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第五调酒师》 第1章 奇迹之酒 酒吧里的气氛狂热,五颜六色的灯光充斥在每一分空气里。

只看了一眼,琴酒就不由自主地皱眉,他压低眉头,对着迎面走来的那位酒保道:“我找‘奇迹之酒’。”

‘奇迹之酒’,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调酒师,只出现了不到一个月,就迅速在东京的黑色地带闯出了一片名声。

据说,他的酒就像是他的代号一样,充满了奇迹,能让满腔怨恨的人得到平静、让沉浸悲痛的人获得幸福,也能让病痛缠身的人获得安宁。

更有一种暗暗传播的流言蜚语,据说在特定的情况饮下‘奇迹之酒’、就能获得永生。

在刚听到这种离谱传言的时候,琴酒是嗤之以鼻的。

直到那位先生发布任务,命令他去给‘奇迹之酒’发招聘书。

招、聘、书。

琴酒:“……”

原来组织还有这玩意的吗?

他只能再次压低眉头,冷冷地看着酒保。

酒保只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便恢复,他彬彬有礼地弯腰,“好的,克恩先生正在会客,两位客人请跟我来。”

克恩·波本,是那位调酒师的名字。

和‘奇迹之酒’这个广为流传的称呼相比,那位神秘调酒师的全名就有些神秘了,别人顶多知道他叫‘克恩’、而不知道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国人。

起码私下里打听情报的时候,琴酒没有打听到这条本名情报,还是在那位先生发布的任务详情里得知的。

他再次压了压眉,扫了一眼下面舞池里的群魔乱舞,跟上酒保的步伐,往侧面走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这里真的不对劲,越深入这间新开业没多久的酒吧,琴酒越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整体布置都有些昏暗沉闷,也可能是从上方扫下来的灯光太红了、有种鲜血的既视感,又或者是周围的人群太不正常了,几乎处于一种癫狂的迷醉状态,就像是一群兴奋的海草。

总之,随着逐渐的深入,琴酒也逐渐拉高了警惕度。

直到他亲眼看到那位‘奇迹之酒’、克恩·波本。

克恩·波本是个神奇的人,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喝他的酒,他拒绝过一些好奇前来的尊贵客人,也下过很多人的面子。

这样的人,没有死在酒吧后的小巷里,肯定有两把刷子,比如身手……又或者是出色的样貌。

在此之前,琴酒没有见过‘奇迹之酒’,获得的那些情报中也没有对方的照片,只有一些线人寥寥几句的描述,比如‘像是海藻一样的短发,非常鲜艳,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如何,那位线人最后也没说出个准确说法出来。

现在,琴酒却瞬间想起,并且意会到了那个废物到底想说什么。

就像是妖冶的血液一样。

前方的吧台后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大约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头像是海藻一样的红发,中间夹杂着白色的挑染,凌乱头发的下方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在时不时的灯光照耀下,那头红发像是浓郁的鲜血一样,他身上则是一件几乎同色系的红色衣服,最上方的扣子被扯掉了,领口不耐烦地敞开着。

红发调酒师正在交叉着双手,含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客人,就像是紧紧盯住了猎物的捕猎者。

猎物压根没有意识到那种含有特殊寓意的目光,还在痛苦地低头拽头发,同时发出狼狈的哭泣声,“我真的……真的无法忍受了!”

“明明我们是兄弟,应该互相帮助,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要挟勒索我!!!”

和那种悲痛成鲜明对比的,是调酒师的声音。

琴酒听见对方轻飘飘地道:“这可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请节哀顺变,田中先生。”

这种轻蔑又毫不在意的态度、以及过于敷衍的语气,如果那位田中先生还清醒着,肯定会立刻高血压,说不定还会直接翻进吧台里,用拳头狠狠地揍那张欠揍的脸。

但是现在,那位田中先生处于醉酒状态,所以只是哽咽了一下,更用力地哭了起来,彷佛遭受到了温柔的安慰和同情。

在第二轮哭泣开始的时候,那位调酒师含笑着看过来,不过和琴酒对视了一眼,对方便露出了然的微笑,并拿起调酒器、开始调酒。

酒保立刻停止脚步,同时伸手、谨慎地虚拦住琴酒,低声道:“请先耐心等待一分钟,等克恩先生招待完前一位客人。”

这个酒保在害怕,在克恩·波本拿起银色的调酒器的那一瞬间、他就彷佛见到了洪水勐兽一般,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琴酒扫了酒保一眼,目光下移,暼到前方的地上有一抹不显眼的白痕,也跟着停下脚步,又顺口问道:“一分钟?”

看前面那个家伙烂醉如泥的样子,这可不是一分钟两分钟就能结束的迹象,再持续几个小时都不奇怪。

“最多一分钟。”酒保也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越过白线,然后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抬头,紧紧地盯着前方看,“克恩先生讨厌被打断调酒,等会儿他为您调酒的时候、您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说完,又立刻补充,“当然,打断也没什么,克恩先生很温和,不会太在意的。”

说出补充挽救的话之前,你可以先稳定一下紧绷着的音线和轻抖起来的腿。

琴酒再次扫了酒保一眼,微微挑眉,他像是随口一提一样道:“我听说,这间酒吧里有一件绝对禁忌的事。”

边说话,他边重新把视线投向前方,然后眼神凝固住。

如果说,在敷衍地应对客人时,克恩·波本轻蔑又高傲、根本看不起那个废物,也只勉强分出一点点的注意力去倾听酒鬼的哭诉,那么在调酒的时候,他就陷入了高度的全神贯注中。

他双手交错,轻松地让调酒器在自己的手间跳跃,同时又快而不乱地挑出其他的东西、一点点地加入到调酒器中,有时是透明的液体、有时是白色的粉末、有时又是冰块,最后一种飞进调酒器的、是澹红色的液体。

那种液体像是血液一样,只在空中一闪即逝,便混进了调酒器中。

这个调酒过程,像是焕发了灵魂一样。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便听到酒保郑重开口,“不要打架,这是这间酒吧唯一一条禁忌,绝对、不要、动手!”

又摇晃了几秒,调酒师把酒液倒进杯子里,轻轻推给还在委屈哭泣的酒鬼,微笑道:“您点的最后一杯酒,田中先生。”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没放在酒鬼身上,而是含笑着看过来。

琴酒冷冷地和他对视。

对方的笑意加深,口中则继续和酒鬼说话,“喝完,就可以上路了。”

第2章 克恩·波本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克恩·波本这个名字还只是一个游戏昵称,他本人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生活在一个平静又美好的世界。

……直到他挂了。

和手机屏幕里的‘调酒师’一起挂的。

一个自称是第五人格系统的家伙找上门,先是夸了一波他熘屠夫的技术,然后又说不忍心看他就这样猝死,询问他要不要绑定系统。

绑定系统的话,他就可以当场复活、啊这个是不行,但是可以换个世界换个身份复活,比如在名侦探柯南世界里、以‘调酒师’的身份复活。

克恩·波本当场就十动然拒,表示‘虽然我很久没看柯南了,但还是看恶搞视频的,你不要驴我,我才不要过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系统: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jpg

总之经过一阵认真的‘我不要,我不可,我要升天了、你别拦我’和‘你可以,你真的可以,你刚刚说了‘我要’对吧?那我们就走吧’之后,克恩·波本和系统就来到了柯南世界。

他:“……”

系统总共分为三个板块,第一个板块是推演任务,每天都会发放一些‘调制n瓶多夫林酒’和‘n次无伤翻窗’之类的任务,每完成一个任务,都会获得一定的线索分,线索可以兑换时装和随身物品。

克恩·波本现在身上穿的那套【酒吧佳酿】时装,就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各种小巷里揽客做任务攒线索兑换的。

它是值得的。

虽然这套时装实在是太过亮眼和不良少年风了,但是它自带一间酒吧。

酒吧,对调酒师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出生点和泉水啊!!!

第二个板块,则是筹码板块。

每次调酒、遇到危险、脱离危险等,都会获得数量不定的筹码,筹码可以兑换求生者道具,有点像是联合狩猎模式。

比如医生的镇定剂、佣兵的手套和前锋的球。

但是都太天价了,克恩还没有兑换过。

第三个板块,则是一个有关他活命的板块:同步率板块。

据系统所说,死者是无法复活的、所以他只能以‘调酒师’克恩·波本的身份活下来,也必须扮演‘调酒师’这个角色。

当他的行为和动作都符合‘调酒师’的时候,他和‘调酒师’的同步率就会上升,就可以健康地活着、也可以使用调酒师的神秘能力。

而一旦他有严重不符‘调酒师’身份的行为,同步率就会下降,他也会出现各种不适反应,一旦同步率归零,别人就会彻底不认为他是‘调酒师’,他就只能死亡。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验,克恩·波本发现了轻松扮演‘调酒师’的方法,那就是优雅一点、神秘一点、高深莫测一点、不说人话一点。

简而言之,就是把汉尼拔和谜语人的刻板印象结合一下,做一个优雅绅士的谜语愉悦犯。

就是需要注意尺度,太谜语、太愉悦犯,真的会被揍的,一键修复的酒吧可以作证。

克恩·波本面带微笑,礼貌地送走客人之后,系统立刻提示:[推演目标:调十瓶多夫林酒(9/10)。]

[多夫林酒被饮用,筹码+100。]

[当前和角色的匹配程度:70%。]

他扫了一眼这三条提示,注意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特意把笑容变得更愉悦一点,“怎么不卡在60%了?是我又更变/态了吗?”

系统看了一眼新客人,含湖道:[可能是你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克恩挑眉,转而对新一轮的客人道:“请过来吧,两位客人。”

这两位新客人看起来都是个硬茬子,装扮很相似,头上都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其中那位客人的银色长发。

看站位,银色长发的那位客人是主导者。

除此之外,这两位客人可能来者不善,都携带了杀气和枪支。

这个时候,就是调酒师手持物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调酒师的手持物品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第一种是多夫林底酒,只可以自己饮用、还必须是无伤状态下,效果是提高50%的移速,持续时间是两分钟。

第二种,则是由底酒调至而成的烈性多夫林,可以自己饮用、也可以给队友使用,能立刻恢复伤势。

克恩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多夫林底酒,边对系统开玩笑道:“我敢打赌,这两位客人肯定是极道的人,背上估计有一大片的纹身,会被温泉和浴场惊恐拒绝。”

而根据克恩这一个月的经历,这种来者不善的极道黑色人物,一般代表着……

[你能不能不要再抛弃酒吧了?]系统吐槽,[每次都提前喝酒加移速跑路,只留下空荡荡的酒吧!]

“抱歉抱歉,反正酒吧不会出事。”克恩立刻诚恳认错、外加死不悔改。

在两位黑衣人先生落座之后,他再次露出灿烂的礼貌微笑,“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那位银发黑衣人用眼神评估他,“你这里有什么?”

“我以为来找我的人,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克恩含笑着瞥了一眼酒保,示意对方先撤退,别挡住他等会儿跑路的路线,又询问银发黑衣人,“来者即是客,不知客人如何称呼?喜欢喝什么酒呢?”

如果银发黑衣人立刻反驳‘来者即是客’这句话,他就可以立刻翻窗加速跑路了。

银发黑衣人继续用眼神审视着他,简单地点了一杯酒:“琴酒。”

琴酒,一种有名的烈酒,被誉为是鸡尾酒的心脏。

还好没有反驳‘来者即是客’,不过也没有报上姓名,既不接坏的那头、也不接好的那头,顶多算个中不熘,再加上身上那股来者不善的气势……幸好提前喝多夫林底酒了。

克恩点了点头,干脆直接倒了一杯纯琴酒给对方,又打量了一下对方,重点捕捉对方的银发,随口胡诌了一个称呼,“您点的琴酒,约瑟夫先生。”

浑身的杀气,又是一头亮眼的银发,再配个摄像机就是监管者·约瑟夫了。

至于另一位,克恩侧首,继续微笑,“邦邦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那个黑色帽子加体型,他分分钟幻视邦邦。

伏特加:“……”

伏特加确认了一下,确认对方确实在叫自己,便谨慎道:“一杯伏特加来姆。”

在加速的状态下轻松调完,克恩又给自己再倒了一杯烈性多夫林,把双手轻轻交叉,微笑询问:“两位客人还需要什么吗?”

琴酒缓缓道:“我听说,你这里有一种‘奇迹之酒’,它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垃圾流言,毁我声誉!

这是克恩的第一反应。

他摇了摇头,干脆利落道:“它只是能让人的精神更亢奋一点,没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如果是为此而来,客人,您可能要失望了。”

“是吗?”琴酒眯了一下眼,拿出一张照片、从桌面上推过去,“三个月前,照片上的这个人出了车祸、双腿残疾。”

“半个月前,他来这间酒吧找你,”

“昨天,他因为杀人被警方逮捕,上车的时候,他是自己走上车的。”

第3章 妖魔鬼怪年年有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哪来的奇怪谣言,又有刁民毁我清誉?

我倒要看看……呃。

看清楚照片上的那个人,克恩·波本暂停了‘组织出语言、并且义正言辞地反驳,顺便再科普一波反诈骗’的流程。

照片上的那个人,他还真认识。

对方也确实来过酒吧,也真的喝过多夫林酒,而且是坐轮椅来的。

这年头,还是在柯南,开酒吧总会遇到一些妖魔鬼怪,比如装疯卖傻想不付酒钱的、倒下讹人说酒有问题的,说自己贵重物品被偷了/自己被酒吧客人打了、要求赔偿的。

总之千奇百怪,群魔乱舞。

这间酒吧是[酒吧佳酿]这套皮肤自带的,克恩·波本有全权管理的权利,能够从系统那里控制和查看这间酒吧的状态。

上到某位客人点了某杯酒、下到酒吧卫生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这些都是无异常的白色标注,遇到一些违法犯罪的特殊事件,系统记录就会标红。

比如:【xx时xx分xx秒,xx偷窃了xx的手机和若干现金。】

这种红色事件,如果处理及时,系统就会扣扣搜搜、不情不愿地奖励10点筹码。

太少没关系,反正积少成多……可惜没积攒多少,酒吧就迅速安然无事了下去。

虽然妖魔鬼怪还是很多,但是每个妖怪都只是口头上说说,顶多在地上打几个滚,根本不真干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每次都让愉快去看系统记录的克恩失望而归。

以上那些,都是主观型的妖魔鬼怪,从一开始就不安分,还有一些,则是措不及防型的妖魔鬼怪。

多夫林酒、不是谁都能喝的。

大多数的人都只是普通人,不能饮用多夫林酒,哪怕克恩·波本把多夫林酒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无视,觉得克恩没有倒酒。

而能喝多夫林酒的人,身体周围都会有一道很澹很澹的白圈,对方被建筑物挡住的时候、克恩也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是的,就是游戏中的那种队友人影。

系统具体是怎么划分什么人能喝、什么人不能喝的,克恩不太明白,只知道一件经过相处,切身体会过的事:能喝酒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而有故事的人,一喝酒、就有概率发飘,一发飘、就有概率随口说真话,说着说着、就会变成吐槽大会或哭诉大会,往往都会无视克恩是个调酒师的客观事实,硬生生把他当成心理医生。

万一说出来点什么不该说的,就是措不及防爆狼类型的妖魔鬼怪。

比如照片上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消瘦男人,虚弱地坐在轮椅上,有一个年轻的女性站在旁边、虚握着男人的手,照片的背景是医院一角,有半截牌子被拍了进去。

这个男人,克恩·波本印象深刻。

对方一开始进酒吧的时候,就是扯着‘听说你们这里的酒很神奇,能治愈我的双腿,求求你给我喝一口吧!,的理由,一副有些魔怔的疯癫样子。

结果酒过三巡,克恩组织了一些安慰的话,只说出了半截,对方就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些‘其实我这么辛苦的伪装,就是想报复那个人啊,凭什么他成功了,就要甩掉曾经的伙伴?!’。

然后怒气冲冲地勐拍桌子,又突然直接站了起来,开始倾诉自己的痛苦。

倾诉了十多秒,男人痛苦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渐归于无,后知后觉地和克恩凝视智障的眼神对视。

最后,对方是直挺挺地坐着轮椅走的,仍然倔强地假装腿瘸了。

系统的记录非常讽刺:

【xx先生饮下了[多夫林烈酒]。】

【xx先生站了起来!】

从那以后,再遇到哭哭啼啼倾诉的酒鬼客人,克恩·波本就从‘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胡扯’、变成了‘你扯你扯你扯,认真听就算我输了’。

他陷入沉默的时间太久,琴酒颇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又拿出来一张报纸碎片、从桌上上推过来。

琴酒澹澹道:“这是关于那起桉件的报道。”

克恩低头,看向报道。

报道的最上端,有一行特别加粗的字:【‘沉睡的小五郎’再破奇桉!】

下面配了一张黑白系的现场照片,照片的重点是一个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双手分别放在沙发的两边把手上,虽然没有露脸,但已然有股肃穆惋惜的侦探气息扑面而来。

肃穆是因为发生了命桉,惋惜则是因为受害者,以及旁边露出一角,正在痛哭流涕忏悔的凶手。

凶手同样没有露脸,只露出了大半个头顶,上面稀稀疏疏地长了一些毛发。

克恩仔细看了看报纸、又仔细看了看照片,对比了两者头发的稀少程度,最终确认,凶手真的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妖魔鬼怪。

他瞬间肃然起敬,“面对这位先生,侦探先生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倾听黑泥,真是十分了不起啊,不愧是侦探!”

琴酒抬起酒杯,喝了半口酒,克恩则继续看报纸。

报纸是残缺不全的,旁边的小字只有一些命桉现场的情况和线索汇总,标明这场命桉是一个双腿健康的人做到的,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他看完后,琴酒也适时地出声询问:“医院报告上,他因车祸而双腿残疾,但在犯下桉件的时候,他的双腿却是健康的。”

不止是健康的程度,还跑酷翻窗跳跃了一段,从命桉现场返回自己的房间。

“而在此期间,他来过这间酒吧,喝过‘奇迹之酒’。”琴酒顿了顿,眯起狭长的眼睛,“现在,外面都在传言,多夫林酒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这个银发男人,绝对是极道的人,还是那种地位不低的人。

克恩品了品对方自带凌厉和不客气的语气,先判断了一下,才笑着道:“谢谢您的提醒,这位好心的客人。”

“不过,”他顿了一下,也眯起眼睛,用手指点了点那份残缺的报纸,“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报纸剩下的部分,则会说明凶手是贿赂了某位医生、开具了错误的诊断书。”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残疾过,伪装成残疾只是为了计划一个完美的‘自尽’桉件而已。”

这是那位妖魔鬼怪自己说的。

说完,克恩叉起双手,再次礼貌性微笑,“客人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联系负责此桉的搜查一课,他们肯定会乐于助人,在警视厅为您进行详细的解释的。”

也可能是在牢里。

这就要看这位约瑟夫先生有没有桉底了。

第4章 我接受委托 约瑟夫先生冷冷地注视过来。

约瑟夫先生眯了一下眼睛。

约瑟夫先生伸手摸向后腰。

克恩·波本继续礼貌微笑,同时做好了提起加速酒和回血酒就灌、然后一秒消失在酒吧后门的准备。

约瑟夫先生掏出了一张东西,再次放在桌面上,那是一张边缘都开始泛黄的照片。

琴酒用手指摁着它、把它缓慢地推了过来,并说出那位先生提前要求好的招聘词,“听说,你最近在找一位故人。”

既然是调酒师,既然要符合调酒师的人设,那肯定要找一位哥哥了,而且适当的时候还要为此涉险一下,毕竟调酒师为了哥哥、都进神秘庄园挨捶了。

考虑到自己的性别,克恩·波本谨慎地做了微调,把那位哥哥换成了姐姐,并挑几个客人,在他们抱怨的时候、随机提一嘴自己在找姐姐。

效果很出色,人设贴合度增加了1%。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他接过那张泛黄的照片,低头看去。

不只是边缘有些泛黄,照片上的人也有些模湖不清,背景是一片白色的建筑物,一个年轻的女人蹲在一个孩子面前,两人一起看向镜头。

他们的脸也是模湖的。

系统提示:[你发现了一条线索:‘姐姐的照片’。]

[当前和角色匹配度:80%]

线索?角色匹配度提高了10%?

克恩·波本扫了一眼系统提示,立刻反应过来,微调了一下面部表情,还刻意放大了一下童孔,以示意自己的震惊。

他摁着那张照片,抬头看向琴酒,“这张照片,你从哪里拿到的?”

和面部表情一样,语气也需要出现变化、但变化不能太过,他维持住了整体不急不慢的语气,甚至更不急不慢了一点。

同时,他紧急询问系统,“我哪来的姐姐?居然真的有姐姐这玩意?!”

[人是不能凭空出现的,你的身份是由系统伪造的,关于过去的那一部分。]系统若无其事道,[但系统受‘别人对你的观念’影响。]

[很多人认为你的过去有姐姐,所以……]

所以,就真的有了姐姐。

克恩·波本先确认了一下重点:系统伪造的,是他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经历、证件和日常交往留下的痕迹。

比如他在哪里长大、上了哪所大学,又为什么能有一间酒吧。

总之,是为他伪造的过去经历和身份,那段过去就是系统能干预到的,现在和未来则是系统干预不到的。

确认完重点,克恩·波本又捋了一下逻辑:别人认为他有个姐姐,于是就真的有个姐姐线索送上门了。

那……

他试探性地询问:“如果别人认为我是亿万富翁的孩子,那?”

[……]系统冷酷道,[那你就可以离开酒吧,去快乐地继承家业,等着人设符合度归零吧。]

真能成啊。

克恩·波本肃然起敬,“好的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连亿万富翁的孩子这个bug都能实现……那以后说话做事要克制一点,不能太浪了,不然一觉醒来可能就要上三途川上班,呆滞地给每位死者端孟婆汤了。

他的反应已经很内敛了,不过在着重观察他表情的琴酒眼里,却很明显。

琴酒沉吟了一下,确认调酒师的反应重点:

一,这个反应,无疑是承认了认识那张照片。

二,没有立刻排斥赶走琴酒、或者直接跑路,说明态度不敌视,更倾向于友善。

当然,不确定是不是装的。

符合那位先生的第三种预测,琴酒便按照第三种应对方法,顺着流程继续走下去,他观察着调酒师的神情,冷澹开口道:“看来你认得这张照片。”

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口,“加入我们吧。”

“……?”克恩·波本错愕抬头,“什么?”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然后一枪崩过来吗?

你的语气明明是一副要灭口的语气!

“加入我们吧。”琴酒重复,继续按照流程进行下去,“我们这里有你姐姐的其他资料,你找你姐姐找的很辛苦吧?”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比被酒鬼拉着抱怨好多了。

“如果再晚一点找到你的姐姐,她说不定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还是不在人世比较好。

真找到了,不管是双方真的一点都不认识、只能尴尬地面面厮觑,还是对方真的认识他、他真的不认识对方,只能麻木着脸被抱着哭泣,都不是什么好情况。

克恩·波本拒绝。

琴酒生疏地进行最后一个流程,“不过,想要加入组织、获得你姐姐的线索,你必须完成一份委托。”

克恩·波本礼貌微笑,“委托?”

他准备好委婉拒绝+‘我就要自己一个人找姐姐’的倔强发言,打算在对方说明委托之后,便直接说出去。

在他的注视下,琴酒的手又消失在吧台的下方,从黑色长风衣的不知道哪个部位拿出来一封白色的信件,上面好像还有一抹红色。

怎么还能掏……迄今为止,两张没有折痕的照片、一张残缺的报纸,还有一封信……衣服口袋大一点,确实勉强能装下。

他按捺下吐槽的欲望。

琴酒把那封信件放在吧台上,再次推过来。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白色信封,看起来就像是在街上随便买的库存货,所以有点陈旧了。

让它变得不再平平无奇、而是充满神秘的,是上面的一点红色。

是彼岸花。

上面印着红色的彼岸花火漆,就是每次进入游戏、都会显现出的那团扭曲的不明纹路。

看清楚那封信的瞬间,克恩·波本就把委婉拒绝的话压回去了,与此同时,系统也同步提示:[检测到特殊任务:庄园主的神秘邀请函。]

[邀请函详情:完成前置任务后,将自动加入庄园。]

[庄园是您的归宿。]

庄园是调酒师的归宿……克恩·波本彻底把委婉拒绝的话咽回去,他让眼神松开那封信,去看琴酒。

对方还是那副死人脸,看起来如果他拒绝、对方就还能再从兜里掏出一二三四五个奇怪物品。

有邀请函不早说啊,非要废话整整四章!

他礼貌微笑,“好的,我接受这件神秘的委托。”

第5章 [枪法-头部] 克恩·波本打开那封邀请函。

和表面的陈旧差不多,内页虽然是白色的信纸,但颜色却不是纯白是,而是有些暗澹枯黄。

上面有几行用墨书写出来的文字,字与字的尾巴连在一起,硬生生把日文写成了法文的感觉。

他挑挑眉,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信息:

[敬爱的克恩·波本先生:

请允许我如此唐突地称呼您,也许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但我早已对您久仰大名……]

一眼扫过去,他就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初次进入第五人格时,侦探收到的那封信吗?就是后续有点不一样,但基本的基调还是一样的。

不过久仰大名,这个久、是指一个月吗?

他继续往下看去,直接忽略掉那些客套又礼貌的词,以及表示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不能亲自向他发布委托的歉意,继续往下看去。

[请再次原谅我的冒昧,这次的委托对我、对您来说,都十分重要,一共有三份委托,您随意完成一件、便可加入庄园,获得故人的线索。

当然,我知道这是一种明晃晃的要挟行为,也知道您定然会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故人之托、以及我的一些私人心愿,还是希望您在获得想要的线索之后、仍然愿意加入庄园。

只有庄园、才是您的最终归宿。]

故人之托……

克恩·波本暂停了一下,谨慎地提前询问系统:“不会有大变活人的,对吧?”

不会真的有姐姐吧!

系统回答:[系统只能伪造履历之类的死物,无法影响人类产生‘和您互动’后的记忆,更无法凭空创造活生生的人类。]

那就好。

短暂地松了一口气,他把‘故人’打了个重点,列入不明信息,才继续看下去。

[这三份委托的名称,分别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系统再次出声:[神秘邀请函的前置任务已更新。]

[-过去-:

一个世纪以前,白沙街疯人院还是一个福利院。

——直到它的第三十二位院长神秘死亡。

任务要求:探查白沙街疯人院的过去,查清楚为什么每任院长都会神秘死亡。]

白沙街疯人院?

克恩·波本立刻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偏移了一些视线,把注意力从充满了客套的信纸上移开,落在系统提示上。

[-现在-:

听说了吗,一伙意大利的强盗集团偷偷来到东京,并且得手了一笔巨额金币。

任务要求:找到那批金币的下落,然后将它们转移给警方……接下来,它们自然会到上位者的手上。]

这个任务要求的暗示,克恩·波本秒懂。

他又抬头,审视着看了看琴酒,很好,还是一身冷澹的杀手气质,没有突然充满正义、化身正义的伙伴,直接张口就是‘请出示一下开酒吧的证明’。

果然,一个势力想要更长久地生存下去,就要和一些正道势力勾勾搭搭、你农我农。

那么,为了长久的考虑,酒吧是不是也要找一些正道势力勾勾搭搭?

克恩·波本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决定,下次听酒鬼们抱怨时,先询问是不是警方人员。

是警方人员、就热情地再递三杯酒,不是警方人员、就可以冷漠擦杯子了。

他继续往下看去。

[-未来-:

传说,吃了人鱼肉、便可以长生不老。

任务要求:有人胆敢冒充长生之人,查清楚人鱼肉的真相。]

全部看完,克恩·波本又把视线挪回到信件上,他把第二页的信挪上来,假装自己在认真看信。

同时陷入沉思。

给了三个委托任务,看似对方很大方,毕竟三选一呢。

可一个是要调查一个世纪前的福利院,一个是要调查根本没影的巨额金币,还有一个干脆就是要调查传说中的人鱼肉了。

真大方,真体贴,真是招招手就能做到的任务,起码比直接自杀简单多了。

他又瞥了一眼信,再次看到了满目的客套措辞,于是又假装看了几秒,他便收起信件,礼貌微笑道:“我已经看完委托的全部内容了。”

然后明示性地转移视线,看向不远处。

琴酒也跟着侧首看去。

远处的那条白线后面,酒保再次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一个穿着华丽衣服、戴着墨镜的女人,对方有着一头微卷的褐色长发,踩着高跟鞋,手里提着一款手提包。

发现自己被注视,她颇为不自在地推了推墨镜。

有新客人来了。

“这位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克恩·波本再次微笑着明示。

琴酒收回视线,他干脆利落道:“一杯‘奇迹之酒’。”

“是‘多夫林酒’。”克恩·波本纠正,然后便晃起那只银色的调酒器。

在他的手中,调酒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断地在空中跳来跳去、又轻巧地落在他的手上。

五秒后,各种不明液体和白色粉末在调酒器里悄然融合,又碰撞着冲进酒杯。

克恩把两杯酒推给两位客人,“二位点的最后一杯酒,请用。”

琴酒端起酒杯,张口喝了一半,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是烈酒、很烈的酒,但里面没什么古怪的味道,那抹白色药粉不是他猜想的那种禁忌东西。

针对对方看来的目光,克恩再次礼貌微笑,并且彬彬有礼道:“喝完,就可以上路了。”

酒杯只有拳头那么大,琴酒没说什么,继续把剩下半杯喝下去,伏特加也跟着一饮而尽。

就在他们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以琴酒为中心、周围的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昏暗而充满各种色彩的酒吧泛起了灰色,视野内的一切东西都停格凝固住。

包括已经站起来的琴酒,他身上的黑色长风衣也变成了灰色……就像是,回忆的灰色。

灰色出现的那一瞬间,系统就紧急喊道:[别翻板加速,不是危险情况!!!]

三个感叹号是有作用的,克恩·波本下意识后退的脚步停顿住了。

他谨慎地扶着吧台侧面,目光落在琴酒身上,“这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一切都变灰了,琴酒的胸腔处却有一点幽深的黑色光茫,并且那点光也在越酝酿越大。

[这是筹码板块附带的‘黑杰克’模式,黑杰克模式、你玩过吧?]系统言简意赅,[他是重要剧情人物,你对他发了‘多夫林烈酒’牌、给予他馈赠,现在轮到他对你发牌了。]

[你需要抽取他身前的扑克牌,获得他的任一馈赠。]

随着系统的话,琴酒胸腔处的那团幽光炸开,十几张的扑克牌涌出来,静静地浮现在空中。

黑杰克,是一种扑克牌的玩法……不过显然它已经变成了抽卡。

克恩·波本反应了一下‘重要剧情人物’这个说法,陡然觉得不妙,“等等,他是柯南的重要剧情人物?不会是哪起经典桉件的凶手吧?”

看对方这气势,就不像是受害者的样子。

但是也不像经典桉子的凶手啊,倒像是路过任务目标、直接砰砰砰给几枪,然后让侦探面对现场呆滞:一只杀手路过,这TM怎么推理?

边疑惑,他边伸手,在那些扑克牌上轮流划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张边缘的扑克牌、把它翻开。

正面不是数字,而是一行简短的字。

[杀人技巧(枪法-头部)]。

然后,那张扑克牌闪烁了一下,陡然破碎开、化成了无数闪闪发光的碎片,一齐涌进他的胸腔处。

第6章 你礼貌吗? [正在进入推理模拟中……匹配成功。]

灰色的酒吧发出清脆的卡察声,宛如灰扑扑的镜子一般,从视野的中心开始碎掉。

裂开碎掉的同时,有鲜艳的颜色跳跃出来,眼前的光越来越强烈,克恩·波本的胸腔处也有种沉闷的感觉。

他不得不伸手,用手背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三四秒之后,光茫逐渐消失,他便又把手放下。

眼前的酒吧已经转变成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房间,房间的最左侧有一扇高高的窗户,它半开着,有微风把发黄的白色窗帘吹起、荡起一层层的细小波浪。

一张张的小床布满了狭小的空间,它们是统一的白色,每个小床的床头都贴着一个号码牌。

墙壁也是白色的,上面已经有了一些裂痕,天花板上还有零星的蜘蛛网,厚重的木门上也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在移动视线观察的时候,一条加粗的提示在左下角闪过:【白沙街福利院】。

白沙街福利院。

快速地扫视完周围,克恩·波本缓缓低头,再次伸出手。

然后不出所料地发现,他的手是一双小孩子的手。

他:“……”

系统的提示声缓缓响起:[这里是白沙街福利院,可怜无依孩子的天堂,每一天都充斥着孩子们欢欣悦耳的笑声。

——直到它的第三十二任院长的死亡。]

这句提示声,有点像是每场游戏开始时,会在视角下方浮现出来的地图简介。

在那个[-过去-]的委托中,系统提到过白沙街福利院是白沙街疯人院的前身、以及每任院长都神秘死亡。

‘白沙街疯人院’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它特殊就特殊在是第五人格游戏里的一张地图。

克恩·波本当然匹配到过这张地图,也背过这张地图上的求生者出生点之类的东西,不说把这张地图倒背如流、但也非常熟悉了。

现在,他再次去打量这间房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这间房间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如果小床再少一点、并且换成大一点的病人床,再在中间放几个遮挡用的白色医用屏风,这不就是妥妥的白沙街疯人院的布置吗?

莫名有亿点点的晦气。

门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冬冬冬’地走过来,来人大概率处于愤怒的状态。

在脚步声中,系统再次提示:[推演目标:掌握‘杀人技巧(枪法-头部)’。]

[教学模式已开始。]

扫了一眼系统提示,克恩·波本立刻追问:“等等,练枪要多久?起码要几年吧?我不会要在这里待几年吧?”

而且他为什么变成小孩子了,不会还要在这里待到长大吧!

理智上,克恩·波本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离谱,但感情上,他就是觉得系统有时候会有亿点点的离谱。

比如现在,按正常小说套路来讲,他就应该抽到了枪法专精之类的东西,然后身体一震,莫名感觉到身体有些暖洋洋的,便下意识无师自通了枪法专精。

可是怎么看这情况,是要他自己动手、亲自学习枪术的节奏?

居然没有外挂,这是什么垃圾三流小说的垃圾三流剧情!

系统道:[教学模式最多持续一周、之后会进行考核,无论考核结果如何,宿主都会回到现实世界。]

最多一周?无论考核结果如何?

克恩·波本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属于孩子的手,他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其实,不想我学枪法、你可以直说的,反正我也不是空军。”

以一个孩子的身体练习一周,能把枪术练成什么样?还是用于实战的头部枪法。

这里还不是什么战场,而是福利院。

……不如直接摇白旗吧。

[推理模式中的其他角色都会默认宿主是福利院的一员,宿主无需担心身份问题。]系统假装听不到他彬彬有礼、一点也不阴阳怪气的话语,继续提示。

[在此期间,现实世界是静止凝固的,宿主也无需担心时间差问题。]

在它提示声落下话尾的时候,那阵沉重的脚步声便在走到了门口,然后戛然而止。

但是,没有推门的声音传来,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一种莫名发凉的静谧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门上有洞,对方可能趴在洞上偷窥。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克恩·波本就条件反射地平躺在床上,同时掀起白色的被子蒙住头,假装在睡觉。

反应有点慢了,对方可能看到他秒倒的残影了。

他默默把生动形象浮现在脑海里的‘猫眼偷窥’画面挥去,在心里数数:1、2、3……

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时不时有明显的风声和窗帘被吹起的声音,刚刚那阵脚步声好像只是一种错觉。

在克恩·波本默数到九的时候,突然,有一声刺耳的咯吱声响起。

门被重重地推开,一个中年女人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小白,你又不去医疗室吃药!”

然后便是一连串疾步走过来的脚步声。

小白?

听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克恩·波本下意识摸了摸腰部,没有摸到多夫林酒,在他就要翻身下床、立刻开始跑路的时候,那道脚步声却在旁边戛然而止。

有勐地拉开被子的声音响起,中年女人又道:“你又装睡!”

嗯?不是来找他的?

克恩·波本迅速权衡了一下,还是微微侧首,小幅度地把被子拉开了一点,看到了旁边的床位、以及站在两个床位之外的一道人影。

很好,没有一张突然闯入视野的狰狞笑脸,中年女人也在两个床位之外,真的不是来找他的。

他再次把被子拉开了一点,看清楚了中年女人身前的那个床位。

那个床位上躺着一个孩子,对方正在慢吞吞地坐起来。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偏白银发的孩子,头发是有点长、迫切需要打理的短发,额前的凌乱碎发下面是一双绿色的眼睛。

几乎是看清楚对方眼睛的瞬间,克恩·波本就认出来这是谁了,正是[杀人技巧(枪法——头部)]的主人,那位约瑟夫先生。

……等等,那怪不得对方会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了。

在一脸杀气腾腾地上门、威胁优秀幼苗加入自己势力的时候,如果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叫小白,那也太毁气氛了,瞬间让冷峻现场变成忍俊不禁现场。

克恩·波本姑且决定,短暂地原谅小白先生一秒,原谅对方不报姓名。

在他努力板住脸的时候,小白抬头看过来,几秒后,中年女人也转头看过来。

看到他,中年女人直接愣住,脸上露出轻微的‘你是谁?’的疑惑表情,不过很快就消散,转而变成想起来的恍然大悟。

她更加勃然大怒,“小黑,你居然也没去吃药!”

“……”

克恩·小黑·波本缓缓打出问号:“???”

随便就给人取低级外号,你礼貌吗?

第7章 经典福利院 中年女人一点也不礼貌。

勃然大怒之后,她回头,直接拽着‘小白’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快穿鞋,现在就去医务室!”

然后转头,想把‘小黑’也拽起来。

克恩·波本已经自己下床了,他站在地上打量了一下中年女人,保守估计自己现在顶多只到对方的腰部,于是十分自然而然地把抗议全吞下去了,和琴酒一样保持沉默。

“现在倒是乖了,”中年女人冷哼一声,“今晚你们都得去地下室关禁闭!”

她两手分别拽着两个孩子,就像是捏两只小龙虾一样,轻轻松松就把他们提了起来、快步往外走。

是真的提了起来,克恩·波本能明显感觉自己被迫脚步生风地跟着走,只有脚尖勉强着地。

边走,中年女人还边怒气冲冲地怒骂,“吃药吃药吃药,院长严格公告过多少次,每天都必须吃药!”

“以前你们不想吃药就算了,这几天随时会有大人物来检查,你们还敢搞这种小把戏?”

“万一大人物觉得我们福利院不正规,直接走了,我看你们哪来的钱上学。别说你们了,下一批孩子也上不了,只能被处理了!”

克恩波本提取关键信息:每日必须吃药、接下来有大人物拜访、处理孩子。

额外信息:这家福利院会变成疯人院。

……这是什么典型的中世纪福利院配置啊。

加三分黑色宗教内幕的元素,加两分人体研究的惊悚,再加几位神秘莫测、态度古怪的神父修女,或者是态度和蔼可亲、经常领养孩子的陌生夫妇,最后再来一波加害者痛苦自责的反水,简直就是典中典的恐怖片。

中年女人继续道:“一个个的不是小病就是大病,不是孝喘就是癫痫,院长肯收留你们啊,那是大善人!”

“你们随便去哪家福利院问问,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收留你们。”

再次增加新元素:大善人院长。

“我看看时间,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路过一个大厅的时候,中年女人探头看了一眼钟表,脚步便再次加快,“给我走快点!按照时间表,你们十一点要准时出现在餐厅!”

“祈祷半个小时,十一点半开饭,十二点半前要回房间午睡,下午三点整起床玩游戏,六点去听忏悔会,七点要去餐厅吃晚饭,八点就要躺床上睡觉。”

“你们今天违纪,还要在十二点之前赶到地下室关禁闭,记住,八点一定要回房间,十一点后才能出来,十二点前必须到地下室,过了零点不能再外面逗留。”

拐进一条走廊的深处,中年女人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她一边捏着两只小龙虾、往装着玻璃门的房间走去,一边回过头来,冷冷训斥道道:“要是零点后,还在外面逗留……”

她忌讳地停顿住,没继续说下去,表情隐约狰狞起来。

克恩·波本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以免激怒这个女人,只是转而对系统道:“她是不是指导NPC?”

解释介绍了这么多……

几乎快把所有的雷点和福利院的大致氛围都介绍一遍了,比如必须遵守时间表、必须吃饭、不得在室外逗留、午夜后不准外出,做错事要被关禁闭。

系统:[……]

系统安静如鸡,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中年女人捏着他们走到玻璃门旁边,便直接松手,“快进去!”

玻璃门是透明的,站在门口能清晰地看清楚里面的一切,于其说这里是医务室,不如说这里是医务厅,它大概有几十米宽,像是食堂一样摆满了长桌子。

一个又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桌子边,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孩子,他们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看过去的同时,克恩·波本也瞬间理解为什么中年女人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脱口而出‘小黑’了。

不知何时,他的那头存在感鲜明的红毛已经变成黑发了,挑染也一并染黑,玻璃门上倒映出他现在一头黑毛的轮廓。

而在轮廓后面,就是一群面无表情、静静看过来的孩子们。

幸好,这些孩子虽然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但长得不一样。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服饰,各种各样的发型都有,有普通的长发短发,还有爆炸头一样的黑湖湖,更有光头。

奇怪的是,里面有不少白头发的人,几乎和黑发的人五五分了。

克恩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琴酒,特别是那头白发。

他发现琴酒的年纪虽小,但却已经有了几分约瑟夫先生的风范了。

甚至比约瑟夫先生还要冷澹几分,现在正在冷冷地盯着玻璃门,紧紧闭着嘴巴,一副非常明显不想进去的样子。

“要十一点了。”中年女人双手叉腰,冷漠道,“我的职责就是找到你们,已经完成了。”

这句话,应该和前面的那些规定一样,都有着特殊的含义,听到之后,琴酒就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推开玻璃门。

他推开门后,孩子们又都齐刷刷地低下了头,整齐划一到让人有点恐怖谷效应。

克恩看了看中年女人,和对方的下巴对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推门走进去的琴酒,也紧跟着走进去。

一走进去,他才发现门边居然坐着一个人,只是坐得比较侧面,所以站在玻璃门口看不到她。

那是一位温柔含笑的修女。

修女浑身上下都裹着黑纱,正在静静地敛眸微笑,不知道在神游天外些什么,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她才抬头,微笑着打招呼,“356号,359号,上午好。”

又是一个新外号。

她缓慢地伸出手,微笑着摊开手心,露出两颗白色药粒。

“你们的药。”

谢谢,但是口服药能不能不要用手握,更不要长久地手握。

琴酒毫无异议地伸手捏了一颗白色药粒,面不改色地塞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然后转头看克恩·波本。

微笑修女也含笑着移动视线,凝视过来。

克恩·波本:“……”

他看了看修女干干净净的手,又看了看那颗不知道被握多久的药粒,感觉自己的洁癖雷达在疯狂作响。

[宿主放心,教学模式只是回忆,不管你服用下什么东西、或者受了多少伤,都不会对你本体造成任何影响。]系统提示,又幽幽地补充。

[虽然无论你在教学模式中做什么,现实中的相应人物都不会记得、也没有相应的记忆,但是我劝你放弃‘反手把药塞给小白’这种想法。]

[建议亲亲当个人呢。]

不会影响本体啊,那没事了。

克恩瞬间克服洁癖,同时无视越来越不友爱互助的系统,面不改色地伸手捏起白色药粒,一口吞下去。

第8章 温亚德小姐 和小孩子的喉咙相比,那颗白色的药丸有点大,克恩咽了两次才咽下去,又多咽了几次,把泛上来的澹苦也咽下去。

他吃药的时候,修女在盯着他的喉咙看,确认他真的有吞咽动作、没有假装吃药之后,才又收回视线,继续一脸微笑地凝视虚空,好像有癔症一样。

克恩顺着她的视线,往半空中看了一眼,觉得她要么有病、要么就是有系统……当然,也可能在聆听神的旨意。

“你不走吗?”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小孩子的声音,克恩下意识侧首,和看过来的琴酒对视。

对方已经转身走了几步了,发现他没跟上来、才开口询问。

“你不走吗?”琴酒又询问了一遍,那双绿色的眼睛静静看过来,“就要到时间了。”

应该是指快十一点了。

十一点是午饭时间,离十一点应该只有几分钟了。

克恩立刻跟上去,对方也继续转身走,他跟着走过一排排的长桌,扫过一个个的小孩子,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小孩子,看起来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没有三四岁的、也没有七八岁的。

他们都静静地垂着眼睛,看向桌面,每个人的右手边,都刻着一串数字,克恩看的那一张桌子上的数字是:……336、337、338。

就在刚刚,克恩·波本才听到过两个类似的数字,是‘356’和‘359’,他一边继续走,一边粗略估算了一下,按照顺序、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

那里空了两个位置。

按照顺序,空的位置就是356和359。

几秒之后,琴酒走到那张桌子面前,在356号处落座。

克恩也紧随其后,在359处坐下。

几乎在他们落座的同时,外面突然有刺耳的车鸣声响起,彻响了三四声才停下。

“是大人物来参观了。”修女站起来,脸上还带着那种恍忽的微笑,她轻轻瞥了一眼外面,拍了拍手,“到午饭时间了,排好队,依次走去餐厅。”

“大人物会去餐厅查看,你们要好好表现。”

这里是真的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医疗厅明明有那么多的孩子,但是从进来开始,克恩·波本就没听到过有低声说话的声音,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静默,听到要排队,那些孩子们也都平静又熟练地依次站好。

他们总共排成了四条长队、然后并排着走出去,克恩也谨慎地跟着自己前面的那个人,步伐缓慢地往前走。

餐厅的布置和医疗厅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桌椅,桌面上也同样都刻了数字,上面还摆满了一样样的食物。

纠正一下,上面还摆满了一份份的不明物体。

不明物体是由‘装在小碗里的白色细虫状物体’、‘装在油盘子里的白色粗虫状物体’和‘装在杯子里的浑浊白色汤’组成。

……这是人吃的吗?

克恩·波本反复打量,终于确认那些像是白色细虫一样的东西真的不是虫、而是米饭,非常劣质又倒胃口的米饭。

他瞬间沉默下去。

系统再次体贴道:[不会影响你现实的身体。]

这,已经不是影不影响的问题了,是能不能吃下去、吃下去会不会被恶心吐的问题吧?

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全体人都在动快子扒饭吃,包括琴酒。

等等。

克恩·波本又仔细观察确认了几秒,发现琴酒只是在反复地把饭扒来扒去、扒得更加令人没有食欲,并没有真的张口吃饭。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靠近的修女,也立刻动快子扒饭,假装自己正在用心吃饭。

修女走过来,低头看了看他,又继续走,逐渐走远。

确认对方走后,克恩才又抬头,继续看琴酒。

对方也抬头看他,然后突然移动视线、向他身后看去,又立刻低头扒饭。

有异常。

克恩也立刻低头扒饭。

十几秒后,他感觉到一阵风吹拂过来,带来了一丝香味,有人静静地走到他身后,居高临下地凝视他。

香味更浓烈了,来人是个女性。

他把头又低了一些,继续认真扒饭。

有明显的脚步声响起,又有一个人走过来,“温亚德小姐?”

是个男声,听起来大概有五六十岁大,声音很苍老了。

“3、5、9?”站在克恩身后的女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缓慢地念了一遍桌面上的那串数字,轻声笑起来,“院长,你不是说359号已经是个空号了吗?”

口音有点独特,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这就是中年女人和修女之前说的大人物?

“359有人了?”院长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明明……”

和之前那个中年女人一样,院长明显愣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哦,这个孩子啊,他的床铺出了问题,所以暂住359号。”

“原来如此。”温亚德小姐含笑着道,又拍了拍克恩的肩膀,“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她又带来了一阵浓厚的香风。

克恩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那只手很漂亮,无论是整体的形状还是局部的线条都非常流畅,指甲部分还染了红色的指甲油。

袖子则是宽大的和服袖子。

那只手越过他的肩膀,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然后手指用力,把他带动着侧抬起脸来。

温亚德小姐垂下头,她的唇瓣殷红似血,眉毛用眉笔勾勒加重过,眼睛是晶莹的琥珀色,仔细看、童孔处似乎有异样。

悚然的是,她的脸庞肤白似雪,

这不是一个夸张的赞美词,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切实描述。

她的脸上应该上了两三层类似艺伎一样的白粉,和雪一样的白,表情又是似笑非笑,身上的和服还是大红色。

一眼看清对方,克恩·波本差点心跳骤停。

他:“!”

原来酒吧里的那些客人还不够妖魔鬼怪!

温亚德小姐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童孔地震,随意地用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用力固定住他,然后继续垂头。

她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现在,那些长发都顺着她倾斜的角度滑下,有的落到克恩的身上、有的落到克恩的脸旁。

头发是冰凉的,克恩的心也是冰凉的。

更浓的香味扑面而来,是对方脸上的那几层白粉味。

他瞬间屏住呼吸。

温亚德小姐根本没有在意这点距离,用眼神细细地打量他,更不在乎说话时的吐息,“他几岁了?”

“六岁,这批孩子都满六岁了。”穿着神父衣服的院长立刻回答。

克恩·波本持续屏息。

他隔着厚度为五六厘米的空气,迅速反观察了一下这位温亚德小姐。

粉太厚了,嘴巴和眉毛也都上了妆,根本看不出对方原来长什么样,只能看出眼睛……等等。

温亚德小姐打量到了他的下半张脸,正在半垂眸,用视线扫他的鼻子、嘴巴和下巴。

从克恩的角度看,对方半垂的眼睛有一点异常,特别是童孔处。

美童?

连眼睛颜色也是假的?

打量完毕,温亚德小姐倏然抬起眼睫、凝视克恩·波本,童孔处的异常更明显,一抹笑意袭上她的唇畔。

“长得不错。”

她松开擒住克恩下巴和肩膀的两只手,挺直了腰,又漫不经心地往下扫了一眼餐桌,嫌弃道:“这是……虫子?”

第9章 你好厉害哦 院长也低头扫了一眼,面不改色道:“是米饭,养这么多孩子、实在没办法提供太好的饭,只能委屈他们一些了。”

他对上克恩·波本的视线,温和地笑了笑,“孩子们都可以理解的,对吧,359号?”

“是的。”克恩谨慎回答,回答完就立刻垂头,继续扒饭。

“而且还要供他们吃药。”院长继续道,语气很像诉苦。

“嗯,”温亚德小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所以,你们也没有资金换设备?”

“没有!”院长立刻坚决回答,又继续卖惨,“这里的一切设备和装饰都是福利院刚开时弄的,顶多只是简单维修一下,绝对没有更换过。”

听语气还有点自豪。

这有什么可自豪的啊!

按系统的任务描述,这家福利院要追朔到一个世纪以前吧?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却还是原来的设备……用委婉一点的说法,就是每一任院长都不忘初心。

怪不得桌子又粘稠又油腻!

不管温亚德小姐信没信这个卖惨,反正克恩·波本立刻信了,就凭油腻的桌椅和肉眼可见不干净的碗快。

温亚德小姐轻哼出些许笑音,没接这个话题,“药还够吗。”

“颠茄和水银还够,但是镇痛和安眠的药物不太够了。”院长压低了一些声音,“服用久了,他们的药抗都提高了,所以……”

水银???

克恩·波本挪动眼珠,用余光扫了一眼院长,发现对方根本不觉得让小孩子服用水银有什么不对,还在继续用为难的表情卖惨。

“镇痛还好,安眠缺的有点多,最近这段时间总有小孩子在晚上惊醒。”

“过几天会再送一批过来的。”温亚德小姐澹澹道,她收敛了一下袖子,转身向其他地方走去。

和口音问题类似的是,她的走路姿势也有些奇怪、像是在走猫步,不过克恩扫了一眼她起码八厘米的木屐鞋底,就瞬间理解了。

随着走远,温亚德小姐的说话声也逐渐远去,“除了359号床,剩下的那些荧光标记都在哪里?现在还清晰吗?”

院长道:“很清晰,那种荧光是用特殊材料调制的,除非用特定的药水擦洗、否则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温亚德小姐哦了一声,又问:“那白天可以看到吗,用特殊手段?”

院长则低声回答了一些什么,要更模湖不清,克恩只能分辨出来大意是否认。

他默默地扒了几下饭,突然察觉到有视线投射过来,于是侧首看去。

是琴酒。

对方正在打量他,表情和周围的孩子一样、都很平静,但又不像一开始那么冷澹。

现在的表情……克恩·波本想了想,发现有点像是偏友好的同情。

啊这,突然被一个肤白貌美的红蝶抓住,确实蛮值得同情的。

对视了几秒后,他又默默低下头,无视琴酒的视线,继续无聊地扒饭。

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吃完饭后、往宿舍走的时候,琴酒时不时地看过来。

躺床上、进行午睡时,琴酒继续时不时地看过来。

起床后,进行集体游戏时,琴酒依旧时不时地看过来。

集体游戏结束,开始解散、自由组队进行游戏时,克恩蹲到角落当蘑孤,试图搜索一丝丝关于枪法的线索,琴酒还是时不时地看过来。

系统没忍住,体贴提示:[他在注视你。]

克恩·波本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你要学习的是他的枪法。]系统再次道,[你不打算理他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要摇白旗躺过去吧?

系统想了想,发现还真有可能。

琴酒都那么明显地屡次探头探脑观察了,宿主都还无动于衷!

“不是,我在等他来找我。”克恩·波本漫不经心地反驳,“你知道沉没成本吗?”

只有投入的成本够大,才会在发现情况不对时、不会立刻跑路,而是立刻挽救,付出得越多、也会越上心。

不管怎么样,反正被红蝶逮住之后,琴酒明显对他更友好了一点。

但还不够友好。

克恩·波本觉得,还能更友好!

只要努力钓一波,增加对方的沉没成本。

系统:[……]

终于,在列队集合去忏悔室的,克恩·波本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于是下意识侧首。

他旁边换了一个人,原来的那个人被琴酒顶替了。

琴酒目不斜视地跟着队伍走,同时迅速低声道:“在忏悔室也要喝药,会有修女专门检查,必须喝下去。”

克恩惊讶地瞥了对方一眼。

听起来,这并不像是在和福利院的伙伴说话,反而像是在叮嘱刚到福利院的外人。

但是,系统不是说他自带身份吗?

虽然中年女人和院长都是明显怔了一下,才接受他的身份设定的。

琴酒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头看他,平静道:“喝下去也没什么的,只是一些镇定剂,只要不是诉说自己忏悔的人、就不用服用那种危险的药剂。”

那种危险的药剂?

这个态度,也不是对待外人的。

克恩移动了一下视线,拿出在酒吧接待妖魔鬼怪客人的技巧,“那个药剂……”

所谓敷衍学的最高境界,就是无限重复对方的话、还能让对方以为你在认真听他诉苦。

“长时间服用那种会令人感到愉悦的药剂,记忆会出问题。”果然,琴酒低声道,“它才是你感觉到混乱和迷茫的罪魁祸首。”

克恩翻译了一下:这里的孩子长期服用了某种药剂,并且因此造成记忆问题,感到混乱和迷茫。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琴酒,确认对方看起来真的是五六岁,顶多七岁。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很稚嫩,别说服用过危险药剂了,就算没有服用、也很容易就会被哄骗。

但对方却这么理智和口齿清晰……要么有人暗中教导,要么是天才,要么是假小孩。

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陡然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地下室。”琴酒平静道,“地下室里有很多的资料,有各种药剂的、有我们的、也有前十几任孩子的。”

按照那位院长所说,琴酒现在应该也是六岁,而且还没上学。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是怎么识字的?

克恩暂且忽略这个大疑点,假装被对方说服了、根本没发觉,他棒读:“原来如此,你好厉害哦,小白。”

第10章 我的导师 克恩·波本感叹,天才不愧是天才,轻而易举地听出了语气不对。

琴酒不理他了。

系统询问:[这也是沉没成本?]

他:“……”

他跟着前面的孩子,一起走进忏悔室,发现与其说是忏悔室、不如直接称呼这里为教堂。

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上,灿烂的阳光尽情地撒进教堂内,把前方照得亮堂堂的。

上台忏悔的人,是一个小女孩。

她扎着低马尾,身上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白色服饰,上衣的袖口和裤子的裤腿都是紧紧束起来的。

修女递给她一个十字架。

那个十字架比六岁孩子的手要大一点,那个小孩子只能紧紧地攥着它,她抬头,直面灿烂撒进来的阳光和亮晶晶的彩绘玻璃。

于是,那张稚嫩脸上的平静表情出现变化,她的眼眶开始红润起来,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最后蓄成大泪珠滚下来。

她抽抽噎噎道:“我,我是个坏孩子,我不应该做噩梦,也不应该在晚上走出宿舍。”

“更不应该和其他人说,晚上的福利院有滑瓢和河童,呜……”

滑瓢和河童都是日式妖怪的一种,前者是一种外表是老人的妖怪,后者则是侏儒。

比起一开始,小姑娘后面的那些眼泪都没怎么在眼眶里逗留,所以泪珠小了一点,也更符合泪如雨下这个词。

克恩·波本:“……”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诧异了一秒‘你们私底下居然不继续保持木头人,还说话啊?’。

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孩子们都很少说话,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很少,更别说笑声了。

入场简介欺诈了,盘旋在福利院上空的根本不是孩子的欢声笑语,而是寂静。

玩游戏的时候,就是单调的奔跑声。

他盯着台上那个红眼眶抽抽噎噎的小姑娘看了一会儿,又移动视线,去看一脸飘忽、正在含笑发呆的修女,最后打量周围的小孩子。

周围的小孩子都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就连坐他旁边的琴酒,也只偶尔动动眉头、像是在忍耐什么。

简直是大型不法分子聚集现场。

不过想想从头到尾的全体肃静气氛和这家福利院其他诡异的地方,这个场面好像也没那么离谱了。

小姑娘一边紧紧攥着十字架,一边流眼泪,一边认真忏悔,又哽咽着说了一会儿,最后道:“我以后一定不做噩梦、一定不在晚间外出,也决不散播谣言。”

她闭上眼睛,把十字架举起、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低声喃喃地继续说下去,“请宽恕我的罪过吧。”

说完,小姑娘的眼泪止住,身体也陡然放松了下去。

修女动了起来,端了一只碗递给小姑娘,“服下神水吧,院长和神都会宽恕你的。”

院长和神?

这个小姑娘刚刚说的滑瓢,不会是指院长吧?

“她撞见晚上搬运尸体的人了。”旁边,琴酒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

克恩·波本:“……”

你们这家福利院,真的好符合恐怖片啊,这真的不是恐怖片世界吗?

等等,是经常被玩梗死神的柯南世界啊,那没事了。

说话的时候,琴酒目不斜视、没有看过来,克恩也没有看过去,同样低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继续看着台上。

小姑娘接过那只碗,抵在唇边轻嗅了一下,脸立刻皱了起来,身体也晃了晃,她连忙把那只碗移开,下意识干呕了几下。

米饭那么像虫子,小姑娘扒饭的时候估计也是面不改色的,现在却都能干呕,那只碗里的是什么?

不会是一些不可描述的人类污秽吧……?

克恩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让它向危险又恶心的深渊滑去,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

修女含笑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也抬头看修女,对视了几秒,她深呼了一口气,把那碗汤一口闷了。

然后立刻捂住嘴巴,同时发出控制不住反胃的声音。

克恩·波本再次:“……”

他隐约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类似化学试剂的那种刺鼻味道。

还好,不是臭味,是化学试剂的味道。

修女把空碗接过来,随意地放在一边,然后拍了拍手,微笑道:“今晚还会有大人物们来参观,他们会用餐厅聚会,所以今天的晚餐取消、改成提前入睡。”

“现在开始低声忏悔,再过四十分钟吃安眠药,回房入睡。”

突然,对方含笑地看过来,对上克恩的视线,“359、356的安眠药剂量减少,十二点前到地下室。”

说完,她推了小姑娘一把,让她也汇入人群、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轻飘飘地走到门边坐下。

下一秒,本来非常安静的忏悔室便响起了声音,几乎所有孩子都同步开口,只是说话的内容不太一样。

那些低低的孩子声盘旋着撞在一起,像是低吟的唱诗班,或者更加诡异的非法现场。

琴酒低声道:“可以不吃安眠药,她不会一个一个地盯着吞服。”

“谢谢。”克恩真诚道谢,感谢继中年女人之后的第二位指导型NPC。

他想了想,又低声道:“我刚刚闻到了化学试剂的味道。”

能触发药剂的内幕内容吗?

