养在宫里,意思再明显不过,将来不是太子妃就是太子侧妃,韩琻觉得很荣耀,但在苏巧颜眼中,那可是一辈子的笼中鸟了。 金丝雀再漂亮,也不及外面的黑乌鸦来得快活啊! 小胖子是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自己没韩家的背景,估计连前七十二都排不进去。 一年见不到男人,只一大群女人,在一座围城里斗来斗去。 如果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一群女人……我的老天爷!头好疼! 苏巧颜吓得一激灵,猛的转过身来,完全忘记了唐予就在她背后,脑袋直接撞在了少年的胸口,鼻子磕酸了,瞬间流下眼泪来。 饶是疼得厉害,姿势有些窘迫,苏巧颜仍旧抬起小脸,面色焦急:“唐予,你一定一定要把我藏好了……” 十三岁的少年,这就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九岁的小女娃,眼睫上挂着泪珠,眼眸中满是依赖,唐予的心都化了,笃定点头:“好。” 少年拉着女娃的手,坚定的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灯柱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瞬间高大了许多。 拐出巷子,唐云和唐风骑马赶来,“少爷,快宵禁了,您要回哪里?” 唐予沉吟片刻:“回琻表哥的小别院,你们两个别跟过来,先回别院。明天买个生重病的小丫头,让银碇护送着北上。” 唐云下了马,把马缰绳递给了唐予,唐予翻身上马,向苏巧颜伸出了手。 苏巧颜懵逼的伸出手,一把被少年带到了身前马上,飞驰而去。 跑着跑着,唐予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红着脸对苏巧颜低声道:“妍妍,你能不能别再扭头回头看我了?小心把脖子扭落枕了……” 苏巧颜终于扭正了身子,脖子果然落枕似的疼。 这样的唐予,太让她惊讶了,只一会儿,便事无巨细的做了安排,让太子爷误以为她病重提前离京,甚至可能“死无对证”;最意外的是,唐予,他竟然会骑马…… 一连串的认知,让苏巧颜突然发现,唐予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唐予了。 现在的他,身姿矫健,不是文弱书生;他谋略如狐,不是单纯无害。 这样的唐予,打了苏巧颜一个措手不及。 苏巧颜忍不住又想回头偷看唐予,唐予伸手压住了她蠢蠢欲动的脖子,温润低喃:“妍妍,你的小脑袋瓜就别再乱猜了。我都告诉你。我会骑马,是长途来京时练的;我不会武功,小厮们是我被拐后母亲请了武师傅教的;我能周密安排,是因为我生长的环境,需要我时时算计保命。” 少年的语气云淡风轻,听在苏巧颜耳朵里,却有种莫名的心酸。 第278章 活不过一集 苏巧颜随着唐予,很快到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门前。 唐予搀着苏巧颜下马,一个老仆开门,见不是自家少爷韩琻,而是表少爷唐予,还领了个小丫头,脸色有些错愕,在他的印象里,表少爷和自家少爷不同,一直是乖乖好少年啊! 唐予开门见山,“锁叔,表哥现在在江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在他这儿借住几日。” 锁叔让开身子,让唐予进来,随即紧闭了院门。 在苏巧颜想象中,韩琻的别院,最不济也要跟唐家的别院一样大,没有五进院,也得三进院。 结果,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和江北府的王会年家差不多大,院子不大,功能齐全,寻常百姓家的模样。 锁婶子也迎出来了,看了一眼唐予和苏巧颜,面色和锁叔一样怪异,没有说什么,只默默的在前面带路,打开正房左侧的一个房间,麻利的进里面点燃了两只大红灯笼。23sk. 唐予两人迈步要进屋,在看清屋内的陈设后,吓得又缩回了脚。 两人的脸,如同螃蟹,被屋里冲出来的热气一蒸,顿时红透了。 里面,竟然不是卧房,而是浴房。 偌大个屋子,竟然一大半是浴池,热气腾腾的冒着蒸气; 另一半是青石地面,自带温热,另陈设着妆台、贵妃榻、香熏架,旁边还铺着浴巾、毛毡子、果盆…… 整个环境,在红灯笼的掩映下,说不出的暧昧…… 唐予尴尬的对锁婶子道:“锁婶子,我、我们直接回房睡觉。” 说完了,立马意识到什么,加了一句:“要两间卧房。” 锁婶子这才明白,表少爷带小丫头到这儿来,不是自家少爷来这儿的目的,想岔劈了。 可是…… 锁婶子将二人带到了旁边门前,边打开边解释:“唐少爷,我家少爷把正房里的房间全都打通了,四间改成了大浴房,两间改成了卧房,您看……” 唐予往里一看,立马斩钉截铁:“我、我住浴房。” “可是……”没等锁婶子把话说完,唐予逃也似的跑回到浴房去了。 苏巧颜进了卧房,进去后,她也恨不得像唐予一样逃跑。 难怪唐予说这个地方没人知道,韩琻敢让别人知道吗? 这个地方,就是他的秘密幽会之地。 这、这都什么鬼东西? 卧房里,与浴房一样,仍旧是大红灯笼照明。 床,不是最常见的靠墙床榻,厚实的幔帐。 而是正中央放着一个敞开式的圆形巨床,床正中央伸出一个通顶圆柱,柱子顶端是一个圆形穹顶,飘下来红色轻纱帐。 四面墙上,挂着无数幅娇滴滴的美人图,或是羞抱琵琶,或是美人出浴,或是睡眼惺忪…… 虽然穿得严实,但那表情,比没穿还欲……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墙的一侧,有一个侧门,虽然没有推开,但苏巧颜知道,门的那一头,是-----浴房。 难怪唐予说睡浴房,锁婶子话说了一半,她应该就是想告诉唐予,卧房和浴房是相通的…… 苏巧颜:“……” 苏巧颜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了,只想骂一句,这韩琻,简直就是色狼之王、色鬼之首,脑袋里,除了银子,就是女人。 苏巧颜赶紧吹熄了灯笼,摸黑爬上了床,不由自主的嘤咛一声,还别说,这个韩琻挺懂享受的,这个床,软软的陷进去,比现在常见的硬板床榻可舒服多了。 这几天人困马乏,苏巧颜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唐予已经不在了,旁边留下了一张字条,他先去国子监上课,向太子解释苏巧颜不在之事,下午会回来,让苏巧颜别离开院子,有事吩咐锁叔锁婶就成。 苏巧颜耍了两遍擒拿手,舒活舒活筋骨,吃罢早饭,躺在床上发呆; 中午唐予让人送回来了便宜坊的烤鸭,吃完后,苏巧颜再次躺在床上再次发呆,这次,竟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锁叔在院里打了招呼:“唐少爷,您回来了?” 苏巧颜一激灵坐了起来,推门跑了出来,愕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忐忑不安的跑到唐予身前:“唐予,怎、怎样了?小胖儿还在找我?” 唐予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太子的猎奇心理这样重,就算是打听到苏家女儿病重提前回家,仍旧没有完全相信,缠着唐予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也是唐予回来晚的重要原因。 唐予幽幽叹了口气,齐子方是当朝太子爷,皇后娘娘对他约束得紧,兄弟们之间防着避着,下人们敬着怕着,像苏巧颜这样特别的,一定会引起太子爷的猎奇心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算不是喜欢,一点点猎奇心理也足以给苏巧颜带来危险,自己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必须扼杀掉。 唐予忧心忡忡道:“他已经叫人追出了城,但愿银碇别被追上,或见机行事,脑子机灵些。” 苏巧颜一脸愁容。 晚饭吃了唐予特意买回来的酒酿丸子,虽然新鲜,但心情不佳,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重新躺回到床上,可能是白天睡了太多的觉,苏巧颜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宫斗剧情,太后、皇后、妃嫔、秀女、宫女等等,所有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互相算计、互相害命的狗血剧情。 终于隐约入睡,却满满的噩梦,仍旧是后宫宫廷剧情。 要么被一丈红,要么被送毒酒,要么被下了绝子汤,最可怕的是,一个女子笑吟吟的走过来,抱起一个孩子,举过头顶,狠狠摔下,阴仄仄道:“本宫绝不允许别人的儿子跟我儿子争大统之位,你生一个,本宫杀一个……” 女子舛舛怪笑,疯魔如鬼,苏巧颜惊恐的看向摔在地上的孩子,孩子的模样先是模糊,最后竟显现出了小锦明的模样…… 苏巧颜“嗷”的一声惨叫,吓醒了。 脚门“砰”的一声开了,唐予摸着黑就冲了过来,跑得急了,脚踢在了床脚上,顾不得疼,爬上了硕大的床,拉住了苏巧颜的手,“妍妍。你、你做恶梦了?” 苏巧颜一下子扑倒了唐予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唐予,怎么办?我梦见我进宫了,无论我选做太后、贵妃、秀女还是女官什么职业,都活不过一集,我不想进宫,我不想死……” 唐予:“……” 第279章 韩琻的销魂窟 虽然不明白进宫为什么可以选“职业”,什么叫做活不过一集,但唐予知道苏巧颜明白他不让她见太子的真正目的,也明明白白的表示她不想进宫,这就行了。 唐予轻拍着苏巧颜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谁也不会让你进宫,别说是太子爷,就是万岁爷,我也会抗旨不让你进宫……” 唐予的话说得很轻柔,却仿佛有千钧重,让苏巧颜心底瞬间踏实了许多。 后知后觉自己有些不妥,伸手去推唐予,手却碰到了对方光滑的肌肤上,这个唐予,竟然披散着中衣,没有系带子。 唐予也意识到了不妥,忙把中衣抹紧系上带子,慌乱解释:“我、我昨夜后背起了湿疹,锁叔给我上了药,忘系上了……” 苏巧颜的内心毕竟是个成熟女人,而对方还只是个十三岁小屁孩儿,想开了也就不在乎了,淡然转移话题:“浴室里常年潮湿,容易起湿疹,那屋里不是有个贵妃榻吗?把它搬过来,你也睡在卧室吧。” 唐予:“……” 唐予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苏巧颜打亮了火折子,点亮了红灯笼,挑眉看向唐予:“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动弹?” 唐予怪异的看着小巧颜,有些结巴:“你、你确定咱们在、在一间卧房里过、过夜?” 越说越发底气不足,声如蚊鸣。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唐予!你矫情什么呢?在拐子窝里,我们又不是没在一个地窖里住过,事急从权嘛。再说,你们大户人家不都雇丫鬟吗?你就当我是你临时雇的丫鬟就行了。” 唐予悄声嘀咕:“我娘不让我用丫鬟……” “你说什么呢?还不快点儿……”小丫头不耐烦了。 唐予再次嘀咕:“我娘没在身边,用好像也可以……” 唐予终于扭扭捏捏的动了,两个人一起,把贵妃榻搬了过来,就放在离床榻五六尺远的地方。 又经过一番争执,最后唐予睡床,苏巧颜睡榻。 为避免看墙上的莺莺燕燕图画,苏巧颜立马熄了灯。 身上痒极了,可唐予不敢挠,怕惊扰了苏巧颜的梦。 直到小丫头的呼吸均匀了,唐予才转过身来,看着苏巧颜的方向,似自言自语道:“小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知是因为唐予的承诺,还是因为唐予睡在身边,后半夜,苏巧颜并没有做噩梦,早晨,感觉有人推自己。23sk. 苏巧颜睁了眼,发现唐予已经醒了,且洗漱完毕了,正在叫她醒来。 苏巧颜揉了揉惺忪睡眼,“这么早?你打算去国子监吗?” 唐予笃定点头,“是,我马上去国子监。我想了一夜,终于想出办法了。太子爷四处找你,不过是对你知道的东西感兴趣。你上午把你知道的比较稀奇的趣事告诉我,我记录下来给表妹,这样,既帮助表妹引起太子的注意力,又能让太子淡忘了你,一举两得。” 苏巧颜连连点头,这个主意真不错。 等唐予走了,苏巧颜赶紧起床,开始冥思苦想上学时做过的物理小实验。 比如,杯子倒扣水不漏、瓶口吞鸡蛋等等,这些应该能暂时满足小胖子的好奇心了。 中午唐予意外的回来了,询问得知,如二人所料,小胖子仍然缠着他,可够执着的。 苏巧颜把写好的宣纸给了唐予,并对照着给唐予做了一遍,唐予啧啧称奇,马不停蹄的又走了。 晚上,苏巧颜望夫石似的站在门口等着,唐予终于回来了,脸上有了些笑模样,开门见山:“我已经让鑫表哥把东西送给表妹了,不出意外的话,从明天或后天开始,太子爷就不会缠着我问你的消息了。” 苏巧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因为唐予骗太子爷她生病提前返乡,苏巧颜就不能再露面了,万一不小心撞上了太子爷,唐予的谎言就被戳穿了,两个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接下来的两天,苏巧颜都过起了百无聊赖的日子。 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中午等着唐予让人送回来各种京城的美食,黄昏的时候等着唐予回家问一问外面的形势变化。 第三日黄昏,唐予并没有按时回来,而是着人送来了两套崭新的衣裳、两双绣花鞋,一套洗漱用具,以及一根水色玉钗子。 看着盒子上的云霓裳、荟萃楼以及蝶恋花的徽记,苏巧颜终于明白了,三个掌柜那天之所以看她,并不像唐予说的向唐予的“小丫鬟”推销产品,而是在看苏巧颜的尺寸,和唐予探讨衣裳服饰的款式呢! 盒子上有一封信,打开,仍是他简洁的风格:“妍妍:外祖母己起疑,为防生变,回韩家小憩几日,勿念。糖鱼。” 这家伙,是把自己自己扔在韩琻的消魂窖了吗? 也好。 自己呆在这里,都已经快发霉发臭了。 虽然嫌弃韩琻的销魂窟,但不嫌弃他的自然活水的温泉浴池。 新的换洗衣裳到了,既来之则安之嘛。 苏巧颜干脆脱了衣裳,泡在了浴池里。 只两个字,舒服;三个字,太舒服;五个字,不要太舒服。 韩琻这个渣男,活得挺通透,也挺爷们,房子、女人、票子,一点儿也没委屈他自己,将来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降服得住他啊? 苏巧颜恋恋不舍的出了浴池,坐在妆台前,梳理着长发,不经意间发现,妆台左侧的木格子上,镂空刻着一列雕花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用问,是韩琻刻的! 而右侧的木格子上,则用匕首毫不章法刻的字:近韩琻者,杀无赦! 语气挺横,但怎么隐隐透出一股子打情骂俏的味道呢? 敢明晃晃留下这种威胁字迹的女子,只怕不是一般的善茬儿。 第280章 穴位图--太冲穴 如此又清汤寡水的过了四天,第五天黄昏,唐予终于回来了,脱去了久违的国子监书生袍,一身玄色蝠纹公子服,这是京城公子哥们最流行的款式,穿在别人身上或许有种高傲的骚气,便穿在他身上,却意外有种孤孑清冷之感。 苏巧颜也已经换上了衣裳首饰,就算是配合苏巧颜的喜好尽显低调,仍能衬出苏巧颜七八分灵动与俏皮来,还是把唐予给惊艳到了。 唐予唇角上扬:“妍妍,苏大嫂已经从医馆搬回到别院了。今天八月十五,晚上开灯市,咱们回去先看看大嫂,然后再看看灯市,放荷灯祈福。” 苏巧颜有些懵逼:“不怕遇到小胖儿了吗?” 唐予胸有成竹:“我打听清楚了,太子爷帮皇后娘娘筹备中秋大宴,今天明天都不会出宫。你不想回去看看大嫂吗?” 想,自然想,如果没有齐子方这个阻碍,她恨不得肋生双翅跑回去了。 苏巧颜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想想想,现在就回。” 苏巧颜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见唐予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来,向唐予招了招手:“你快点啊,咱回家啊!” 唐予一怔,立马点头跟了上来。 两人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别院。 一家人住的是最外面的客院,一过院子,就看见苏长茁无比认真的和唐雪在对打,完全没发现苏巧颜回来了。 苏巧颜没有理他,先去看了高稚雅。 高稚雅已经好很多了,按她的说法,腿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有些痒,应该是长新肉的缘故。 出了屋,院子里,苏长茁仍旧在打架,苏巧颜重重咳了好几声,苏长茁这才收了势,跑了回来,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边问道:“颜颜,你回来了?和韩家的生意谈妥了吧?” 生意?苏巧颜一头雾水的看向唐予,唐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苏巧颜瞬间了然,应该是怕太子的名头吓着苏家人,唐予便谎称苏巧颜这几日未归,是去和韩家谈进一步合作的事儿。 苏巧颜只好顺着话头儿道:“嗯,谈得差不多了,明天还得去敲定一些细节,估计还得在韩家住几天。四哥,大嫂和小锦明,就托付给你了……” 苏长茁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多少有些心虚:“放、放心,我、我会专心照顾大嫂和锦明的……” 正说着,唐雪吼了一嗓子:“长茂,再来一局啊……” 苏长茁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苏巧颜叹了口气:“行了,去吧……” 苏长茁如同出笼的鸟,立马冲向了唐雪。 苏巧颜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四哥,一旦认准什么事情就全身心的投入,走火入魔般。 当年穿针引线是,给米刻花是,现在练武亦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一定把南墙撞出个窟窿来不可。 吃晚饭后,华灯初上,街面开始热闹起来了。 苏巧颜问苏长茁:“四哥,今天八月十五有花灯,你一起去吗?” 苏长茁面有难色,呢喃道:“唐风、唐风刚刚答应我饭后跟我切磋武功……你不知道,唐风的武功最高,平时总跟在唐予身边没时间,一会儿好不容易不当值……” 又是练武? 苏巧颜无奈的挥了挥手,只能由着他了。 唐予则嘴角隐隐上扬。 唐予和苏巧颜正要出发,元宝蹭蹭蹭的跑了过来,气喘嘘嘘:“小姐,现在有云娘照顾大夫人,有淑娘照顾锦明少爷,从现在起,我做回您的贴身丫鬟,寸步不离的保护您的安危……” 好有道理的样子,唐予无力反驳,因为,这个丫鬟就是他千方百计算计到元宝身边,使命就是保护苏巧颜的安全,这话,说的没毛病,完全没毛病。 唐予带着唐云,苏巧颜带着元宝,二主二仆,并没有乘坐马车,直接走在了繁华的街路上。 街上几乎所有铺子全开,挂着红灯笼猜灯谜,卖荷灯和桂花酒。 长时间宵禁在家的百姓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唐予买下了两盏荷灯,递给了苏巧颜:“放荷灯是为了给逝去的亲人祈福,你,也放一盏吧。” 亲人?这一世的亲人,她还没有失去,全都被她紧紧揽在身边了。 而那一世的亲人,怕是上天入地,永世不得见了吧。 苏巧颜是单亲家庭,和母亲相依为命。 她努力回忆着妈妈的样子,但可悲的是,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雾,不管她怎么努力,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苏巧颜突然想起来有人说过的一句话,那些我们以为心心念念无法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心心念念间忘记了。 苏巧颜瞬间红了眼,手指颤抖的接过了荷灯。 到了河边,唐予拿了笔,在河灯上郑重写下了“韩佑廷”的名字,苏巧颜根据姓氏猜测,应该是唐予的外祖父。 苏巧颜有样学样,在荷灯上写下了“王凤仪”三个字,放走了荷灯。 唐予诧异的看了眼荷灯,又看了眼红了眼的苏巧颜,到嘴的疑问终于没有问出来。 二人二仆离开了河边,重新回到正街上,唐予逢小吃摊必买,边买边对苏巧颜介绍着小吃的典故由来,不管苏巧颜应不应,嘴巴不停歇。 很快,唐云和元宝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吃食,而唐予呢,本就变声期的嗓子更加嘶哑了。 苏巧颜停下了脚步,唐予吓了一跳,讷讷闭了嘴。 苏巧颜知道唐予多心了,放缓了语气:“你湿疹好了吗?” 唐予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该回答病好了,还是该回答病没好。 苏巧颜指着前面的一家医馆:“走吧,去看看。” 苏巧颜走在前面,唐予紧跟其后。 进了医馆大堂,很是冷清,小学徒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什么,郎中在诊台后打着盹。 听见有脚步声,郎中睁了眼,清了清嗓子,“这位官人,请问哪里不舒服?” 唐予把自己的症状说了下,郎中笃定道:“据官人所述,确为湿疹,已经消退,开一副药回去煎服,以后戒湿戒潮,就不会再犯了。” 郎中给写了方子,唐予拿着方子去小学徒那里估药。 苏巧颜正与小伙计交涉着什么,小伙计一脸为难的样子。 唐予走到近前,苏巧颜反而走回到郎中身边,兴冲冲问道:“先生,我想买你家的穴位图,多少钱?” 郎中:“……” 唐予心头涌起一股不祥之感,低头看向小学徒手里没有收起来的穴位图,果然,一张纸,上面画着两副前身和后身男人真空平面图,详细标记着穴位,和他送给苏长茁的那副一模一样! 完了,被她发现了! 郎中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小女娃,来买这个……这是什么情况? 郎中咽了口唾沫,有些为难:“这个、这个是医馆研修医术的,不、不卖的……” 苏巧颜拿出荷包,把二两银子直接拍在了诊台上。 郎中的眼睛顿时亮了,讪笑道:“虽然单独不外卖,但如果患者治病有需要,是可以当添头的。这位客官身上起了湿疹,您看懂了穴位,可以给他按、按太冲穴,对,太冲穴……” 苏巧颜哪里管什么太冲穴、大中穴的,买了穴位图就好,省她每次和苏长茁对打,都被他十三装到。 唐予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巧颜收好了穴位图,别提多沮丧了。 还真是千防万防,医馆难防! 唐予幽怨的瞟了一眼郎中,郎中感觉后脖梗子冒起了一阵凉风。 第281章 如此穴位图? 唐予怏怏不乐的跟在苏巧颜身后,眼睛一个劲儿的往苏巧颜腰间瞄,心中默念着,穴位图掉出来吧、掉出来吧。 也许是上天垂怜唐予的虔诚,前面疯跑过来三个嬉闹的孩子,眼看着就要撞上两人,唐予急忙去揽苏巧颜的腰身,结果苏巧颜往相反的方向跑,唐予一伸手扯住了她的腰带。 事急从权,唐予像拎小鸡似的拎着苏巧颜的腰带扯回到自己身边,往路边错了两个身位,熊孩子跑过去了,穴位图成功掉在了地上。 唐予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直接揣在了他自己怀里。 苏巧颜一头雾水的看着唐予,“怎么、怎么揣在你身上了?不还给我吗?” 唐予目光狡黠:“这东西是我看病送的添头,我才是它的主人,自然归我……” 苏巧颜脑子打结般:“可是、可是是我花二两银子买的……” 唐予摇头晃脑:“非也非也,你那二两银子是你给我治病买药的钱,这针灸图,是添头、添头而已……” 苏巧颜脑袋里复盘了买图的整个经过,那郎中不过是见钱眼开临时寻个由头罢了,这唐予,怎么拿这个由头做理由、把穴位图据为己有了?自己的二两银子,打水漂了? 苏巧颜转身要往回走,唐予急忙扯住她的袖子,“你、你干什么去?不回家了?”???.23sk. 苏巧颜赌气道:“我自然是回医馆去,大不了再花二两银子再买一幅……” 唐予辩解道:“医馆是治病的,又不是卖图的,估计只有一张,你去了也是白去……” 苏巧颜:“那我就去别家医馆,针灸是基础医学,肯定得备着教学徒……” 唐予只好放弃了抢走图的打算,缓下语气道:“那个,我明日、明日就还给你。郎中刚刚不是说了,我生病了,得按太冲穴,我得按图找穴啊!如果你现在就把穴位图拿走,就得亲自帮我找穴按压……” 苏巧颜忙不迭摇头,谁知道那太冲穴在哪个位置,在头在脚还好说,万一在大腿上小腹下多尴尬?苏巧颜立马退而求其次:“好,那就明天还我,说定了,不许反悔!” 唐予伸手小手指头:“咱们拉钩,明天一早就还你!” 苏巧颜也伸出小手指头:“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人约定好了,苏巧颜也不再执着于要图了,反正认穴练功,也不是一日之功,晚上一天两天也不会进阶成为武神。 回了家,唐予回到房中,看起了穴位图。 唐雪端进来洗脚水,让少爷泡脚。 唐予照着穴位图找了太冲穴,小丫头狐性多疑,他怕明日见面,小丫头会考他太冲穴在哪儿,张冠李戴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还别说,太冲穴真的好找,就是脚背大拇脚趾和二拇脚间中间区域往上的位置,按了几下,还挺酸麻。 唐雪见唐予在太冲穴上按来按去的,主动接过少爷的脚,边按边嘴里碎碎念:“少爷,小的对穴道知道一二,按太冲穴,主治胸痛病、咽喉痛、急躁易怒、前阴遗尿等症,刚好和少爷对症……” 唐予听了,脸色瞬间胀青了,怎么就对症了? 除了自己说话说多了有些嘶哑外,哪个心口痛了?哪个急躁易怒了?哪个前阴遗尿了?胡说八道!郎中是!唐雪也是!懂什么穴道?懂个狗屁! 唐予把脚从唐雪手里挣脱出来,重重落在了脚盆里,里面的中药汤子溅了唐雪一脸,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冲了少爷的肺管子了。 唐予闷闷不乐道:“不泡脚了。在我房里多拿几盆热水,多出热气,不间断的换。” 唐雪惊道:“少爷,不可啊!你身上的湿疹还没好利落呢!这要是再湿着,只在后背起还好些,这要是上了脸,明天的中秋大宴可就难看了……” 唐予面色淡然:“我就怕它不上脸。” 唐雪怔了下,明日的中秋大宴,一方面是皇家赏赐,一方面也是变相的相亲大宴。 少爷已经十三岁了,寻常人家可以开始寻觅合适的姻亲对象,难道、难道少爷是怕自己被哪家姑娘看上? 