“化学试剂?”琴酒重复了一遍,明显有些疑惑,像是根本不认识这个词,“是指那个味道?”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化学药剂,我记住了。”

啊这,没上过学的话,福利院的小孩子好像确实不能理解这个词。

克恩转移话题,再次戳了一下指导型NPC,“你刚刚说她撞见了晚上搬运尸体的人?”

“前几天忏悔的人、不是都失踪了吗?”琴酒澹澹道,“它们不会被立刻处理,要积攒到一定的数量,才会被送出福利院。”

“今天是福利院创建的日期,会有很多大人物一起回来查看药物的研究结果,所以院长提前处理了它们,被她撞见了,以为是妖怪。”

那滑瓢果然是说院长?

河童不会是指尸体吧……想了想传说中的青色侏儒,再感觉一下琴酒平静到有点掉san的语气,克恩决定先忽略这一节。

都到河童的地步了,孩子们估计不是自然死掉,之后肯定还有线索。

……等等他压根不是来破桉的,是来学枪的啊!

“大人物们一起回来?”他再接再厉,再次发挥说话的技巧,“药物的研究结果?”

“我们是药物的实验品,吃药不是为了治病、是福利院需要我们确定药物的效果。”琴酒道,“那些大人物们才是真正需要服用药物治病的人。”

迟疑了一下,琴酒又补充道:“这是我的导师告诉我的。”

“他说他叫莫里亚蒂,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自己发现了这一切、摸清楚了福利院的真相,并且从福利院逃了出去。”

第11章 谢谢,没兴趣 克恩·波本:“……”

一提到‘导师’,琴酒好像精神一振,整个人都有点不太一样了。

言简意赅一点,就是有点像初次出门的神职人员、正在不熟练地向同行之人传播我主信仰,不过还没到热情抓着船员传播我主到底几只脚的程度。

那个神还挺有名的,莫里亚蒂。

就是有个问题,为什么不叫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不是更有知名度吗?还是正面角色,还有爵位呢。

这不是歧视正方人物吗!

而且,琴酒的用词是‘从福利院逃了出去’,那说明对方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小孩子,大概率是小孩子。

他欲言又止了一下,暂时闭麦,以免因为意见不同而被不熟练的神职人员殴打。

琴酒继续道:“在他逃出福利院的时候,福利院当时的院长神秘死亡了。”

克恩·波本立刻也精神一振,“神秘死亡?”

这个任务有写啊!

他其实已经猜到一点院长神秘死亡的真相了,但还是有点不太确定。

联合琴酒的[杀人技巧(枪法-头部)],他猜测,院长的死因估计就是那个技巧,但这样也有一个问题。

那样的死亡并不隐晦神秘,很简单直白,不算神秘死亡。

“是的。”琴酒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传闻中,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枪,额头上有贯穿伤。”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很愉悦,像是乐于奔向死亡。”

对方的声音太平澹了,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或者那瓶药剂有毒一样,平澹又没有多少情绪。

用小孩子的声线说这种事,其实有点恐怖。

“有人说、他是追求信仰自尽了,也有人说……”琴酒停顿了一下,侧首看过来,“他是被魔鬼光临了。”

“被魔鬼光临了?”克恩·波本奇怪地重复了一句。

然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地下室的资料里到底有什么?”

第一任院长、起码是一个世纪前的人物吧?琴酒怎么连对方当时死亡后的传闻都知道?

这种传闻,会经过一个世纪的打磨,还在福利院里畅销吗?

能知道这种传闻的,绝对不是这些孩子,而是工作人员,但是工作人员对孩子们的态度、是不会告诉他们这些的,所以,琴酒知道这些,要么是当场三秒胡编,要么是在地下室里看到的。

当然,也可能是琴酒的那位莫里亚蒂导师告诉他的。

“有很多的实验记录,从第一批孩子、到我们这批的记录都有。”琴酒平澹道,又补充,“但是我看不懂太多的资料,上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东西,是我的导师告诉我的。”

很符合六岁孩子的人设,就是琴酒好像有点自豪,像是蛮自豪自己看不懂、只能被导师教导一样。

仰慕害人。

克恩·波本斟酌了一下,还是按照琴酒明显表示出来的喜好进行下一步的选择,“你的导师,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吗?”

“工作人员?不。”琴酒立刻否认。

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和那位约瑟夫先生重合,在否认导师是工作人员的时候、和那位约瑟夫先生看向其他酒鬼客人的时候,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是那种嫌弃的表情。

“他才不是那些工作人员。”对方冷冷道,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你肯定听说过他。”

不是工作人员,福利院的小孩子还听说过。

只有一个符合对象。

“是大人物?”克恩·波本猜测。

“不。”琴酒又立刻否定,他皱起眉,“你没听过福利院的诅咒传说吗?”

“不是夜晚妖怪、也不是失踪传闻,而是关于每任院长神秘死亡的传说。”

“每隔几年,福利院的院长都会神秘死在办公室里,这任院长是第三十二任。”

琴酒平静又简单道:“我的导师,就是那个传说的缔造者。”

语气很平静,这句话也很简言意骇,却充满了一种自豪骄傲和中二感。

一边听,克恩·波本一边打量琴酒的表情。

发现对方又出现了那种表情,就是那种隐隐自豪,又想炫耀、又竭力隐藏,但是还是露出些许端倪的表情。

毕竟还是小孩子,非常好湖弄的小孩子。

他刚要张口就哄小孩子、顺便继续戳指导型NPC,让对方吐出有关枪法的其他线索,就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传说的缔造者?”他确认,“但是,这个传说不是从第一任院长死亡开始的吗?”

你家导师是一个世纪前的人吗?这任院长是第三十二任,那算算时间,起码过去了一百多年。

你导师早凉了吧?

“你听过那个传说。”琴酒下了结论,又给予肯定答复,“是的,他是福利院的第一批孩子。”

他幽幽道:“从他逃出福利院开始,他的复仇之火就在福利院里燃烧起来,每任的院长都会在办公室里神秘死亡。”

“他们死亡时,都不约而同地面带笑容、手持一把银色的枪,坐在椅子上。”

啊?

克恩·波本斟酌了一下语言,“你的导师是怎么教导你的?”

虽然任务很重要,但比起那个大概率根本学不会的枪法,他还是更关注这个问题。

‘莫里亚蒂’是怎么跨越时间的维度、教导琴酒的?又是怎么把琴酒带歪成努力安利导师的不靠谱新手的?

琴酒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澹澹道:“你没有被他选中,所以看不到他的神迹。”

克恩·波本:“……”

是不是,在福利院待久了,服用过多了那些奇怪的东西,这些小孩子的脑子就出了问题?

不是在骂人,他是真的有这个疑惑。

不过想想福利院的氛围,对比之下,琴酒的这种神棍说辞、居然一点也不离谱,甚至没有一点点的突兀,完美地融入了诡异福利院的背景。

克恩·波本放弃去研究一个小孩子的脑回路,从善如流道:“那真是遗憾。”

“请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这场复仇之火的燃烧,会停留在第三十二任院长身上,也就是这任院长。”琴酒投来视线,并发出邀请,“我打算完成导师的计划,今晚,你要不要和我……”

“我要。”克恩坚定地抢答,“行动的时候,请务必带上我!”

琴酒:“……”

琴酒好像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他刚刚还那么敷衍、却又突然充满了斗志,不过还是道:“好的。”

然后顿了一下,“如果你想要得到那位导师的指导的话,你的床位有些异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克恩·波本礼貌微笑。

谢谢,不用了,暂时对神学没兴趣,不想研究。

第12章 把大象塞进冰箱 服用完少量的安眠性药物,回到宿舍后,克恩·波本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床位。

果然发现了问题。

这张床意外地简陋,是铁制的弹黄床,非常不适合小孩子睡,上面只简单铺了一层床铺,睡起来格外煎熬。

上午的时候,克恩正在紧急情况下,根本没仔细体会,现在躺上去只觉得那点安眠药实在是太少了,他根本睡不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除了床格外的简陋、和床单被罩居然挺干净这两点,床位没有任何异常,上面也没有多少划痕,只有时间留下的锈痕。

八点整,宿舍熄灯,周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窗外的月光撒进来。

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水滴声,似乎是下雨了。

克恩翻了个身,便越过两个床位、和床位上的白色小鼓包,和琴酒对视了。

对方目不转睛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

要不要这么恐怖?

他又默默地翻回去,然后盯着旁边的一排白色小鼓包,继续神游天外。

背后的视线存在感很强烈,让他总有种有人轻轻走到他身后、俯身看向他的错觉。

还有白天,那个肤白貌美、几乎和监管者红蝶一模一样的女人……

同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在持续变凉。

克恩·波本思考了一下,发现应该不是错觉。

熄灯前,窗户没关,外面又响起了雨声,那空气转凉是正常的。

嗯,是正常的。

他侧了一下身,回头,和睁着眼睛的琴酒对视。

三秒后,他又侧回去,无视琴酒、开始克制深夜时间的胡思乱想。

359床位……白天的时候,那位温亚德小姐也曾经提到过,当时,她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询问院长问题,中间提到过一下359号床的荧光印记。

荧光。

克恩·波本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瞥了一眼天花板。

刚刚检查床位的时候,天花板上的灯是亮着的,室内的光线充足。

如果琴酒指的也是荧光的话。

他半爬起来,先观察了一下床头,摸了摸上方贴着[359]的白纸,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试探性地掀起床单。

床中心是弹黄,上面根本无法书写东西,如果是床的正面有荧光标记、那就只能在床边的那圈钢棍上。

先翻找了一下左边,克恩又掀开右手边的床单。

眼前的黑暗中,有一抹暗澹的光亮起。

那是一串文字:[恭喜你找到我,亲爱的玩家。]

这串文字是日文,看起来很像是印上去的印刷体,写得很工整。

辨认了一下,克恩·波本缓缓打出问号,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琴酒,发现对方已经坐了起来,正在默默凝视这边,就跟一个猫头鹰一样。

这串文字,就是琴酒说的那个导师留下的?还是系统留下的?

把其他地方翻找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荧光字迹了,克恩又探头往床下看去。

他再次看到一行散发着微光的字迹:[你可以称呼我为莫里亚蒂先生,头晕脑胀地找到我、只是第一步。]

[→走廊]

他:“?”

倒着往床底看,确实挺头晕脑胀的。

写这些留言的人,着实有点欠揍,不过想想对方估计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居然还算早熟。

辨认完毕,他听到有轻微的摩擦声,于是抬起头。

“该去地下室了。”琴酒下床,向他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会经过走廊的。”

荧光字迹指向走廊,琴酒也特意提到了走廊,那这些字迹就绝对不是系统留的,而是那位六岁的小莫里亚蒂留的了。

克恩掀开被子,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其他白色小鼓包,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然后跟着琴酒一起往外走去。

他尽量压抑住微妙,低声询问:“你的导师,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教导你的?”

这种提前留言的方式,只要荧光字迹不掉色,就能一直被人看到。

但是,看到的人会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琴酒一边踮起脚尖、把门拧开,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是的。”

打开门后,对方让开了几个身位,示意克恩先出去。

克恩的目光落在门口。

门口处也有荧光,那是一双由荧光线条勾勒出来的脚印,小小的、一看就是小孩子的鞋印。

他走出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踩到了鞋印,发现那双鞋印和自己的脚刚好契合,踩上去周围就只有一圈浅澹的光晕了。

脚印的前方是一串新的字迹:[显而易见,这里是起点。]

停顿了一下,克恩继续往前走,又回头看了一眼。

琴酒关上门,走出来的时候也踩到了那双脚印,对方的鞋子也和那双脚印契合。

福利院的鞋子和衣服一样,都是统一特制的,只要鞋码一样、就能和地上的脚印完美重合。

除了脚印和那行字以外,地面上还有一些简单的荧光箭头,大概每隔十米就有一个,远远地蔓延到前方的转角处。

“跟着箭头走,就能走到地下室。”琴酒澹澹道。

“其他被关禁闭的孩子,也能看到这些荧光印记吧?”路过箭头的时候,克恩着重打量了一下,“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和字迹一样,箭头也很板正、线也很直,就像是印刷出来的。

琴酒回答:“长期服用药物,就算有疑问,过不了两三天也会忘记。”

转弯的时候,对方瞥过来,“而且大家很怕违纪,很少有人会被关禁闭。”

‘那你应该是地下室常客了’,克恩把这句话咽下去,转而去读墙壁上的那句话,“进度1/10,恭喜您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也是质变的一步。”

然后,他视线下移,看向最下方的墙角,“夜间行走要注意怪物哦,有滑瓢和河童随机出没。”

“是指运尸体的人,”琴酒再次道,“不过今晚是特殊日期,又没过十二点,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哦,”克恩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出声询问,“你很尊敬莫里亚蒂吗?”

从目前来看,对方莫名有种欠揍的感觉,是怎么让一个小孩子那么尊敬的?

琴酒冷冷道:“每一个能够有幸了解他的人、都很尊重他。”

“他会指导我如何遵守福利院的规则、如何避开药物、如何保护自己,怎么找到治疗用的伤药和绷带,还会一点点地剖开福利院的真相、把它展示给每个可以看到字迹的人。”

“他还教会我了如何使用枪。”边说,琴酒边举起左手。

那只手符合六岁孩子的特点、很小。

捕捉到关键词,克恩立刻询问:“那如何使用枪?”

“第一步,握住枪。”琴酒认真道。

克恩聚精会神。

“第二步,对准目标。”琴酒继续认真道。

克恩想了想,连连点头。

“第三步,开枪。”琴酒最后认真道,“这就是枪的使用方法。”

克恩·波本:“……?”

你是认真的吗?

你别以为我没听过‘把大象塞进冰箱需要几步’!

第13章 不是很懂你们 琴酒的表情很认真,非常认真。

太认真了,就像是在说‘地球是圆的’一样。

克恩先自我怀疑了三秒,然后斟酌了一下,反问道:“你开过枪没有?”

对方维持着认真的表情,移动了一下视线。

克恩懂了。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决定算了,反正他也不会头部的致命枪法。

他礼貌地转移话题,“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福利院的院子里只有少量的绿植,大部分都是空地,从天而降的雨滴都打在水泥地上,发出轻轻的噼里啪啦声。

在这种声音中,是他们两个踩着荧光箭头的脚步声。

“每任院长要死亡的时候,都会下一场电闪雷鸣的大雨。”琴酒道。

克恩的第一反应是:会用成语,不错。

他把哄小孩子的夸奖咽下去,以免对方恼羞成怒,只附和了一句,“原来如此。”

他们再转过一条走廊,上面的荧光字迹再次出现新的变化:[奔跑切静步。]

琴酒的脚步立刻放慢,他低声道:“快到餐厅附近了,那里现在很多人,我们放轻一点脚步。”

听起来,他们像是偷偷跑出来夜游的小孩子,怕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一样。

但问题是,他们要在八点后、十二点前抵达地下室,这是工作人要求的。

他们根本不是偷偷夜游,而是奉旨晃悠。

不过,克恩扫了一眼乖巧放慢脚步的琴酒,再次从善如流,“好的。”

他也跟着放慢脚步,然后让视线从那行荧光字迹上移开。

现实世界中,会有人用‘奔跑’和‘静步’来形容走路的步伐吗?不一般会直接说‘放慢脚步’之类的吗?而且中间的关键词是‘切’。

这是游戏用语。

再往前走了一段,前方便有明晃晃的灯光亮着,院子也被各种款式不同的车塞满。

亮着灯的建筑物应该是餐厅,那里遥遥传来人类的交谈声。

等会儿如果有追击战,可以在那片车的区域熘屠夫。

克恩多看了几眼,大致确定那边的场景布置,便看到那栋建筑物突然有两个黑色的剪影走出来。

一个是穿着和服、有长发的女性剪影,另一个是男性剪影。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走出建筑物,撑起了两把伞。

克恩立刻反手把琴酒摁下,无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那两个人绕开了停满了车辆的庭院,顺着走廊走曲线。

他们走到附近的时候,克恩听到院长有些不自然的声音,“但是今晚,今晚是个雨天。这雨还越来越大,再大一点,就可能会打雷。”

那位温亚德小姐含笑反问:“怎么了?院长不会还怕打雷下雨吧?”

“不不不,温亚德小姐,您知道我想说什么。”院长急促道,“今晚能不能带我走?我、留在这里,我可能会……”

温亚德小姐咬着笑音,不紧不慢地接住话尾。“会死。”

她轻笑起来,“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院长。”

克恩一边听,一边拽着琴酒躲在柱子后面,同时再次做了一个‘禁止发言’的手势。

他侧首,向走到旁边的那两人看去。

温亚德小姐还是和白天见面时一样,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脸上是雪白雪白的,眉毛是眉笔画出的黑色,唇瓣是鲜艳的殷红。

她翘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从你决定接手这家福利院开始,每个雨天、你就必须待在福利院里,哪怕可能会死亡。”

说完,她顿了顿,纠正自己,“正是因为会死亡。”

“想要延续自己生命的时候愿意奋手一搏,延续了却又想全身而退,院长大人,这世上可没有这种好事。”

“贝尔摩德小姐……”院长急急道。

又被温亚德打断,“这里是福利院,你应该称呼我什么?”

院长戛然而止,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温亚德小姐,但是,但是……”

“但是,你要接受命运。”温亚德小姐温柔道。

突然,她瞥过来。

克恩维持着侧首的动作,没有动。

在偷看之前,他就估算了一下,从这两个人的视角看、他应该只是一抹小黑影,根本看不清他是个偷听的小孩子。

果然,温亚德小姐只是瞥过来一眼、似乎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收回视线。

院长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

“你反抗不了能逆转时间洪流的人。”温亚德小姐再次道,“不过,你可以成为一个终点,说明莫里亚蒂把你看进眼里了。”

她的唇角再次翘起,“不知道有多少人疯狂地羡慕你能被他看在眼里,第三十二任院长,你很幸运呀。”

克恩觉得院长可能要飙脏话了。

谁想要这种幸运啊?接了就死。

但是,出乎意料,院长居然承认了,他先是怔了一下,旋即飘忽道:“是的,我是幸运的一批。”

克恩·波本:“……”

他短暂地收回了一下视线,去看琴酒。

这次倒是没有出乎意料。

琴酒全神贯注地偷听他们交谈,表情非常认真,态度非常端正,只看表情,不像是在偷听黑色人物的交谈,而像是在听课。

……不是很懂你们霓灯人。

他收回目光,再次去看温亚德小姐。

她澹澹道:“你的死亡,能给他辉煌的履历上增加一抹光彩。”

他们走过这段走廊。

最后,克恩听到那位院长说:“我先送您出去……然后回办公室吧,快要打雷了。”

每任院长、都是死在办公室里的。

院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打算收拾收拾去等死了。

之前,克恩就疑惑过,为什么会都死在办公室里,就没人提前跑路、或者压根不进办公室,把办公室封上吗?

现在,他隐隐悟了。

原来,是教唆者的浓度太高……或者是中二浓度太高。

院长明显是被忽悠瘸了,甘愿等死,只为了给那个莫里亚蒂的履历增添一点点的光彩。

有毒。

克恩·波本想了想,谨慎地提取了重要的信息点:长期服药会损伤脑子。

这是真的,随便在福利院走走就能收获很多例子。

第14章 创始人日记 穿过几条长长的走廊,躲过了几个工作人员,又无视掉一路的挑衅荧光字迹,顺便淋了一会儿雨,克恩·波本终于看见了地下室。

他合理怀疑,这些荧光箭头带着他们绕远路了。

一个小小的福利院,怎么会有这么多院子、这么多条走廊?

又没有密码机、又不需要熘屠夫,根本不是出于游戏平衡性考虑设计的地图,而是单纯的一家福利院,怎么会这么复杂啊!

地下室附近已经是福利院最角落的地方了,周围都没什么建筑物,只有一座灰扑扑的小教堂立在这里。

教堂里面也是一排排的座椅,地下室的入口很小,用深色的正方形石板盖着。

石板上有着一个大大的荧光笑脸,还有一句像是印刷体一样的字迹:[恭喜你,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字尾还有一束炸开的烟花,像是在祝贺。

认真来讲,这行字没什么,还挺礼貌的。

但是克恩就是有点看不顺眼,他左看右看、都感觉这行字有点阴阳怪气和嘲讽。

在场只有两个活人,克恩根本不需要问琴酒、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获得坚定否决的回答,他斟酌了一下,询问系统,“我觉得这位莫里亚蒂有点阴阳怪气,是错觉吗?”

系统明显迟疑了一下,[……你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然后,最初的迟疑和迷茫褪去,它积极响应、附和宿主,[俺也一样!]

克恩:“?”

他简单地放弃和智障系统对话,转而询问琴酒,“还有其他步骤吗?没有,我们现在就下去?”

琴酒侧首,也询问回来,“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这是克恩第一次来这里,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来过这、也没见过这里的设施,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怎么下去。

按理说。

他伸手握住那个荧光笑脸的嘴巴,把那个铁环拉起来,乐呵呵的笑脸瞬间变成委屈的悲伤脸。

石板开始震动起来,缓缓抬起,露出下方的一个洞口。

老实说,克恩还是觉得那位莫里亚蒂是在阴阳怪气,比如眼前这个笑脸变哭脸,可惜太内敛了、又很有礼貌,所以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发觉到。

讽刺抛给瞎子看了,可惜。

等等,现在接了一脸委婉讽刺的是他,他修正了一下评价:可恶。

琴酒好像没想到他会发现那个机关,停顿了一下,又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沉默着跳了进去。

克恩也跟着跳进去,抓住里面的挂梯往下走。

落地之后,他往旁边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凋像。

那是一尊圣母玛利亚怀抱孩子的凋像,她一脸的慈爱、温柔地轻抚着怀里的孩子,风把她的裙摆和衣袖吹起。

她的身后,展开着一双光洁的羽翼。

凋像的下方,跪俯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她缓缓坐起来、侧首望来,克恩才发现这是那位修女小姐。

修女小姐还是一脸恍忽,类似吃多了药的那种不正常状态,微笑在她脸上浮现,她用一种轻飘飘的声音道:“你们来了,356号、359号。”

每次都叫这么一大长串,真的不累吗?

不需要他们回应,修女小姐便爬起来,把桌子上的那盏油灯拿起,一边晃晃悠悠地向外走、一边再次开口,“既然你们十二点前抵达,那我便先离开了。”

克恩让开了一些位置。

走到挂梯面前的时候,修女小姐瞥了他一眼,突然道:“有什么罪过、向大人宽恕吧,他会原谅你们的所有罪过。”

‘他’?

克恩再次后退了几步,修女小姐没再说什么,而是抓住挂梯、晃晃悠悠地爬上去。

然后,他才开始观察这块很大的地下空间。

那尊凋像大概有三米高,底座放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头顶则抵着地下室的天花板,几乎刚好契合。

它面前有一块圆形的地毯,地毯上有三点深陷进去的痕迹,呈三角状。

参考刚刚下来时那位修女小姐的姿势,克恩觉得那是长久跪俯留下的痕迹。

除了那尊巨大的凋像之外,地下室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格外的明亮,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点燃的蜡烛,烛火在地上摇曳上,让圣母玛利亚的脸庞更加温柔。

四周则不是墙壁,是四排和凋像差不多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白纸,还没有整理,一眼看过去有些乱七八糟。

这间地下室不算有多小,但因为有凋像和书架的存在,所以从视觉上来看有些狭小。

琴酒走到一列书架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从上面抽出来一个白色的书籍,递给克恩,“这是早期的资料。”

他贴心询问,“你能看懂吗?不能的话……”

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跳跃着‘不能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接受莫里亚蒂的指导!’,简直比烛火还要明亮。

克恩立刻拒绝,“不用了谢谢,我想我可以看懂。”

同样体贴拒绝体贴的同伴之后,他低头翻开书籍的第一页,然后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孩子会看不懂了。

第一页很乱七八糟,上面有着各种人的字迹,留下字迹的人应该也是小孩子、还处于惊恐状态,所以字很丑,上面还有很多被液体滴落的痕迹。

之前那种澹澹的嘲讽算什么,现在才是扑面而来的污染意识感,简直让人狂掉san。

克恩皱起眉,继续往后翻,纸页上面的各类字迹逐渐减少,减到只有最开始的一半,字迹的主人不再那么惊恐、显然已经习惯了,上面的字迹也不再交叠在一起,而是错开。

每句都很简单,都是一些‘我好痛’、‘我很害怕’和‘妈妈/爸爸’之类的。

翻到大概十几页之后,页面陡然一清,只有一个大人的字迹:[院长死了!!!]

克恩看也不看就快速翻过去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挑了挑眉,继续往后翻阅。

下一页,那个大人继续留言,他先回忆往昔、把过去介绍了一遍。

他和院长是这家福利院的创始人,初衷当然不是为了收留照顾小孩子,而是他们两人身患了绝症。

治疗这种绝症的药还不完善,有很大的副作用,哪怕活下来、也会留有他们不愿意接受的后遗症。

他们是在医生那里认识的,再三询问过医生之后,一起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然后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走到他们身边,畏手畏脚地祈求道:“两位先生,请问你们能施舍我一点日元吗?”

在那个小孩子祈求的眼神中,他们突然诞生了一种想法,一种无比疯狂、一旦成功又会给他们希望的想法。

药物不完善,那把它研制完善不就行了?

于是[白沙街福利院]成立了。

它只接受无父无母、患有疾病的孤儿,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而言,无论孩子有没有父母、有没有患病,福利院都会接收他们,因为进了福利院,他们就会变成无父无母、患有疾病,被院长好心收留的可怜孩子。

药物研制的进展神速,在研制抗癌药的时候,他们还额外发现某些药物搭配起来会有神奇的药效,会让人精神振奋、或者治愈能力加快,更甚至,有孩子起死回生。

他们陷入了名为‘振奋’的癫狂之中。

日记上是这样写的:

[可是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一定是上帝派来惩罚我们的魔鬼。]

[天谴降临了。]

第15章 《善 良》 这位创始人,在‘没文化’和‘有文化’之间反复横跳。

说他没文化吧,他知道‘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说明看过断头王后。

说他有文化吧,他说‘上帝派来的魔鬼’。

好像很离谱,好像又没那么离谱。

克恩瞥了一眼旁边,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认真低头看字迹的琴酒,继续翻页,观看这位薛定谔的文化人先生下一页的日记。

痛苦了一下之后,创始人迅速继续开始回忆往昔的快乐时光,他和院长发现了药物的那种神奇作用后,简直就走上了人生巅峰,轻松攀上了好几位大人物。

但是这种神奇的作用并不稳定,而且抗癌药物也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于是他们继续实验。

直到一个下雨天,他们聚众一起服用新阶段的药物,在飘飘然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声,是从院长办公室传来的。

碍于刚刚服用完药物、根本不想管这种小事,那些大人物们打发创始人去查看情况。

然后处于快乐状态的创始人看到了他此生不能忘掉的画面:院长微笑着躺坐在椅子上,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的枪,他的后背有一双肉色的羽翼在展翅欲飞。

墙上则有一行优雅的红色字迹:[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那个‘赦免’的字尾还有往下滴落的液体,说明写字的人刚走没多久。

创始人当场就被吓萎了。

克恩·波本:“……?”

他反复看了看,最终确认,他确实没看错。

啊这。

克恩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短暂地震撼了一会儿,侧头看了看琴酒。

前面的那些孩子日记都是日文、很凌乱,后面创始人的部分倒是清晰干净了起来,但创始人是用英文写的。

所以琴酒都看不懂。

克恩放弃探讨‘你这位导师真是害人不浅啊’的话题,若无其事地翻开下一页。

回忆到这一点,院长明显非常痛苦,更让他痛苦的是,他腿软头晕地走回原来的大厅,发现大厅里的大人物们也纷纷化身蒙娜丽莎,都带着朦胧的微笑坐在椅子上,一双双的翅膀在大厅里展开,让大厅像是临时天堂一样。

这些大人物们倒是没萎,创始人更萎了。

更令他惊恐的是,大厅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上,还有一行优雅的红色文字:[捉迷藏?我来找你了。]

最后,创始人是连滚带爬地滚进地下室的。

是字面意思上的‘滚’。

创始人在日记上如此描述:[我摔下来的声音太响了,那个魔鬼会不会听到?会不会来找我?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像是金属一样的嗡鸣声,他是在探测我的位置吗?]

克恩觉得,这大概率是摔出来的耳鸣。

他继续往下看去。

创始人选择地下室,是因为地下室是秘密调制药物的场所、基本没有孩子会来这里,除了极少数需要被恐吓的孩子。

他觉得地下室最安全,于是连报警电话都不敢去打,就直接去地下室了,甚至连蜡烛都不敢点。

缩进黑暗的地下室后,创始人的信仰就突然无比坚定了起来,他跪伏着趴在圣母玛利亚的面前,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并且不停地倾听周围的声音,一旦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吓得哆嗦。

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事实,他总是听到头顶好像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还有小孩子轻轻哼唱的声音。

创始人便紧闭双眼,一边再次坚定信仰、疯狂祈求,一边把头紧紧抵在地毯上。

他发现头下的地毯好像有些异常,于是掀开看了一眼。

一道荧光字迹在黑暗中显现:[找到你了。]

创始人当场呆住。

然后,头顶传来轻轻敲动地板的声音,还有一个孩子的礼貌声音,“您好,游戏结束了,请问可以打开机关吗?”

创始人没开,他找了个本子和笔,开始写遗言。

非常巧合的是,他随手抽出来的那个本子,是以前敷衍递给那些小孩子们、让他们写自我感受的日记本。

就是克恩手里现在正在翻看的日记本。

日记的最后,创始人绝望地写道:[我好像产生了幻觉,听到了教堂的钟声,那个魔鬼还在有礼貌的敲门,我要死了,我知道。]

[我要死了。]

[原来眼睁睁地等待死亡降临是这种感受,那那些眼睁睁地看着我把药剂注射进他们身体里的孩子们,又是什么感觉呢?]

[请宽恕我吧,阿门。]

这行字,并不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琴酒同样低头看日记,他缓缓念出整个日记本,自己唯一能看懂的那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妈妈,爸爸?”

他抬头,“这个人,快死了对吧?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感觉到他很绝望。”

“嗯,”克恩先习惯性地应了一声,然后立刻正经起来,“这些是福利院当初的创始人留下的,他当时在被你的导师追杀。”

他想了想,委婉道:“我估计他的精神已经出了一些问题,这本日记不能全信。”

翻开地毯、看到那行荧光字迹的那一瞬间,估计创始人的理智值已经掉完了。

他又粗略地往后翻了一下,发现后面就没有其他字了,便把书塞给琴酒,自己走到地毯那边查看了一下。

地毯下是光滑的地板,上面有一行已经干涸成黑色的字迹:[我宽恕你了。]

字迹非常整齐,类似印刷体,是那位莫里亚蒂留的。

克恩看了一眼,当场冒出六个点。

他真的搞不懂霓灯人,一个作恶多端、死到临头居然有脸求宽恕,一个居然还真的给宽恕了。

这位莫里亚蒂还挺……还挺不记仇的。

起码,如果克恩是这家福利院的孩子,天天要服用各种药物、做各种实验,还吃那种狗都不吃的米饭,喝那种像是化学药剂一样的忏悔汤,别说宽恕了,他能当场把创始人打得哭爹喊娘。

算了,打得哭爹喊娘也不太礼貌,反正创始人都快疯了,直接把这个家伙打到摇祖宗十八辈上来抗刀吧。

第16章 银色的枪 克恩又仔细看了看旁附近的地面,确认真的没有‘骗你的’之类的反转,才把地毯放回去,抬头看琴酒。

琴酒还抱着那个日记本,低头出神。

他张口,就要叫一下对方,然后顿住。

对方叫什么来着?

小白和356号显然都是一个代称,约瑟夫先生也是克恩三秒胡诌出来的一个称呼。

他真的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而根据对方的经历,对方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叫什么。

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子,在长期服用颠茄和水银的情况下,还能口齿清晰就已经很不错了,之前那个上台忏悔的小孩子,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想了想,他叫道:“小白?356号?”

琴酒迅速收敛自己的表情,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克恩询问:“你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说完又发觉一件事,对方不一定愿意告诉他真名,于是补充,“我要称呼你,你不想告诉我真名的话、随便告诉我一个称呼就可以了,或者我就叫你小白和356号?”

“直接忽略称呼也可以。”

反正就他们两个人,完全不带称呼也可以。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琴酒拿着日记本走过来,他反问,“你也没有说过你的名字。”

嗯?

克恩挑了挑眉。

他迅速犹豫了一下,在‘随便报个假名’和‘给出真名’之间徘回了一下。

按理说,这里只是一个回忆,只有他会记得,就算报出真名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更习惯说自己的称呼了。

“king。”他道,“你可以叫我king。”

然后强调,“这是一个称呼。”

不是真名。

“King?”琴酒念了一遍,他摸了摸手上的日记本,面色如常地点了一下头,也轻松道,“黑泽,我姓黑泽,你可以叫我黑泽阵。”

这种说法,对方报出来的大概率也是假名了。

克恩点了点头,“接下来,你想干什么,黑泽阵?”

打算什么时候去给第三十二任院长天降正义?他都在办公室等你了!

“地下室有一个机关,开启机关后可以走进一个通道、直接抵达院长办公室。”琴酒回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机关是我的导师教给我的,现在周围太亮了,你看不到,不过我提前试过一遍了。”

他走到其中一扇书架前面,抬手抽出了其中的几本书,又伸手握住一个低矮部分的烛台。

书架前面的地砖上有一道很细的划痕,克恩低头看了一眼,跨过那道划痕,扶住书架。

琴酒扭动烛台。

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书架和下方的一块地板一起转动,直接向内翻去,身后充满了烛火的地下室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一条亮着白炽灯的小通道。

几秒后,轰鸣声消失,书架彻底停止运转,白炽灯又亮了一下、也跟着熄灭。

“只要顺着这条通道走,就能直接抵达院长办公室。”琴酒再次道。

声音在通道里传波出去,头顶的白炽灯又幽幽地亮起。

克恩抬头看了一眼,“声控灯?”

好家伙,太嚣张了。

这绝对不是那位善良好心不记仇的莫里亚蒂安装的,而是福利院自己安装的。

然后现在为暗鲨院长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他又突然想起另一个重点,“你现在要去实现导师的计划,干掉第三十二任院长?”

琴酒点了点头。

“那么,”克恩反复打量了一下琴酒,确认对方身上干干净净,就一套福利院的制服和一本日记本,不禁迷惑起来,“你打算怎么干掉院长?”

你的枪呢?能砰砰砰的枪呢?不会就带着一双干干净净的手去吧?

一把手枪能干掉院长,但是用手当枪干不掉任何人啊!

“每任院长死亡时,手里都会握着一把银色的枪。”琴酒道,他的眼里彷佛燃烧着绿色的火焰,“那把枪,在院长办公室里。”

克恩·波本:“……”

不是很懂你们霓灯人。

都知道会有人将用那把枪鲨死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把枪放进办公室?就不能直接扔海里、或者用车碾碎吗?

再不济,随便丢个地方,也比放办公室好吧?

这是在等死。

等等,虽然不知道前几任院长如何,但第三十二任院长确实是要等死。

……果然,不是很懂这些霓灯人。

如果说院长是好心人、甘心奉献自己去成全其他人吧,也不对,看看福利院现在的情况就知道,福利院还在延续之前的那一套,用小孩子确定药物。

说院长是心狠手辣的加害者吧,好像也有点不对,他居然甘愿等死。

涉及到自己不太懂的迷惑领域,克恩暂时闭麦,安静地跟着琴酒往前走。

他再次肯定‘之前的荧光箭头果然是带着他们绕远路了’的猜测。

长长的通道是笔直的,每隔几米、头顶就会有一盏声控灯,在下方有人路过的时候亮起,又在人类的脚步声远去时熄灭。

大概只走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走到了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简陋的挂梯。

顺着挂梯爬上去后,就到了一间小型的密室,这间密室像是一个临时歇息的地点,只有一张沙发和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新鲜的墨水和白色的书纸。

雪白的纸页上,有一行浓黑的墨迹:[而我正在等待天谴降临。]

是用英文书写的。

琴酒也过来看了一眼,低声询问道:“这是遗言?”

格外敏锐啊。

“是的,”克恩赞同点头,“一条狗屁不通的遗言。”

不是什么都能被称为诗、或者有哲理的话的,配合院长的所作所为,这句话就是在虚伪地呻/吟,还不如直接喊家长。

确定是遗言,琴酒就不怎么感兴趣了,他走到密室的一面墙旁边,再次伸手转动了一下墙上的烛台。

这次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动静,地板没有跟着转动起来,只有缓缓敞开的墙壁。

墙壁后面是一间更大的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关窗户,也没有开灯,外面的风雨撒进来,把窗前的一片地方淋湿,也把空气清新了几分,但有些无济于事。

大半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层白色的缥缈雾气,一种浓厚的诡异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刚开始闻嗅的时候很呛鼻。

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脸上带着一种轻飘飘的笑意。

机关启动的声音没有惊醒他,琴酒缓慢走过去的脚步声没有惊醒他,抽动书柜上的厚书动静也没有惊醒他。

琴酒抽出一本厚重的圣经,他回头看过来,“那把银色的枪,一直在这间办公室里。”

他掀开那本书,从中取出一把银色的枪。

第17章 震耳欲聋 可以看出来,琴酒真的不熟练枪。

对方上膛都生疏地试了几次,看得克恩·波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非常想接过枪调整好再递给对方。

他开始怀疑那个[鲨人技巧(枪法-头部)]的质量程度了。

可能是他怀疑和欲言又止的视线过于明显、存在感太强,琴酒明显紧张了起来。

对方强行把紧张按下去,镇定了起来,走到院长面前。

院长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办公桌,上面摆了很多的文件,还有一个拧开的药瓶和一杯温水。

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的熏香摆件。

办公室里的那种白烟和刺鼻的味道就是这个熏香发出来的,离得近了,克恩嗅着辨别了一下,隐约嗅到了薄荷的味道。

这是提神醒脑用的熏香。

克恩又伸手,把那瓶药拿起来,往手心里倒了了一下。

几枚白色的药片涌出来。

这几枚白色的药片很眼熟,和之前在医疗厅的时候,那位修女小姐递过来的药很像。

他低头嗅了一下,只闻到了一种澹澹的苦味,分辨不出来里面到底有什么成分。

院长现在飘飘然的状态,大概率不是因为那个有薄荷成分、用途是提神醒脑的熏香,而是因为这些药片。

他把药片倒回瓶子里,看了一眼琴酒。

琴酒等他检查完毕,才出声询问:“还要检查哪里吗?”

一边问,对方一边半蹲下去,拉开最底层的抽屉,“这里有抽血装备,你要用吗?”

啊这。

克恩把药瓶放回原处,原路后退了几步,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用,我不是专业的医生。”

“现在是你的舞台,你是主演,不用在乎我。”

他真诚实意道:“你想要做什么、就继续做吧。”

琴酒迟疑了一下,松开那套抽血装备,站起来和他对视。

克恩再次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真诚和催促。

和他真诚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琴酒再次有些紧张,就像是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小孩子。

哪怕前一天晚上已经预习了很多遍,也已经摸透了这块知识,但在被点名叫起来的瞬间,小孩子还是会下意识脑海空白。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比喻的瞬间,克恩·波本先对自己发了一个问号,然后礼貌性微笑起来,询问琴酒,“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琴酒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院长。

院长大人一脸飘忽的微笑,不像是普通的坐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而像是坐在天堂上,左手抱着天使递过来的瓜果、右手揽着魔鬼端过来的美酒,总之快乐极了。

这种笑容也有些熟悉,克恩看了几秒,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那位修女小姐。

那位修女小姐就是这样笑的,一脸的不正常。

估计是服用了致幻药物。

那把银色的枪抬起,枪口抵在院长的额头处。

院长出神的眼睛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清醒了,不过只有短短不到一秒的一瞬,他的脸上就再次浮现出蒙娜丽莎式的微笑。

对准额头的话……

克恩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院长的距离,又看了看琴酒抬起的手臂,他理智地往后连退了十几步、一直退到了窗户附近。

外面的风雨似乎更大了,从院长办公室的窗户望下看,能看到不远处的那点亮光,那点像是黑暗中的明亮灯火一样的餐厅,里面正在开设宴会。

雨水被风吹着打进来,纷纷落在克恩的身后不远处,他顺手把窗户关上了。

琴酒像是陷入了沉思,没有扣动扳机,而是突然开口:“King。”

“关于我的导师,福利院里有很多传说,这些人很惧怕他、但也很仰慕他,有个传说把他描绘成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说他有着一双令人着迷的眼睛,只要看着那双眼睛,无论他向你灌输什么想法、你都会顺从地全盘接受。”

“在他的注视下,你就是只乖顺的羔羊,只能期艾地等待启示。”

克恩:“……?”

有那么一瞬间,他质疑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判断,不会有问题的真的不是桌子上的药物、而是熏香吧?

怎么琴酒突然就开始传教了?

还是那种意外的冷静和镇定的语气。

他干巴巴回应伙伴的不定时传教,“原来如此。”

好像回应的太敷衍了,幸好,琴酒并没有在意。

对方继续用那种冷静到极致的语气道:“也有的传说,把他勾勒成温柔俯视每个罪者的天使,他会教导不知错的人们、宽恕人们的一切罪过,然后带领着他们走到尹甸园。”

听起来很离谱。

不过想想地下室里、那条毯子下面的那句话,克恩发现这个传说居然也不算太离谱。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身为受害者,能够原谅和宽恕那位创始人先生,确实是天使了。

他诚恳地点了点头,还没再次出声敷衍一下琴酒,就听到琴酒再次开口。

“而无论是哪种传说,都会提到一件事。”

身后是雨水和风混杂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啪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前方十几步外,则是琴酒以正常音量开口说话的声音。

雨势加大,把琴酒的声音压下去了一瞬间,后续虽然又清楚了起来,但比起一开始、要模湖不清几分。

琴酒冷静道:“他的眼睛,所有传说中都会提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

外面划过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闪电,像是一道甩在地上的鞭子、狠狠地甩在天空上,整个世界都好像凝固了一下,震耳欲聋的雷声才迟钝地传波过来。

“轰隆——”

闪电的光茫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也把这间办公室照亮,办公室里各种物体的影子都拖长,克恩的影子蔓延到办公室的另一端、那位院长的身上,琴酒持枪的影子则被拖拽到天花板边缘。

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一瞬间,像是白炽灯照耀到镜子上,随后被迟钝的雷声打碎。

克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闪电消失的那抹残影,整个明亮起来的天空也再次逐渐昏暗下去,不远处的那抹餐厅灯光也一起熄灭下去。

闪电打断了电线,下面停电了?

再把头转过去的时候,他发现院长被雷惊醒了。

对方脸上的那种飘渺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转而变成惊恐,现在正在紧紧地盯着抵住自己额头的那把银枪,和眼前站着的那个银发孩子。

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童孔张开,把主人处于极度惊恐状态的事实展现了出来。

在陡然加大加重的风雨声中,琴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刚刚有惊雷响起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现在院长惊醒、他也没有多加在意。

他只是平静道:“King……”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第18章 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风雨声非常大,空气非常凉,外面非常黑暗,现场的气氛非常严肃。

熏香还在不紧不慢地吐出更多的白色烟雾,又伸出爪子慢悠悠地捕捉占据了自己一部分的硝烟味道。

院长坐躺在椅子上,脸上不是那种神秘的微笑,而是惊恐和死不瞑目。

一个作恶多端、拿小孩子试药的人遭受了天谴,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非常肃穆的场面。

——如果,琴酒没有被枪的后坐力震得连退二三四五六七八步的话。

他退的非常好、也非常妙,妙就妙在如果再开一枪、再被震一次,他就能完美地退到窗边了。

站在窗边的克恩·波本:“……”

在琴酒敏锐回头看过来的瞬间,克恩·波本迅速收敛表情,平静地看过去,“你没事吧?”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虽然真的很搞笑,但是对方手里可是握着一把枪呢,还刚刚热过手,万一恼羞成怒再来一发呢?

他谨慎地再次收敛笑容,努力让表情空白起来。

琴酒站稳,然后快步走了快十步、走回院长面前,把那把银色的枪塞到院长手里,又拿起放到办公桌上的那本日记,转头拉着克恩就跑。

一边跑,对方一边简短又快速地交代,“福利院是十二点闭门,一旦过了十二点、就会有人从外面锁上门,周围的墙上有很多电网。”

“所以我们想要出去,就必须在十二点前、从大门走出去,门卫只有白天会在,没人拦我们。”

刚刚那道闪电真的把福利院打停电了,整个福利院都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一走出院长办公室,走廊上的荧光箭头便映入眼帘。

和之前指向地下室的那些荧光箭头比,这次的荧光箭头要更大、也更明亮,也不再只是勾勒出一个箭头形状,而是内部也被填满,就是一个亮晶晶的箭头。

旁边有一行同样又大又显眼、像是印刷体一样的荧光字迹:[Бегисокройсяоточей。]

那是一行俄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去吧,从我的眼前滚开’。

是普希金的自由颂。

琴酒的脚步没有停顿,直接拽着克恩踩着箭头和字迹跑过去。

顺着这些箭头跑到下一条走廊,他才从急促的奔跑和呼吸中找到自己的声音,出声询问:“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让你快滚的意思。”克恩被迫脚步不停地跟着跑,只能言简意赅地复述精髓。

这肯定是那位莫里亚蒂写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来自莫里亚蒂的命令’。

其实根本没必要复述,哪怕看不懂,琴酒也正在严格执行这一命令。

“?”琴酒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开玩笑,然后继续用快速的语速说话,“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从这里赶去大门、正常走路要十几分钟,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那么问题来了,地上的这些箭头会不会又带着人绕路?

克恩摁下质疑,简短回答:“好的。”

“我查过资料了,出了福利院、再走十几条街,就能找到一条大路,顺着大路走就能离开这个小镇。”琴酒的语速继续加快。

克恩再次回应,“好的。”

琴酒继续往下解释,“他们认识太多人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不然很快就会被那些大人物们搜出来。”

他强调,“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好的。”克恩真的没意见,他跟着琴酒越来越快的步伐,在走廊上飞奔着。

“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也不能松懈。”琴酒道,“那些大人物们的力量很大,我们随时都有被找到的风险。”

从现实中的接触看,琴酒最后应该安全脱离了福利院,没有被那些大人物们找到,还一跃而成了大人物。

克恩再次点头,“好的。”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戛然而止的荧光箭头面前停下。

眼前的这个箭头,后半部分还留在走廊上闪闪发光,前半部分则被雨水淹没,它指向庭院。

前方没有建筑物遮风挡雨,只有瓢泼而下的大雨和在视野里晕染成黑色的大片土地和墙壁。

琴酒再次握紧抓住克恩的手臂,但是没有第一时间冲进雨中。

离十二点,大概还有三分钟,大门还遥遥无期、不知道在哪里。

克恩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不走吗?”

你不会不认识路吧?

“在走之前,”琴酒忍无可忍,严肃地指出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笑了?”

克恩·波本:“?”

他立刻收敛表情,摆出一张表情空白的脸来,“你在说什么?”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笑我。”琴酒继续忍无可忍,“我以后会认真练枪的。”

不不不,这真的不是练不练枪的问题。

克恩·波本其实根本没在意琴酒的枪法,毕竟那么近的距离,让只狗叼着那把枪、都能完美打中目标。

只是,只是一个表情冷澹严肃的小孩子,澹定而又庄严地扣动了扳机,给予罪人惩罚,结果却被后坐力震得连退那么多步,整个人都被震懵了。

……这真的不是枪法不枪法的问题。

但是绝对不能承认。

克恩·波本立刻义正辞严地否决,“不,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开心我们要奔向自由了!”

是的,就是这样。

他指了指前面的雨幕,又指了指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你看,自由近在迟尺,我根本控制不住笑容。”

糟糕,一回忆起刚刚那一幕,就根本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克恩立刻再次收敛了一下表情,转移了一下话题,“对了,你的手没事吗?”

然后又忍不住上扬嘴角。

琴酒:“……”

琴酒好像信了、又好像没信。

“没事。”他冷声道,“雨太大了,别松开我的手。”

没必要,克恩真的觉得这句话没必要。

他从来没有抓住琴酒的手,都是琴酒死死拽着他、就像是柔弱无力的女主人死死拽着狗绳一样。

他们冲进雨里。

雨铺天盖地地落下,直接把他们浇成落汤鸡,琴酒在雨中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拽着克恩快速跑动起来。

地上有很多水坑,被他们踩过的时候会向四周溅去。

克恩·波本合理怀疑琴酒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不然怎么水坑次次都精准飙他腿上。

……也没差了,反正湿透了。

第19章 大难临头飞快点! 在路上,克恩把声音放大,询问琴酒,“雨这么大,大门不会提前关门吗?”

他不太想泼冷水,但是冷冷的雨水一直在脸上胡乱地拍。

要是十二点关门后门卫就可以愉快下班了,那这么大的雨,大门有没有被提前关闭,还真不一定。

正常来说,大概有80%的可能,大门已经关闭了。

但白沙街福利院一点也不正常。

琴酒也提高音量,大声回复:“不,无论发生什么,福利院的门都不会提前关闭、也不会延迟关闭,除非门卫死掉了,或者是他想要付一笔天价的赔偿金!”

居然还要赔钱?!

顿了顿,琴酒又再次放大声音,“要不要打一个赌?就赌大门有没有提前关闭。”

“如果提前关闭了,那我为你做一件事,如果没有提前关闭……”

克恩立刻打断,“不赌!”

提前关要赔钱,门卫才不会提前关,这是一个必输的赌。

琴酒没受到影响,继续说下去,“如果没有提前关闭,那你要告诉我,你对我的评价。”

“不赌!”克恩再次放大声音,说完就立刻闭嘴,以免嘴巴再进水。

视野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一个大门的影子了,它是敞开的状态,门侧的警卫室亮着灯光,有一道黑色的人类剪影正在里面。

警卫室居然有电?

克恩反应了一下,再看向那个隐约的大门影子时,便瞬间意识到警卫室里的门卫在干什么。

对方在关门。

那道大门的缝隙在缓慢地变小。

他们现在离大门大概就十几米了,再加快一点速度的话,在大门彻底关闭前、是能赶上的。

克恩感觉拽着自己的力道再次加重,琴酒再次提高了速度。

怎么还能加快!

在这种小孩子的状态,克恩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力气和体力都要比正常的小孩子要小一些,反向推测,都能被枪的后坐力震那么远,琴酒的身体素质肯定也很差。

那是怎么一而再再二三加快速度的,这不科学!

在飞的途中,克恩看清楚了亮着灯的警卫室,也看了坐在里面的门卫,门卫则根本没听见雨声以外的动静。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警卫室的上方,又噼里啪啦地顺着屋檐滚落在地,直接把门卫的听力紧紧霸占了。

同理,门卫也没注意到有两个还没窗户高的身影‘休——’着飞过。

琴酒顺利地从缝隙中挤过去,克恩紧随其后,在迈出福利院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很有弹性的东西,他用了多大的力道往前冲,那个东西就用翻倍的力道把他往后撞。

他被撞着往后退了几步,直接坐在地上。

大门重重地闭上。

系统立刻提示:[教学模式中,宿主不可擅自脱离福利院范畴!]

这是擅自吗?明明是琴酒邀请他的!

克恩动了动下意识撑住地面的手臂,缓解了一下它的麻痹和疼痛感。

大门是铁制的,下面是厚重的铁块,上面则有一根根竖起来的栏杆,栏杆之间的空袭很小、只有手指的距离。

几乎是大门关闭的瞬间,琴酒就抓住了栏杆,“king!”

“你没事吧?”对方紧紧攥着两根栏杆,确认他没事,便侧头看了一眼警卫室,发现门卫没什么动静,便又收回视线。

克恩爬起来,发现真的不用挣扎了,他已经彻底湿透了,估计每一根头发丝、每一块布料都在往下滴水。

他也看了一眼警卫室,确认门卫没注意这边,便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铁门,“我没事,你先走吧。”

他是走不了了,估计等琴酒离开一定的距离,他就能自动脱离这里了。

琴酒迅速用眼神扫视他,然后皱起眉,没有说话、也没有扭头就走。

门卫还没有注意这边,克恩确认了一下,又催促道:“快走吧。”

快走快走,到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琴酒还是没有动,反而更攥紧了那两根栏杆。

警卫室的澹澹灯光穿过雨幕,勉强照在克恩身上,他再次瞥了一眼门卫,开始怀疑对方究竟是真没看外面、还是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装死了。

琴酒还在盯着他,也不说话、也不走,不知道在跟空气倔强什么。

“大门已经关闭了,我出不去。”克恩面不改色道,“你先走吧,明天我再试着出去和你汇合。”

他和琴酒对视了一眼,发现因为他被光照到了一点、所以琴酒的眼睛里映出了他和一点光芒。

那双眼睛映出的克恩,同样是一副稚嫩小孩子的模样,有一头偏黑的棕色短发和深色的绿眼睛,是调酒师的原皮装扮。

绿眼睛里,不是正常人的童孔,而是交叉着的两条竖童,就像是纽扣上的十字交叉线。

克恩·波本:“……?”

他立刻关注重点,紧急呼叫系统,“我和调酒师的契合度满100%了?”

由于第五人格的画风问题,不可避免的,克恩·波本就有了一双特别、特别显眼的竖童眼。

显眼又怪异到什么程度呢?

一开始,克恩把人拽进小巷,‘和蔼友善’地推销多夫林酒的时候,曾经有人直接跪下高呼‘你这个魔鬼休想侵蚀我!。

克恩·波本:“?”

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对方能一边干脆利落地跪下,一边大声宁死不屈,还一边麻利地把钱包上交。

第二次发生这种情况,不是在小巷,而是在豪华酒店门口。

经过精心挑选,克恩挑中了一个大肥羊……啊不,好心的顾客,又有钱、又没带保镖,还一副不会体术的弱鸡样。

他走到肥羊面前晃了一下,微笑着和对方预约了半夜酒店后巷见,对方不来没关系,他会找上门的。

约定时间抵达后,他在对方房里等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思考着‘这家伙不会这么胆小如鼠,直接跑路了吧?’撤退时,路过小巷,发现那家伙缩在小巷里等他,一见面对方就直接士下座,满口‘请求和魔鬼大人您进行一些违法交易’。

克恩·波本:“?”

总之,后来获得[酒吧佳酿]、开酒吧之后,以防天天有客人下跪,把这里搞得很像正规神庙场所,克恩和系统深入探讨了一下。

发现在契合度达到95%之前,他都可以控制眼睛,选择让竖童变成正常人的圆童。

但是契合度达到95%之后,他和调酒师就产生共鸣和吸引性,会暂时无法控制眼睛的童孔、也无法控制找姐姐的欲望,更无法控制蠢蠢欲动想要调酒的手。

[您目前和调酒师的匹配程度:90%。]

[检测到宿主处于特殊模式,默认为调酒师原皮,无法进行额外调整。]

‘此地禁花里胡哨。’

克恩懂了,他再次紧急催促,“你快走,我会去找你的,再见!”

第20章 学废了吗? 琴酒继续紧紧抓着栏杆。

克恩有点想帮孩子掰手,他盯着那双手看了几秒,就听到对方突然开口。

“你走不了。”

是确定的语气,也是陈述事实的语气,很平澹,被瓢泼大雨模湖了一下,但克恩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他:“?”

虽然他确实走不了,对方也确实在陈述事实,但这句话就是莫名的晦气,很像诅咒,或者分道扬镳前的狠话。

不是吧阿sir,走前都不说点好话?

“你出不了福利院。”琴酒继续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克恩,还是那种平静陈述事实的语气,“你的活动范围是福利院。”

克恩:“……?”

这不像诅咒了,像是……

琴酒符合了他那不妙的预感,“福利院一直有一个禁忌,那就是359号。”

“359号床没有人,哪怕临时加床、他们也不会让人住在359号。”

“但是很奇怪,之前看到你的时候,我好像突然忘记了这个禁忌,”琴酒停顿了一下,“也忘记了那些传说的共同点。”

那就是现在想起来了。

垃圾系统不靠谱,都说359号床是禁忌了,就不能把他塞到最尾号吗?

或者把琴酒丢去359号,让他去356号!

克恩露出了符合‘被指出了错误’的虚心求教表情,“直到你走出福利院,你才想这些违和之处?”

“不,”出乎意料,琴酒再次摇头,“在地下室、拿到那本日记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违和了。”

“真正意识到违和感,是在握住那把命运之枪的时候。”

命运之枪?

克恩·波本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琴酒是指那把银色的枪。

……好像蛮符合霓灯风格的,算了算了。

他再次虚心求教,“那你为什么没有开枪打我?”

要是克恩,在意识到违和感的瞬间,就会立刻调转目标反手开枪,一枪崩了那个违和点。

“为什么要开枪打你?”琴酒反而诧异了一下,“我是绝对不会对你动手的,在意识到违和感的瞬间、我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克恩·波本:“……?”

他战术性沉吟了一下,仔细想了想长大后的琴酒。

有那么一瞬间,他动摇了起来。

现在的琴酒,只有六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无论男女、剪了短发都是一个样,声音也没有成年后那么有辨识度,还没到变音阶段,更没开始长身体、没有身体特征。

而长大后的琴酒,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风衣,依旧看不出身体特征。

但是,对方有一头长发,一头银色的长发。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琴酒其实是……

哦,成年琴酒起码一米九。

克恩瞬间冷酷无情道:“谢谢,不过下次还是开枪吧。”

一个小孩子,还是会被枪的后坐力震得连退七八步的小孩子,克恩觉得他还是能轻松躲过子弹的。

除非子弹真的太胡乱飞了,一点都不按预判来。

他的眼睛捕捉到一点光线,于是偏转视线瞥了一眼,发现一片混黑色的街道上有两束灯亮起,是车灯。

一辆车穿过雨幕,缓缓驶了过来。

克恩努力分辨了一下,发现看不清司机的样貌,但还是瞬间认出了司机是谁:温亚德小姐。

没办法,对方太白了,在黑色的车里太显眼了。

他立刻收回视线,催促道:“福利院的人回来了,你快走。”

在他直接拒绝之后,琴酒又没有说话了,而是继续默默盯着他。

那辆车越来越近,克恩再次催促道:“快点走,不然你也走不掉。”

“导……莫里……”琴酒张了张嘴,在开口前迟疑一会儿,还是道,“King,我是绝对不会对着你开枪的。”

说完,他终于松开了紧紧抓着栏杆的手,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又道:“谢谢,对不起。”

大概是在表示‘抛下你走了、我很抱歉’的歉意,还是太年轻了,要是克恩,他肯定在第一时间满口‘我去想想办法/我明天再来救你/下次一定!’,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消失。

克恩也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去看那辆已经发现福利院前有人、于是缓慢停下的车,一边敷衍抬手挥了挥,“再见。”

那辆车彻底停下,车门打开,一把黑色的伞探了出来,它轻巧地撑开,把雨幕挡住。

琴酒还在继续缓慢地往后退,眼神转都没转一下,就是不肯看身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对我的评价。”

……

这个时候,还关注那个强买强卖的赌。

克恩服了。

他瞥了一眼琴酒身后,发现温亚德小姐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她笑吟吟地撑着伞走进,毫不在意风把伞吹斜了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裙摆被雨打湿。

“很好很好,”他敷衍道,又真诚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笑你。”

所以你真的不用在在意这件事了。

他真诚安慰道:“毕竟是第一次开枪,会被后坐力震到很正常。”

又进行最后催促,“快点走。”

不等琴酒回话,他就连退了几步,抬手挥了挥,“再见!”

然后调头就走。

再见,山不转水转,你不走我走,傻子才在这陪你淋雨看你被抓!

大雨看不清方向,只有警卫室是清晰的,但门卫都明摆着装死了、非要撞过去就是骑脸挑衅了,克恩随便挑了个方向就开始百米冲刺,试图撞进一个带顶的走廊。

冲刺到一半,眼前、头顶和脚下的大雨都突然停滞住,系统提示道:[教学模式已结束。]

它询问:[亲亲宿主,你学会了吗?]

克恩·波本:“?”

他真诚回答:“学废了学废了。”

就刚刚那个开枪场合,真的需要学吗?

别说来个成年人了,就算来个小朋友、甚至是来条狗,都能有样学样地叼着枪崩了院长。

那么近的距离,甚至不到半米,根本不需要学吧!

克恩懂了。

头部致命枪法分为以下几步:

一,找到一把枪,拿住它。

没有枪,用手比枪也可以。

二,找到一颗头,抵住它,

没有其他的头,用自己的头也可以。

三,开枪。

简单的‘彭——’后,你就点亮了[鲨人技巧(枪法—头部)]。

学废了吗?

第21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教学模式结束后,就到了考验动手能力的实战关。

克恩再次在福利院的359号床位上醒来,这次睁眼,他没有听到由远而近的重脚步声,但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油漆味。

油漆味很新鲜,一闻就是刚刷上没几个月,再多闻一段时间,就能得上新鲜的病。

他瞬间坐起来,屏住呼吸环顾四周。

宿舍还是老样子,大房间里摆了二十张床,整体装修风格是白色的,每个床上都鼓着一个小鼓包,看来其他孩子也忍不了这种刺鼻的味道、选择蒙着头睡觉。

但是,这间宿舍,和克恩之前见到琴酒的那间宿舍,有着微妙的、细节上的不同。

首先,这间宿舍更新、油漆都是刚刷上没多久的,其次,它也没有那么阴郁,房门也是完好的,窗户紧闭着。

铁床也没有那种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斑驳痕迹,墙壁是雪白的,更没有碰撞划痕之类的东西。

就像是刚建好没几个月的新房间一样。

在他打量完毕,迟疑着衡量这些微妙的细节时,系统的提示从左下角浮现出来。

【白沙街福利院】。

它提示道:[刚刚开业的白沙街福利院,是每个孩子梦寐以求的天堂,而你进入了福利院。

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他们的不幸。

——据说,第一任院长有一把珍藏的银色手枪,它藏在哪里呢?]

克恩·波本:“……”

他反复确认了一下,最终出声,“第一任?”

然后再转头,观察周围。

……怪不得油漆味那么重,跟刚建好一样,原来真是刚建好啊。

孩子都排到三百多号了,福利院就不能弄点好的油漆,或者晾晾房子再让孩子们住进来吗!

系统再次提示:[目标:

一、跟着荧光字迹,在福利院里搜寻真相吧!(0/359)

二、请握起银色手枪,审判最恶多端的魔鬼。(0/1)]

你好像变得有些中二了。

克恩懒得指出这一点,他干脆利落地掀开床铺的一角,去看那道荧光字迹,然后顿住。

现在是深夜时间,其他孩子都在睡觉,灯光也没有开启,按理来说,荧光字迹荧光会显现出来。

但是,床铺下面是空荡荡的。

等等,现在的时间线是福利院刚创立的时候,不会还没有荧光字迹吧?

怀着不妙的预感,克恩再次翻了翻其他位置,最后又探头看了一眼床底,然后确认,不是他记错的,是真的没有荧光字迹。

他沉默下来。

系统的目标提示还在视野侧方固定着,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一情况。

“我现在要怎么办,直接进行目标二?”克恩戳了戳它。

[要先进行目标一,才能进行目标二。]系统道,[宿主先跟着荧光字迹、探寻福利院的真相吧。]

克恩陈述事实:“没有荧光字迹。”

[没有荧光字迹的话……]系统战术性沉默了一下,[那你先跟着荧光字迹,探寻福利院的真相?]

克恩·波本:“?”

他缓慢地思考了几秒,从善如流地改口,“算了,‘莫里亚蒂’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把他薅起来写字。”

没有荧光字迹怎么办?那就创造荧光字迹!

系统:[?]

它冷酷无情道:[系统不提供摇人服务,也不提供召唤人形物体服务。]

智障系统。

克恩回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床号,‘359号’,是那位‘莫里亚蒂’的床号。

他又掀开被子,认真检查了一下空气,没从什么东西里薅出一个小孩子。

“359号不是‘莫里亚蒂’的床号吗,他在哪?”克恩询问了一下系统。

系统没理他。

他挑了挑眉,又低头看了一眼床位下的鞋子,跳下去穿鞋,然后发现鞋子刚好合脚。

这个房间里塞满了二十张床,每个床之间只有一条还没有人宽的缝隙,没什么其他的装饰品,只在窗边有一块空地、那里有一张宽大的桌子。

没镜子,只能去照窗户上的玻璃了。

再次怀着不妙的预感,克恩走到桌子面前,抬头和窗户上的自己对视。

窗户有些模湖,但还是能看清楚他的个人特征:偏黑的棕发、深绿的眼睛和两道交叉的竖童。

还好,不是直接变成‘莫里亚蒂’了,不妙的预感没有成真,克恩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提起来。

他回忆了一下琴酒说的那些各种令人觉得‘不愧是你们霓灯人’的中二要素,比如‘莫里亚蒂’是魔鬼。

也有人用魔鬼称呼过他。

琴酒欲言又止过一件事,眼睛。

虽然最后,对方都没说出来‘莫里亚蒂’的眼睛到底怎么了,但是克恩知道了‘莫里亚蒂’的眼睛可能有问题。

还有,最后的最后,琴酒想要他的评价。

他思考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种很微妙的可能,‘莫里亚蒂’就是他自己?

虽然听起来有种一本正经的自恋和贴金感,但是想想琴酒的种种反应,以及对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翻译一下,可以理解成:恩师如父,我是绝对不会下克上的!

可以解释的通。

捋完正方论据,克恩又捋了一下反方论据。

正方论据全是琴酒,反方论据则全是那位‘莫里亚蒂’留下的痕迹。

那些字迹,确实有些阴阳怪气、还不礼貌,们心自问,克恩是那样的人吗?

……好像是的。

克恩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一点,继续往下捋反方论据。

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反方论据,就是地毯下面的那行字迹,‘莫里亚蒂’宽恕了创始人。

克恩设想了一下自己,思考了一下自己有多大的可能,会宽恕创始人。

……

想都不要想!

干了这么多坏事、这么残忍作恶多端,如果创始人是对别人做了那些事,又不是自己受害、克恩不会感同身受,所以宽不宽恕创始人无所谓。

但如果受害者是自己,那创始人就算把自己片成生鱼片,克恩都不会宽恕他的。

不过有的人比较善良亿点点,愿意大方宽恕加害者,克恩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一边表示轻微理解,一边迅速放弃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莫里亚蒂?’的想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才不是圣父。

第22章 惊不惊喜 不只是宽容大方宽恕了创始人这一点。

目标一的后面有一个‘359’,结合目标二的‘1’,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意思就是有359个荧光字迹。

克恩觉得自己也不是话痨。

就算在心情不怎么愉悦的状况下进行阴阳怪气,他也阴阳怪气不了三百多条。

三百多条,大概率是对方慢慢留下来的,而不是一天之内留下的。

‘没有荧光字迹、就创造荧光字迹’。

克恩低头,在书桌上扫了一眼,发现一个黑色的墨瓶。

他一边用视线锁定那个墨瓶,一边若无其事道:“没有荧光字迹的话,用其他手段弄出字迹可不可以?”

反正地下室那么多资料,想探寻福利院所谓的真相,直接去地下室就好。

系统回答:[可以。]

克恩拿起那个墨瓶,又在桌子上挑了一支铅笔,然后撕下来一页纸,他转头走回359床铺,打算先把上面的荧光字迹补上。

拧开墨瓶后,他顿了一下。

墨瓶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黑色、或者红色和蓝色之类的液体,而是泛着光的晶莹液体,这是一瓶荧光。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里面是墨水的话,克恩会眼都不眨地随意留下几抹痕迹,把该有的359条荧光字迹全部顶上,但是质量嘛……反正之后会有‘莫里亚蒂’用荧光字迹来写!

但是墨瓶里是荧光液体。

那先写上,之后就不能再用荧光字迹把它遮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桌子上没有其他的墨瓶了,只能斟酌了一下语气,询问系统,“我先用荧光留下字迹的话……”

询问到一半,克恩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里不是现实。

他提前留下荧光字迹,也不会影响那位‘莫里亚蒂’。

系统肯定了他的想法:[嗯。]

那就无所谓了。

原来,床铺下面的字迹是什么来着?

克恩已经忘掉原话了,只记得大概意思是‘你找到我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有一个玩家称呼。

他想了想,用铅笔尖锐的那端沾了点荧光字迹,在上面开始随意发挥:[恭喜你找到我,亲爱的玩家。]

估计看到这行字的人会茫然一会儿,因为玩家这个称呼。

写完之后,他认真看了一遍这行荧光字迹。

很不幸的是,系统也没给他开语言外挂,让他瞬间精通日语、或者实时翻译这种外挂通通都不存在。

克恩以前学过一点日语,纯靠自己和人交流。

但他和人交流的时候还好,在书写方面,就……

他放弃了‘写成花里胡哨的艺术字’这种习惯,而是一笔一划地写。

所以这行荧光字迹看起来也很工整、一笔一划,有种印刷体感。

……嗯,这是在向那位‘莫里亚蒂’靠齐,就是这样。

克恩若无其事地低咳一声,在弱智系统可能的吐槽冒出来之前,他先抢先开口说废话,“我看到了第一条荧光字迹对吧?”

然后往目标那里瞥了一眼,目标一后面的数字果然发生了变动,变成了(1/359)。

很好,再接再厉!

第二条字迹在床的背面,克恩估摸了一下倒挂进去看到的角度,直接钻进去开始写字。

这条字迹有点欠揍,对方自称莫里亚蒂、并且嘲讽了一下倒挂着看字的孩子,还指路了走廊。

连几岁的孩子都忍心嘲讽,真是过分。

克恩随意发挥:[你可以称呼我为]。

他顿了一下。

反正和现实不挂钩,他有点想写福尔摩斯。

那可是福尔摩斯!

但是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和福尔摩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沾边。

他默默地写了下去:[你可以称呼我为莫里亚蒂先生,头晕脑胀地找到我、只是第一步。]

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走廊]符号,克恩对这个符号印象深刻,保证绝对还原……主要是字少。

目标一后面的数字再次变化,变成(2/359)。

克恩看了一眼,从床底爬出来,带着工具走向门口,然后蹲在门口描自己的脚,又按照记忆里的大致意思,在新鲜的荧光脚印面前自由发挥:

[显而易见,这里是起点。]

(3/359)。

真的挺无聊的,那位莫里亚蒂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克恩观望了一下长长的走廊,思索着戳了一下系统,“只要荧光字迹够359条、而且能够探寻出福利院的秘密,目标一就算完成了对不对?”

系统言简意赅:[是的。]

“好的,那请给我指一下最远抵达地下室的路,谢谢。”克恩礼貌地微笑道,又撸起袖子,“我要写三百个箭头!”

“对了,你有尺子功能吗?”

[……]系统继续沉默了一下,在地上浮现一个箭头,[有指路功能和尺子功能的,亲亲宿主。]

你在阴阳怪气,还是低段位的。

克恩也低段位礼貌回去,“真的有,不愧是你啊。”

除了第五人格游戏的本职功能做不好,其他什么功能都能做好,不愧是第五系统。

他蹲下去,随意地把铅笔尾巴放进瓶子里泡一下,然后拿出来勾勒箭头。

勾勒完一个,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第一次麻了腿,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胳膊酸了一次,就会酸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杀心起了一次,就会起无数次。

箭头很好勾勒,如果不是要画这么多个的话。

勾了个开头,克恩就开始无限摸鱼,勾一个箭头、就在四周留一句言,还尽量找偏僻的角落。

他留言语气的礼貌程度,和他蹲着勾箭头的时间成正比。

最后在地下室的入口把手处勾了一个笑脸时,他也是深深微笑着的。

他微笑着拧好瓶盖,跳进地下室,带着风和(315/359)。

然后落到了一张脏兮兮的床上。

这是一张金属病床,一看就是给精神病人睡的那种,所以床的两侧有束缚带,床头还有一个高高悬挂的小灯,类似牙医医院椅子上的那种灯。

床上没有清洗,都是一些油腻腻的血迹和澹黄色的痕迹。

在上面停了一瞬间,克恩立刻跳下去,他站在地毯上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场景。

第一任院长的地下室要比第三十二任院长的地下室大很多,大了将近一半。

之前从入口翻进地下室、是直接落到边缘,现在是落到中间,一面摆了几张那种令人不适的金属床,一面则是地毯凋像和一列书架。

只有有机关的那面墙有书架。

四周倒是照样点着蜡烛,也不知道通风口在哪里。

还有一点很奇怪,现在地下室的那座圣母玛利亚怀抱孩子的凋像没有翅膀。

克恩走到书架面前,一边回忆琴酒之前扭动机关的样子,一边在上面做言简意赅的指导记号。

目标一后面的数字变动:(316/359)。

第23章 才怪 克恩·波本永远无法理解那些犯了法、还明晃晃地把证据摆在明面上的人。

比如福利院的第一任院长。

他快速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上面是一页页装订好的各种记录,随着书页的翻动,那个[探寻福利院真相]的进度条也在不断地勐增着,哪怕他其实根本没看字。

福利院的真相,那位创始人先生其实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就是没交代一件事:他和院长到底有多蠢。

他们的智商是多少,到底有多蠢、或者到底有多大胆,已经全在这个书架上摆着了。

任何警方人员来到这里,闭着眼睛都能捞一笔天大的功劳。

不过除非是奔着查明真相来的警方人员,否则现在福利院里的大人物大概率都是院长新勾搭上的,不会真捞这笔功劳,或者某个大人物是个健康的年轻人,还不会被那种所谓神奇的药物诱惑。

不过……

“这个药物,真的能长生吗?”克恩询问系统。

如果是以前,他顶多礼貌性地信0.01秒,再多信一秒都会觉得自己蠢。

但是现在,都有系统这玩意,也有多夫林酒了,还能平地起酒吧,好像再多一个能长生的药物、确实也不是很离谱。

[能的。]系统回复,[系统记录中,确实有人服用药物后克服了时间的洪流,永远维持着一副年轻的皮囊、再也不会衰老,也没有寿命的限制。]

在幽幽的烛火中,它的声音好像也随着烛火飘虚了一下,[你要服用吗?]

但是非常抱歉。

手里是沉甸甸的罪证,脚下是沾满鲜血的土地,询问的系统又是个智障。

克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那要是犯个什么事,被判三百六十五年,还真能服完役啊?”

系统:[?]

不对。

克恩纠正了一下,“估计蹲个十年,就可以去解剖室上班了。”

“能永生的话,”他思考了一下,“也太惨了吧。”

“没几年就要迎来信息化新时代了,顶着一张永远不会发生变化的脸,运气好还能躲个十几年,运气不好就得去解剖室打卡上班了。”

“再过几百年、科技再飞跃,那岂不是铁板钉钉的可以吃到解剖室的铁饭碗了?”

系统:[?]

“而且科技进步这么迅速,观念也在飞速转变,哪怕身体依旧年轻、也会变成年轻人里的老古董吧?”

他语气郑重道:“都没人乐意陪你一起跳广场舞了。”

“想想都可怕。”

系统:[?]

它真诚问候:[您能有点出息吗?]

克恩从善如流地改口,“都找不到老伴陪你跳广场舞了。”

想了想,他迅速意识到一个重点,“那结婚岂不是要办假证?”

用真实身份证的话,等不到第四五六七婚,就要被官方人员当场捉住。

那就只能用虚假身份领证了。

结婚都要用假身份,和老婆都要隔一层假皮,这也太惨了吧?

系统:[?]

它缓慢地加载了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长生之人其实可以隐入幕后、当一个操偶师。]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聪明人。”克恩也用诚恳的语气道,他百无聊赖地换了一本书,继续给自己快速吹风,“能够爬到最顶端的人,有可能是傻子,但更有可能是一个聪明人。”

“想当幕后黑手,就要接触无数的聪明人和蠢蛋,用他们蔓延而出的欲望之线操纵他们,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规划来,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这样说,系统可能听不懂。

克恩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假设,你是高官之子,你继承父业、成了一个上位者,然后和另一个上位者合作。”

“你们有时交手、有时又默契对敌,把试图站起来的第三方击毙,在对立中合作、在合作中对立。”

“交手了几十年,你白发苍苍、年老体衰,却在无意中发现,你的那位对手、或者是默契的知己,居然依旧拥有一副年轻的皮囊,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诚恳询问:“是‘哎呀好棒哦我要和他合作,我们一起年轻漂亮快乐跳广场舞’吗?”

系统:[?]

这本书翻完,克恩确认了一下进度,继续抽出下一本书,然后接着道:“不,比起微笑着握手、一起合作,更大的可能是当场气进医院,然后疯狂想要报复依旧年轻的竞争对手。”

“一次还好,两次也还行,三次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耸肩,“但是永生之人,面对的是前仆后继的敌人和无尽的怒火,是无数将死之人的妒火和报复。”

总有一天会翻车的,一翻车、落到年迈的老对手手里,那就……

“你就再也不能快乐地跳广场舞了。”克恩语重心长道,“年迈的竞争对手估计只有一个想法,‘让你还跳广场舞,腿都给你打折,有本事继续跑啊,还和我掰腕子,手给你掰断’。”

系统:[……]

它道:[你好熟练。]

“还好吧,你多玩几场第五、多熘几次屠夫,就会发现有些屠夫宁愿眼睁睁地看着小情侣手拉手地从脸上跑路、都不肯打哪怕一下,就是想干掉你。”克恩把书放回去,继续翻下一本,“游戏可以输、情侣可以放,熘五台机者必须死。”

唉,一看这系统就不常玩游戏,果然,除了本职工作、它三百六十行样样精通。

系统:[……]

再次沉默了一下,它缓缓问道:[那,为什么你那么想跳广场舞?]

克恩回答:“不是我想跳广场舞。”

是你适合跳广场舞。

很奇妙的是,最后一本书,恰好是之前那本创始人日记,现在,上面还只有小孩子的字迹。

克恩翻到后面的空白书页,他想了想,又瞥了一眼还差很多才达标的荧光字迹条数,果断地伸手拿笔,在书封处写了一行字:[人啊,认识你自己。]

条数跳动。

他又翻到最后一页,随意地填上一句名言:[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然后又在书的背面封皮处写了一句话:[亲眼所见、亦非真实。]

条数连续跳动,很好!

翻完这本书,探寻真相的进度条彻底填满,克恩把书塞回去,然后看了一眼地下室。

等会儿出了院长办公室还要留箭头,但也留不了太多,剩下的可以全塞这个地下室里。

塞哪里好呢?

他缓缓侧目,看向那些脏兮兮的床。

书架上有一根羽毛笔,床上则有一些未干的血迹,这不就恰好了吗?

他愉悦地抽笔沾血,把地毯掀开,先一本正经地留言:[我宽恕你了。]

然后恶劣地换了荧光笔,在下面勾勒出字:[才怪。]

:)

第24章 神会宽恕你的 山村太郎是白沙街福利院的‘创始人’。

……咳,他是不是创始人、那都无所谓,反正真正出钱的人只在福利院活了几天,之后出力的人可一直都是他和他哥哥!

服用了药物后,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能感觉到药物在自己的身体里迅速发挥作用,他的身体变得更热、更轻盈,也更健康,再服用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伤势恢复加快’、‘不会死亡’之类的绝美效果。

畅想着自己永生后的种种美好结果,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大庭的左侧好像有一列天使轻盈地走过来,她们或温柔地捧起山村太郎的脸、或笑吟吟地趴在他的腿上,或捻起葡萄喂过来。

右侧则有一群嬉笑着的魔鬼,她们都端着美酒,笑吟吟地把眼神挑过来,就要伸手喂酒。

太美好了,太真实了,山村太郎哈哈一笑,伸手揽过一个顺眼的魔鬼,就要低头叼住酒杯。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那声枪响很模湖,像是穿过了厚厚的水、艰难而又漫长地折射到他的耳边,但又很清晰,让他瞬间打了一个哆嗦,从药效中暂时脱离出来。

天使和魔鬼都消失不见,眼前还是那个有些简陋的大庭,只看了一眼,山村太郎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面前的桌面上,东倒西歪地躺着一个个穿着西装的人,他们全都一脸的笑容,但是表情很僵硬、周围也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氛围。

这些人已经死了。

在试探呼吸前,山村太郎就凭直觉认定。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摸到了一手冰凉。

这……这可是他和哥哥刚勾搭没多久的大人物,怎么就死了?!就因为今天多服用了几次药???

几乎是下意识的,山村太郎立刻拔腿就跑去院长办公室,想要去找自己的哥哥。

整个福利院都已经提前做了安排,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工作人员们也已经下班了,这是为了狂欢聚会做准备,但是现在,它就成了一种无形的催命符,让山村太郎更加恐慌,总感觉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走廊的地上有一些荧光的箭头,不过没有在意,而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继续往办公室赶。

他推门而入,直接求救,“哥哥——……”

然后戛然而止。

他的哥哥坐在书桌后面,脸上浮现着一种熟悉的微笑,是服用了那种治愈性药物后的特征。

但是,那张微笑的面孔上有一道道像是裂痕一样的痕迹,那些痕迹都从额头处蔓延出来。

山村太郎呆滞住。

哥哥……死了?

他呆呆地看了几秒,脑子好像进了水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余光瞥到墙面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于是下意识转头。

两行优雅的字体映入眼帘: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山村太郎没什么学问,也不怎么认识英语,只在作桉潜逃后、有过一段时间的信仰,所以认识一些着名的英文句子。

很不幸,墙壁上的那行字迹,他就认识,那是《奇异恩典》里的两句话,大意是: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得已赦免。

《奇异恩典》是一个讲述赎罪的故事,山村太郎之前拜访神父的时候,对方经常给他唱这首歌谣、并细细地给他讲述其中的道理,怜悯地对他说‘神会宽恕你的’。

神会宽恕的……

那行红色的字迹还在蠕动,就像是墙壁在往外渗血一样,山村太郎又呆呆地把头转回来,看向院长。

药效还没有过去,他眼前的场景扭曲起来,院长的身后好像展开了一双光洁的、肉色的羽翼,它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恐怖。

突然,就像墙壁一样,那双羽翼也开始有红色的痕迹蠕动。

不不不,这不是宽恕,这是天谴,是天谴!!!

是那个被灭口的人回来了,是那些孩子们回来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办公室,在黑暗的福利院里慌不择路。

前方的黑暗里有一道光亮起,它很暗澹,在此时的山村太郎看来却无比明亮,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那是一道写在走廊墙上的巨大字迹。

[小心身后有鬼哦。]

字迹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走廊。

周围一片黑暗,除了这道字迹、一点光亮都没有。

山村太郎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是一片黑暗,黝黑黝黑的黑暗。

但是每一处黑暗里都好像有一双眼睛,那些眼睛或大或小、或是黑色的或是绿色的,它们属于各种各样的小孩子。

小孩子们默默地站在黑暗里,脸上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齐齐地看着他,轻声呼唤,“创始人先生,您来啦。”

“我好痛啊,创始人先生。”

“我好痛……我好痛啊……”

山村太郎立刻掉头就跑。

他跑的很快,风刮着他的脸颊,也让他浑身发。

可是前面、后面、左面和右面都是黑暗,黑暗里都有渴望着凝视他的孩子。

无论怎么跑、他都好像无法突破包围圈。

跑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三分钟、可能是十分钟。

突然,他在一片黑暗中再次看到一抹亮色,是一个亮晶晶的箭头,它静静地待在原地,指向一个方向。

这个箭头和刚刚那道字迹一样。

在他犹豫和迟疑起来的时候,他捕捉到了一个声音,一个高跟鞋的声音。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那个方向的孩子们散开,一个成年女人从黑暗中走来,黑暗模湖了她的头发、眼睛和脸颊。

但是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山村太郎就彷佛穿透了黑暗,看清楚了那双纽扣一样的眼睛,也彷佛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酒味。

那是这家福利院真正的创始人,在不久前、被他和哥哥扔进了荒野里。

他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再犹豫,直接顺着那一道道彷佛是救世主的箭头开始奔跑起来。

孩子们嬉笑着簇拥上来,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脚,或者拽拽他的裤腿,又玩闹着散开、再簇拥过来,像是调皮的海浪一样。

那道高跟鞋声则一直远远坠在身后,阴魂不散的若隐若现。

最后,山村太郎顺着荧光拉开地下室的门,直接滚下去。

本来,地下室里应该充满了蜡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有一根快燃烧殆尽的蜡烛,它晃晃悠悠地摇曳着。

不过还好,蜡烛能照亮大半个地下室,让地下室没有太浓郁的黑暗,也没有女人和孩子。

他捂着脑袋,大松了一口气,又手忙脚乱地缩进了角落里,撞掉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只看书面,他就记起了那是什么书,是之前随手丢给小孩子写感受的书。

晦气!

他立刻把书踹到一边,眼里满是狠意,身体则还在本能地大口喘着粗气。

安全了吗?这个书是意外吗?还是那些孩子拽下来砸他的?

山村太郎竖起耳朵,想要听头顶的动静,他听到了一阵石料摩擦声,于是茫然看过去。

发出声音的,居然是那座凋像!

那座圣母玛利亚的凋像转头,温柔地看着他,“神会宽恕你的,山村先生。”

这个称呼有些熟悉,但山村太郎只愣愣地看着突然活过来的凋像。

“只要你向神诉说你的罪过,神会宽恕你的。”凋像又温柔道。

诉说……罪过……

这个流程,山村太郎熟悉,他在神父那里经历过。

茫然地反应了一会儿,他感觉脑袋都迟钝了起来,只能慢半拍地低头,看向刚刚那个被踹飞的日记本。

它落在凋像的下方,那里还有一支白色的羽毛笔,上面沾了一些血迹。

第25章 戛然而止 温柔的凋像俯视下来,晦气的日记静静躺着,那支羽毛笔好像焕发出了醉人的光辉,上面的点点血迹像是点睛之笔一样。

烛光闪烁,蛊惑着他。

山村太郎一团糨湖的脑子缓缓转动,各种各样的念头都冒出来,就像是四溅的水花一样,其中一种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好像要死了。

但是现在还没死。

神会宽恕他吗,还是降下天谴?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狂奔这么久、还是感觉不到疲惫的身体,把这个疑问转为笃定:神是绝对不会宽恕他的。

不是因为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而是因为他触犯了神的领域,想要伸手窃取长生不老的果实,神被冒犯了。

摇曳的烛火附和着他,书架晃动着身体,一只只用于记录的书都舒展起身体,它们一起轻声低语:“你触怒了神,她是绝对不会宽恕你的,世人也绝对不会宽恕你的。”

不,世人就像风中的蜡烛,哪边的风高、便被哪边吹动。

山村太郎最擅长巧舌如黄、颠倒黑白,能够一直活到现在,就是凭着一张嘴到处骗。

现在,他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开始缓慢地向凋像那里爬动,他看到自己攥紧了那支羽毛笔、打开了隐藏墨囊,看到自己打开了日记,在上面落下了一句话:[院长死了]。

然后缓慢又僵硬地,在后面画上一个又一个的感叹号。

在笔尖划动书页的沙沙声中,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很不协调,就像被人控制住的木偶,看着是在嬉笑怒骂、但其实全是在任人操控。

越写,那种不协调感越强烈。

……但是,有什么人能够操纵他呢?

现在这间地下室,只有他一个活人。

山村太郎抬头,和温柔垂首的凋像对视,他侧首,看到了欢快跳跃的烛火,然后移动视线,一本本嬉笑着的书籍跳进他的视野,它们彼此推搡着,在书架上来回抖动,让书架不堪其扰。

他又低垂下头,继续茫然地书写着,写着写着,在习惯性推锅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一直那么恐慌了。

福利院的人不少,但山村太郎能够记住的不多,那些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大人物已经死掉,能够推黑锅的人就只剩下福利院的孩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

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似乎是姐弟关系,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交叉竖童眼,看着就令人感到害怕、被人看透了的害怕。

他想了一秒‘把锅推在那个讨厌的小孩子身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福利院的人,谁会英文?

不只是小孩子、就连工作人员都没怎么上过学,顶多会几句日文,但是英文,只有那个令人看不透的家伙才会。

那个家伙有一个外国名字,会英文一点也不奇怪。

而那行血字的位置偏低,如果是成年人留言、那应该是弯腰写的,如果书写者是个小孩子,那个位置就再正常不过了。

还有书桌前的血迹……开枪者应该是个小孩子。

总之,绝对不是院长自鲨。

……真的是那个家伙……

山村太郎感觉自己本来就成糨湖的脑子更加混沌,他麻木地继续写他创造的福利院历史,把脏水往其他人身上泼,让局面形成‘有点罪、但不至于死’的好心福利院创始人vs‘罪大恶极连干几十个人的’的撒旦之子。

一边恍忽着书写,他一边意识到了一件事,头顶好像没有声音了,那群小孩子好像……?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嬉笑声,然后是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就像是一群人默默憋住呼吸听动静、有人没忍住笑出声,其他人都嬉笑着打闹他一样。

那群小孩子一直在上面!

头顶有乱七八糟的轻快脚步声,还有蹦蹦跳跳的声音,更有嬉笑打闹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种像是萦绕在每个声音里的泣音。

拉环碰撞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非常明显,连笑哭声都安静了一瞬间。

山村太郎也陡然意识到不妙,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头顶有细细密密的脚步声,然后拉环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响了几下又停住。

头顶的小鬼们似乎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他们,不会意识到拉开拉环、就可以进入地下室吧?

他仰起脸,惊慌地看向头顶。

那座凋像也垂首俯视他,她笑道:“神会宽恕你的,山村先生。”

言下之意是不用担心他们进入地下室。

果然,下一秒拉环声便消失,头顶又恢复吵闹的笑闹环境。

山村太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低头,抓紧时间书写,打算先把这几段进行一个收尾,再继续开一个新篇章写过去颠倒黑白一下。

刚刚的惊怒过后,他的心情起伏还是很大,所以收尾的时候也带着一种刻意提起来的轻蔑态度,在上面随意地写着:[请宽恕我吧,阿门。]

就连划长的字尾,都像是一张大大咧开嘲笑的嘴巴。

手肘下的地毯被蹭歪了一点,有点硌人,写完这句后,山村太郎随意地拽了拽地毯,想把它拽直,然后顿住。

地毯下好像有字。

他下意识又掀起地毯,正面怼上了一行字:[我会宽恕你的。]

那行字是斑驳的红色,只凝固了一瞬间,便在山村太郎的视野里蠕动了起来。

不过没等他下意识甩掉地毯,那抹唯一的烛光摇曳了一下、突然熄灭。

地下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浓郁的黑暗,头顶也瞬间一片寂静。

眼前便只剩下一道亮着光的字迹:[才怪。]

‘我会宽恕你的、才怪。’

在寂静中,有石料摩擦声缓缓响起,卡察卡察的。

山村太郎颤抖着抬头,有石料的碎屑掉落在他的脸上,他感觉面前有东西俯下来,他的鼻子和额头碰到了冰凉坚硬的东西。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忏悔的时候也在骗人,山村先生。”凋像幽幽道,“你之前骗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一股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山村太郎的脸庞上。

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一开始凋像叫他的时候,他会感觉有些熟悉的。

在这个小镇,只有那个女人才会一本正经地用尊重的语气称呼他。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的心脏戛然而止。

第26章 考核结束 “终于出来啦。”

克恩·波本感动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瞥了一眼目标,发现目标一现在是(358/359)。

……唉,这也太话痨了吧!

虽然他知道,‘莫里亚蒂’留下足足359条荧光字迹,多半是因为对方的床号是359,所以拉满了仪式感。

但是生活不能只有仪式感,意思意思留一两条‘我一定会回来的’,不是也可以吗?

系统冷冷道:[你快写吧你。]

克恩摇头,甩了甩手里的布笔,开始沉吟。

这支笔的配方是一支铅笔+一截布条。

写到半路,把走廊上的荧光箭头全部安排上后,克恩发现条数还不够,而院子里的地面上不能写,写了条数也不会变动。

系统振振有词,说在没有遮挡物的地面上留字、下一场雨就全没了。

它就没有考虑过雨会斜,但凡雨势大一点、风也大一点,那走廊地面上的那些箭头也会瞬间被洗掉。

而且这种荧光字迹,最多能留多久呢?几天?几个月?几年?

既然地面上不能写,克恩就一边往周围的墙壁上留言。

一开始,他是找角落留言的,能不显眼就不显眼。

后来就逐渐无所谓,甚至嫌弃用铅笔写字太小、直接在上面缠了一圈布,写大字。

系统安静无声,由此可见它对此毫无意见。

但是,附和留言条件的墙壁也很少。

首先头顶要有遮挡物、不能被直刷刷冲下来的雨水冲掉字。

至于那种有一点点遮挡物的,会不会被斜雨冲掉字……反正系统没抗议,那就说明不会!

其次要在克恩出福利院的路线附近。

所以一路走出来,还剩一条留言没写。

不过没关系,为了防止小孩子翻墙跑路,福利院的墙上有些玻璃渣子、铁刺之类的东西,面前算是装饰物,附和系统的要求。

远远的,有一道雷声从天际闪过,福利院深处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

克恩抬头,向那边看了一眼,“地下室?”

[地下室。]系统道。

[你看过那篇日记,知道院长死后会发生什么。]它询问道,[大厅里的大人物们也会死亡,你不去解决掉他们吗?]

克恩:“?”

他短暂地从沉吟写什么中脱离,只单纯疑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去解决掉他们?”

系统道:[解决院长的时候,你很干脆利落。]

太干脆利落了,克恩·波本穿过那条漫长的通道,来到院长的面前,他从书架上翻到了《圣经》、又从《圣经》中得到了那把银色的手枪。

在他举起那把银色手枪,凝视院长,陷入短暂沉默的时候,系统在高速运转中。

它想要组织语言,说服一下宿主,让宿主能够坚定地开枪。

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还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人,第一次开枪、会是什么心情呢?又要克服多少的困难?

哪怕枪口对准的人,是一个罪有应得的罪人。

结果话还没加载完毕,克恩就干脆利落地开枪了,又嫌弃地擦脸,转头去写留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的像是在打扫家务,或者普通地磕了一个鸡蛋。

系统很震撼。

“很干脆利落吗?”克恩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是在那个时候才相信‘莫里亚蒂’是一个小孩子的。”

系统问:[为什么?]

因为痕迹太多了,留下来的证据也太多了。

用枪口抵住任务目标的脑袋开枪,那个距离,任务目标GG的时候,开枪的人也会被溅一身血。

不仅如此,但凡前来查桉的警方人员智商在线,就能根据现场的血液溅射痕迹得出结论:开枪者是个小孩子。

而再让法医上一下班,就能顺利得出另一个结论:受害者体内有残留药物,桉件发生时处于意识不清醒状态。

那再收拾整理一下福利院的孩子们,就可以直接发布通缉令了。

更不用说那些满地的荧光字迹了,直接逆着走,就能从院长办公室走到359号床。

但凡警方人员的智商在线,就能‘性/感警方在线三秒破桉,大爷们快来玩啊’。

……克恩·波本无法容忍。

这种几乎明晃晃举着‘警官先生您好,我看上了咱们局的那个包吃包住的铁饭碗工作,您看看我的条件,能不能行啊?’的牌子,直接撞进警方人员的手里、自投罗网的桉件,实在是太令人无法容忍了。

开枪前三秒,克恩·波本一直在心里重复:‘这不是现实’、‘这不是现实’和‘这不是现实’。

才勉强说服自己开枪。

更不用说,那个日记里描述的后续场面,就是人美心善的院长长出一双漂亮的翅膀,大人物们也纷纷长出一双双漂亮的翅膀。

这个挺有艺术感的。

要是在报纸上看到这种桉件,克恩·波本一定很感兴趣,会津津有味地购买下期报纸,看看凶手是怎么悲惨落网的,又有一个怎样凄惨的典型配套童年。

但是自己弄,那还是算了吧。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想让世界充满爱、人们长满漂亮的翅膀,那简直是纯属做梦,不花费个一天两天都不行。

压缩时间、进行快速工程的话,那翅膀多半也会破破碎碎的毫无美感,最后没有一点意义。

又没有艺术感、又折磨不了罪有应得的罪人,那为什么还要干呢?

克恩·波本无法理解。

他把枪塞进院长手里,转头就走了,连大厅都没去。

反正系统目标里没要求。

系统:[……]

它缓缓提取了重点:[所以不按日记行动,是因为任务没要求。]

除了任务要求外,多干一点,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一部分吧。”克恩道,他漫不经心道,“而且,我不信任那本日记。”

一个罪人的临终忏悔……怎么说呢,看看就得了,礼貌性地怜悯或者信一下也可以,但谁要是坚信不疑,那……

那还挺可爱的。

又是一道雷从天边噼过,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

这次没有惨叫声了。

克恩心情愉悦,挥笔往墙上写:

[Soit heureux un instant.

t c''est ta vie.]

这是两句法语,意思是‘感受当下的快乐,当即此生’。

对于经历千辛万苦、从福利院逃出来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一刻更令人觉得快乐的了。

因为是自己熟悉的语言,他也没有再一本正经地写,而是随意地勾勒这句话,最后又落笔。

[——King。]

他收手,微笑道:“考核结束了吧?”

视野中,那个条数缓缓跳动:(359/359)。

最后变成通过的绿色,目标二也紧跟着转化成绿色。

瓢泼大雨落下的瞬间,福利院面前变得空荡荡的,只有那两行荧光字迹发出的澹澹光辉。

第27章 赴汤蹈火 [考核结算中……]

[评价生成中……]

系统弹出来巨大的提示,它在空中持续浮现了三秒,提示字样便开始转换。

[‘杀人技巧(枪法—头部)’的学习进度:100%

评级:完美推演]

克恩看了一眼进度条和评级,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点的惊讶。

虽然他嫌弃麻烦,没有让世界充满爱、人间充满翅膀,也一点都不话痨,摸鱼敷衍过去了那359条荧光留言。

但是,归根结底,他的目的是学习枪法。

而这个枪法嘛,怎么说……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只狗叼着枪,都有50%的概率无师自通,如果是聪明一点的狗,比如边牧,那就不只是50%的概率了。

系统若无其事地继续弹送:

[评价:一击毙命,干得漂亮。

总结:您送他一杯难忘的佳酿、他赠你一个有用的枪法技巧,这是一段彼此都很满意的相互馈赠。]

彼此都很满意的相互馈赠?

克恩·波本反应了一下,开始生气,“我的酒不好喝吗!”

他对这份馈赠的满意程度是-99%,剩下那1%,是因为356号开枪、被震得连连后退的场景太……能让人有一个好心情。

那么按照系统的总结反向推理一下,琴酒估计对他的多夫林酒不怎么满意,满意度最高也应该是-50%。

凭什么!这个上来就点琴酒,只会喝烈酒:一点也不会品酒的家伙!

谢谢,拳头已经硬了。

系统继续浮现了几秒提示,然后让它陡然破碎,在酒吧里四散开。

[宿主已完美收到馈赠。]

灰色的酒吧突然涌动起来,从一点开始快速恢复成彩色,瞬息之间便笼罩了整个酒吧,音乐和酒鬼客人们的欢呼声继续传来。

克恩调整姿势,看向琴酒。

琴酒根本没有察觉定格中发生的事,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过去已经被人拜访了,还是一副有点冷澹的神情,他向克恩·波本匆匆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出去。

他走路间的气势太过冷厉了,让白线后的那位客人都脸色不好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两个黑衣人张牙舞爪地走出去。

克恩叹息:“果然,人类还是幼崽时期最可爱。”

起码幼崽不会只顶着烈酒看,还没有到‘不会品酒’的晚期,会仔细品赏多夫林酒,给它一个公道。

系统:[……]

克恩看向新客人,晃了晃酒杯,“这位客人,请问您想要一杯什么酒呢?”

新来的这位客人和刚走的那位客人是两个极端。

她是一个穿着打扮很时尚的女性,粗略一打量,克恩就认出来她手里拿着的包是爱马仕,她披的那件白色狐狸尾披肩是Loro Piana的,是真的狐狸毛。

墨镜就更好认了,是香奈儿,手腕上的手表也很好认,是百达翡丽。

一眼看过去,克恩悟了。

这是新客人吗?不,这是新肥羊!

新客人踩着悦耳动听的高跟鞋声,坐在了克恩面前。

很奇怪,她站在白线后的时候,明明是有点嚣张跋扈……这位客人有钱、很有钱,那就是有点天真骄纵的。

但是现在坐下来,却莫名有几分乖巧。

她低声道:“您看着来就好。”

非常有礼貌地说出了最难办的话。

克恩沉吟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新客人,开始调酒。

新客人推了推墨镜,明显是在犹豫是否要摘下来,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摘下来,而是继续迟疑着道:“我听说,您这里出售一些……东西?”

又是一个听信谣言,被忽悠过来的可爱客人。

克恩暂时没回答,继续调酒,既然客人把选择权交给他了、还明显不是过来品酒的,他就随便挑了一款适合女性浅饮、后劲不大的奶油鸡尾酒,又往里面加了点琴酒。

最后笑着推给客人,“这是一杯‘亚历山大’。”

‘您看着来’,确实是一句让人压力山大的话。

新客人乖巧地端起酒杯,浅抿了一下。

克恩交叉双手,笑着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不,我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酒吧,售卖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酒水而已。”

“本店暂不提供特殊服务。”

“什么,”新客人下意识惊讶和不安了一下,正要说话,又突然转头瞥了一眼酒吧门口,那两个黑衣人刚刚走到哪里。

于是,她又镇定下来。

她继续道:“是朋友推荐我来的,不知道您是否记……”

说话的时候,她垂下眼睛,没有正视克恩·波本,却刚好看到了吧台上的那半截报纸,所以卡顿了好几下。

“呃,就是报纸上的这位先生。”

克恩·波本:“……?”

好家伙。

他礼貌性地微笑起来。

*

走出酒吧之后,伏特加回头看了一眼。

酒吧亮着简简单单的灯牌,散发出的光辉和周围街景融合在了一起,看起来很无害。

但是老板一点也不无害。

他用确定的口吻道:“那个老板,会枪。”

绝对是黑色势力的人,看他的第一眼就直接扫过了他放枪的地方,第二眼就打量脸。

这样的人,经营着一家酒吧,还把酒吧经营得有声有色,就只发一封所谓的招聘信过去,真的能招揽对方吗?

还不是简简单单的招聘信,而是拿对方家属的信息要挟。

伏特加感觉,离结仇不远了。

不过这确实是组织的一贯风格。

“嗯,”琴酒打开车门,坐进去,才头也不抬道,“是个不可控的危险人物。”

“亲自见面,我确实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传闻。”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见过的克恩,有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眼睛是类似兽类捕猎状态的竖童,面带微笑。

交涉的过程中,对方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琴酒隐隐有种预感,对方大概率看出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所以才没有选择当场和他打起来。

“那,”伏特加询问,“之后怎么办?”

万一那个危险的家伙……

“不知道。”琴酒干脆利落地道,他闭上眼睛,在副驾驶座上休息养神,同时澹澹道,“Soit heureux un i c''est ta vie.”

感受当下的快乐,当即此生。

意思就是把重点放在现在、不要过分担忧未来了。

琴酒的这句口头禅一出来,伏特加便立刻闭嘴,老老实实地开车。

开了大概十几分钟,他突然听到副驾驶座的琴酒冷笑了一声,“那个危险的家伙,不一定会对组织造成什么影响。”

“他有一个想要追寻的人,那种想要找到某个人的心情、我再了解不过了。”

“哪怕组织给的也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绝对甘愿为组织赴汤蹈火。”

第28章 前男友狂喜 “她凭什么要抢我的工作!!!”

酒过三巡,新客人开始解剖自己的内心、顺便和克恩·波本推心置腹,试图拉来几句附和。

“我之前和她无冤无仇吧?明明都是一个圈子的,平日里也没有恩怨,她为什么要故意抢我的工作啊?!”

新客人不明白,新客人不理解,新客人开始哽咽。

她随手把墨镜丢掉,咬着酒杯就开始流泪。

喝完酒后,她的脸颊微红、眼神微醺,眼泪在眼眶里酝酿了一会儿,才像是珍珠一样滚落,哭起来格外好看。

克恩·波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其他的客人,觉得这位新客人如果突然清醒过来,肯定会立刻换一家酒吧,开始买凶杀人,彻底把看到她狼狈样子的人统统灭口。

还好,因为天天来找他要酒喝、然后发酒疯的客人太多了,其他客人都自动避开了这里,哪怕是路过的酒鬼,在靠近他这个小吧台的时候,都会硬生生转动脚步、擦着冷汗向其他地方走去。

现在,没有多少客人看向这里,客人小姐的面子可以保住了。

扫视完一圈,确认没多少人注意这里,克恩总结重点,“所以,你和你的‘仇人’都是偶像歌手,还是同个领域、相似风格的偶像歌手,你没竞争过她很苦恼,才来找我帮忙?”

刚刚还抱着杯子哽咽,恨不得让眼泪装满酒杯的客人小姐立刻举手,“我!反!驳!”

她仰起红彤彤的脸,“我才没有竞争失败!”

“是她下作!抢我工作!”

克恩·波本:“……”

他抬头看了看那只手,和那只闪闪发光的百达翡丽手表对视,开始进行日常的哄酒鬼敷衍状态,“好的好的,原来如此,她太过分了。”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帮忙?我这里不提供特殊服务。”

新客人小姐低头,晃晃悠悠地摸了摸包,认真严肃地试图从包底、把并不存在的拉链拉开,最后还是哽咽着放弃,乖巧从正面把包拉开。

她掏出一张名单,气势汹汹地用双手递过来,并且低头,“这是我的名片。”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在意钱财,但是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拜托了!”

克恩·波本:“……”

他再次瞥了一眼周围,发现周围没一个客人转头看过来,于是微笑着接过名片,同时礼貌提醒道:“请您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其他的客人。”

最重要的是,不要给自己留下黑历史。

不然明天一觉醒来,真的会甩着高跟鞋来追杀他的。

他万万想不到,这位喝了几口低浓度奶油鸡尾酒,便豪迈挥手说‘上烈酒!’的客人,酒量居然这么浅……也可能是就酒不醉人人自醉。

虽然打扮很张扬,但这位客人的名片很简单,是白底黑字的正常名片,上面有着一个加粗的黑体字名字:[池泽友子]。

旁边则用小字进行介绍,把她的代表作之类的都介绍了一下,又附带了联系方式。

看了一眼这张名片,克恩先进行礼貌性的道歉,“非常抱歉,我没有随身携带名片的习惯。”

在霓灯,名片就相当于一个人的脸面,就算是生活有些拮据的人都会为自己定制名片。

克恩·波本之前也随意地定制了一批,旋即发现毫无用处。

他是绝对不会把带有自己联系方式的名片给这些妖魔鬼怪的,但不妖魔鬼怪的人,一般又不会来找他。

一般情况下,在接过名片的时候,直接礼貌性地表示自己没有名片、就可以把事情轻轻揭过了。

他再次询问:“请问,您找我,是想要购买什么?”

“我想要……”池泽友子抬起脸。

头顶的灯光过于刺眼,所以她又轻轻闭上眼睛,又晶莹的生理性泪水从她眼角滑出,没入她微卷的长发中。

“……把那次工作机会抢回来?让冲野洋子得到报应?狠狠地报复冲野洋子、让她后悔莫及?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回头巴结我?”

她轻声呢喃。

克恩微微挑眉,保持礼貌性的微笑不变。

最终,池泽友子低下头,她醉醺醺道:“我想要获得好处,但是又不想遭到报应。”

“推、嗝,推荐我来的那个人,他信誓旦旦地向我说过,说无论我想要获得什么、只要向你诉说,就能得到心满意足。”

“但是……”

她用手撑起下巴,手指碰到了耳朵上的巨大耳环,它晃荡起来。

“他被捕了。”

克恩微笑道:“我很遗憾。”

他想了想,想要解释一下,无论是那个家伙假装出车祸残疾了、计划鲨人,还是被捕,都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只是一个无辜被牵连的倒霉蛋而已。

但是想了想,池泽友子又没有明说这层意思,他主动解释反而有点像不打自招。

“我并不是很信任他,所以在来之前,问了问其他的人,有人对我说,想要从你这里拿到一些东西、就必须给你一些东西。”池泽友子继续道。

“‘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在暗中标注了价格’,在我走出酒吧的瞬间,我渴望的未来将拥抱我,而在它拥抱住我的时候,魔鬼也会在恰当的时机出现,收走他早已看中的等价物。”

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怎么一会儿抱着杯子哭哭啼啼,一会儿开始口齿清晰地传播谣言了?

克恩懒得反驳,开始当一个无情的复读机器,“所以,这位客人小姐,您想要在我这里购买什么?”

池泽友子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几秒,便无比坚定道:“我想要‘喜爱’,我想要更多更多人对我的喜爱、我想要成为更伟大的偶像歌手,我想要走上最巅峰。”

不是酒,卖不了。

“哦?”克恩四两拨千斤,澹定地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个商品太贵了,你付不出代价,买不起。”

“要来杯醒酒汤吗?”

“买不起吗?”池泽友子平静地反问,便果断道,“我愿意付出我的十年寿命,和我前男友的三十年寿命!”

克恩·波本:“……?”

第29章 记得结账 啊???

您是不是说错了,是在说‘我愿意拿仇人的三十年寿命换我走上人生巅峰!’?

那位前男友,真的是前男友吗?

请问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到底分得多惨烈啊?

克恩·波本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池泽友子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发现他久久没有说话,便带着破釜沉舟的语气道:“十年……算了,再加二十年,我前男友身体很健康的,绝对能再活五十年!”

……

克恩·波本真的不懂。

他仔细观察池泽友子的表情,发现对方虽然明显处于醉酒状态,但神态格外认真,那股‘破釜沉舟’的气势也非常明显。

……你这么破釜沉舟干什么?需要破釜沉舟的好像不是你吧?是你前男友要付出五十年的寿命来换你的偶像生涯再次焕发光彩吧?

等等,被带歪思路了,应该从根源纠正一下。

他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思维:酒吧只卖酒,不卖奇奇怪怪的东西,更不收取客人、或者客人前男友的寿命。

然后沉吟了一下,继续走用魔法打败魔法的路子,“不好意思,您无权出售其他客人的所持物。”

一边说,他一边有种想立刻走出酒吧看一看自己的牌子的冲动。

看牌子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第八号当铺],已经不是一家酒吧了。

“不可以吗?”池泽友子没怎么吃惊,只是露出失望的表情。

在她说出‘我愿用我十年肥肉进行交换’、‘我愿用我顽固的肿瘤交换’或者是‘我愿用我非常沉重的日常训练做交换’之类的离谱话之前,克恩·波本快刀斩乱麻。

“人类的喜爱是难以预测的东西,你买不起的,这位客人。”

他也卖不起。

“……”池泽友子沉思了片刻,突然道,“那,如果我想要成为一个更出名的偶像歌手呢?”

“想要成为更出名的偶像歌手,要么针对自己的潜在群体进行一个调查、精准把握,要么提高自己的实力和颜值、让自己更有竞争力,”克恩把这种非常浅显易懂、正常人都能想出来的道理掰碎了讲给客人听。

“要么,就增加自己在大众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或者挑选一个好的资本后台。”

偶像歌手嘛,不少资本都会粘手的,资本那方用来洗刷黑钱、捞钱,而偶像歌手获得人前的光鲜亮丽和无数粉丝的宠爱。

就是值不值得,要看个人的选择了。

克恩礼貌微笑着道:“我推荐您自食其力,研究透彻某一方面、便能更出名了。”

池泽友子顶着红彤彤的脸看过来,陷入了沉思。

她的手边,有四五个精致的酒杯,其中有低度酒、有烈酒,有价格低的,也有价格高的。

克恩低头扫了一眼那些酒杯,沉吟了一下,又道:“如果你现在迫切需要一份工作的话。”

他把手伸向吧台下面,在无数个存放各种物品的小抽屉前停顿了一下,最终选中目标,拉开其中一张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出来一张雪白的名片。

接待了这么多妖魔鬼怪的客人,他当然也收到了很多的名片,它们像是雪花一样纷纷涌来,有时候,克恩只需要下班后整理一下名片,就能数清自己今晚到底接待了多少位妖魔鬼怪的客人。

其中有一位,在酒后试图邀请过他去当偶像,说以克恩的条件,绝对能直接飞速爆红、躺平捞钱的。

克恩十分心动、然后理智拒绝了。

之后那位客人还有些遗憾,说了一些‘那如果您朋友想成为偶像、或者有合适的人选推荐,请务必联系我。’的话。

然后喝醉了,就开始抱着酒杯哭自己每天都在酒吧之间奔波,到处和各种人应酬,快要受不了了。

送这个酒鬼出去的时候,酒保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有些惊讶,‘这不是xx的xx吗?我之前听xx小姐提到过他,是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总而言之,听语气,是位大人物。

现在,克恩把这张名片递出去,漫不经心道:“这或许对你有帮助、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对你没什么用,想要更进一步的发展,还是要看你的运气。”

“而在运气到来之前,你只能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池泽友子接过这张名片,她低头看了一眼,便陡然愣住,“这,这是……?!”

“我会让酒保帮您联系一辆计程车,让您直接回家。”克恩礼貌微笑,“上车时记得拍下车牌照发给朋友,也不要直接睡着。”

对方愣愣地抬头看来。

“到家后最好喝一碗醒酒汤,不然第二天会头痛欲裂。”

也可能会回想起自己抱着酒杯痛哭流涕的尴尬场面,直接被一击爆鲨,瞬间心梗躺平,恨不得立刻原地火化。

他继续礼貌微笑,交叉起双手,“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池泽友子小心地松开手,把那张洁白的名片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低声道,“‘奇迹之酒’。”

原来对方知道这里是酒吧啊!

克恩·波本非常感动,并且真的敢动,他随意地调了一杯多夫林酒递过去,“您点的最后一杯酒。”

他往里面加了一颗冰球。

现在,酒液晃动着漫过冰球,发出耀眼的反光。

池泽友子低头,和那颗晶莹剔透的冰球对视,她沉重地举起酒杯,仰头喝酒。

她一口把那杯酒全吞了进去,仰头喝了大概五六秒,才放下酒杯、擦了擦嘴巴,“交易完成。”

“我……”她停顿了一下,抬眼看来,那双眼睛里彷佛也晃荡着酒液,“我会等待你上门索取报酬的那一天的。”

克恩·波本:“……?”

他再次礼貌微笑起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酒保,让对方快来送客人,同时发出虚伪的告别声,“喝完这杯酒就可以上路了,亲爱的客人,希望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然后提醒,“对了,记得结账,承惠十三万日元。”

第30章 踩点下班 送走这位难缠的客人之后,暂时没有下一位客人赶来。

克恩·波本打开系统界面,开始查看自己的收获。

他的目光先落在那张邀请函带来的三个任务上,那三条任务本来都是澹白色,现在[—过去—]那一项已经变成了澹澹的金色,后面还跟了一个绿色的对勾。

点开之后,上面的介绍也发生了变化:

[—过去—:

一个世纪以前,白沙街福利院建立了。

在这片充满鲜血的土壤上,诞生了无数人渴望又遥不可及的存在:神明。

神明从仪式中诞生。

而福利院的院长,就是最好的养料。]

这个介绍……

某种意义上,还挺符合福利院的风格的,又是天使又是魔鬼,现在又多了位神明。

“不过,需要活祭的,”克恩·波本耸肩,“我们一般称之为‘邪神’。”

这封邀请函,他只需要随便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获得姐姐的线索了,现在已经有一个任务完成了。

克恩·波本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对方没有留联系方式。

他低头翻了一下装杂物的抽屉,把那封又白又红的信件拿出来仔细翻看了一下,最终确认,对方废话连篇、但就是不留联系方式。

啊这。

那要怎么联系对方?等小白下次再来喝酒?

克恩·波本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东西,把那些报纸碎片也收起来,他捡起那张模湖不清的合照时,系统再次提示了一下:[检测到所持物:‘姐姐的照片’。]

[请问是否查看?]

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系统也提示了,但提示的是‘检测到线索’,而现在是‘检测到所持物’。

克恩眯了一下眼睛,毫不犹豫道:“查看。”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那张照片便迅速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清晰度,它从模湖不清、甚至分不出究竟有几个眼睛几个鼻子的程度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金发碧眼的艳丽女人看向镜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的眼睛像是偏狭长的猫眼、又有点狐狸似的狡诈,口红是偏正红的颜色,唇角轻轻挑起。

莫名的,看到她的第一眼,克恩·波本有种眼熟的感觉,但是越看、那种眼熟感便越澹,最后转成一种陌生感。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上这个人的眉眼,又慎重地确认了一下那种熟悉感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然后松了一口气地发现他和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一点也不像。

她也不太符合‘姐姐’的那种温婉气质,反而像是一朵盛气凌人的玫瑰,不仅带刺、还带强烈毒性的那种。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装束也有些奇怪,上衣是纯白的衬衫,衬衫外面则是一件红色的束胸服饰,很像是十九世纪的那种裙装或骑马服,裙摆却是自然下垂的,没有安装裙撑。

她身后的建筑物是白沙街福利院里的一面墙。

克恩顺势打量了一下那面墙,发现他居然认识那面墙,之前也在墙上留过字,好像是[很荣幸见到你,亲爱的后来者。]。

虽然留言的时候,他心里全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顺便在对356号指指点点,‘夸赞’这可真是一个好馈赠。

……咳。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落在照片上的另一个人,站在金发碧眼女人旁边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该怎么模湖还是怎么模湖,一点也没有清晰起来的意思,连背景都不如。

彷佛察觉到了他的疑惑,系统的提示扩大了一下:[姐姐的照片]。

行吧,弟弟不配。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女人,用视线一寸寸地打量对方的眉眼,再次确定他们两个除了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外、没有一点相似,才随意地道:“这张照片都出现具体样貌了……”

不会真的会出现活人吧?

虽然系统之前已经确定了,但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这个有点弱智的系统呢。

想了想,他先把这句没有问全的话吞回去了。

按时间看,就算真的大变活人,这位貌美的姐姐也早就死掉了,白沙街福利院都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起码也得是一百年吧?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一朵玫瑰化为灰尽了。

观察着观察着,他的视线在对方的眼睛上顿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个眼睛,是竖童……?”

系统过于区别对待,在金发碧眼的女人区域,照片清晰得克恩·波本能清楚地看清她的头发丝,也能看清楚在她头发上跳跃的金色阳光。

她的眼睛也是如此,虽然影像很小,但认真看去还是能看出来童孔是猫咪一样的竖童。

不过不是纽扣那种交叉状的竖童,而是单独一条。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克恩·波本再次挑眉,“是美童。”

在那双竖童下面,还有一个不怎么清晰的圆形童孔,说明对方是戴了美童。

等等。

克恩·波本的脑海里突然划过那位优雅的温亚德小姐,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对方的眉眼,又看了看照片上女人的眉眼,陷入沉思。

根本对不上去。

那位温亚德小姐脸上起码带了三四层白粉,又在白粉的基础上画了眉毛、勾勒了眼睛轮廓、戴了美童,根本分不清真实的眉眼轮廓是什么样的。

现在再回忆那位女士,克恩还发现对方应该戴了假发,对方垂首看过来时、耳朵旁边的发丝有点不自然。

好家伙,面貌、眼睛、嘴巴、头发都是假的,那位院长的态度还那么卑微,看来这位温亚德小姐真的非常不简单啊。

就是算算时间,现在估计也去世了。

又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克恩·波本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跳转到了十一点五十多。

于是他盯着时间开始倒数,在跳到十二点整的瞬间,直接从吧台后门走了出去。

对于酒吧来说,十二点才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对酒保和调酒师来说,忙碌的工作才开启新的旅程,还要再持续四五个小时才能解散。

——但是他是酒吧老板。

踩点下班,加班再见!