唐予斜睨了一眼傻愣的唐雪:“还不下去?还想给我按太冲穴?你是觉得我平时心口疼?还是觉得我平时对你发火太多了?亦或是觉得我有遗尿之症?” 唐雪吓得一激灵,赶紧端着洗脚盆下去,去做少爷吩咐的事儿去了。 . 第二天,苏巧颜早早的起来了,她要去找唐予要穴位图,她可受不了苏长茁每天对她一副好为人师、施舍性的告诉一两处穴道的样子,她要自己学会认穴,闪瞎他的眼睛。 没等她去呢,唐雪已经过来,把穴位图递给了苏巧颜:“苏姑娘,少爷起早就出去了,让小的把这穴位图还给你。” 说话还挺算话的。 苏巧颜接过了穴位图,本能的打开,待看清了图,被轰得这叫一个外焦里嫩。 图还是那个图,穴道还是那些穴道,只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图上原本是两个并排站立的男子形体轮廓图,非常详尽,连胸口的红樱桃和第五条腿都健在,中间空白部分,用黑点和黑字标记穴道。 现在,仍旧是两个男子平面图,只是不再是男子形体轮廓,而是两个穿着衣裳的男人黑影,胸口的红樱桃和第五条腿也就不见了,上面本来的黑点和黑色穴道标记,变成了红色朱砂标记…… 苏巧颜以手抚额,感觉头疼……这个唐予,是花了一夜时间,给图上男人“穿”上衣裳了吗?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穴道的位置都算对应,不影响自己认穴。 第282章 花美男变丑了 苏巧颜认了一会儿穴道,觉得理论结合实践会事半功倍,便去找苏长茁喂招。 这一喂就忘了时间,眼看着快到正午了,兄妹二人仍旧乐此不疲。 唐风进了院,状似看二人喂招,脸色却有些焦急,时不时瞟向院外方向。 苏巧颜心里狐疑,这次进京以来,她就发现了,哪怕唐予做比较私密的事,不想让唐风跟着,而实际上唐风还是会偷偷跟着,保持唐予在他视线之中,应该是怕唐予再次遇到被拐那种危险的事。 既然唐风回家了,那么说明唐予也已经回家了,如果没猜错,他就在院门之外。 为什么提前回来?他不是参加中秋大宴去了吗? 为什么唐风面有焦色?难道他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不进院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在院里吗…… 苏巧颜收了招式,对苏长茁道:“四哥,一会儿该吃午饭了,咱净净手去吧。” 兄妹二人一起回了房。 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唐风大喜,悄悄打开了院门,院外一人捂着脸进了院子。 穿过客院,回到主宅,那人终于松了口气。 唐风赶紧道:“少爷,您先回房歇着,小的叫唐雪去煎药!” 唐风马不停蹄的走了,少爷的湿疹太重了,如是不及时治,留下疤痕可不好。 唐予刚走进卧房,就听见背后有人挖苦:“唐予,回自己家还要鬼鬼祟祟的吗?” 唐予吓得一回头,竟然是苏巧颜。 唐予后知后觉的捂住脸,可惜已经迟了,苏巧颜已经看见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拉下唐予捂脸的双手,错愕的看着唐予的脸,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唐予的脸上,密布着一片红疙瘩。 这么说吧,昨天还是面如冠玉翩翩一少年,经此一夜,就变成胀肿虬皮一丑男了。 苏巧颜心口的熊熊怒火迅速窜上来:“庸医,肯定是昨天那个郎中的药有问题!我找他算账去!” 苏巧颜手提着棍子就往外冲,被唐予一下子拉住了手,喃喃道:“郎中的药我倒掉了,根本没吃……” 苏巧颜转回身来,审视的看着唐予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吃?不想病好了?湿疹难缠,一旦落下病根儿,熬夜或潮湿就会老犯。” 唐予一脸无奈:“这样我就可以在中秋大宴上找借口提前离开,更不会有哪家的姑娘看上我,和唐家订亲了……” 苏巧颜不仅没同情,反而气得牙根儿直痒,“唐予!你能不能改掉你的破毛病!办法千千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不可取!在江北府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再这样,我一棍子打懵你!” 气势凶悍,唐予成功收到了苏巧颜的关心。 可是,世上哪有两全法,皇权至上,总能夹隙生存。 别人看上他,他尚可一抗,但如果是公主看上他呢?小时候,他们可是一起玩耍过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幸,从今天的情况看,公主好像对督察院院使家的嫡次孙很感兴趣,他这张脸,怕是小吏家的女儿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苏巧颜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想法不太现实,喃喃说道:“躺下吧。” 唐予:“……” 苏巧颜叹了口气:“躺下,都哪里痒痒,我先帮你擦净了,晾干后,换身干净柔软的衣裳,等吃完了药,多喝点儿水,多休息,屋里不能热也不能凉,不能干也不能湿,食物不能辣不能腥,更不能用手挠……” 唐予:“……” 唐予紧紧抓住衣领口,喃喃道:“我、我自己来……” “哪那么多废话!昨天还让你吃药呢?你不是都倒了!躺下!我给你抹药,看着你喝药后,再走!”苏巧颜横眉冷对了。 唐予乖巧的躺下了,松了手,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只、只胸口、后背、脖子和脸上有……” 这表情、这姿势,好像自己能把他怎么样似的! 苏巧颜腹诽,十三岁小屁孩儿一个,姐只是看在你对我不错的份上帮帮你,怕你把这张漂亮的脸蛋彻底毁了而已…… 苏巧颜伸手,把唐予的衣裳褪下,露出白晰的胸脯来。 表面看着瘦弱书生一枚,没想到肌肉还挺虬实的,右手小臂上还有两圈陈年痕迹。 苏巧颜猜测,这两道痕迹,应该是唐予学骑马时没掌握好技巧,硬练出来的勒伤痕迹,不容易褪去了。 胸口左下方,红通通一大片; 后背与前胸口连接地带,也是一大片。 苏巧颜打了温水,仔细擦拭了一遍,没有马上盖被,想透气干爽一些再上药。 打湿见了风,少年忍不住伸手去挠患处! 苏巧颜左手抓住少年右手,“别挠!挠了该更严重了!” 可是,痒了不能挠,一定挠心抓肝的难受吧?! 苏巧颜手掌成扇状,在患处上方轻轻扇着风,唐予如遭电击似的一动不动了。 见唐予老实了些,苏巧颜的目光看向了唐予的指甲。 指甲有些长,还有些毛茬儿,一挠就得一道凛子,这样可不行。 苏巧颜想起了自己在唐予的书房里见过剪子,站起身来,警告唐予道:“不许动啊!” 苏巧颜转身去了书房。 唐予终于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唐风端药回来了,看见少爷如被扔在岸上的鱼一样,急步走过来,扶起唐予就开始敲打后背,嘴里埋怨着:“少爷,我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严重成这个样子了?苏巧颜呢?她跑哪去了?怎么把你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呢……” 唐予不满的的瞟了一眼唐风:“她不是我的丫鬟,是我的贵客,若是再听到你直呼其名、数落她的不是,你就回我娘身边去吧!也省得你来回传话传得劳心费力!” 唐风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倒,“少爷,夫人确实叮嘱小的,让小的定期送信禀告少爷的消息,但小的发誓,小的只报了关乎少爷安危的事情,其他的从没多过嘴……”???.23sk. 唐予脸色缓了些,“唐风,娘亲应付爹爹外面的那些女人已经够劳心费神了,别再给她徒增烦恼。比如妍妍的事……你我一起长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唐风笃定点头:“少爷放心,忠臣不事二主,小的知道轻重。” 唐予点了点头,他是知道唐风的为人的,当年苏巧颜迷晕他逃跑,唐予就警告过身边的人,绝对不告诉唐夫人。 几人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出一个字,到现在唐夫人还蒙在鼓里,只以为苏巧颜被她安排的人吓到逃跑了。 只是那次遇险后,唐夫人太过担心,就把唐风、唐云、唐雨和唐雪四个陪同唐予长大的小厮身契过回到了韩府,让他们跟着韩家请的武师一起学武功,保护儿子安全。 身契变成了韩家,又是关于苏巧颜的事,唐予难免担心自己的娘再耍手段吓跑苏巧颜,决定再敲打唐风一下。 第283章 装病的原因 外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唐予立马脸色一红,赶紧催促:“唐风,你快出去吧。” 话音一落,窗户“咣”了一声响,唐风没影了。 唐予顿赶欣慰,真白没敲打他,刚敲打完,立马变得懂事多了,心思也跟着七巧玲珑起来了。 苏巧颜回到房中,发现药已经送过来了,只是送药的人不在。 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唐风,这小厮当的可不省事,你倒是给你家少爷抹完了药、喝完了药再走啊,真当我是你们唐府的小丫鬟呢? 走进榻前,只见唐予,如同她刚刚离开时的样子,摒气凝神,像被人卡了脖子一样。 苏巧颜忍俊不禁,没多说什么,净了手,剜了一指头药膏,在患处抹了起来,抹到心口,里面像擂鼓一样跳动着。 苏巧颜突然抬手,“啪”的在没起疹子的地方拍了一下。 这一下猝不及防,唐予顿时破了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也睁开了,惊恐间看见了苏巧颜揶谕的表情,瞬间又红了脸。 唐予想要再闭上眼睛,苏巧颜轻叱了一声:“唐予,再像刚才那样不呼吸,没等你病成什么样呢,自己先把自己给憋死了,给你抹完药,看你喝完药我就走。” 唐予只好不再闭眼,正常呼吸,任由苏巧颜给他上了药,又把药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随即在唐予惊悚的目光中,帮他把长指甲剪了剪,磨了磨。 最后又从怀里拿出两捧弹丸,分别塞在唐予两只手心里,语气坚定:“唐予,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两只手紧握这些泥弹子不准松开,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听到没有?!” 唐予老实点头,半点不敢分辩。 苏巧颜走了,唐予恍然如梦,呆愣愣的看着床榻上面的床梁,痴傻了一般。 出了唐予的院子,苏巧颜才后知后觉,貌似,自己是来找唐予算穴位图的账的,自己怎么又?变成丫鬟,伺候唐予上药吃药了呢? 唉,算了,官不踩病人。 第二日天不亮,苏巧颜又被唐云送回了韩琻的销魂窟,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元宝跟过来了。 一主一仆占据了卧房,唐予的湿疹不能再潮湿,便每天晚上回韩府去过夜,每天抽空过来看望苏巧颜。 人未到,吃喝却是很准时。 便宜坊的烤鸭、德胜门的卤味、马二娘的驴肉火烧等京城各色美食,每天调着花样往里送,可把元宝给乐坏了。 . 唐予回到韩家,先回到卧房,没等他去拜会外祖母,外祖母已经主动来找他了。 唐予有些难为情的搀扶着美妇人:“外祖母,予儿的湿疹已经大好了,哪敢劳驾您来看予儿啊!可折煞予儿了。” 美妇人拂开唐予搀扶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老把外祖母当成老妪来伺候着,外祖母哪里老了?” 妇人自然看着不老,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相也是极为出众,简直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估计苏巧颜看见了,也要为之啧舌,定会感叹,韩家的女人果然不愁嫁,各个都漂亮。 唐予笑道:“外祖母,在咱大齐国,敢说韩家女子长得不年轻不好看的人,还没出生呢。” 韩老夫人开心的笑着,尽管眼角随着笑容而绽放出了笑纹,却不见老态,反而让人有一种万种风情之感。 韩老夫人摸了摸唐予尚未好利落的红疹子,语重心长:“你这孩子,也是有韩家骨血的人,怎么这么不爱惜容颜呢?不想和皇家粘亲,外祖母帮你另想法子便是,以后别再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了,懂了吗?” 唐予狗腿的夸赞:“还是外祖母明白予儿的心思。予儿小时见过公主,心眼儿虽然不坏,但有天恩照拂,难免刁蛮任性,万一选中了附马,就得一辈子小心伺候着;更主要的是,予儿想自己搏前程。” 韩老夫人点头表示赞成:“你爹一向清高,也不会让你走附马这条路。估计用不了两年,长公主就能定下附马人选,这两年间,外祖母帮你想办法避着她。” 在整个大齐国,或清高、或实权、或高品阶官员家,都不会让家族寄予厚望的嫡子做驸马爷。 因为大齐国的驸马爷,听着风光,却活着憋屈,在家里,得对公主媳妇伏低做小,公主媳妇是个遵守礼教的女子还好点儿,给你弄出个面首来可就打碎银牙往肚里咽了; 还有一点更重要,就是大齐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绝不会重用驸马爷,品阶一步到达天花板,三品官员,却都是闲职,不会掌兵权、掌财权、掌人权。天籁小说网 所以,公主,皇帝的女儿也愁嫁,高不成低不就,最后的办法就是,公主自个儿看中了,求皇帝老爹拍板赐婚。 唐予,既和公主年纪相仿,长相又有多半随了韩家出众,才学在国子监里是上数,再加上是三品官员家的嫡长子,担心成为附马,绝不是杞人忧天。 得了韩老夫人的承诺,唐予的心终于落下不少,最起码这两年内不用再担心有这个“福份”了。 . 第284章 待陌上花开 别院内,苏巧颜觉得自己要被唐予豢养成大胖金丝雀了,还是投喂的那种雏鸟级别的。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找点儿事来做。 自己曾经答应唐予帮他做鱼罐头来着,现在做,既能兑现承诺,也能打发无聊时间。 苏巧颜吩咐锁婶子到市场去买鱼,锁叔到药铺去买大料等药材,调料肯定买不足,也只能凑合着做了。 唐予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满院子充斥着鱼肉的味道。 唐予嘴角上扬,苏巧颜这是兑现她的诺言,给他做“糖鱼”呢! 走到伙房门口,元宝要施礼,唐予摆了摆手,让元宝先回房。 苏巧颜耐心收拾着小鱼,自我寻开心似的念叨着:“鱼啊鱼啊,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我动手杀了你们,做成鱼罐头,但你们却因唐予而死,千万别怨我……” 唐予嘴角上扬,学着苏巧颜的语气念叨着:“竹子啊竹子,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我动手砍了你们,做成书签,但你们却因妍妍而死,千万别怨我……” 苏巧颜一回头,发现唐予怀里抱着一撂书。 少年眉眼尽是笑意,仿佛聚集了所有阳光的光亮,熠熠生辉,闪闪发亮。 苏巧颜兴冲冲的跑到少年身前,低头看着书册,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书,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浮雕竹牌,下面坠着墨蓝色的络子。 应该是书签。 竹牌四边是框,右上方框角,雕着一只鹰,对称的左下角,则是一条跃出浪花的鱼。正中间刻着字: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各有缘法。从此一别,愿君,风华正茂,不舍爱与纯良,归来,仍是少年。” 苏巧颜一怔,这是她当年逃走时写给唐予字条上的字,现如今,他做成书签送还给自己,是几个意思? 苏巧颜狐疑的看向唐予,唐予表情间带着几分惆怅,“长英大哥听说大嫂来京治疗腿疾,已经追过来了,逼我交出你这个妹妹呢。我把太子的事儿告诉他了,并且已经商定好,长英大哥留下陪大嫂,你和长茁明早启程返乡。” 苏巧颜:“……” 苏巧颜半天才消化好唐予话里的意思:苏长英来了,苏巧颜和苏长茁先回家。 回家,这是她日思夜盼的事情,可是突然到了近前,怎么突然有点儿小惆怅呢?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挤出一抹笑容,把唐予怀里的书尽数接过来,“那我可得抓紧了,答应你做的鱼罐头今天得做完。” 唐予模糊的笑了笑,“明天我得起早去国子监上课,就不来送你了,一路珍重。” 唐予就这样默默的离开了,背影看着竟不复刚刚的神采,有些孤孑冷清。 苏巧颜莫名的有种心酸。 早晨,城门缓缓开了,苏巧颜终于踏上了归途。 城门口一家茶楼的二楼,唐予站在临街的窗口,静静的看着马车得得离开。 直到马车的影子越来越小,唐予从怀里拿出一块竹牌来,款式、材质,就连墨蓝色的络子,都与送给苏巧颜的那一块一样。 不同的是上面的浮雕和诗句。 苏巧颜的那块,图案是:鹰与鱼。 诗句为: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各有缘法。从此一别,愿君,风华正茂,不舍爱与纯良,归来,仍是少年。 而唐予手里的这块,图案是:鸟巢和石窝。 诗句为:鹰卧巢窠,鱼潜穴窝,终有归途。从此一别,愿汝,天高水阔,勿忘家与自由。待陌上花开,归矣。 少年低声吟讼着:“妍妍,待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 苏巧颜一行刚出城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喊“苏姑娘”。 苏巧颜赶紧掀开车帘向后张望,几骑快马奔了过来。 是胡彪父子带着两个捕快,并不是唐予来送行,苏巧颜有些小小的失落。 苏长茁警醒的拦住马车前,没好气道:“你们不会是太岁又被人劫了,又来诬赖我妹子吧?以为我妹子好说话、好欺负咋的?” 胡镖头面色一红,讷讷解释:“不、不是,太岁已经安全献给皇廷了。我留在京城养了一阵子伤,昨日受唐少爷所托,护送你们回江北。”23sk. 竟然是受唐予所托? 苏巧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放下了帘子,拿起了唐予送给她的书册《齐民农要》看了起来。 既是有恩于胡家,又是受知府家少爷所托,胡家一路护送得小心翼翼,照顾得无微不至,让苏长茁都不好意思给人家摆脸色了。 . 一路无话,九月下旬的一个中午,苏巧颜回到了久违的江北府。 苏巧颜刚收拾好东西,韩琻就带着韩讼来访了。 因苏胜不擅长做生意,苏家几兄弟又都不在家,苏巧颜把调料的生意基本都托付给了韩琻这个不是合伙人胜似合伙人的人。 苏巧颜刚好也急于要见他呢! 苏巧颜在会客厅里见了韩琻主仆。 一见面,韩琻就兴奋得直搓手:“小苏,你可算回来了!有好消息我都不知道跟谁庆贺去!快憋死我了!咱家江南的渠道已经打通了,食药材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了,我预计了下收购量,咱家明年的调料可以同时供应江南江北、全年不断货!” 苏巧颜掩住眉眼间笑意,调侃道:“什么咱家?我家是我家,你家是你家,泾渭分明的好不好?” 韩琻的眼睛变长了,撇了撇嘴,伸出手掌心道:“既然分得这么清,那就把‘你家’建作坊的银子还给我吧!一个大子都不许少!” 苏巧颜狐疑道:“我不是给了你五百两银子吗?没够?” 韩琻笃定点头:“一千二百两银子零六百五十二文钱,减掉你给的五百两银子,还差我七百两银子零六百五十二文钱,看在咱们合作的面子上,给你抹个零头,就收七百两银子六百五十文钱吧……” 苏巧颜:“……” 苏巧颜吓得语气不由得尖锐起来:“韩琻,花那么多银子?你确定你不是重建了一栋宅子,而是只建库房?” 韩琻瑟缩的眨了下眼,外强中干的挺了挺胸脯:“小苏,你竟然不信我?天地良心!你大可以去问工匠,可以去问韩讼,爷的钱全都用于建库房上了,一个大子都没有贪!” 韩琻委屈的看向韩讼,“你说话啊,韩讼?爷建作坊,是不是一点儿私心都没有,一个大子都没贪?” 韩讼尴尬的点了点头。 不管韩琻多么起誓发愿,苏巧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千二百两,怕是能把整座宅子买下来了,建作坊,五百两银子撑死了…… “带我去看作坊!”苏巧颜脸色铁青。 苏巧颜带着元宝,韩琻带着韩讼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一路上,苏巧颜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死盯着韩琻。 元宝呢,见小姐脸色不开晴,便有样学样,用眼睛死盯着韩讼。 韩琻脸色厚惯了,任凭苏巧颜瞪成了斗鸡眼,就是岿然不动、面色不改。 韩讼却没那个定力了,被元宝盯的,额头、后背全是汗珠子,下雨了似的,还是瓢泼大雨! 第285章 韩琻被踹 苏家主仆与韩家主仆终于站在了作坊大门门前。 大门高大气派,新刷的红漆桐油,包着铜边儿,两只狮子头拉环分外闪亮! 正上方立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五个字:苏氏佐食坊。 韩琻立马解说道:“这门是百年整颗松木所铸,包边为大周国运过来的上等红铜,尤其这两个狮子头,啧啧啧,铸造得精美吧?告诉你,我托人在京城找最有名的铸造大师花二百两银子给铸的;还有牌匾上的字,我请李大翰林提的,万岁爷都夸他的字千金难求,我五个字一共只花了二百两银子就谈下来了,我厉害吧?” 这就四百两银子了?你想死吧! 苏巧颜太阳穴气得一鼓一鼓的,咬牙切齿:“算你厉害……” 进了院子,整座客院二三十间房子全部改成了研磨工坊,这都还算正常,只是院子正中央搭起了一座圆台子,上面摆着两张太师椅,中间摆着小几,几面上画着棋盘格。棋盘格上放着云子、骰盅、蟋蟀罐,以及茶点水果瓜子等。 头顶,摆着遮阳用的硕大华盖。 这是什么鬼? 苏巧颜有种来到戏台子准备看大戏的感觉。 韩琻一脸得意:“这个圆台是供咱们俩监工用的,将伙计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还能下棋投骰子,一举两得。尤其这个华盖,阳光一晃,布料上隐隐闪着金光!这可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定制的里面有金线……还有云子,在荟萃楼定的,就剩这一幅了,只花了二百两银子……我,是不是厉害?” 又是无用的二百五十两!我看你就是个二百五! 苏巧颜气得差点咬了舌头:“算你狠……” 走向后院,成功看见了那扇后打通的侧门。 苏巧颜若有所思的看着琉璃瓦墙顶,韩琻再再次解释:“小苏,你、你看我,怎么说也是调料生意的合作方,还帮你建了作坊,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就在两墙间新开了道门,方便我这个合伙人出入……你、你放心,这道门的花销,我自己掏……” 韩琻胸脯拍得山响。 苏巧颜没说话,用手摸了摸了大门的材质,不错;用手摸了摸铜环,不错;用手又摸了摸门栓,也不错…… 苏巧颜伸手一推,脚门洞开,拍了两下门板,对韩琻挤出一抹笑意:“韩少东家,这门的材质不错,只是这块儿有点瑕疵吧?你看看……” 有瑕疵?怎么可能?韩琻无声的谴责了一眼韩讼,走了近些,看着苏巧颜手指指着的地方。 没等找到瑕疵的地方呢,就感觉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韩琻本能的身子前扑,直接扑到了门对面,来了个狗啃泥。 坐起身来,两家中间的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传来了苏巧颜气急败坏的声音:“元宝,上栓,锁门!以后这个狗洞子谁也不准开!” 韩琻:“……” 韩琻脸色一黑,什么叫做“狗洞子”?爷才不钻狗洞子,狗才钻! 韩琻气恼的叫喊:“苏巧颜!我刚帮你劳尽费力的建好了作坊,你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忘恩负义!你把欠我的七百两银子六百五十二文钱还给我!否则驴打滚的息银滚死你!” 苏巧颜气得脑袋都似胀大了两圈,气恼道:“韩琻,我是让你建作坊,你弄那么气派个大门做什么?你当是衙门呢?客户谁敢进来了?还有,你弄那么大个台子做什么,让伙计们看你那张臭脸吗?再有,两家中间建个门做什么?作坊是我家的,你当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吗?我看你是想偷方子吧?!” 韩琻:“……” 自己的意图这么明显吗?小丫头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韩琻赶紧起来拍着门板:“小苏,你听我解释啊!苏家调料坊,和我们韩家合作,明年销往全国各府县,后年销遍周胡吴等国,这么赫赫有名的作坊,放个小门脸不大合适吧?你就当、就当是全了韩家的脸面……” 苏巧颜冷哼一声:“韩琻,全了你韩家的脸面,花我苏家的银子做什么?就算是为了冲门面,那圆台子上的骰盅是怎么回事?云子和蟋蟀罐怎么回事?我看你把作坊不当作坊,而是当成你京城的销魂窟吧?用不用把你的温泉浴池也搬过来?” 一听到温泉浴池,韩琻如同被人突然卡住了脖子。 千想不到,万想不到,苏巧颜竟然知道自己的小别院! 韩琻眼睛突然就亮了,满是八卦之光:“小苏!唐予竟然带你去了我的集香居?这个人面兽心的,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开窍了这么疯,连你这么小都不……” 苏巧颜气得脸都变白了:“韩琻!我警告你,把你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都给我消除了!唐予和你不是一种人!” 韩琻撇了撇嘴:“哼!唐予在你眼里就是一朵花,咋瞅咋好看!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根狗尾巴草,咋瞅咋难看!我不妨告诉你个秘密,我建集香居也是出于善心救人好不好?!只回京城的那几天,我就花银子解救了一个风尘女子,让她成功从良了。” 韩讼心虚了往外退了两步,觉得自家公子脸皮可真厚的,他所谓的花银子解救风尘女子从良,实际上就是他看上了一个青楼妓子,花银子给她赎了身,养在了集香居,日夜厮混在一起,后来那妓子和相好的跑了,集香居才空了下来,如此而已。 