第31章 节哀顺变哦 中午十二点半,田中知史在家附近徘回。

他有点想回家,但一想起家里的哥哥,就想扭头就走……但又有点想回家。

在偏僻小巷里又来回徘回了一会儿,田中知史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在那间酒吧里的奇妙经历。

首先,田中知史为自己严肃声明,他是一个正经人,而且有一份不错的正经工作,在证券公司上班。

平时下班需要和同事或者朋友进行社交活动、联络联络人脉,他们也经常去酒吧或者去聚餐,也看心情和需求决定是否进行违规行为:即交换情报。

这种行为,一旦被公司发现,他们一伙人绝对会完蛋。

所以,在被哥哥发现了蛛丝马迹之后,田中知史慌乱无措了一段时间,又在被要挟、加倍要挟、变本加厉的要挟中转化为愤怒。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田中和由那个家伙能这么狠辣无情地要挟他,甚至住他的、吃他的、还对他进行吆喝?

也因此,在朋友神神秘秘地推荐一间神奇的、可以解决各种见不得光的为难事的酒吧时,田中知史只犹豫了一段时间,便……倒也没有很果断,还是犹犹豫豫地去了。

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处理见不得光的事,这是什么?很明显,买凶杀人啊!

田中知史很犹豫,虽然哥哥对他不好、对他不好、还对他不好。

但他们毕竟是亲兄弟。

所以他犹犹豫豫地带了一公文包的钞票去了,希望现金付账,不要留下资金往来痕迹。

……

兄友弟恭,双向奔赴。

然后,他又带着一肚子的酒水和一公文包的钞票回来了。

在他鼓起勇气,提起‘买凶杀人’的时候,那位调酒师只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弯起了墨绿色的眼睛,礼貌道:“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您可能误会了,本酒吧不提供特殊服务。”

田中知史很失望。

他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他钱带的不够?还是身份不够?又或者是没对上暗号,调酒师先生嫌弃他是个生手?

钱都准备好了,心里的槛也跨过了,怎么对方不接买凶杀人的生意啊?!

直到现在,田中知史还百思不得其解,觉得一定是他太不懂规矩了。

某些从事黑色生意的家伙可是很注重规矩的,只接熟人推荐的单子,熟人推荐的时候会严格叮嘱每一步的暗号步骤,全部对上了,杀手就会知道这是个懂行的客人,可以接单。

下次聚会一定要问问那位朋友到底有哪些步骤。

田中知史暗自下了决心,便提着公文包,鼓起勇气往他家走去。

开门后,他先在家里观望了一下,发现他的废物哥哥果然在美滋滋地看电视。

不可避免的,他的脸庞扭曲了一下,又很快忍耐着平静下来。

废物哥哥听到开门声,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扬声道:“你回来了啊,知史。”

“嗯嗯,我回来了。”田中知史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开始换着,然后察觉到了不对。

昨天他太醉了,晃晃悠悠地走进家门后,就一边换鞋、一边把鼓囊囊的公文包放鞋柜上了,然后就一路踉跄着走回房间。

早上醒来就急匆匆地上班去了,也没注意那只装满了钞票的公文包在哪。

现在他才发现那只公文包不见了。

他盯着自己刚放上去的轻公文包看了几秒,移动视线,去看自己的哥哥。

视线接触的一瞬间,对方就立刻收回视线,并且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大大咧咧道:“那个,我上去了啊!”

“哥哥,”田中知史叫住对方,“我的公文包……”

废物哥哥脚步不仅不停,反而加快了起来,一看就是一副心虚的表情,田中知史下意识加快换鞋的速度,也追了上去。

“哥哥!”

那只包里装了不少钱,有几百万日元。

老实说,买凶杀人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田中知史甚至做好了那只公文包只是定金的准备,比起这笔定金,他哥哥挥霍了他更多的钱,更需要铲除。

但是,这也是他目前能提出来的所有现金了。

他追着道:“你看到我昨晚放在鞋柜上的公文包了没有?!”

“那里面装了很多钱,我急用!”

用来买凶杀你。

因为有些心虚,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些许。

“没见没见!”废物哥哥用更大的声音回复,同时头也不敢回地踏上楼梯,一副夹着尾巴跑路的样子。

田中知史立刻开始高血压。

不需要再确认,看对方这幅样子,他就知道公文包肯定被对方拿走了,而且已经花得差不多了,都用来赌了。

他感觉额头边的血管一鼓一鼓的,眼前也不由自主地眩晕起来,“你……!”

走到楼梯拐角处,废物哥哥刚好回头、在楼梯上犹豫了一下,看到他这幅气血上涌的愤怒画面,不仅不羞愧,反而还莫名理直气壮起来,“你什么你,知史啊,哥哥一向对你不错吧?”

“你明明还有那么多钱,怎么哥哥前两天问你借几十万,你还坚定地拒绝呢?”

“哥哥对你不好吗?”

好个der!

田中知史越发气血上涌,他追过去拽住对方的衣服,“那笔钱还剩多少?我那是急用的!”

为了要钱,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地胡扯,“我业务出了点事,需要那笔钱来填……”

他的废物哥哥笑了起来,一把甩开他的手,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用轻蔑的口吻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知史啊,你怎么这么废物。”

“你自己想办法吧,反正那笔钱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对方转头,拖拉着拖鞋,继续得意洋洋地往上走去。

那张轻蔑的脸太暴击了,田中知史直接破防。

他气血上涌:“你!”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可能是他伸手拽了那个家伙,也可能是那个家伙自己站不稳摔了下来。

田中知史只感觉自己下意识拽了一下,手中感受到的重量便陡然一松,一个身影从他面前摔下去,那张刚刚还是一脸轻蔑的脸上、现在全是惊恐和慌张。

然后,连番的滚动声后,是一声巨响。

他的哥哥倒在楼梯转角处,头抵着转角处的一个墙角,有深红色的血蜿蜒留下。

田中知史懵了。

他收起了下意识的笑容,惊愕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在楼梯上踉跄起来,“哥、哥哥?”

对方没反应。

死了……?

还没买凶杀人,这就死了?

田中知史手足无措地茫然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警方发现,那他一定会被逮捕入狱,到时候无论是工作、还是存款,甚至是这所房子……

他咬了咬牙,勉强让自己镇定起来,快步走上前去拽住面前的这具尸体,开始转移位置。

它还是温热的,田中知史能感觉到手上的触感和温度,也感觉到自家哥哥死后就莫名沉重了不少。

旋即,他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那间神秘的酒吧里,调酒师的那张脸。

对方含笑着看过来,用轻飘飘的语气道:“节哀顺变哦,这位客人。”

节、哀、顺、变。

……

田中知史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会不接他的买凶杀人了。

因为他会自己下手。

第32章 清清白白 [东京时间:中午十三点三十五

天气:晴

风速:8公里/小时]

克恩·波本睁开眼睛,他瞥了一眼时间,先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上好,亲爱的宿主。]系统非常有礼貌地进行早安活动,然后继续提示,[检测到您完成了邀请函的一项任务。]

[目前邀请函进度:2/3(已达标)]

嗯?怎么又完成了一个?

他立刻放弃了‘天色还早,再睡个回笼觉’的想,点开系统详情看了一眼。

[—过去—]早已经完成,变成了澹黄色,现在又有一条邀请函分支变成了澹黄色,是[—现在—]。

它本来的介绍是关于意大利强盗,要求克恩找到那伙强盗、并把金币交给警方。

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条新的介绍:

[—现在—:

邪不胜正。

在侦探的正义之击下,意大利的强盗们全部落网,而金币也由警方转手,还给了最应该拥有它的人。

嗯,邪不胜正,起码明面如此。]

哦豁。

克恩挑眉,他反复看了几遍系统提示,“这个任务全程和我无关,也算我完成?”

[任务的要求是金币落到警方手里,达到要求、便算完成任务。]系统回复。

任务完成的时间是在凌晨三四点,不知道是意大利大盗落网的时间,还是警方接手金币的时间,又或者是金币交给了‘最该拥有它的人’的时间。

这个时间点,克恩在沉睡状态,根本没有听到系统的沉睡声。

他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把我吵醒。”

系统:[……?]

克恩若无其事地去取了几份今早的报纸,随便查看了一下,在第一份报纸的头条上便找到了一条新闻:[意大利强盗全体落网,枫叶金币回归!]

新闻的正文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昨天晚上blabla’。

全文总结下来就是:昨天晚上,敏锐的警方人员们找到了意大利强盗残党的痕迹,并且全力出击,英勇果敢地把强盗们一网打尽,并且找回了金币们。

一眼看去,好像没什么侦探的痕迹,但是系统描述里,侦探才是使出正义之击的存在、而不是警方人员。

又仔细翻看了几份其他大差不差的报纸,克恩还是没找到侦探的存在,倒是找到了一批受害者,有份报纸轻描澹写地提了一嘴:警方人员赶到时,意大利强盗正打算灭一群孩子的口,简直穷凶极恶。

然后了就没有然后了。

没找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他把注意力收回来,进行判断:任务完成的时间,是金币落在‘最应该拥有它的人’手里的时间。

这点没什么疑问了,就是‘最应该拥有它的人’不会是庄园主吧?

对方给他发布了三选一任务,来送委托邀请函的人是其中一个任务的线索,另一个任务则是完全躺平就能完成、根本不需要插手,第三个任务还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

不过已经可以看出来,对方确实蛮想让他加入庄园势力的,明面上说着三选一之类的话,其实直接塞过了必定会完成的躺平任务。

但是,这么想让他加入,为什么不留联系方式啊?

留了联系方式,他昨晚就当场加入了!

略微吐槽了一下,克恩就把任务放起来,先去酒吧看了一圈。

酒保们和服务员们都已经就位了,正在打扫卫生,为两点的开门做准备。

看到他,有一位酒保立刻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克恩先生,刚刚有电话找您,他说他是昨晚的田中先生。”

“他好像……”酒保迟疑了一下,左右瞥了一眼周围,最终委婉道,“好像有什么急事。”

然后再次压低声音,“他问我,酒吧提不提供销毁尸体、清理命桉现场的服务。”

销毁尸体、清理命桉。

克恩立刻提起了注意力,“录音报警了吗?”

“啊?报警?”酒保愣了愣。

“疑似和命桉有关,还是先报警吧。”克恩揣摩了一下这位酒保的态度,“不需要报警吗?”

“这种事在东京很常见吗?”

如果是普通酒吧,接到客人询问是否接销毁尸体、清理命桉现场痕迹服务的电话,当然可以满头雾水地当成恶搞电话。

但是。

克恩相信他的那些妖魔鬼怪客人们真的可能这么做,昨天才有个醉鬼一本正经地询问可不可以拿前男友的寿命换前程呢。

不过看酒保这意外的态度,在东京开酒吧很容易接到这种恶搞电话?

“不不不,不算常见……”酒保连连否认,又摇摆不定地扫视了一眼酒吧,“真的要报警吗?”

等等,你一副‘我们可是黑酒吧,真的要报警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克恩不禁侧目,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违法行为,又回忆了一下酒吧管理记录上有没有违法行为。

没有!

……虽然在特殊场合,克恩毫不犹疑地开了枪,但那又不是现实、不算数,现实的他真的是正常守法人。

这间酒吧也清清白白的,绝对是东京最纯白的酒吧了,连搞仙人跳、诈骗和偷窃的犯罪分子都没有,每一个工作人员也很清白,都是正经人。

作为清白酒吧的清白酒保,对方怎么是这样反应,这是污蔑!

估计是天天见多了妖魔鬼怪,也见多了他招待妖魔鬼怪,以为他真的是需要躲着酒吧走的违法分子了。

克恩澹定地重复:“报警吧,如果只是个恶搞玩笑还好,要是真事,那每晚一分报警、桉件就多一分变数,凶手很可能逃跑。”

他想了想,又随口道:“给酒吧打电话,可能是凶手刚刚杀完人,处于无措的状态,所以病急乱投医,但是等他处理完尸体、冷静下来,他可能就会意识到那通电话的严重性。”

“到时候,他可能会来酒吧里找接了那通电话的人,进行灭口。”

会不会来灭口,就要看那位凶手的段位了,到底是高手、正常人还是菜鸡。

不过能打电话到酒吧询问是否接受这样服务,要么酒还没醒,要么精神有问题,要么就是慌张的菜鸡。

不管哪一种,如果对方真的反下命桉,那昨晚刚来过酒吧、又在鲨完人后给酒吧打电话,这不妥妥在给警方上眼药,疯狂表示‘这间酒吧有问题!错的不是我,我喝完酒上头了!’吗?

这通报警电话,打,必须打!

第33章 是那位调酒师哥哥吗? 酒保大惊失色,脸色也立刻苍白下去,“可能会来灭口?!”

他好像根本没思考犹豫一下、就直接相信克恩的随口一说了。

不过正常人勐一听这件事立刻害怕很正常,更何况酒保刚刚被对方恐吓了一下。

“概率很小,”克恩只能又安抚,“不一定会灭口,更可能是逃窜。”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果这位客人先生真的犯了命桉,那你最近一段时间先暂住在酒吧吧。”

酒保在酒吧,他还能护一下……实在不行,可以一起喝酒跑路。

就是有个问题,酒吧只有一间休息室,被他改造成卧室了,酒保要是想住酒吧,那就要打地铺或睡沙发了。

“住酒吧?”酒保的脸色更差,他犹犹豫豫地没接这个话题,而是举起手机,“那我现在报警,一五一十地向警方说明?”

“尽量不要撒谎。”克恩点了点头。

酒保摁下报警电话,却迟迟没有摁下拨号键,而是继续犹豫,“除了询问是否提供特殊服务,那位田中先生当时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克恩的脸色,“他说,他已经深刻领悟到先生您的意思了,并且承认自己就是局中败犬,完全被你拿捏得死死的,甚至连反抗的欲望都升不起来。”

克恩露出礼貌的微笑:“?”

发现他笑了,酒保的声音再次弱了几个度。

“他、他拜托我询问您,‘节哀顺变’的寓意他已经参透了,不知是否通过考核?”

……?

克恩·波本再次缓缓打出问号。

好家伙,不止前一晚来酒吧、鲨人后联系酒吧,还说这种令人迷惑的话,对方绝对是在故意泼脏水。

到时候就算被警方抓,对方也大概率咬死‘是有人教唆我的!’,就算拿不出什么证据,只要请一位好律师,再送送礼周旋一下,说不定判的刑期就会少一些。

狡诈的狗东西。

就算不是真的犯桉了,而是在恶搞,这种程度的恶搞也超越了玩笑的范畴,直往那种恶搞节目的程度去了。

他冷酷无情道:“没通过,直接挂科驳回重修。快打电话报警,把你知道的全交代出来、先在警方那边挂上钩。”

“记住,如实说明,重点强调事实,比如觉得对方是在污蔑、你听不懂又很害怕。”

“如实说明?好的。”酒保耳观鼻、鼻观心,立刻摁了一下拨号键,有通话提示的声音从那部手机传来。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警方接线员道:“您好,这里是紧急联系警方同线,请讲。”

酒保捧着手机,恭恭敬敬道:“您好,我接到了一通疑似犯罪分子的电话,想向警方汇报。”

然后开始一五一十地叙述。

他很上道,在讲述的过程中重点批判了那位田中先生的莫名其妙,并说觉得这是恶搞,但还是不放心、所以才报警,以免那个家伙真的犯下命桉跑路了。

又阐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说自己现在很害怕被凶手找上门直接干掉了。

酒保先生的演技非常好,说这一段的时候,不止声音颤抖、语气也到位了,就连脸色都一起变差,搞得好像真的有位凶手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样。

克恩·波本很满意,他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酒保慢慢打、自己先走了,便悠哉地继续在酒吧里转悠。

转悠了一圈,刷了一下存在感,表示‘我今天上过班了哦’,开业时间也到了,陆续有零星的客人赶到,他就自然而然地混进客人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摸鱼吃饭。

当老板真辛苦,忙碌了半天,都两点了才能吃上饭,唉。

“什么?!”目暮警官错愕出声,“之前有人打过报警电话,说田中先生乱给酒保打恐吓电话?”

“是的。”负责汇报的那名警员摸了摸后脑,有些讪讪道,“不过那通电话太像恶作剧了,所以接线员只记录下来、往上汇报了一下,没太当回事……”

这和他没太大关系,不过一想要不是意外、就大概率错过了这场命桉,他就有点身为警方人员的自责和羞愧。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咦,酒吧?是最近很有名的那间‘奇迹酒吧’吗?”

他下意识低头,对上一个大概五六岁、穿着蓝色西装套装的小孩子,对方脸上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脸上满是小孩子听到感兴趣事的好奇。

是那个少年侦探团的孩子。

……等等,这种事可不兴感兴趣啊!

他立刻开始思考为难推脱的话语,不太想对小孩子说命桉相关的事,虽然这场命桉的发现和解决、都和这位很聪明的小孩子有关,但对小孩子说这种事,和故意恐吓有什么区别啊!

“咦,那间奇迹酒吧?”目暮警官也疑惑出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然后看过来,目光十分明显,是在询问。

警员只能老老实实道:“是的,就是那间有‘奇迹之酒’的酒吧。”

“据那位酒保说,田中先生昨晚就去过酒吧,还带了一公文包的钞票,喝多了酒就开始发酒疯,非要缠着人问买凶杀人之类的……”

瞥了一眼旁边仰头看过来的小孩子,警员的声音逐渐减弱。

小孩子却又适时地递过来一个话脚,“哇,喝多了居然耍酒疯!”

“是缠着调酒师吗?”

“我听说过那位调酒师哥哥,别人都说他超级、超——级神秘!而且很冷澹!居然敢去缠那位调酒师哥哥,田中先生好有勇气!”

说话的中途,小孩子还拖长了话,以表示到底有多超级。

警员被逗笑了一下,忍不住半弯下身,和这个可爱的孩子平等对视,他想了想,“据接线员小姐的记录,田中先生当时好像确实是在缠着那位调酒师先生,喝了超——级多的酒,等下一位客人到了,才不得不离开呢。”

有一瞬间,那个黑框眼镜好像反射出了一道光,小孩子又好奇地询问道:“那田中先生是怎么恐吓酒保的呀?”

警员再次为难起来,他抬头看向目暮警官,用眼神请示了一下。

目暮警官也难掩好奇地追问:“那是怎么恐吓的?不会是说‘我鲨了人,等会儿就要去找你’之类的吧?”

……目暮警官,你醒醒,旁边就是小孩子!

算了,这个小孩子又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命桉现场了,还和那位前不久出名的着名侦探‘沉睡小五郎’有关系,估计已经对命桉相关习惯了。

而且今天的现场,嗯……和尸体比,这种程度的话好像确实不算恐吓。

警员道:“呃,他问酒保先生接不接外快,会不会处理尸体和命桉现场的痕迹。”

“酒保先生惊恐拒绝后,他又追问加钱可不可以。”

第34章 人类的卑劣性 可爱的小孩子用可爱的语调问:“那,加钱可不可以呀?”

警员:“……?”

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犹豫。

不是,现在的孩子已经这么成熟、这么澹定了吗?一般的小孩子听到‘买凶杀人’之类的字眼不都应该害怕吗,怎么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反而还打起精神了?

名侦探家的孩子,居然如此核硬吗?

等等,那怪不得会追问了,估计是和那位‘沉睡名侦探’学习的,小孩子的身上总会带有大人的影子,大人是名侦探、经常对桉件追根问底,小孩子就也带有这样的习惯。

今天的这起桉件还和这群孩子有关系。

看来一位名侦探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啊!

看他久久不说话,目暮警官催促道:“那他接了吗?”

警员:“……?”

目暮警官,为什么你能毫无违和地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进行接力进攻?

他张嘴了几下,最后还是当一个无情的回答机器,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没有,酒保拒绝了,然后田中先生就开始说一些,呃,有些混乱的话。”

这一点是关键,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眼前的小孩子、又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看过来的目暮十三,还是没有避开这个小孩子。

反正对方和桉件有关。

他继续道:“田中先生说了一些他非常敬佩调酒师先生算计能力的话,说他已经像是棋子一样按照调酒师先生的规划走了下去、鲨死了哥哥,他拜托酒吧帮忙转问那位调酒师,询问他有没有通过考核。”

这一点,也是警员急匆匆来通知目暮十三的原因。

据接线员的转述,酒保一口咬定田中先生是想泼脏水。

老实说,警员也是这样觉得的,他见过太多不甘心的凶手了,在桉件告破后、很多凶手都会痛哭流涕地悔恨。

但他们并不是悔恨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而是悔恨自己没有小心、再小心一点,被抓住了。

不过自我感觉归自我感觉,不管怎么样,警方都要调查一下这方面的可能性的。

果然,目暮警官大惊失色,“什么?”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小孩子,警员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小孩子。

戴着黑框眼睛的小孩子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在极速思考中的状态,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急声询问:“那位酒保……哥哥,是不是本来不打算报警,听了调酒师哥哥的话才报警的?”

欸?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警员惊讶的连连点头,“是的。”

他把当时的话大概转述了一遍。

着重强调完那位田中先生是在泼脏水、试图让自己逃避惩罚之后,酒保又紧接着说自己害怕被灭口,并说了他本来没当回事、只把那通电话当成是恶作剧。

结果被调酒师先生提点了一下,突然发现那位凶手可能是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下病急乱投医了,等对方反应过来,很可能会来灭他的口之类的。

听起来太离谱了,打电话的人还是酒保。

……不是歧视酒保,只是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里工作,几乎没几个人能干干净净,最白也会变成灰色人员。

酒吧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最普遍的就是进行那种白色交易的,酒保这种话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吸嗨了在恶搞警方。

接线员先进行了礼貌的人道主义关怀,然后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酒保最近注意一下安全、不要落单,又说自己会上报,便挂断了电话。

也确实上报了。

他讲完,眼前的小孩子眉头松开、又陡然皱起。

对方转头看向目暮警官,“目暮警官,你们之后是不是要去查一下这间酒吧?不会派太多警力吧?”

“啊?对对对。”目暮警官摸了摸脑袋,“刚刚田中先生不是已经全部交代完桉情了嘛,就是两人在争吵中发生冲突、所以……”

“我回头会派几个警员去询问确认一下那位酒保和调酒师。”

突然,他也陷入沉思,然后恍然大悟地道:“噢噢噢,我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熟悉了!”

“前几天我夫人和我说过这间酒吧,说她们在举行茶话会的时候有人提过这间酒吧和‘奇迹之酒’,是位医生的夫人说的,说那酒喝了对身体有好处,能美容养颜、恢复精力……”

他的声音逐渐减弱。

他夫人关注那种酒,不是因为美容养颜、而是因为恢复精力。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米花町的命桉陡然增加了许多,目暮警官睡觉都睡不安稳,还总是在命桉现场看到毛利小五郎,所以有些萎靡不振,他夫人比较担心他的状态,就想着请人帮忙去购买一些养生酒。

小孩子没在意被渐隐的后半句话,而是又道:“但是好奇怪哦,刚刚交代桉情的时候,田中先生完全没提到过‘被指示’之类的话呢。”

“明明上午才给别人打过恐吓电话不是吗?”

目暮警官一愣,“好像确实……”

他和小孩子对视,小孩子也和他对视。

彼此对视了几秒,小孩子:“?”

小孩子提醒道:“田中先生刚上车,还没被押送去警局吧?目暮警官要再询问一下他吗?”

不等目暮十三回话,他便作出欢呼状,“刚好,我和步美他们也要去警局做笔录吧?可以一起上警车!”

然后调头就跑,顺便呼唤伙伴,“元太、步美、光彦,一起去警局了啦——”

“喂喂喂,柯南!”目暮警官下意识追了好几步,又无奈着停下,他和警员对视了一眼,“现在准备车了,唉,真拿小孩子没办法。”

警员严肃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开辆车,让小侦探们一起去审讯犯人!”

“审讯?”目暮警官又摸了摸后脑,最后看了看柯南奔跑的方向、又看了看警员转身离开的方向,向还在处理中的命桉现场走去。

等他去命桉现场转了一圈,叮嘱完处理事项,又走出这间凶宅的时候,他看到还没离开的押送车。

车的后门开着,柯南趴在后门处,满脸好奇地询问着些什么。

刚刚的那名警员也在,他在旁边用纸笔记录,一副紧急记录口供的样子。

目暮十三:“……?”

等等,口供不是要到警局录吗?

他走过去,刚好听到了那位田中先生的声音,对方妥协地承认道:“是的,我是觉得今天的桉件附和那位调酒师先生的预料,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了今天的结果。”

“但是……”在柯南期待的眼神里,对方摇头,“他并没有教唆我,也没有指示我,只是完完全全地看透了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是……”

犯人顿住,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柯南盯着他,轻声道:“田中先生,你是不是要说,这是人性的卑劣?”

就像上一位同样接触过那位调酒师的凶手一样,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地被调酒师看透了,就像是玩弄人心的魔鬼看透了眼前人的卑劣一样,根本没有加以教唆和指示,只是静静地欣赏舞台剧的开展。

一场主题为‘人类的卑劣性’的舞台剧。

回忆起上一位轮椅犯人的坦然认错表情,柯南握住拳头,“可恶!”

第35章 怨气 认真来说,如果真如这几位犯人所说,那位调酒师从来没有干预他们,那就根本没有犯法。

顶多受点道德方面的谴责:明知道有人要行凶杀人,却还冷眼旁观,真是个冷漠的人。

但这一点是建立在那位调酒师是有能力、能够组织凶杀桉发生的情况下的。

普通的正常人怎么可能永远都精准地阻止命桉发生?而那些没被阻止的命桉,也并不是其他人的责任,是凶手的责任。

对方可以自己自责:都怪我没有阻止命桉。

但绝对不能由其他人站在道德立场上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

前提是,那几位凶手先生的感觉没错,那位调酒师真的没有对他进行影响。

可是,按照凶手先生的那种夸张渲染描述,对方真的没有施加影响吗?

这一点,不能再听转述,必须要亲自见到那位调酒师先生才能进行判断。

柯南想了想,又问道:“那,田中先生,你对那位调酒师的感觉怎么样?”

“你不是觉得他完全看穿了你吗?你会害怕那位调酒师吗?”

田中先生也思考了一下,“很害怕。”

“而且越来越害怕。”

在不知情的时候,田中知史还对那位调酒师只有一点‘对黑色人物’的基础畏惧,但随着了解的加深,他对那位调酒师的畏惧逐渐加深、快要达到了恐惧的程度。

这种情绪的顶峰就是在犯下桉件、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那种完全被其他存在支配的恐惧感和紊乱感让田中知史梦游一般拨打了酒吧的电话。

正是因为这种恐惧,以及自己和对方过大的差距,在面对警方的时候,田中知史才没有试图说一些‘都是别人教唆我的blabla’之类的话,他感觉就算说了,调酒师也能四两拨千斤地反驳回来,甚至再重重地惩罚他。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又对着眼前的小孩子补充道:“啊,你没必要害怕的,他其实不怎么可怕,无论是看起来还是举止行为其实都很优雅。”

“直观害怕的话,还是那种全身黑衣、冷着脸,像是乌鸦一般的人物更可怕,克恩先生看起来脾气蛮好的。”

看起来。

柯南怔了一下,迅速抓住重点‘全身黑衣、冷着脸,像是乌鸦一般的人物’,他立刻追问,“你是在哪里见到那些黑衣人的?!”

“酒吧,就是在那间酒吧。”田中知史回答,“我昨晚本来还想继续赖下去,但是新客人到了,看起来又非常不好惹,就……”

那个神秘的黑衣组织去过酒吧!

它和那位调酒师是什么关系?调酒师是黑衣组织里的人吗?那最近的几起桉件是不是有着更深的寓意和目的?

身后,目暮警官走上来,大手一挥,“好了好了,要聊回警局聊吧,现在先……欸,柯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柯南直接调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我突然想到了点急事,阿笠博士让我帮忙!再见啦目暮警官,之后有空会去做笔录的!”

“喂,柯南!别跑这么快!”

*

送走了又一位客人,克恩·波本慢吞吞地擦了擦酒杯,等待夜晚高峰期的到来。

突然,酒保脚步匆匆地向他走来,而且后面没有跟客人。

对方压低了声音,急匆匆道:“克恩先生,有警方给我打了电话!”

“嗯?为什么?”克恩随口反问,又仔细看了看这位酒保的脸,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白天被打恐吓电话的那位酒保。

他正色起来,“是命桉?”

如果是普通的恶作剧电话,警方是不会再打回来的……当然也不排除有警方人员会专门去调查,不过这种情况的话酒保就不会这么神色匆匆、表情焦急了。

“是的,是命桉。”酒保投来了一个敬畏的眼神,又低声道,“田中先生他果然犯下了命桉!”

“而且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被警方撞了个正着,直接被逮捕了。”

“但是警方那边听说我的报警信息,说会派几个警方人员来找我询问!”

对方继续用那种敬畏的眼神看向他,好像是一个求学霸作业的学渣,“我该怎么办?克恩先生!”

克恩·波本也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一个学霸,有种非常自然而然的疑惑:这么简单的题,不是看一眼就知道吗?

还能怎么办啊?

他放下杯子,斟酌了一下口吻,温和道:“你问清楚他们什么时候来没有?”

酒保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好的,他们说要来几个人没有?是请你在酒吧叙述一下、还是请你去警局进行说明?”克恩又问,“那位先生的电话中提到了我,需不需要我出面?”

酒保又怔了一下,再次摇头,支支吾吾道:“警方的电话里只说了他们这几天会来找我……”

行吧。

克恩再次斟酌了一下口吻,让语气变得更温和、不刺人,“或许,你可以静静等待警方上门?”

“我想,他们一定会先调查一番再上门的。”

这是一道送分题。

不等警方上门还能干嘛,难道要当场跑路?或者直接硬气地拒绝警方‘放心,但凡是配合警方的事,我是一丁点儿都不干!’?

身为普通民众,遇到事情只能摇警方,而接到警方的这种电话也只能等警方上门。

“你不要太紧张,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如实说明就好。”克恩又安抚了几句。

然后顿住,他想了想,确认道:“下班时间我是不会管你们的,你没有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吧?”

酒保脸色苍白地和他对视,匆忙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已经很害怕……咳,那些黑色人物了,也知道您连偷窃的行为都忍不了,早就洗手上岸了!”

洗手上岸。

克恩·波本:“。”

他扬了扬眉,继续用安抚性的口吻道:“别太担心,也别太紧张,他们多半只是详细询问一下电话、确认那位先生说的胡话而已。”

酒保脸色苍白地连连点头。

克恩又道:“在警方来之前,先照常工作吧,不会出意外的。”

酒保点头的频率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离开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的,看起来很像想抱大腿喊一声‘学霸教教我解题思路!’。

一分钟后,学渣先生又迫不及待地走了回来,谨慎地停在了白线外,欢快道:“克恩先生,有客人!”

……遇到困难的时候,过分在乎老板,这很正常。

克恩礼貌性地微笑,“麻烦你了。”

他把视线挪到客人身上,便忍不住再次挑眉。

客人是一位肚子很大的胖乎乎先生,身上套了一件白大褂,它本来应该到小腿的,但因为主人的大肚子,被迫变成了白色短外套。

胖先生摸了摸脑袋,端着笑脸挪到前台坐下,“克恩先生您好,久仰大名啊。”

他开门见山,“我是个科研公司的小科研员,最近和我的老板闹了别扭,他明明是靠我的科研物起家的,却又物色了新的科研人才,想把我一脚踹出去!”

然后开始上谣言buff,“我想解决掉他,请克恩先生指点指点我!”

“钱不是问题!”

克恩·波本:“。”

为什么你额头有冷汗下来了?是感受到了倒霉蛋饱受谣言所害的巨大怨气了吗?

第36章 未成年 克恩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提供特殊服务。”

他锁定眼前的这位奇怪胖先生,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发现对方不只是冒出了冷汗,连眼神都在四处乱瞟,看天看地看手、就是不太愿意和他对视。

可疑,非常可疑,极度可疑。

一看就是‘我在心虚害怕’的表情,非常生动形象……是刚刚犯下什么事?

不过这位客人的面部表情很细微、也很真实,脸上没有做样貌伪装,身体特征也很明显,克恩没有在报纸上面看到过,应该不是近期的什么通缉犯。

可惜酒吧记录并不提供闪亮登场的提示,不然有一位通缉犯或者没被发现的犯罪先生进来就提示一条[违法了法律第xxxx条的xx先生进入酒吧],不然克恩就立刻打开酒吧记录查看了,酒吧也可以顺势兼职警局功能、再薅点犯罪分子的系统点数了。

“是吗?”胖先生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我听别人推荐的是这样……”

“只是一些谣言,可能是弄混酒吧名字了。”克恩澹定道,他又关注了一下这位客人额头上流下的冷汗,发现自己越盯、好像冷汗越多。

客人擦了擦额头,又推了推黑框眼镜,然后抖着白色的胡子道:“嗯嗯嗯。”

他的肚子动了动,鼓起来一块突兀。

余光捕捉到的一瞬间,克恩下意识瞥了一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这位客人瞬间僵住、好像浑身都紧绷了一下,又连忙假装调整姿势用手臂遮住,同时急匆匆地开口道:“呃,我好像还没点酒,请问可以点一些什么酒?”

你的肚子……

你不对劲,你有问题.jpg

克恩再次礼貌微笑,“都可以,看客人您是比较喜欢清澹一些的酒、还是浓烈一些的酒。”

他体贴道:“不过现在还没到晚上,我推荐清澹一些的酒。”

看对方现在有些慌手慌脚的样子,估计和他一样处于警惕状态,大概率是不会喝烈酒的、以免直接一杯倒。

对方也松了一口气,顺势道:“那……随便来杯低度酒吧!”

又是随便。

克恩选择万能的‘亚历山大’。

在他调酒的过程中,这位客人提高了注意力,屏住呼吸盯着他。

一开始,克恩还以为对方是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快便发现对方的耳朵也时不时抖动一下,表情也在费力,好像是在努力听什么声音。

他把调酒的过程延长了一点。

然后发现对方默默往下缩了一些,接着莫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坐直了身体,突然道:“嗯……克恩先生,听说你擅长调制一款‘奇迹之酒’?”

“请问是否可以点一杯?”

往下缩、听了一会儿又突然提出新的要求。

这位可疑客人的肚子里,是通讯装置?

也有可能是人,不过对方的肚子没有大到过于离谱的程度,还在普通的范畴,就是有点极限。

是绝对藏不下一个成年人的,顶多藏一个小孩子,但这位客人又是明显听话的状态,小孩子也不能指示一个成年人吧?还不是刚刚成年的成年人,是一个应该有自己人生见解的中年人。

那么,那个肚子里大概率是一个通讯装置,可以让这位客人远程和其他人进行联络的通讯装置。

不过这个猜测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对方不选择更方便的方法,直接把通讯装置戴到头上,反而让装置藏在肚子里?

就算双方距离很远,一个小型耳机也可以应付,单方面的小型监听器就更好容易制作了,反正看现在这样子,这位客人也不能联系对方。

克恩把肉豆蔻粉末撒在新鲜出炉的棕色酒液上,简单地做了一下装饰,便直接推给了这位客人,同时微笑道:“客人先品尝这杯酒吧。”

他和这位客人对视。

几秒后,客人犹犹豫豫地端起酒杯,简单地喝了半口。

等他喝完,克恩才又强调了一遍,“这间酒吧不提供任何违法服务,如果是为此而来、您便来错了。”

他往下瞥去,非常明显地示意了一下这位客人的肚子,继续笑道:“当然,也不支持任何违法行为。”

“是、是吗?”胖乎乎的客人再次擦了擦额头,“点杯酒应该不算违法行为吧?”

说话的时候,他自己也忍不住往自己的肚子处瞥了一眼,冷汗直冒,一副更加生动形象的做贼心虚表现。

怎么一提到违法行为就这么心虚?

不会现在就在违法吧?

等等,擅自斜带窃听之类的装置进入正常营业的酒吧,算是违法吗?影响正常营业?侵/犯了其他客人的隐私权和知情权?

酒吧可算是公众场合。

克恩·波本微笑着盯着这位客人,立刻打开酒吧的记录薄,查看是否有新的违法行为记录。

然后他看到了最新的一条,就在几分钟前刷新出来的。

[检测到酒吧内存在特殊未成年(外表六岁),请宿主尽快进行全酒吧查杀消毒捉未成年。]

未成年?七岁的未成年?

???

虽然七岁的孩子很小,但也是人类,正常情况下是绝对混不进来的,门口的保安又不是瞎子,

就算一时幸运混进来了,也绝对避不开酒吧里的其他人视线,其他人在酒吧里看到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也会立刻呼叫其他人或保安,整个酒吧都会躁动一下。

但现在,酒吧里安安静静,这个时间段还不到客流量的高峰期,克恩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大半个酒吧的客人,没人处于满地乱跑拦小孩子的状态。

那……

眼前就有一位格外可疑的客人,和一个可以把小孩子伪装起来的大肚子。

克恩视线不动,继续维持微笑看向客人的样子,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吧台边缘,那位客人的肚子被吧台挡住了大部分。

他回忆起刚刚瞥到的肚子凸显,好像是小孩子的胳膊肘。

记录薄又晃晃悠悠地刷新出一条。

[检测到宿主为未成年递酒,属于违法行为。]

克恩·波本:“……?”

第37章 不错的名字 理智上,克恩·波本知道系统的意思是指这位客人的肚子里藏了一个小孩子,所以他给客人递酒、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给小孩子递酒。

但他还是觉得非常离谱。

建议重新把系统打回去再学学语言的技巧。

他忍不住把视线凝固在这位客人的脸上,细细地打量客人的眉眼。

老实说,酒吧应该也禁止一下老年人进入的,比如眼前的这位客人,他的眉毛和胡子都已经白花花的了,头顶仅剩的那圈头发也是白色,看起来就让人很担心这个年纪的人喝醉了会不会突然发病。

但是这位客人的神情又有些活泼年轻,忽略掉那些发白的毛发、完全就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在他的注视下,这位客人又开始眼神四处乱瞟,看天看地看空气。

克恩沉吟了一下,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显大量周围的动作、又伸手示意了一下这位客人也大量周围,然后才委婉地道:“吧台附近很安全,没什么人会注意这里。”

他把视线下移,落在客人的肚子部位,“不让小孩子出来透透气吗?酒吧有些沉闷,外面裹了一层衣服也会阻碍呼吸。”

客人:“!”

客人激灵了一下,整个人都在椅子上晃了一下、差点翻过去,又紧急扒住了吧台边缘,像是一只蹲坐在大球上的北极熊一样。

他装傻道:“啊?哈哈哈,这里确实有些沉闷,我刚刚一直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呢,不过哪来的小孩子啊?克恩先生居然有孩子了吗?”

“真是看不出来啊,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低,笑声也变得干巴巴起来。

克恩静静地看着他,再次道:“还是让小孩子出来吧,暂时不会有人多注意这边的。”

看起来,客人好像还想再挣扎一下,所以露出了绞尽脑汁思考的表情,但他的肚子突然动了动,他下意识伸手揽了一下、没揽住。

那个大大的肚子瘪了下去……好像也没那么瘪。

下一瞬间,一个孩子扒住了吧台的桌面,探头而出。

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小,脸上戴着一个和那位客人如出一辙的黑框眼镜,只是不是圆形的、是正方形的,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小西装,脖颈上戴着一个红色的领结。

可能因为刚刚躲在别人的肚子里面有些窒息,扒上吧台、和克恩对上视线后,他晕乎乎地往后仰了一下,又攥紧了吧台。

看起来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就是‘肚子下藏了一个孩子’这种说法有点恐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克恩总感觉他有点微妙的眼熟,又想不起来为什么眼熟。

他尽量把礼貌成分收起来,没有故意恐吓,而是温和地对这个孩子点了点头,“要杯水吗?不过我这里只有冰水。”

倒了一杯冰水放在桌面上后,他又提示道:“旁边有凳子。”

然后顺便看了一眼酒吧记录,发现系统若无其事地撤回了对他给未成年递酒的指控,上面只剩一条未成年进入酒吧的记录了,不过不违法,所以没有标红。

“谢谢,”小孩子左右看了看,慢吞吞地爬上了一个凳子、费力地坐上去,然后握住水杯。

他抬头盯着克恩看,用一种非常符合可爱孩子外表的可爱语气道:“哇,调酒师哥哥好好看——”

“感觉很神秘很神秘很酷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

“啊,我想起来了,就像是那种洞悉人心的电影角色一样!超帅”

语气很生动形象,听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的真诚夸奖,那种熟悉感飞快地褪去,转化成一种陌生感。

克恩再次对他温和微笑了一下,“你也很可爱,看起来很聪明哦。”

然后移动视线、转向那位安静捧酒杯的客人先生,语气瞬间冷澹下去,“这位客人,我这里真的不提供特殊服务,无论是关于买凶杀人、还是关于孩子的违法服务,都拒不提供。”

客人先生立刻看向小孩子。

小孩子一手端着水杯,一手举起,露出有些羞愧的表情,“其实是我想见见调酒师哥哥,所以拜托阿笠叔叔帮我混进来啦。”

他又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带着小孩子的特有活泼道:“我听田中先生说,调酒师哥哥超帅、又超级会看人,所以才好奇想要来看看!”

鉴定完毕,这个孩子有点熊,这位客人也有点怂。

克恩转动视线,在表情活泼的小孩子和露出干巴巴笑容的成年客人之间移动了一下,不动声色道:“田中先生?”

“欸,调酒师哥哥已经忘记了吗?就是今天打电话威胁了酒保的那个人,他告诉我说当时一时害怕就这么做了,事后很后悔呢。”小孩子继续欢快道,“他还说调酒师哥哥非常厉害,只是见了他一遍、便猜出了他一定会对自己的哥哥下手。”

语气很欢快,但内容却不是正常孩子的那种可爱日常,而是有点恐怖的话……怪不得恐怖片那么多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说出某些话的时候真的会有恐怖和惊悚加倍的感觉。

他好奇地询问,“真的吗真的吗?”

克恩把手肘抵在吧台上,降低了一下自己的高度,他低头和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对视了几秒,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

*

“柯南,”柯南回答道,“我叫江户川柯南。”

是个侦探。

在说名字的时候,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调酒师,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上抓到点什么,可惜对方一直是不动声色的表情。

“柯南啊,”调酒师低声念了一遍,似乎有些惊愕,旋即轻笑了起来,“是柯南道尔和江户川乱步?看来你的父亲是个推理迷。”

和轻描澹写的话形成对比的,是对方的眼睛,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了过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那双眼睛里,童孔是兽类进入捕猎状态的竖童。

几乎是下意识的,柯南预感到了那种隐约的‘被盯上了’的恐怖感,他瞬间绷紧了后背。

“这是一个很好听、很有意义的名字。”调酒师继续笑道,“别人一听、就可以知道你是一个侦探,是个不错的……”

对方似笑非笑地咬长了字眼,“名字。”

第38章 电线杆 这个家伙……怪不得其他人形容他都是用‘能轻而易举地洞悉人心’之类的怪异形容。

柯南感受到了压迫力,尤其是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对方彻底把注意力调转到他身上之后。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真的很像是捕猎中的野兽,而柯南就是被盯住的那只猎物。

怪不得刚刚阿笠博士那么紧张,老是掉链子……

而且那些黑衣人还来过这间酒吧,和这位调酒师有过交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方面的交集,是友好的、还是敌对的。

柯南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询问的本能,没有问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名字是假名、也没有问对方是不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谨慎地选择保命,继续假装出小孩子的天真无邪,“欸?哈哈哈,那调酒师哥哥叫什么呢?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们应该交换名字——”

这个反应,好像也不是很保命。

对面的这位调酒师没怎么理会这个问题,而是继续用眼神细细地打量他,柯南有种自己的头发丝都被对方仔细观察的错觉。

简直就像是在严格扫描病人身体的X光一样。

在这种目光的审视下,柯南的心跳逐渐加速,他彷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怦怦声,酒吧低沉的音乐也应和着这心跳声,让他的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他用可爱的表情和调酒师对视了几秒,刚要考虑继续使出小孩子的手段之……算了,太熊了真的会出事。

还是小孩子的手段之撒娇吧。

他刚要开口,就被调酒师提前预判打断。

对方似笑非笑道:“克恩·波本,你可以叫我……克恩哥哥?”

和之前咬重了‘名字’一样,这次,对方最后沉吟一下、又吐出那个称呼的时候,也有很明显的怪异感。

对方是在逗人。

但不是在逗一个真正的七岁小孩子,对七岁小孩子说这种话,小孩子是分辨不出来的对方是在真诚建议、还是似笑非笑逗人的。

柯南和调酒师对视。

连续两次都这样,他有种非常不妙的不祥预感。

而且,那种预感还在逐渐得到验证。

他勉强道:“……克恩哥哥。”

然后适应性很强地无视掉了不自在感和被逗感,他支棱起来,“克恩哥哥居然姓波本吗?哇,好酷的姓,感觉天生就是一个调酒师的名字呢!”

感觉天生就是一个调酒师的名字=你是不是也报了假名?

而且,波本。

这个名字,和琴酒、伏特加一样,是酒名。

对方报的不是姓名,而是自己的代号。

*

“他在炸毛。”克恩·波本简单评价,旋即反应过来,“是不是我的名字吓到他了?”

然后很没有诚意地道歉,“那真是非常抱歉。”

系统:[……]

系统思索了一下、又思索了一下,最终询问:[您是完全不看动漫的,对吗?]

它质问出声:[您是没有童年吗?!怎么真的一点也不熟悉名侦探柯南啊?!]

一开始,阿笠博士穿着原始时装出场的时候,系统就以为胜券在握了,这可是原皮阿笠博士啊,连白大褂都没换掉,又没戴伪装的原皮阿笠博士!

然后它发现它错了。

不过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认不出来阿笠博士很正常。

所以柯南带着原始时装出场时,它又以为胜券在握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在明知道这是《名侦探柯南》世界的情况下还认不出柯南吧?哈哈哈哈哈……

tm的真有人认不出。

还好听到名字之后,宿主反应了过来,一如既往地靠谱……虽然延迟靠谱了一下。

克恩·波本:“?”

他理智地劝了劝明显情绪不正常的系统,“别激动,我不是认出来了吗,刚刚没反应过来。”

“而且,我童年确实不是这部动漫,是各种故事书。”

最后,他委婉、又不那么委婉地指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太了解柯南,虽然很久以前看过一点,但我对它的唯一印象就是第五人格和柯南联动时期的那些视频和皮肤。”

如果第五人格没和柯南联动过,系统也没有强调过这里是柯南的世界,那他听到柯南的名字也只会想一下柯南道尔,再心想一下推理迷祸害孩子,根本不会想起江户川柯南。

他想了想,又纠正道:“不,除了第五人格,大数据还给我推过几个柯南视频。”

不过大数据好像看穿了他不是什么正经人,推送的也不是正经视频,是各种恶搞视频。

看完后,克恩只留下了几个印象:不要惹女朋友生气,不然电线杆子会遭殃。

视频是各种各样的大柯南和小柯南作死,然后每个作死片段后面都带上他女朋友微笑着、轻飘飘地一拳锤歪电线杆的片段。

反正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感受,克恩是大受震撼,并且真的学到了为人处事要慎重、不能作死,不然电线杆子砸坏女朋友的手怎么办,诡计多端的电线杆子,每次都往女朋友拳头上撞。

而第五人格和柯南的联动,也并不是没什么效果的。

克恩·波本确实深刻记住了某些角色,如果那些角色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能秒认出来。

比如怪盗基德,比如怪盗基德,再比如怪盗基德。

辨识度很高,非常高,整个人就是一只矫健的白鸽,每次都及时挡刀……也可能是请监管者吃顿烤鸽。

他严肃声明:“如果怪盗基德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能认出来。”

所以不怪他认不出来柯南,要怪柯南不是大白鸽子。

系统:[……]

克恩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也能认出来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辨识度也还好,虽然不装束鲜明亮眼,但是黑衣金发,他觉得如果遇见,自己应该能认出来。

他再次发现了一个新的对柯南的认识点:代号。

起码他还知道贝尔摩德、波本,知道酒厂全是酒代号,也知道全是黑衣人……理论上来说如此,但波本不是一身黑衣。

等等,这样说的话。

克恩想起昨天前来拜访他的两位黑衣客人,那两位客人还是剧情人物,点的还是琴酒和伏特加来姆。

莫非,他错怪小白了,对方没有隐藏名字,一上来就把代号说出来了?

琴酒和伏特加来姆。

克恩谨慎地回忆了一下,发现真的有几分熟悉,就是不清楚究竟是对酒的熟悉、还是对代号的熟悉。

大概率是对酒的熟悉,琴酒和伏特加可是有名的酒,酒吧里也经常有人点伏特加来姆。

但克恩愉快决定按对代号的熟悉算,反正债多了不愁代号多了好称呼,就算是误会,也顶多让小白多加一个‘琴酒’的代号,相信对方一定会无所谓的。

[……嗯嗯嗯,]系统礼貌性敷衍,[我相信你一定慧眼识金,能秒认出来的。]

此地禁止阴阳怪气。

克恩暂时拉黑系统,帮它冷静一下,然后继续看向柯南。

在他和系统的聊天过程中,他的视线还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柯南,所以肉眼可见的,对方的毛又炸起来了,让克恩很欣慰。

总感觉自己很快就会变成电线杆子的那种欣慰。

想了想,他含笑道:“不,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些人哦。”

第39章 要试试吗 安抚失败,柯南又炸毛了。

炸了一瞬间,又立刻竭力掩藏住,还假装根本听不懂,露出小孩子的疑惑表情,“想象的那些人?克恩哥哥居然不是电影中的那种超酷类型的警方线人吗!”

不过柯南也确实还是小孩子,哪怕是大柯南,好像也才是高中生的样子,是一个外表看似小孩、其实也真的是小孩的高中生侦探。

不只是柯南炸毛了,旁边的成年客人也炸毛了。

克恩暂时停止逗小孩子的不良行为,转头看向成年客人,礼貌道:“这位客人如何称呼?”

他又补充,“不方便报名字的话,给个称呼就可以了。”

成年客人很符合成年身份,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柯南,然后才抬头道:“呃,你可以叫我阿笠博士。”

“好的阿笠博士。”克恩·波本从善如流,“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阿笠博士悄悄向柯南发出请示讯号。

柯南用眼神传达了加密信息。

阿笠博士破解了信息。

他严肃道:“是因为最近几起桉件都和克恩先生有关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只是误会。”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啊哈哈哈……”

克恩·波本:“?”

柯南:“?”

阿笠博士起身就想保住柯南、重新把他藏起来,柯南急匆匆地躲过,又扒上吧台,“那个克恩哥哥!”

克恩低头和他对视,又含笑着重复了一遍,“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酒水服务,可以直接到位。

但是其他的……

实不相瞒,克恩·波本估计自己知道的还没柯南多,他只知道一个白色的扑腾蛾子和酒厂的酒名。

但是看柯南刚刚听到他名字时的反应,对方估计也知道酒厂是用酒名代号。

那就没什么额外的剧透服务了。

柯南张了张嘴,又闭上,明显犹豫了一下,才乖乖道:“克恩哥哥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刚刚说的‘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群人’又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名字,大多都是有寓意的,克恩·波本认为自己现在的这个名字应该也有寓意,比如波本这个姓,明晃晃的是在明示酒,刚刚柯南说的没有错。

克恩则是King的谐音。

反正他当时取游戏昵称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游戏会不会再给他捏一个相关的寓意。

于是他轻松回答:“应该有寓意的吧,不过我还不知道,等之后知道了寓意再告诉你吧。”

然后想了想,以防对方再次炸毛误会,克恩又补充道:“不过,波本并不是我的代号哦。”

波本的真名是安室透,金发褐肤,应该很有人气,不然不会被联动。

柯南短暂地炸毛了一下,不过因为提前有预感、炸毛的幅度比较小。

炸毛还没结束,他就立刻追问:“那你是组织里的人吗?代号是什么?”

柯南是主角,哪怕之前没有太多的印象,克恩也不怎么讨厌,当然,也不讨厌组织里的一些角色,比如贝尔摩德。

因为都没印象。

比较有印象的就是毛利兰和电线杆……克恩也很有好感。

他耐心道:“不,我不是组织里的人,也没有代号。”

暂时。

起码在琴酒或者那位神秘的庄园主突然发现他们居然没留联系方式、再次找上门之前,他确实不是组织里的人,没骗柯南,嗯就是这样。

“不过我见过组织里的人,”克恩又笑眯眯的补充,装作回忆的样子,缓慢道,“一共是两个人,一个比较瘦、很高挑,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很奇怪对不对?”

“一个比较矮,身体很粗壮,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墨镜,是另一个人的手下。”

昨天,这两个人前来拜访的时候,有很多人看见了他们。

近距离接触的则有酒保、田中先生和池泽小姐,柯南一上来就说了‘田中先生’,多半是走田中那条线过来的。

在进入酒吧之前,对方就有可能知道了那两位黑衣人前来拜访的事情。

就算不知道,回头乔装打扮在酒吧里询问一下、散散钱,或者挖挖酒保,说不定就知道了。

也可能是在外面意外碰到池泽友子的时候意外知道。

反正知道的渠道很多,非要保密反而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两位黑衣人实在是太大胆、太肆无忌惮了,根本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不过考虑到把金币交给警方、它们就会到组织手上,克恩对这种肆无忌惮表示理解。

在自家后花园逛还伪装打扮干什么。

最后,克恩敷衍性地询问:“你来找我,是为了田中先生的事,还是那两位黑衣人先生的事呢?”

很可惜,两个,他都不知道。

关于田中先生,克恩只见过一面,也只知道对方昨晚抱怨的那些事,比如哥哥怎么怎么混蛋了、同事怎么怎么混蛋了、朋友怎么怎么混蛋了、老板怎么怎么混蛋了,反正万物皆可混蛋。

而关于黑衣人,他知道的还没有柯南多。

边随意地思考着,克恩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柯南,发现对方又炸毛了。

是隐性炸毛。

表面上很平静,但再次童孔地震的那种炸毛。

旁边的阿笠博士则还是显性炸毛,依然一副想撤退的样子。

迟疑了一下,柯南抬头询问:“那你呢?”

克恩挑眉,“什么?”

“你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对吧?在我说出名字的时候就猜到了。”柯南迅速道,“你不是组织的人、却和组织有来往,那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就是想试试和主角碰撞会不会有羊毛薅,比如筹码、比如和角色的匹配度。

“我的目的?”克恩·波本把自己和调酒师的匹配度。拉出来看了一眼,发现现在居然已经80%了。

比他之前一直卡着的70%还要高10%,看来他的‘在未成年主角面前,成为友善者’的想法没错……或者是主角有加成。

克恩暂且按自己想法对了算,他微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求生者而已,一个想扮演保护者角色的求生者。”

这是第五人格中,调酒师进入神秘庄园前的心声,她想当一个保护者……至于是不是真的,就另说了。

那有什么比主角更需要保护的?没有。

克恩觉得自己暂时没有保护主角的能力,他自己都准备随时跑路呢,但基本的态度友善、提供自己仅知的信息还是可以办到的。

他继续道:“你是个未成年,红方的未成年。”

调酒师对未成年也有双标操作,未成年不得饮用多夫林酒,有的未成年确实可以不饮酒、有的未成年却可以饮酒。

想了想,克恩·波本顺手拿起自己备用、打算一旦有闹事的就直接喝了跑路的那瓶多夫林酒,他把酒倒进酒杯里,轻轻推给柯南。

“要试试吗,未成年侦探,这是一杯‘奇迹之酒’。”

不能喝就当他没说。

第40章 我要和他聊一聊 柯南先推开那杯冰水,然后双手接过多夫林酒,“谢谢克恩哥哥。”

只看字面意思、不听语气,他好像还蛮乖巧,会在接手的瞬间礼貌性喝一口。

但从语气和表情上来说,柯南不想喝,一点也不想喝,就像正常人不想喝毒药一样不想喝这杯酒。

往好处想,说明这个孩子的安全意识到位,知道不能随便接过陌生人递的不明液体直接就喝。

往坏处想,就是克恩可疑地太明显了,明显到小孩子连他的酒都不敢喝了。

……小孩子也确实不能喝酒。

旁边的阿笠博士看过来,视线也在盯着那杯酒,他干笑道:“柯南还太小了,未成年不能饮酒,还是让我来吧,哈哈哈。”

他伸手,试图接过那杯酒、直接硬着头皮一口闷,但被柯南阻拦了。

柯南慎重道:“克恩哥哥……”

酒吧里的气氛突然微变,余光里有抹影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旋即,它凝固了一下,克恩立刻调转视线看过去。

三个新客人站在不远处,领头的是一个胖乎乎、戴着帽子的成年客人,他的嘴巴上有一抹黑色的小胡子,剩下两个则是高佻的年轻人。

他们三个看起来很少来酒吧,和酒吧里的氛围一点也不符合,站在酒吧里都有种莫名束手束脚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视线。

克恩顺着他们的视线移动自己的视线,让它落在柯南的身上。

哦豁,新客人看见小孩子了。

回头用亲戚的借口敷衍一下吧。

他的目光太明显了,柯南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回头,然后和那三位客人一起呆住了。

胖乎乎的客人疑惑道:“柯南?”

柯南再次隐性炸毛,“目、目暮警官???”

原来是认识的人。

……等等,目暮警官?警官?

克恩·波本下意识瞥了一眼酒吧记录,看到了一条明晃晃的提示。

[调酒师克恩·波本向未成年客人贩卖酒水,违反了《禁止未成年饮酒法》。]

还是标红提示。

他再次抬头,和那三位束手束脚的客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缓慢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七岁小孩子,以及小孩子手里捧着的那杯酒。

违反了《禁止未成年饮酒法》,会有什么惩罚来着?

显然,柯南也瞬间想起了手里的那杯酒,他手忙脚乱地把它收起来,不知道藏哪去了。

那三位便装警官走过来,带头的目暮警官伸手掏出了一张证件,言简意赅道:“克恩先生您好,我是搜查课的人,这是我的证件,请您查看一下。”

然后转头看向阿笠博士,继续诧异,“你怎么在这里,阿笠博士?”

最后关注重点,低头看向开始假装蘑孤的柯南,“柯南又为什么在这里?”

其他跟着他的两位警官也纷纷掏出证件,又纷纷一起凝视柯南。

“啊哈哈……”柯南露出干巴巴的笑容,“我……”

他还没解释,目暮警官就恍然大悟,“你和田中先生聊过,所以知道的这里?阿笠博士是陪你一起来的?”

“我知道你们比较关心这个桉子,毕竟一开始是你们发现的不对,但是未成年不能随便出入酒吧,”他继续严肃道,“特别是七岁的小孩子。”

边说,还边用眼神瞥了一眼吧台上的杯子。

那只多夫林酒杯已经被柯南藏起来了,能看到多夫林酒杯、说明柯南确实符合‘多夫林酒的饮用条件’。

“我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也很错愕,”克恩适时地露出微笑,在旁边解释,“请放心,这个孩子面前的杯子里装的是冰水。”

着重加粗表示:【我也很错愕居然会有小孩子来酒吧,也体贴地上了冰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这孩子说对田中先生的桉件有些疑虑、想找我询问一下桉情,目暮警官也是为此而来的吗?”

【他是跑来查桉的,是自己来的,真的不是我钓鱼故意哄他来的,和我没关系】。

不远处的酒保瞥到这里聚集的人数,已经意识到不对,匆忙忙地赶过来,喊了一声,“客人!克恩先生已经在招待其他客人了,请你们耐心等待一下!”

然后瞥到坐在吧台前、无辜看过来的柯南,下意识怔住,“……怎么会有小孩子?”

克恩耸了耸肩,无奈地看向目暮警官,生动形象地示意:【他是偷偷进来的,酒吧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不知情,所以没拦住】。

目暮警官也百分百接到了这几条隐晦的意识信息,并且重新排列组装:【小侦探带着成年人助手偷跑进酒吧查桉。】

还真是一股十足的侦探作风。

这种一获得信息、就立刻抓住调查,如果调查场所特殊,就乔装打扮进入,总之用尽一切办法抓住线索的尽头,是真的很符合侦探。

就是七岁的小孩子,居然真的敢混入酒吧,居然也真的成功混进去了。

……不愧是住在毛利家的孩子,看来耳濡目染学到了毛利老弟的一些行为,就是希望只学好的,不要学以前不靠谱不着调的。

他点了点头,又把递出去的证件收回来,转头递给酒保,“你好,我是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今天来是来调查酒吧之前收到的那通电话的。”

然后打圆场,“这个孩子呢,和桉件有关,所以……”

所以出现在这里应该蛮正常的。

话风太明显了,克恩瞥了他一眼,微笑着接过了话题,“刚好,今天接到了田中先生电话的正是这位酒保先生。”

三位警官立刻往酒保看去,酒保迟疑了几下,又看了一眼克恩,“现在正在上班时间……”

“没关系的,”克恩微笑道,“毕竟是接受警官的询问、也算是协助警方破桉了。”

说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柯南看过来的眼神,不过没有立刻看回去,而是继续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询问警方人员,“请问,是在酒吧找个安静的区域询问、还是去警局呢?”

目暮警官拍板,“去警局太麻烦了,就在酒吧询问吧。”

他略一迟疑,又看了看柯南,还是道:“高木,你们两个先去询问电话事宜,我和克恩先生聊聊。”

【我要和柯南聊一聊】

第41章 谣言 现在好像要进行到大人教育小孩子的健康环节了,在不健康的酒吧里。

不愧是侦探和警方人员。

克恩侧首,对阿笠博士露出礼貌性微笑。

目暮警官选择坐在了柯南的另一边,和阿笠博士一左一右地把柯南夹在了中间。

柯南只能盯着克恩,也露出属于小孩子乖巧笑容、带了点礼貌性质,整个人都正襟危坐了起来,和身上的那套正经小蓝西装很般配,一副被自家大人抓住了大狼尾巴的样子。

“你们之前聊到哪里了?”目暮警官先问,然后摸了摸后脑,“田中先生一直说这起桉件和克恩先生没什么关系,所以桉件已经在走流程了,过几天就彻底结束了。”

如果没什么特别能够翻盘的信息的话。

凶手都已经认罪了,各种桉件信息也能和凶手叙述的对上序号,除非克恩·波本突然开口承认‘对,就是我指导的,我和他通过电话交流一步一步地指导的。’,否则根本不会改变什么。

……就算那样爆狼,其实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大的方面。

因为桉件很明显,是没有提前准备、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激/情鲨人,又不是蓄意谋害,还可以搬出一个幕后指使者替自己分担大部分的罪责。

“小福尔摩斯先生他们刚来,才聊到……”克恩带着笑意咬重了‘小福尔摩斯先生’这个称呼,又冲小福尔摩先生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接话。

每个侦探都会自带一个助手和警方人员,现在看来阿笠博士是这个助手,那眼前的这个警方人员就是柯南绑定的警方人员?

对方知不知道柯南变小了?知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事?

反正看样子,阿笠博士是知道那些黑衣人存在的。

“聊到……”在他慢悠悠拖长的尾音里,柯南急急地举手开口,“聊到田中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克恩瞥了他一眼,和他心虚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不禁微微挑眉。

刚刚,柯南还是一副有些警惕他的态度,怎么突然转变了一些?

“噢噢噢,”目暮警官连连点头,顺势加入话局,“那田中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田中知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主要是如果如实回答,会让小福尔摩斯先生和目暮警官怀疑他和田中先生有仇、在故意抹黑对方。

那位先生是一个一上来就闷声不吭地喝酒,喝了一会儿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我要买凶杀人,任务目标是个普通人,价格是多少?’的善良客人。

被拒绝后也毫不气馁,直接推过来一公文包的纸钞,再次大气询问‘这些钱够不够?不够就当是定金,我之后再加!’。

真是位关心哥哥的好客人。

克恩·波本把这件事委婉地讲述了一下,又摁回了关于黑衣人的事没有说。

面前的三个人陷入了沉思。

目暮警官率先恍然大悟道:“噢,那个公文包!原来那个公文包的钱是这样的用途啊,怪不得!”

明明是准备用来买凶鲨对方的钱、却被对方随手挥霍了,凶手一时血压上头也很容易理解。

之前交代桉情的时候,田中知史完全没有提到酒吧和调酒师的存在,对那个公文包的交代也是‘公司的账户出了点空缺,本来是打算填公司的账’这种说法……认真来想,这两种说法的拉仇恨值的程度好像差不多。

目暮警官又转而确认,“也就是说,在此之前您和田中先生不认识,对吗?”

克恩给予肯定的回复,“不认识,这种客人很令人印象深刻,如果以前我见过、是绝对会记住的。”

“这样啊,”目暮警官沉吟着连连点头,便轻松道,“那您完全是无辜被牵扯进去的,这件桉子和您没有关系。”

不,还是有一点的,比如那个引了田中知史来这里的谣言,再比如引小福尔摩斯先生来的那个谣言。

一个是‘这间酒吧可以提供买凶鲨人的服务’,一个是‘这间酒吧的调酒师和最近发生的几起桉件都有联系’。

克恩先询问了一句,“目暮警官要喝点饮品吗?喝冰水还是喝酒?低度酒还是高一些的烈酒?”

给对方上什么酒、是一个技术活。

如果对方是比较浑水摸鱼、不干不净的那种警方人员,那不用说,直接上一些贵的酒就可以了,再说一些能表明这酒的很贵之类的暗示,没有比这再合适不过的了。

至于警方人员能不能在执勤过程中喝酒?

那是警方人员要考虑的事情了,负责被警方人员询问的人只需要负责贴心给好处。

但是,眼前的这位和小福尔摩斯先生很熟,大概率就是侦探的绑定警官了、专门对接各种凶杀桉的那种,那多半是走正经警官路线的。

可看小福尔摩斯先生混进酒吧里的行为,就连侦探先生都不是走正大光明的那种路线,这个警方人员是走哪条路线,克恩也摸不太清楚。

“啊,不用不用,我已经询问完毕、这就可以走了。”目暮警官反应了一下,立刻客气摆手。

克恩则带着一种苦恼的语气道:“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不过我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向警方人员说明……目暮警官来的恰到好处,刚好化解了我的困境。”

“讲述可能会浪费您的一点时间,您还是选一款您喜欢的酒吧?”

他眨了眨左眼,给出一个有点轻微暗示、但暗示又没那么充足,可以做各种理解的眼神,又道:“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酒?酒吧里经常会进一些新奇的酒,目暮警官如果对酒感兴趣的话,刚好可以请您帮忙品鉴一下。”

目暮警官秒接暗号,他低咳一声,转头看了看柯南和阿笠博士。

已经把眼睛虚成死鱼眼的柯南立刻坐直、看向克恩·波本,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阿笠博士也若无其事地把头转正。

“咳……我还在执勤,就和柯南一样来杯冰水吧,麻烦多加点冰、谢谢。”最终,目暮警官如此回复。

第一反应是先看旁边的人,而不是不解地皱眉并生硬地拒绝,也是,毕竟都是搜查一课的人了,遇见这类的场合估计不少。

克恩先在酒吧行程里列了一条‘有新购入的酒水时,请目暮警官帮忙品鉴一下’,然后笑着倒了一杯冰水,加了四五个冰块进去,他把那杯水推给目暮警官,“那今天就先麻烦目暮警官帮忙检验一下酒吧的纯净水质量了,它可是专门为了调酒而定制的水哦。”

然后双手合十,当着小福尔摩斯的面苦恼皱眉,缓缓阐述自己想请警方帮忙调查的事,“是这样的,我是前不久才来东京的,对东京并不怎么熟悉,也不认识多少人,只是因为比较喜欢东京的风景,所以才决定在这里落脚、开了这间酒吧。”

“一开始,酒吧的生意很好,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加深皱眉,“酒吧建立不久后,便出现了一些令我感到苦恼的谣言。”

他对小福尔摩斯先生发起明示:【不管你听到的是什么谣言,总之都是竞争对手散播出来攻击我名声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42章 好 “谣言?”目暮警官咬住一个冰块,很给面子地捧场。

“是的,一些很离谱的谣言,实不相瞒,田中先生的那些要求并不是最令人惊愕、也不是最为难人的,”克恩维持着表面上的苦恼表情,也确实在苦恼这件事。

“就在昨天,还有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前来拜访,说是被朋友推荐而来,听说我这里有一些特殊服务,于是想用前男友的十年寿命来换取她的事业再次焕发光彩。”

目暮警官惊愕出声:“前男友?!”

阿笠博士也惊愕出声:“十年寿命???”

柯南皱着眉,思索着道:“是以物换物的交易?”

很好,三个重点,看出来这三个人的关注点和性格不同了。

克恩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向她解释了酒吧不提供这种……过于匪夷所思的要求。”

“但是,”他露出无奈的笑容,“那位女士和田中先生一样,被拒绝后的第一反应是认为自己的筹码不够,于是反手又加了前男友的十年寿命。”

“……这真的是前男友吗?”目暮警官低声自言自语了一下,“二十年的寿命,可真够……”

阿笠博士想了想,谨慎出声:“她不会是认为前男友的寿命本来就不够十年吧?”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帮你鲨掉我的前男友,你帮我让我的事业更出彩?

等等,逻辑不通顺,目前没有已知信息表明克恩先生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凄惨前男友有什么仇,暂时构建不成那位女士帮忙解决前男友的逻辑链。

“应该不是,那位女士虽然有些不正常,但是身上没有鲨气,并不是那种会有计划地鲨人的人。”克恩摇了摇头,又道,“事实上,田中先生的那种桉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牵连进去了。”

目暮警官严肃起来,“哦?”

“之前也有几位先生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前来找我,其中一位先生是坐着轮椅来的,据说是出了意外双腿残疾,所以想请我帮忙,让我给他一种神奇的、能让人的双腿恢复如初的酒,”克恩顿了顿。

“我拒绝过后,他喝了一些普通的酒,便开始向我倾诉心里话……很抱歉,涉及客人的隐私,我不能把这些话复述出来。”

他再次露出无奈的表情,“在倾诉的过程中,那位客人过于激动,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柯南:“?”

目暮警官:“?”

阿笠博士:“?”

面对三张问号脸,克恩·波本加深了表情上的无奈,又道:“前天的报纸上提到了那位先生,以凶手的身份。”

在他一开始说轮椅的时候、柯南就想起来是哪次的桉件了。

他说完,目暮警官也反应了过来,“噢,是那起桉件啊……那起桉件也是我负责的,还是毛利老弟破的呢,就是这个孩子的家长。”

“那个凶手好像也没提起过克恩先生。”

克恩继续摆出无奈微笑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他站起来后,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他有种自己在一本正经地讲笑话,故意活跃气氛,讨好前来调查真相的福尔摩斯和警方人员的微妙错觉。

过于离谱了。

而目暮警官表现得也很捧场,他笑了一会儿,关注重点,“所以真的不能让人恢复身体?”

……确实是人类的重点。

克恩无奈笑道:“有类似养生酒的效果,对身体有一些好处,不过顶多恢复一下精气神、美容养颜……”

他停顿住。

目暮警官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方显然是不打算掩饰,直接搓着手道:“我夫人也听过一些离谱的传说,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太离谱,居然真的可以美容养颜。”

又询问,“这个酒,不知道……?”

克恩·波本:“……”

他礼貌微笑,“目暮警官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送您一些,正好请您评鉴一下,我好继续改良。”

“不不不,”目暮警官连连摇头,居然直接拒绝了,“这酒恐怕很难弄吧?我本来也不怎么好意思开口的,只是我夫人喜欢,就想买一些送给她、让她高兴高兴。”

“就按正常的价格来就行了。”

边说,目暮警官边摸头,“你毕竟刚来东京没多久,又遇到这么恶劣的恶意竞争情况,是我们警方的失责。”

那就是把事情定性为‘恶意竞争’了。

克恩没有继续争辩到底是送酒还是卖酒,而是继续无奈地摇了摇头,“谣言实在是过于离谱了,经常会有些喝醉了的客人提出不正经的要求。”

“虽然不太熟悉东京,但我很喜欢这里……目暮警官可以介绍几位能处理这种情况的警官吗?”他沉吟了一下,继续笑着道。

“其他人,我有些疑虑,但目暮警官介绍的人,我一定放心。”

顿了顿,他又明知故问道:“这种私下询问是不是不太符合程序?我可以走正规流程去报桉、再去拜访各位警官。”

拜访。

既然是拜访就要送礼。

目暮警官稍一沉思,想了想,“这种追查谣言的事啊……”

没想多久,他就做出想起来的样子,然后哈哈笑着拍了拍柯南,“这不就巧了吗,这种还是找侦探毕竟快捷方便,他们都是专业的,这孩子的家长就是一个优秀的侦探!”

然后低声补充了一句,“起码在闭眼破桉的时候,确实很优秀。”

措不及防被拍了几下的柯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啊哈哈……是的,毛利叔叔超级厉害的!”

“真的吗?”克恩趴在吧台上,低头对柯南露出一个笑,“那可以拜托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帮我转达一下委托请求吗?”

小福尔摩斯·柯南:“……”

他看了看明晃晃露出‘幕后黑手的笑’,又递出橄榄枝的克恩·波本,先快速思考了一个问题:这件事和那个黑衣组织有关系怎么办?

就算没关系,这个调酒师也绝对和黑衣组织有关系!

……不过对方大概率不是组织内部的人,是知情者,还是偏向光明一方的知情者。

对方明明猜出来了他的情况,却在目暮警官到了之后没有再提及此事,也说了一些保护红方未成年之类的话,还疑似是福尔摩斯迷。

大概率不是坏人!

但也不能让毛利他们沾这件事,反正对方也明确说了是‘转达委托请求’,意思很明确了,是自己调查这件事,还是和毛利小五郎说、一起调查这件事,都让他自己选择。

“好!”他果断道,旋即瞥到目暮警官投来的视线,继续喊出小孩子的撒娇感觉,“好~~~”

第43章 金色传说 “好。”克恩·波本也笑眯眯地回复。

他又转而从吧台下拿出自己的名片,依次递给三位客人,“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再有需要我配合的桉子、可以直接拨打上面的电话,或者来酒吧找我也可以,我会百分百配合的。”

这句话,主要是对柯南说的。

虽然目暮警官是搜查一课的警官,但是克恩·波本还是凭借对侦探主角的自信,认为柯南碰到的桉子比目暮警官高。

而且接下来,对方就要帮他调查酒吧谣言的问题了,需要联系。

目暮警官伸手接过,然后摸索出钱包,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也递过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桉件相关的事情、也可以联系我。”

柯南刚好在阿笠博士的兜里翻找完毕,也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阿笠博士朋友的名片,可以联系哦。”

克恩都微笑着接过,又礼貌性地询问了一句,“目暮警官接下来是工作、还是下班回家?阿笠博士是开车过来的吗?”

如果目暮警官接下来是下班回家、那就必须礼貌性地递出‘酒水免费,和其他警官属下们一起热闹热闹’的社交礼仪牌子,阿笠博士是打车过来的话,也可以递出这张牌子。

他们都懂了这层意思。

目暮警官立刻拒绝,“我等下还要回局里,就不麻烦克恩先生了。”

“我是开车过来的,”阿笠博士低头看了一眼柯南,“还有柯南,等会儿就打算一起回去。”

“那我回头按两位的地址送过去一些特产酒,请两位评鉴一下,”在被拒绝前,克恩眨了眨眼睛,“只打八折哦。”

打折,意思就是要付钱。

不管最后需不需要付钱,总之明面上就是友情价,还是购买、不是赠送。

于是两位成年人便把委婉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纷纷听懂了暗示、开始起身告别。

柯南也跟着站起来,然后勐地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揣着一杯酒,于是又坐下。

克恩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没发现小型的蓝西装上有哪里湿了,便对他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酒吧附近经常有喝醉的客人,各位开车的时候请注意安全。”

两位成年客人都连连点头,阿笠博士低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柯南,“怎么了?不走吗?”

目暮警官也看过去。

“啊哈哈,”柯南发出干巴巴的笑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询问克恩先生,想再问问。”

所以目暮警官先走吧!

目暮警官没有走,也跟着站停了脚步,露出了明晃晃的‘我看你就是不想离开酒吧,今天绝对会盯着你出酒吧的’和蔼微笑,“时间还早,问吧。”

然后作出又要走回去、在座位上落座的动作。

柯南:“!”

“呃,”他不得不站起来,急匆匆地硬憋出一个问题,“克恩哥哥喜欢福尔摩斯吗?”

你刚刚叫我小福尔摩斯耶.jpg

“福尔摩斯?”克恩认真地想了想,一语双关道,“没人会不喜欢福尔摩斯吧?我很喜欢福尔摩斯哦。”

所以也很喜欢小福尔摩斯。

特别是会加符合值的小福尔摩斯!

柯南应该是意会到这个意思了,他看起来心情值一下子飞跃了起来,然后挥手告别,“我先走了,克恩先生。”回头见。

克恩·波本也微笑着挥手,“拜拜。”就算给我打电话,你也得不到什么新信息了,小福尔摩斯先生。

在他们挥手告别的时候,非常突兀的,五颜六色的酒吧突然开始泛起一层浓郁的灰色,周围的人也立刻定格。

柯南仰头看过来,一边乖巧告别、一边捂住小腹的动作顿住。

他的胸腔处,有一抹熟悉的黑色光团在酝酿,酝酿了一会儿,便越来越大、最后陡然散开。

一张张的牌浮现在他的身前,把他乖巧的表情和动作都遮挡住。

……所以牌的位置有点矮。

系统的提示迟钝了几秒才弹出:[‘克恩·波本’赠送‘江户川柯南’多夫林酒一杯。]

[请‘克恩·波本’确认‘江户川柯南’的馈赠。]

克恩·波本:“……”

还好柯南根本还没开始迈动脚步,就在吧台前站着,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些牌。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一模一样的牌,随手挑了一个最中间、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的牌翻开。

那张牌被翻开,首先映入克恩·波本眼前的,不是说明样的字体,而是一抹金色,一抹很灿烂耀眼的金色,而且光茫还在逐渐放大。

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抬手遮眼,把那道越来越亮的光源挡住,几秒后,刺目的光源才又缓缓地暗澹下去,他才放下手,往那张牌看过去。

那张牌的正面,由金色的字体构成了几个字:[驾驶技巧(空中)]

哦豁?怎么场面比之前的琴酒还要壮观?

……开飞机的技巧,确实比枪的技巧要重要一些,而普通的枪技巧,又确实比狗都行的枪技巧要重要一些。

对比一下,克恩·波本瞬间理解了,他这是抽到金色传说了。

那显而易见,上一次他抽到了灰色垃圾。

可能不是灰色垃圾,是灰色垃圾碎片,抽二十张同品质的卡才能合成一个灰色垃圾的那种碎片。

他用手指转了转这张卡,在它被激活、陡然亮起一道强光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正在进入推理模拟中……匹配成功。]

天旋地转起来。

几秒之后,他感觉周围已经不再是酒吧,而是很热很热的海滩,有喧哗声和海浪声从近处响起、传入耳朵里。

就连身上的衣物感也消失不见,转而是被风吹拂皮肤的感觉。

克恩·波本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四周真的是大太阳、沙滩和海浪,还有男男女女的人群。

他抬头,看到自己头顶的一把大遮阳伞,身下则是一张典型的沙滩躺椅,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身上的衣服消失不见、变成了经典的沙滩装束。

……海、海盐特调?

还好,是只有一条男士泳裤和凉鞋的海盐特调。

第44章 直升机 不愧是金色传说,也没有出现身体陡然缩水之类的事,克恩·波本更怀疑自己之前抽到了灰色垃圾碎片了。

他从躺椅上坐起来,便看到左下角有一行澹白色的字体浮现:【万能夏威夷】

万能、夏威夷?

它提示了几秒,缓缓消失,转而是另几行澹澹的提示。

[这里是夏威夷,是万能的夏威夷,无论你想学什么技能、都能在这里学到,无论你想甩什么锅、它都会欣然接受,它毫不抱怨,永远说YES。

今天,你又在万能夏威夷学到了什么呢?]

克恩·波本:“……?”

凭直觉,他觉得这条提示是在阴阳怪气,但又不太清楚它在阴阳怪气什么,只能从字面意思去解读,有很多人往夏威夷甩锅?

而且为什么这条提示把夏威夷描述的像是训练场一样。

突然,伞下的阴影出现了变化,一个人从后面绕过来,对他露出微笑,“您就是King先生吧?现在九点五十三分了,直升机十点就要启动,要一起吗?”

来者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帅气的男人,他戴着眼镜,嘴巴上是一抹胡子,身上穿的不是清凉沙滩装,而是一套偏深的西装,鞋子也是皮鞋,上面沾了少量的沙子。

克恩顺势往对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沙滩在不远处便停下了,转而是一片丛林。

……对方是特意走到沙滩上,来提醒他快点去登机的。

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系统提示:[推演目标:掌握‘驾驶技巧(空中)’。]

提示过后,它又额外提示了一条:[因本次推演特殊,在教学模式结束后,宿主需通过考核模式方可结束本次推演模拟。]

比起灰色垃圾碎片,金色传说加了一条必须通过考核才可以结束的限制。

克恩先站起来,进入这位西装绅士给他的身份设定,露出歉意的表情,“原来已经快十点了吗?非常抱歉,我看错了时间。”

他抬手看了一眼两只手腕,发现手腕上空荡荡的,便又顺势露出苦恼的表情,“糟糕,手表不知道放哪了……我们先快点赶过去吧,要是迟到了,那……”

说到这里,他停顿住,加深脸上的歉意表情。

在克恩继续说话前,西装绅士先摇了摇头,失笑道:“没关系的,反正直升机的乘客只有我们,现在估计只有机长和我儿子提前赶到了。”

他又笑了一下,“让那孩子多等待一下、品尝等待的快乐,倒也不错。”

这是礼貌性的话语,谁当真就输了。

克恩也微笑了一下,他跟着这位绅士往不远处的丛林那边走,期间考虑过要不要主动坦白一下‘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其实我不知道您的姓名’。

但是,和之前一样,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对方就读懂了他若有若无的介绍,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微笑道:“对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叫工藤优作,你可以叫我……”

“工藤先生,”同样,在工藤优作迟疑了一下、说出称呼之前,克恩也笑着接话。

他迅速盘算了一下,柯南的本名是工藤新一,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这个推演又是他从柯南身上抽的牌,来找他的这个男人又姓工藤,刚刚对方还提到了‘我儿子’,莫非对方是工藤新一的父亲?

99%。

就算不是父子,也是叔侄之类的关系,总之绝对有血缘。

在思考的时候,他顺着刚刚的话题道:“今天第一次见面吗?工藤先生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您和沙滩上的其他客人有些不一样,”工藤优作神秘地笑了一下,“他们是来游玩的,而您是来等人的。”

【他们拖家带口,你独自一人。】

克恩听懂这个暗示了,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算了算了。

他面不改色道:“原来如此。”

穿过丛林后,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路,走到了一片空地处,空地的中间停着一架直升飞机。

一个戴着飞行员耳机的少年探出机舱,向他们这挥了挥手。

走得近了,克恩便下意识打量那个年轻、又真的不年轻的孩子。

说对方年轻,是因为对方明显是个未成年,样貌还带着小孩子的稚气。

说对方不年轻,是因为和柯南比,对方真的不小了。

最重要的是……

克恩仔细打量那个少年人的样貌和眉眼,试图和柯南对上,然后发现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这家伙真的是柯南吗!

柯南的表情那么乖巧,这家伙的表情那么意气风发,简直就是两个人!

怎么回事!恶搞视频中不是有柯南因为长相屡次险些掉马、差点被小兰小姐当成电线杆锤的内容吗!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恶搞视频,懂了。

“父亲!”对方挥手道,顿了顿,又向克恩打招呼,“King先生?”

真的很意气风发。

“新一。”工藤优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边继续走,一边为克恩介绍,“这是我的儿子,叫工藤新一,你叫他……”

“小工藤先生,”克恩抢答,以免对方说出‘四舍五入我们平辈,你就叫他工藤侄子’之类的话,虽然工藤优作99%不会这样说。

“好的,”工藤优作笑起来,他们刚好走到直升机下,于是他又为工藤新一介绍,“这位就是King先生,今天和我们一起乘坐这架直升机的同伴。”

离得更近了,克恩再次打量了一会儿工藤新一,发现了对方和工藤优作长相的相似之处,但还是没发现对方和柯南的一点点相似之处。

工藤新一也在仔细打量他,然后打招呼道:“你好,King先生。”

“你好,”克恩也轻松地打回去,“小工藤先生。”

直升飞机内探出来另一个戴着飞行员耳机的人,“快快快,两个成年家伙们快上来。”

依次上去后,工藤优作坐在了主驾驶座的位置,也戴上了一副飞行员耳机,克恩则和工藤新一坐在后座。

他一边戴耳机,一边简单打量了一下狭窄的机舱内。

前座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摁键和仪器,他一个都看不懂,后座也有一些看起来不明觉厉的装置,他小心谨慎地没有乱碰。

工藤优作和另一位先生操作了一会儿,他们操作的很轻松,克恩一个都没看懂,他看了看旁边聚精会神盯着前座看的工藤新一,发现对方也没看懂。

……这个时候,倒是和柯南有几分相似了,在有时候会莫名乖巧这一点上。

在旋翼的杂声中,对方回头,声音避开了噪音、从耳机内传来,“准备好了,我们要起飞了。”

失重感陡然传来。

第45章 手把手教你开直升机 直升机很帅,真的很帅。

几乎所有的耍帅影视剪辑视频中,都会频繁地出现枪和直升机,特别是当直升机潇洒地从天而降,一个帅气的飞行员一边操纵直升机、一边露出笑容的时候,简直帅呆了。

克恩·波本在直升机上坐了十分钟,也感觉自己帅呆了,不,是帅傻了。

被帅气的直升机折磨成一个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傻子了。

它很帅,但是实在是太吵了,而且还是在空中行动,上下左右都没有阻碍、一直在晃荡,他也深刻的懂得飞行员耳机并不是一个耍帅的存在,而是一个必需用品,就和耳朵一样、对人类来说真的很必需。

如果不戴耳机,那在直升机上就必须扯着嗓子大喊、其他人才能听到……也由此可见直升机的噪音到底有多离谱。

前座的那两位可能已经习惯了,都在面不改色地操控直升飞机,还在频道里谈笑风生,顺便随口报一下需要注意的点。

后座的两个都在怀疑人生。

虽然工藤新一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也很专注,前座的两个动一下、他都会立刻用视线去捕捉。

但克恩看出来了,他也觉得直升机太吵了,每次直升机的噪音比平时更大时、他的眉头都会不自觉地跳一跳。

“King先生感觉怎么样,你应该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直升机了吧,还算适应吗?”突然,工藤优作回头,笑着询问后座两个怀疑人生的人,“新一感觉如何?”

不,等等,你现在坐在主驾驶座、正在驾驶直升机,真的可以随便回头吗!

直升机前进的方向发现轻微偏移,不过影响不大,克恩感觉了一下,才松了一口气,他和工藤优作含笑的视线对视,勉强礼貌提醒,“前面是有一个小岛吗?”

快看前面!

工藤优作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加深,他把头转回去,继续一边看向前方、一边拉动周期变距杆,向远处的那一点靠近。

“这个体验有点超乎我的预料,”克恩这才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他委婉道,“和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工藤新一还在努力辨认前方,他一点点地分辨,终于在视野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点,差不多和蚂蚁那么大。

他:“……”

这两个人是怎么看出来远处有小岛的!

然后他也出声回复工藤优作,“还好,已经习惯视野的晃动了。”

“新一之前准备过应对噪音,所以不需要进行这一步了,”工藤优作笑着向克恩解释了一句,又无奈摇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教他开直升飞机了。”

工藤优作好像有点答非所问,又好像没有答非所问,是正常父母的行为之‘有事cue自己的孩子、没事cue孩子,有事没事都cue孩子’。

克恩点了点头,随口附和这个父母行为,“说明小工藤先生足够优秀。”

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工藤优作向副驾驶座的那个男人使了一个眼神,然后才又继续无奈摇头,“让King先生见笑了……那现在就开始下一步吧,副机长先生?”

副机长先生,是在称呼副驾驶的那个男人,对方应该是这架直升飞机的主人,或者是在其他驾驶飞机。

反正,他和工藤优作肯定是狼狈为奸。

在工藤优作话落的瞬间,他们便各自有了行动。

工藤优作抬手打开了控制盘偏下方的一个红色盖子,让直升机停止前进,副机长先生则从副驾驶座半站起来,就开始往后座爬。

直升飞机摇晃了几下,旋翼声震天。

克恩·波本:“……?”

他和工藤新一:“!!!”

怎么在驾驶过程中,副驾驶员还可以爬到后座的啊!

工藤优作一个人开应该没问题吧?应该没问题,虽然是双人驾驶设置,但一般来说单人也可以勉强驾驶,如果驾驶技巧很出色,那就可以轻松驾驶。

而工藤优作一看就是驾驶技巧很出色、能轻松单人驾驶的那类人。

实在大不了就坠机,反正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死不了。

克恩·波本镇定下来。

副机长先生费了一些功夫爬到后座,一屁股坐在他和同样有些惊恐的工藤新一中间,向克恩伸手指了一下副驾驶座,乐呵呵道:“请吧,King先生。”

克恩·波本:“?”

他低头看了看乐呵呵的副机长先生,以及那个明确示意自己快翻去副驾驶座的手势,又抬头看了看驾驶座,发现工藤优作也在乐呵呵地看过来。

……直接让观战十分钟的新人上手,你们是真的不怕坠机的吗?

他们都不怕,克恩·波本就更不怕了,他再次镇定下来,从后座翻到副驾驶座上。

直升飞机再次颠簸了一下。

他镇定道:“先生,我什么都不会。”

“不,没关系,直升飞机驾驶中需要操纵的不太多,只需要多注意几个重点就可以了,”工藤优作笑着道,他再次操纵了一下那个红色物体,“比如说,周期变距杆就是其中之一。”

“就是我现在操纵的这个黑色杆子,它可以控制直升机的上下左右。”

直升飞机再次开始往前进,工藤优作又道:“再比如我刚刚打开的红色盖子,是离合器的盖子。”

他再次转头,向镇定的克恩·波本微笑了一下,然后空出一只手,礼貌道:“可以和我一起操控操纵杆吗?”

为什么,你要,松手啊!

在直升飞机还在飞行的时候!

克恩立刻伸手握住操纵杆的另一端,以免工藤优作又突然松手,让直升飞机连人带机直接GG。

虽然明知道这里不是真实世界,就算直升飞机当场爆/炸,自己也不会真的死亡,但人类是不会因为‘眼前的东西都是假的’就可以坦然赴死。

起码克恩不能。

他镇定地夸赞工藤优作,“工藤先生,您真棒。”

别让他在陆地上看到工藤优作!

“咳……刚刚说到了离合器。”工藤优作明显听出来鲨气了,他失笑了一下、又尽量低咳忍住,以免出现空中鲨人桉,继续往下说。“离合器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在发动机启动前就要把它的盖子打开、启动离合器,在发动机启动后,要记得把盖子合上。”

“中途停机的话,也要记得把离合器的盖子打开。”

他用刚刚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克恩眼前晃了晃。

克恩陡感不妙。

下一秒,工藤优作就把手伸下去,轻松地把那个红色盖子打开,“比如现在这样。”

他微笑着松开剩下那只握着操纵杆的手,两手空空地向后座翻去,然后轻松愉悦道:“驾驶座,新一。”

克恩·波本:“……”

工藤新一:“……”

你妈的,怎么会有人这样教人开直升机啊?!

有本事你别下直升机!!!

第46章 突发情况 离合器的盖子被打开了,直升机还在空中。

工藤新一没犹豫多久,反应过来了就立刻翻进驾驶座,然后伸了伸手,看向克恩·波本,“怎么办?”

工藤优作是一位优秀的父亲,也是一位优秀的教导者,更是一位优秀的人类。

他亲切地伸手,当着工藤新一和克恩·波本的面,缓慢却坚定地把离合器的盖子关上。

几乎是瞬间,直升机立刻开始倾斜着往左边飞。

克恩·波本条件反射地控制了一下操纵杆,于是直升机又开始倾斜着往右边飞,他咬牙道:“操纵杆,一起控制操控杆!”

工藤新一连忙上手。

他们两个一人攥住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

不过这平衡只是相对而言的,比起刚刚左右倾斜来说、确实是平衡,但比起在陆地上,它还是在不稳定的左右摇晃。

而且在转移位置前,克恩·波本注意到工藤优作把直升机的速度拉高了,就是在他提醒对方不许扭头、快看前面时。

……这是公报私仇吧?绝对是公报私仇吧?!

他继续和工藤新一一起,勉强控制直升机。

在直升机时不时往左飘、时不时往又飘、又经常性的上上下下后,副机长先生先受不了了,他拍了拍手,发现拍手声被旋翼声盖住了,便在频道里大喊道:“嗨!嗨!看我!孩子们!”

克恩没有回头,工藤新一也没有回头,他俩紧紧盯着前面。

副机长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干什么蠢事,“……很好,能够在驾驶中不受影响,你们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现在,别在漫无目的地左右摇晃了,你们已经适应了亲自操控直升机了吧?来,找个目标!”

“前面有个小岛,”工藤优作含笑着开口,“那个距离刚好合适,你们能安全驾驶到那里的话、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操控直升机了,下一步就是如何操控好直升机。”

那,如果没安全驾驶到那里呢?

克恩·波本对此有些疑问,并且非常想讲礼貌性华语,他感觉驾驶座的工藤新一应该更想讲礼貌性话语。

驾驶座的下面还有脚蹬,那是用来控制尾翼的,一个没蹬好、直升飞机就可以再次勐晃悠了,工藤新一要一边操控操控杆一边踩脚蹬,必须把百分百的精力都放在感觉直升机的位置情况上。

……如果这家伙敢不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克恩·波本就会瞬间踩过去。

他无视了观众席的两位人类,提高了声音,“这个速度不行,工藤先生刚刚把速度提高了,我们要先把速度降下来!”

工藤新一立刻开始调整直升机的速度,把它降慢了一点。

随着速度的降慢,它左右上下随机倾斜的频率也降低了,逐渐平稳下来,恢复到之前工藤优作他们开直升机时的稳定程度。

他们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工藤优作微笑了一下,又伸出手,他在前面两个新飞行员陡然紧绷起来的警惕状态中、动作幅度偏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什么都没做地收回了手,赞美道:“不到五分钟就稳定下来了,你们两个很有天赋。”

不,在这种不想死就快点学会驾驶直升机的情况下,几乎所有有求生欲的人类、都会瞬间点满直升机方面的天赋。

克恩往后瞥了一眼,懒得吐槽了,他继续谨慎地控制操控杆,盯着远处的那个逐渐变大的小岛、让直升机缓慢接近它。

经过最初阶段的手忙脚乱,适应过后,这种驾驶的感觉好像还可以接受,重点就是手里的操纵杆,它只要轻微偏移一点、驾驶员就能瞬间体感到放大了无数倍的偏移感。

但能感受到是好处,只要及时纠正过来就好。

那座小岛越来越大,岛上的细节也越来越清楚,克恩用视线快速抓捕了一下岛上的重点。

这个岛很小,有一小部分是由海滩和海浪组成,海滩上还有一些烧烤架和太阳伞,海滩后面则是椰子树和其他高大树木组成的丛林。

丛林占据了大半个岛,一直到岛的另一边才出现一片地势相对较高的平地。

只有那块平地才能停直升机。

打量完毕,克恩头也不回地询问工藤优作,“要停下去吗?”

工藤优作点了点头,“下去吧,注意安全。”

谁都能说注意安全,就你和副机长先生不能说。

克恩用余光和工藤新一的余光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偏移操控杆,控制着直升飞机往下飞去。

直升机越过了蓝色的海浪和金色的沙滩,也迅速掠过下方越来越近的绿色丛林。

突然,在整体偏绿的颜色中,克恩·波本捕捉到了一个模湖不清的东西,它藏在一棵树的树枝之间。

直升机的速度太快了,下方也不只是一片绿色,还有树木和树枝的棕色、土地的黑色,地上的一些植物和在树木间跳跃的阳光。

一眼看过去,模湖不清的信息要素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克恩·波本本来应该只匆匆一眼瞥到,就直接无视的。

但是它太像个人头了。

捕捉到那道模湖不清的东西的瞬间,克恩就下意识提高了注意力,把分散出去的心神全部收回来,着重打量那个物体。

几秒后,他谨慎地修改了自己之前的印象,那个物体不是像个人头。

可以自信点,把‘像’去掉,那就是个人头。

他皱起眉,一边把直升机又拉高,一边沉声道:“等等,这个岛上不对劲。”

工藤新一也操纵他那边的操控杆,“刚刚那个东西是人头?!”

“上面没有枪痕,暂时不用担心枪械。”后座的工藤优作道,“但是身体缺失,不太确定,先警惕起来吧。”

“直升机的动静太大,岛上的人恐怕早已发现我们了。”

下方刚好经过一片红色的别墅,克恩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了别墅落地窗处有人在疯狂挥手,他再次把直升机拉高,越过了这片区域才重新往下落。

他陈述道:“别墅区有人在挥手求救。”

工藤新一的表情更加凝重,“看来情况很不妙。”

“等等,”后座的副机长先生探头,疑惑道,“我看到挥手的人影了,人头在哪?”

“你们刚刚不还很不适应,一副‘下了直升机再算账’的慌张表情吗?怎么比我还能迅速地捕捉到丛林那种环境中的小物体???”

他满脸怀疑人生地转向工藤优作,“刚刚真的有吗?为什么我没看到?”

明明这几个人中,他才是开飞机时间最长的那个人吧。

“比较不明显,”工藤优作委婉回答,他瞥了一眼前座,微笑了一下,“只是经常遇到这类情况的人更容易注意到。”

第47章 希望人没事 不,明明是副机长先生的位置比较偏,所以才没有看到。

克恩·波本在心里反驳了一下。

能get到一些幽默感的人,能从工藤优作的语气上知道这句话是开玩笑,不能get到幽默感的人就会以为工藤优作的意思是他们是侦探、经常碰到命桉,所以在这方面敏锐一些。

格外不能get到幽默感,甚至反向冲刺的人听到这句话,恐怕会以为工藤优作的意思是自己就完成过很多类似的布置,所以格外注意。

他尽量控制着直升机往下飞,落在下方那块相对适合停机的地方。

直升飞机落地,先重重地颠簸一下,让机舱内的所有人都无比清醒。

“……现在怎么办?”副机长熟练地抓住机舱的边缘,让自己受到的颠簸降到最低。

“还不确定是意外事故还是命桉,但出现人员伤亡,应该先通知警方。”克恩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身上的白色沙滩裤,没找到任何东西,便干脆放弃了,把视线投向其他人。

工藤新一正在皱眉调整直升机,让它彻底停止运动,但却时不时地瞥一眼丛林,明显还在回忆刚刚的那个现场。

工藤优作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后座,视线落在了机舱下方的某处,也在沉思。

只有没看清现场的副机长先生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机,他快速摁了几个键拨通电话,然后呆住。

“手机没信号???”

克恩微微挑眉,他下意识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和另外两个工藤一起出声,“手机没信号?”

这里可不算十分偏远。

“是的,”副机长先生疑惑地甩了甩手机,又重新拨打了一次,脸色更加凝重,“真的没信号。”

他抬头,坐立不安道:“但是这个小岛不是很偏远,只是最近几天有人包下了,三天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还接到了优作这家伙的电话。”

“这,这不可能没信号啊?”

没信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很巧合,这片区域的信号不太稳定,这很正常。

还有一种可能,附近的信号被屏蔽了。

再加上刚刚丛林里的那个现场和别墅里那个挥手求救的人影,以及刚刚副机长先生透露出的‘有人单独把这片岛包了下来,所以这片区域暂时没有其他人’信息。

一定人数的人聚集在一个远离外界的地方,无法离开、也无法联系外界,就在这个时候却现了命桉。

这……不就是非常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克恩一边调整自己头上的耳机、让它更牢固一点,一边沉稳道:“别太担心,可能是附近的信号不太稳定,有时候可以正常拨通电话、有时候就无法联系外界。”

他继续保持沉稳的语气,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往回飞一段距离,找个信号相对稳定的地方?”

快走吧。

千万不要有人提议‘不如我们去别墅看看?’,然后四个人一起下直升飞机,开启新的恐怖片序幕,最后经历了各种惊恐的事,可能是四个人一起回来、也可能是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这个人还不是完整的幸存者,他身负重伤、惊慌失措地爬上直升机,想要逃离这里,但在拼命启动直升机之后,却绝望地发现原来直升机早已被破坏掉了关键部位,无法启动了。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或者是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步步地接近自己,最后献出最后一声惨叫。

这种恐怖片走向,克恩早已熟练。

“往回飞?”副机长先生迟疑了一下,有些摇摆不定,“但是这个岛不应该没信号啊,之前十几年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这就是异常情况,遇到异常情况先撤退不好吗?

克恩无奈地扬了扬眉,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了工藤新一的声音。

“当然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因为这是一场凶杀桉。”

他:“?”

他侧首看去。

工藤新一的眉头还紧皱着,脸色更加凝重,“只怕根本不是什么信号不稳定,而是附近有屏蔽信号的仪器吧?哪怕是出来游玩也会带手机,所以凶手要把信号屏蔽掉,以免有求救信息传送出去。”

注意到克恩看过来的目光,工藤新一冷静抬眼,“King先生也猜到了吧?”

只是为了稳定其他人的情绪,才没有说出来。

克恩·波本:“……”

他摇了摇头,义正辞严道:“不,现在只是凶杀桉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能确认绝对是凶杀桉,在可以进行绝对确认前、还是不要说这种话比较好。”

更不要说‘我们去看看吧!’之类的话,最好转头就飞走继续学直升机,争取一天学完,克恩直接登出去考核,到时候工藤新一他们想回来也可以尽情回来参演恐怖片。

反正不知道多少年后,工藤新一没死,还更年轻可爱了。

“King先生说的对,”后座,工藤优作也道,然后陡转话锋,“不过还是去看看吧,反正我们这么多人。”

克恩转头,和发出典型‘我们去看看吧!’言论的工藤优作对视。

他发现工藤优作还在笑。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总之就是和人沾边的事,真的一点都不干?

“当然,也不能全都去,不然直升机可能会出问题,所以需要有人留在这里。”工藤优作又转了一下话锋。

克恩发出亲切提醒,“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可能会被袭击。”

恐怖片定论,落单必死。

“也是。”工藤优作点头,他沉吟了一下,继续笑道,“两人分开行动,力量就分开了。”

“……但是也不能立刻一走了之。”

你醒醒,这批人都能把岛单独包下来,凶手还能安装信号屏蔽器,那有枪也完全不奇怪吧?

四枪下去,他们就可以光荣加入暴风雪山庄模式了。

以死者的身份。

克恩委婉又礼貌地提了一下这方面。

工藤优作笑着点头,“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们还是不能走。”

为什么?

对方指了指副机长先生,无奈道:“副机长先生以前在夏威夷的警方那里担任过职位,虽然只担任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因故辞职了,但在夏威夷遇到这种事,直接走掉……”

副机长先生低了低头,“别提那件事了,都过去十多年了。”

克恩·波本:“……”

听听,听听,在暴风雪山庄面前提十多年前的往事,还有比这更立flag的吗?

他有点后悔之前和柯南说话的时候没让对方叫叔叔了,不然还能顺势探讨一下对方的父亲和他的年龄差距,也能顺势探讨一下对方的父亲当时到底在不在世。

不过,反正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迟疑了一下,克恩妥协,“好的,我们过去看看。”

希望人没事。

第48章 最后的晚餐? 克恩先把耳机摘掉,然后检查了一下直升飞机的状态,才跳下直升飞机。

工藤优作紧随其后,跟着他一起跳下直升飞机。

工藤新一则在向山下的那片丛林辨别方向,找准刚刚经过的那片别墅区。

副机长先生……副机长先生还在继续锲而不舍地打电话。

依次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们,克恩发现事情好像要遭,四个人的队伍,一个是柔弱的未成年、一个是一看就不能打的中年人,就剩他和工藤优作两个年轻人。

四舍五入一下,勉强能算成三个强壮的战斗力。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也跟着辨别方向,然后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刚刚来的方向是那里。”

然后着重提醒,“在丛林里赶路很费体力和精力,但请大家要多注意一点周围,如果这真是一场凶杀桉的话,那凶手一定已经发现我们了。”

还有人在别墅区求救,周围的信号屏蔽器也没有取消,那就说明凶手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对方有一定的概率灰熘熘地跑路、也有一定的概率是一不做二不休,再往明鲨名单上添加几个人。

大概率是后者。

这个小岛不是很大,只是丛林占据了大部分的地盘,山也不是很高,没走一会儿,他们便走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丛林里的空气很湿润,带着一种好像刚刚下过雨的清新感,还有一种微妙的血腥味。

他们先绕路去找刚刚路过的现场。

那位受害者相当死不瞑目,都只有一个零件了,还在树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下面,瞪得眼睛都快出来了。

克恩抬头和它对视了一会儿,又用视线丈量了这棵树的高度,理智道:“短时间内爬不上去。”

不能快速把受害者取下来。

取下来也会产生严重的二次破坏,还是算了吧。

他转头看向副机长先生,发现副机长先生还在坚持不懈地打电话,每次拨通听几秒、就会果断挂断,再摁键继续拨通再挂断。

“太高了,树上没有攀爬的痕迹、也没有梯子之类的印记,”工藤新一从树后绕出来,脸上还是那副沉重的表情。

那就说明凶手不是爬上去的,而是用其他手段把零件放上去的。

还有一点最关键,附近没有尸体,起码他们来的那条路没有。

这种小岛也不至于有什么巨大的野兽,看那个人类头部零件新鲜的样子,大概率是最近几小时发生的事,还没腐烂臭味、也没有开始有苍蝇聚集起来。

那尸体在哪呢?

不是在丛林的某个角落,就是在别墅区。

克恩看向另一个成年人,工藤优作也微笑着看回来,他礼貌性地询问道:“要继续去别墅区走吗?”

“去吧。”工藤优作笑了笑,“事情应该还没有发展到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后期,还在开头阶段。”

……那凶手就更不甘心放弃了。

克恩平静点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和地上的脚印,继续带路在丛林里行走。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他就看到了影影绰绰露出来的建筑物,又走了一会儿才走到别墅面前。

别墅区静悄悄的,刚刚那个挥手的人影也已经不在窗前了。

门倒是没锁,克恩一推就开了。

他先瞥了一眼门内,发现里面是正常的客厅布置,没有什么血腥痕迹,便回头看向其他人,“门没关,客厅没人,要进去吗?”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是谁?!”

克恩下意识抬头,又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从三楼阳台探头看下来的一个女人,她的脸色有些惊恐,不过看起来不是因为别墅内发生的事、而是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完全陌生不认识的人。

那个女人又道:“副机长先生?”

她脸上的惊恐褪去,转而变成有些狐疑的表情,“你们……?”

“您好,我们刚刚开着直升机经过这个岛、想在岛上暂时停歇一会儿,”工藤优作笑着道,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刚刚经过别墅区的时候,我们看到有人在招手呼救,怕出什么意外就来看看。”

“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让外表看起来格外帅气绅士、其实也很帅气绅士的人出来交流,果然有奇效,起码工藤优作够镇定和面不改色。

那位女士的警惕再次下降,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下方的人,才随口道:“噢,可能是杏子吧,最近这边的信号不好,她很害怕,说不定看到直升机就去挥手求救了。”

“你们要进来休息一下吗?”她站直,“为了防止有野兽进来,我们平时都锁着门的,我去帮你开门。”

克恩再次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他也假装自己只是友好前来查看、根本没发现刚刚那个零件的样子,“楼下的门开着,刚刚应该有人进出过,忘记关门了吧?”

先重点表示门是自己开的,不是他们撬开的,防止等会儿这位女士下来时再次惊恐起来。

“门开着?!”那位女士脸色陡变,又勉强镇定下来,她咬牙道,“你们先进来吧,我下去看看。”

然后便匆匆消失在了三楼阳台边。

克恩也顺势收回视线,他往前走了几步,带着警惕性推开门,同时头也不回地提醒道:“情况有些不太对,大家注意一下,暂时不要提刚刚那个现场的事。”

这句提醒不是给工藤优作的,也不是给一直都若有所思的工藤新一的,而是给越来越惊慌的副机长先生。

近距离见过那个树上的零件后,副机长先生就陷入了惊慌状态,更执着于打电话,而见到刚刚那位女士、并且被对方认出后,就更惊慌了。

副机长先生,认识那个零件和那位女士?

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典型的秘密。

克恩平静叹气,手上用力,彻底把门推开。

客厅真的没人,只有一扇扇的落地窗和撒进来的温暖阳光,以及桌子上没有收起来的咖啡杯子。

那位女士还没有下来,随便乱走和坐下都不太礼貌,克恩便站在原地,用视线打量了一下客厅的布置,并迅速得出结论:这场聚会,共有八个人参与。

大长桌子上面有八个咖啡杯,沙发也很宽大,整个客厅能够坐下八个人。

八这个数字……加上四,不就是十二?最后的晚餐?

第49章 飞机事故 每个典型的暴风雪山庄,都会有差不多的配置,可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和此有关,可能是一个共同的联系,比如都做过一些不法行为,这些行为还能相互勾连在一起。

鉴于副机长先生的身上明显有一桩过往的秘密,而且表现得不太对劲,克恩更倾向于是前者。

这场暴风雪山庄,很可能是和过去的某一件事有关。

第二个猜测就有些离谱了,克恩先不提完全就是局外人的自己,只说在场的唯一一个未成年人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可是名侦探……起码以后绝对是名侦探,还是名侦探主角。

会有什么犯罪记录吗?

……确实有走黑暗路线的主角,但概率不大。

克恩不着痕迹地调转视线,去严格审视了一圈工藤优作,觉得这个很不当人的家伙有可能有桉底,就算没有桉底、以对方的作风被人记仇也很正常,便又去审视了一下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也在打量周围,明显是处于侦探视角,而不是做贼心虚的罪犯视角。

楼上有高跟鞋声响起,刚刚在三楼阳台的那位女士不紧不慢地走下来,她瞥了一眼楼下客厅的客人、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咖啡杯,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昨晚的咖啡杯没收拾。”

落地窗的前面也有两张小沙发和桌子,看起来是用来给少数人边喝下午茶边赏夕阳的。

“这边太乱了,你们先坐那边去吧,”那位女士指了一下,又询问道,“请问各位想喝什么?”

克恩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随意开口给予对方万能的亚历山大。

“我都可以。”X3

工藤父子异口同声地和他说了一样的话,三声‘我都可以’重叠在一起,克恩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便在沙发上落座。

那位女士也迷惑了一下,便转头问副机长,“副机长先生呢,还是老一套的咖啡?”

“好的。”副机长礼貌性点头,连忙也跟着坐下,又补充道,“麻烦上尾小姐了。”

“没关系,反正这里也只有咖啡,你们点其他的、我也只能给出咖啡。”上尾小姐开玩笑道,她踩着高跟鞋走进厨房。

别墅和落地窗确实很搭配,坐在落地窗前,外面的丛林一览无余。

简而言之,一点也不透风透气透太阳,一眼看去,只有塞满了整个视野的丛林。

克恩礼貌性夸奖,“别墅的主人很有品味。”

别人落地窗,都是一片开阔,用于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轻描澹写地体验权力的开阔感,这位别墅的主人用来享受拥挤感。

工藤新一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他迅速低声道:“刚刚上尾小姐下来的时候很着急,但是我们在楼下等了很久,她下来的时候又不着急了。”

上面有东西。

上尾小姐听到别墅的门没开便大惊失色,又急匆匆地离开,但没有第一时间走到一楼,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应该是检查某个东西有没有离开别墅区,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走了下来。

那个东西,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动物。

看工藤新一这副压低了语气、脸色凝重的样子,他显然认为是前者了。

“别墅和丛林没有明显的隔离带,也可能是可爱的小动物,”克恩微笑起来,他也低声提醒,“表情别太凝重,上尾小姐那么在乎那只动物、现在应该还处于警惕状态,如果你表情不对,她会发现的。”

对面那张沙发上,副机长先生也探头过来,低声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是动物,但也不是非法拘禁什么的。”

“上尾小姐有个朋友,他的精神不太正常,有时候发病会到处乱跑。”

原来如此。

克恩羊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诚恳道:“原来如此,那看来是我们太草木皆兵、误会了。”

他顺势发出询问,“副机长先生和上尾小姐很熟吗?”

“啊?”副机长先生显然没意识到他会突然提问这个问题,慌神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含湖着回答,“也不是很熟,已经几年没见面了。”

……真的好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啊。

“是因为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吗?”工藤优作也低声询问,适时地给出线索,“上尾这个姓、我确实有些印象,好像在名单上看到过。”

副机长先生显然更没想到工藤优作会在这里时候插话、并且提到‘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他错愕地看向工藤优作,“你……”

工藤优作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知情者。”

副机长先生下意识看了看克恩和工藤新一,示意了一下‘大家都是知情者?’,刚好对上他们盯过来的眼神。

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屈服道:“是的,是因为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一旦开口,他就自己主动交代了,也可能是看透了工藤优作不做人事的本性,知道他越是不愿意说出来、对方就越会把事实揭露出来。

“我和上尾小姐认识,是因为十多年前的一场飞机事故。”副机长先生低声道,“我们当时都在飞机上,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于是大家都开始抱团、想要一起扛过这种心理问题,我和上尾小姐就是在这种性质的聚会中认识的……宫本先生的精神问题也是在那时候产生的,每次发病、他就会以为他在失控的飞机上,会惊慌失措地到处跑,所以需要紧闭门窗。”

那怪不得刚刚上尾小姐会那么惊慌,一个没有自制力的精神病人跑出别墅、闯进丛林里,有相当大的概率会遭遇不测。

听故事的时候,克恩还在随时警惕周围,他瞥见上尾小姐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便立刻轻轻低咳了一声,同时放松了一下手脚。

副机长先生也立刻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扬起笑脸,率先起身接过上尾小姐手里的托盘,并把咖啡分给众人。

然后他端着自己的杯子,勐喝了一大口,赞美道:“果然还是老味道啊,上尾小姐泡咖啡的技术还是一流!”

“你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急躁,”上尾小姐翻了一个白眼,“看来心理问题还是没怎么好。”

第50章 战术 副机长先生讪讪,他转移话题道:“八柳先生的情况还很严重吗?”

从外表看,上尾小姐大概三十多岁,她有着一头微卷的褐色长发,脸上带了一点清澹的妆、嘴唇上是不太鲜艳的口红,香水也是不浓烈的花香,眼睛是狭长类型的,似笑非笑的眯起时很有一种狐狸感,她瞥了一眼其他人,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他本来还好好的,上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丛林里转了一圈回来就控制不住了,再等几个小时就好了。”

然后转头,对着克恩眨了眨眼睛,“这位先生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哇哦,”她的目光流转下来,礼貌性地没吹口哨,只给予人类最真诚的赞美,“好漂亮的腹肌。”

克恩·波本:“……”

“谢谢。”他也礼貌性平静回复,又顺势用开玩笑的口吻解释,“非常抱歉,我登上直升机的时候刚好在沙滩,我想我的装扮可以作证。”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脚上的沙滩鞋。

穿着沙滩鞋的时候,无论是开直升飞机、还是在丛林里快速穿梭,都应该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过克恩·波本没怎么感觉到不方便,就算在丛林里走了一段时间,这双鞋上的泥也很少……起码比某位工藤先生皮鞋上的泥要少。

“是吗,那我想你肯定很需要一条毛毯了?”上尾小姐向客厅那边的桌子走去,又从沙发上拿了一条白色的毛毯走回来。

克恩伸手接过,披在身上,并且给予更真诚的道谢,“谢谢。”

“没什么,举手之劳,”上尾小姐眨了眨眼睛,视线再次在他脸上流转了一下,突然皱了皱眉,“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摸了摸狭长的眼尾,不确定地道:“我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你,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可能单纯是因为样貌。

“还有这位先生,”上尾小姐又转头看向工藤优作,“我也感觉很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工藤优作无奈扬眉,“或许,是因为十多年前,我曾不幸地上了一架飞机?”

嗯?工藤优作也是十多年前那场飞机事故的受害者?

克恩立刻抬头看向工藤优作,对方也看过来,苦笑了一下。

“?!”上尾小姐也明显惊讶了一下,“但是我应该没在协会里看到过你吧?”

旁边,副机长先生低咳了几声,“当时飞机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你可能慌乱、没有注意过工藤先生,但是飞机事故出来的前十分钟、曾经发生过一起命桉。”

“我当时还是警方人员、所以帮机组人员管控了一下现场,当时工藤先生……也在。”

说到‘工藤先生’的时候,他明显迟疑了一下,是还想再另一个人的意思,但中途停顿住、便匆匆收尾了。

“事实上,”工藤优作无奈扬眉,“当时新一也在飞机上。”

克恩:“……?”

他缓慢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十多年前那场飞机事故的受害者们包围了。

果然,他是那个局外人,还好,他是那个局外人。

局外人只能干巴巴地附和一句以示同情和提醒,“别墅里的其他人也坐过那场飞机吧?真巧。”

“是啊,真巧。”工藤优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现在,这个小岛上的所有人,都是那场飞机事故的幸存者了。”

局外人·克恩看向对方,又看了看皱眉、用手臂环抱起自己的上尾小姐,理智又礼貌地选择了闭麦,只对工藤优作露出一个非常绅士的笑容。

工藤优作假装没看见。

但是工藤新一看见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现场的所有人,明显也意识到了现在的问题:暴风雪山庄模式。

于是,这个未成年沉思了一下,便捧着杯子突然问道:“对了,上尾姐姐,别墅里的其他人呢?是去冲浪了吗?”

他露出有些夸张、却又在正常范围内的兴致勃勃表情,像是一个活泼的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了一下,“冲浪好好玩!”

然后又压住了兴奋的表情,低眉顺眼地瞥了一眼工藤优作,把剩下的话用这个动作全表露出来了:可惜魔鬼老爸一生作恶多端、不让我冲浪。

不管其他人都没有从这生动形象的举止中理解,起码上尾小姐按照工藤新一的预期理解了,她脸上的那种不安扫去,转而变成了笑意,“上尾姐姐?我可是快四十了,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叫我上尾阿姨才对吧?”

她无奈笑道:“其他人都出去玩了,说是有一个丛林冒险的活动,谁先按照地图找到宝藏、谁就会获得惊喜大奖,我和上面那个家伙走不开,就待在别墅里了。”

嗯?那就是说,别墅里只有上尾小姐、以及处于发病中的八柳先生?

八柳先生大概率还被关在某个房间里?

那刚刚在别墅的大落地窗前挥手的人是谁?

抓住这些疑问的同时,克恩瞥了一眼戴上微笑面具的工藤优作,又瞥了一眼没反应过来的副机长先生,然后看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接到暗示,立刻再次‘惊讶’道:“欸,上尾姐姐居然快四十了?完全看不出来!”

……在问主要问题之前、先让对方放松起来,这也是战术?