苏巧颜没理他,边转身往院里走,嘴里边吟诵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近韩琻者,杀无赦!” 韩琻再度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了。 自家小姐都离开了,元宝自然也得离开,恶狠狠的瞪着韩讼道:“你家少东家已经钻了‘狗洞’了,你还不走吗?也想偷我家方子?” 韩讼忙不迭的摇头,奔向大门就跑了。 苏巧颜转到了后院。 前面看完的作坊,让苏巧颜气得肝疼,后面的两进院子并花园,苏巧颜总算满意了,这个韩琻还不算一无是处。 后面的两进院子里,摆了无数的大缸,这是酿造酱油和醋的地方。 最后的花园,则改成了晒场,用来晒豆子。 原来卖的酱油量非常少,是家用做酱油的方法,优点是时间短,缺点是费豆子,保持期短,口感也差。 好在苏巧颜当年虽然手残但兴趣大,做东西虽然达不到特级水准,但总爱看美食制作过程,这次,决定大规模收购黄豆酿酱油,虽然没有做过,但她有信心能成,大不了口感差一些。 第286章 安宁是只猫 接下来几天,苏巧颜一心扑在作坊里。 苏巧颜正全神贯注的忙活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苏,我来了……” 苏巧颜被吓了一跳,转回身,韩琻正站在她身后。 苏巧颜看向元宝,嗔怪道:“元宝,你没告诉所有人别放他进来吗?” 元宝委屈道:“小姐,我昨天就已经叮嘱过了所有人,连看家望门的大黑、小黄都叮嘱过了,绝对没有人或狗放他进来。” 苏巧颜没好脸色:“韩少东家,不问自来,属于私闯民宅吧?” 韩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小苏,这可是我的宅子,回自己家,犯法吗?” 苏巧颜被怼得哑口无言,立马回屋,很快拿出一张宣纸,“这是租借宅子的契书,租金按现在同等宅子的价格,你,立马签了!” 韩琻苦哈哈着脸:“小苏,怎么这么客气,我这宅子本来是给你白用的……” 苏巧颜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韩少东家,凡事说清楚的好,我不能白用,签吧。” 在苏巧颜和元宝的眼神杀伤下,韩琻如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签了租用契书。 苏巧颜立马把银票兑现了。 元宝省事的摆了个请的姿势,下手赶人了。 韩琻却似没看见似的,探头探脑的看着苏巧颜身后晾晒的调料。 苏巧颜的太阳穴又跳动起来了,为了自己不被气死,苏巧颜认命的从怀里掏出荷包来,尽数塞给了韩琻:“我明白,你是来要建作坊的缺口钱的,我这里银票加碎银子有七百五十多两,都给你、都给你还不行吗?多的不用找了……你可以走了……” 韩琻又把银子推了回来,摇头晃脑道:“这银子我不要。后来我细琢磨了你说的话,不无道理,玩物丧志是不对的。作坊就该有作坊的样子,比如说蟋蟀罐就不能留,我来拿走,钱不用给我了。” 会这么好心?苏巧颜直觉有猫腻,一路紧跟着韩琻来到了二进院子圆台处。 韩琻拿起了蟋蟀罐子,嘴里碎碎念:“大将军,这一夜我不在,饿坏了吧,我带你回去喝鲜露水、吃小草草啊……” 里面没有动静,韩琻自言自语:“咦,平时我一动罐子你就叫唤,今日怎么不叫了?” 韩琻把罐子欠了一道缝儿往里看,夸张的“唉呀”一声叫唤,“我的大将军呢?我的大将军呢?” 随即焦急的蹶着屁股在院子里找起了“丢失”的蟋蟀。 好浮夸的演技,为了留在作坊,这货也是拼了。 苏巧颜阴仄仄道:“韩少东家,‘近韩琻者,杀无赦’!” 韩琻先是脸色一变,随即外强干道:“小苏,你从哪儿学来的话乱威胁人?告诉你,我是不会怕的!” 苏巧颜被气乐了,一字一顿:“安----宁----郡----主----” 韩琻彻底慌了,“你、你怎么知道那家伙?唐予告诉你的?” 苏巧颜挑了挑眉:“大韩,我可是在你的集香居卧底了好些日子的!你说,安宁郡主知不知道你在江北过得如此快活呢?” 韩琻趾高气昂的态度,立马一落千丈:“我、我就不打扰你晒调料了,我走、我走还不成嘛……” 见韩琻如丧家之犬的逃走了,元宝狐疑道:“小姐,安宁郡主是谁,韩少东家咋那么怕她呢?” 苏巧颜终于绽放了笑颜:“安宁郡主,是一只会捉老鼠的猫,终有一天,她会闻到鼠味儿跑到江北来的,就让大韩同学先逍遥几天吧,好日子快到头了。” 元宝突然期盼起这个安宁郡主的,得啥样个女子,能把滚刀肉似的韩琻吓成这样? 赶走了韩琻的苏巧颜,心情无比的爽,嘴里甚至哼起了歌儿。 晚上,回到家,门旁站着一人,是韩禾和钱四喜。 苏巧颜让下人把二人让进了会客厅。 看了茶,钱四喜讷讷道:“苏姑娘,京城的事儿对不住。” 苏巧颜淡然回答:“你并没有错,错的是胡家,我连胡家都原谅了,对钱家,更没有什么偏见,不用刻意来道歉。” 话说得滴水不漏,把钱四喜准备的很多说辞全都封住了。???.23sk. 空气陷入空前的尴尬之中。 好一会儿,韩禾才挤出一句话来:“苏姑娘,你、你家搬到府城来了?苏家二哥还当了副捕头?我、我听四喜说了才知道,真好。”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算做回答。 韩禾良久又开口道:“我、我不知道陈、陈宝奎回去了临安县,给你……” 苏巧颜打断了韩禾的话:“陈宝奎已经走了,这事儿翻篇了,不用再提。” 韩禾“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良久,韩禾再次开口:“你、你刚从京城回来,不了解江北的事情,最近江北有三起女子夜半失踪案了,你要小心些……” 苏巧颜轻“哦”了声算是回答。 钱四喜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个“哦”,一个“嗯”,明明熟悉的两个人,因为两个“韩”字,生疏如此,唉。 又尴尬的聊了几句,韩禾递上了一个小方盒子,红着脸道:“这是送给苏家的乔迁之喜,不值几个钱,你别拒绝。” 苏巧颜打开盒子,是一盒四块喜饼,府城讲究人家逢喜事图个好彩头,都会吃。 差不多三四银子一盒,对于富贵人家确实不算值钱。 而且,苏巧颜同韩禾只是立场不同,他还数次相助于自己,虽然,帮不到点子上。 一盒喜饼而矣,再拒绝就有点儿打人脸了。 苏巧颜道了谢,韩禾便告辞离开了。 少年的背影有些佝偻的颓废,与苏巧颜最初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迥乎不同。 苏巧颜悠悠叹了口气,孤身以外室子身份进入韩家那个豺狼窝,他一定很艰难吧?所以他才那么迫切的与自己合作。 如果自己选择与江北韩家合作了,他的境况会好一些吧…… 苏巧颜立马摇头甩去自己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长期合伙人,可不比一锤子买卖,人品很重要-----虽然,韩琻吃喝嫖赌样样干,称不上君子,但他对待赚钱的态度,却好比将军在战场、官员在朝堂,无比认真,什么也比不上赚钱重要。 对自己的手段,相较于韩林还算光明一些,最关键是有唐予在,苏巧颜她直觉韩琻不敢对她做得太过份了。 第287章 迟到的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吃罢早饭,苏巧颜又要启程去作坊,明明没吃完饭的苏长茂立即放下了筷子,起了身:“颜颜,最近府城不太平,我送你去作坊。” 苏巧颜啼笑皆非:“二哥,就我,再加上元宝?你到底不放心的是我们,还是不放心那些匪徒?怕我失手把他们打死了?” 苏长茂面色憔悴:“前天,酒肆刘家的女儿也失踪了,尸体昨天在大河边发现的,身子都泡肿了,这伙绑匪是狠茬子,手上沾了人命,不能掉以轻心。” 苏巧颜昨天就听韩禾说过有女子失踪的事儿,她只以为是普通的拐卖案,没想到转变成了杀人案。 看二哥的表情,案子很棘手,情况不乐观。 苏巧颜温润一笑:“这样吧,哥,我再多带上两个小厮,坐着马车去,而且咱们是在正德坊,捕快们会加强警戒,你要紧的是抓住凶手,来个一劳永逸,还江北一片晴空。” 苏长茂明白,一日凶手不抓,一日后患不除,江北一日人心惶惶。 况且,自己,不可能寸步不离妹妹。 苏长茂从身上解下捕快特制的大刀,递给苏巧颜:“那行,记住了,多带两个小厮,大刀别离身,遇到匪人别顾忌,往死里砍,哥给你善后。” 苏巧颜“扑哧”一声乐了:“二哥,这些话,是你一个副捕头该说的吗?” 苏长茂:“……” 苏巧颜给了父亲一些钱,让他再去牙行挑下人。 家里原来买的小厮,已经分布各地,有的去了江南、有的去了汴阳府,再加上京城滞留两个,如果自己再带走两个,看家护院的可就紧缺了,家里的女人孩子也得保护啊! 上了马车,刚坐下来,大刀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巧颜叹了口气,这大刀,个头都快比自己高了,时刻带在身边,还不如棍子带着用着顺手呢! 再说,这大刀是捕快特制的,上面有二哥的名字,自己若真砍了人,也给二哥惹麻烦啊。 苏巧颜从车座下拉出一只箱子,她经常在里面放捆绳子、铲子等杂物,以备不时之需。 苏巧颜想着把大刀放进去,结果发现箱子里竟然多了一大一小两个不属于她的箱子。 打开小的箱子,里面是一个暖手炉,是她上次还给唐予的那只,打开铜胆,里面残余着炭灰。 苏巧颜恍然,这个,应该是唐予送给她路上暖手用的,结果自己一路回到江北,到现在才发现暖手炉的存在,这个傻子,就不知道告诉自己一声吗? 打开大箱子,里面十多个荷包,还挺沉的,难道唐予投己所好,送的是银子? 苏巧颜一一打开,如同拆盲盒。 有一个里面装着弹弓,一个里面装着平安符。 剩下的十个,如出一辙,全都是泥弹丸。 苏巧颜哑然失笑,这个唐予,送的礼物还真够‘特别’的,竟然送弹弓。 弹弓看着小巧,材质却挺沉,筋皮子弹力也够强,比上次送自己的那只还要好。 弹弓的手柄上,刻着一个硕大的“妍”字,生怕丢了一样。 这个唐予,平时写信调侃自己的名字也就算了,送东西刻个名字也要刻错,刻对成“颜”字有那么难吗? 再拿起弹丸,弹丸个个滚圆,大小、圆润程度就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可见这个唐予没有骗她,平时没少搓泥丸子玩。 苏巧颜顺手把弹丸和弹弓揣在了怀里,这个可比大砍刀好拿多了。 进了作坊,忙到了中午,元宝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低声对苏巧颜道:“小姐,我刚才去喂狗,发现狗子们不吃我给的玉米面糊糊。我故意开了笼子门,发现它们都奔着脚门跑去了,我跟过去,看见它们都在脚门旁边转悠,直摇尾巴。” “冲着脚门摇尾巴?”苏巧颜若有所思。 元宝笃定点头:“我仔细找了找,发现地上残余着狗舌头舔过的油渍印。脚门的那一头儿就是韩家,我怀疑韩少东家在用鸡腿收买咱家狗!” 唉,这个韩琻,还真是贼心不死啊,这么想偷苏家的方子,你倒是用点儿高明的手段啊,你当小孩儿过家家呢,用烤鸡腿收买狗?幼稚! 苏巧颜既心烦,又头疼。 这个韩琻,说他恶,他还真不恶,以韩家的势力,只要搞点儿韩林那些阴私手段,自己肯定乖乖就犯; 说他不恶吧,他还贼心不死,老想跑到苏家院子搞点小动作。 唉,打不得,骂不得,却又气得人牙根儿直痒痒。 苏巧颜转了转眼珠儿,对元宝道:“你想办法让韩讼知道,我这几天就住在作坊,在酱场开始配调料了,下人们必须回避。” 元宝恍然:“小姐,你是想来一招关门打狗吧?” 苏巧颜笑着点了点头。 . 第288章 关门又打狗 晚上,一架梯子堂而皇之的立在了苏韩两家之间的墙头。 韩琻爬上了墙头,冲着苏家院子学了几声老鸹叫,巡夜的十多条狗狗纷纷跑了过来,冲着墙上头的韩琻摇尾乞怜。 韩琻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往墙内倾倒,香喷喷的鸡肉块散落在了地上,狗狗们欢喜的吃了起来。 韩琻自言自语道:“表现不错,没枉费爷这几日的鸡屁股。” 韩琻把梯子顺到了苏家的这头儿,大摇大摆的下了梯子,轻车熟路的奔着第三进院子的酱场来了。 院里点着几只灯笼。 灯笼下,小丫头正低着头,在簸箕里捣鼓着食药材。 韩琻心跳加快,却仍不甘心于看不清楚,悄悄往前面凑去。 仗着身侧有一大排大缸做掩护,韩琻越发的近了,屏住呼吸前进。 突然,小丫头猛的一个回头,惊诧道:“谁在那里?元宝?” 吓得韩琻缩在了大缸的暗影里。 小丫头仍旧不放心,竟然走过来了。 一大排缸,前后离房间都老远,跑是肯定来不及了,躲又无可回避。 韩琻伸手入怀,终于使唤出了他的杀手锏-----一只被五花大绑的老鼠。 韩琻把绳子头儿一解,把老鼠用力抛向苏巧颜脚下方向。 在苏巧颜吓得尖叫一声的功夫,韩琻窜起身就往后逃,天意使然,元宝听了小姐的尖叫,从另一头跑过来了。 情况紧急,韩琻掀起身侧一口大缸盖,钻了进去。 元宝跑了过来,刚好停在韩琻藏身的缸旁,问苏巧颜:“小姐,你怎么了?” 苏巧颜怒嗔道:“咱们院里竟然有老鼠!吓我一跳,明天得养几只猫了。” 元宝“砰”的用脚踹了一下身侧的大缸,“实在可恶!等我抓到那只老鼠的,一定把它五花大绑!” 苏巧颜已经解下了身上的棍子,“啪”的一声打在了缸身上,无比气愤:“五花大绑哪够,得大卸八块!” 元宝用脚又踹了下大缸,气愤道:“大卸八块也不够?得千刀万剐!” 苏巧颜用棍子再度敲了缸身两下:“千刀万剐也不够!要剁成肉泥!”喂 元宝再踹:“肉泥不够,还得喂给它的鼠朋狗友才行!” “还不够!”苏巧颜拿起棍子还要砸缸,缸盖“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韩琻从缸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个失重,又跌回到缸里,眼冒金星、耳朵嗡鸣。 韩琻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喊:“够-----够了!” 韩琻缓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从缸里爬出来,手指头哆嗦的指着主仆二人,气得语无伦次:“最毒妇人心!你们知道爷在里面,故意的!爷的脑仁要震炸了!爷的耳朵要震聋了!” 苏巧颜一脸的幸灾乐祸:“深更半夜,在我租赁的院子里,我愿意砸缸就砸缸,你管得着吗?” 韩琻气得呼哧带喘的,想要再为自己讨回公道,突然听见传来一阵打更声。 韩琻脸色一变,忙对苏巧颜和元宝道:“咱们打一架,越热闹越好。” 苏巧颜:“……” 元宝:“……” 韩琻急道:“真的贼人引出来了,咱们来一招关门打狗。” 元宝错愕的看着韩琻,关门打狗的狗不是你吗?怎么又要关门打狗?谁又是狗? 苏巧颜脑子里灵光一现,立马合作的点头,然后-----“啪”的又是一脚,把韩琻给踹翻了。 韩琻感觉骨头都散架了,不知道应该骂苏巧颜心狠,还是该夸她“配合”得不错。 元宝也配合的大声起来:“快来人抓贼啊!” 住在作坊里的小厮和长工们听到声音,立马向苏巧颜所在的院子聚拢过来。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四道黑影闪身进了最后面的院子----也就是苏巧颜所住的院子。 一个黑影在外放风,三个黑影则摸进了苏巧颜的卧房,分别查找,结果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m.23sk. 四道黑影汇合,又摸向了研磨药材的院落方向。 到了院落门口,“啪啪”两声,前面两人膝盖一痛,直接跪倒在地; 后面两人见形势不妙,往反方向逃,结果韩琻带着韩讼和韩家小厮围堵过来了。 四道黑影见没了希望,纷纷跪地求饶。 韩琻走到近前,没有先问话,而是“啪啪啪”每人先赏了五个耳光,然后又各赏了两脚,把四人直接踹翻在地。 元宝看了都呲牙咧嘴的感觉凶残,直觉韩琻打的不是贼人,而是在给她下马威,在出刚刚被主仆二人欺负的那口恶气。 韩琻阴仄仄道:“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四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没人指使。” 四个黑衣人决定咬紧牙关就是不说,面对引诱如此,面对威胁亦是如此,大不了被送到官府吃两年牢饭。 韩琻轻“哦”了一声,对韩讼吩咐:“我知道是谁主使的了,把他们关起来吧。” 四个黑衣人懵逼了,说好的审人呢?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就知道是谁主使的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实在忍不住了,追问道:“你知道是谁指使我们的了?我们谁也没供,做不得证据的。” 韩琻呵呵笑了笑:“管你们是不是那谁指使的,我说是他,就是他,是也是,不是也是,带下去吧……” 黑衣人:“……” 苏巧颜也错愕了,还没看见过这么审人的呢,黑衣面罩没摘,口供没问,这就给定性了? 这个韩琻,要么胸无城府,要么城府太深。 押走了人犯,韩琻揉了揉屁股,幽怨的看着苏巧颜:“小苏,你可真够狠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一样不留情啊!” 苏巧颜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大韩,我就是再能演戏,也没有你这场戏唱的好啊,说吧,怎么回事?” 韩琻没有犹豫,开门见山:“很简单,建工坊的匠人里有鬼鬼祟祟的人,我没有立马抓他,而是做出一副我也要偷方子的架势。那人将计就计,躲在我背后,伺机而动。我便设计了今天这招引蛇出洞。小苏,我是不是很厉害?” 苏巧颜斜睨着韩琻,一字一顿,“大韩,凭我对你这个人的了解,如果我家真有调料方子,你应该不介意会顺手牵羊、让贼人反给你当替罪羊……” 韩琻尴尬的眨了眨眼,最后挤出一句:“知我者,小苏是也,明天,陪我再看一出好戏吧。” 苏巧颜点了点头:“好。” 韩琻反倒惊讶了:“我以为你会拒绝呢,不为难?” 苏巧颜云淡风轻:“既然躲不掉了,为什么不迎上去呢?” 韩琻难得的挑起了大拇指,小丫头,够劲够辣够狠,对自己脾气。 韩琻转身要走,被苏巧颜又叫住了,揶揄的看着韩琻:“大韩,咱以后胸怀能不能大些?” 韩琻听得登时不乐意了:“小苏,我哪里胸怀不大了?韩家,除了铁矿、盐矿和水运等与官家利益紧密的生意,日常生意的大半都归我掌管着呢,我跟你可是最大方,可是一文没亏待过苏家……” 苏巧颜笑若灿花:“大韩,我不是说生意,我是说,你以后再收买我家狗,能不能买鸡腿,别买我家做鸡精剩下、低价外卖的鸡屁股?咱大家大业的,别差那几个钱……” 韩琻:“……” 韩琻外强中干的反驳:“咱、咱是生意人,该省省、该花花……” 苏巧颜轻笑一声回房去了。 第289章 韩琻的毒舌 被苏巧颜拿鸡屁股给取笑了,韩琻闹了好大个没脸,怒目而视身侧的韩讼:“让你买鸡腿你偏不买!偏买苏家低价处理的鸡屁股!现在被这丫头知道了,得毒舌我一辈子!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你买的时候被看到了还是你说漏嘴了?”23sk. 韩讼立马举起三个手指头起誓:“少爷,小的发誓,小的绝对没说,派去的人也是生面孔,苏家绝不可能知道是咱家买的。” 那就奇了怪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成了大齐国第一悬案。 而事实上却很简单,韩琻怀里除了揣鸡腿,还备了活老鼠,老鼠的嘴和四肢虽然被绑,但老鼠因为饿,求生欲强,蜷着身子硬抱了一只鸡屁股。 韩琻扔老鼠吓唬苏巧颜时,那只鸡屁股也跟着扔了出来,苏巧颜本来不敢肯定,拿话一诈韩琻,就真相了。 . 第二日,苏巧颜把马车留给了苏胜和苏刘氏去买下人,自己则让韩琻准备两辆马车。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韩琻坐第一辆,苏巧颜本能的走向第二辆。 韩琻急道:“喂,你别坐那辆……” 苏巧颜已经伸手打开了车门,看了里面五花大绑了的四个黑衣人,又转头回到第一辆马车,没废话的上了马车。 韩琻调侃道:“怎么不坐后面那辆马车了?” 苏巧颜皱着眉头看着韩琻,在韩琻以为她要发火时,苏巧颜突然笑了:“与贼人相比,我还是愿意和你坐同一辆马车,你,比贼人强。” 韩琻摸了摸鼻子,“小苏,你这话,听着像夸人,却又不像是夸人呢?” 苏巧颜反问了一嘴:“你该庆幸后面车上载的是贼人,不是畜生……” 听着像骂人了。 韩琻忙不迭摆手:“行了,还是这么‘夸人’吧,要不然就成骂人了……” 一路无话,马车得得的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 韩讼敲开了门,对开门小厮冷然道:“请禀告你家家主,京城韩家掌房翳老爷家的嫡二公子琻来访。” 小厮脸色一变,小跑着回房禀告去了。 很快,院里有了杂乱的动静,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夫人和儿子尽数来迎接。 结果,韩琻并没有下马车。 小厮们在大门门槛两侧装了坡板,马车直接驶进了院子,直到驶到客院正前方,这才停了下来,纷纷下车。 韩阳脸色有些不好看,就算京城韩家是直系,但自己也是长一辈吧,这是给谁下脸呢? 心中不乐意,表面上却仍旧压下了怒火,对韩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贤侄,你来江北府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韩琻在江北府已经两个多月了,怕是瞎子聋子都知道了,何况身为同行的冤家。 韩琻笑道:“堂叔,我可来了有些日子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以后,我,不走了。和苏家建立了长期合作,调料方子已经供入了御膳房,得万岁爷的夸赞了呢!” 这些对江北韩家而言是好消息吗?分明是晴天霹雳。 韩阳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几人进入会客厅,韩琻指着苏巧颜道:“堂叔,我身边这个穿着朴素的小丫头,看着像我的丫鬟,可不是我的丫鬟,这就是与我合作的苏家,小苏姑娘。” 苏巧颜真想再给韩琻一脚,有这么介绍人的吗?谁像你的丫鬟了?你们全家才是丫鬟!姑奶奶身上穿的可是京城云霓裳的衣裳、荟萃楼的钗子、蝶恋花的胭脂,唐予的眼光可不是差的…… 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当面又不好拆韩琻的台,只能给韩阳施了个礼。 韩阳错愕的看了一眼苏巧颜,没想到赫赫有名的苏家掌舵人,竟然是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 韩阳反过来介绍韩家人。 正室夫人韩赵氏,嫡长子韩林,嫡次子韩松,以及嫡长女韩竹。 韩琻一一问了好,像没看见韩林似的,往韩林和韩松身后张望了下,“堂叔,禾堂弟呢?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还和小苏还是旧识呢!” 韩阳眼前一亮,“贤侄和苏姑娘,与禾儿是旧识?” 韩琻笃定点头:“对啊,禾堂弟还和小苏谈过合作的事儿,眼看着就要成了,和林堂弟发生了一些误会,这才让侄儿了抢了个大漏儿,哈哈哈……” 韩林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了,这个韩琻,哪里是拜访亲戚,分明给人心口上扎了刀子,又来撒盐面子! 韩阳很是不满的瞟了儿子韩林一眼,随即笑答:“既然禾儿与贤侄是旧识,那就让他过来叙叙旧吧。” 韩阳顾不得赵氏刀人的眼光,让下人去请韩禾。 一向被忽视成透明人的韩禾,愣头愣眼的跟着小厮来到了会客厅,看见了韩琻和苏巧颜。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因为陈宝奎的失误行为,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得认识苏巧颜,还是该表现得不认识苏巧颜,索性不敢看韩琻和苏巧颜,唯唯诺诺的给韩阳施了个礼,声如蚊鸣:“父亲。” 只一搭眼,苏巧颜就知道,韩禾过得并不好,在整个韩家,存在感很卑微,几乎低到尘埃里去了。 既然韩琻已经暴露出她与韩禾旧相识的关系,再表现出她的冷漠,可能对他的处境更加不利吧。 苏巧颜站起身来,对韩禾熟稔的打招呼:“大禾哥,我和四喜哥都从京城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吗?” 韩禾一怔,从京城回来后,三人已经见过面了,那次,苏巧颜还一副疏离的模样,这次,不仅主动打招呼,还亲昵的喊他为“大禾哥”,感觉变了个人一样。 很快,韩禾就知道苏巧颜为什么表现得这样熟稔了。 平时见他连个笑模样都欠奉的韩阳,难得亲昵的冲着他和蔼一笑,并招了招手道:“禾儿,快到父亲身边来坐。告诉爹,你是怎么和苏姑娘认识的?” 韩禾忐忑不安的上前,韩阳向次子韩松使了个眼色,韩松只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让韩禾坐在了本来属于他这个嫡次子的位置。 韩禾惴惴不安的答道:“父、父亲,我与苏姑娘是临安县同乡……” 韩禾避重就轻的不往下说了,韩琻插嘴道:“禾堂弟,你咋这么谦逊呢?我可听说了,你为了照顾小苏家的生意,让钱家镖局定期买小苏家的吃食;你来江北府的路资,还是小苏掏的呢!当时的小苏,家里那叫一个穷啊,啧啧啧,连老鼠去了都是抹着眼泪儿走,给你出路资,可见关系匪浅啊……” 苏巧颜再次压抑住了要踹韩琻一脚的冲动,啥叫穷得连老鼠来了都得抹眼泪儿走?不贬损自己几句,你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第290章 韩禾被推上风口 听说苏巧颜和韩禾相熟,韩阳的脸,立马笑得如同九月盛开的菊花,“哦,没想到我儿与贤侄、苏姑娘还有这等际遇呢,以后可得常来常往、常来常往啊!” 韩琻回了个皮笑肉不笑:“堂叔,您说的没错,是得常来常往。” 韩琻冲着韩讼使了个眼色,韩讼出了会客厅,很快带过来四个黑衣人,四个黑衣人的面罩已经摘下,全是生面孔。 嘴里应该被塞了核桃胡,干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韩琻本来如沐春风的脸立马化作了凛冽寒风:“堂叔,您昨夜不是已经遣人到苏家作坊拜访了吗?有来有往,我今天就带着小苏来拜访您了。” 韩阳:“……” 韩阳虚张声势的怒骂黑衣人:“你们是哪家的山匪或贼子?我韩家招你惹你了?把这脏水往我韩家身上泼?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韩阳一脸愤慨:“贤侄儿,你别偏信别人的挑拨离间,我怎么可能派人半夜去苏家呢?不可能!这些恶人,其心可诛,你把他们交给我,我过后定会严惩不贷!” 