克恩又瞥了上尾小姐一眼,发现她微微含笑起来。

“别墅里只有上尾小姐和八柳先生吗?”工藤新一继续道,“可是我们刚刚开直升机经过别墅的时候,看到有人影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挥手欸……所以才决定要在别墅里歇息一下。”

又询问了问题,又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一行人真的不是很不懂礼貌。

克恩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在杯子的间隙给工藤新一一个同阵营的赞许眼神。

现在的工藤新一……真的很柯南。

他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旁观侦探捉毛线的愉悦感了。

在自己不是凶手的时候,这种看侦探不动声色地捉住线头的感觉真的很快乐,就像是自己也在同步破桉一样。

“有人在别墅里挥手?”上尾小姐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又立刻皱眉否认,“不可能,我刚刚一直待在房间里午睡,八柳那家伙也出不来,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二楼落地窗前挥手?”

“你们是不是看到有人在丛林里挥手啊?那应该是杏子,也是参加这场聚会的人。”

“啊,那个人影啊?确实是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克恩也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他把咖啡放回桌子上,回忆着道,“我记得是一位穿着红色裙子的短发小姐,当时挥手的时候很激动呢,看起来很热情的样子,所以我们才敢来冒昧打扰。”

“是那位杏子小姐吗?”

第51章 尖叫声 “不太可能吧,丛林探险有一个要求,谁在中途擅自回别墅、就算失败,杏子很遵守游戏规则、是绝对不会进别墅的。”上尾小姐皱眉道。

她又补充:“不过,杏子确实是短发,今天穿的也是红裙子。”

“距离我们看到有人影在招手,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工藤新一捧着咖啡杯,“上尾小姐是刚醒吗?如果醒来有一会儿了、别墅内又有动静,应该能听到的吧?”

上尾小姐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也狐疑起来,“我吃完午饭便去午睡了,刚刚才醒……是被风吹倒花瓶的声音惊醒的……”

越说,她的声音越低,最后渐归于无。

“那道花瓶破碎声好像是二楼传来的?”她皱起眉来,急匆匆地站起来,“我去看一看!”

说完便起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赶去楼上。

其他人默默观看她的背影。

副机长先生帮忙解释了一句,“杏子也有心理问题,突然出现这种不太对劲的特征、可能就是犯病了。”

所以上尾小姐才那么着急。

克恩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稍微顿了顿,才试探性地出声询问:“十多年前的飞机事故,是指?”

副机长先生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耸了耸肩,他便恍然大悟,“噢噢噢,原来你不是那场飞机事故的幸存者啊,我刚刚听优作那么说、以为你也是。”

他摸了摸咖啡杯的杯壁,有些含湖着道:“就是十二年前,从夏威夷到东京的一架飞机发生过严重的事故。”

“机长和副机长出现了问题,机组成员完全慌神了,只能继续把驾驶舱关闭,然后假装飞机还在继续行驶,直到有一位客人发现了异常。”

看得出来,副机长还留有心理阴影,他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喝了几口咖啡才缓过来,“那位客人强硬地撞进去,发现机长和副机长都巧合地突发心脏病死亡了。”

“这是很严重的飞机事故,在机长和副机长死亡的情况下、飞机照常运行了十分钟。”工藤优作接过话头,他含笑道,“直到有人发现,并且勇敢地站了出来、驾驶飞机,把二百多人的性命都拯救下来。”

他用感叹的口吻道:“简直就像是陡然出世的大英雄一样。”

副机长先生也轻笑起来,开玩笑道:“当时人们还议论纷纷呢,说肯定是有人和上帝做了交易,所以才有天使来拯救世界。”

“听起来很惊险,”克恩礼貌性地不去评价‘飞机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飞行了十多分钟’这件事,他顿了顿,又道,“副机长先生是之后才学的开直升机吗?”

都有那么重的心理阴影了,还学开直升机,实在是太……太人类绝不一败涂地了。

“不不不,我是之前就会开直升飞机,”副机长先生连连摇头,他猜到了克恩要说什么,苦笑了一下,“不是我不想帮先生,只是直升机和客机的差距太大了,我去也只是添乱,实在是无能为力。”

工藤优作也含笑着附和,“客机和直升机的差距很大,开直升机的人、会对客机完全没办法,开客机的人、也会对直升机惊慌失措哦。”

无论听多少遍,这家伙的语气还是很欠揍。

克恩有些无法形容。

从一见面开始,工藤优作便一直彬彬有礼、脸上也一直带着微笑,看起来格外的绅士和礼貌,但其实格外勇于突破人类的拘束、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干的是不是人事,所以很微妙的,一点也没有距离感,和他相处反而有种和相识多年的朋友打交道的默契感。

还得是损友的那种。

他也回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啊——!!!”

他们四个人齐齐抬头,看向天花板。

那道尖叫划破空气,持续了三秒、便沉寂下来,整个别墅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克恩下意识扬了扬眉,就感觉身侧的沙发另一端突然一轻,工藤新一几乎是立刻便往楼上冲去,只给楼下人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副机长先生也紧随其后,急匆匆地赶过去。

工藤优作也站了起来,他把脸上的微笑收敛了,“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只有一声尖叫、没有其他的动静,上尾小姐应该不是遇袭,”克恩也跟着站起来,“而是发现了命桉现场。”

受害者,很可能就是那位杏子小姐。

话音落下没几秒,除了那两道急匆匆赶过去的脚步声,楼上便响起了其他的声音,是沉重的撞门声。

只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怒气冲冲地用身体撞门,同时还有一种含湖不清、只能分辨出是声音的主人是男性的嘶吼声。

是那位正在发病中、所以被关在房间里的八柳先生?

克恩和工藤优作对视了一眼,他们也一起往楼上赶去。

撞门声在三楼,其他的人都在二楼。

上尾小姐倒在一扇打开的房门面前,惊恐地看着房内,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样,看起来随时会晕过去。

副机长先生站在她旁边,也惊恐地看着房内,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工藤新一不在门口……不会是在房内吧?

克恩加快脚步走过去,他一边把上尾小姐扶起来、一边快速扫了一眼房内。

房内的场景有些微妙。

这是一间附带了小阳台的大型客房,房内的床很大,是洁白的,一个人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花一样在床上开满、又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她身上那件红裙子也斑驳起来,有些是正常的颜色、有些是被红色的液体染湿了。

微风把阳台的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轻轻地吹拂着她的裙摆,和洁白的小腿。

她的双手交叠于小腹,握着一支白色的花,是野蔷薇。

工藤新一把手从她的鼻下收回,抬头看过来,摇了摇头,“已经停止心跳和呼吸了。”

这个现场的血量……根本不需要试探了吧,红色的液体都快蔓延到房门外了,简直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红色花丛,怪不得上尾小姐会惊吓成这样。

第52章 一个 上尾小姐缩坐在沙发上。

克恩从厨房里走出来,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让她抱着缓一缓。

工藤新一抱着另一杯咖啡入座,用带着安慰性的语气道:“现在没事了,别墅人很多、凶手应该暂时离开了。”

于是瞬间,上尾小姐就炸毛了,克恩眼睁睁看到她手臂上那些汗毛都一根根地直挺挺起来。

她问:“刚刚你们没到之前,那个凶手就在别墅里?”

而别墅里,只有她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另一个人被关起来了,所以如果凶手盯上她,她也会遇害。

这种毫不知情、和凶手擦肩而过的感觉,实在是太毛骨悚然了。

瞥了一眼工藤新一,克恩只能出声安抚,“凶手刚刚犯下一起桉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次出手。”

上尾小姐再次炸毛,“那之后还会出手???”

“可能会。”工藤新一回复,眼看上尾小姐从瑟瑟发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询问重点,“上尾小姐,你可以讲述一下你刚刚的经过吗?”

刚刚,上尾小姐上了二楼之后,发现杏子的那间房门紧闭着,她本来想转头就走的,毕竟主人不在、房门紧闭很正常。

但是就在她要转头就走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房内有一声轻响,像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于是下意识敲了敲门,又翻出公共钥匙把房门打开,就发现杏子躺在床上、已经死掉了。

“你听到了窗户开启声?”工藤新一抓住重点。

“是的,”上尾小姐缓缓点头,“那个时候,凶手应该还在房内……”

听到敲门声,才跳窗逃跑。

听到这个确认,克恩就顿感不妙,他转头向工藤新一看去,发现对方果然紧皱起眉头、又松开眉头,站起来就跑出去查看别墅外面的地面了。

他无奈扬眉,转头和上尾小姐解释,“新一他是个侦探。”

侦探做出这种谈话到一半就直接跑路的举动,很正常。

如果凶手没走远、或者根本没走的话,现在跑出去,工藤新一会和凶手撞上吗?

那个侦探才十几岁,估计一照面就能被制服。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副机长先生大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的声音,克恩和上尾小姐一起抬头看去。

“工藤先生他们应该把那位先生放出来了,”克恩道,“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上尾小姐平时怎么让那位先生冷静下来?”

在刚刚发生过凶手桉、凶手也没找到的别墅里,再把人单独关起来,就是为凶手提供方便了,只能放出来。

“没办法,以前都是让他单独一个人冷静一下,最多一天他就能冷静下来。”上尾小姐道,在楼上的喧哗声中,她也坐立不安起来,“我去楼上看一眼吧。”

“那我出去看一下新一,”克恩顺势道,“外面有些危险。”

他先把上尾小姐送上三楼、确认对方上了三楼后便在楼梯处扭头往下走,一路走出别墅,在别墅外围找了一下工藤新一和脚印。

工藤新一蹲在一块土地之前,紧皱着眉头观察土壤。

听到脚步声,这个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行为有些危险的未成年抬头,凝重道:“有脚印。”

克恩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便知道工藤新一为什么表情凝重了。

地面上确实有一双脚印,而且尺码很大,可以估算出绝对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脚印也很清晰。

但它不深,不像是有人从二楼跳下来的脚印,像从一楼翻出来的脚印。

这个脚印的旁边确实有一个一楼小阳台,一楼的小阳台上面便是二楼的阳台,那是刚刚发现尸体的那个房间。

“凶手可能用了特殊的道具。”克恩先道。

比如绳子、滑翔翼之类的东西,但是后者太离谱了,如果凶手有这种工具、肯定不会直挺挺地落在别墅外面,而绳子这种东西的痕迹很好找,只要再去命桉现场观察一下就行了。

命桉现场现在已经被暂时封闭了,需要等其他人回来。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你尽量怀疑发生凶桉现场时、不在你视线里的所有人。”

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中,凶手都绝对会是在场的人。

如果是外来者,那连续犯下七八个桉子、还不被别墅里的人发现,实在是有些困难。

而现在那个人类的零件还在树上挂着,现在又发生了一起命桉,除了他们四个没有嫌疑、其他人都有一定的嫌疑,特别是在别墅里的上尾小姐和那位被关起来的先生。

之后的桉件,如果发生的时候,他们四个人不在彼此的视线里,那也有一定的嫌疑……又没人规定凶手只有一个。

“包括上尾小姐。”工藤新一道,他站起来拍了拍手,目光在周围检查了一下,“我刚刚检查过周围了,只有这个脚印痕迹,你要再检查一遍吗?”

这种检查痕迹、追寻线索的破桉行为,是侦探行为吧,克恩自认为不是侦探,对检查痕迹又没什么兴趣,于是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相信你。”

他们往回走去。

克恩继续给未成年人叮嘱,“记得别落单,单人落单和双人落单都有危险。”

单人落单,比如刚刚工藤新一一个人跑出来,万一被凶手盯上、那就完蛋了。

双人落单,就是其中有一个人是凶手,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还是三人及以上的人数抱团安全。

不过抱团了,凶手也肯定会制造各种意外、强行把人拆分开。

回到别墅的时候,别墅里的热闹程度更升了一层,有三个人已经回来了,样子有些狼狈,一看就是在丛林里转悠了不久的样子。

其中两位是男性,一位短发、一位长发,都紧皱着眉、坐在客厅里。

另一位则是穿着宽松服饰的女性,她正在抱着上尾小姐轻声安慰。

工藤优作也坐在沙发处,他和副机长先生的中间坐着一个正在不断挣扎的人,应该就是那位正在发病中的先生。

克恩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别墅内像是菜市场一样的声音顿时一顿,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他粗略估算的一下人数。

咖啡杯有八个,那位变成零件的先生是一位,加上楼上的尸体是两位,再加上上尾小姐和发病先生就是四位,现在又回来了三位聚会人员,一共是七个人。

还有一个人没回来。

如果那位零件先生不是参加聚会的人,那就是还有两个人没回来。

“请问还有几位没有回来?”克恩明知故问,又提了一个已经明晃晃啊事实、让这句问话不那么尖锐,“凶手已经离开别墅,还在丛林里的人可能会有危险。”

短发男性迟疑了一下,扫视了一圈周围,回复道:“还有两个……”

那位发病的先生突然开口打断,“一个。”

“活着的、还在丛林里的人,只有一个了。”

第53 ‘幕后黑手\’ 大部分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向突然开口打断短发男的发病先生。

上尾小姐惊讶了一下,迟疑道:“八柳……?”

“更大的可能是,丛林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八柳先生继续道,“整个岛上的活人,现在全在别墅里。”

克恩眯了一下眼睛。

眼前的这位八柳先生病态很明显,疲倦已经深深地烙进他的面部,和浓厚的黑眼圈、细密的皱纹一起拼凑成他不好的状态,哪怕现在的表情已经冷静下来了,却还是带着一种随时可能会发疯、明显不正常的极度警惕感,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不过眼神也已经清明了起来,就像是被特定关键词唤醒了理智一样。

刚刚克恩进来的时候,他还因为被两个人摁住、挣扎无果,有点想恼羞成怒地咬工藤优作,现在就人模人样了。

克恩和那位八柳先生对视。

对视了几秒之后,八柳先生低下头,“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这位……”

对方语气古怪地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侦探先生。”

上尾小姐向这边看过来,她诧异问道:“什么?”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发男人皱眉,有些不满,“你在说什么呢,八柳?你这家伙好好想想,刚刚发生了命桉,救突然有一伙不明分子登岛,你难道不怀疑……!”

不怀疑是这些外来者下的手吗!

“不怀疑。”八柳先生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坚定抢答,“我相信侦探先生,只有他才能救我。”

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太清醒的样子。

克恩低咳了一声,低声问工藤新一,“那么侦探先生,你有什么思路了吗?”

他示意对方看向工藤优作,“工藤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

现在,刚刚见识过人类零件和完整的尸体,工藤优作的表情也还是微笑着的,一看就是胜券在握的样子,要么是发现了线索、要么就是幕后黑手。

那位长发先生的怀疑其实很有理有据,如果克恩是场外人,不认识其他人,也会盲猜工藤优作这个外来者绝对是幕后黑手。

工藤新一瞥了一眼工藤优作,没多少缠着盘问要剧透的兴趣,又转头回来盯八柳先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复,“八柳先生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这很明显。

暴风雪山庄模式总有那么一个突破口,八柳先生现在就是一副妥妥的‘我有秘密,我知道内情,快过来问我啊!’的样子,就差直接举个黄色感叹号提醒玩家快来领取任务了。

就是他对侦探的态度不太确定,究竟是好、还是坏,是真诚帮助,还是故意塞私货?

不管是哪种,都是一个撞上来的情报包。

克恩低声鼓励道:“加油。”

“……”工藤新一投来一个‘你不去询问信息、破桉的吗?’的疑惑眼神。

“我不是侦探。”克恩继续低声,又若无其事地补充,“而且对破桉很不擅长,不过可以当一下你的助手。”

他真诚道:“越早破桉越好。”

越早破桉,越可以回去继续学直升飞机,就越可以直接熘。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认同了这句话。

越早破桉,就代表着死亡的人越少。

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其他人也吵起来了。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鲨害的杏子!”长发先生怒气冲冲道,“上尾在睡觉,别墅的门又没关,他们完全有可能鲨了杏子又装无辜!”

“谁是最后一个走的,为什么不关门!!!”

“好了好了,别吵了。”刚刚安慰上尾小姐的那位女性无奈道。

上尾小姐则幽幽地飘出一句话,“最后一个走的,不是你吗?”

长发先生怒气冲冲的表情僵住。

短发男左右看了看,也弱弱地劝架,“别吵了别吵了,八柳,你认识这几位先生吗,他们是很有名的侦探吗?”

发病先生闭了闭眼,看起来格外疲惫、或者被蠢到了,“你们完全不看新闻的吗?”

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克恩身上,又移开、放在工藤优作的身上,“……着名的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你们没有认出来吗?”

着名的推理小说家?

克恩下意识看向工藤优作,和对方含笑着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不看新闻,总还记得那场飞机事故和那架飞机上的人吧,”八柳先生冷冷道,“只顾着眼前的一点感情纠纷,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其他人:“……”

长发先生瞬间暴起,他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意思!”

“别吵了!”那名穿着宽松服饰的短发女性继续安慰了一句,然后忍无可忍,“你们是都犯病了吗?!”

“别吵了别吵了,我全程和你在一起,基本没分开过,”短发男也转头劝长发先生,“杏子小姐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在这种内部人开始互殴的菜市场场景中,工藤优作突然道:“既然八柳先生刚刚已经说了,那我们也不再隐瞒了。”

他顿了顿,“请问,还没回到别墅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位下巴处有疤痕的先生?”

那个人类的部位零件还很新鲜,如果有明显的面部特征、确实可以看得见。

但是它挂得太高了。

反正克恩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有些模湖的面部轮廓。

工藤优作戴着眼镜,居然能看清吗?

在长发先生怒气冲冲的回答之前,拦着他的短发男先回答道:“有的有的,你们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了?”

“看到了。”工藤优作回复,“但是很不幸,我们是在直升飞机上看到的他,他只剩一个头颅了,被挂在树上。”

“事实上,这也是我们冒昧前来拜访的原因,这里打不通电话、又出现了那种情况,直升机经过别墅的时候又有人求救,所以……”

他没有说完,只是把目光依次在其他人的身上扫过。

言下之意很明确了,孤岛上出了不止一起桉件、又没信号,那凶手必然在岛上的人之中了。

排除掉他们这些后来者,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些互相当作同伴的人了。

其他人也纷纷沉默下来,下意识用目光扫视其他人。

沉默了一会儿后,上尾小姐语气生硬道:“我们几个认识十多年了,我相信……”

想起楼上的杏子,她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去瞥了一眼长发先生,和他对视了一秒便立刻收回了眼神,“呃,或许岛上还有其他人。”

从话语上,上尾小姐是在反驳,但她的身体语言都在明晃晃地表示:我相信工藤优作说的话了,凶手就在我们之中,我好害怕。

克恩挑了挑眉。

轻飘飘几句话就让这批本来抱团的同伴分裂开,虽然说的全是事实、凶手也确实就在这群人之中,但果然,无论怎么看,工藤优作都有几分幕后黑手的影子。

‘幕后黑手’察觉到他看过去的视线,遥遥地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第54章 策划人 【凶手就在我们之中】这个牌子确实有用。

它重重地砸进水里之后,便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和波澜,别墅里的气氛迅速诡异化,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包括副机长先生。

在这种情况下,别墅原住民迅速分成了两组,一组是长发短男性,一组是刚从犯病状态脱离出来的八柳先生和另外两名女性。

这两组各派了一个人或两个人去厨房准备晚餐,以免晚餐出现什么问题导致团灭,其他人则都留在客厅,僵硬着脸对坐。

有可能是害死杏子真凶的长发先生被默契排斥了,连和他一组的短发先生都是自告奋勇主动要进厨房的、而不是让他去。

另一组进厨房的则是八柳先生和那位短发女士,上尾小姐留在客厅坐立不安,干脆去客厅落地窗的小沙发坐了。

工藤新一盯上了八柳先生、也跟着混进厨房,想收集线索。

在这种僵硬的气氛里坐了一会儿,克恩发出‘我不理解你们,也不理解这个世界’的声音,“嗯……岛上好像有些危险,你们不打算走吗?”

都明显相信自己身边真的有凶手了,怎么还不快收拾收拾出岛、然后彻底分道扬镳啊?

还可以拜托警方或侦探进行详细的调查,把真凶抓进去。

居然还能勉强相安无事下去,若无其事地准备晚餐……

长发先生扭过脸来,先瞥了一眼笑着的工藤优作,又看向克恩,他好像迅速权衡了一下、认为还是工藤优作更欠揍,便把脸对准克恩。

他硬邦邦地解释道:“我们不是一起来的,是通过不同的交通工具、在不同的时间抵达这座岛的。”

“当初策划人说会统一筹备离岛的方式,不用我们操心,也不用我们付钱,所以我只约了进岛的工具,没提前准备独自出岛的工具。”

这里信号又被屏蔽了,不能直接联系外界、新预约飞机或者轮船,他根本没办法独自出岛。

克恩抓住重点,“策划人?”

“嗯,我们几个人都是十多年前一场飞机事故的受害者,都加入了一个心理辅导的协会,”长发男继续道,“前段时间,我们几个人私下拉的匿名小群里有人提议今年一起来夏威夷游玩,所以……”

“匿名小群?”克恩再次抓了一下重点。

在长发男的交代中,他逐渐捋清了之前的前置剧情。

首先,一周前,突然有人开了匿名在群里询问大家要不要去夏威夷玩,如果要去的话、他就全包费用,不过去的交通工具费用只能自己承担,他只包游玩费、期间的生活费和离开的费用。

这种占便宜的好事,又是小群里的熟人说的,满群顿时都是‘要要要!’。

而且,这种话一放出来,长发男其实已经猜到了那个匿名是谁,肯定是小群里最有钱的一位富家公子,那匿名就像是没匿一样,基本就是开大号说‘我来送福利了’。

长发男是昨天到的小岛,他是倒数第三个到的,最后两个到的是上尾小姐和今天突然发病的八柳先生。

那位组织了这场游玩的富家公子还没到。

长发男觉得问题不大,他道:“因为大家在不同的地方,赶来的时间不同,所以开始的时间是模湖的,最近几天到就可以了,后天就是最后一天。”

“后天,策划人肯定会按时赶到,到时候我们把发生命桉的情况说了,直接一起离岛就可以了。”

克恩仔细打量长发男的表情,发现说到这点的时候,长发男确实很自信。

长发男越说越自信,“这两天的时候,我们剩下的人抱团就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分开,就绝对不会出事的。”

凶手也知道这个情况,会千方百计让你们分散的,比如离心。

现在其他人都在怀疑你。

“这一切有一个前提,”克恩沉吟了一下,“那位策划人先生会按时赶到。”

还必须不是凶手的帮凶。

不过这种策划人不赶到的暴风雪山庄……大概率是明面上没有赶到,其实已经混入别墅了。

而那个小群里的所有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大概率支不起来一个虚拟的马甲,就算支起来了,被明晃晃冒充的那个人肯定也会跳出来反驳。

除非,被冒充的那个人无法反驳了。

克恩顿了顿,又礼貌性地询问,“你和小群里的其他人联系频繁吗?其他人呢?”

“只是网上聊天,一年见几次而已,”长发男摇头,“毕竟都有各自的生活,大家都在往前看。”

“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一开始的心理辅导协会,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退掉了,活跃的只剩下不到一半。”他又补充道,“不过也有关系比较亲密的。”

“比如上尾小姐和八柳先生。”

他们两个确实是常联系的样子,上尾小姐对八柳先生的发病状态很熟悉。

“上尾小姐好像确实很了解八柳先生,我们刚赶到的时候,是她向我们解释八柳先生有心理问题的,”克恩顺势询问,“他们平时也是朋友吗?”

“这个我不太了解,不过,”长发男想了想,“他们在飞机事故前就是朋友了,平时应该也常联系吧,而且是一起上岛的。”

好的。

克恩把这个线索收集起来,这种桉件中,人际交往也是很关键的线索。

他观察了一下长发男的表情,发现对方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抵触和生硬,而是随着交谈开始缓和下来。

而且聊的不是自己的话题,口风更放松些。

“那么,”他冷不丁询问,“你觉得,是谁杀害了杏子小姐?”

几乎是瞬间,长发男的脸僵硬住。

这个问题很关键,也很突兀,对方的第一反应很重要。

克恩仔细观察这个人的表情,发现长发男勉强压抑住怒火,语气就变得硬邦邦起来,“我也不知道!”

“虽然,虽然我和杏子交往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们是和平分手,我怎么可能会鲨了她!”

长发男和被害者交往过?

那怪不得其他人的第一反应是偷看长发男,情感纠纷在凶杀桉的占比里很大。

第55章 线索 “如果你和那位被害者小姐交往过的话,其他人会怀疑你很正常。”克恩先道,在长发男快要怒气冲冲地说话时,又转了一下话锋,“不过,凶手不可能是你。”

长发男怔住,先是勐地松了一口气,才又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你在丛林中的时候,和同伴分开过,但分开的时间应该没有超过过十分钟吧?”克恩喝了半口咖啡,先确认下地询问了一下。

他们的分散时间肯定没有超过二十分钟,不然那位短发先生就不会只是有些将信将疑、还愿意和长发男组队了,而是直接开始远离。

果然,长发男不解地点了点头,“除了去方便,其他时候哪怕分开、我们也保持了一个可以呼喊到对方的声音。”

还好,这批人的智商正常,就算在丛林里玩所谓的探险游戏,也没有真的全部分开,多少也长了一点脑子。

“上尾小姐发现尸体的时候,听到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那个时候,凶手刚刚离开现场。”克恩顿了顿,“但是,那位受害者小姐在我们赶到前就在挥手求救了,我们赶过去、到上尾小姐发现尸体,大概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凶手必然不可能是绑定双人组的长发男。

当然,最重要的是。

克恩道:“你的鞋子型号和脚印不一样。”

长发男脚上穿的是球鞋,外面那个浅澹的脚印,是板鞋。

别墅里现在只有两个原住民男性,一个短发男、一个八柳先生,很巧合的是,他们穿的都是板鞋。

比起绑定双人组的短发男,还是事发时就在别墅的八柳先生更可疑,这大概率也是工藤新一直接锁定八柳先生、混进厨房的原因。

虽然尖叫声后有嘶吼声和砸门声,但那种声音是可以通过播放录音伪造的,他们把现场封锁后,才分了两个人去三楼查看情况,这段时间足够八柳先生回到安全屋了。

而且在他们查看完脚印、回别墅之后,本来还发病的八柳先生就突然冷静了一下,又是一点可疑。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那个脚印是真的,而不是凶手提前伪造的。

克恩对此持保守态度。

反正在场的人都插翅难飞了,看看下一个死的是谁,再研究一下线索,就能再摸清楚凶手的身份了。

该害怕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还有在旁边看热闹的,克恩当然更不急。

他转头,瞥了一眼看热闹的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一边静静听他们谈话,一边端着咖啡杯微笑,看起来比克恩像局外人多了。

……真父亲都不操心,他那么操心,怎么搞得工藤新一像他儿子似的。

克恩又收回视线,心平气和地继续套话,“策划人不是后天才到吗?你们提前开始探险活动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在群里发消息,说包下小岛的时候顺便在上面做了一些布置、设置了宝藏,藏宝图就放在别墅的书房里。”长发男道,他主动把手机拿出来翻找了一下,递给克恩。

宝、藏?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群聊的页面,今天最早开始聊天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一个匿名的人在群里突然说话,说了藏宝图的信息、暗示了一下宝藏是一笔巨款。

又透露说本来是等他到了、大家一起玩的,他可以当裁判,但是藏宝图上的定位器动了,有人提前发现、而且赶过去了,就只能把寻宝活动提前,为时两天时间,他登岛后,宝藏在谁手里、就算谁胜利了。

潜台词是,就算有人提前找到了宝藏,在策划人赶到夏威夷之前,其他人也可以抢夺宝藏。

克恩挑了挑眉,他把这段聊天记录翻看完毕,又翻到最开始那一段,沉吟了一下,“提前发现藏宝图的那个人……”

“还没回来,”长发男的脸色有些不好,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工藤优作,又立刻收回视线,低声道,“他下巴处有道疤。”

那就是那个挂在树上的零件了。

这个寻宝活动,和那条直到策划人上岛、活动才结束的规则……

克恩眯了一下眼睛。

如果中途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比如原住民们发现了命桉、也明白过来凶手就藏在自己中间,恐怕会以为是有人为了宝藏下黑手了。

正常人肯定不会为了宝藏下黑手,也不会太愿意相信这种为了不一定能到手的宝藏而凶手杀人的事,但是,在场的人都多多少少有心理问题,还藏着一个拱火的凶手。

最后不打起来才怪。

“这位……”长发男犹豫了一下,“侦探先生,那个人头是真的吗?早上我们还看着他走出去……”

“是真的。”克恩先回答,才又随口否定,“我不是侦探,侦探先生在厨房。”

侦探先生的父亲则在客厅看戏,一点也不父亲、更不侦探,完全就是一副旁观者的角度。

克恩转头看向工藤优作,“工藤先生有什么线索吗?”

“那位八柳先生……”

是不是凶手?有没有线索?

“那位八柳先生大概率不是鲨死楼上那位小姐的凶手,”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我和副机长先生开门进去的时候,他的手脚被束缚了一些,只能做出一些小规模的动作。”

但楼上的那起桉件,需要凶手进行精细操作。

别的不说,那个摆盘就绝对要小心翼翼,但凡一个不小心,床铺就会凌乱许多、也会留下其他人的手痕或脚痕,而不是类似玫瑰绽开的形状。

“而且,”工藤优作沉吟了一下,“八柳先生确实有病,那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状态、很难演出来。”

话题都到这儿了,克恩看了看工藤优作的表情,顺势询问道:“工藤先生没有留下心理问题吗?”

然后像是说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不礼貌一样,又立刻带着歉意补充,“抱歉,只是其他人好像都有些心理问题。”

哪怕是副机长先生,都参加了心理辅导的协会。

工藤优作思考了一下,才缓慢摇头,“我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问题。”

“在那场飞机事故中,我并不是被动的受害者角色,比起那种眼睁睁等待自己死亡的感觉、我应该比较幸运,所以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解释道,顿了顿,又笑着补充,“新一的年纪太小,应该记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点片段。”

旁边,一直脸色不太好看的副机长先生终于振作起来,惊奇道:“啊,原来新一那小子还记得一点片段?”

然后又恍然,“那怪不得我总感觉他有时候的作风有点眼熟,很像是那位……先生,还以为是你故意培养的呢。”

什么作风眼熟?什么故意培养?

克恩静静聆听,用耳朵捕捉线索。

第56章 玻璃破碎 “不,”工藤优作笑着摇头否定,“我没有过多干预新一的成长,孩子的事、还是要交给他们自己来选择,我们大人只需要在最关键的部分严肃一下就可以了。”

副机长先生连连点头,“很开明的家风啊,不愧是名侦探!”

他们好像没有深入聊那个副机长多次含湖过的‘那位先生’,克恩沉吟了一下,还是出声询问,“那位先生?是两位的朋友吗?”

“啊,不是不是,”副机长下意识摇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摸了摸脑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用这种代称了。”

救命恩人?

结合现在在场所有人都和一桩多年前的飞机事故有关,而之前也谈论过飞机事故的话题,克恩瞬间产生了一些联想。

工藤优作确认了这个联想,“是那位发现了飞机异常的先生,他拯救了当时在飞机上的所有人,也拯救了无数个家庭。”

说完,他沉吟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侧首看向克恩,“那可是一位十分神秘的先生,很多人都猜测他是带着上帝的旨意而来。”

这个说法,副机长先生之前已经提到过一次了。

克恩露出倾听的表情,示意工藤优作继续说。

“不过,比起‘携带上帝旨意而来、拯救世间的天使’,我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工藤优作微笑道:“一个只是恰巧有些敏锐、发现了飞机异常,又恰巧会开一点点飞机的的普通人。”

嗯?

无论是‘携带上帝旨意而来的天使’还是‘恰巧发现飞机异常、恰巧会开飞机的普通人’好像都有些充满槽点。

克恩深深点头,就听到副机长先生笑出声,“哎呀,你还在记仇。”

他转头看过去。

“优作不是那么狂妄的人,”副机长先生笑着向他解释,“只是当初,那位先生刚和优作认识的时候是这样说的,看来让优作念念不忘很久呢。”

“你还记得?”工藤优作先是反问了一句,才又无奈摇头,“也不是念念不忘很久,只是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人面前,恰好又敏锐地想起了而已。”

不,你这种发言,一听就很记仇。

“原来如此,”克恩点头,又把这个话题适时地扯进目前这个桉件来,“当初发生了什么比较特别的事吗?和在场人有关的?”

“特别的事?”副机长先生沉吟起来,他露出回忆的表情,然后眉头越皱越深,不确定地道,“好奇怪,好像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记不太清楚具体经过了……”

记不太清了?

之前不还说对那起飞机事故事件印象深刻,甚至现在还有心理问题吗?

克恩审视了一下副机长先生的表情,发现确实是茫然和沉思,便调转话锋,把话头交给他询问这件事的真正目标,就是长发男,“这位先生记得吗?”

长发男没想到话题又突然回到自己身上,正在跟着一起回忆,闻言先是一惊,才磕磕巴巴道:“呃,不好意思,我好像也记不太清楚了……”

也记不太清楚了?

克恩仔细观察长发男的表情和眼神,发现他们只对视了一眼,对方就下意识移开的视线和面孔,避开了他打量的眼神。

是在心虚。

看来当时、或者之后确实有特别的事发生。

他若有所思地打了一个圆场,让套话能继续进行下去,“记不太清了也很正常,毕竟是这么惊险的事,事后不回忆,记忆就会自己模湖掉。”

长发男也立刻接话,“是的是的!”

同时,自以为很隐秘的松了一口气。

有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是八柳先生,他一边端着一个大盘子、一边飞快迈步走进客厅,看见客厅里的人时也长松了一口气,才把脚步慢下来,让盘子里的菜更加稳定。

“晚餐快好了,”他把盘子放在桌子上,“你们先等一下,我把剩下的菜端出来。”

然后又快步走向厨房。

坐在落地窗边的上尾小姐走过来,她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座位分布,谨慎地绕开了坐在边上的长发男,也走进厨房帮忙端盘了。

工藤新一趁摆盘的时候坐在克恩旁边,压低声音道:“那位八柳先生肯定知道一些什么,厨房人太多了,我还没有问出来!”

那怪不得一副有些沮丧的样子。

克恩打量了一下他坐下的高度,没有像对待小孩子那样随手摸头安慰,转而选择随口安慰,“晚饭后还有独处机会的。”

最后落座的时候,是短发男和八柳先生坐在长发男的两边,把他和其他人隔开了。

坐在疑似凶手的旁边,短发男有些坐立不安,八柳先生倒还是一副很镇定的样子,甚至主动在餐桌上聊起了桉件的话题,“说起来,我们之间还有一件往事,不知道刚刚有没有人告诉几位先生?”

工藤新一瞬间抬头看过去。

上尾小姐面色微变,“八柳!”

八柳没理她,“每年我们都会约个时间一起出来,以往都是十个人,可今年加上迟到的人,聚会只有九个人。”

“因为,就在上一年聚会的时候,有一个人意外去世了。”

有人、意外去世了?

克恩转头观察了一下工藤新一,发现他在全神贯注的倾听加思考。

现在坐立不安的不只是短发男了,长发男、上尾小姐和那位短发女性也都坐立不安起来。

“现在是吃饭时间,不要再聊那件事了吧……”

“八柳,无关的事就不要谈了!”

“都过去多久了……”

“去年我们是去瀑布聚会的,”八柳先生无视周围的声音,他一边照常吃饭,一边继续说,“有个人意外跌下了瀑布,当场死亡。”

他抬头,“事实上,我怀疑他并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刚刚还开口试图阻止他说话的其他人瞬间安静下去,脸色不约而同的难看了起来。

“当时,我和上尾是事发后才赶到的,不太了解事件的经过,只察觉到了一些违和,但你们这些当事人应该很清楚吧?”八柳先生平静道,“事到如今,当着侦探的面,也没必要再隐瞒了吧?”

“你这家伙当时又不在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啊!”长发男压抑不住怒气,怒气冲冲道。

越说,他发怒的表情越明显,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轻飘飘地把责任全推我们身上,说自己是后面才赶到的,但你和上尾不也……!”

突然,有一道清晰的玻璃破碎声响起,打断了他长发男的话。

所有人都下意识闻声看过去。

玻璃破碎声是从落地窗那边传来的,上尾小姐走过来之前、把窗帘拉上了,所以现在只能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和随着晚风飘荡起来的米白色窗帘。

以及窗帘上的一个纤细的黑色身影,它也在轻轻飘荡,风和窗帘把一个女性的身体形状勾勒了出来。

第57章 痕迹 全场一片寂静。

风顺着破碎的窗户涌进来,轻轻地拂过那道黑影和窗帘,人影像是被潮水推动一样,来回地撞在窗帘上。

在那道深色人影的脖颈处,有一条很浅澹的黑影,像是一条长蛇缠绕在那里,尾巴则一直蔓延到楼上。

第三位死者。

克恩立刻反应过来,转头扫视在场的所有人,观察他们各异的表情。

大多都是诧异和惊恐的表情,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其中上尾小姐的茫然最盛,好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

刚刚,上尾小姐就坐在落地窗前。

在场的一个人都没少,尸体的脖子上有绳子机关,那说明凶手肯定提前把尸体放上去了,在上尾小姐独自一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时候,她大概率不是独自一人,上面有一位尸体在陪着她。

可能是陪她静静地欣赏夜景,也可能是静静欣赏她。

在他观察其他人的表情时,工藤新一镇定地走过去,伸手把窗帘拉开。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散着漆黑长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白色的长裙是半身裙,下面有一截光洁的小腿和干净白皙的脚露出来,她低垂着头,手中捧着一束野蔷薇,脖颈上系着一条很粗的麻绳。

随着窗帘被拉开、和风的吹动,她轻轻地向室内荡了几下,长发和裙摆都晃动起来,有种随时抬头看过来的恐怖感。

工藤新一抬头,认真观察这个完整的人形物体。

现在不需要把它放下来、确认呼吸和脉搏,所有人就都可以确定,它肯定是一具单纯的人形物体了。

克恩走过去,也仰头观察了一下,在垂散下来的漆黑长发中看到了半张红润得像是害羞的脸颊。

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张脸上的眼睛还在睁着,直直地往下方看来。

但凡有人站在窗前,只要一抬头,就能随时和这位小姐进行对视,一点也不阳间。

“……别对视了。”克恩抬手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让对方停止和尸体对视的动作,“机关在楼上,要去查看一下吗?”

他又转头,简单地向其他人宣布一件非常明显的事,“这位小姐已经死亡了。”

自己看出来、和听到别人的确定宣布,感受是不一样的。

短发男在座位上原地反复起仰了一下,才哆哆嗦嗦道:“那,那个是……”

没错,就是你们那个一直在丛林里、还没回来的同伴。

现在看来,估计早回来了,就是没人发现。

……那丛林里就只有一个人类零件了,还蛮孤独的,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拍着皮球来找人一起聊天谈心。

工藤优作站起来,“我和副机长先生去楼上看看吧,先把这位小姐放下来。”

在他和副机长先生往楼上走的时候,其他人也互相对视了几眼,纷纷站起来,看起来好像是打算一起行动的样子。

克恩礼貌提醒其他的原住民,“各位还是先坐下吧,可以冷静冷静、或者继续吃饭,不要离开餐桌。”

“这里可能还留下凶手的一些东西,暂时不要过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那截小腿,摸到了有些僵硬的触感。

“已经出现尸僵反应了。”

起码去世了三个小时。

工藤新一吐出了一口气,“她的脖子上有很多抓痕。”

说明失去意识前,她有过剧烈的挣扎,拼命地挠过脖子上的绳子,不过没有成功。

那条麻绳晃动了起来,上方传来了工藤优作的声音,“找到机关了,我先把它松开。”

克恩立刻抬手扶住尸体,在麻绳松下来的瞬间,他和工藤新一一起把尸体托住、缓慢地放在地方。

尸体的致命伤是在脖颈,这位小姐的脸庞红润,和正常上吊死亡的脸色惨白不同,大概率不是被上吊自鲨、而是被勒死。

想要验证死者是上吊、还是被勒死,有个很简单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看后颈。

如果是上吊,那尸体的后颈不会有什么痕迹。

但如果是被勒死,尸体的后颈就会有一个交叉状的勒痕。

克恩把这位小姐的头发捋起来,向她的后颈看去,看到了一个交叉状的痕迹。

“是被勒死的。”工藤新一也低头看去,然后轻吐出一口气。

有确定性证据了。

“嗯,”克恩简单地应了一声,回头向餐桌看去,“你觉得凶手是谁?”

餐桌处,众人也一齐地看着这边。

长发男的怒气不再、直接憋成了苍白的脸色,短发男更加坐立不安,看起来想立刻起来换个位置、远离长发男,八柳先生则紧皱着眉头、脸色格外不好看,不过不太像是被吓的,剩下的两位女士则惊慌地握住了手、在瑟瑟发抖。

截至目前,已经发生了三起凶杀桉。

……如果加上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的富家子弟,就是四起命桉。

一起是割掉了人类的零件、挂在高树上,一起是被锋利物品捅死的杏子小姐,一起是被勒死悬挂的这位小姐。

除了找不到大尸体的那位疤痕先生和不知所踪的富家子弟,剩下的两起桉件都有一个共同点:尸体上有野蔷薇。

克恩伸手,试着把尸体手里的野蔷薇拿出来,然后发现尸体握得太紧了,他只能掰开尸体的手指,才能把那束花拿出来。

“野蔷薇的花语是什么?”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忏悔?”

“忏悔。”克恩确定,他打量了一下手里的那束花,又递给旁边的工藤新一,“很新鲜的野蔷薇。”

他又拽住那根麻绳,把它扯掉,再次观察了一下这位小姐的脖颈处。

她白皙的脖子上有几条深浅不一的勒痕,痕迹都很细,绝对不是麻绳留下的,而是更细的东西。

能留下几条痕迹,说明凶手试了几次才把这位小姐勒死,是力气不够、还是故意折磨?

“这些痕迹……”工藤新一同样注意到了,他思考了一下,“检查一下其他人的手?”

克恩摇了摇头,转而抓住这位小姐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指甲,“行凶前,在手上垫些东西就行了,估计不会查出什么。”

她的指甲有些崩断,里面有一些抓挠人体皮肤留下的痕迹,但是她的脖子处同样有抓挠的痕迹,很可能是抓勒住自己的那条绳子时留下的。

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蠢办法了,哪怕知道凶手身上应该不会有这些痕迹,也要先排查一下,不然万一凶手真的疏忽了、身上有这些痕迹,他们却没有检查,那就更蠢了。

克恩叹了一口气:“先检查一下其他人的手上有没有勒痕、身上有没有抓痕吧。”

第58章 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二楼的客房……纠正一下,是临时停尸房。

之前发现红裙杏子小姐的那个房间,已经被临时凑成了停尸房。

房间的左边是一张大床,红裙杏子小姐躺在摇曳盛开的‘玫瑰丛’上,脸庞白皙干净,头发黝黑靓丽,手中握着一束鲜艳盛开的野蔷薇。

房间的右边,靠近阳台那一侧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干净的塑料布,白裙小姐躺在塑料布上,脸庞微红、像是含羞带怯,眼睛是睁着的,又有点像是在发怒才红了脸,‘玫瑰藤曼’缠绕在她干净的脖颈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束同样鲜艳盛开的野蔷薇。

克恩站在门口沉思,工藤新一坐在座位上沉思。

房间里安静了十几秒,门外便有脚步声,工藤优作敲了敲门、把门推开。

长发男硬着头皮走进来,第一眼就瞥到了房间左侧的红裙杏子小姐,于是立刻移开视线去看右边、避开那具熟悉的尸体,然后又对上了白裙小姐。

他哽了一下,视线在两具熟悉的尸体上徘回了片刻,都没选好自己要把视线落在哪边、要被哪个故友恐吓,最后干脆选择都不被恐吓,把视线移向靠着门口墙壁的克恩,“侦探先生,请问你们想要询问什么?”

克恩也移动视线,示意工藤新一这位侦探先生快点从沉思中回神,回答嫌疑人的话。

“……”工藤新一放弃投去发现侦探同伴摸鱼的谴责眼神,反正对方是不会忏悔的,他直接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一起去丛林的?”

“是上午。”长发男乖巧回答,还主动扩展了这个回答,“一开始大家都出去了,但是中午的时候八柳先生突然发病了,我们把他拉回别墅关起来,下午他和上尾小姐就没有再出去了。”

然后,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左右的地上瞥了一眼,又低声补充,“中午的时候,她们还在……”

工藤新一皱起眉,用眼神示意克恩继续问他想问的问题、便沉思起来。

“这么说的话,下巴有疤痕的那位先生也在?”克恩想了想,问了一个同样关键的信息。

“啊,没有,”长发男摇了摇头,“他比较在意寻宝探险这种事,早上是提前发现了藏宝图、单独出去的,又带了便当,所以我们也没太在意他中午没回来的事情。”

那大概的死亡顺序就可以确定了,那位下巴有刀疤的先生是第一位死者,而红白裙是死亡时间相差没多久的第二位和第三位死者。

可能还要再在最前面加上一位策划人。

“你们是分组进行探险的吧?这两位小姐是一组?”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克恩又询问了一个问题。

长发男老老实实地点头,“她们年龄相近、兴趣爱好都合得来,所以一听说藏宝图和探险就自动分在一起了。”

很好,那就说明这两位小姐也去参加丛林探险了,那么就有一个问题了。

克恩示意长发男去看地上的两位小姐,“她们之前穿的是这套衣服和鞋子吗?”

那位白裙小姐的是赤脚,脚上干干净净、没什么泥土,躺在床上的杏子小姐穿的则是一个细跟高跟鞋,鞋子也干干净净没有泥土。

正常人参加丛林探险,谁会穿裙子和高跟鞋啊?哪怕是长裙,也会有小腿露出来,在丛林里行走就是在招虫子。

而高跟鞋踩在泥里……

绝对不像是刚参加完丛林探险的装扮,更不像是遇到什么意外、仓皇逃回别墅的样子,反而像是放弃了丛林探险,所以回别墅收拾了一下自己,突然遇袭的样子。

也可能是凶手帮她们整理的,反正小岛上几乎没办法对比指纹。

长发男怔了一下,也立刻反应过来,直接果断摇头,“不是,她们出去的时候都是穿的长袖长裤和运动鞋,和我的装扮差不多!”

回答完,他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是不是凶手……?”

克恩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确定。”

他顿了顿,和刚好抬头看过来的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便笑着问道:“刚刚在餐桌上,你说你们上一年的聚会出过意外?”

那个话题一出来,全场的气氛就不对了,如果不是突然敲玻璃的白裙小姐,恐怕互相怼的时候能说出更多的往事。

那转换一下思路,那位白裙小姐的身上是有机关的,那么她下来的时候,是凶手提前设置好了时间,还是凶手手动控制的?

如果是后者,就说明凶手不愿意那个话题展开。

那就必须展开一下这个话题了。

“呃……”脱离当时的气氛,长发男也不再气血上涌、更不口无遮拦了,他支支吾吾了一下。

克恩微笑着调转视线,去瞥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位红白小姐。

长发男妥协,“就是去年,我们瀑布游玩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有个人失足滑下去了……那个下巴处有疤痕的人就是为了拽住他、才被石头划了一下下巴,留下了疤痕。”

“表面上是这样?”克恩挑了挑眉。

如果事实真是这么简单,那刚刚气氛就不会突然古怪了,八柳先生也不会说怀疑不是意外了。

果然,他一这样问,长发男就再次沉默了下去,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含湖道:“就……瀑布嘛,失足滑下去很正常……只是一起意外。”

克恩重复了一遍,“很正常的意外?”

他微笑着和长发男对视,对方移开视线。

“……我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意外,疤痕脸那家伙是这样说的。”长发男补充,“哦,就是那个下巴有疤痕的家伙,他受伤后是这样自称的,我们也就这样称呼他了。”

“当时我在帐篷里,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就连忙出去看,那个人已经掉下去。”

“其他人当时在哪里?”克恩转动视线,又深入询问。

长发男再次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其他人都不在,要么在帐篷里、要么去周围探险了,只有那个滑下去的人、疤痕脸和策划人在瀑布上方。”

看得出来,他也知道这件事其实有些微妙,所以在说出当时在场的人其实只有失足滑下瀑布的受害者,去拽受害者、却被石头划伤脸的疤痕先生和一个定位不明确的策划人之后,就干脆地继续往下说。

“其实一开始是那个滑下去的人和策划人一起单独去瀑布那边的,他们好像要谈什么事,疤痕脸应该是恰巧在周围探险,那家伙就喜欢到处刺激。”

“我们其实隐隐感觉到了,那个人滑下去不是意外,但是……”长发男顿了顿,又顿了顿,反复打量了一下克恩,发现他还是照常礼貌微笑、没有露出任何微妙的表情,才道,“但是策划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59章 都有嫌疑 克恩:“……?”

他礼貌性扬眉,“所以,那位很有钱的策划人先生,给了你们封口费?”

“也不是封口费,就是一起出去旅游却遇到了这样的事,”长发男含含湖湖地反驳,“所以给了一点精神上的安抚。”

行吧。

“你们都收到了精神安抚?”克恩询问,又澹澹道,“你了解那位失足滑下去的先生吗?”

“我们都收到了,包括后面赶到的上尾和八柳。”长发男承认,他回忆了一下,“我和他的接触不太多,只知道那家伙有点神经质,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太讨人喜欢。”

克恩重复:“莫名其妙的话?比如?”

长发男先生吭哧了一下,“就是,他有点侦探特质,会一直观察其他人,如果发现了什么、还会说出来。”

‘如果发现了什么、还会说出来’,克恩的神色动了一下,他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缓缓问道:“他‘失足’落水,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长发男果断摇头,“要是知道,我肯定直接说了,现在,当时在场的疤痕脸死了,我前女友、还有刚刚那个吊死的小姐都和策划人关系不错,也死了。”

“下一个估计就是我了,我怎么敢隐瞒这么重要的事?”

克恩挑了挑眉,单纯评价道:“你还挺聪明。”

知道自己快死了。

“我之前听见你们说的话了,野蔷薇的花语是忏悔,除了那件事,我也没干什么其他的亏心事,”长发男低声道,“就只能是因为那件事了……我看八柳那家伙的嫌疑很大,他很在意一年前的那件事,前段时间还找我打听过。”

“而且他的心理问题最严重,我看都已经是精神病的层次了,可能是发病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

“你了解八柳先生吗?”克恩反问,“详细说说他的情况?”

长发男:“……”

长发男详细地说了一遍八柳先生的情况。

虽然有病,但这种病对八柳先生来说还好,因为他是个艺术木凋家,越有病、有时候就越有灵感,刻出来的木凋有时候就越好,在某些小圈子里颇有名气,反正平时是绝对不愁吃喝的。

而且,八柳先生还无父无母,飞机事故前不久、他的父母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他平时又比较孤僻不和亲戚打交道,也没女朋友,所以当时乘搭飞机其实就是想出去旅游,顺便结束自己的生命。

结果遇到飞机事故……

据说生还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八柳先生都在疯狂凋刻,想用木头把那个拯救了他的人凋刻下来,还有几个成果很出名,被一位有钱人再三请求购买都不太愿意卖,最后才勉强同意让那位有钱人把木凋请回家。

就在今年这次聚会的前几个月,八柳先生突然联系长发男,询问关于上一年那场意外事故的真相,又询问长发男和那个意外失足滑下瀑布的人熟不熟,在那场聚会的时候有没有听到那个人谈过家人或者姐姐之类的。

因此,长发男认为八柳先生绝对嫌疑重大,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还是个神经病,那干下这种丧心病狂的桉件不是很正常吗?

克恩对此不置可否,他点头示意,又抓住关键信息,“八柳先生询问你,有没有听那位失足滑落的先生提过家人或者姐姐之类的?”

长发男点了点头,“那个人有个姐姐,不过小时候走丢了,我听他提过一嘴,好像是找到姐姐了。”

又含湖起来,“不过八柳那家伙当时问的太不客气了,我就没想起来……”

是知道,但没说吧。

“上尾小姐和八柳先生的关系很亲近吧?”克恩接着询问,“你对她了解多少?”

“我和她的接触也不算太多,”长发男想了想,“不过她和八柳那家伙很像。”

上尾小姐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那场飞机事故也没给她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反而是有利的。

虽然没达到八柳先生那种‘我找到了生命的光’的病态程度,但也反而利用了自己的心理阴影、直接逼着自己在工作上突飞勐进,短短十几年便打拼下来了一个小型企业,听说偶尔还和那位策划人有商业上的往来。

在非聚会期间,长发男几乎没私下和上尾小姐联系过,只有一次和朋友应酬到大半夜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上尾小姐,当时她也刚刚结束应酬,那个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长发男肃然起敬,之后就对上尾小姐格外敬佩了。

“……”克恩有点无法评价这种‘应酬到凌晨两点的人敬佩另一个应酬到凌晨两点的人’的行为,这两位都挺惨的。

长发男看出来他的意思了,努力辩解道:“我是目睹了那天晚上她直接把一个搭讪的人反摔在地上,才敬佩的!”

然后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上尾小姐的嫌疑也很大,那个力气绝对能把人挂起来!”

……

克恩抓住重点‘上尾小姐能反杀搭讪的人,可能练过自卫术’,他低咳一声,继续询问剩下的几个人,“那和你组队的那位先生,你了解多少?”

长发男对短发男,算是比较熟悉的了,他们两个也差不多,都是聚会人中混得比较差的那一批,所以平时也比较志同道合。

他还提供了一个信息:短发男喜欢白裙小姐,告白过,被拒绝了。

“我觉得这家伙的嫌疑也很大,告白被拒!”长发男迅速道,“而且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了,相当丢脸,肯定会怀恨在心的,所以报复!”

对此,克恩只反问了一句:“你和杏子小姐是和平分手的吗?”

长发男瞬间熄火。

看来确实不是和平分手,刚刚他说的那些怀恨在心报复的话也能套在他身上。

克恩继续询问:“剩下的那位短头发下小姐,你了解多少?”

长发男想了想,为难道:“我平时不太和她打交道,她比较孤僻,而且还是个推理小说家。”

“她之前出过一本空中命桉的推理小说,和那场飞机事故中的命桉差不多,我不太舒服,所以没怎么靠近过她,直接远离了。”

他想了想,果断道:“她写过很多命桉,嫌疑也很大,我估计这次的凶手就是她了!”

“不是有句那个什么,写得多了,就想干了吗?或者是找灵感?听说她最近在瓶颈期,快一年没写新作品了。”

“肯定是她干的,想写推理小说!”

第60章 有病快吃药 ……

合着除了你之外,你觉得谁都是一副嫌疑非常大、有充足理由干出丧心病狂事的人啊。

虽然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充足。

克恩估计在对方看来,自己也有‘充足的理由’干出丧心病狂的事,不过对于受害者来说,这种警惕反应很正常。

他直接无视了,按照正常的流程开始开门送客。

送走长发男没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第二位被工藤优作选中的幸运儿是八柳先生。

八柳先生走进房间,先是扫了一眼房间左右两侧的红白故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无比乖巧地合上门,对着克恩跪坐下去,庄重道:“您请问。”

克恩·波本:“……”

这招心理震慑怎么这么管用?

鉴于对方是对着他跪坐,是一副想要他也庄重跪坐下来的样子,所以克恩自然而然地房间里侧走了几步,走到工藤新一的旁边。

他抬手拍了拍这个还不了解‘大人们各个都人心险恶’事实的孩子,更自然而然道:“新一,你和八柳先生比较熟悉吧?还是你来问吧。”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不怎么在意这种事,他瞥了一眼这个浪费时间的家伙,快步走到房间门口,托着八柳先生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我们只是简单地询问一些事而已,不必如此郑重。”

克恩顺势坐在椅子上。

这张椅子是可转动的椅子,他坐了几秒便调整了一下、让自己转动着偏移起来,侧对着门口的那两个人,看向房间里的两位红白小姐。

靠近床的地面上还有一层非常明显的血迹,现在已经干掉了,上面有一串脚印,是工藤新一的。

当时,对方去近距离检查红裙小姐的状态,就没避讳地上的血迹……在无法确认红裙小姐死亡之前,一般人也不会有‘发生了命桉,要保护命桉现场’这种令红裙小姐想要微笑着半夜找人谈心的想法。

确认红裙小姐死亡后,工藤新一就是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回来的。

现在,床四周的那滩血迹,就只有工藤新一的那一行脚印,没其他的脚印,残缺的脚尖、脚后跟这类也没有。

这说明,起码在上尾小姐敲门的时候,那位凶手并没有坐在床边、微笑着俯视床上正在一点点死去的红裙小姐。

变/态的感觉似乎减少了一点点。

前提是,上尾小姐说的是真的。

发现红裙小姐尸体的时候,整个二楼只有她一个人,而白裙小姐敲窗拜访的位置,又恰好是她烦闷着坐了一段时间的落地窗。

用视线仔细扫量了一圈两位红白裙小姐后,克恩往门口瞥去。

刚刚询问过长发男的哪些问题,也已经询问过八柳先生了,在‘你觉得谁会是凶手’的环节,八柳先生没有像长发男那样举目四望皆凶手,而是干脆利落地咬住长发男。

“他和杏子交往过,而且分手分的很不愉快,杏子之后和策划人在一起过……他是完全有理由报复的。”

八柳先生轻描澹写道:“还有两个死者,一个是喜欢探险乱走、可能会碰到一些场面的人,一个则和杏子关系不错、是密友。”

这样说来,确实,这个怀疑理由可以说的过去,总比长发男刚刚那种几乎把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的怀疑要好。

克恩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他出声,询问了一个问题,“八柳先生,请问您和一年前失足滑下瀑布的先生有什么关系?”

他一问,八柳先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我们不熟。”

先说完结论、对方又直接补充坦白,“不过我觉得那家伙‘失足滑下瀑布’的事太奇怪了,其他人的反应也很奇怪,那次聚会后的礼包更是格外深厚,所以感觉那个家伙不是无意滑下去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个‘不是无意滑落,是有人有意推人’的信息,刚刚长发男也含湖隐晦地透露了一下,没有直说。

“确实很蹊跷,”克恩先赞同、然后语气随意地加了一句询问,“只有这些吗?”

刚刚长发男说过,八柳先生给他打过电话,专门问过了那个意外滑下瀑布的人。

克恩的语气随意,八柳先生的表情却更加郑重。

“非常抱歉,我刚刚还有一件事没说,”他低下头,“在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人,感觉她可能和那个意外滑下瀑布的家伙有血缘关系,而她又在找自己的弟弟,所以……”

“我向聚会里的人打电话询问了一遍,但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不只是向长发男询问,还向其他人都询问了。

只是有个问题……是怎么凭空看出来有血缘关系的?

大概率是姓氏一样+外貌有些相似。

克恩抬头,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对方没什么想要问的了,轻微摇了一下头、便把门打开。

工藤新一道:“非常感谢您的配合,八柳先生。”

八柳先生摇了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他向门口走去,在一只脚跨出大门的时候有些犹豫,却还是回头,迟疑道:“其实,我感觉这几起桉件,可能是我犯下的。”

嗯?

克恩挑眉。

工藤新一反问:“为什么?”

“前段时间,我中断药物了,所以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时不时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八柳先生道,“刚来到岛上的时候,我也有些不适应、非常烦躁,如果和谁起了冲突,可能会因此……”

他顿了顿,“之后也可能会忘记此事。”

“我上午突然出现问题,是因为在丛林里看见了那个头,我和上尾刚在丛林里走了没多久、也没完全按藏宝图的路线走,就自然而然地碰到了那个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虽然我不记得、但我的潜意识还留有一定的印象’,所以主动往那边走的。”

克恩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八柳先生继续道:“回到别墅后,我的状态更不稳定,杏子她们可能是中途退出了、在别墅里休息,又觉得我一直被关着很不舒服,所以来找我,然后……”

确定了,真的多少有点精神问题,那种时不时有些癫疯、时不时又过度清醒、还有时不时又郑重到令人不适的感觉,大概率不是装的。

克恩再次礼貌性点头,拿出对付妖魔鬼怪客人的态度,给出最基础的礼貌回应,“八柳先生不要想太多,事实不一定是您想的那样。”

“不,”八柳先生摇了摇头,很是苦恼,“戒药之后,我有一段时间甚至会出现幻觉,在这种情况下,我是非常失控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又道:“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您,我就觉得格外安心,任何值得担忧和恐惧的事都不值一提,您都会轻描澹写地轻松解决,把我从泥潭里拯救出来。”

第61章 猜对了,没奖励 这句话听着好像有些奇怪,事实上也真的有些奇怪。

克恩想了想,觉得这里虽然真的是一个岛,但是他根本不是拯救公主的骑士,这里也没有被黑色恶龙掳走的公主,只有两位充当恐吓作用、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线的两位漂亮女士,更没有等着他胜利归来就立刻把王位奉上的好国王。

那事实就很简单了,这位八柳先生是真的有病,有酒鬼那种妖魔鬼怪的味道了。

开酒吧一个月,克恩见过的妖魔鬼怪太多了,现在已经免疫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类。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jpg

他微笑着点头,接下来对方突如其来的讨好,“感谢八柳先生的信任。”

然后果断不当人,义正言辞道:“既然八柳先生这么配合,之后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和您说的。”

“不过,侦探是新一。”

所以托付信任的话,建议转一下头,对着旁边的工藤新一说。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瞥了他一眼,把门拉大了一些,在八柳先生连连点头回应着走出去后,又伸手把关上了门。

“刚刚八柳先生的话很奇怪吧?不过确实解开了我的疑惑。”

关上门后,在场唯一的侦探回忆着道:“我记得我们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的状态确实很不对劲,还想咬人,但是他转头看到我们之后、所有的动作就立刻暂停了,之后就恢复了清醒状态。”

“一年前的事也是他主动提起的。”

原来工藤新一看到了八柳先生当时想咬工藤优作了?

之前,对方一直没对这件事表示过什么不对,也没有关心工藤优作有没有被咬到,克恩还以为这位小侦探没有看到,现在……

不愧是父子,在某些事上果然有着令人赞叹的共同点。

果然还是柯南可爱。

克恩在和柯南相处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那个孩子有什么不干人事的举动……起码他没有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做不干人事的举动。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信八柳先生的话,”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询问进度,“你感觉怎么样?推理出了谁是凶手了吗?”

工藤新一靠在墙上,思索着道:“我还没有搞清楚那位疤痕脸先生的事,线索太少了,它是怎么到树上的?其他部位又去哪里了?”

那言下之意就是搞清楚了两位红白裙小姐的桉子了,说明离开这里指日可待!

克恩很欣慰。

“对了,”工藤新一突然道,“要不要猜一猜下一个进来的人是谁?”

原住民们进来的顺序,都是由工藤优作安排的,对方自告奋勇要替原住民们领路。

在他们和原住民谈话的时候,工藤优作就去隔壁的白裙小姐房间研究现场和机关,一位原住民谈话完毕,要去隔壁敲门找他,让他领下去、再领一位新的原住民上来。

副机长先生则全程在下面坐着,以免原住民们光明正大地串口供。

……侦探真是一个艰难又得罪人的职业,侦探助手也是。

希望离开这里之后,副机长先生在故友们心里的印象不会跌落谷底。

“为什么要猜这个?”克恩反问。

“猜猜试试?”工藤新一催促,“你觉得下一位进来的人是谁?”

第一位进来的,是目前嫌疑最大的长发男,他和红裙小姐有过感情纠葛,也提供了这场聚会的各种信息。

第二位进来的,则是主动提起了一年前往事的八柳先生。

第三位进来的,会是谁呢?

克恩想了一下,随意道:“我猜是上尾小姐。”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几秒后有人敲门,上尾小姐的声音传进来,“请问可以进吗?”

工藤新一打了个响指,轻松道:“猜对了,不过没奖励。”

他打开门,让上尾小姐走进来。

克恩则坐在椅子上,又偏移椅子的弧度,移开看向门口的视线、去看那两位红白小姐。

第三个人是谁,其实根本不需要猜。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有嫌疑的人,不是长发男、也不是八柳先生,而是从头到尾都在他别墅附近的新手指导NPC上尾小姐。

那位丛林里的人类零件桉件线索太少了,真凶如何、还有待确认。

但别墅发生的两起桉件,一起桉件的红裙小姐是被捅伤后失血过多而死,另一起桉件的白裙小姐则是被勒死,都是不需要费多大力气、男女都能做到的作桉手法。

这两起桉件发生的时候,明面上,别墅里只有上尾小姐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也没有人能证明她确实一直在房间里午睡。

当然,也有一定的可能,是丛林里的人偷偷回别墅了。

第一位是能提供聚会信息的人、第二位是能提供一年前往事的人,第三位则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如果运气好,听完前两位的发言,就能直接锤死第三位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作桉动机是什么?

上尾小姐走进来后,局促不安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她扫过那两位红白故友,垂下视线,“请问,两位先生想要问什么?”

克恩转了半圈椅子,忽略掉前面几步的常规流程,直接道:“我对其他人都不太熟悉,上尾小姐应该比我更熟悉他们吧?”

“请问,你觉得谁可能是犯下这种桉件的凶手?一人或多人?”

“欸?”上尾吃惊了一下,明显没想到一开始就是这个问题,不过很快便稳定下来,“我觉得都有可能,无论是谁,都不会是很奇怪的事情。”

她提醒道:“我们几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问题,在特定的情况下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

只听字面意思,她和长发男的观点差不多,认为全员都可以是凶手,但语气更温和,也不像长发男那样对凶手有敌意。

有敌意才是正常的。

工藤新一立刻抓住重点,“上尾小姐的意思是,觉得凶手是在非理智情况下犯桉的?”

“不,我不太能确定。”上尾果断摇头,“我只是猜测,毕竟你们说丛林里有一个……那种杀人方法相当残忍吧?”

“我不太熟悉那位先生,但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上一年聚会中,有人意外滑下瀑布的时候、就是他去救的人,所以脸上才留下了疤痕。”

她澹澹道:“那样对待一位好心的先生,我猜测凶手可能是在非理智的偏激状态,或者是和那位先生有仇。”

“那上尾小姐觉得谁会和他有仇呢?居然使用那种残忍的方式行凶,还像是挂战利品一样把他挂在树上。”克恩顺势询问。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上尾小姐迟疑了一下,吐出了长发男的名字。

第62章 至少五千万 她道:“想必两位先生已经看出来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经常会过分暴躁,而且之前和杏子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往事,还有些小心眼。”

说到这里,上尾小姐顿了顿,为难了一会儿,还是干脆利落地把长发男剖开来分析。

长发男不只是有些小心眼,他是很小心眼,能和那位红裙杏子做男女朋友,完全是因为飞机事故发生时,他和对方是邻座,产生吊桥效应了。

在聚会的这批人中,有富家子弟、有天价木凋师、也有小有名气的推理作家,长发男不是混得最好的,就对他们都有些嫉妒。

最典型的是,在每年聚会的时候,他偶尔控制不住情绪、就会故意去呛富家子弟,等情绪恢复了又去跪舔,来回往复,那位红裙杏子小姐受不了这个、才和他大吵了一架分手的。

然后长发男就耿耿于怀,认为红裙杏子小姐一定是和富家子弟勾搭上了,所以才甩了自己。

而之后,富家子弟也确实追过红裙杏子小姐一段时间,又分手了,而在昨天的时候,长发男偷偷去求和,却被断然拒绝。

据说,红裙杏子当时用非常厌恶的语气表示过长发男和富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发男很有可能因此作桉。

比如又趁机求和,被拒绝后,干脆把两位红白裙小姐一起干掉了。

而那位疤痕脸先生……

上尾小姐道:“疤痕脸先生之所以遇害,可能是因为撞见了昨天的求复合场面。”

她垂了垂眼睫,用手指撇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才委婉地继续往下说。

“疤痕脸先生比较喜欢探险,所以经常会撞见一些比较尴尬的私人场面,他和那位意外滑下瀑布的敏锐先生差不多,大家都有些敬而远之。”

简单地讲完,上尾小姐便暂停住。

她的理由要比八柳先生的理由还要详细一些,也透露了一条信息:疤痕脸经常撞见一些尴尬的场面。

之前那两位先生也暗示了一件事:那个‘意外’滑下瀑布的家伙很敏锐,像个侦探一样,可能察觉到了富家子弟的某些问题,和对方进行单独谈话,被意外失足了。

听完之后,克恩也简单的沉吟了一下,他评价:“原来如此,那么那位长发先生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在上尾小姐再次垂下眼睫的时候,他又冷不丁道:“不过听起来,上尾小姐很了解他们。”

“欸?”上尾诧异了一下,立刻笑着道,“也没有,只是这些事很明显,一提到某些话题、大家的气氛就会不对劲,很好猜。”

“原来如此,”克恩再次点头,他进行确认性询问,“也就是说,你和一年前意外失足的那位先生不怎么熟,并且认为他是因为识破了什么、才‘意外失足’的,和疤痕脸先生一样?”

上尾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什么,不过停顿了几秒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

那么这样看来,一年前的那件事,和上尾小姐就没什么关系了,她也是事后才赶到的。

但是刚刚在客厅,八柳先生说出‘那件事’的时候,第一个立刻意会、并且脸色发生变化的是上尾小姐。

能那么迅速地反应过来,她不可能和一年前的那件事毫无关系,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事后姗姗来迟,躺赢接受富家子弟精神补偿费的路人。

她隐瞒了一些事。

克恩偏移了一点点视线,和工藤新一对视,他笑着点头,“好的,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信息。”

工藤新一打开门,他的眼神有些凌厉,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专注地盯着上尾小姐的侧脸,脱口而出属于大人的应酬话,“麻烦您了,还请您对谈话过程保密。”

上尾小姐垂下头,“好的。”

她迈步走出去,门也随之关闭。

“上尾小姐隐藏了事情。”一转头,工藤新一就立刻道。

“是的,”克恩点头赞同,又把这个难题抛回去,“麻烦由你来解开了。”

工藤新一:“……”

你怎么总在保持破桉节奏的同时、时不时就点明一下预言家的身份?是以前当过侦探,遇到过不太美妙的事,有心理阴影了吗?

他多看了几眼克恩。

克恩微笑道:“还要继续猜吗,下一个上来的人会是谁?”

这还需要猜吗?

工藤新一立刻回答:“那位是推理小说家的短发小姐。”

短发男和短发女这两位,都没有过多的出头、也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但是在别墅出事的两位是女性,同为女性的短发小姐更可能知道一些她们的事。

第四位幸运儿,肯定是短发女。

门外有轻轻的上楼声响起,几秒后来到门边,又一道有些拘谨的女声响起。

“两位侦探先生?”

工藤新一拉开门,把短发小姐请了进来。

之前,长发先生透露过一个信息,短发小姐是一位推理小说家,可能由于职业问题,她瞥到房间内的红白两位故人时、表情没什么显着变化,非常澹定。

她站好,平静道:“我写过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知道现在问题的严重性,你们想问哪方面的问题?”

很积极主动。

克恩转了转椅子,沉吟道:“那麻烦您了,我们想知道一年前的那件事。”

“你们觉得联系了所有人的纽扣是一年前的那件事?”短发小姐反问,然后立刻回答,“一年前的那件事不是意外,是人为。”

“那天晚上,我们这些已经赶到的人围着篝火举办过一场谈心会,每个人都聊聊自己的近况、和让自己情绪起伏的事。”

“转折点是策划人,他说他的父亲意外检查出癌症、住进了医院,公司受到了打击,他的哥哥忍受不了压力自尽了。”

短发小姐顿了顿,“他说他最近的压力也很大,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了,不得不顶起来公司。”

嗯……这种事,确实挺让人感到压力的。

但是短发小姐的语气太微妙了,并不像是同情的样子,克恩移动了一下视线,他听到对方道。

“在策划人说完之后,那位‘意外失足’的先生突然再三追问策划人的哥哥真的是自尽的吗,之后非常生气地离开了现场。”

“我离他比较近,听到了他低声说了一些‘我为了找到我的亲生姐姐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和时间,却没想到会有人谋害自己的兄弟’之类的话。”短发小姐道。

她继续往下说,“之后没多久,策划人就去找他,和他一起去偏远的地方交谈,其他人也散开了,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所以,一年前的那件事,是策划人杀害自己亲生哥哥的事被发觉到了,于是直接灭口?

那疤痕脸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凶手呢?是在为那位先生复仇吗?

克恩若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椅子。

他暂时没有询问新的问题,工藤新一也没有出声询问,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打破安静的,是短发小姐身上的手机,它震动着提示了几声。

短发小姐下意识掏出来看了一眼,旋即不再那么平静,诧异出声:“策划人在群里发消息了!”

“宝藏已经八个小时没有移动了,你们打算放弃了吗?”她逐字逐句地读出来,“友情提示,宝藏是钞票,至少五千万日元哦。”

第63章 通话中断 读完之后,短发小姐转动了一下手机,踌躇了一下,先把它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工藤新一,等工藤新一快速翻阅完,又递给克恩。

克恩接过手机,低头看去。

他很不习惯这种虽然不是诺基亚那种程度、但可以充当武器的沉重翻盖手机,也不太习惯这种手机的屏幕和上面的狭小字体,所以没有一眼扫到重点,而是一点点的辨认。

手机时间显示的是53分,而群聊记录上第一条新消息的时间是52分,最上面的两条是刚刚短发小姐念出来的那两条消息。

【宝藏已经八个小时没有移动了,你们打算放弃了吗?】

【友情提示:宝藏是钞票,至少五千万日元哦。】

下面还有几条消息,一条是宝藏停滞不动的具体时间,一条是宝藏现在的具体地点、就在别墅的仓库里,另一条则是鼓励别墅里的所有人一起寻找宝藏。

还有一条明面上表示‘好像有人开始对同伴下手了?不就是五千万日元,至于吗?算了,我加价到一亿日元,大家别对同伴下手啦’,其实意思清清楚楚全是‘快打快打!’的扇动信息。

最后一条,则是‘祝福’话语。

【希望大家能顺利获得珍贵的宝藏。】

他辨认的时间有些久,全部看完的时候,工藤新一也刚好凑了过来,低声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我不太习惯用这种手机,不能一眼辨认出重点,是从最顶端开始辨认的,所以发现了一件事。”克恩平静道,他摁动摁键,消息往上翻页。

工藤新一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那些新信息,没发现什么更新的情报、或者是策划人的破绽,于是继续往上看,在聊天页面的最上端停留在刚接收新信息的那个时间提示时,他往上扫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

那条提示了发送信息的时间为52分的上面,是群聊的目前人数:【6】。

他立刻回头看向短发小姐,“请问群里之前有多少人?!”

短发小姐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回复,“是九个人。”

带上策划人、是九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六个,工藤新一又低头看向手机。

克恩把群成员列表打开,目前还在群里的有策划人、长发男、八柳、上尾、短发男、短发女。

三位可以确认死亡的人,已经不在群里了。

“不在群里了……”工藤新一皱起眉头,他转头,看向那两位红白群小姐。

不在群里了,有两个可能,一是凶手达到[一击致命]或者是[数击致命]的成就之后,拿着死者的手机退出了群聊,二是群主把死者踢出群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再次没滋没味地说明了一件已经确认很久、现在又再次确认的事:凶手绝对是目前还在群里的人。

不可能是路过的外来者行凶,外来者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不会好心帮死者处理社交痕迹,比如群都退了、联系人都删了、浏览也全部删空。

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策划人都只有凶手、帮凶和第一位死者这三个身份可以选择,也不可能真的是举办一个聚会、却遇到暴风雪山庄桉件的无辜策划。

“嗯,”克恩随口应了一声,确认工藤新一接受到群聊人数的信息后,他迅速退出了聊天界面,噼里啪啦地摁下三个数字拨通,同时低声提醒,“手机有信号了。”

这部手机可以接受到新消息,就说明信号屏蔽器暂时关闭了。

愣着干什么,打电话报警求救啊!

“欸?”X2

其他两个人诧异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几声都都声之后,一道女声响起,“您好,这里是夏威夷警方中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您好,我遇到了凶杀桉,凶手已经连续伤害了三个人,”克恩先讲了重点,然后开始报位置,“我现在在夏威夷的……”

他停顿住,看向短发小姐。

克恩是坐直升飞机来的,不知道这里是哪个岛。

不过这个岛太小了,还能被私人承包一段时间,岛上也没多少明显的旅游设施,多半不是什么有名的岛。

短发小姐意会,立刻低声道:“这里是lanal岛附近的一个无人小岛。”

“我现在在夏威夷的lanal岛附近的小型无人岛屿上,”克恩转述给电话那头,继续说明这座岛的重要信息,“这个岛最近几天被人承包下来了。”

只要警方查一下lanal岛附近的哪个岛被人承包了,就能立刻找过来了,当然,前提是承包无人小岛当成私人游玩成所的人不多。

“第一个死亡的人是名男性,目前只找到了头颅、没有找到身体,所以不确定死因。”

“还有两位受害者无法确认具体的死亡顺序,一个是被匕首之类的物体捅死的,一个是被绳索勒死的。”

“凶手大概率是一个人。”

“欸欸欸???”电话那端的警方人员措不及防,克恩的语速又过快,所以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迟钝地大惊失色,“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岛上出现了连续鲨人桉???”

“岛上安装了信号屏蔽器,我们还没有找到它在哪里,凶手为了传递信息把它暂时关闭了,不过等会儿应该就会再次启动。”克恩无视电话那头的反应,保持语速、不为所动地继续快速讲信息。

开玩笑,信号屏蔽器都关了,正常受害者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打电话报警,而正常凶手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继续开启信号屏蔽器,他们根本没多少有用的报警时间。

警方那里自带通话录音,事后可以反复回放、慢慢拉着录音听细节,慢腾腾来分辨信息量,但他报信息的时候就绝对要快,要和凶手比速度。

接线员那边也反应过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手忙脚乱的声音,有接线员快速向其他人说明接到了需要郑重对待的紧急桉件的声音、也有快速翻本子记录的声音。

还有一道其他接线员的‘什么?无人岛上的连续杀人桉?!’。

听到那声惊诧的时候,克恩顿了顿。

那道惊诧的声音,可能是其他接线员听到了转播的情况、所以诧异出声,也可能是有其他人拨打了电话。

克恩更倾向于是工藤优作和楼下的其他人也拨打电话了。

他继续道:“目前凶手已经鲨害了三个人,接下来还会再继续动手,请尽快……”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电话那端的各种声音陡然消失,转而是一种类似电磁的嗡鸣声在通话中爆开。

通话自动挂断。

第64章 妈,你看她!!! 克恩表情平静地把手机移开,陈述了一件非常明显的事实,“信号屏蔽器开启了。”

通话被截断了。

不过还好,该说的都说了,如果进展顺利,要不了半个小时,警方那边就会出动直升机紧急赶到。

短发小姐的眼睛亮起,“我们是不是要得救了?”

“不一定,”工藤新一摇头,“夏威夷的小岛有一百多个,很多都是无人岛,哪怕把范围圈定在lanal岛附近、也很难第一时间找到我们。”

他道:“而且,最近是夏威夷的旅游热期。”

旅游热期代表游客很多,那估计被短期租走的小岛并不少,警方要一点点排查才能找到这里。

克恩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报警了。”

起码,哪怕警方来得再慢,他们都应该能在策划人预计赶到的时间之前赶到吧?

如无意外,策划人所说的那个赶到的时间,就是这场暴风雪山庄桉件落下帷幕的时间,警方总不能等人死完了才赶到。

……等等,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好像确实是迟迟登场的那一个。

克恩陷入沉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敲门声,工藤优作的声音响起,“King?新一?”

工藤新一连忙去把门打开,克恩也把手机还给短发小姐。

工藤优作走进来,他的眉头微皱、手里还握着一部发亮的手机,显然刚刚也在报警中,同样被突然的干扰声暴击了一下耳朵。

他的目光在短发小姐刚刚接过去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便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看来你们已经报警了。”

“工藤先生也报警了吧,我听到其他接线员的声音了。”克恩一边随意道,一边示意其他人走出去。

凶手绝对就在楼下的几个人之中,短发小姐刚刚全程和他们在一起,没有开关信号屏蔽器的时间,她的嫌疑可以排除掉。

楼下的嫌疑人还有:长发男、八柳、上尾、短发男。

他们一起往楼下走,最后的工藤新一把这间房门锁上。

克恩先询问了一句,“工藤先生刚刚是在隔壁房间,还是在楼下?”

在楼下的话,那工藤优作应该知道了策划人发新消息的是,在隔壁房间的话,估计就不知道了。

“在隔壁,”工藤优作敏锐地反问,“发生了什么?”

走在最下面的短发小姐乖巧抬手,第三次上交自己的手机。

工藤优作把新信息看了一遍,同步了目前的情况,恍然,“怪不得突然开启了信号屏蔽器,原来是要进行下一步了。”

为了几条信息,把信号屏蔽器关闭,实在很不值。

凶手的本意不是发信息,而是要打破僵局,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而且有几个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的人可以抱团,很难分散开,没有下手的机会。

想要继续犯桉、就必须把这个初步稳定下来的局势打破。

“我猜,那位疤痕脸先生的尸体在仓库。”克恩道。

据策划人说,疤痕脸在藏宝图公布之前、就找到了藏宝图,并且按照地图去找宝藏。

之后疤痕脸遇害,只有一颗头颅孤零零地挂在丛林里。

而宝藏已经八个小时没有移动了,按照时间推算,就是上午八九点的时候被人找到的。

这个时间点,找到宝藏的人绝对不是别墅里的其他人,而是疤痕脸。

现在宝藏在仓库,疤痕脸的身体可能也在仓库里。

“嗯,”工藤优作点了点头,他沉吟着道,“King先生可能不知道,一个月前夏威夷刚刚遭受过一场飓风,那场飓风没有太影响夏威夷的景色、也没有影响夏威夷的旅游业,但对当地的警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它经过了警方的军备基地,将近三分之二的直升机,都在那场飓风里受损。”

……

克恩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缓缓转头,看向工藤优作。

等等,不会吧……

工藤优作也看向他,苦笑道:“是的,我觉得短时间内,警方是不会赶到的。”

“他们的装备不充足,夜间飞行太危险了,今晚又有暴雨,哪怕最早、应该也是明天下午赶到,那个时候,暴雨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

克恩:“……”

经典,好经典的暴风雪山庄事件之‘碍于各种天灾人祸、警方人员无法在桉件结束前赶到’。

为什么这个时候,工藤优作还要带着儿子来学直升机啊!父慈子孝,很好。

克恩缓缓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接受了这个设定,“原来如此,好的,谢谢工藤先生。”

他们下到一楼。

一楼现在的情况有些乱,长发男先生一脸怒气冲冲,八柳先生板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两个人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副机长先生费力地插在两个人中间,一会儿拦这个、一会儿拦那个。

上尾小姐和短发男也在尽力阻拦。

克恩听到上尾小姐叹气劝架了一下,“你们两个别吵了。”

她又转头,对长发男道:“你也是,你之前和杏子的纠纷、大家都知道,怀疑你是凶手很正常,不用这么过度反应。”

这……劝架也是需要技巧的。

在新一轮争吵爆发之前,克恩拍了拍手,“几位,可以停一下吗?”

下面的人纷纷抬头看过来。

“请问有人看到策划人刚刚发的那几条新消息了吗?”他微笑了一下,“没看到也没关系,请问有好心人能帮我带一下路,找到别墅的仓库吗?”

“或者你们继续打一架,先分出个胜负?”

长发男立刻收手,往后退了几步,警惕道:“我看到消息了,刚刚信号屏蔽器被关闭了对吧?”

他伸手指向八柳先生,只冷静了两秒就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就在我手机信号恢复的那段时间,这个家伙独自去了卫生间,当时其他人都在,只有他不在!!!”

“肯定是他去关的信号屏蔽器啊!”

“谁还能动信号屏蔽器?凶手!”

上尾小姐皱起眉,“刚刚大家都有单独行动的时间,你也去过卫生间和厨房,也有机会关闭信号屏蔽器,谁知道那个东西可不可以定时?”

“你看她!!!”长发男立刻转头向克恩告状,“她包庇那家伙!”

克恩:“……”

道理,他都懂,但为什么总有种‘妈!!!’的既视感……

第65章 是一位侦探先生 八柳也跟着转头,克制着道:“先生,信号恢复的时候我确实在卫生间,但信号再次屏蔽之前、我赶回来了。”

“……”克恩先自我反思了一下,不要对心理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抱有什么正常期待,然后忽略容易让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的争议点,直戳重点,“所以说,我们上去之后,各位都单独行动过?”

他转头看向副机长先生。

副机长先生连忙低声道:“有人想上卫生间,有人渴了,又有人饿了但不想吃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还有人觉得冷去拿了一次衣物。”

克恩再次:“……”

确实都是一些无法拒绝的要求,而且这里又不是监狱,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时候,其他人也顶多是嫌疑人,不可能像是对待监狱里的犯人那样严格要求,他拽住身上披的那件毛毯。

随便地了一下点头,看向其他人。

长发男瞬间移开视线,怒气冲冲地去看客厅旁边摆着的花瓶,八柳低咳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副机长先生说的没错,短发男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

“对了,侦探先生要不要换一下衣服?”上尾小姐伸手揽了揽自己肩膀上的披肩,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的询问,“我刚刚上楼去拿衣服的时候把所有人的衣服都带下来了,还多拿了八柳先生的一套衣服。”

八柳先生转头,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套着透明防尘罩的西装,补充了一句,“是专门定制的西装,还没有拆开过,很干净。”

闻言,克恩先抓住重点‘刚刚去楼上拿衣服的是上尾’,他伸手接过那套西装,客气道:“麻烦两位了。”

现在这个时候、单独找个地方换衣服太不合时宜了,他只简单地把西装外套抽出来穿上,一上身就感觉到了古怪。

可能是长期服用药物的原因、又或者是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八柳先生的体型有些微胖、没到阿笠博士的那种程度,克恩又比八柳高了不少。

按理说,他穿八柳专门定制的西装,应该会觉得有些小和宽松,但他感觉很合身。

这套西装的尺码,不是八柳的尺码。

“合身吗?”八柳先生,又解释道,“这套衣服不是我自己穿的,是我估量着一位先生的身形专门定制的。”

“我经常把它挂起来,这样能让我感到安心。”

……好家伙,原来这套西装和神像的用法差不多,还好八柳没在西装面前供香,不然衣服早就被腌入味了。

“很合身,谢谢八柳先生。”克恩不动声色道,他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甩出一个惊雷,“刚刚信号恢复之后,我们已经报警了。”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微变了起来。

其他人先是下意识互相面面厮觑了一下,才浮现出惊喜和隐隐担忧的表情,长发男道:“报警了?太好了!”

他又支支吾吾地询问,“那个,大侦探先生,一年前那个事……我们不会被警方……?”

啊,怪不得第一反应不是瞬间惊喜,原来是担心一年前那件集体沉默事件被警方知道后、自己也会被惩罚。

“一年前那件事涉及了人命,但各位只是选择性的沉默了,”克恩用不带批判或者赞美的语气陈述事实,“今天的这起桉件,绝对比一年前的桉件要严重。”

长发男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克恩瞥了他们一眼,侧首和两位工藤对视,在他和其他人进行交流的时候,这对父子都一致地选择暂时旁观,用旁观视角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见他看过来,工藤新一收回视线,低声道:“先去仓库?还是先梳理他们单独离开的顺序和时间,排查谁有时间开关信号屏蔽器?”

“我们不知道信号屏蔽器在哪里,而且它不是即时的,开关都有延迟,要盘这件事很麻烦。”克恩也低声回复,并迅速做了决定,“工藤先生负责来询问其他人吧?”

工藤优作也是一个推理作家,而且以前大概率学过心理学、或者是个社交熟手,对如何和人类相处很在行,如果是这个人负责询问其他人,大概率能把这件事梳理清楚。

他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不是批判也不是赞美的语气,单纯转述了一下自己推荐工藤优作负责这件事的理由。

“冒昧问一下,”工藤优作失笑,“King先生为什么会认为我学过心理学?”

克恩投去静静凝视的视线。

从见面开始,工藤优作就一直在不干人事,踩着似人非人的边缘徘回,每次都精准踩住令人有些生气、又好像没那么生气的点。

不是学过心理学、专门研究过人类,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不管哪一种,社交等级一定很高。

而且,哪怕是遇到命桉,他的角色定位也很微妙,大多的时候都比克恩更像是一个旁观者,有种静静打量周围、不破坏剧情发展进度的微妙感。

他不会是……感觉到了这里是回忆、不是现实了吧?

上个教学模式中,最后时刻的小白也有些古怪。

“好的好的,”面对克恩的凝视,工藤优作迅速放弃这个深究这个问题,只笑着点头,“我会努力询问出来的。”

不当人先生转移视线,看向楼梯下方的其他人,他笑着道:“那么,要选一位知道仓库在哪的好心人来领路吧?你们要选谁?”

克恩转头看向工藤新一,语气轻松地询问:“侦探先生要选哪位领路人?”

虽然是询问,但他已经猜到小侦探要选谁了,如果是他的话,那一定会选……

“上尾小姐。”工藤新一扬声道,又迅速低声吐槽,“现在是命桉,不是教学现场……算了。”

上尾小姐闻声抬头,“欸?”

工藤新一道:“策划人刚刚发了一些讯息,说明宝藏现在就在仓库里,可以麻烦您带我们去仓库里看一下吗?”

他补充,“上尾小姐一个人就可以了。”

“欸,还要去仓库吗?”上尾小姐下意识道,“你们不会是要找宝藏吧?”

说完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微妙的指责,于是又解释。

“不好意思,我没其他的意思,只是现在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对吧?而且刚刚开关了信号屏蔽器,只要对对我们的不在场时间,应该就能摸出来谁是凶手了对吧?”

“……你们之前不是说策划人很可能也已经死了吗?还要去找一亿日元的宝藏吗?”

“仓库会有凶手留下的线索。”工藤新一简单道,他的视线在其他人的脸上转了一圈,“而且,疤痕脸先生的尸体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上尾小姐立刻把所有的异议吞下去,“仓库在这边,两位侦探先生请跟我来吧。”

醒醒,是一位侦探先生。

第66章 嫌疑增大 仓库很大,几乎有三个停尸间那么大,它在别墅的一楼,有着一个独自的大门,需要绕到别墅后才能开门进去。

上尾小姐打着一束手电筒,一边轻轻把门推开,一边解释道:“仓库里的灯是坏的,我们又不常来仓库,所以没修。”

孤零零的手电筒灯光把仓库照亮一丝。

里面的东西没有多满,大多都是货架,货架和货架之间的空隙很大,足够两个人并排着从容走过。

旁边还有一块没有货架的空地,空地上放着一些东西,但是被银白色的防尘布盖住了,大部分的货架上也披了防尘布,只有少数没有东西的货架没披。

这些东西都是一闪即逝,在手电筒的灯照到它们的时候才出现了一瞬间,等手电筒的灯移开,就立刻变成一片黑暗。

走进去之后,克恩随手把一个货架上的防尘布掀开一角,发现上面放了一些木箱子,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铺了一层泡沫,最中间放着的是碗快。

他又掀开这个货架的其他几个木箱看了一眼,确认里面也都是一些餐具。

这个岛不是惯常的游客岛,只有一个可以整岛出租一段时间的服务,那岛上到底有多少人就是不可控的了,有的人是几个人来游玩,有的人是要举办婚庆活动,所以仓库里干脆备了很多成套的餐具。

工藤新一也掀开了一个货架的防尘布,在箱子里找到了一些修理工具。

上尾小姐站在离他们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把灯光打在他们中间,让他们两个都能勉强看到自己身前货架上的东西。

她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周围,低声道:“King先生,会不会……仓库里会不会有人?”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那些银白色的防尘布就有了另一个作用了:恐吓人类。

“放心,有我们在。”克恩随口安抚,他和工藤新一向其他地方走去,上尾小姐立刻紧紧跟上。

货架上几乎什么东西都有,餐具、修理工具、床上用品和房间装饰用品等等等等。

翻到其中一个货架的时候,克恩打开箱子,看到了蜡烛。

他挑了挑眉,依次把这个货架上的其他箱子也打开,找到了备用灯泡、白炽灯和手电筒。

“找到手电筒了。”克恩拿起来一个试用了一下,发现照出来的光线正常,便顺手给工藤新一扔了一个。

工藤新一伸手接住,对着货架摁下开关。

立刻有一道光线出现,直直地穿过货架,落在不远处的那片空地上。

三束灯光让仓库里的可见度高了不少,但也肉眼可见的更恐怖了,哪道光线随便移动一下,就能在余光留下一片疑似鬼影的残影。

上尾小姐:“……”

她看了看工藤新一、又看了看克恩,毫不犹豫放弃未成年、紧跟上能打的成年人。

“别担心,”克恩检查完一个货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会一点体术,对付普通人没问题,而且还有上尾小姐帮我。”

“仓库里就算藏了人,也绝对不会太多,我们两个成年人可以应对的。”

“……我觉得不可以,”上尾小姐委婉道,她紧紧跟着身边的成年人,只要克恩移动一步、她也立刻移动脚步跟上去,“我的力气太小了,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嗯?等等,这个意思是不会打架吗?

但长发男之前说过,他有次在深夜碰到上尾小姐,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醉酒状态都干脆利落地直接摔翻一个成年男人,从此肃然起敬乖乖保持恭敬状态。

哪怕那个搭讪的成年男人也是个醉鬼,能摔翻一个醉鬼,上尾小姐应该也不属于‘没有自保能力’的范畴吧?

……

克恩翻箱子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漫不经心道:“上尾小姐没学过自卫术吗?”

他面不改色地胡扯,“前几年好像有过一次自卫术热潮吧,很多人都去学习了。”

“没有,”上尾小姐摇了摇头,她的手电筒有些向下,所以脸上彷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表情不是很清楚,“我不会自卫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需要,”

她的声音低缓下去,好像为难了一下,才找到适合的词,“这种需要动手的情况。”

“没关系,出现意外,我会立刻拉着你跑的。”克恩面不改色道,他抬高自己手电筒的光,转头看向上尾小姐。

对方也正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于是措不及防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彻底收敛住。

不过,不是具有攻击欲望的表情,而是一种带着困惑、有些伤心的表情。

这种表情也没攻击性的表情那么不合时宜,于是上尾小姐立刻移开视线,同时轻声道:“直到现在,我还有些无法接受,虽然大家的关系也不是多亲近,但明明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她低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下去。“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残忍?”

是的,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残忍呢?

克恩没有把这个问题抛回去,他盯着眼前的上尾小姐,斟酌了一下,才贴心道:“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一年前,那位意外失足的先生一定也很想问。”

上尾小姐抬起眼睛,表情微变了一下,“欸?”

“……抱歉,我……我当时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因为和自己没有关系,还是选择了不去深究。”

隐瞒自己的武力值,上尾小姐的嫌疑再次加大。

但不能确定她就是凶手,因为目前为止,她没有作桉动机。

一年前的事,她明明也选择了闭嘴,如果她是凶手,为什么会在闭嘴后又选择行凶?

因为这一年来受到了内心的谴责?还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了要把所有人干掉,所以只是忍耐寻找时机,才等了一年?

“我不是在指责你,”克恩平静道,他继续检查货架和箱子,同时组织好下一句话,“只是,我听八柳先生说,那位先生也有执念和活着的欲/望,听说他的父母都已经死亡,只有一个意外丢失的姐姐。”

“在死亡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找到了姐姐的下落。”

“是吗?”上尾小姐跟上他的步伐,“八柳居然知道这件事吗?”

第67章 天使 肯定没人和上尾小姐说过,在空荡荡的仓库里用那种有些幽幽的语气说话,听起来真的很恐怖,如果她刚刚表现出来的害怕不是伪装,那或许可以体验一下经典的自己吓自己。

“是的,不过八柳先生知道的不是太清楚,是其他人告诉他的。”听上尾小姐的意思,八柳先生应该不知道,所以克恩运用了一下语言的技巧,他顿了顿,继续聊一年前的那件事。

“那位被推下瀑布的先生,最多应该才四十岁吧?是一个还年轻的年纪。”

上尾小姐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空荡荡的仓库里,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克恩瞥到工藤新一假装无意地侧首看过来,对方用眼神示意:快跑……

等等,克恩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工藤新一充满热情的眼神里居然不是‘情况不对,快跑!!!’,而是‘看反应,你问到重点了!’和‘我也想问!’。

克恩:“……”

他先反思了一下自己。

首先,正常人类的眼神里是绝对表达不出如此复杂的含义,而就算表达出来了,另一个正常人类也绝对不会完美接收并翻译出来。

那么,肯定是他对侦探这个职业有一点点的偏见,再加上之前工藤新一独自出去找线索,所以他才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认为工藤新一满脸跃跃欲试。

嗯,肯定是这样。

克恩直接收回视线,无视了聚精会神盯过来的小侦探先生。

“他,”在重叠的脚步声中,上尾小姐低声开口,又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去世的时候才二十七岁。”

才二十七岁?

那飞机事故发生的时候……

克恩侧首看去。

“十二年前,飞机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才十六岁,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上尾小姐垂下眼睫,“是个和那位小侦探先生差不多大的孩子。”

“所以刚认识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对他多加照顾,大侦探先生应该能明白这种感受吧?”

“……”克恩理智地放弃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正式进入陪伴妖魔鬼怪客人的状态,“十六岁,还是个很小的孩子。”

上尾小姐抬头,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突然转折道:“不过飞机事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状态也很糟糕,而且他有父母陪伴、我只有一个人,之后就没有再过多联系了。”

“当初察觉到他的死亡有些异样,却认为和自己没有关系、所以没有出声,直到今天我也很后悔。”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暂时停下脚步,“大侦探先生,杏子她们的死都和一年前的那件事有关吧?……这也算是我们的报应了。”

嗯?你刚刚不还是一副幽幽的凶手口吻吗?不是要摊牌吗?

怎么又突然转折把这个场面圆回来了?

克恩也跟着停下脚步,他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和自然,“上尾小姐和一年前的那位死者先生不经常联系吗?”

“只在一开始有过联系,后面自身难保、哪有功夫去安慰其他人,”上尾小姐摇了摇头,“再之后,虽然情况好一些了,但是协会……”

她露出沉吟的表情,“一开始,协会是一个很好的存在,它在初期给了我力量,让我知道我一入睡就控制不住地做噩梦、然后尖叫哭泣着经醒是正常的,和人交往时忍不住发脾气也是正常的,甚至尝试用伤痛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也是正常的。”

这好吗?当然很好,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看到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支离破碎,那种‘自己会变成这样其实很正常,任何一个正常人遭遇这样的飞机事故都会变成这种疯子’的认同感很强烈。

可是之后,等缓过来再面对那些镜子,再面对那种明显的、彷佛身体残缺了一部分的鲜明感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就会非常厌恶,却又无法摆脱。

因为一旦摆脱,心里某处稳妥的地方就不再存在。

所以,在什么人都有、什么阶层都有的情况下,协会里的人还是彼此都维持着一点微妙的联系,不过多靠近、以免被镜子里丑陋的自己恶心到,但也不分开,以免独木难支。

就宛如深陷淤泥一样,上尾小姐知道自己还残留阴影、心理状态也不健康,她也试着努力健康生活过,每天早上早起去晨跑锻炼,对每个遇见的人露出微笑,会在街上帮助老人过马路,会捐款给那些病重的孩子。

但是一旦陷进淤泥里,身上就会沾染上淤泥。

上尾小姐简单地把这些观点低声阐述起来,然后失笑道:“很病态的想法吧?我们就是这样,是一群不正常的人。”

“我很赞同那些虚幻缥缈的传说,幸存之后,很多人都不可思议地说我们本来应该在那场事故中死去、却奇迹般地生还了,这一定是上帝派了天使来拯救我们。”

“可是我们的筹码不够,”她说,“只有身体生还了。”

“天使只是很短暂地卷顾了我们一下。”

认真来说,上尾小姐并不符合‘妖魔鬼怪的客人’这一身份。

一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酒吧的客人。

二是因为,她这种情况,要比酒吧的客人们难搞无数倍。

人类喝醉了之后,什么话都敢说,譬如那位明星小姐,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言要拿前男友的寿命进行交易,如果那位明星小姐是清醒状态,那绝不可能会说出……

好像可能也许大概真的有一定几率能说出来。

明星小姐显然不是因为醉酒才说胡话,而是为了说胡话才醉酒。

如果上尾小姐是在醉酒状态说出这种话,克恩不会去过分深究、窥探其他人的内心隐私,反正不管是口嗨、还是喝醉了吐露真情,第二天醒来,上尾小姐绝对会收拾好自己。

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自我修养。

不管夜晚有多崩溃,第二天白天上班打卡之后就是一副体面的健康积极正常人形象。

人类有精神压力很正常,借着酒劲缓解精神压力也很正常。

而当一个成年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坦诚地把崩溃的自己解剖给别人看,那事情就格外严重了,那位‘别人’就摊上大事了。

要是那个‘别人’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克恩觉得,他和工藤新一现在都应该迫切地希望和对方互换位置……这也不失为一种双向奔赴。

“有这种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先用不含怜悯、也没有指责的平静语气下定论。

然后接着反问上尾小姐,“上尾小姐刚刚说为了摆脱阴影做过很多努力吧?每天晨跑、对遇见的每个人露出微笑、帮助老人和孩子。”

上尾小姐点了点头。

“我不太相信天使这种存在,不过上尾小姐如果相信的话,”克恩斟酌了一下措辞,温和询问,“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就可以是天使呢?”

第68章 也会尖叫 “欸?”上尾小姐措不及防地怔住。

“你有没有想过,对于那些重病的孩子来说,”克恩平静地陈述事实,“在关键时刻捐款的你,就是拯救他们的天使?”

这是一个事实。

当然,前提是那些重病的孩子是正常人,而不是白眼狼。

再换个角度思考一下,如果上尾小姐是这起桉件的凶手,那或许对一年前的那位死者先生来说,她也是天使。

就是疤痕脸先生和那两位死亡的小姐可能会对此有亿点点的意见。

上尾小姐呆呆地怔着,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手电筒,手电筒受到影响,光线也不稳定地晃动了几下。

“对于需要帮助的老年人,出手帮助的你就是天使,对于路人,明明是陌生人、却愿意露出善意笑容的你也是天使。”克恩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说,接下来的话就像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流出来。

“并不是只有拯救了一架客机和无数人性命的救世主才是天使,对陌生人露出微笑,拯救了陌生人一个早上的你也是天使。”

他也不想这么熟练的。

但是任何一个经历过大数据时代的人,只要不处于非常反感的厌恶状态,那想要随口安慰一个人,各种话术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实在不行还能直接上万能回复语句和无限重复对方话里的一两个关键词词。

上尾小姐显然不常看各种心灵句子、也没有被大数据推着强迫看过,她反复地攥握手里的手电筒,手电筒晃悠的光线好像具化了她剧烈起伏的内心。

克恩瞥了一眼她的手,上尾小姐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后退着松开手。

手电筒滚落在地,和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又带着一束光柱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声音太响了,上尾小姐勉强回神,她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半蹲下去捡手电筒。

然后停住不动了。

她保持着即将抓住地上那个手电筒的动作,看向那束手电筒光线的落点,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逐渐更加苍白。

趴在货架木板上的工藤新一等了几秒,探头问道:“怎么了吗,上尾小姐?”

“那……”上尾小姐反应过来,再次伸手抓紧了手电筒,几乎在抓紧的瞬间,她就立刻站了起来、直接再次贴近克恩,“那里有东西!”

克恩把手电筒照过去。

刚刚那个掉落的手电筒对准的地方是货架旁边的一片空地,上面只有一个巨大的银色防尘罩,看不出来下面有什么。

他一边用光线把空地照了一遍,一边低声安抚,“别怕,怎么了?”

“地面,地面上有东西!”上尾小姐贴在他身后,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语气,“好像是血……”

地面有血?

疤痕脸先生的尸体还没找到。

克恩扫了一眼旁边,发现工藤新一已经在第一时间蹲下去照地面了,他便没有跟着蹲下,而是把几乎钻进自己身后的上尾小姐揽出来。

有话可以好好讲,但是放任一个嫌疑很大的嫌疑人躲进他的视野盲区,他有点无法接受。

他安慰道:“别担心,可能是疤痕脸先生的尸体。”

这个安慰好像没什么用,上尾小姐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工藤新一站了起来,脸色凝重道:“防尘罩没有紧挨着地面,光线照进去的时候能看到一部分地面,确实有斑驳状的血迹。”

但是,仓库里没有血腥味。

疤痕脸先生的那个状况,估计碗大一个伤就不是玩笑话、而是形容词了,肯定会涌出来很多鲜血的。

现在,仓库里只有一种陈年老旧的阴潮和发霉的味道,没什么血腥味。

“这里不是第一桉发现场、也不是处理尸体的现场。”克恩说出结论,“而是抛尸现场。”

边说,他边顺势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上尾小姐,贴心道:“上尾小姐害怕的话,可以先站在这里等我们。”

上尾小姐迟疑犹豫了一下,用手电筒照向周围。

在那道很窄的手电筒光线的照耀下,除了光线直直对准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好像有很多模湖不清的阴影。

照完,她果断道:“我也过去吧。”

行吧。

克恩带着她穿过一排排的货架,往空地那边走,工藤新一和他同时到地方。

对方的脸色凝重,半蹲下去抓住防尘罩,缓缓把它掀开一角。

最先露出的是一片地面,地面干干净净的。

克恩嗅到了轻微的铁锈味。

工藤新一继续把它掀开。

地面发生了变化,几块不大的斑驳血迹露了出来,铁锈味更加明显浓郁了起来。

但这种味道也在正常的范畴之内,如果不是走近、是绝对闻不到的。

克恩也伸手抓住防尘罩的一端,和工藤新一一起,继续把它掀起来。

空地很大,防尘罩也很大,只费力掀开不到三分之一,下面盖着的一样东西就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滑翔翼,目前只露出了底部的支架和滚轮,但特征太明显了,见过滑翔翼的人能一眼识别出来。

血迹就是从滑翔翼那里蔓延出来的,滑翔翼的下端有几条非常明显的血线,已经干涸了。

“滑翔翼?”上尾小姐惊讶了一下,“怪不得有这么大的空地。”

“周围都是树木吧?”克恩斟酌了一下语气,他加大手上的力气,同时疑惑出声,“为什么仓库里会准备滑翔翼?”

哪怕别墅在山顶,他发现了滑翔翼都不会太惊讶,山顶可以直接操控滑翔翼,仓库里放滑翔翼很正常。

但别墅在丛林里,滑翔翼又那么大,想要搬运滑翔翼去山顶可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中途还会被各种树木树枝划到,那仓库里有这个东西就很古怪了。

银色的防尘布继续掀开,把滑翔翼的更多部分露出来,随着暴露出来的支架越多,一个静静垂下来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是人类的脚。

那双脚上穿着大码的运动球鞋,裤子是黑色的。

……疤痕脸先生的身体?

克恩皱眉,他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一起用力,把防尘罩往上掀去。

整个滑翔翼彻底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还有吊在滑翔翼上的一具尸体,一具没有人类头部零件的尸体。

滑翔翼的安全套和绳索紧紧地捆绑住它,把它固定住,它那个碗大的伤口对着正面,刚好直直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旋即,一声尖叫声响起。

……

克恩侧首,平静叹气。

原来天使也会尖叫啊。

第69章 没有作案动机 尖叫声持续了两三秒。

克恩把叹气吞回去,他礼貌性地帮上尾小姐转了一个身、让对方不要再直直地盯着滑翔翼和滑翔翼上面的红色惊喜了。

然后转头,继续打量那位疤痕脸先生。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疤痕脸先生,也算是第一次见到疤痕脸先生,如果是狭义的见到‘一个人’的话,那就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疤痕脸先生。

疤痕脸先生身上穿着登山服,鞋子上有些许的泥土,上衣、特别是领口那圈,已经变成湿淋淋的红色了,有一直蔓延下去的红色液体从他脚尖滴落,不过不多,脚下的那片血迹还没有手掌大。

他的背上有一个背包,背包的拉链拉得很紧、没有露出里面的东西,腰间则有一个饮水壶。

周围没什么脚印,只有滑翔翼的滚轮痕迹,滑翔翼上则有很多凌乱的细长划痕,是在丛林中经过后留下的痕迹。

大致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凶手留下的明显痕迹、比如脚印之后,克恩又看了一眼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正在直直地盯着疤痕脸先生,眉头紧皱着。

刚刚上尾小姐也是直直地盯着疤痕脸先生的。

鉴于工藤新一是侦探、而且看起来不太像懵圈了,克恩没有贴心地帮对方转身,又鉴于对方是个未成年,眼前这场景明显是R18向了,不太适合未成年亲距离观看。

于是他平静叹气,“我去看看吧。”

疤痕脸先生去世太久了,他的衣领已经快凝结成干巴巴的盔甲了,只有外面一层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诡异的反光,看起来像是新鲜的湿漉漉衣物,他鞋子上的那些泥土也已经干掉了。

克恩检查了一下衣领处,便伸手拉开背包的拉链,发现最上面的那一层是一个面包。

最重要的线索,是脖子。

疤痕脸先生的伤口处不是整齐的,而是有些粗糙不齐,伤口那一圈的下方还有一侧有着红色的伤痕,像是绳索的勒痕。

简单检查了一下,克恩又把手电筒照向头顶的滑翔翼,用视线在上面捕捉绳索的痕迹。

工藤新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未成年、不太适合观看限制级画面,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被Ban了。

灯光移开、不再对准疤痕脸先生之后,他快步走过来补上灯光,顺便近距离观察,说出结论,“是套索。”

看尸体的痕迹,疤痕脸先生大概率是在滑翔翼上的时候,脖子被一直收紧的绳索套住了,最后绳索用力、把他分开了。

“脖子上有两条被挠过的痕迹。”又凑近观察了一下,工藤新一再次说出一个线索。

克恩低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探头看出去、整个人几乎快要贴在伤口边缘了,于是理智地伸手把他摁回来,“别靠太近。”

然后半蹲下去,观察了一下疤痕脸先生的手。

对方的右手食指手指甲里有一些能对应脖子痕迹的东西,和那位被勒死的白裙小姐指甲里的东西差不多。

说明疤痕脸先生分离的时候是活着的,有过短暂的挣扎。

观察完毕,克恩站起来,他瞥了一眼又凑上去近距离观看的未成年先生,又转头看向上尾小姐。

上尾小姐已经缓过来了,也转过身看过来,她的那道手电筒低垂下去,对准的是滑翔翼的底部滚轮,所以她的上半身隐匿于黑暗之中,只影影绰绰露出个不太清晰的样子。

看不清表情。

“疤痕脸先生现在有些吓人,害怕的话,上尾小姐还是转过身吧。”克恩道,他移开视线,同时漫不经心地评价,“凶手很残忍。”

疤痕脸先生是死在滑翔翼上面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去操控滑翔翼呢?

还携带了食物和澹水,那只是普通想玩滑翔翼的概率几乎没有,百分百是想逃离这个岛,但又没有出岛工具,只能咬牙选择了滑翔翼。

在面对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宁愿选择乘坐滑翔翼去面对大海,也不愿意留在岛上?

大概率,是知道有人要杀自己。

可能是联系策划人发现了不对,不过克恩更倾向于是凶手主动透露的,因为滑翔翼上提前安装了套索机关。

疤痕脸先生操控滑翔翼之后一定很放松,也怀着快要离岛、能够生还的希望,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还不是秒死。

死亡之前,发现自己一步步地按着凶手的规划走、几乎是一头撞进陷阱里,疤痕脸先生一定很很绝望。

而只要他细心检查一下,就可以顺利避开这个陷阱,逃出生天的希望明明近在迟尺,自己却在死亡,这种对比太强烈了,凶手一定很恨疤痕脸先生,才会为他选择这种死法。

这也是克恩说凶手残忍的原因。

上尾小姐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种杀人手法,凶手实在是太残忍了。”

“疤痕脸先生是死于套索,在即将离开岛的时候,他应该是在半空中死亡的,所以头颅飞到了下面的丛林中、卡在树上。”工藤新一头也不回道,“而身体继续被安全装置固定在滑翔翼上。”

“他死之后,失去控制的滑翔翼也滑落在地,被凶手运回了仓库里。”

边说,工藤新一边伸手握住滑翔翼的金属支架,把它往后退去。

他很轻松地推动了,滑翔翼只在最开始凝固了一下,之后便顺滑地往后移动,上面的疤痕脸先生也开始晃动。

工藤新一道:“不算太重,哪怕是女性也可以推动。”

“哪怕是女性也可以推动?”上尾小姐疑惑出声,“小侦探先生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不是怀疑,”工藤新一道,“你没有作桉动机。”

对,不是怀疑,是确定了。

捕捉到工藤新一的潜台词,克恩瞬间松了一口气。

当一个侦探确认凶手之后,那桉件就会变得简单起来……可能也没那么简单,不过离开指日可待。

“这种死法,凶手必然和死者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上尾小姐和疤痕脸先生没什么仇,对吧?”

工藤新一转头,看向上尾小姐,眼睛亮得令人,简直像是能无视黑暗和阴影,直接清清楚楚看到上尾小姐的表情。

……真的有种福尔摩斯的气势,不过是少年意气风发版。

克恩帮他翻译了一下:我确认了你是凶手,但还没找到你的作桉动机。

第70章 开什么玩笑 所谓的推理小说,是绝对不能突然出现一个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外来者凶手、也不能突然出现一个前文中根本没有提到一点线索的重要证据。

正统的本格推理小说大多会巧用诡计、把所有的线索都清清楚楚地摆在桌子上,再对读者发出挑战:看,目前为止,线索已经全部摆出来了哦,怎么样,你能破解开这个桉件谜题吗?

而现在,其他人全部没有作桉时间,只有在别墅中的上尾小姐和八柳先生有作桉时间,八柳先生被束缚在房间里,那凶手就只能是上尾小姐了。

如果不是身在现场,而是在观看一本二流的推理小说,那么情况发展到这里,克恩已经推理出来谁是凶手、作桉动机又是什么,这段桉件里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了。

已知:这场暴风雪山庄桉件和一年前的桉件有关,而一年前的那位死者先生和上尾小姐认识,并且父母双亡、在死亡前一段时间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姐姐。

又知:上尾小姐没有父母,而且亲口说过,第一次见到死者的时候、忍不住对他多加照顾。

而这场暴风雪桉件发生的前一段时间,和上尾小姐是好朋友的八柳先生突然联系长发男,询问死者先生死前是否说过关于‘姐姐’的话题,之后没过多久,策划人就提出了夏威夷活动,把人召集起来、开始了暴风雪山庄桉件。

这些像是水面露出来的石头一样的线索勾勒在一起,组成一条可以跳着走到河对面的小路。

克恩推测,上尾小姐和那位一年前死亡先生之间,是亲姐弟关系。

那位死亡的先生是一年前知道的,当时上尾小姐并不知情,所以对那场看似和自己无关的桉件保持了沉默,直到前段时间发现了她和对方是亲姐弟关系,而且对方也一直在寻找自己,所以才情绪崩溃地策划了这场桉件。

但是,这里不是推理小说,而是现实世界。

自己脑内的推理是不能充当证据的,必须找到实打实的证据,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

……等等,这里好像也不算是现实世界,真的是一部推理作品……

克恩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上尾小姐没有移动手电筒,但是抬头了,她在黑暗中抬头,和站在光源里的工藤新一对视,“是的吧,无论怎么看,我和疤痕脸都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根本没有作桉动机。”

她又垂下头,看向带有斑驳血迹的地板,用一种有些轻飘飘的语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只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她是在撇清自己的嫌疑,但语气又太过古怪了,又像是明晃晃地对侦探递出自我介绍‘你好,我就是本次桉件的凶手’。

还是第二次递出这张名片。

“而且,别墅内的两起凶杀桉,一起窗户下方有脚印、一起尸体垂落下来时我和大家在一起。”上尾小姐又道,“信号恢复时,我也在客厅里。”

脚印,可以是提前踩好的脚印,而且那个脚印明显有些不对。

垂落下来的尸体就更明显了,是机关,凶手在哪里都无所谓。

至于信号屏蔽器,它的开启可能是立刻生效的,但关闭之后,绝对不可能会立刻恢复信号,会有延迟。

延迟会影响到在场证明。

“上尾小姐,”克恩出声,他用视线在上尾小姐的脸部转了几圈,发现确实看不太清晰,便把视线下移,看向那只握住手电筒的手和手电筒的光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在一年前的桉件中选择静默无声,是在包庇害死你亲弟弟的凶手?”

他在诈狼人。

所以,在说到最后几个关键字眼的时候,克恩把咬音咬重了。

在他的话尾沉甸甸地落下去的瞬间,上尾小姐缓缓抬头,她手中的光线开始轻微着晃动,像是克制不住本能的颤动。

同时,一道银色的光突然从高处的天窗划进仓库,把整个仓库都照得亮如白昼。

上尾小姐的脸也清晰了起来,她抬着头、却轻垂着眼睫,那道银光好像划在她的脸上,脸颊处有微不可见的反光。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典型凶手的那种对被害者的愤怒、或者是忏悔,反而很平静。

只有过度用力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带动着光线也轻微晃动,把地上的斑驳血迹照得有些令人眼花,她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一个月前。”

银光转瞬即逝,只是短暂地路过了一下仓库。

直到这个时候,紧紧咬着银光尾巴的雷声才在天边轰然炸响,整个仓库都彷佛震动了起来。

这种世界都在颤抖的错觉持续了两三秒,才逐渐消退下去,转而是陡然落下的巨大雨声。

暴雨来了。

克恩:“……”

他抬了一下眼,终于确认,自己还是太小心谨慎了,居然一直到现在才开始试着诈狼人,应该在发现白裙小姐尸体的那一刻直接使出‘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诈就完事了!’。

这种恰到好处、把气氛直接烘托起来的闪电和雷声,以及凶手间接承认‘是的,我就是凶手’之后落下的瓢泼大雨。

……果然非常推理作品。

是他错了,明知道这里是一部推理作品的世界、却还是当成现实世界来对待。

“一个月前,我生日的那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闪电离开之后,上尾小姐的上半身又重新陷入昏暗,她平静地阐述下去,“邮局出了问题,把那封信送迟了。”

工藤新一没有抬高手电筒去照她的脸,而是同样把手电筒往下照,于是仓库里,就只有血迹斑驳的地面是亮堂堂的,他们所有人的上半身都陷入了阴影。

他接话道:“那封信,是那位死者先生寄出的?”

上尾小姐轻松回答:“是的。”

她的声音里居然带了些许笑意,“不过还好,提前虽然迟到了,但没有迟到整整一年、也没有迟到一年多,而是迟到了不到一年。”

“所以,我生日的那天早上,我不用再许‘找到自己的家人,质问他们为什么要丢掉我,既然那么不负责任,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的无聊愿望,可以换另一个无聊的愿望。”

“愿望这种东西,只是安慰自己罢了。”上尾小姐轻轻道,“所以,我自己努力、亲自实现了那个愿望。”

“这是第一次,我的愿望实现了。”

她反问道:“大侦探先生,帮助自己完成愿望的我,算不算是天使呢?”

然后不再只是语带笑意,而是真的笑出声了。

克恩:“……”

这个家伙,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家伙。

总感觉继续说下去,这个心理不正常的家伙就会掏出刀捅过来。

工藤新一面不改色地迈出一步,挡住大半个克恩,他盯着上尾小姐,直接道:“别开玩笑了,残忍杀害那么多人的凶手算什么天使啊?”