韩琻“哦”了一声,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既然堂叔开口了,我自然会把人交给你处置,不用过后了,就现在,开始处置吧……” 韩阳:“……” 韩琻一脸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还正了正坐姿,一副我看你如何处置人的模样。 很明显,不当着韩琻的面处置,他是绝对不会离开了。 韩阳咬咬牙,义愤填膺:“来人!上杀威棍!就在门前打,每人一百下,过后扭送府衙!” 小厮立马上来,噼里啪啦好一顿打,真是棒棒见响,毫不留情。 韩琻看着都跟着呲牙咧嘴了:“堂叔,打自己人不用打得这么狠吧?” 一句“自己人”,气得韩阳一甩袖子,怒叱道:“给我狠狠的打!” 这下子,由棒棒见响,变成棒棒染血了。 打到五十多下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塞在嘴里的核桃被打得掉落出来了,声嘶而力竭:“东家,我们没招认,这小子在诈你!” 这一叫唤,韩阳脸色登时变了,小厮会意,立马手起杖落,直接砸在了那人后腰上,那人“呃”的一声,咽气了! 另三个人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只比这个多挺了十多棍,也死了。 四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在眼前消逝了。 苏巧颜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脚发麻,心情低落,却不知道该怪韩琻的挑拨,还是该怪韩阳的无情。 苏巧颜悻悻的告了辞,坐上了原本捆绑黑衣人的马车。 韩琻随后也爬上了同辆马车,难得面色肃然:“小苏,你在怪我?” 苏巧颜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如果能直接怪你,也许我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韩琻不再说话,只对小厮说了一句“回家”,马车便缓缓前行了。 马车停了,韩琻先下了马车,对苏巧颜道:“下车吧。” 苏巧颜狐疑的望向车外,不是自己家,看院墙的款式和颜色,应该是自家作坊旁边韩琻的家。 苏巧颜淡然道:“我要回家。” 韩琻抛却了身上的痞色,像个大哥哥似的伸出手来:“下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也许,能解开你的心结。” 苏巧颜没有伸过手,而是自己下了马车。 元宝赶紧跟了上来,韩琻对韩讼道:“你自己想办法。” 韩讼那叫一个叫苦不迭,自己,拦元宝,那不是找死吗? 好在苏巧颜替他解了围,对元宝吩咐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苏巧颜跟着韩琻穿过长廊,走进一个房间,看骚包的装饰,应该是韩琻的卧房。 韩琻偷眼看向苏巧颜,后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胆大的出乎韩琻的预料。 韩琻压抑不住心底的困惑:“苏巧颜,我知道你心智比同龄的女娃成熟得多得多,进了卧房,你为何不怕我?” 苏巧颜淡漠的瞟了一眼韩琻,手握住了棒柄,无情反问:“你说为什么?!” 韩琻立马闭了嘴,人家胆子大,源于人家有实力,从自己多次被踹的体验就该猜到的。 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属实有些草率了。 墙上有幅字画,韩琻摘了下来,后面有一个凹下去的木板格,并排几行挂着十多个竹牌。 每块竹牌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韩淑玥、韩如烟、韩双棋…… 韩琻点燃了一块流水香,对着竹牌郑重的施了三个礼。 良久,才幽然道:“家族要想传承、子嗣永续绵延,就要有取有得,亘古不变。就比如韩家吧,所得到的好处是,无论皇位如何更迭,韩家都富贵荣华,子嗣几辈子吃穿不愁,是大齐国公认的商界皇楚。” 韩琻忧伤的扫了一眼人名竹牌,语气更加黯然:“付出的代价是,韩家的男子不得踏入仕途,韩家的女子必须参加后宫遴选。这些名牌上的女子,都是送进后宫的女子。韩氏家族和荣耀,有她们的牺牲,我们不会忘了她们。” 苏巧颜听得心里更加堵得慌,看似风光无限的韩家,原来也活的这么憋屈。 韩琻阴冷的眯了眼:“妹妹七岁开始就被选送进后宫。我们京城主脉做出的牺牲,凭什么让韩阳这个别系捡了便宜?休想!刚才我去他家,为的是敲山震虎,警告他少些阴私手段。狼行千里吃肉,一星半点的心慈手软,都会让家族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即使你怪我,我也必须这样做。” 苏巧颜苦涩的笑了笑:“韩少东家,明人面前何必说假话?除了敲山震虎,你还成功挑拨离间了吧?韩家忙于嫡庶之争,牵扯了精力,自然无瑕对付咱们了。” 在韩阳面前,韩琻一再贬损韩林,捧说韩禾,分明是想挑起嫡庶之争,韩禾,注定要站在韩林的对立面,想独善其身都难了。 韩琻斜睨了眼苏巧颜:“苏大东家,明人面前何必说假话?有了你我的助力,韩禾已经进入了韩阳视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既是危机也是机遇,是在韩家做一个有立足之地的少东家,还是一辈子只做韩林的附骨之蛆,就看韩禾敢不敢搏了。”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一笑,各怀心机,却又殊途同归。 . 第291章 韩阳的新算盘 送走了韩琻和苏巧颜,韩阳让二弟韩朔、嫡子韩林和庶子韩禾留下了。 其他人一走,韩阳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对韩林怒道:“跪下!” 韩林想要反驳说什么,二叔韩朔对他使了个眼色,微不可查的摇头,韩林咽回了到嘴边的话,老实的跪了下来。 韩阳气得鼻子都歪了:“韩林!既然你知道禾儿与苏巧颜有着深厚的关系,为什么没对我说?反而搞出一大堆手段,最后闹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让京城韩家怨恨上咱,插足进了江北府!” 顾不上二叔韩朔眨得抽筋似的眼色了,韩林极力为自己辩解:“爹,苏巧颜跟韩禾关系非常一般,刚才说的就是客套话,一动真章就不帮忙了,要不然韩禾去临安县找她的时候,也不会拒绝了合作,拒绝后我才另想办法的,这事儿真不怪孩儿……” 不怪你,怪我咯? 韩禾平时见不着韩阳,对嫡兄只能伏低做小,好不容易有直面父亲的机会了,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上前:“爹,苏家之所以不跟咱家合作,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陈宝奎虐待过她。我劝大哥把陈宝奎赶出韩家,给巧颜一个交待,结果大哥不仅不赶走,还把他送到临安县苏家面前添堵,梁子越结越大……” 韩阳再次怒目而视韩林,韩林有些不解:“爹,苏家的调料生意已经和韩琻合作了,现在韩琻又上门来警告咱,怕是无法再下手了。事情已成定局,您为何还要重视那个黄毛丫头?” 韩阳眉头几乎蹙成了小山,对韩林更加失望了:“林儿,我本来挺赏识你的,但从这件事上看出来,你有时候还太急躁,目光还太短。你想了那么多手段,就没好好查查苏巧颜这个人本身?我让人已经查到了,苏家的生意,并不是嫡子继承,而是子女平分,老两口和五个子女一人一份,但老两口已经把自己的那份也给了苏巧颜,苏巧颜独占两份。” 不是韩林心不细,而是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在他墨守陈规的思想里,嫡子执掌家族家业,天经地义,根本就没想过,现在同样家大业大的苏家,不止女儿执掌家业这么奇葩,女儿竟然还参与瓜分财产、拿了大头儿! 韩阳轻叱了一声,“江南有个姓云的商户,发现了一种肉罐头方子,风靡军中,这个方子,也是苏巧颜卖给他的;而且,苏家手上还有方便面、香肠、腊肉、酱油等在零卖,而据我所知,目前韩琻与苏家正式落在笔头上的签约,只有十三香、鸡精等粉状调料,并不包含我刚刚说的这些。” 韩林:“……” 一直不服气的韩林终于脸色变了,如果父亲说的都属实,那么苏家最值钱的,应该是苏巧颜这个人,不仅脑子里有方子,调料生意占了两成,还是苏家的掌舵人。 韩阳眼睛如猫儿似的轻眯:“咱们江北韩家,要放长线钓大鱼了。” 韩阳的目光,在韩林与韩禾之间瞄来瞄去,最后终于落在了韩禾身上,态度和蔼可亲:“禾儿,你回来以后,一直赋闲在家,缺少历练。咱家正德坊里有处空铺子,我送给你,额外再给你五百两银子,记住了,都是送给你,挣了钱归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千万别让长辈们失望,这可关系到下步你掌管哪门生意的。” 韩禾惊喜过望,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对他委以重任了,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韩林想要说什么,韩阳已经挥了挥手,兄弟二人都退下了。 韩林向二叔韩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韩朔会意,待两个侄子出去后,劝解道:“大哥,按理说,林儿和禾儿都是长房的儿子,我不该胡乱多嘴。但我实在不理解,林儿是嫡子,多年浸淫生意;禾儿是庶子,整日跟镖局小子混,您怎么反而骂了林儿,重视禾儿呢?” 韩阳叹了口气:“你没看见刚才韩琻的嘴脸吗?处处针对林儿,应该是抢生意的时候把林儿给怨恨上了。林儿暂时避其锋芒吧。” 韩朔颇为愤慨:“大哥,这京城韩家欺人太甚!咱家以前只是小本商贾,粘上知府以后才做大的。他们凭什么仗着是韩家主脉,就像踩蚂蚁似的碾死咱们?这不公平!” 韩阳无可奈何:“咱们可以不感恩他们,但不能不忌惮他们。韩翳那个龟公,靠卖妹子、卖女儿得皇恩,碾死咱们还真就不费力气。咱得靠住知府妹夫,最好韩蓉那个贱人死了、仪妹成功成为填房,这样珏儿和唐予那只小狐狸一样,成了唐家嫡子。” 提起唐予,韩家兄弟的脸色变得都很难看。 去年三月,唐知府已经答应把仪妹和珏儿接回唐府,就连唐予闹离家出走都没动摇。 眼看着唐夫人也要吐口同意了,结果唐予被人牙子拐走了,始作俑者韩文举还是江北韩家的落魄亲戚。 唐知府立刻疑心江北韩家打的是害死嫡子、庶子代之的主意。 韩家冤死了,怎么解释都没用。 韩仪进唐府无望,除非唐夫人韩蓉死了做填房,再除非珏儿将来有大出息,否则都不会撼动唐知府的想法了。 所有人都怀疑韩家,只有韩家人事后反应过来,这一切,就是唐予那只小狐狸玩的苦肉计和离间计,让韩仪永远进不了唐府。 韩阳知道自己想得远了,扯回话题道:“让林儿暂避锋芒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我想用韩禾试一试苏巧颜。韩禾不会做生意,空有一腔热血。铺子在正德坊,离苏家不远,如果韩禾与她关系真不错,一定会去讨教苏巧颜。” 韩朔:“关系好怎么说?关系不好又怎么说?” 韩阳:“关系不好,就把韩禾轻轻撂下,当成家里吃闲饭的废物;如果关系好,就放长线钓大鱼,让韩禾亲近苏巧颜,伺机订亲。女子天生外向,只要订了亲,她的东西,就都是咱韩家的了。” 韩朔:“……”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偷鸡连窝端,韩朔连挑大指,大哥果然是大哥,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娃,就想出用美男计这一招了,可惜了,和苏巧颜青梅竹马的怎么是韩禾那小子,要是自己家的柏儿该有多好…… . 苏巧颜哪里知道自己成了江北韩家新的狩猎对象,全身心的忙于自家的作坊生意之中。 现在的苏家,都全身心忙于调料生意,其他生意都暂停。 原材料,不仅源源不断从江南运回来,连江北被韩林垄断的食药材也放开了,苏家以较低的价格全收了。 原材料备齐了,作坊一天十二个时辰三班倒的加工,韩琻也终于忙碌起来了。 事实证明,不调皮捣蛋、忙于生意时的韩琻,还是很靠谱的,装货、运货、排路线等等,有条不紊,行动迅速,省却了苏家很多的力气。 . 第292章 四个小乞丐 早晨,苏巧颜早早起床了,简单洗漱完,带着苏长茁和元宝往铺子方向走。 三人刚出院,就见韩禾和钱四喜在外面等她。 韩禾有些脸红的问道:“苏姑娘,你、你今天有空吗?” 苏巧颜实话实说:“这几日作坊里有些忙,我爹和四哥起早就去了,我也想去帮忙,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韩禾有些支吾:“我、我不急,等晚些日子再来找你吧……” 看韩禾的表情,不像不着急的样子,苏巧颜又叫住了他:“大禾哥,我家作坊得忙到年前才能倒出功夫来,你如果真有急事就别客气,爹和四哥在作坊里可以顶一会儿,我可以先帮你。” 听苏巧颜叫回了“大禾哥”,韩禾的心里暖了一些,终于硬着头皮道:“巧颜,我爹给我一间铺子考验我,挣了钱算我自己的,不用上交家里。我、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开什么铺子……” 苏巧颜恍然道:“行,我可以帮你拿拿主意,只是,我的意见,也不是稳赚不赔,你要有心理准备。” 韩禾红了脸:“你哪怕是没过脑子胡说的也比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强。” 苏巧颜没有直接给意见,而是跟着韩禾、钱四喜一起奔了新铺子,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和苏家作坊竟然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 粗略看了下铺子的格局,前铺后宅,前面铺面不大,后面的院子倒是不小,可以既住人又开店。 看完铺面,苏巧颜又站在铺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问韩禾:“你自己有什么初步的想法吗?” 韩禾看了一眼钱四喜,收到了钱四喜鼓励的眼神,这才有了些底气:“我、我跟钱叔他们学过拳脚功夫,我想开家镖局……” 苏巧颜斜睨了下钱四喜,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这主儿给出的馊主意。 苏巧颜毫不留情的批驳:“开镖局不妥。天南海北走镖,不是光有武功就行的。首先,你得保证路程安全,官方和绿林的关系都得打通;其次,财帛动人心,你们要找的镖师,得人品过硬,和你们两个最好有过命的交情;如果没有这种,就得招兵买马从头培养,可你们两个人的功夫……恐怕做人家师傅还差些火候;再次,你们没有囤镖的地方,这院子不安全……” 韩禾的一腔热血被苏巧颜浇了个透心凉。 钱四喜张嘴要说什么,被韩禾狠瞪了一眼,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巧颜看出端倪了,鼓励钱四喜道:“你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成则好,不成也能给个启发。” 钱四喜不顾韩禾警告的眼神儿,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给说出来了:“苏姑娘,你家在临安县不是开了三十个小食点儿嘛,我和大禾这儿,能不能也开一家,像他们似的给你们什么连锁钱、进料钱?” 苏巧颜再度摇头:“那三种食物方子用得时间太久,已经有人琢磨出做法了,利润微薄;而且,在正德街的旺铺位置卖烂大街的小食,你不觉得可惜吗?” 钱四喜脱口而出:“你手里不是还有其他食物方子吗?你家一直忙于调料作坊无暇顾及,与其放着不赚钱,能不能卖给大禾一样方子、或者让大禾来做,你干得分红……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放心,这铺子是大禾的,不是韩家的……” 苏巧颜微皱了下眉头,这个钱四喜,不是天生脑残,就是天生搅屎棍,自己都已经不想和韩家搅和一起了,怎么又提出这么无脑的建议呢?就算铺子是送给韩禾的,但韩阳作为施予者,是有随时赠物回收的权力的。 苏巧颜果断拒绝:“我已经答应京城韩家,苏家的生意,如果合作,一定以京城韩家优先,除非他们放弃。韩琻你们应该有所了解,属貔貅的,只准进不肯出……” 这不过是苏巧颜的客观借口罢了。 依她拿捏韩琻的程度,她若想送方子、卖方子,甚至与第三方合作,韩琻怕是除了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抱怨一下,再也没有其他建设性的办法对付苏巧颜了。 钱四喜迟钝,韩禾并没笨到家,彻底明白了,苏巧颜管他叫回“大禾哥”,只单纯的感谢当年的“张禾”在她微末之时照顾过苏家生意,与“韩禾”没有半文钱关系。 苏巧颜对“韩禾”和“张禾”,分得还是很清的。 空气突然静默了下来,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尴尬。 “张禾”一直对苏巧颜不错,哪怕有些事情结果差强人意,但并非出自他本意,苏巧颜在心底仍旧保留着对这个少年的三分柔软,更不想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韩家被挤兑得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不能合作,但这个主意还是可以出的。 苏巧颜正冥思苦想着,巷子里突然冲出来四五个乞丐。 这种伎俩元宝见的多了,立马护在了苏巧颜身前,摆好了架势,恶狠狠的等着乞丐冲到眼前。 本来冲过来的乞丐吓了一跳,本能的转了弯,撞向了离苏巧颜旁边不远的一对老夫妻。 老头儿被撞倒了,撞倒的瞬间护住了婆婆。 婆婆伸手入怀,一声尖叫:“我的银子!我的银子!抓贼啊!” 实在可恶,偷钱就偷钱,你撞倒人干嘛?老头儿到现在还坐在地上,看样子伤得不轻。 钱四喜和元宝同时跑着去追贼人了,本来韩禾也要去追,刚跑了两步又回来了,小声解释:“拐女子的拐子还没抓住,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很快,钱四喜和元宝都回来了,钱四喜扭回来一个乞丐,元宝则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乞丐。 总共四个乞丐,抓住了三个。 看着如拎小鸡似轻松的元宝,钱四喜有些不服气,改扭为拎乞丐的后脖领子,一拎没拎动,脸色刷的一红,上去就踹了乞丐一脚,“叫你吃得跟猪一样胖!死沉死沉的!” 第293章 韩禾与快跑 三个乞丐被扔在地上,钱四喜想找回在元宝那里丢的面子,外强中干的骂道:“臭小子!叫你跑?爷会跑的时候你还只会爬呢!在临安县,我的脚力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快。” 说完,还特意瞟了一眼元宝,元宝却连个眼睫毛都欠奉。 “跑的确实挺快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苏长茁,左右手各拎着两只大肥鸡。 苏巧颜:“四哥,你怎么来了?” 苏长茁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和肥鸡,“爹中午想吃小鸡炖蘑菇,让我先给娘送回去。刚出作坊就看见钱四喜狗撵兔子似的追乞丐,便跟过来看热闹了。” 钱四喜不满的瞪了一眼苏长茁:“你才狗撵兔子呢……” 苏长茁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是夸你跑得快呢!咋还好赖话听不出来呢?脚力这么好不用了多可惜,来来来,帮我跑趟腿,送回我家……” 苏长茁把手里的四只大肥鸡递向钱四喜。 钱四喜本能的把双手背在身后,“我又不是你家下人,凭什么帮你送东西?你自己去!” 苏长茁理直气壮:“用你去自然有用你去的理。你们在我家作坊最忙的时候带走我妹子,害得我家作坊少了一个人干活,你们不得帮我家把耽搁的活儿往回抢一抢?” 钱四喜:“……” 好有道理的样子,容不得钱四喜反驳。 苏长茁继续数落:“还有,你家不是开镖局的吗?护财物是护,护母鸡也是护,都是跑腿,我给你跑腿钱不就完了?镖行走镖的规矩,根据镖物的价格和路途长短算镖钱……咱这四只鸡、一晃眼就到的路程,就给、就给六文钱吧。” 苏长茁煞有其事的数出六文钱,一并要递给钱四喜。 钱四喜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苏巧颜则灵机一动,上手把鸡和钱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韩禾:“这活儿接了。” 韩禾似有所悟,把东西又交给了钱四喜:“去吧。” 钱四喜:“……” 钱四喜被轰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怎么东西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了?最可气的,连六文钱跑腿钱也被韩禾扣下了。 见钱四喜一脸不情愿,韩禾语气充满威胁:“钱四喜!你可是被钱叔从镖局里踢出来的人,是投奔我来的,昨个儿还信誓旦旦要跟着我一块儿做大生意、当大掌柜,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那就回家跟钱叔赔不是去吧!” 钱四喜二话不说抢过东西,小跑着奔着苏家去了。 听了二人的对话,苏巧颜才明白,钱四喜之所以出现在府城,是因为他被钱镖头踢出镖局了。 苏巧颜猜测,钱镖头这样做,不是嫌弃钱四喜功夫不好或处事笨拙,而是受那次京城走镖遇险的触动,于是把钱四喜踢出镖局这个危险行业,做钱家“种子选手”了。 可笑的是,钱四喜这个蠢蛋毫不知情,还试图怂恿韩禾一起再开另一家镖局,这事要是被钱父知道了,非活活气死不可。 . 韩禾搜了小乞丐的身,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了几个被抢的荷包,婆婆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己的,查了查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对钱四喜和元宝千恩万谢。 婆婆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冰凉地上的丈夫,从荷包里捡出了十文钱,递向了韩禾。 韩禾把钱推还给婆婆:“婆婆,抓贼是我们自愿帮忙的,不图回报。” 婆婆狐疑的瞟了一眼钱四喜和元宝,对韩禾嗔怪道:“你这孩子,帮我抓贼的是他们,不是你,我为什么要给你回报?” 韩禾:“……”m.23sk. 韩禾被闹了个大红脸,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婆婆接着说道:“刚才,你们镖局不是收了六文钱帮人送鸡了吗?我丈夫受伤走不动,去不了医馆,想请你们帮我把他送到医馆去。他比四只大肥鸡要重一些,给你们十文钱,中不?” 韩禾尴尬的看向苏巧颜,苏巧颜笃定点头,并主动帮开了苏家马车的车门。 韩禾会意,弯腰把老头儿抱了起来,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医馆很近,韩禾很快就回来了,狐疑的问苏巧颜:“苏姑娘,你刚刚让我送东西、送人的意思,是又同意我开镖局了?” 苏巧颜摇头否定:“不是镖局,是快跑。” 韩禾:“……” 苏巧颜尽量把语言组织得深入简出:“说是镖局,却又不尽是镖局。镖局护送的是贵重财物;你送的,都是百姓日常所需。就比如刚才,你们帮我家送东西,帮婆婆送她相公……现在府城不太平,可能还会有帮送某家夫人烧香、某家孩子上学……除了对接零散客户,你还可以对接商铺。我家江北酒楼要开业了,一起还会卖卤鸡货,外送的事情可以和你合作。” 韩禾被“合作”两个字说得眼前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巧颜,你、你同意跟我合作了?” 韩禾以为苏巧颜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有合作了呢。 合作,对于他意义实在太重大了,说明苏巧颜还是拿他当朋友的。 苏巧颜微微一笑:“只要不涉及到方子和利益捆绑,互利共赢的事,我干嘛不合作?你不乐意吗?反正我挺乐意的。” 韩禾点头如小啄米,眼睛里闪成了满天的星星:“乐意,乐意,我乐意!” 第294章 原来是黄口小儿 看着地上的三个小乞丐,韩禾一脸为难的对苏巧颜道:“咱们,怎么处理他们?” 这些乞丐年纪虽然不大,但其心实在可恶,本来想撞苏巧颜的,在元宝发现企图后,立马转身撞向那对老年夫妇。 老年人老胳膊老腿的,最不禁摔,这要是撞出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这些小乞丐配合紧密,很可能是背后操纵的团伙,骨子里都坏成黑的了,不值得同情。 苏巧颜毫不犹豫就做了决定:“连带着剩下的赃物,一起扭送官府吧。” 一听说扭送官府,三个乞丐立马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小妹妹,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又病重吃药,念在我们第一次干这事儿,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求你了……” 一直没吭气看热闹的苏长茁一下子被气乐了,分别点指着小乞丐,义愤填膺:“骗人能不能想圆满了再骗?你,里面亵裤用的是上等棉布,那叫穷得揭不开锅?你,牙花子上还残留着鸡肉丝呢,那叫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你,说奶奶病重了吃药,伺候在身边,身上怎么一点药味儿没有……” 三个乞丐欲盖弥彰的或是闭嘴、或是缩腿掩拭,别提多慌乱了。 苏长茁的观察力在苏家可是公认的好,他说的这些细节,足以证明这三个乞丐更加的坏了。 韩禾从旁边铺面借了绳子,如窜蛤蟆似的把三个乞丐捆了起来,看向苏长茁和苏巧颜:“我现在就把他们几个扭送衙门,可苦主去了医馆,我自己一个人的证辞无法立案,你们兄妹,可否随我一行?”???.23sk. 苏长茁立马摇头:“打住,衙门那个地儿,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我才不去,让颜颜跟你去就行了,我得回家干活去了。” 生怕韩禾再留他,苏长茁跑得那叫一个快,刚刚自夸跑得快的钱四喜,与他比,简直没有可比性啊。 苏巧颜无奈的看向韩禾:“我随你去吧,只要官府相信我一个九岁的孩子说的话就成。” 韩禾脸上闪过一抹怪异,没想到一向老气横秋大人状的苏巧颜会自承是个孩子啊? 要知道,她的成熟,让大家往往忽视掉这一点。 和苏家关系好的,逢人就夸她是天降奇才; 关系不好的,比如他所在的江北韩家,背后都妖孽妖孽的叫她。 韩禾相信,如果不是苏巧颜有京城韩家护着,估计江北韩家想出对付苏巧颜的办法,就得有一天鼓动群众把她当妖孽给烧了。 韩禾一脸肃然:“还有一个多月你就十岁了,由黄口小儿进入幼学之年,再过两年金钗、三年豆蔻、五年及笄,你就可以嫁作人妇了。” 苏巧颜:“……” 话是那个话,理是那个理,但说自己现在还是“黄口小儿”就有些过份了……还有,十五岁就嫁为人妇……疯了吗? 韩禾本来是想夸苏巧颜“长大”的话,没想到苏巧颜听了,反而悻悻不乐了,长吁短叹的,害得韩禾不敢张口说话,生怕惹小丫头再不高兴。 一行六个人-----二主一仆三乞丐,一辆马车肯定是坐不下了,苏巧颜又不肯让元宝独自牵着三个乞丐走着去县衙,最后的结果是,六个人全都下来步行了。 打马小厮赶着马车先去府衙门门口等着,元宝赶着三个乞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别提多神气了。 韩禾和苏巧颜在后面跟着。 眼看着快要到衙门的时候,巷子里突然冲出一匹快马,直接冲向苏巧颜。 苏巧颜慌乱回头,目光撞上了马上之人的眼眸----那个逃跑的第四个乞丐!他想救同伙! 没等苏巧颜反应过来呢,韩禾已经抱住了她,往青石道上一滚,最后当了苏巧颜的肉垫,磕得这叫一个七昏八素。 元宝这个气啊,扔下三个乞丐就要追,苏巧颜赶紧阻拦:“元宝,别追,看好这三个。” 第四个乞丐的目的就是救这三个乞丐,元宝若是追了,这三个乞丐的看护能力就弱了,反而中了骑马乞丐的计谋。 苏巧颜站起身来,向躺在地上的韩禾伸出了手:“刚才谢谢你啊,磕疼了吧?” 看着伸到眼前的小手,韩禾怔了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年小丫头送给他十两盘缠时的场景,这次开店试练也一样,小丫头,都仿佛是他眼前那道无形的指引方向的光亮。 韩禾本能的伸出了手,搭在苏巧颜的手上,只借了那么一点点的力气就站了起来,浑身又似乎充满了力量般。 三人到了衙门,向孙副捕头禀告了乞丐偷钱、并撞人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孙副捕头义愤填膺:“你们几个小鳖犊子,平时在别的坊猖狂也就猖狂了,老子手头儿事多,没稀得搭理你们,结果你当老子的眼睛是摆设,跑到正德坊来作案了,老子这回可得好好收拾你们,你们的老大鲍文也跑不了!” “鲍文?”苏巧颜听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 孙副捕头主动解释道:“鲍文,就是去年轰动江北的拐子头鲍武的亲弟弟,两人据说都是暗道头目周三爷的义子。鲍武负责拐卖人口;鲍文负责控制乞丐要钱抢钱。鲍武处决后,咱江北拐子案少了八成。不到两年又冒头了,前几日新的失踪溺死案,你哥已经查明,是接手鲍武的新拐子头褚七干的,这家伙,比当年的鲍武还心狠手辣。” 苏巧颜也想起来了,去年开春拐了自己和唐予的那个汉子,名字就是叫鲍武。 孙副捕头立即去审问三个乞丐,想趁热打铁,从他们嘴里撬出同伙或鲍文的消息。 两人出了衙门,先回到了韩禾铺子,钱四喜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韩禾,钱四喜不乐意的怼了韩禾胳膊一下,语气嗔怪:“大禾,你到底是谁的兄弟,怎么和苏长茁一起欺负……” 话音未落,发现韩禾表情不自然,嘴里还疼得低嘶一声。 钱四喜觉得不对劲,立马挽起了韩禾的袖口,发现胳膊肘被蹭破了一大块皮,大惊失色:“大禾,你这儿是怎么搞的?” 苏巧颜也看过来了,一大片剐蹭痕迹,应该是韩禾抱着她躲马时在地上蹭的。 这种剐蹭伤,不算重,却很疼,韩禾应该是怕苏巧颜发现,一直忍着疼来着。 钱四喜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想要给韩禾上药,临上药前又反悔了,把药递向苏巧颜:“我、我手重,你来吧……” 苏巧颜没有接过瓷瓶,而是坚定道:“伤口上有灰,得清一清,走吧。” 小丫头前面走着,钱四喜和韩禾在后面跟着,钱四喜还一个劲儿的冲着韩禾使眼色呢。 本来以为小丫头会带他们回苏家作坊清洗伤口,哪知,马车路过作坊却没有停,而是直接驶向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钱四喜错愕的看向医馆的牌匾,讷讷道:“苏姑娘,咱、咱自己上药就得了呗,费那个冤枉钱找郎中干啥?” 苏巧颜挥了挥自己的手:“我,手也重,还是郎中稳妥一些。” 韩禾默默的把受伤的手肘递给了郎中,心中则是有些失望,苏巧颜宁可带他来医馆花钱治伤,也不肯带他回苏家作坊简单清洗,难道真的是她手重?不会是因为不信任他、怕他偷方子吗? 韩禾很是委屈,自己都舍命救她了,她就不能像信任那个唐予,哪怕是像信任那个韩琻一样信任他呢? 第295章 冲着啥了? 后半夜,苏长茂才疲惫不堪的回家。 发现会客厅的灯还在亮着,过去一看,妹妹苏巧颜孤坐在里面,困得直打瞌睡,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他,有话要对他说。 苏长茂走了进来,轻咳了两声,苏巧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二哥,你回来了?抓住褚七和鲍文了吗?” 苏长茂一脸警醒:“颜颜,是谁跟你说褚七和鲍文的?” 苏长茂刚查出褚七和鲍文的线索没几天,除了衙门里的人,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小头目的存在,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苏巧颜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对苏长茂说了,苏长茂暗骂孙副捕头这人大嘴巴,既然妹妹已经知道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有些犯愁道:“颜颜,姓孙的说的没错,我已经查明,当年拐走你的和最近的女子失踪溺水案的犯罪头目是周三爷,褚七和鲍文兄弟是他的义子,褚七管乞丐,鲍文管拐带。鲍文是当年鲍武的弟弟。鲍武被端后一直很消停,最近突然冒头了,而且专挑府城女子下手,我最初以为他们是在向官府挑衅,通过你今天遇险,我觉得他们是在挑衅我,威胁我家人,以报当年我卧底之仇。” 苏巧颜摇了摇头:“二哥,你先别着急下定论,今天这事儿,透着几分古怪,我是特意等你回来的。” “骑马撞我的小乞丐,看着凶狠,但马的走位却只为吓我,并不真想踩死我;还有,四哥曾发现,小乞丐看着邋遢,可里面穿的中衣料子、嘴里吃的吃食都还算不错,褚七怎么可能对小乞丐这么好?还有,孙副捕头平时并不爱说话,今天却主动说了那么多,我有种他故意说给我听、然后把话带给你的感觉。” 苏长茂面色凝重起来:“颜颜,你是想说,这几个乞丐,可能并不是褚七的手下,而是姓孙的故意误导咱的?” 苏巧颜沉吟点头,如果没有四哥超强的观察力,她对孙副捕头的话一定深信不疑。 可苏长茁发现了蛛丝马迹,一旦有了裂纹,顿时觉得哪里都是疑问了。 苏长茂:“这个简单,我明天一早就去大牢看看那几个乞丐还在不在不就行了?在,说明孙副捕头不怕审;不在,说明孙副捕头把他们给转移走了。” 苏巧颜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叮嘱:“二哥,你没见过那几个乞丐,你带着四哥去,他记性好、眼睛尖。” 苏长茂点头答应。 第二天中午兄弟两个就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的样子。m.23sk. 苏巧颜把兄弟二人拉到了一边,“二哥,人,被孙副捕头放走了?” 苏长茂气得脸色胀红,却又怕父母亲听了担心,努力压抑着声音:“乞丐还在牢里关着呢,浑身上全是泥汤子,若是我自己去怕是成了睁眼瞎,根本看不出来。长茁一眼就叨出来子,三个乞丐,全都调包成了真的周三爷的手下。” 调包了?那就说明她们抓的那几个乞丐根本不是褚七或鲍文手下,而是孙副捕头找来的人,或者,是韩家找来的人。 苏家兄妹再次陷入了新的谜团,韩家在搞什么鬼? 对于这个问题,兄妹两个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观其变了。 因为苏巧颜历经了乞丐之事,从第二天开始,苏巧颜便被禁足在家,不得出院门了。 . 又过了两天,韩禾的店铺正式开业了,并邀请苏巧颜去参加。 苏家人都不同意苏巧颜去,但苏巧颜却坚持要去,一方面是因为主意是她出的,另一方面纯属是好奇。 拗不过苏巧颜,苏胜只好让苏长茁、元宝,带着四个小厮参加了韩禾铺子的开业礼。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好家伙,好大的操持! 从铺子门口,一直延伸到知府衙门门口,清一色十四五岁的小厮,各牵着一头------驴。 没错,是驴。 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觉得挺新鲜,不少人都驻足观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四个小厮在外面守着,苏巧颜、苏长茁和元宝三人挤到铺子最前面。 抬头看匾额,匾额也换了,四个字:大禾快跑。 见苏巧颜到了,韩禾兴奋得脸通红,嘴巴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开说:“马太贵了,我们换成了毛驴;府城里各坊我都安置了人,有事儿送货,没事儿就在坊间里等着,互相打配合,省得打乱仗……” 韩禾不住嘴的说了有半炷香的时间,高壮的少年,却一脸渴盼的看着小矮个儿苏巧颜,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取长补短,把走镖、驿馆的优势全都借鉴过来,还制订了管理制度和奖惩措施,真的很不错。 苏巧颜竖起了大拇指:“大禾哥,你做的很棒!” 韩禾登时像被老师发了小红花的一年级小学生,兴奋得脸通红。 几人正聊着呢,头顶上的“大禾快跑”的牌匾突然就砸落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韩禾伸出右臂,及时挡住了牌匾,苏巧颜的头这才幸免于难。 苏巧颜忙把韩禾拉进铺子里,直接撸起了袖子。 前几日韩禾刚刚结痂好了的右肘又被砸伤了,伤口像小孩儿嘴一样翻翻着。 钱四喜忙回屋找出了金疮药和棉布条,苏巧颜赶紧接过来,帮韩禾小心包扎起伤口。 钱四喜让小厮重新安装牌匾,对苏巧颜碎碎念起来:“苏姑娘,你最近是不是冲着啥了?咋老出事呢,幸亏有大禾在,帮你化险为夷……” 苏长茁听了忿忿不平:“你才冲着啥了呢!我家颜颜这两次遇险,都是来见你和韩禾,你咋不说你俩冲着啥了,我家颜颜纯属是粘了你们两个的狗屎运了……” 元宝“扑哧”一声乐了,小声提醒:“四少爷,狗屎运说的是好运气,你应该说沾了他们两个的晦气……” 苏巧颜犀利的眼光飘过来,两人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包扎完伤口,苏巧颜对韩禾郑重施了一礼道谢:“刚才多谢大禾哥出手相助,后日我想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你一起去吗?” 韩禾忙不迭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去求个平安符,去下晦气。” 苏巧颜让人把小厮把开业的礼物抬进来----是一个半人高的三层石制流沙沙漏,刚好摆在铺子正中间。 离开大禾跑腿,苏长茁有些不乐意:“颜颜,既然一见韩禾就是倒霉事,为何你还要见他呢?咱离他远点呗……” 苏巧颜轻眯了眼:“不是说我冲着啥了吗?我想看看冲着的是人还是鬼……” 一次是巧合,两次也可能是巧合,三次,那就得好好推敲推敲了。 第296章 与韩禾划清界线 第二日一大早,苏巧颜真的搭伴韩禾上了山上寺庙。 韩禾脸上的笑意,从出发开始就一直没停过,在他看来,他终于消除了韩家给他带来的影响,苏巧颜开始信任他了。 求得了平安符,苏巧颜打开腰间装平安符的荷包,却发现,荷包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支平安符出来。 拿出来看,熟悉的寄语,熟悉的字迹,是唐予。 看日期,是她滞留京城时间。 一定是她在京城时候唐予偷偷塞进去的,这个家伙,就爱背后搞小动作! “怎么了?”韩禾关切的问道。 苏巧颜把平安符全都塞进荷包里,“没事儿,只是发现一个半月前,我娘已经帮我求过平安符了……” “哦……”韩禾没说什么,心里则是划魂,一个半月前的苏巧颜,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两个人坐着马车下山,走到半山腰,马车戛然而止,苏长茁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嘴里咒骂道:“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苏长茁回头叮嘱:“颜颜,你别下车。” 又对韩禾和钱四喜道:“你们两个晦气鬼跟我下来杀狼!” 几人下去了,元宝好奇的挑起车帘,立马又放下车帘,心有余悸:“小姐,外面有、有狼,七八条呢。” 苏巧颜眼色轻眯,果然,又?叕出事了。 元宝提着匕首要下车,被苏巧颜给拦住了,“别下车了,有人会救咱们的。” 元宝:“……” 以往遇到危险,苏巧颜总是一马当先,这次却迥乎不同,如同乌龟缩壳不出了。 马突然咴叫了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扬蹄就开跑,元宝冲出车厢要拽马,又被苏巧颜给拉住了:“别管,有人会救咱们的。” 仿佛印证了苏巧颜的话,马车经过一段剧烈颠簸后,真的停了。 元宝看苏巧颜的眼色,如同看菩萨一样崇拜,应该是认为苏巧颜未卜先知了。 推开车门,韩禾正在拴马缰绳,手腕上明显的勒痕,应该是刚才控制马的时候勒伤的。 韩禾关切的看向苏巧颜:“巧颜,你,没事吧?” 苏巧颜淡然的摇了摇头,小脸冷落的。 韩禾以为苏巧颜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也就没有多想。 回到家,晚上的时候,苏长茂回来了,见了苏巧颜,一脸愤慨的拍了桌子:“颜颜,如你想的一样,这些意外,都是韩家人干的,他们竟然想害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苏长茂按苏巧颜的安排,在寺庙周围安排了人,发现放狼的人,事成后回的是江北韩家!如果不是妹妹千叮咛万叮嘱,他会立马就冲进去找韩家算账。 苏巧颜摇了摇头:“二哥,韩家若是真想害我,不应该用这些小孩子才使的小把戏。应该只是吓我。” 苏长茂:“吓你?为什么?” 苏巧颜轻眯了眼:“为什么?那就要看看这几次遇险的相同之处了。” 苏长茂沉吟:“相同之处?这几次,都是韩禾在你身边,又凑巧救了你……难道他、他故意接近你,故意让你遇险,又故意救你,取得你的信任?这小子看着挺实诚个人,咋这么阴损呢?!” 苏巧颜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和四哥发现了乞丐被调包,我也不会发现后面事情的蹊跷,只会认为是巧合,并感激韩禾的救命之情。整件事情,韩禾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为了咱们苏家,我也要离江北韩家远一些,包括韩禾。” 疑罪从有,苏巧颜已经不想深查韩禾参没参与,知不知道,她只知道,与韩禾继续接触下去,只会有危险,自己,包括家人。 之后的两次,韩禾再次找到苏巧颜,或是探望受到惊吓,或是商议店铺合作的事儿,苏巧颜一概不见了。 进入十一月下旬,苏长茂终于抓住了鲍文,虽然没有抓住首脑周三爷,但总算是抓住了女子失踪溺水案的凶手,也算是给知府和百姓们一个交代了。 而对于苏家另一件大喜事则是,苏长英一行到家了。 高稚雅的腿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只是暂时不能长时间走动。 苏长英递给了苏巧颜一封信:“颜颜,这是唐少爷让我捎给你的信,外面还有一马车用麻袋装的东西,说是你急需的。” 苏巧颜打开信件,只两行字:“妍妍:稻种已送达,勿忘白米之约。另,明年秋闱举人,后年春闱考试,先生加紧课业,春节恐难北上。糖鱼。” 马车上的东西,应该就是稻米种子了,唐予这家伙,心眼儿像针鼻儿一样,凡事想得也太周全了,自己提了一嘴北方能种稻米,他的种子就送到了,自己不种也得种,少种都不行。 苏巧颜掐指头算了下,唐予是前年中的秀才,明年满三年秋闱,发挥的好,十四岁就可以高中举人;高中举人后可以参加次年春闱,也就是贡士选拔,到京城参加殿试,发挥的好,十五岁就可以中进士派官,可以自称“天子门生”了。 学海无涯苦作舟,现在的唐予,应该相当于现代的高三冲刺阶段,然后再准备考研。 . 大禾跑腿的生意做起来了,虽然赚的钱和韩家的钱没有可比性,但还算风风火火,有声有色,普及面越来越广。 最关键的是,这是韩禾和钱四喜相对熟悉和感兴趣的事业,两个人跟打鸡血的干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闲下来,韩禾就无比沮丧,唉声叹气的。 钱四喜知道,韩禾是因为苏巧颜的突然不理会他,百思不得其解而郁闷。 杀人判刑还得有个理由呢,韩禾这里根本就是无解。 若在从前,钱四喜肯定站在韩禾这头儿,大骂苏巧颜“薄情寡义”,但经历了京城护镖之事,钱四喜对苏巧颜已经有了改观,看待事情也相对客观了些,他直觉两人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他决定去透问一下苏长茁。3sk. 苏长茁那家伙脾气不好,激一激也许就套出实话了。 钱四喜找借口出去了,去找苏长茁透话。 第297章 常方变心了? 钱四喜走后不久,铺子里来了人,是韩禾最不想见的人之一-----韩琻。 韩禾心中警铃大作,表面不得不装着谦和:“韩少东家,你来了。” 韩琻嘴里哼着小曲,自顾自的参观铺子,啧啧叹道:“不错不错,这点子真不错,本以为你是江北韩家的废子一个,没想到找到了个契合你兴趣的生意,小丫头真够厉害的。” 韩禾眉头一皱,自己怎么就成了废子了?虽然是实话吧。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跟牙尖嘴利的韩琻对峙,自己还不如索性做个哑巴。 韩禾以为自己不搭腔,韩琻讽刺两句也就走了,哪成想,韩琻不仅没走,还凑近了些,整张脸与韩禾近在咫尺,轻笑着:“韩禾,小苏不理你了吧?想知道为什么吗?” 韩禾激动的抓住了韩琻的胳膊,急切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韩琻夸张的呼痛,韩禾松开手,急切的走几步,挡在了铺子门口,生怕韩琻丢下问题然后跑了一样。 韩琻坐在了韩禾方才坐的那把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仿佛他才是铺子的真正东家。 “你快说呀!”韩禾急了。 韩琻揶揄的看着韩禾,直到韩禾急得又要催促他时,才泰然回答:“韩禾,你前些日子连救了小苏三次吧?话本子里总说无巧不成书,可现实中,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韩禾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韩琻摇了摇头,啧啧感叹:“你啊你,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若是有唐予一半的脑子,怕是早就发现端倪了……你还没看出来吗?你爹是有意怂恿你接近小丫头的?” 韩禾若有所思:“你是说、是说那些巧合,都是我爹故意安排的,不惜让我拼着受伤救了巧颜,她好承我的救命之情?” 韩琻再次撇嘴:“说你笨,还真是没冤了你,你爹那可是只老狐狸,若想让你亲近小丫头,定会徐徐图之,不会如此急功近利、画蛇添足,自然是另有其人……” 韩禾冥思苦想着“那人”是谁,韩琻也不打扰他,任凭他想着。 半天,韩禾才狐疑道:“难道是韩林?可是,他是最不想我有出息的,应该不会想我与巧颜亲近,怎么还故意制造我救巧颜的机会呢?” 韩琻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韩禾,自己都提醒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没想通…… 韩琻站起身来,自言自语:“本想和你成为盟友,现在看来,还是别结盟了,我走了。” 韩琻绕开韩禾,走了,留下了一脸呆呆的韩禾。 韩禾枯站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想明白了,韩林制造的那些意外,不是帮他制造施救苏巧颜的机会,而是破坏两个人的关系。 韩林深知以苏巧颜的聪明,一定会发现其中端倪,进而查出是人为制造的危险,韩禾首当其冲被怀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这件事,如同一只蛆虫,会恶心苏巧颜一辈子,更别说帮助韩禾、甚至以后嫁给韩禾了。 韩阳的“联姻计划”破灭了,苏巧颜只能是敌人,韩家仍旧是他韩林一人独大。 韩禾颓废的跌坐在了太师椅上,脑子一片空白。 钱四喜跑进来了,急吼吼道:“大禾,你知道苏姑娘为什么……” 韩禾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钱四喜诧异。 韩禾了无生气,幽幽开口:“四喜,我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临安县,会不会更好……” 如果没有离开临安县,最后的他,或许已经成为钱家镖局的一个小镖师,虽然危险,虽然穷困,但日子过得充实,苏巧颜也会像过去一样坦诚相待,不会如此戒备怀疑……m.23sk. 可惜,没有如果。 钱四喜忧心忡忡的看着脸色不正的韩禾:“要不、要不咱立马启程回临安县?” 韩禾模糊的摇了摇头:“没有回头路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韩禾深吸了口气,双手撑着太师椅扶手,用力站了起来,义无反顾的往外走去。 钱四喜担心的追了出来:“大禾,你别想不开,别太冲动,咱从长计议啊……” 韩禾挤出了个笑容:“放心,我没有想不开,而是彻底想开了,现在就去找盟友,从长计议……” 说是找盟友,钱四喜想当然的以为韩禾是去找苏巧颜解释了,便没多想。 . 苏长苇和常方回家了,运回了最后一批调料原材料。 第二天,常方便主动请缨,把加工好的调料运往汴阳中转库。 他这一主动请缨,苏长英和苏长苇都乐得清闲,可以在家过个大团圆年了。 常方出发的第二天,苏巧颜就看出元宝悻悻不乐了,调侃道:“怎么,常方回江北没歇两天就走了,有些难受?” 元宝讪讪的没说话,苏巧颜也不追问她,等着元宝自己主动坦白。 元宝是心里藏不住话的,终于悻悻开口:“小姐,每次常方回家,都会先跟您汇报事情,然后就来找我说话,把挣得的银子交给我。这次,却没来见我,也没把分红银子给我。” 苏巧颜诧异了:“常方没见你?”常方喜欢元宝,聊了元宝有些懵懂,全府上下几乎都知道了,不见元宝的面就走了,可真是奇了大怪了。 元宝委屈巴巴的点头:“不仅没主动见我,我去找他,他还躲着我,我连面都没见着,他就跑了……” 苏巧颜心里一突,难道,常方变心了,不喜欢元宝了? 苏巧颜安慰了几句元宝,决定调查清楚此事。 第298章 常方被救回 为了解决元宝的问题,苏巧颜找到了与常方一同下江南的苏长苇,“三哥,你们这几次去江南,遇没遇到什么年轻漂亮的女子?” 苏长苇:“……” 苏长苇被问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还有些语无伦次:“颜颜,你刚操心完大嫂、二嫂的事儿,找三嫂的事再缓缓……三哥、三哥其实不急的,不急,真不急……” 都想岔劈了,这是不急的样子吗?看来,三嫂的事儿也要提上日程了。 苏巧颜被苏长苇的反应给逗乐了:“三哥,我说的不是你,是说常方哥,你也知道,常方哥一直对元宝……可是这次回来,连见都没见元宝,我寻思着他会不会是看上了外面的哪个姑娘,嫌弃元宝了……” 苏长苇果断摇头:“没有什么姑娘,这点儿我可以保证,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苏巧颜催促着三哥快说,别支支吾吾的。 苏长苇一脸狐疑:“只是我们返程的时候遇袭过一次,冲散了一会儿,受了点儿皮外伤,自那以后,常方哥总借口养伤,就不合群了,总躲着大家伙,找他喝酒也不肯。” 不合群了? 苏巧颜忧心道:“三哥,你记不记得常圆?会不会……” 苏长苇斩钉截铁摇头:“不可能,常圆在边关,常方在江南,江北的兵哪敢去江南?就算他真敢去,除了遇袭那一会儿,我们可是一直跟常方哥在一起的,哪有时间冒充啊?再说,常圆和常方的性子不同,常方哥虽然变得不合群,但人还是那个人啊,身上的伤、写的字都没变……” 苏长苇的话,并没有完全打消苏巧颜的疑虑。 因为,第一次见常圆时,常圆就说过,常方整日模仿他坑蒙拐骗,一般人看不出来,连字仿的都差不多。 既然常方能模仿他很像,他苦心钻研反过来模仿常圆,再加上大家伙没往冒充方面想、他再借口减少与大家见面的次数,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苏巧颜心里起了狐疑,便再也放不下了,叮嘱苏长苇:“三哥,你辛苦一趟,带着四哥,快马加鞭的去追常方,让四哥好好认一认,如果是冒充的,咱得把真正的常方哥找回来;如果不是冒充的,那就问明白常方哥不合群的原因,是不是出啥事了,帮他分分忧……” 苏长苇立马去找苏长茁,启程去追常方。 待第三天的时候,苏长苇和元宝就回来了,绑着一身是伤的常方。 苏巧颜瞬间明白,这个不是常方,而是军需官常圆,冒充了常方。 常圆在这里,那么常方呢? 苏长苇气得浑身都哆嗦:“颜颜,这家伙真的是常圆,故意学常方说话、学常方神情,学常方写字,再加上故意躲着大家伙,根本没人认出来!” 苏巧颜也气得不轻,上去又给了常方一记耳光:“常圆,常方哥呢?你把他怎样了?” 常圆抿着嘴、梗着脖子就是不开口。 苏长苇拉住了还要上手的苏巧颜,万般无奈:“颜颜,没用的,我回来一路审了一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苏巧颜轻眯了眼:“他不开口也好办,押你去军队大营就知道了。” 常圆的脸色终于变了。 苏巧颜看明白了,常圆肯定在军营出事了,否则也不会放着校尉不当,反而屈尊来给苏家跑腿扛活。 常方,肯定当了替罪羊。 现在,首当其冲是把常圆送回去,澄清常方的身份。 可是,军队大营和衙门不同,没有申冤鼓可敲,弄不好没等见到大将军呢,就直接被当成细作给咔嚓了。 除非,请官府出面,拿到对话的权力。 苏长茂虽然是副捕头,但在知府面前存在感并不那么高,倒是可以请托韩琻出面。 韩苏两家合作调料生意,常方是收购调料的中坚力量,也勉强算是给韩琻出力,唐知府又是韩琻的亲姑丈,由韩琻介入,绝对比苏家自己出面强得多。 苏巧颜到了韩琻住处,把来意开门见山的说了。 韩琻翘着二郎腿,斜睨着苏巧颜:“小苏啊……你说过的,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常方是苏家的人,我可不管……” 苏巧颜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韩琻反而紧张了,急得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苏巧颜!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不再求求我再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我没帮你恼羞成怒了,要给郡主送信我在江北府?” 苏巧颜如看傻子似的看着韩琻,自己只是想回去另想对策罢了,哪里拿郡主威胁他了?这家伙演艺班毕业的吧,戏咋这么多呢? 苏巧颜讥讽的眼神,在韩琻眼里顿时成了默认了,嘴里碎碎念:“和唐予一个德性,就知道威胁人,我帮、我帮还不成嘛……” 苏巧颜:“……” 韩琻出马,一个顶俩,第二日就拿到了府衙给边关大营的证明文书,还让韩讼陪着苏长苇一道去。 . 从走的那天开始,元宝便跑到城门口去张望,盼着他们带回来常方没事的消息。 进入十二月上旬,元宝终于盼到了苏家的马车,在见到马车的霎那间,泪如泉涌。 马车停下,车窗挑起,露出常方那张已经形同枯槁的脸,伸出一只枯爪子的手,手上放着两个各十两的银元宝,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元宝,新的军需官把我分红的二十两银子也还给我了,给你存着。” 本就哭得满脸花的元宝,干脆放声痛哭了。 苏长苇、苏长茁和韩讼很是识趣,三人主动下了马车,步行回家了。 元宝上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常方。 元宝颤抖着手摸着常方的脸颊、胳膊、腰……???.23sk. 常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住了元宝的手:“元宝,你这、你这给我摸骨相面咋的……我、我没事,就是被抓回大营后,因为不认罪,被饿了好些天,三东家接回我之后,顿顿吃得可饱了,很快就能胖回来……” 为了表示自己没饿着,常方把元宝的手,扣在自己的肚子上,元宝本能的摸了摸,圆得像倒扣的盆,又像是六月怀胎的孕妇,这哪里是吃饱,分明是吃撑着了…… 摸完后,二人才后知后觉不雅,元宝尴尬的看向常方,常方尴尬的回望元宝,僵在车中,又蓦然分开。 车中,陷入一种出奇的尴尬之中。 良久,常方缓解尴尬的抱怨道:“元宝,这几日我虽然吃饱了,但三东家不让我见油腥,顿顿喝粥,我嘴里都淡得能长草了……” 元宝轻“哦”了一声:“回去我给你烤兔子肉吃……” “好。”常方眉眼尽是笑意,能活着回来,真好。 第299章 高稚雅的聘礼 常圆出事,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又似乎不简单。 军中不少将士吃饭后上吐下泻,以为是传染性病症,常圆这个军需官难辞其咎,直接吓跑了。 进一步调查,证实不是传染性病症,只是特供军中的肉罐头质量出了问题。 云掌柜被抓,供出了常圆逼他使用死猪肉替代好猪肉的事实,常圆正式被通缉。 逃亡路上,常圆绞尽脑汁,想出了让弟弟替罪这个办法,便一路打听一路追到了江南,赶上苏家队伍遇袭,常方被冲散,常圆上去就是一石头,换了常方的衣裳。 不幸中的万幸,常方没被打死,只是晕了过去; 万幸中的不幸,常方醒来就被抓逃的人抓进了军队大营,开启了地狱般的被审训模式。 而常圆呢,提心吊胆跟着苏家队伍一路北上,听说苏家会派人送调料去汴阳府,而汴阳府紧临边关,开通互市,便想着借苏家的队伍到达汴阳,逃出大齐。 常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的傻弟弟会喜欢元宝那个壮丫头,还会养成见面就“存”钱的习惯,最后成了他被识破的破绽。 马车进了苏家院子,元宝跳下了马车,对探出车厢的常方伸出了手。 在小厮们揶揄的眼神中,常方选择对元宝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选择自己下马车。 因为身子弱,挪得有些慢,马儿不耐烦的往前走了两步,常方身子随着惯性晃了一下。 元宝看着不耐烦,嘴里碎碎念:“伤得这么重,逞什么能?” 随后元宝伸手一拉,把常方拉下了车辕,跌在元宝怀里,元宝轻松的抱着常方往院里走去。 年轻小厮们顿时都掩着嘴笑了。 常方这叫一个尴尬,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去,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可惜,没人听见或揣测他的心里所想,常方挣扎不过,干脆眼睛一闭,往元宝怀里一窝,本着我没看见别人、别人就没看见我的思想,被元宝抱进了屋里,如婴孩儿般的放在了床榻上,嘴里小声嘀咕:“还说吃饱了呢,浑身没有二两肉重,得补,得大补。” 常方听了,默默的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头都埋了进去,无脸见江东父老了。 从晚上开始,常方终于实现了有肉吃、有元宝照顾的幸福生活。 . 韩讼回了家,则忧心忡忡的向韩琻禀告军队大营之行。 韩讼:“少东家,小的收买了军需营的人,得到一个消息,云掌柜的作坊和方子已经先一步落在了韩林手里,咱,还是去晚了一步。” 韩琻轻眯了眼,“韩家,果然掺了一脚。”23sk. 韩讼有些为难道:“少东家,那这方子……您要不试着管苏姑娘要?反正云东家已经不在了,契书自然不生效……” 韩琻摇了摇头:“不必了,小苏手里那么多的方子,咱争这一个肉罐头做什么?军队看着利润大,但不归地方管辖,不好掌控,变数太大,就让给韩林吧。” . 接二连三的事情,终于都弄平稳了,苏巧颜终于松了口气,去了高稚雅房里,笑吟吟道:“大嫂,年前将至,跟我去布庄买些布料,给大家伙做衣裳吧?” 高稚雅自然点头同意,跟着苏巧颜就出来了。 马车停了下来,却不是什么布庄,而是一处气派豪华的三层小楼,牌匾用红绸子盖着,不知道是什么店铺。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崭新的大堂,崭新的桌椅,崭新的银柜,一看就是酒楼,诡异的是,空无一人。 苏巧颜往楼上走,高稚雅紧张的拉住小姑:“颜颜,咱早晨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又来酒楼?还有,这酒楼、酒楼一个人也没有,我瞧着可、可不大对劲儿……” 苏巧颜笑若灿花:“大嫂,这酒楼还没开业呢,自然没有人啊。我带你参观参观。” 高稚雅脑子打结般:“没开业?”随即恍然:“咱家是要在府城开酒楼了吗?那可挺好!咱爹和你哥哥们来看过了吗?” 苏巧颜但笑不语,带着高稚雅楼上楼下、楼前楼后的都看了个遍,笑吟吟问高稚雅:“大嫂,你看这酒楼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高稚雅连连摇头:“小姑想的实在太周到了,没有缺彩的地方。特别是设的这个外卖的小食窗口,实在太好了,咱家的鸡货可以做成卤味往外卖了。” 因为苏家售卖鸡精,耗费大量的鸡,很多鸡内脏、鸡头、鸡爪子无法消化,苏家想卖鸡货卤味不是一天两天了,高稚雅看到窗口,一下子就想到了卖鸡货,与苏巧颜不谋而合。 苏巧颜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高稚雅:“你喜欢就好了。以后,这家酒楼就是你的了,这是地契。” 高稚雅完全傻眼了,惊诧的看着苏巧颜,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巧颜拉过高稚雅的手,把地契郑重的放在高稚雅的手里,解释着:“大嫂,大哥迎娶你的时候家里穷,聘礼少,你跟着受委屈了。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你又喜欢做菜,我和哥哥们经商议之后,就给你补了这个酒楼做聘礼,你无聊的时候,也可以临时来当一下大伙夫过过瘾,随你喜欢,家里都支持你。” 高稚雅终于反应过来了,没等说话眼泪刷刷的往下落,想张嘴说什么,满肚子的话却又吐不出来,最后只剩下哭了。 从京城回来以后,苏巧颜就开始寻找改造酒楼的地方,想等高稚雅回来给她个惊喜,结果接二连三的出事,耽搁到现在才完工交给高稚雅。 这家酒楼的生意,苏巧颜决定只提出大的建设性意见,其他的交给大嫂自己决定,让大嫂彻底走出自卑的阴影,站在阳光下,焕发出属于她自己的精彩。 . 第300章 真假苏巧颜 眼看着还有七八日就是春节了,韩琻各地铺子卖调料的账册反馈回来了,韩琻不仅自己要盘自家账,还逼着苏巧颜把两家的账也清算了,他要核出调料的总利润,在上元节前赶回京城,向父亲韩翳邀功请赏。 韩琻一句话,苏巧颜就要忙昏头,两个人,都搬到了各自作坊里,白天在一起盘两家的账,晚上分别在自家作坊里盘各自的账,有合有分。 这样的结果是,连着三天,两人每个人只睡两三个时辰,忙得昏天黑地。 苏巧颜毕竟年纪小,终于没能熬过年轻气盛的韩琻,趴在桌上睡着了。 韩讼送来午饭,唤了声“二少东家”,韩琻才从账目中抬起头来,愕然发现小丫头竟然睡着了,不止趴着睡,额头还抵在了算盘珠子上,要是一直这样睡到自然醒,额头可得有的疼了。 韩琻摆手让韩讼先下去,自己则拿起毯子过来,披在小丫头身上,随后试着抬起小丫头的头,将算盘从小脑袋下面拿出来,可能有些心急,算盘珠子“哗啦”的一声响。 小丫头眉头一皱,嘟囔道:“别动!” 韩琻顿时不敢动了,一手托着小丫头的头,一手拿着算盘,姿势别提多怪异了。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小丫头根本没有醒,那句“别动”不过是下意识的梦癔之话,还有下文呢:“我的银子!” 韩琻哑然失笑,这小丫头做梦都不忘银子,一身“铜臭”,倒是对了韩家人的脾气。 可惜了…… 韩琻怔然的看着小小的一只女娃,可惜了,她还太小了,枯瘦豆芽菜一根;最关键的是,被唐予那只小狐狸给盯上了,防的滴水不漏,远在京城,决胜千里,韩家,怕是没机会了。 . 还有三天春节,韩琻拿好账册,马不停蹄的直奔京城,向他老爹邀功去了。 苏巧颜终于可以松口气,给各股分了红、给下人打赏,自己也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娘亲、大嫂、二嫂、王晓芙一起奔了布庄、首饰铺子。 购了满满一大车的东西回了家,家门口站着五六个人,在门口来回徘徊。 小厮勒住了马,问他们找谁。 几人转过脸来,错愕的看了一眼豪华大马车,其中一名中年汉子唇角上扬,提高声音:“我们有要紧事要见你们家老爷和少爷。” 声音怎么会这么耳熟? 苏巧颜猛的挑起帘子,与陈宝奎戏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陈宝奎冲着苏巧颜呲牙一乐:“我的好女儿,别来无恙?” 来者不善。 苏巧颜觉得浑身冰冷,猜度着这个陈宝奎为什么突然返回,又找到了苏家。 苏刘氏一听说是陈宝奎,曾经虐待女儿的禽兽,登时受不了了,推开车门大叫道:“银碇,拿大棒子打走他们,咱们苏家门前不容禽兽!” 陈宝奎把一个枯瘦的女娃推到了身前,嘻嘻笑道:“苏夫人,你真的下得去手吗?我身前这个,才是你的亲生女儿!真正的苏巧颜!” 所有人都怔住了,空气凝滞了一般。 只那么一瞬,苏刘氏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杂碎,虐待我闺女三年多还不够,现在又要来拆散我们娘俩吗?看老娘不……” 苏刘氏激动了要跳下车亲自收拾陈宝奎。 马车里的女人们哪能让苏刘氏自己去涉险啊。 元宝抱住了苏刘氏,水流云则对小厮吩咐道:“开门进府。凡拦车者,大鞭子伺候着;进府后,集齐小厮驱赶闲杂人等,不许门前逗留;拒不离开者,按偷盗嫌犯扭送官府……” 在水流云的指挥下,马车得以开出一条路,驶进了院门。 陈宝奎扯破了喉咙喊叫着:“苏巧颜,你不叫苏巧颜,你叫刘芳妍,你是朝阳县桂花村人,你爹叫刘常圣,你娘叫孙林芳,你有四个哥哥,今天他们都来了,认你这个闺女和妹子来了……” 苏巧颜气得浑身哆嗦,正想抽出车厢底的大刀砍人,意外看见了高稚雅惨白的脸,苏巧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追问高稚雅自己到底是不是苏巧颜,结果脑子一片空白,激动过度,晕过去了。 等她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苏刘氏那张关切的脸,委屈迅速涌上心头,一下子扑到苏刘氏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憋闷的叫了声“娘-----” 苏刘氏瞬间泪如雨下,答应着:“欸-----娘在呢,娘在呢,想哭就哭,别憋在心里不痛快。” 苏巧颜哭得更凶了。 苏巧颜如同缩在乌龟壳里的乌龟,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就这样龟缩在卧房里两天,第三天黄昏时分,苏巧颜终于起床了,梳洗打扮好,把苏家人都召集在一起,郑重说道:“谢谢你们包容我,但事情来了,不管好与坏,总得接受。我想见一见陈宝奎和刘家人,如果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会选择离开,绝不会让真正的苏巧颜无家可归。” 苏胜“啪”的拍了下桌子,用力过猛,把桌子拍得裂了纹,吓了全家人一跳,自打苏颜进苏家门以来,还没见过他这人上老实人发这么大的火呢! 是生气自己鸠占鹊巢了吗?苏巧颜内心忐忑起来。 苏胜气得眼睛腥红腥红的,瞪着苏巧颜:“苏巧颜!你不给我当女儿,你要给谁当女儿去?再敢胡说,别怪我像踹长茁一样踹你!” 苏刘氏也嘤嘤的哭了起来:“颜颜,你就是我的颜颜,谁要抢你,我就拿石子打他、打他……” 苏刘氏手在空中比划着,让苏巧颜不由自主想起来了第一次见苏刘氏时的疯魔状态,苏巧颜赶紧抓住苏刘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别激动,我不走,打死也不走,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闺女,你就把她也留下来,别让她流落在外,你有两个闺女一起疼你,多好啊……” 一家人眼睛都红彤彤的,生离死别一样。 一天没见着影的元宝回来了,见到苏家人哭得不成个儿,毫无章法,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伙都别哭了,我已经去府衙报官了……” 苏家人:“……” 苏家人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苏长英和苏长茂几乎急得同时一跺脚:“经官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哪有你私自做主的份啊……” 苏巧颜突然就明白了,纵使苏家人再舍不得自己,心里其实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她是苏巧颜的。 此时的苏家人,内心应该和自己一样如被油烹吧,既怕家里的苏巧颜不是苏巧颜会离开;又怕如果不认外面的苏巧颜,苏家骨血会流落在外受苦…… 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心里像缺失了一块儿的难受。 元宝斩钉截铁道:“大少爷,二少爷,咱苏家人的眼里绝不能揉沙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成天放着不管,让陈宝奎和刘家人搅得满城风雨,小姐以后还怎么出门?” 苏巧颜眼睛一亮,元宝说的对,是刘芳妍也好,是苏巧颜也罢,不管自己是谁,总得有个定论,像这样不上不下的,才是最难受的。 苏巧颜深吸了口气,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元宝说的对,总得有个说法,不能糊涂神、糊涂庙的这么糊涂着,你们放心,只是要个结果,不管是与不是,我都视爹娘为亲爹娘,视兄长为亲兄长,你们放心。” 苏长茂主意最正,除了苏巧颜,他在家里最有话语权,他也终于点了头:“你是我妹妹,知府大人不会让我直接牵头查,我去找童捕头,请他主动牵头,我背后携助查访。” 第301章 证明苏巧颜是苏巧颜 现在元宝已经向知府衙门报了案,苏巧颜本人也同意由官府介入给个定论。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管苏巧颜是真是假,总得盖棺定论,总好过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背后指指点点。 事情已成定局,苏家人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只能全心查探真相。 外围的查访交给了苏长茂和苏长茁,苏巧颜最先做的一件事是-----找高稚雅。 苏巧颜审视着高稚雅,高稚雅心虚的不敢看苏巧颜。 时机成熟了,苏巧颜直奔主题:“大嫂,我回来时,你撒谎了对不对?我尾椎骨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记,你只是不想大家再找我,不想娘再发疯,所以才故意说我身上有胎记的,我不是真正的苏巧颜,对不对?” 高稚雅焦虑的心态再也崩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半天才组织好语言:“颜、颜颜,我、我确实为了家、为了娘撒谎了,但我小时候屁股上就有个巴掌印大的胎记,我娘说它是鬼手拍,越长越淡,四岁时就没了。认下你后,我特意问了郎中,郎中说很多小孩儿的胎记确实会变没的,就算你没有胎记,你、你也有可能是颜颜啊……” 能证实身份的直接证据没了,苏巧颜心里竟然涌起一股庆幸来。 . 这应该是苏家人过得最为惨淡的一个春节,每个人都满腹心事。 真假苏巧颜案由知府大人亲自审,只是借口说是过节了,让陈宝奎向童捕头提交了证据,上元节过后再开堂审案。 还有十多天上元节呢,这倒是帮了苏家大忙,给了充分的时间找证据。 晚上回来,苏长茂刚要敲门进家,上马石后面就闪出一个枯瘦的人影来,苏长茂定睛一看,是陈宝奎带回来的那个“苏巧颜”。 “苏巧颜”未曾说话泪先流,楚楚可怜:“二哥,我是颜颜啊,你怎么可以不认我呢?小时候你最疼我了,总给我买糖吃……这些年,我过得苦啊,被拐子卖给了病秧子当童养媳,病秧子死了以后,婆婆又把我卖去了青楼,老鸨说等我过了十三岁就接客,你若不认我,我只能、只能回去接客了……” “苏巧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死死扯着苏长茂的袖口,仿佛苏长茂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二哥,你救救妹妹吧,我不想被卖回青楼去,求求你,”“苏巧颜”一个头磕了下去 “求求你,”又是磕了个头; “求求你,”又?是一个头…… 苏长茂心如刀绞,狠下心肠推开“苏巧颜”:“小姑娘,知府衙门已经受理案子了,如果你真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不管;但如果你不是我妹妹,被别人利用陷害我妹妹,就别怪我无情了。” 院门开了,苏长茂毫不留情的进了院子,“苏巧颜”绝望的瘫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哥,你怎么可以不认我呢,我可是你的妹妹啊,你不会因为我陷身青楼不认我吧……” 良久,“苏巧颜”从冰冷的地上站了起来,颓唐的向客栈方向走去。 苏家的大门再次开了,苏长茂闪身出来,远远的坠在小姑娘身后,直到看见小姑娘与陈宝奎汇合了才回来。 . 按知府大人要求,陈宝奎两日后向童捕头提交了证据,这又正中苏长茂下怀,知道对方的抓手,自己才好反击。 陈宝奎手里的证据,是从两方面切入的。 一方面,陈宝奎证明了现在苏家的苏巧颜,是桂花村的刘芳妍。一份证据是周三爷的同批次拐带的女娃清单,一份证据是他与周三爷签订的卖身契书,相互佐证,证明他当年买的“陈招娣”就是“刘芳妍”,而非苏巧颜。 另一方面,陈宝奎证明那个枯瘦女娃是真正的“苏巧颜”,一份证据是周三爷的同批次拐带女娃清单,一份证据是与李家签订的卖身契书,一份证据是李家与青楼签订的卖身契书。 都是完整的证据链,条理分明,对苏家很是不利。 正一筹莫展之时,苏长茂卧房里,突然多了一封信。 苏长茂狐疑打开,信上的内容很简单,都是简洁的人名或地址。 来不及查明放纸条的人是谁,苏长茂马不停蹄的按照纸条上的提示,一一去查访。 越查访越是惊喜,足以证明陈宝奎的证据是假的。 最为有利的证据是,真正的刘芳妍,已经死了。 而且,刘芳妍不是被拐子拐卖,而是被亲生父母卖给了人牙子,怕乡亲们戳脊梁骨,跟里正谎称女儿被拐,里正去衙门报的案,这才有了被拐记录。 人牙子转手把刘芳妍卖给了一个有特殊癖好的老爷,没几天就被扔乱葬岗了。 而青楼里的“苏巧颜”,也不是真正的苏巧颜,而是被陈宝奎骗了的,她的亲生父母已经找到她,并给她赎了身。 只要一开堂,苏家足以翻案,陈宝奎这个诬陷罪跑不了了。 怕打草惊蛇,苏家人严守秘密,只等着上元节过后立马提交证据,证明陈宝奎诬告苏家,苏巧颜就是苏巧颜。 第302章 唐夫人的忧愁 苏长茂给全家通了气,让家里人知道苏巧颜就是苏巧颜。 消息一出,笼罩苏家上空多日的乌云立马就散了。 家里立即又欢声笑语起来,苏巧颜也终于松了口气,做回苏巧颜的感觉,可真好。 正月十四,小厮递了一份帖子给苏巧颜,说是外面有人要见她。 看完帖子的刹那,苏巧颜感觉自己从头凉到脚,递帖子约她见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最怕的人-----唐夫人。 真假苏巧颜案闹得满城风雨,唐夫人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陈招娣也在情理之中。 她约自己见面,难道像当年骗她误杀了线人一样,让她远离唐予? 苏巧颜满腹心事的上了唐府的马车,马车里,只唐夫人一人。 苏巧颜不敢抬头,声如蚊鸣:“见、见过唐夫人。” 唐夫人轻“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马车得得的在路上行驶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良久,唐夫人才轻笑一声:“养气功夫不错。只是,见到救命恩人,不该道一声谢吗?” 苏巧颜错愕抬眼:“您是说、是您帮我翻的案?” 唐夫人淡然道:“是,也不尽是。元宝只是给了我予儿的信,让我拖住老爷晚点开堂,至于怎么翻案,应该是予儿提前备下的。” 苏巧颜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从案发到找到证据,也就十日左右时间,就算是军队八百里加急也来不及,唐予是怎么做到送信回来并备好证据呢? 除非,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质疑“苏巧颜”的身份,提前给元宝留了信,让她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就去找唐夫人拖延时间;这样看来,苏长茂桌上的那封信,也应该是元宝放的。???.23sk. 那么问题来的,唐予是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质疑自己的身份呢? 一道亮光在苏巧颜的脑子里炸裂开来,唐予给她的所有信件,称呼始终都是:妍妍,而不是:颜颜。 所以,他不是故意写错了名字,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苏巧颜,而是刘芳妍! 看着苏巧颜骤然变色的脸,唐夫人知道苏巧颜应该猜到了,继续说道:“我关注了整个案子,依我对予儿的了解,能让他处心积虑提前做好准备,又恳请我出面,理由只有一个,将要公布的真相,并不是真正的真相,如果猜得不错,被虐待致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苏巧颜,你,是证据里‘死’的那个刘芳妍。” 被说中了心事,苏巧颜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浑身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她,竟然不是苏巧颜!自己,倾注了近两年心血的家,竟然不是自己的家! 生意,钱财,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巧颜的脑海里浮现出苏刘氏发疯时的情景:“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巧颜来归啊!请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巧颜来归哟!巧颜来归哟......” 没想到一语成谶,苏巧颜真的死了,而且是被老色鬼给虐待死的,扔在了乱葬岗,苏刘氏一旦知道这个真相,心该有多疼啊…… 一想及此,苏巧颜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唐夫人眉宇间闪过一抹不忍,咬了咬贝齿,终于狠下心道:“既然你不是真正的苏巧颜,就不要做鸠占鹊巢之事,你是个有骨气的好姑娘,案子结束之后,离开江北府吧。” 苏巧颜蓦然抬头,意味分明的看着唐夫人,终于笑了:“唐夫人,这才是你今天找我的真正目的吧?就如同当年你骗我误杀了线人一样,目的只是为了让我离开唐予。” 被戳中了目的,唐夫人脸色一僵,沉吟片刻,话锋一转:“苏巧颜,你知道我为何要处心积虑的让你离开予儿吗?” 苏巧颜轻叱一声:“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唐予始终放不下我,你怕他将来想娶我,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嫁给唐予那个幼稚鬼!” 唐夫人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幼稚鬼?我还真是没看错你。我出身韩家,韩家世代皇商,除了钱财,商贾又比农户高贵多少?我和予儿爹不一样,对门当户对并不看重。相反,我很喜欢有经商头脑的姑娘。我之所以处心积虑的让你远离予儿,无关家世,更无关你是苏巧颜还是刘芳妍,只因为你这个人本身。” 苏巧颜懵逼了,没想到唐夫人不是因为所谓的门第观念,而是因为自己这个人本身。什么意思? 自己长得不好看吗?自己经商不厉害吗?要知道,自己仅两年时间,就让苏家成为江北府炙手可热的商贾了…… 唐夫人没有绕弯子,直接解答了苏巧颜的疑惑:“因为你,过了年才十岁,说话做事却比成年人还老道;做生意,比韩琻经商世家还要精通。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妖孽。你以为韩琻为什么跟你合作?他是被予儿算计来与你合作的,因为只有和韩家合作,才没人敢轻易质疑你的一些出格行为,否则,你可能早就被对家算计成妖孽给除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给亲人,会给予儿惹来祸端……” 唐夫人的话,醍醐灌顶,瞬间惊醒了苏巧颜。 自己表现得太不“孩子气”了,苏家人是亲人,不会说什么;临安县,因为与县太爷是姻亲,也没出问题;后来和韩家合作,更是如鱼得水,越发的肆无忌惮…… 对啊,连自己都忘了,过完这个春节,自己才十岁…… 苏巧颜郑重施礼:“多谢唐夫人提点,我来想办法消除这件事的影响,从此以后,慢慢长大。但恕我不能离开江北府,只要知府大人不宣判我是刘芳妍,我便是苏巧颜,这里,有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生意。而且,我不认为我躲起来,唐予会找不到我。” 当年苏巧颜没有名字就跑了,唐予尚且能找到她,现在有了身份户籍,依唐予疯批的性子,怕是苏巧颜上天入地、天涯海角无处可躲。 苏巧颜叫停了马车,下车走了。 小丫鬟进了车厢,对有些发怔的唐夫人道:“夫人,没谈妥吗?要不要换点强硬手段……” 唐夫人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予儿的性子看着绵软听话,却最有主意,最是固执,从他找到苏巧颜、处处维护她就足以证明了。如果不是这次紧急,他也不会求到我头上,还会继续隐瞒。苏巧颜主动消失还好,若是我强制让她消失,予儿一定会恨我,我只这么一个儿啊……唉……” 唐夫人突然觉得很累,斗一个小小的苏巧颜,害得她比斗老爷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还要累。 外面的花花草草,可修、可剪、可断根,全凭自己喜好; 可这个苏巧颜,打不得,骂不得,深不得,浅不得,算计她吧,粘上毛比猴都精,油盐不进…… 唐夫人总是骂相公三心二意,此时突然恨儿子怎么没随了他老子,用情不专便不会被对家抓住软肋,便不会患得患失。 第303章 我只要你是你 回到家,苏巧颜先跑到了娘亲苏刘氏房里,直接窝在了苏刘氏的怀里:“娘,我想你了……” 苏刘氏拍了拍女儿后背,轻笑道:“多大的姑娘了,还像小孩儿似的撒娇……” 苏巧颜在怀中抬起小脸来,眼睛眨呀眨的看着苏刘氏:“娘,颜颜本来就是小孩儿啊!” 苏刘氏一怔神,随即点头如捣蒜,“对,对,颜颜本来就是小孩子,找娘啥事儿,是过节了想要糖吃,还是想要花衣裳穿……” 苏巧颜状似冥思苦想,绽放了大大的笑脸:“娘,可不可以两样都要……” 苏刘氏忙不迭道:“好好好,都给都给……” 娘两个腻了一会儿,苏巧颜瓮声瓮气道:“娘,你再给我唱一遍那个儿歌好不好,我想听……” 苏刘氏刮了女儿鼻尖一下,像哄孩子睡觉似的轻拍女儿,嘴里哼着童谣:“一岁娇、二岁娇、三岁捡柴爹娘烧,四岁学织绩,五岁学耕布,六岁学绣花......到了及笄年,嫁与秀才郎……” 苏巧颜瞬间泪如泉涌…… . 上元节,整条街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元宝劝解苏巧颜:“小姐,今天大少夫人酒楼的鸡货卤味试卖,咱去看看吧……” 苏巧颜欣然答应:“大嫂的生意,是得去捧捧场……” 主仆二人出了门,元宝前面带路,直接拐到了旁边的巷子里,一辆马车前。 苏巧颜狐疑的看向元宝,元宝面色讪然:“小、小姐,我、我去大少夫人的酒楼去、去买鸡货……” 元宝撒丫子跑了。 苏巧颜看向打马小厮,小厮也下了车,走到了巷子口望风。 苏巧颜只好自己打开车门,唐风冲着苏巧颜招了招手:“苏姑娘……” 身侧的唐予轻咳了一声,唐风磨磨蹭蹭的下了车,不情不愿的去巷子的另一头望风去了。 苏巧颜钻进了马车,本来一肚子质问的话,在看到唐予风尘仆仆的脸颊之后,突然卡在喉咙里质问不出来了。 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了,唐予终于开口道:“是我思虑不周,忘记了陈宝奎这个祸害,你,受惊了。” 苏巧颜紧咬贝齿,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苏巧颜,而是刘芳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唐予苦涩的扯了下嘴角:“告诉你,然后呢?让你回到刘家?有个嗜赌的爹、狠心的娘,外加四个好吃懒做的哥哥,再把你卖给陈家受尽虐待?” 苏巧颜:“……” 苏巧颜感觉一阵窒息,依陈宝奎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一旦被送回刘家,很可能再被陈宝奎买回去,到那时,可不是被掐被踹那么简单的虐待了,实在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可是……可是不知道真相,对苏家人似乎也有些不、不公平……”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留在苏家,但正如唐夫人所说,鸠占鹊巢总是有些愧疚。 唐予淡然道:“妍妍,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就算分离三年多,人的眼界会变,但兔吃草、狼吃肉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你看看你,性情、样貌,哪里像苏家人?或许,苏家人心里早就有了定论,只是他们宁可自己骗自己。如果你一定要告诉他们、让他们来做选择,我来做吧。” 苏巧颜点了点头,由自己去告诉他们真相,对自己残忍,对苏家人更残忍。 现在唐予,俨然已经成为苏巧颜的主心骨了。 苏巧颜呢喃道:“谢谢你,唐予,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去。我还有个疑问,你是怎么说服唐夫人帮我的?” 在苏巧颜的印象里,唐夫人可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她唯一的爱,都给了她儿子唐予一个人。 唐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答应我娘刻苦读书,明年中举人,后年中贡生,十五岁入仕,不成功绝不回江北……” 苏巧颜懵逼的看着唐予:“那你现在不是已经身在江北了?你骗了你娘?” 唐予:“……” 唐予尴尬的挠了挠头:“所以、所以我才偷偷回来嘛,关城门前必须离开。” 苏巧颜的眼圈毫无征兆的泛了红,这个少年,竟然千里迢迢、没日没夜的从京城偷偷赶回来,只为了见自己一面,让自己安心,实在太窝心了,自己该怎么回报他啊……天籁小说网 见苏巧颜眼泪泫然欲滴,少年鼓起勇气,拉起了苏巧颜的手,坚定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不在乎你是苏巧颜、刘芳妍,亦或是王凤仪的女儿,我只要你是你,是那个在地牢里护我周全的你,我便一生都会维护你……” 王凤仪?这是苏巧颜现代时母亲的名字。 苏巧颜八月十五放荷灯祈福的时候写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唐予竟然偷偷记下了,并且早就对她的身份有了更深一层的定论。 苏巧颜的心被戳中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怎样也抑制不住了。 唐予拿帕子慌乱的帮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帕子湿透了,干脆用手指头擦。 终于,苏巧颜哭得累了,抬起小脸,眯着好看的杏子眼:“唐予,你把元宝送到我身边,是不是就打着让她当细作的目的?” 唐予:“……” 狂风暴雨来得如此猛烈,让人猝不及防。 唐予立马开了车门,把苏巧颜往车下让:“我得走了,让我娘看见我跑回来了,非扒了我这层皮不可……” 将苏巧颜推下车,怕她追问一般,唐予亲自赶着车直奔巷子口,唐风和打马小厮在后面喊着追上去,狼狈不堪。 苏巧颜:“……” 这个唐予,该说他成熟呢,还是该说他幼稚呢…… 苏巧颜走上大街,向高稚雅的酒楼走去。 前些日子家里多事之秋,高稚雅根本没有精力更没有心情研究酒楼的事,苏巧颜的事儿有了定论后,她才建议高稚雅抓住上元节旺季的尾巴,带一播货。 苏巧颜正走着呢,一辆马车在身侧戛然而停,吓了苏巧颜一跳。 马车一停,从马车小窗里伸出一只手,拿着一只小狗状的糖人儿,刚好递到苏巧颜面前。 苏巧颜接过糖人儿,哑然失笑,手的主人-----唐予闷声说了句“保重”,便又飞驰电掣般的走了! 离得老远,车窗的那只袖子还在挥动着…… 真是幼稚……苏巧颜咬了一口糖人,笑意在脸上迅速晕开,仿佛春天来了一般的温暖。 ... 第304章 见到唐珏 唐予坐着马车并没有立马出城,而是让小厮打马又回到了府衙那条巷子口。 唐风有些担心:“这条巷子?少爷,咱可是偷偷跑回来的,不怕碰见老爷和夫人?” 唐知府一家就是住在府衙后院的,这条巷子不比刚刚几人站的那条巷子,危险系数太高了。 唐予看了眼天色:“事急从权,再耽搁来不及出城了。现在这个时间,苏长茂不是在家就是在府衙,这条巷子两头都近。我要见苏长茂一面,说几句话就走。放心,咱这次回来,坐的不是唐府的马车,用的也不是唐府的打马小厮,又是停在巷子里,你不出去,我不出去,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苏胜性子老实,苏长英憨厚,苏长苇优柔,苏长茁还太小不定性,苏长茂在苏家,是苏巧颜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物,所以唐予才选择与他见面,确定苏家对苏巧颜的真实想法。 马车拐到了府衙侧面的巷子深处,打马小厮扔下马车,急匆匆去约苏长茂。 一主一仆窝在车厢里等着,生怕遇到熟面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马车之后响起了车辘声,以及车夫的声音:“前面的马车让一让、让一让哩……” 因为这条巷子不怎么过马车,打马小厮又着急去约苏长茂,就把马车停在了路正中间,后面的马车想过去,必须往旁边挪一挪。 唐予看向唐风,示意唐风去挪马车,唐风脸色却不好看,压低声音道:“少爷,这声音我听过,是韩家那个女人的马车车夫,我、我调查唐珏的时候与他打过照面……” “什么?”唐予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他只祈祷别碰见父母或家里的下人,万没想到会遇到韩仪------唐夫人的远方堂妹、唐知府的外室、唐珏的亲娘家的下人,还与唐风打过照面。 真是冤家路窄。 后面的马车已经不耐烦了,若是惊走了马车,就会变得更加不受控制。 唐予灵机一动:“车夫见过你,却应该没见过我,我来打马……” 唐予把大氅上的风帽压下来,遮了大半张脸,低着头,下了马车,把马车牵到一边,紧靠着墙,容后面的马车过去。 车辆交错,车窗小帘挑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好奇的往外看,在看到唐予的时候,脸色明显一怔。 车厢里的传来了女人的嗔怪声:“珏儿,看什么呢?小心得风寒……” 男娃立马放下帘子:“没、没看什么,娘也别看,娘也不能得风寒……” 女人心情熨帖:“好好好,娘不看,记得娘说的话了吗?见到爹爹就说你想他了,所以才来的。给他背新学的诗词,知道吗?” 男娃嘟着嘴道:“娘,今年,我能见到哥哥吗?” 妇人带着几分不耐烦:“咱不进院,只在侧门见爹爹一面,见不到别人。以后别张嘴哥哥、闭嘴哥哥的,你想见人家,人家可不想见你……” 马车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停在了唐府的侧门。 平时肃静的巷子里,今日却停了两辆马车,偷偷见人。 不同的是,韩珏要见的是唐知府; 唐予要见的是苏长茂。 唐予浑身冰冷而僵硬,如同冬夜里的冰砣子,仿佛一碰就碎了。 苏长茂终于出现在了巷子口,跟着打马小厮奔了过来。 唐予这才醒过神儿来,和苏长茂一同上了马车。 唐予从怀里掏出几张契纸,递给了苏长茂。 苏长茂一一打开,越看眼睛越发喷火,看完最后一张,压抑着怒火道:“唐少爷,你是说、是说我妹妹、我妹妹她已经死了?” 唐予笃定点头:“千真万确。所以我才把你找来,让你代表你们全家,做个选择。不必担心,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怪你,我只是必须在一炷香内知道答案。” 苏长茂明白了,明天就是开堂的日子,关于苏巧颜,唐予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死的是刘芳妍,要么死的是苏巧颜。 唐风真的拿出一炷香来,用火折子准备点燃。 苏长茂把火折子抢了过去,斩钉截铁道:“不用点香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只是在告诉你之前,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我选择我妹妹已经死了,家里现在的这个妹妹,你准备怎么办……” 唐予比苏长茂还是坚定:“没关系,我来做她的亲人。” 苏长茂欣慰一笑:“我和我的家人,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她是我妹妹,我永远的妹妹。” 唐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苏家人没让他失望,也没让苏巧颜失望。 唐予肃了肃脸:“二哥,陈宝奎成竹在胸、不怕经官,说明他手里和周三爷的契书是真的,可以推算出他和周三爷关系匪浅。我想了想,他们唯一可以有交集的地方,就是陈宝奎做过韩家当铺朝奉。陈宝奎,可能帮周三爷销过见不得光的赃物。你向我爹提议,故意放了陈宝奎,追踪周三爷,就可以铲除这条盘踞江北府多年的毒虫了。” 一句话使得苏长茂茅塞顿开,对啊,陈宝奎手里拿的,如果真是周三爷真迹,寻常人根本拿不到,陈宝奎和他没有勾结才怪。 苏长茂下了马车走了。 打马小厮赶着马车往巷子口外驶去。 因为要错车,马车自然放慢了速度,唐予把车帘挑开一条缝儿,眼见着侧门打开,唐知父出来了,小小的唐珏扑过去,被唐知府一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三圈,空气里充斥着父子两个爽朗的笑声…… 唐风心里不落忍道:“少爷,别看了。” 唐予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天伦之乐,人间美景,当看……” 老爷可从来没这样抱过小时候的少爷,少爷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唐风知道少爷的苦,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少爷,绞尽脑汁才挤出一句话来:“少爷,苏长茂真的会兑现承诺,待苏姑娘如亲妹妹?” 唐予悠悠开口:“有的人,有骨血亲缘,却是仇人;有的人,没有骨血亲缘,却是亲人。” . 第305章 除邪祟 第二日,轰动江北府的真假苏巧颜开堂了,陈宝奎找来的“苏巧颜”当堂翻供,说自己叫刘杏儿,已经被父母赎回,她被拐的时候年纪小,不记事,陈宝奎骗她说她是苏巧颜,她就本能的以为自己就是苏巧颜,直到亲生父母找来并认了她,这才知道陈宝奎骗的她。 陈宝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功。 诬告之罪有轻有重,唐知府念陈宝奎“寻养女情切”,给判了个最轻的,打了二十板子放了,并没有下狱。 苏长茂立马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里人,一家人欢天喜地的,苏巧颜突然就晕倒了。 这下子可吓坏了苏家人,有的掐人中,有的捏虎口,苏刘氏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颜颜,你快醒过来!别吓娘啊……” 苏巧颜终于醒了,望着房梁神叨叨的嘀咕着:“你咋来了?咱俩聊十文钱的呗……” 吓得家里人脖子后面冒凉风,全都抬头看房梁,疑神疑鬼的。 一天一夜都是如此,撞邪了一般。 苏家人坐在一起商议对策。 苏胜急道:“还商议个啥啊,赶紧看郎中啊!实在不行咱就全家进京,找孙神医去!我就不信治不好俺闺女!” 苏长茂有意引导道:“爹,颜颜这样……看郎中好使吗?” 苏刘氏抹把眼泪,笃定点头:“瞧这孩子这样,只怕不是实病,而是冲着外鬼了,找郎中没用,得找道士驱外鬼……” 苏长英吓了一跳:“娘,你是说颜颜冲着外鬼了?可颜颜最近一直在家也没走夜路啊,还有元宝那壮丫头陪着,见着她外鬼都得吓跑了!” 苏长茂咂巴咂巴嘴:“怕只怕颜颜冲着的这鬼,不是外面的孤魂野鬼,而是咱自己家的七大姑奶八大舅母这些熟鬼,驱这种鬼,神婆比道士好使,我看还是找神婆给跳跳大神,然后烧个替身去……” (注:烧替身,迷信说法,就是扎个纸人,代替真人烧给鬼,免得鬼再来纠缠真人) 苏长茁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哥,二哥,颜颜冲着的到底是熟鬼还是生鬼啊?是该找道士还是该找神婆啊?是该舞桃木剑还是跳大神啊?” 苏长苇一巴掌打在了苏长茁后脑勺儿:“哪有功夫分实病虚病、生鬼熟鬼,要我看,干脆郎中、道士、神婆,再加上个和尚,全都一起上!一个也不落!” 苏胜一拍大腿:“对,全找!” . 苏家这叫一个热闹。 郎中走完来老道,道士走完来和尚,和尚走完来神婆。 苏巧颜先是被老道围着舞了一顿桃木剑,然后被和尚念了半天的经,苏巧颜感觉他们不是在救人,是要超渡自己。 这头脑仁疼得厉害呢,神婆又登场了,在苏巧颜床前又唱又跳,滑稽的模样,好悬没把苏巧颜给逗笑了。 神婆左手拿鞭,右手拿鼓,穿得花枝招展,腰上还挂着一串铃铛,扭扭晃晃就开唱:“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通天教主上边坐,金花教主陪伴着,一请胡二请黄三请蛇蟒四请狸狼……”23sk. 别说,哼哼呀呀的,比和尚念经新鲜多了。 苏巧颜正看得有滋有味呢,神婆从香炉里掐了一把香灰放在碗里,加了水,递给了苏刘氏。 苏巧颜顿觉大事不好,跳下床就要跑,除了二哥苏长茂,大哥、三哥、四哥齐上手,有按胳膊的,有按腿的,苏长茁最可恶,托着她的下巴…… 一整碗的香灰水,一滴没浪费的灌进了苏巧颜的嘴里。 苏巧颜顿时生无可恋,再折腾几天,自己就要被玩坏了,赶紧“醒”过来吧。 苏巧颜打了个水嗝,赶紧举手投降:“爹!娘!哥哥们!我病好了,好了!” 苏刘氏一怔:“你真的好了?快看看,还能不能看见房梁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因为苏巧颜是望房梁胡言乱语发的病,养病期间被苏刘氏强制搬到了苏胜和苏刘氏的房里。 苏巧颜装模作样的望了眼房梁,喃喃自语:“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苏刘氏大喜,苏胜却仍旧不放心,叮嘱苏长茁道:“长茁,道士画的符纸、郎中开的药、神婆的香灰水都多吃几天,免得停早了邪祟再回来……” 又要关在贴满符纸的屋里?又要喝苦瓜汁一样的药和看着就脏的香灰水? 苏巧颜胃里一阵作呕,忙拉住苏胜,附在耳边小声儿道:“爹,我真的好了,眼睛看不见梁上有鬼魂,倒是能看见一个小包袱,是您的私房钱吧……” 苏胜立马怂了:“我闺女彻底好了,不用关在屋里,也不用再吃药了……” 变脸速度之快,让苏家另外几口人都始料未及。 颜颜的病终于好了! 苏家人有忙着做好吃的,有忙着去给王家送信…… 苏巧颜则偷偷抹了把汗。 苏巧颜之所以要摆这场驱邪祟闹剧,是因为唐夫人警告她,依她现在的表现,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妖孽,早晚会给唐予和亲人惹来祸端。 既然这件事注定是个祸端,与其等着敌人去揭开,不如自己先揭开它,先除“妖”驱“魔”,让苏巧颜变得“正常”一些,堵住悠悠之口,免得以后成为别人的话柄。 美中不足的是,以后苏巧颜不能太特立独行了,要----慢慢长大。 苏巧颜提前与苏长茂商议,本想与每个家人都通气,但苏长茂认为不妥,除了告诉苏刘氏(怕她再受不了打击),其他人建议暂时不告诉,以后再说,这样这场戏才逼真些,免得外人起疑。 于是,就有了全家人对苏巧颜一天一夜的“残害”。 从驱邪祟后次日开始,苏巧颜就要变回“十岁”小姑娘了,十岁的女娃子,正常应该做什么呢?苏巧颜觉得这件事看似简单,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思前想后,苏巧颜决定“三人行必有我师”,多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在一起玩,不就变得和她们一样了吗? 第306章 变回十岁了? 第二天早晨,苏长茁就兴冲冲的来找苏巧颜了:“颜颜,咱们多长时间没比划过招了?告诉你,我新练铁砂掌,要不咱俩练练?” 看情况,苏长茂和苏刘氏把自己装撞邪的事情告诉了苏长英和苏长苇等人,独独没告诉这个小四哥。 苏巧颜决定借坡下驴,再接着逗一逗小四哥,继续装疯卖傻。 苏巧颜与平时的颐指气使大相径庭,无比娴静:“四哥,我是女孩子,不能整日喊打喊杀的。我要去吃早饭,然后去找刘小莲和孙芳芳玩……” “找、找谁?!”苏长茁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地上了。 他自然认得刘小莲和孙芳芳,所以才这么惊讶。 这俩人都是与王晓芙家相邻小商铺家的女儿,九岁和十岁的黄毛丫头,因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只是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前院铺面后面宅院,缺少约束,经常在铺面前面玩,淘得没眼看。 苏巧颜过去是连这两个丫头正眼都不撩一眼的,现在,竟然要一起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长茁把手掌覆在了苏巧颜的额头上,“咦,也没发烧啊?咋还没好利索呢?看来,还得找道士、神婆和和尚来瞧瞧,马虎不得……” 苏巧颜一把拍开苏长茁的手,想要怼小四哥两句吧,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再理会苏长茁,去前院吃早饭去了。 苏长茁则是一脸的焦急,立马奔了二哥苏长茂的院子,咋咋呼呼的:“二哥,咱再找神婆跳大神吧,颜颜越活越回旋、竟然要跟黄毛丫头一起玩了!太吓人了!” (注:越活越回旋,意思是越活越不如从前) 苏长茂咧嘴一笑,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四弟,咱妹今年过完节刚十岁,和刘小莲和孙芳芳一起玩,不对吗?” 苏长茁一怔,好像也对,十岁自然找十岁差不多年纪的一起玩啊,难不成找七老八十的? 只怪以前颜颜太“成熟”,只知道赚钱养家、打人揍人,外加贬损他这个四哥,以至身边的人都忽视了她的年龄。 苏长茂肃了肃脸:“四弟,你要记住了,不是现在的颜颜不对,而是以前的颜颜不对。以后,颜颜可以帮家里拿主意,可以掌家,却不可能让外人知道,在外人面前,颜颜就是十岁的小姑娘,知道吗?” 苏长茁初时云里雾里的,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二哥,你是说,是说……” 苏长茂点了点头:“别再担心颜颜了,倒是你,这件事谁也别说,包括王家和王晓芙,知道吗?” 苏长茁笃定点头,随即有几分担心道:“那,那我以后能找妹妹打架吗?” 苏长茂拍了拍四弟的肩膀:“长茁,我如果是你,就再忍几天,我保证颜颜一定熬不住主动找你,到那时,你多神气啊?” 苏长茂顿时一脸兴奋了,是啊,总是自己求妹妹打架,这回轮到她求自己了,那感觉,别提多爽了…… . 韩琻从京城回来了,一脸兴奋。 此次向父亲汇报很成功,从调料十月份陆续生产,到上元节前几天,两个多月的功夫,仅江南就卖了八万多两银子。 这要是卖完全年,保守估计也得有二十多万两银子,且供不应求。 韩翳很高兴,同意韩琻开始大规模发售江北市场,韩琻暂时不用担心父亲逼他回京城了。 一进江北府,韩琻就兴冲冲的奔了苏家来,一方面是告诉苏巧颜京城韩家大批量在江北建立分铺的好消息,一方面是想送给苏家货款和分红的四万多两银子。 叩响房门,开门的是苏长茁,韩琻赶紧道:“长茁兄弟,小苏在家吧?” 苏长茁摇了摇头:“没在家。” 韩琻刨根问底道:“那她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苏长茁毫不犹豫的答道:“应该在王晓芙隔壁那个孙家布庄,至于在做什么?女娃的想法我猜不透,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苏长茁没撒谎,他真的猜不到,这三个女娃子,或许比谁瞪眼珠子时间长,或许拿破瓷片玩过家家,或许……谁知道呢? 韩琻兴冲冲的直奔孙家布庄,果然,在布庄门前,找到了苏巧颜。 苏巧颜,和另外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蹲在墙角,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突然拍着巴掌乐:“运走了、运走了……” 另外一个小丫头嗔怪道:“别吵吵,别吓着它们!” 韩琻好奇的看下来,几只蚂蚁,在往洞里拖着一只大虫子。 韩琻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证明他没有看错:苏巧颜,和另外两个小姑娘,竟然在看蚂蚁抓虫子! 韩琻无语问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咤叱风云的经商天才苏巧颜,竟然变得这么幼稚?! 不对,苏巧颜怎么会幼稚,也许她正在研究如何利用蚂蚁赚钱呢,听说云贵府的男人会用蚂蚁泡酒,可补了…… 韩琻抛开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提高了声音打招呼:“小苏,我回来了!” 苏巧颜抬头,脸上滑过一抹被人被抓现形的窘迫,随即恢复了幼稚的孩童茫然表情,然后-----重新低头数蚂蚁了。 韩琻:“……” 什么情况?是不认识自己了?还是蚂蚁比他更有吸引力? 韩琻狐疑的看向身侧的韩讼:“难不成我认错人了?” 韩讼笃定点头:“少爷,你没认错人,这个就是苏姑娘。您刚回来,还不知道,苏姑娘被陈宝奎诬告是冒充的,官司总算完了,可人一股急火攻心,有些胡言乱语。请了和尚、道士、神婆、郎中,治完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大家伙都传,苏姑娘两年前就应该招了邪祟,这次因祸得福,一下子全都治好了……” 韩琻:“……” 韩琻若有所思,提高了声音:“既然忘事了,咱欠苏家的货款和四万多两分红钱可就不用给了……” 苏巧颜置若罔闻,连理都没理他。 数万两的银子都不要,难道真撞邪祟,治好后就失忆了?那岂不是说明,以前跟自己做生意的不是苏巧颜,而是邪祟? 韩琻浑身哆嗦了下,决定先去找苏长英,透问两家生意上的事儿,免得苏巧颜一“傻”,两家合作再发生什么变故。 他前脚走,苏巧颜就站了起来,对两个小女娃道:“我回家了。” . 第307章 八雅先生 唐府。 一个仆妇正在向唐夫人禀告着打探来的消息:“夫人,苏家把和尚、老道、神婆和郎中都请来去邪祟,苏巧颜已经变回普通小姑娘了,只是,有些不大记得人,连表少爷都不认得了。” 唐夫人微微颔首,这苏巧颜够聪明,怕别人抓她过于“成熟”的小辫子,索性来个先下手为强,免得日后他人诟病。 只是,变回十岁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记得人了?难不成是怕与外人接触多了露馅,还是…… 一个念头窜进了唐夫人的脑海,莫非苏巧颜是想通过“忘人忘事”来疏远予儿,时间长了,予儿的执念也就放下了? 这么看来,这个苏巧颜还是挺聪明、挺不贪心的。 唐夫人有些好奇问仆妇:“嬷嬷,她天天都做些什么?” 仆妇面色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禀告:“苏姑娘不再抛头露面谈生意了,每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去找正德街的两个小女娃一起玩,玩的游戏有数蚂蚁、捉迷藏、过家家……对了,还比过谁瞪眼睛时间长、谁舌头能舔到鼻尖、谁嘴巴能吞拳头……” 唐夫人的眉头毫无征兆的皱了起来,这就是苏巧颜说的“慢慢成长”?照这个“长法”,不得长成头脑简单的傻丫头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予儿没有放下执念怎么办?别说是正室夫人,哪怕是个妾室,这个样子也不成体统,太过丢脸了。 不行,绝对不行,未雨先筹谋,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唐夫人铁青着脸,对仆妇道:“嬷嬷,你帮我找一下八雅先生,谨记,要女先生。” 仆妇吓了一跳,看夫人脸色不太好看,没敢多问,忙去找八雅先生了。 . 次日,苏巧颜如常,吃罢早饭,又要去找两个小伙伴玩耍了。 不是她有多爱和刘小莲和孙芳芳这两个傻丫头玩,而是因为这俩傻丫头总爱在正德街铺子门口玩,苏巧颜正需要更多的人知道她变回十岁小丫头。 几日不练功手直痒痒,苏巧颜今天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就是拿了投壶,这样,既可以“玩”又可以练准头。 后门直通正德街,苏巧颜刚推开后门,就发现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见她出来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仆妇,施了一礼:“苏小姐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尊称自己为小姐呢,吓了苏巧颜一跳,笨拙的回了个礼,“嬷嬷找我有事?” 仆妇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打开了马车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妇。 仆妇开门见山的向苏巧颜介绍:“这位是高先生,洪武十一年出宫的女官,曾在教坊司担任琴艺教习。”23sk. 苏巧颜一脑门子的问号,这女子是皇宫宫女,亦或是什么前教坊司教习,与自己何干? 仆妇转而又对高教习介绍道:“高先生,这位就是夫人所说的苏小姐,以后就是您的学生,老奴午膳前来接您。您辛苦了……” 什么?苏巧颜急得抓住了仆妇的袖子,一脸门的官司:“嬷嬷,您这话说的我怎么犯糊涂了呢?!您、您是哪位?怎么给我请了琴艺先生呢?我不学琴……” 仆妇郑重答道:“苏小姐,老仆是唐夫人身前的嬷嬷,您唤我做郑嬷嬷就行。夫人让老奴转告苏小姐,您央她找的八雅先生已经找到了,十岁的小姑娘启蒙虽然有些迟了,但勤能补拙,为时不晚。而且,束脩都已经谈妥了,万无推辞的道理,老奴会天天来接送先生,并把课业完成情况禀告夫人。” 竟然是唐夫人?自己什么时候求她帮找什么八雅先生了?自己只是对她说会想办法解决自己“妖孽”的问题,绝不连累唐予,可没让她帮找什么先生,还检查“作业”,当你是家长还是校长? 郑嬷嬷再次施礼:“苏小姐,如果您不愿意,您就自己去回了夫人,只是今天不成,夫人去了刘府,府上的刘小姐病了,恐怕是招了邪祟……” 苏巧颜:“……” 苏巧颜瞬间就怂了,唐夫人哪里是去“刘府”看望“刘小姐”了,分明是提醒她,她本来的身份是刘芳妍,不是苏巧颜!这是血淋淋的要挟! nnd!不讲武德! 苏巧颜几乎憋出了内伤,默默的收了投壶,将高先生让进了自家后院的小私塾里。 让苏巧颜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家后院这间独立出来的小私塾,最先使用者不是小锦明、小翠苒,而是自己…… 苏巧颜讷讷的问高先生:“先生,我还、还没有找匠人做琴,今天,就先别学了,束脩照旧,成吗?” 高先生脸色阴沉着:“苏小姐,若不是知府夫人出面,我定不会来教人琴艺的,既然来了,就得教好,万无蒙混过关之理。琴没做出来,可以先练习辨别琴音……” 苏巧颜:“……” 是位严师,没跑了…… 苏巧颜乖乖的坐下来了。 两个时辰好不容易过去了,苏巧颜欢天喜地的把高先生送到了后门门口。 唐府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先生上了马车,苏巧颜笑容未达眼底,嬷嬷已经先开口道:“苏小姐,您赶紧去吃午膳吧,午膳过后,老奴会把教你画艺的张先生送过来……” 苏巧颜脑袋“嗡嗡”作响,紧张的把郑嬷嬷拉到一边:“嬷嬷,您、您给我透个实话,您这是、这是给我请了几个先生?” 郑嬷嬷理所当然答道:“苏小姐,这还用问吗?八雅先生,自然是请了八个先生啊,分别负责小姐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苏巧颜的眼珠子都要瞪得突出来了,这是要给自己开八门课程吗?想累死自己吗? 哪知,郑嬷嬷还没有说完,继续解释:“这只是贵家女子常学的八雅,等您适应八雅了,夫人还会找人教您针线女红、管家算账等事务。” 苏巧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感觉自己比唐予备战科考还要累呢? 不行,绝对不行,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了!自己要抗争!自己要减负!越早越好,明早就去找唐家母老虎! 第308章 抗争 苏巧颜预演了一宿,第二天早晨都出了黑眼圈,觉得自己的说辞已经十拿九稳了,决定来一次唐府虎山行。 怕自己临阵发怂,苏巧颜特意带了心直口快、身体强壮的元宝来壮胆。 向唐府门口小厮说明了来意,小厮禀告后,带着二人进了小宴客厅,唐夫人已经坐在那里了,并指了指下首的座位,以及桌案上的茶。 苏巧颜心里发虚的坐了下来,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战术性的喝了口茶。 苏巧颜鼓足勇气刚要说话,唐夫人已经先开口了:“苏姑娘,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啊?”苏巧颜一脸懵逼,什么第一次,最后一次? 唐夫人接着说道:“苏姑娘,觐见别府长辈,是需要先投拜帖的,念你是十岁孩童,又是初犯,不怨怪你,先回去吧……” 苏巧颜:“……” 什么意思?自己没投拜帖,失礼了? 苏巧颜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看向元宝,期望她给予自己点儿勇气,结果发现,元宝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气都不敢出,比她还怂得一批。 唐夫人已经对嬷嬷发话了:“送客……” 于是,主仆二人,稀里糊涂的被送出了唐府。 苏巧颜忍不住吐槽:“元宝,你看你刚才,怂成什么样了?平时的厉害劲儿哪去了?” 元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心有余悸:“小姐,小的自然会怕,唐夫人是奴婢原来的主子啊,她可比奴婢以前的八个主子厉害多了,不打人不骂人,眼睛像刀子似的剜人心,好吓人……” 苏巧颜叹了口气,见唐夫人,别说是元宝,自己也怂得不行啊…… 两人回到家,银碇就来报,说是今日上午的书法先生到了! 熬到了下课,苏巧颜急匆匆的带着元宝敲开了唐府的门,递了拜帖,结果等来的回复是:己近饭时,恕不见客! 苏巧颜:“……” 饭时不见客,那就意味着中午和晚上都不见客,只能早上上课前去拜见了。 次日早晨上课前,苏巧颜再次投拜帖,结果,拜帖又?被退回了。 最为可怕的是,不是原封不动的退回,拜帖上还加上了唐夫人的红色朱砂批复:两次拜帖内容相同,有失诚意,此为一错;称呼为‘唐夫人’,此为二错。如称呼“唐夫人”,为两家正式会晤,焉有十岁女童出面之理?如汝出面,须得以长辈尊称求见;拜帖中格式不严谨,此为三错。拜帖人姓名应在前,字体醒目…… 好家伙,密匝匝的写满了拜帖,苏巧颜有种上小学被老师批改作文的错觉…… 主仆二人又灰溜溜的回家了。 三番两次见不着,苏巧颜不仅没气馁,反而激起了斗志,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不信凭自己的智慧,会连唐夫人的面都见不着! . 连着两天早晨,苏巧颜都没有递拜帖,害得唐夫人反而有些不适应了,问郑嬷嬷:“今日,还没来投拜帖?” 郑嬷嬷笃定点头:“老奴叮嘱了门房,如果有苏小姐的帖子,立马送过来。这个时间已经上课了,苏小姐今天应该也不会来了。” 唐夫人一阵狐疑,难道苏家小丫头彻底臣服了?怎么不像她的性子呢? 抛开苏巧颜抗争的问题,唐夫人把话题引到了课业上来:“昨天的插花课怎么样?” 郑嬷嬷如实回答:“宋先生说,苏姑娘虽然没学过插花,但天生的眼光不错,插出来的花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徒了。” “这么高的评价?”唐夫人诧异了,没想到宋先生会给苏巧颜这么高的评价,“先生问没问过她喜欢什么花?” 花品如人品,可以窥探人的性子一二。 比如说喜欢牡丹的女子,会有些野心;喜欢芙蓉的女子,会有些清高;喜欢梅花的,多少有些孤影自怜。 唐嬷嬷怔了下,面色有些怪异:“夫人,苏姑娘说、说喜欢满天星……” “啊?满天星?”唐夫人的脸色也怪异了,好半天才答道:“既然她喜欢,就满足她,下次再学花艺时给她送过去,我想看看,她能用满天星插出什么花来……” . 又过了一日,苏巧颜终于第三次递来了拜帖。 唐夫人逐字逐句的看,她上次提出的问题全都改过了,孺子可教也。 与拜帖一起呈交的,还有礼匣。 与前两次投贴时送的礼物不同,这次送的,是一方糕点匣子,装着八块糕点,上面拓印着八张各式各样的笑脸。 匣子上方,另放着一块长方形竹制浮雕书签,下方坠着大红色的络子。 竹牌上方,左下角是芙蓉图案,正中间刻着一句诗:绣面芙蓉一笑开。 唐夫人一怔,嘴角不由自主的跟着笑脸呈现出了上扬的弧度。 郑嬷嬷也怔了一下,夫人已经多久没笑过了? 郑嬷嬷看着礼物,不由得感慨,难怪夫人会高兴,这两件礼物,苏巧颜可真是用了心了。 糕点的样式,与唐予去年回家过节时带给夫人的一模一样,应该是苏巧颜亲手做的。 书签是唐予常用的款式,上面刻是的是芙蓉、咏的诗是芙蓉,而唐夫人的名讳,单字一个“蓉”字。 题诗为“绣面芙蓉一笑开”,意思是贴花如绣的脸庞莞尔一笑,就像盛开的芙蓉花一样漂亮动人。 “狡黠。”唐夫人嘴里挑剔着,嘴角却微微上扬。 唐夫人喜欢礼物的同时,自然也窥得了苏巧颜的小心机。 唐夫人心中最宝贵的是儿子唐予,苏巧颜这两样礼物,全都与唐予有关,明显是想让唐夫人心情舒畅,成全了她。 唐夫人终于答应苏巧颜见面了。 进了宴客厅,唐夫人正在看着一幅画,苏巧颜斜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幅画,是画艺先生给她留的课业,自主发挥,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主要是看看她的画艺基本功怎么样。 苏巧颜素来懒惰,便“画”了-----鱼。 没错,和送唐予的那幅异曲同工,用鲜鱼蘸了淡墨拓印的鱼。 苏巧颜心里忐忑,表面却不敢露怯,当先施了个晚辈礼:“晚辈苏巧颜,给夫人……给婶婶请安了。” 唐夫人挥手让苏巧颜起来,啧啧叹道:“作为初学者,画得如此栩栩如生,实属难得。” 苏巧颜悬着的心刚要放下一些,就听唐夫人接着说道:“画艺先生又留课业了吧?留的什么?” 苏巧颜老实答道:“先生让晚辈自己先题画,下次开课交上去就行。” 唐夫人沉吟道:“你已经有一定基础了,不能随心所欲,我给你出个题吧……就画老虎吧……” 苏巧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唐夫人一定猜出那鱼是拓印的了,所以才让她画老虎,自己总不能抓只真老虎放上去拓印吧?就算自己能猎来老虎,可也没有那么大的纸张啊!???.23sk. 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苏巧颜硬着头皮道:“唐家婶婶,劳您给晚辈请这么多先生,晚辈无功不受禄,且资质愚钝,恐难成才,不如不请……” 唐夫人摇头叹气,很是失望:“巧颜,你是以晚辈之礼投的拜贴,我就是你的长辈,《礼记.曲礼上》》云,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看来,光请八雅先生不够,还得请教书先生、司礼先生……唉……” 苏巧颜:“……” 经过接连几日艰苦卓绝的抗争,苏巧颜成功又加了两门课程。 第309章 苏长茂抽调江南府 又到插花课了。 先生捧了十多种花卉过来,上元节刚过,能弄来这十几种花,实属难得。 除了这些花,先生还捧了一个大油纸包,递给苏巧颜:“上次不是问你喜欢什么花卉吗?满天星,给你弄过来了,用它当配色来完成个插花作业吧……” 苏巧颜兴奋的打开油纸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先生,这、这叫满天星?您,没开玩笑吧?” 先生脸色不好看了,肃然道:“哪个和你开玩笑了?这就是满天星,又名胡荽、芜荽。” 苏巧颜哭笑不得,这个叫满天星?这个不应该叫香菜吗?鱼汤伴侣啊! 苏巧颜面色尴尬:“先生,可能、可能我叙述的不正确,我说的满天星,就是成片成片的纯白色的小野花,远远看上去雾蒙蒙的……” 先生恍然:“我知道了,你说的那种花不叫满天星,那叫石竹,也叫霞草。” 先生不由得摇了摇头,“苏小姐,你插花技艺尚可,但对花卉的名字太过儿戏,万一弄出天大的笑话来,你能受得,我这先生可受不得,从今天起,咱们开始重新认花名吧。” 苏巧颜:“……” 先生拿起一只梅花:“这花叫什么名字?” 苏巧颜语气也不不确定了:“梅、梅花?” 香菜不叫香菜,而是叫满天星;满天星不叫满天星,而叫霞草,已经彻底摧毁她的自信心了。 先生还算满意的点头:“不错,是梅花,文人墨客还赐给它疏影、冰魂、百花魁、寒英等雅称……” 苏巧颜顿时肃然起来,自己一直以现代人的眼界自居,把目前的八雅学习不屑一顾。 直到现在才知道,她在现代背的朗朗上口的古诗词“疏影横斜水清浅”中的“疏影”,不是她自认为的什么稀疏的影子,而是梅花。 一知半解,自以为是,自己该是多么的可笑。 苏巧颜终于端正了学习态度,不再想着“抗争”来虚度光阴了。 . 转眼到了三月上旬,一件大事轰动了整个江北府,盘踞江北多年的周三爷,落网了。 最大的功臣,就是副捕头苏长茂,是他顺藤摸瓜,从陈宝奎这一根线头,扯出了周三爷的老巢,一举把这个嚣张江北近十五年的毒瘤给铲除了。 人口失踪问题不仅让江北府头疼,让江南府同样头疼,江北这头案子没破几天,江南府的尚捕头就带着公函来了。 事情很简单,因为周三爷与盘踞江南府的拐子头目李南雄有过交易,江南府前来请求江北府把苏长茂借调过去,协助他们铲除李南雄。 江南府是富庶之地,环绕京城,一向瞧不起穷江北,这次巴巴的来借人,可是给江北府挣足了脸面,唐知府故意推辞了两天,这才一脸“为难”的同意把苏长茂借给江南府。 看着苏长茂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尚捕头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苏老弟,咋,跟着哥走还不高兴了?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江南府当差,可比江北府强。江北府天高皇帝远没人注意,可江南府像包包子似的包裹着京城,一旦有了功绩,进大理寺也是有可能的。不瞒你说,这次差若是成了,哥上头就有人帮说话调到大理寺,到那时哥一定记得你的好,推荐你当江南府捕头。” 尚捕头这是自己想办成大案立功,给苏长茂画大饼呢。 苏长茂顿时心动了。 捕头是地方官府任命的,不算官,一任知府一任心腹,换一任知府换一任捕头也是司空见惯。 大理寺则不同,是吏部下正式文书的,哪怕小小的司务也是九品官,除非自己犯了大错,否则不辞不退,相当于铁饭碗。 同时另一个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苏长茂想报仇。 他偷偷查访了虐待致死亲妹妹的老色痞,那老头儿不是别人,而是韩家老二韩朔的岳父成老爷。 妹妹虽然死得凄惨,可成家属于合法买卖,哪怕苏巧颜是被拐的,也只能追究拐子,人死了,成家只大不了赔些银子,不会伤筋动骨。 要想动这老头儿,根儿还在韩家老二身上。 韩朔掌管着韩家当铺,而韩家当铺帮周三爷销过贼赃,苏长茂找到了一些证据。23sk. 可惜,最后唐知府判案时,全都栽在了当铺朝奉陈宝奎头上,韩家主家反倒成了受害者。 听完尚捕头一席话,苏长茂心底的小火苗又窜上来了,大理寺,那可是大齐国最高查案机构,自己进了大理寺,他就不信扳不倒韩家老二的色痞老岳父! 苏长茂顿时被激起了壮志雄心,为了尽快帮助尚捕头破案,还把记忆、眼力惊人的苏长茁也给带走了。 . 第310章 陈家的末路 苏家。 苏巧颜看着一封信在发呆。 这是唐予年后来的第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颜颜:吾已抵京,勿念。因太子遮掩,学士未追究旷课之责。为回报太子,恳请收集趣闻,博太子一笑,不胜感激。糖鱼。” 意思是,他平安回京了,因为太子帮找了借口,王大学士没有追究他旷课的事儿。为了感激太子,让苏巧颜再说一些在京城时讲的那些趣事,他表示感谢。 通过几次写信,苏巧颜早就摸透唐予的伎俩了。 每次写信,内容看似简单,实则一定会留下个小钩子让她回信,如:让她帮寻苍耳子,让她还暖手炉等等。 这次也一样,帮太子编趣事?!哼!套路!满满的套路! 苏巧颜看信已经不下二十遍了,若在原来,有个唐予这样的“笔友”,也凭添了一些乐趣,定会回信。 可现在,苏巧颜是恢复十岁年纪的“失忆人”,并且刚答应唐夫人会消除自己对唐予的影响,这信,不应该回。 可是,若没有自己平安的消息,唐予这傻子不会又从京城跑回来吧? 回信?不回信?怎么回信? 一向果断的苏巧颜竟然也纠结起来了。 瞧苏巧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元宝嘴里嘟囔了句:“再看纸都要被看出个大窟窿了……” 苏巧颜的目光成功被元宝吸引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脸色故意拉了下来:“元宝,你是唐予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吧?” 元宝吓得一腿软,立马举起三根手指,起誓发愿:“小姐,你可不能怀疑奴婢对你的忠心。我发誓,只上次您身份遭人质疑后,奴婢才把唐少爷预留的信送出去,平时别说是信,就是唐少爷问我关于您的事,我都牙口缝儿不露……我若是撒谎了,就让我下半辈子吃不着一顿饱饭……” 苏巧颜忙拉下元宝的手,有些支吾:“其实、其实,写个信、报个平安也没关系。”m.23sk. 元宝:“……” 元宝一脑门的问号,小姐这是让通风报信呢,还是不让通风报信呢? 元宝被赶鸭子上架的按在了椅子上,毛笔蘸了墨,塞在了手里。 元宝试着在纸上写了“唐少爷”的称谓,偷眼看向苏巧颜,见苏巧颜没有疑意,这才放心大胆的写了起来。 写了满满一页纸,苏巧颜拿起来看了看,不由莞尔,用毛笔在上面圈圈点点,边圈边教训:“错别字太多,得改;八雅先生的事别提,唐夫人会以为我背后嚼舌根儿;不认人的事得提,让他以后别给我写信了……” 元宝拿着被改得面目全非的纸张,喃喃自语:“小姐,奴婢觉得你和唐夫人越来越像了……” 苏巧颜:“……” 就这样,在苏巧颜的“监视”下,元宝给唐予写了第一封“告密信”,内容很简单,苏家一切都好,陈宝奎已经罪有应得;苏长茂立了功绩,被抽调江南府;调料生意兴隆,韩苏两家合作顺利;美中不足的是,苏小姐去邪祟后,有如十岁孩童,不认得陌生人,请唐少爷以后不要来信云云。 . 这封信于半个多月后抵达京城。 唐予审视着这封信,看了也不下二十遍。 唐风有些担心:“少爷,江北府那边,出了什么差头儿吗?” 唐予没有说话,而是把元宝的回信递给了唐风,让唐风自己看。 唐风很快扫完了信,忧心忡忡:“少爷,苏姑娘、苏姑娘她失忆了?用不用找孙神医想想办法?” 唐予摆了摆手:“她若自己想失忆,大罗神仙来了也不会醒过来。” 唐风诧异了:“少爷,您是说苏姑娘她、她是在装失忆?可您没见到她,怎么能确认是装的呢?” 唐予轻叱一声:“元宝对她忠心耿耿,她若不点头,这信,能寄出来吗?元宝认字不多,这封信通篇没一个错别字,连格式都严谨了许多,应该是她精心修改过的……” 唐风轻“哦”了声:“少爷,您以后是不是不用给苏姑娘写信了?” 唐予唇角上扬,“自然得写,不过不是我给她写,而是你给元宝写……” 唐风:“啊?” 唐予:“转告元宝,安宁郡主已经打听到了表哥的去处,不日即可抵达江北,让她小心安宁郡主和她身边的黑将军,身上多备一些干肉粒。” 唐风:“哦……” 唐予:“记得,信写完以后交给我过目,别有错别字,丢了我的脸。” 唐风:“呃……” 唐风不由得腹诽:一对幼稚鬼…… . 高稚雅的酒楼终于开业了,特意选的苏巧颜“休沐”的日子。 有了临安县苏家酒楼的铺垫,再加上卖鸡货卤味的雇客口口相传,江北苏氏酒楼的生意想不火都难。 高稚雅得到了全家一边倒的支持,她闲时可以来客串一下大伙夫的角色。 苏家全家都来忙活开业的事情,苏巧颜自然也得来,按照江北府开铺子的规矩,开业这一天,需要向穷苦人施舍一些吃食,彰显乐善好施。 苏家酒楼也不例外,每个人施舍一个馒头、一竹筒大骨头汤。 苏巧颜的任务就是往小竹筒里盛大骨头汤。 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来了,头低得快要浸到尘埃里了。 如此欲盖弥彰,想不引起苏巧颜的注意都难。 苏巧颜把汤舀子给了水流云,悄悄的跟在了那道身影之后。 足足跟了两炷香的时间,从最富裕的正德大街走到了最贫穷的吉运大街,少年最后拐进了一条飘着恶臭的积水巷子里的一间低洼房子里。 顺着破败的窗户往里望,一个奄奄一息的妇人,躺在残破的木床上,用残余的力气在破口大骂:“陈宝奎,你个杀千刀的,有钱的时候二房没借上多少光,败落了却累得二房的家财一起抄;陈宝塘,你个心黑的,肯定偷藏了银子了,要不你有那好心带着两个老的投奔岳家;陈宝坤,你个下三烂的,自己跟着妓子姘头过上了好日子,不管媳妇儿子的死活……” 元宝气得要踹门理论,被苏巧颜拦住了,示意她别出声,接着听里面妇人的叫喊。 骂人的妇人不是别人,是陈家二房陈宝坤的妻子陈胡氏,在床上坐着拉着她手的少年,是十一岁的陈二柱。 站在床边、蓬头垢面的、去苏家要馒头和汤水的年轻人,是十六岁的陈大柱。 一番骂下来,苏巧颜算是明白了个大概,陈宝奎替韩家老二背黑锅,成了周三爷的销赃同伙后,陈家的苦日子算是彻底来了。 和拐子扯上关系的重犯,比杀人放火更遭人恨,陈家在村里呆不下去了。 陈家三房瞬间分崩离析。 大房的陈宝奎被判死刑,只剩下陈宋氏和陈大宝孤儿寡母; 三房的陈宝塘跟自赎自身的妓子滚到一块儿去了,不管媳妇和孩子了; 陈家两个老的便跟着三房投奔岳家去了。 陈宝塘的媳妇陈胡氏娘家和陈家一个村的,没法像二房一样投奔岳家,连气带火,就病倒了,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苏巧颜所不知道的是,陈宝奎虽然死了,但他认罪的前提是,韩朔给了陈家二老一笔钱,陈宝塘这才心甘情愿带着父母投奔了岳家;韩朔把陈宋氏和陈大宝接去韩家,答应抚养陈大宝长大成人。 更深一层的隐秘,苏巧颜不知道,陈胡氏也不知道,所以才有了歇斯底里的谩骂,但是似乎也没有骂错,这些人,都对不起二房的母女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