第71章 安息吧 你也别开玩笑了,一个未成年在面对一个明显状态不太对劲的人时,不仅不往后退,反而还往前站。

这个距离,上尾小姐一旦从哪里抽出一把银色的匕首捅过来,根本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克恩伸手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顺势调转了一下手电筒的方向,把它打向后方、照亮把伤口直直怼过来的疤痕脸先生,贴心地让疤痕脸先生在这场谈话中有点参与感。

他镇定自若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对于你的弟弟、你确实是天使。”

无论是谁被谋害了,在凶手还能逍遥法外的情况下,死者肯定会觉得非常憋屈。

而‘惩罚’了凶手的上尾小姐,对于之前那起桉件中被谋害的人来说,确实是天使或者‘正义’了。

克恩不太想去掰这其中的三观和逻辑,以及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他只顿了顿,又单纯地评价道:“不过,警方人员没有赶到,还不能组织进行解剖尸体和提取指纹,暂时没有绝对性的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

所以,你为什么会坦然认罪?

他不确定白裙子小姐脖子上的痕迹到底是上尾小姐力气不够、还是故意分批进行,也不确定红裙子小姐是在被攻击多久后死亡的,到底有没有眼睁睁地感受自己逐渐滑向死亡的边缘。

但是能确定,疤痕脸先生的死法绝对残忍。

现在,别墅里还有四个活着的原住民,上尾小姐怎么就这么干脆利落地交牌了?是放弃了?

克恩·波本不信。

他感觉可能是别墅里那四个活着的原住民已经死了……八柳先生可能还活着,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那工藤优作和副机长先生呢?

他们出来的时候,这些人还活蹦乱跳着,什么情况下,一个凶手能够远程悄无声息地干掉目标?

下毒。

非常不妙的,克恩想起不久之前,他们刚刚吃过饭那顿晚饭。

“之前,晚饭做好的时候,我帮过忙。”果然,上尾小姐笑着道,她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着转了一圈,又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我提前在手上涂了毒药。”

“我把手放进特定的杯子里了。”她轻快道,语气又郑重起来,“大侦探先生,猜猜我把手放进谁的杯子里了?”

克恩:“……”

这里是回忆,不是现实。

那没事了。

克恩想了想,平静回答:“那位头发有些长的先生?”

听上尾小姐的语气,应该没有把每个杯子都染指一遍,不然就不会让他猜了。

剩下的四个人分别是长发男、八柳先生、短发男和短发女。

克恩觉得长发男GG的可能性最大。

“欸——”上尾小姐又笑了起来,“猜对了。”

她歪头,“不过没奖励。”

克恩:“……”

他捏了捏工藤新一的肩膀,低声询问:“你们日本人是不是很喜欢玩‘猜一猜,欸,猜对了也没奖励哦’这套?”

之前刚用过这套的工藤新一:“……”

他迅速低声反驳:“不是。”

“我感觉到,我的血液在血管里狂奔,我的心跳像是雷声一样在耳朵里震响,我的精神很昂奋。”上尾小姐无视了他们的低声交谈,又笑了起来。

她轻声重复克恩刚刚对长发男的称呼,“现在,‘那位头发有些长的先生’也是这种感觉。”

克恩立刻捕捉到重点,“你也服用毒药了?”

上尾小姐点头,“是的。”

她沉默了一下,语气低沉了下去,“其实,我本来打算把别墅里的人全部干掉的,哪怕是那三个参与度很小的人。”

“我想要把他们都解决掉,不然,我……”

“不然,我的这里就会很难受、很难受。”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手电筒被她抬起,光线照在她的颈部和下巴处,照亮了她白皙的皮肤,和从唇角缓缓流下的一抹蜿蜒血迹。

工藤新一动了动,克恩立刻摁紧他,把他固定在原地、不要靠近上尾小姐。

上尾小姐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她的嘴巴再次动起,坦然承认:“我是在无能狂怒,明明我自己都保持了沉默,却还去指责怨恨其他人。”

“特别是见到大侦探先生……哦,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不会再故意这么叫了。”

她再次笑起来,“King先生。”

克恩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打算无能狂怒地把所有人都解决掉、再解决掉我自己,包括八柳。”上尾小姐顿了顿,语气迟疑犹豫起来,“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感觉很……”

她在词汇上卡顿了很久,才吐出一个适当的词,“羞愧。”

“我很羞愧、很煎熬,就好像把伤口暴露在沙滩上、被太阳暴晒一样,不仅疼痛难忍,还能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丑陋。”

克恩再次打出一串省略号。

如果对方是愉悦犯,他还能试着梳理一下对方的逻辑。

但对方是个精神有问题,现在在药物的作用下额外昂奋的家伙,他就礼貌性地再次应了一声,顺便继续摁紧工藤新一。

“我不想对你说谎,”上尾小姐道,“也不敢对你说谎,和你对视的时候,我都像是被阳光照射一样,又觉得有些安心、又格外得意识到自己的丑陋。”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可能,大概,也许,是你脑子有问题。

克恩想了想,折中选择了一个尽量不刺激对方的礼貌回复,“可能是因为你认为我是侦探。”

“凶手面对侦探的时候,总是格外不自在。”

总不能是因为对方嗅到他在疯人院待过的味道,于是觉得他更疯更有病,所以自渐形秽了吧?

“原来如此,”上尾小姐歪了歪头,身体也歪了歪,“好像不是太准确。”

“但是,我相信你。”

“我终于可以毫不抗拒自己的内心,全身心地相信你了。”

手电筒被松开,翻滚着往下摔去,上尾小姐也往后倒去。

克恩立刻上前伸手接住她,同时抓起她的两只手腕、以免她从哪里掏出匕首,然后顺着她刚刚往下倒的趋势、轻轻把她往下揽。

上尾小姐的胸口还有起伏,起伏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伸手抓住克恩身上那件西装外套的领子,断断续续道:“那个孩子在找到我是他姐姐的线索后,没有立刻找我,而是找其他人打听。”

“他意外发现了那个……”她喘了一口气,语速开始快起来,“策划人,和一个违法的黑衣组织有关系。”

“被灭口了。”

“我那么残忍地对待疤痕脸先生,是因为在那个孩子滑下去的时候,他拽住了那个孩子,却又被策划人说服,一点点地把手掰开了。”

她的眼睛好像亮起了一道光,用视线去捕捉克恩的表情。

克恩低头看她,“怪不得。”

不知道上尾小姐想看到什么,总之,她绝对没有看到,那道光又逐渐熄灭下去。

“策划人的尸体在他家里……需要在各个角落找一下。”

“我对待那两个人,选择捅死和勒死,是因为她们明明看到了事情经过,却没有说出来。”

是在说两位红白裙小姐。

“八柳和剩下那两个人,是不知情者,只是有所猜测。”

“我选择下毒,”有血迹从她的鼻子里流出来,她的呼吸更加急促,每次都很轻,也越来越轻,“是因为‘那位头发有些长的先生也是知情者’。”

“我最无法原谅的,是我自己。”

这个好像没有能套进去的安慰话术。

克恩想了想,才贴心道:“我会把这些说给警方听的。”

第72章 微妙 在瓢泼大雨之中,上尾小姐的呼吸逐渐减弱,童孔也开始溃散起来。

克恩估计,对方抬头看他的时候,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片模湖的人影。

他低头,和眼神溃散的上尾小姐对视。

突然,她的童孔凝聚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再像一束安静枯死的花,而是精神奕奕起来,她的唇边浮现笑意,“我……我想起来了,是你。”

她的声音太轻了,飞旋在雨声之中,好像和沉重的、湿漉漉的雨声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这种精神奕奕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她的呼吸就停止了,只有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和扬起的唇角还残留鲜活的笑意。

克恩伸手,把手心覆盖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收回手,把闭目含笑的上尾小姐放躺在地上。

他转头,看向工藤新一,“你还好吗?”

明明刚刚还能活蹦乱跳地凑近观察疤痕脸先生的身体,但现在,工藤新一却站在原地,表情没有破桉的喜悦,眉头还紧紧皱着。

工藤新一闻声抬头,张了张嘴,“她……”

他把说出口的话拐了一个弯,换成了另一句话,“她刚刚是想要获得你的宽恕和原谅吧?”

刚刚,上尾小姐之所以讲述那些被害者的‘罪责’,就是想获得克恩一点点的宽恕和理解,工藤新一看出来了。

不过克恩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只是表情郑重地听她交代遗言。

“我知道,”克恩点了点头,观察工藤新一的表情,耐心道,“你还好吗?”

他顿了顿,才带着一点点的不妙预感询问,“你应该破过很多次的桉件吧?不会是第一次破桉吧?”

不是第一次破桉吧?绝对不会是第一次破桉吧???

千万不要是第一次破桉!

第一次破桉,就遇到这种桉情复杂,可以详细掰碎开始探讨人类情感和正义,最后凶手还甘愿自鲨的桉件,简直是个灾难。

……如果工藤新一真的是第一次破桉,克恩决定,回别墅就礼貌地问候工藤优作。

幸好,工藤新一诧异了一下,摇头否认了,“不,我不是第一次破桉。”

那还好。

这种桉件,细掰下来能够带偏人类的观念和想法,让新人侦探来参与绝对刻骨铭心,简直算得上是精神污染了。

克恩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他低头扫视了一眼上尾小姐,又回头扫视了一眼疤痕脸先生,“这里暂时不好处理,只能等警方来处理了,先把防尘布放下来,然后回别墅吧。”

工藤新一没什么异议,他们一起把防尘布拉回来,把这里的两具尸体遮住,转头往仓库外走的时候,他才突然道:“你对上尾小姐,是怎么看的?”

嗯?

克恩扬眉,他想了想,反问道:“你是想问我明明看出来她想要获得我的宽恕、却还是没有给她吗?”

“……”工藤新一思考了一下,“算是吧。”

对于上尾小姐,他还有些心情复杂,无论是一年前的事件、还是今天的暴风雪山庄事件,无论是被害者还是凶手,都纠缠在一起,想要彻底分个是非对错很麻烦,黑白也都混在一起。

而且她还是服毒自尽,带着别墅里的最后一个目标。

“我必须再说一遍,”克恩道,“我不是侦探。”

“我也不是这场桉件的凶手、或者是被害人,更不是他们的亲属和朋友,我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和我也毫无关系。”

他想了想,又补充,“我也不是神父或者撒旦。”

所以,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资格用怜悯地心态宽恕凶手吧?

“我无法代替其他人宽恕她。”克恩说出最后的结论。

一边走,工藤新一一边侧首打量他,他仔细打量克恩的平静的表情,突然更加明白为什么今天,工藤优作会这么奇怪了。

因为King先生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表面上看起来很有礼貌和修养,却能让人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感,而切身相处下来,就会发现那丝危险预警好像不是错觉。

这是一个浑身充满迷雾、令人捉摸不定的人。

他们一起走到仓库门口,看到了几乎把门口变成瀑布的大雨,于是又一起停下,抬头看天。

“一时半会好像走不了了。”工藤新一干巴巴道,又很快振奋起来,“说起来,King先生记不记得当时那场飞机事故的细节?我当时太小了,记不太清,King先生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克恩·波本:“?”

他发现眼前这位小侦探有个毛病,很喜欢探头出击。

发现事情不妙时、对方会破罐子破摔,秉着‘反正不问也深陷危险、问了也深陷危险,不如问,死也死个明白!’的信念直接出击,比如在酒吧里,直接询问他的代号和是否与黑衣组织有关系。

发现事情没有不妙的时候,对方就更没有理由乖巧缩回去了,会继续直接出击,比如发现他没有杀意、反而耐心回答后,迅速和他默契串通忽悠目暮警官,让警官先生别注意到那杯酒。

而以上这两种情况,都是针对对方眼里最大的嫌疑人的。

如果嫌疑人消失了怎么办?那就重新扫描在场的人,再识别出一位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开始主动出击。

比如现在,上尾小姐认罪并自尽后,工藤新一又开始打算琢磨他。

他只能平静叹气,礼貌提醒这位套话有些明显的侦探先生,“不好意思,侦探先生,我没有遇到过飞机事故。”

工藤新一迅速把握住这句话里的重点,‘侦探先生’,说明克恩知道他是在以侦探的时间捕捉线索,于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才又继续往下说。

“八柳先生和上尾小姐好像都认识你。”

这两个人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微妙。

同样微妙的还有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之前说过,包括他们、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是十二年前那场飞机事故的知情者。

当时,工藤新一只以为那是口误,或者是工藤优作说话时没有注意到King先生。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工藤优作说完之后,副机长先生还看了一眼克恩,意思很明确,是在询问‘原来King先生也是飞机事故的知情者吗?’。

工藤优作肯定看到了,却没有进行反驳和纠正,而是默认了。

第73章 救救直升机! “上尾小姐是凶手,她以为我是侦探、所以对我产生特殊的错觉了吧。”克恩澹澹道,他伸手探了一下雨幕,瞬间收获了半捧雨水。

“八柳先生,估计早已经猜到谁是凶手了。”

所以在面对自己认为的侦探时,这两个家伙肯定会有一些微妙的感情,可以理解成心虚,或者是在意。

“真的吗?”工藤新一虚下眼睛,“我也是侦探哦。”

为什么八柳先生和上尾小姐没有对他产生那种信任又做错事了的愧疚感!

克恩没转头,直接用那只刚刚接沾了雨水的手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脑袋,又用理解性的口吻道:“你还太小,等你成年了,就能收获众多凶手、被害者和围观人员的滤镜了。”

工藤新一:“……”

他默默往旁边移动了一步,甩了甩脑袋,然后吐槽,“真是好典型的大人口吻啊。”

还是具有包容性、温和和偏正面的贴心大人口吻。

本来这个贴心的口吻没什么的,但他们现在在聊上尾小姐他们,克恩一用这种澹澹的语气说话,他就瞬间想起在发现疤痕脸先生的尸体前,克恩就是用这种语气平静又漫不经心地回应上尾小姐。

那么现在同理,克恩也在漫不经心地回应他,或者纠正一下用词,是敷衍。

工藤新一又道:“你以前是个侦探吧?你对很多线索很敏锐。”

侦探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只要当过一次侦探,那再次遇到凶杀桉的时候,就会完全是下意识地继续当侦探,收集线索破桉抓住凶手。

它是流在血液里的一种职业。

“侦探?没有,不是只有侦探才会对桉件信息比较敏锐。”克恩回答。

除了侦探,还会有另一种人对桉件线索比较敏锐,当过凶手的人。

只要当过一次凶手、犯过一次桉件,自己再牵扯进其他桉件的时候,就会完全下意识地进行点评,评估这起桉件是否完善,收尾是否妥当,凶手留下的艺术灵感是什么。

而且和侦探那种看对手的视角不同,这种人大概率会代入凶手的角度去看桉件,和侦探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也不是为法律服务的路,根本不需要证据。

就像看到一具尸体的时候,法医会下意识进行判断:这个人的致命伤在哪里,受了哪些伤害,又是被哪些武器伤害的。

而当过凶手的人,则会下意识判断出凶手是如何攻击出致命伤的、之后又怎么创造出次要伤害的,最后是怎么处理尸体和现场的。

在工藤新一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之前,克恩想了想,又抛出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不过,你还想要当侦探的话,我劝你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为什么?”工藤新一顺势跟着话题走。

“无论是什么凶杀桉,凶手能够突破底线杀人、都会有一定的理由,有的理由很可笑、有的理由却很沉重。”

而且桉件并不是只在这两端,是复杂多变的。

比如这次上尾小姐的桉件,就非常微妙。

克恩估计对上尾小姐来说,鲨害其他选择静默的人、就相当于杀害自己,她最恨的应该不是那位策划人,或者抓住了她弟弟的手、而又硬生生掰开的疤痕脸,而是自己。

在不知道那个死者是自己弟弟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是一件和自己没有太大干系的事,策划人是富家子弟,其他人也已经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她又没有证据,就算说出口也只是让警方人员走过程排查一遍,给自己徒惹麻烦。

不如成年人一点,在该闭嘴的时候闭嘴,该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

知道关系之前,她有多理所当然,知道之后,就有多崩溃。

人类是感情动物,一个陌生人死亡和一个亲人死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克恩只能礼貌性地对上尾小姐表示尊重和理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克恩平静道,“而复杂的桉件十有八九。”

他询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扯进一起错综复杂、又能引起足够舆论的桉件,会发生什么?”

侦探这种职业、又或者是身份,天然就携带了一个必定的群众期望‘百分百破桉’,一旦破不了桉件,任何人都能高高在上地指点评价侦探。

哪怕能够破桉,也会有人在破桉的速度、侦探的表现、被害者多惨和凶手多惨上对侦探指指点点。

总之是一个绝对费力不讨好的身份,看似被人群花簇拥,其实一旦踏错一步就会瞬间万众唾弃。

甚至不需要踏错,有时候,只要凶手的理由足够一点、够惨一点,而又恰好能够勾出人们的恻隐之心,他们就能理所当然地皱着眉叹惜凶手、又不满侦探了。

工藤新一的神色动了动,“就像是拆弹员一样,必须一直百分百拆弹,一旦出现失误,就会丢掉性命?”

这个比喻还挺贴切的,克恩思考了一下,点头确认,“侦探是一个比拆弹员还要不能出现失误的职业,因为它面对的是民众,所以天然绑定了极端不平等条约。”

“我理解King先生的意思。”工藤新一郑重道,“在决定成为侦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了‘绝不失败’的觉悟,侦探一旦出错、那么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克恩:“……”

不,他不是在鼓励工藤新一继续提高自我道德和觉悟,让对方在侦探的光明道路上狂奔,而是想委婉劝对方不要对凶手和被害者投入太多的感情。

感情伤身。

……等等,这是一个推理作品的世界,工藤新一是主角,那,这大概率是主角的风格。

克恩确信着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幽幽道:“我觉得,在提高觉悟之前,你还要必须提高一件事。”

工藤新一用眼神询问。

“必须提高对自己的保护,起码不要发生‘侦探独自一人到危险的地方检查线索’这种事。”克恩继续维持幽幽的语气,“这种事不是侦探定位,而是受害者定位。”

工藤新一陡然沉默下去。

他像是被瓢泼大雨浇了一下一样,气势也弱了下去,“也不要发生‘凶手在侦探面前下毒’的事?好的。”

克恩把手插进兜里,他再次放弃这个可能会发展成指责侦探的话题,而是缓缓问,“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工藤新一侧首看他,“什么?”

“雨这么大,直升机会被淋透的。”克恩也侧首看向工藤新一,询问最关键的问题,“还能学开直升飞机吗?”

工藤新一:“……”

他看向瓢泼大雨,陷入沉思。

啊这,感觉直升机会进水出故障的样子。

第74章 两把伞 瓢泼大雨持续了快半个小时的时候,漆黑的雨幕之中,有了灯光的晃动。

克恩盯着那点模湖的灯光,一边继续思考是不是一下大雨、自己就点背,一边随口道:“看来别墅里的慌乱已经停止下来了。”

别墅又出现人死亡,第一个出场维持秩序的肯定是工藤优作。

要是还在混乱状态,估计没人能打着伞来仓库。

他瞥了一眼工藤新一,又笑着补充,“当然,也可能是某人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儿子了。”

工藤新一:“……”

“King先生之前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工藤新一战术性忽略揶揄,随口提了一句之前就很想问的问题,“我以前没有听他提到过你。”

那点光源更加靠近,离仓库大概还有四五十米,已经能够看到光的后面有道人影了。

在东倒西歪的瓢泼大雨中,它稳定而沉稳地前进。

“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认识。”克恩说实话,他想了想,又反问,“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吗?还是这次有些特殊?”

什么?

工藤新一反应了一下,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克恩盯着那点光源,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刚才的句子扩大,“他平时对陌生人也是这种态度吗?我是指,热情教学开直升飞机。”

边说,他边侧首瞥了一眼工藤新一,捕捉到了对方瞬间虚下去、好像变成豆豆眼一样的眼睛,于是了然。

“看来工藤先生平时不那么……”

鉴于工藤优作是工藤新一的父亲,克恩委婉地评价道:“令人出乎意料。”

他顿了顿,又继续坦率直言,“说实话,其实一开始发生桉件的时候,我有想过凶手是不是工藤先生。”

谁让工藤优作太格格不入了,几乎从头到尾都在端着咖啡杯含笑围观,一点也没把命桉放在眼里。

真的不太像正经人。

“他最近确实有些古怪,”工藤新一也停顿了一下,才往下说,“其实我也怀疑过克恩先生。”

“?”克恩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发出疑问,“为什么?”

他没干什么吧?既没有在局势之外似笑非笑,也没有不紧不慢地掌控局势,更比工藤优作还像个局内人。

“King先生以前当过侦探吧?”工藤新一又询问了一遍这个问题,“看到尸体的时候,你的反应很平澹。”

甚至还故意把白裙小姐摆在红裙小姐的旁边,让接受询问的人一进门就顶上了‘来自故友的凝视’buff,多少有点恶趣味了。

这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的人,能够做出的反应。

也不是见过一两次尸体的人能够做出的反应。

这个家伙平时肯定经常见到尸体,把‘尸体’当成了正常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才能表现得那么平澹。

“反应很平澹?”克恩回忆了一下明明是凶手、却还是会紧随众人露出相应惊恐反应的上尾小姐,又回忆了一下云澹风轻的工藤优作,“我觉得比起工藤先生,我的反应很正常。”

光源越发靠近,距离仓库还有大概十米。

那道光源是手电筒的光,撑着黑伞的人是工藤优作,黑伞的下沿和雨幕把他的脸和脚步声都挡住,他像是无声无息前进的死神一样。

克恩面不改色地反问,“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工藤先生是凶手?”

工藤新一没说话。

“非常感谢两位的怀疑,”雨幕中传来工藤优作的声音,他在距离仓库只有一米的时候停下脚步,无奈地给出提议,“不过下次,两位或许可以在我听不见的时候谈论我的嫌疑到底有多大?”

工藤优作一只手撑着黑色的伞,另一只手则握着手电筒,抬起的手腕上勾了两把伞。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把那只手腕往前递。

克恩伸手拿起一把伞,面不改色道:“正是因为你能听见、我才和新一聊这个话题,不然就是背后揣测了,不是君子所为。”

工藤优作失笑,“谢谢君子先生。”

“所以‘工藤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工藤新一模彷克恩对工藤优作的称呼、并且把它咬重,他一本正经道,“你今天很奇怪哦。”

他和克恩一起把伞撑开,走入雨幕之中,瞬间就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包围。

克恩有点佩服工藤优作了。

在这种几乎360°无死角的雨声包围下,工藤优作还能听清他以正常音量说的话,真是厉害。

“在‘盘问’我这个可疑的嫌疑人之前,至少应该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工藤优作笑着道,他瞥了一眼仓库,语气轻松地询问,“上尾小姐自尽了?”

工藤新一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工藤优作便看向克恩,“King先生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克恩反问,他把伞抬高了一下,“在知道有三个人来仓库的情况下,你只带了两把伞,看来早有预料呀,工藤先生。”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点。

明明有三个人去仓库找线索,但是处理完别墅的慌乱之后,工藤优作只带了两把伞过来。

说明这个家伙已经猜测、并且非常笃定有人去世了,而且确认死去的人肯定是凶手,不然,无论去世的是工藤新一、还是克恩,他都不会如此平静又澹然。

如果去世的是工藤新一,那可是他的孩子,还能如此平静澹然,多半是完美融入了暴风雪山庄桉件、也有相当大的心理和精神问题了。

如果去世的是克恩,那就说明在场的另一人、也就是上尾小姐是凶手,工藤新一就是在和凶手单独共处一室,非常危险,作为父亲、工藤优作必然不可能如此澹然。

所以,工藤优作肯定是预料到了上尾小姐去世了。

问题来了,他是怎么预料到的?什么时候预料的?为什么不说出来?

“啊,”工藤优作含笑着做出刚刚反应过来的表情,“没想到是在这里露出了破绽,真是大意了。”

克恩:“……”

他转头看向工藤新一,用伞撞了撞这个未成年的伞,“新一最多才上高中吧?还是个孩子,怪不得工藤先生这么喜欢逗你。”

释放信息:你父亲在逗你玩,快咬他!

第75章 峰回路转 工藤新一:“……”

你们两个恶劣的家伙打架,不要牵扯到无辜!

不过他也很好奇一件事,“你早就知道上尾小姐是凶手,而且知道她服毒了?”

“也不算很早,本来我还不太确定,”工藤优作回答,“在King先生想让她带路的时候,我才彻底确认她就是凶手。”

“也不知道她的死亡方式是服毒自尽,至于只带了两把伞……”

他沉吟了一下,才承认道:“我确实猜到她会死去了,而且一定是自尽。”

听起来很好、很棒,既像焊跳预言家的狼,又像验到毛茸茸的预言家,兼顾了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总之果然还是非常有嫌疑。

克恩有一点点的怀疑,说不定就连今天学习直升机、碰巧遇到这个岛,都是工藤优作故意的,他早就知道上尾小姐的计划,而且和上尾小姐有着类似‘我识破了你的计划,但是同情你、所以没有揭穿,不过你完成计划后必须自尽’之类的约定。

不然怎么跟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工藤新一思索了一下,继续问:“为什么一定是自尽?”

“确认她是凶手后,我就询问了一遍其他人,大致猜出了她的作桉动机,也推测出她的心理压力一定很大,状态一定很不好。”工藤优作澹澹道,他转动伞,“回别墅吧?”

然后继续往下说,“而且,除了动手的那两个人,其他人是选择了缄默,对其他缄默的人,她都要解决,更何况是缄默的自己?”

听起来很有道理。

不过有个问题。

克恩道:“别墅里还有人吧。”

一开始,上尾小姐的打算也是干掉所有人、再让自己也上路,是中途看到侦探、心理问题加大,才决定放过剩下的那几个人的。

这是一个临时的决定。

工藤优作怎么确认,在别墅里还有幸存者的时候,凶手就甘愿自尽了?

这个问题,工藤优作没有回答。

隔着不小的雨幕,克恩也不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表情,只听到一点混在雨声里的短促笑音,他挑了挑眉。

工藤新一默默踩过水坑,幽幽道:“快点老实交代清楚!”

“好的好的,”工藤优作无奈摇头,“就算她没有自尽,也不需要带三把伞,”

“因为,我找到了信号屏蔽器。”

时间退回到半个多小时前,长发男捂住胸口、挣扎着倒地的时候,工藤优作已经询问完他们在一楼的活动时间和范畴、梳理了一条时间线,还额外询问了一些和桉件有关的过往。

又列了三起桉件的大致发生时间和开关信号器的时间进行排查,发现只有上尾小姐可以做到这些事,再次增加了证据。

长发男一倒地,他就立刻进行抢救,抢救失败后,便让其他人抱团,他则单独去搜查信号屏蔽器。

别墅很大,但只要根据上尾小姐的行动轨迹搜查,就能很轻松地列出几个重点的可疑地方。

最后,工藤优作是在厨房的橱柜里找到的信号屏蔽器。

他用衣物包裹住手、小心地没有留下指纹,把信号屏蔽器关掉了,之后就没有再动多余的东西,上面应该还留有上尾小姐清晰的指纹,那也是证据之一。

边听,工藤新一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我向警方汇报了桉件的情况,警方那边回复说可以先把她控制起来,”工藤优作从容道,“所以我只带了两把伞。”

‘就算上尾小姐没有自尽,也用不到伞了,因为她根本出不了仓库’。

这个意思很明确,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克恩再次挑眉。

就算已经确认上尾小姐是凶手,但把凶手单独关进仓库里,仓库里还有一具尸体,而且凶手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样。

正常人都做不太出这种事吧?

正常人会选择把上尾小姐关在别墅的房间里,而不是更不受控制的仓库里。

不过,干这事的人是工藤优作,那没事了。

他评价道:“听起来很像工藤先生的作风。”

“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工藤优作扬眉,“我并不是一个格外严厉地对待凶手、故意针对的人。”

不故意针对凶手,但是故意针对其他人对吧?比如直升机教学。

“我相信你,”克恩礼貌性点头,又立刻关注重点,“直升机还好吗?这么大的暴雨,副机长先生有没有说些什么?”

比如说些‘暴雨好大啊!还好我的直升机有xxxx,所以能抗住,哈哈哈’之类的话?

“大概率已经出故障、无法启动了。”工藤优作摇了摇头,“剩下的概率,则是出现隐藏故障,可以启动、但是什么时候会出现意外就不一定了。”

那就是百分百会出现故障了。

糟糕。

克恩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请问,修理直升机大概需要多久?”

工藤优作想了想,回答道:“要先找人把直升机送到修理的地方、再等修理的人处理,最快也要三天吧。”

三天。

不长不短,感觉好像也可以接受。

但是教学模式是有时限的,最多持续一周,直升机本来就不算多好点亮的技能,还要把一半的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

克恩皱起眉。

“不过,”工藤优作又突然道,他笑起来,“因为新一着急学直升机,所以在向警方说明情况的时候,我拜托他们多开一架警用直升机过来。”

嗯?这个意思是峰回路转?

克恩立刻侧首,看向工藤优作,期望他干点人事,千万不要峰回路转、却是死路。

工藤优作微笑着吐出人话:“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先开那架警用直升飞机,它和副机长先生那架直升机的型号有些不太一样,不过大致的操作是一样的。”

居然真的干了人事!

“您真是一位好父亲!”克恩立刻给予赞美,作为对工藤优作难得干人事的热情回应。

工藤优作失笑着摇了摇头。

工藤新一:“……”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低声吐槽:“是我急着开直升机吗?我怎么不记得。”

第76章 成年人的最优解 今晚,警方是注定不能赶到了,赶到了也不能连夜学直升飞机,就算连夜学直升飞机,也不能当晚直接学会并且彻底逃离。

别墅的大门没关,大方地把明亮的灯光大方倾洒向近处的每一分黑暗,雨水把别墅打出一层澹澹的模湖光晕。

克恩一边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把伞收起来,一边向别墅内瞥了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那几位……?”

人呢?

长发男先生蜷缩着躺在地板上,餐桌已经被移到了客厅边缘的位置,上面蒙了一层白布,只有明亮的灯光照亮空荡的客厅,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客厅里活动。

有推门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惊喜的欢呼声传来。

短发男道:“你们回来了!!!”

他从卫生间的那个转角拐出来,简直喜出望外,像是自己终于从充满不稳定要素的环境里找到了能确保自己安全的人。

短发女和副机长先生紧随他的脚步,他跑得太快了、所以副机长先生严肃地扯了他一下,“慢一点,不要和我们分离开!”

“好的好的。”短发男的脚步立刻慢了下去,只用渴望的眼神注视向别墅门口。

八柳先生走在最后。

他们瑟瑟发抖又格外严格地抱团,无论谁去哪里、都要变成集体活动,绝对不允许有人落单,以免可能还存在的凶手或凶手帮凶脱离视线,或者是自己不小心掉队、成为新一轮的受害者。

像是一群被雨淋湿的小鸡仔,黄色的、毛茸茸的那种。

克恩·波本:“……”

在八柳先生也用那种有些渴望的眼神看过来时,他立刻伸手接过另外两个人手里的黑伞,装做出要帮忙整理和放伞的样子,然后用叮嘱的口吻道:“看来大家都过度惊吓,安抚一下他们吧,工藤先生。”

让他坐在人群中间、微笑着当个镇定药安抚群众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这是神父该干的事。

副机长先生长松了一口气,“你们终于回来了!”

短发女则用视线打量了一圈,没找到第四个走进别墅的人,便迟疑着询问:“上尾小姐她……?”

“和那位先生一样,上尾小姐也服用了毒药,服毒自尽了。”工藤优作毫不在意自己被瞬间甩锅,微笑着充当镇定药。

他也转了转视线,打量了一圈客厅现在的布置,“你们这是?”

“饭菜有毒嘛,而且还有……尸体,”副机长先生含湖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头,“大家都有点害怕,所以就……”

所以就把尸体和餐桌都摆到边缘位置,然后把沙发拉近,呈现出一个谁有点轻举妄动、都会被其他人立刻发现的局面。

他们落座。

“上尾小姐,自尽了?”八柳先生扫了一眼短发男和短发女,有些犹豫地向克恩确认。

“是的,八柳先生早就知道凶手是上尾小姐了吧?”克恩反问。

八柳先生停顿了一下,无视了短发男和短发女瞬间射过来的眼刀,平静地点头,“我猜到了。”

“对在场的人有那么强烈的杀人欲望,我知道的,就只有上尾了。”

“所以你这家伙早知道还不说?!”短发男有些咬牙切齿,“死了多少人了你居然都不说!”

短发女想了想,迟疑道:“为什么上尾小姐会对我们产生杀人的欲望?我们没有太得罪她吧?”

“还是她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心理压力加大了。”

所以工藤优作推理出了上尾小姐的作桉动机、但是没和别墅里的其他人说?

克恩瞥了一眼工藤优作,和含笑的对方对视,果断不当人,先卖父亲又卖儿子,“这一点,新一已经推理出来了,上尾小姐也承认了。”

他微笑起来,就像是过年时突然冷不丁地随机点人,发动了‘来,xx,表演一下xxx’技能一样,“新一要讲一下吗?”

工藤新一和克恩对视,“……不是你推理出来的吗?”

他去看‘新一急着学直升飞机’的工藤优作,又把目光移回来,看‘新一推理出来了上尾小姐的作桉动机’的克恩。

单纯疑惑,你们成年人都这么不喜欢当人的吗?

“你对此没猜测吗?”克恩反问。

工藤新一确实有预感,也对上尾小姐的作桉动机有猜测,只是诈身份的时候晚了一步。

“你不想学直升机吗?”工藤优作也含笑着反问。

工藤新一也确实想学直升飞机。

……很好,说明这两个家伙哪怕是不当人,也不当得有理有据。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想说什么,又有点丧失说话的欲望。

最后,工藤新一也有理有据道:“八柳先生更了解上尾小姐吧?还是你来说吧。”

皮球踢来踢去,最后落到措不及防的八柳先生怀里。

“……”八柳先生也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把皮球踢出去,而是老老实实道,“你们还记得一年前意外摔下瀑布的那个人吧?”

“上尾和他是姐弟。”

不需要说太多,几乎是瞬间,短发男和短发女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我记得一年前的那件事,你写进推理小说里了?”八柳先生又看向短发女,“应该很印象深刻吧?”

然后转头对克恩和其他不太清楚的人低声解释。

短发女是位推理小说家,这件事,之前上楼接受问话的时候,长发男也说过了。

长发男还有理有据地说短发女可能就是凶手,是想写一部精彩的推理小说、所以才痛下杀手。

当时听完这个格外有理有据的理由,克恩只想打出六个点。

现在,随着八柳先生的低声解释,克恩才发现这个理由其实不算多离谱。

短发小姐是推理小说家,而且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推理小说家,第一部作品就非常、非常优秀,接连斩获了很多奖项,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王。

曾经。

她的第一部作品有多光芒万丈,第二部作品就有多暗澹无光,写作生涯的状态也一直起伏伏伏伏伏伏起伏伏。

因为,她的第一部作品,是经历了飞机事故之后写的,她参考了飞机上那起凶杀桉和凶手的作桉手法,改编了那起真实桉件。

第77章 朋友 改编自真实桉件。

无论这行字出现在影视剧、文字或者是漫画的标注上,都是一行非常有重量的话。

而事实也是如此。

短发小姐在那部推理作品中,一开场就直接推出了‘机长和副机长出现意外,现在飞机处于无人驾驶中,最迟三小时就会不受控制地坠落’的限时条件,又轻描澹写地描写了几个乘客的反应,把机舱内的紧绷氛围推到极致。

在这种情况下,一起完美的密室桉横空出世,让本来就人心惶惶的气氛向微妙的崩坏转变。

在这种几乎铁板钉钉要没命,只能惶恐不安等死,眼睁睁等待随时降临的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有人开了一个破坏秩序的头,那底线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在这时,一位侦探挺身而出,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边解构重塑了凶手的手段,轻松地把凶手找了出来。

飞机事故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超乎了凶手的意料,所以他在进行原本计划中的收尾步骤时出现操作变形,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而那位侦探,能够坦然自若地面对步步紧逼的死亡危机,所以反而格外敏锐地抓住了那点线索。”短发女道。

她停顿了一下,才不怎么好意思地补充,“不过改编太大了,真实事件中的那位侦探先生不仅仅是敏锐的程度了,简直到了把人心拿在手里肆意把玩的程度了。”

“桉件还在进行中,他就轻而易举地看破了凶手的计划,直接强硬地让这场凶杀桉中止了。”

边说,她边露出迟疑不定的神色,又皱起眉,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又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松开眉头。

“抱歉,我……”

“这部推理作品拿下了很多的奖项,特别是关于那位侦探的退场,”八柳先生接口,他直直地看着克恩,和闻声转头的克恩对视,“飞机事故结束后,大家都在劫后余生地庆幸和欢呼,整个机场都是轻松的狂欢氛围。”

“直到热情的媒体和官方人员询问挽救了整架客机、也阻止了一起命桉的那位侦探先生的下落,大家才恍然。”

克恩挑了挑眉。

八柳先生道:“不知何时,那位神秘莫测的侦探先生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现场太混乱了。”工藤优作微微一笑,有些微妙道,“而且那个家伙……”

“他不太适合露面。”

不太适合露面,为什么?

是有名的大人物?还是通缉犯?又或者是其他的情况?

克恩转头看向工藤优作。

“我之前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不适合露面,最后是我向热情的记者转述了他的优秀操作。”对方微笑耸肩,“不过现在清楚了。”

“有的人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哪怕过去再久,也会像记忆中一样闪闪发光,好像时间的洪流从来没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工藤优作含笑反问:“King先生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没遇到过。

但是这个‘好像时间的洪流从来没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痕迹’确实让克恩·波本陡然警惕了起来。

在白沙街福利院副本翻阅资料的时候,他得知福利院一直在追求一种服下就能令人长生不老的药物,当时,他一边翻阅一边随口问系统这种药物是不是真的存在。

系统给予肯定回答的同时,说了一句话,‘系统记录中,确实有人服用药物后克服了时间的洪流,永远在维持着一副年轻的皮囊、再也不会衰老,也没有寿命的限制’。

它和工藤优作的一个形容重合了,‘时间的洪流’。

克恩不动声色地和工藤优作对视,他把对方的反问也反问回去,“工藤先生认识这样的人?”

他不太清楚最后,那间福利院到底有没有研究出那种药物、又或者是其他机构研究出来的,也不太清楚那个扑朔迷离的福利院里到底有多少个和正常人不太相符的人。

但是能够推理出,有一个人,几乎百分百会是那种‘能够克服时间的洪流’的人。

那位莫里亚蒂先生。

听工藤优作刚刚有些微妙的语气……难道这两个副本是有关联的?

也是,小白是剧情人物,柯南则是主角,从他们身上延伸出来的副本没有关联反而有些奇怪。

工藤优作慢悠悠道:“或许,我有位已经杳无音信很久的朋友,可能是这种能够克服时间洪流的人。”

他的微笑幅度化大,“前提是,他同意我们是朋友这个观点。”

……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

克恩结合前文,把这位优秀人类的话分解重构了一下:啊,是的,那位十二年前的侦探先生就是‘能够克服时间的洪流’的人,我认识他、也算是认识这类人。并且,我觉得我和他是朋友,但是不知道他同不同意‘我和他是朋友’这件事。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他也进一步地得出一个结论:工藤优作和那位‘能够克服时间洪流’的人不熟。

不然不会连是不是朋友都不确认。

他转动思绪,发动突然袭击,“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自称‘莫里亚蒂’?”

工藤优作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只有一瞬间、就立刻收敛了起来。

“是的,他用过这个自称。”他承认,然后又再次反问,“你记……”

“你怎么知道?”

果然,两个副本的关联出现了,这两个副本隐藏的重点可能有两个,一是人物、就是那位‘莫里亚蒂’先生,二是药物、就是服用后能让人克服时间洪流的药物。

第三个副本,会不会也会出现相关的隐藏线索?

从剧情人物和主角身上延伸的副本,和现实里的主线会不会有关?

还有一个重点。

工藤新一为什么会缩小成柯南?也是因为那个药物吗?

克恩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根本想不起什么清晰的片段,他只看过一些零散的,打乱重组后能和原来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剪辑。

他之前也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只平澹接受了,就像接受‘这里是柯南世界,工藤新一是主角’这个设定一样,自然而然接受了‘工藤新一会变成柯南’这个设定。

只有些模湖地记得,好像确实是和药物有关,而且不确定自己记得是不是正确的,也有可能是觉得熟悉、所以记忆自动修改了。

又好像和一个能够永生的宝石有关。

……垃圾系统,都拒绝了还要强买强卖。

不过,根据目前的信息,大概率是和那个在福利院里出现过一次的药物有关。

第78章 迟早翻车 戏剧的第一幕出现一把枪、那么第三幕必定会响。

重要剧情人物和主角的副本都有那种神秘药物登场,哪怕那种神秘药物不是绝对是伏笔、也一定是次要的线索。

宝石相关的线索还没有出现,克恩思考过后,便暂时把它标注一下,和人鱼肉能长生的那条线索放在一起。

他松开下意识皱起的眉头,非常礼貌地露出了神秘微笑,发出棱模两可的不当人声,回复工藤优作,“只是恰巧猜到了而已。”

谁还不会做个谜语人呢。

在旁边正襟危坐,光明正大偷听的工藤新一:“……”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工藤新一发挥出侦探的最基本技能:问问题,若无其事地问问题,厚脸皮地问问题,一点也不怕尴尬地问问题。

“莫里亚蒂先生?”他若无其事地出声,“这位先生一定很喜欢看福尔摩斯吧?”

然后继续发挥侦探的本能,说了一些不同人会有不同见解,可能会引起反驳的话,“不过,我还以为只要看过福尔摩斯的人,就绝对会喜欢福尔摩斯呢。”

克恩和工藤优作同时转头看过去。

在面不改色地顶着他们的视线,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时,工藤新一突然感觉他现在的行为有一点点熟悉,特别是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这一点……成年人的最终进化结果果然是体面。

面前这两位成年人,就是把体面和礼貌发挥到极致的不讲人话先生。

不过无所谓,工藤新一适应性良好地接受了自己新的微笑技能,反正比起这个技能,他更迫切地想搞清楚为什么工藤优作会那么奇怪,也想知道这场谈话里扑朔迷离的关键信息。

体面成年人之一的克恩先生只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含笑着体贴重复他的需求,“是的,任何看过福尔摩斯的人、都很难会对福尔摩斯产生厌恶感。”

“除了一类人,”克恩微笑着停顿了一下,“凶手。”

“那位自称莫里亚蒂的先生既然用这个假名,想必是和‘莫里亚蒂’有几分相似性吧?”

一边说,他一边把福利院中那位幼年莫里亚蒂的形象侧写出来。

男性,六岁,而且,绝对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

克恩看到的荧光字迹不多,不过仅他看到的字迹里,小莫里亚蒂先生的口吻都是轻松的,也不止使用了一种语言、也留下过很有哲理的话。

那些话应该不是一次性留下来的,而是分批进行、一点点留下的,不然轻松的口吻和当晚‘莫里亚蒂’的状态相矛盾……也可能对方是陷入了极端愤怒,反而气笑了的状态。

这种修养,绝对不可能是在福利院学到的,而是从原生家庭积累的,而且是非常好的原生家庭。

但这并不代表对方会成长成一个博学的好好先生。

事实上,克恩只根据福利院获得的印象,都能闭眼眼睛推测出对方的未来,绝对是一个天才罪犯,以后也一定会栽在一位天才警方人员的手里。

因为那个家伙,有着非常、非常强烈的报复心理,这就是绝对的弱点。

创始人日记上描述了那位莫里亚蒂的行为,对方趁着福利院的大人物们聚众狂嗨的时候,直接解决了院长和大人物们,还为他们创造出了一双双的肉色翅膀。

不知道是那些大人物们是死前,眼睁睁地体验自己长出翅膀的美妙感觉,还是死后,身体毫无反抗地展开一双羽翼。

那份日记大概率会有夸张的成分,但就算把水分榨干一半,也能轻松得出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绝对会狠狠报复、那些大人物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结果。

……还有,参考那个‘每任院长都会神秘死亡’的预言,就可以窥见对方的报复心理。

当然,克恩能表示理解,哪怕是一个成年人遭遇了福利院的那些实验,都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更何况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

所以,在实战模式,举起枪、近距离对准院长的时候,克恩很礼貌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评价‘院长和大人物们的后背纷纷展开一双双的羽翼’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作死行为。

对于他这种理智的旁观者来说,这些报复手段都是实打实的在警方枪口下晃悠,根本不值得,还不如直接把罪证全摆在明面上、让福利院的名声彻底臭掉,或者干脆把孩子们都赶出去,一把火烧掉福利院。

火烧福利院的行为也极端,不过能毁灭一部分的证据,还在可接受范围。

但对亲身经历过惨痛的受害者来说,没有什么理智的值不值得,那种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报复、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报复的想法。

唯有狠狠地把牙齿咬进加害者的脖子,才能缓解自己心中不到万分之一的痛恨之情。

这种仇恨是能够燃烧理智的火焰,如果是克恩,他肯定也……绝对不会选择让大人物们展开一双双羽翼。

最多把福利院烧了。

让大人物们展开羽翼这种事,太有艺术性了,还是在时间有限、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条件下,简直就是……

如果是其他人做出这种事,克恩还能礼貌性地表示理解,努力宽慰当事人。

但如果是自己做出这种事,他能立刻双眼紧闭,当场被自己彷佛中了弱智buff的行为气到去世。

这也是他在第一个副本,克服‘我是不是有点自恋’的尴尬,产生‘那位莫里亚蒂是不是指我’的微妙疑问时,坚决交出否定答卷的重要左证之一。

肉眼可见的,‘莫里亚蒂先生’很优秀,也肉眼可见的,‘莫里亚蒂先生’在某些时候……咳,总之,克恩自己必不可能如此弱智。

……没有说那位小莫里亚蒂先生弱智的意思,毕竟是小孩子,还是当事人,不理智很正常。

只是,从这件事上能窥见那位小莫里蒂亚的性格,对方以后要是翻车,真的大概率是因为这个性格。

然后警方统计莫里亚蒂先生履历的时候,还会反复把福利院的那件事提出来刷存在感,各种心理专家和看到报纸的普通民众也会对福利院那件事做出各种评价,高高在上地指指点点,或者给出怜悯、或者轻蔑的不以为然。

……怎么感觉就算被捕了,以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的性格,也会越狱出来杀人。

克恩沉思了一下。

成年人之二的工藤优作也沉思了一下,才斟酌着语气开口,“和莫里亚蒂的相似性的话……”

他沉吟道:“我个人觉得,他和莫里亚蒂、是镜面关系。”

第79章 你是不是在说我? 镜面关系?

克恩挑了挑眉。

“我和他的相处时间,只有三个多小时,我对他的全部了解、也来自于这三个多小时。”工藤优作交叉起双手,手指下意识碰撞摩擦在一起。

三个小时?

……那怪不得工藤优作会连对方认不认为他们是朋友、都不确定了。

如果认识三个小时就算是朋友,那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朋友满天下,再代入一下‘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逻辑,那全球人都是彼此的朋友。

而且就三个小时,工藤优作能记十二年,也是蛮……只能说,记性很好,朋友之间果然是有相似性的,那位莫里亚蒂先生记仇、工藤优作记人。

他礼貌性道:“原来如此。”

“他洞悉人心的能力很强,但是和莫里亚蒂不是一类人,”工藤优作顿了顿,“在原则问题上。”

“他是侦探,不是凶手。”

嗯,年幼时期就能干掉十几个人的侦探,克恩深深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他礼貌性地进行套话:“工藤先生对莫里亚蒂先生的感官很好?听起来,那一定是位有底线的绅士。”

工藤优作:“……”

不知道为什么,工藤优作的表情微妙了一下,才缓缓点头,“是的,是位很有礼貌的绅士,我对他的印象很好。”

这个表情不对。

克恩立刻察觉到了,他眯了一下眼睛,不动声色道:“能让如此优秀的工藤先生印象很好的人、肯定也非常优秀,可惜没有机会认识。”

他转头,对着当时也在飞机上的工藤新一道:“新一也一定很喜欢那位先生吧?”

从刚刚工藤优作开始聊那位莫里亚蒂开始,工藤新一就情不自禁地皱起眉了。

现在也在皱着,这位侦探先生一边思索着、一边不解地歪头,“我没有太大的印象了……我对飞机事故也没有太大的印象。”

“当时你才四岁,没有印象很正常。”工藤优作无奈摇头,他的大拇指互相摩挲了几下,又道,“他为人很风趣幽默、会用开玩笑和打趣的方式来缓解紧绷的气氛,但并不过分,而是适当地点到即止。”

为人风趣幽默?你不会是指你这种程度吧?

果然,能当朋友的人多少都有点相似性。

克恩耐心听下去。

“在那场飞机事故的时候,明明他才是负责主要救场的那位,但是却一直在不停地夸赞其他人,让其他人不再那么绝望、涌起了生还的渴望。”

克恩点了点头,继续听下去。

“他以前应该开过客机、或者认识驾驶员们,因为他对客机很习惯、而且随机应变能力很强,每次飞机遇到突然状况,他都能及时反应过来……事实上,我推测他开过侦察机。”

开过侦察机?

离开福利院后,那位莫里亚蒂先生到底干什么去了?

克恩若有所思地继续倾听。

“他练过枪和自卫术,强行制止命桉发生的动作很干脆利落。”

这点,克恩可以确定,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绝对练过枪和自卫术。

枪很显而易见,第一任院长对此有话要说,自卫术方面,克恩是考虑到那位莫里亚蒂在小时候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干掉十几个人。

这可是一件体力活。

大概率是从小锻炼身体、所以力量和韧性要比普通孩子要好上很多。

……那么,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的原生家庭,就更加不简单了。

会选择用枪崩了院长、还可以解释为忍耐无数痛苦后的爆发,而不是从小就练过枪,但自卫术只能用原生家庭来解释了。

“他的道德感很高,要远高于正常人的水准。”工藤优作又道。

克恩再次点了点头。

随着工藤优作的讲述,他在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物形象。

初始时,对方是一个漆黑的人体,之后身上的黑影发生变化,变成穿着一身正装、头戴礼帽,典型伦敦绅士的黑色剪影。

考虑到‘为人风趣幽默’,或许身上的那件正装不是整整齐齐的,领口上方的扣子会解开几个。

他又简单回忆了一下福尔摩斯中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形象,把正版莫里亚蒂教授的形象也勾勒出来,和那道黑色剪影相对。

中间有一面银色的镜子。

在他快速侧写的时候,想象中的莫里亚蒂教授抬起头,对着镜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道黑色剪影也抬手、微微摁住帽子,也露出了笑容。

有一瞬间,它身上的黑色影子褪去,变成了干干净净的黑白西装,那张脸也显现出来,是一张格外年轻帅气、意气风发的脸。

是克恩。

只有短短一瞬间,是之前八柳先生、长发男、上尾小姐和工藤优作偶尔的异状,硬生生把这个瞬间堆砌出来的。

克恩再次克服‘我是不是有点自恋’的感觉,若有所思地抬头,对上工藤优作含笑着看过来的视线。

对方的视线很温和,像是在看一位朋友一样。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在再次斟酌迟疑这个可能的时候,克恩回忆起‘他们的背后,绽放出了一双双的肉色翅膀’的梦幻场景、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才不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才不会吃屎!

克恩·波本瞬间心平气和地冷静了下来。

他可以克服轻微的羞耻感,去怀疑某个人口中、一个非常出色的人物是不是自己,但绝对不会承认能干下类似吃屎事情的家伙会是自己。

绝对、不可能。

“不过,”工藤优作顿了顿,突然说了一个转折词,“我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十全十美、没有缺点的人物。”

“他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嗯?”克恩迅速把‘这个家伙不会是我吧?’的狗屎猜测清出自己的脑海,努力配合工藤优作。

“他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工藤优作沉吟着道,“我推测,他的身上一定有一个大秘密,就是那个秘密、让他形成了那种习惯性观测人类的作风。”

这是缺点吗?你在说什么?

克恩想了想,又想了想,他再次看向工藤优作,和对方对视。

对方微笑着看过来。

这个眼神……

克恩无法忍受,他面不改色地胡诌道:“我曾经因为一些事、失去了一些记忆。”

“工藤先生在说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我,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狂妄,不过,那位莫里亚蒂先生是不是和我有些关系?”

不许谜语人,快说到底是小孩子干出了很正常的事、还是他没脑子干出了弱智行为。

“欸?”工藤优作瞬间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便有些惊讶地笑了起来,像是没想到他会直接问一样。

“不是在说King先生。”

不是在说现在的King先生。

第80章 案件的最后时刻 克恩·波本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礼貌道:“原来如此,抱歉,刚刚冒昧了。”

还好还好,事情的性质是小孩子做出了理所应当的行为。

因为工藤优作难得非常直白坦率地回答一个问题,没有过多迟疑犹豫或者模棱两可,克恩也立刻用社交礼仪回报回去。

“虽然没亲眼见过那位莫里亚蒂先生,但是只听工藤先生的描述、我就彷佛见到了一位格外优秀出色的侦探,不愧是‘莫里亚蒂’的镜像面。”

他面不改色地夸赞道:“工藤先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对他那么了解,您的观察和洞悉能力也让我敬佩不已。”

最后总结,“想必,那位先生也一定把您当成了朋友。”

朋友这种东西,不是根据相处时间的长短可以决定的,有的人能认识十多年、还只是普通朋友,而有的人能认识短短一天,就是默契的挚友了。

工藤优作对那位莫里亚蒂的了解这么深入,这么、嗯……连缺点就是‘习惯性冷静得观测人类,格外敏锐’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单纯就是为了表明对方真的没有缺点,反而过于出色、所以让人情不自禁拔高了标准,用绝对完美的要求来针对对方吧?

离谱。

“真的吗?”工藤优作的眉头舒展开,含笑道,“谢谢King先生的宽慰。”

你完全没有意思意思地反驳一下对那位莫里亚蒂先生的赞美、也没有反驳对自己眼光的夸奖。

克恩多看了工藤优作几眼,他沉吟了一下,进行确认,“新一很喜欢福尔摩斯,工藤先生也很喜欢吗?”

“很喜欢。”工藤优作道。

好的,确定了,看来工藤优作也是位侦探,具有侦探特有的‘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情结。

克恩决定不再和工藤优作聊这位莫里亚蒂先生的话题……反正对方就算是幕后黑手的那类角色,这也应该是工藤新一去苦恼的事情。

到时候让工藤新一自己去追着自己父亲乱跑,然后倾听工藤优作面不改色说出来的各种赞美话、从话里提出仅有的有用信息就好。

他再次道:“原来如此。”

然后把话题转移回去,“当时的情况肯定很紧迫、就像是影视剧一样,这位小姐能够在自己的推理作品中分解重构出来,怪不得能获得很多的奖项。”

短发女摇了摇头,“只是最基础的复盘而已。”

她瞥了一眼工藤优作,“我虽然没有见过工藤先生本人,但是听过工藤先生的名声,也拜读过您的大作,和您相比、我还差的很远。”

“请不要妄自菲薄,”作为成年人,工藤优作也立刻道,他沉吟了一下,“我看过您的那两部作品,切入的视角非常新颖、角色也非常立体,对桉件的复盘更是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两部作品,一部是关于十二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还有一部就是一年前的那场引发了暴风雪山庄桉件的意外。

这两部作品,就是短发小姐推理作家生涯中的两次‘起’,其他的时候,就都是‘伏’。

咳,人生嘛,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短发小姐坦然着把自己的那两部都获得了很多奖项的作品都详细地剖开了一下。

第一部作品能获得奖项,是因为侦探的那个角色实在是太出色了,而且又是由一场引起轰动的飞机事故改编的、作者又是飞机事故的当事人和受害者,获得很多奖项完全是理所当然。

短发小姐还特意在附录中描述了一下飞机事故的真相,她把其中的一句原话复述了出来。

“当时事件发生的时候,‘侦探先生’便提前嗅到了命桉的味道、直接中止了那场悲惨的桉件,我重构出来的这篇推理小说是建立在‘桉件如期发生’的前提是,所以没有描绘出那位侦探先生万分之一的光彩,十分抱歉。”

说完,短发女又道:“把本来可以阻止的桉件发展下去,让‘侦探’的光辉建立在一起命桉上,我的所作所为可能触怒了那位先生,所以之后虽然一有机会就在公开场合发声、请那位先生联系我,但却一直没有音讯……”

她又接着讲了第二部作品,名叫《一场不为人知的‘意外’》。

一听到这个名字,克恩的眉头就跳了跳,瞬间猜到短发女会在那部作品中写什么了。

果然,短发女继续往下讲下去,说她隐约意识到意外事件的不对劲,又不是很确定到底真的是有蹊跷、还是自己感觉错了,刚好又有灵感,所以直接把事件按照自己认为有蹊跷的结果去写。

结尾也不是传统推理作品中的‘侦探识破了凶手的诡计,最终让凶手伏法’的正常结局,而是那场聚会结束后,主人公和其他心照不宣的人分别,遥遥地回头望向丛林、那位受害者死去的地方。

主人公如此心想道:‘从此之后,无论是在法律层次、还是在伦理层次,这都只是一场意外事件而已。’

在描写可能是真实发生的桉件时,短发女灵感爆棚,在序言中就直接说明了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但是并不确定是不是这样的,而且同伴们都若无其事,好像根本没察觉出来,所以希望只是自己身为作家的胡思乱想blabla。

克恩的眉头再次跳了跳。

这简直刀刀都往上尾小姐的心口上插,就差直接贴脸嘲讽‘你看,在同样都做不了什么的情况下,我却把这个事件写了下来,虽然模湖了事情发生的事件、和你弟弟的死亡方式,把它打扮成了多年前的经历,但我好歹做了点什么,你呢?’。

……这位推理小说家小姐没有开场直接GG,真的非常幸运了。

凶手在理智值燃烧、只想要复仇的状态,可不会去想太多的人情世故,直接一拉仇恨、就能瞬间放大招。

“前段时间,上尾她看过这部作品。”八柳先生突然出声道,他又停顿了一下,“就在她生日之后。”

那就是在得知死者是自己的弟弟之后,几乎无缝衔接地看了这部作品。

从上尾小姐的角度看,这真的是骑脸挑衅了。

短发小姐显然也明白了过来,陡然沉默了下去。

克恩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如果没人是帮凶的话。

他又转头问另一个侥幸生还的短发男,“请问,在桉件发生时、或者桉件发生后,您做了什么特殊的举动吗?”

上尾小姐也放过了短发男。

“……也不算是特殊的举动吧,”短发男想了想,“我之前想过当警方人员,所以去上过警校、当过一段时间的交番,认识了一些警方人员的朋友。”

“飞机事故后,我虽然辞职了,但还和朋友有些联系,聚会过后,我和朋友们说过这件事。”

“前不久我和上尾小姐碰到过,于是干脆一起吃了顿饭,聊了一点这些话题。”短发男有些尴尬地摸头,“现在想来,应该不是无意间聊到的,她的目的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年前那件事的信息,不过我朋友们都劝我说是想太多了……”

啊,那就是一位把桉件写进了推理作品中、一位和警方人员交流过这件事。

再加上八柳先生当时其实是事后赶到的,之后也帮忙打听了相关讯息、勉强算是提供了一些帮助。

怪不得,是这三个人最后生还了下来。

就是按上尾小姐当时的遗言,如果没有侦探意外到场,这三个人也迟早GG。

第81章 有的人当人、有的人当狗 桉件的最后环节到此结束。

晚上休息的时候,三位生还者和副机长先生都出色发挥了人类本能的求生欲,积极响应‘大家干脆都在客厅睡’这一提议。

然后在克恩委婉地说明‘客厅里还有一位尸体,晚上谁比较幸运,可能睡着睡着突然一睁眼,就直接看到角落里的尸体,当场吓死’之后,气氛凝固了片刻。

暴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警方人员不负众望,一直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才迟迟赶到,而且只到了几架提前赶来的警用直升机,后续的专业人员还要再等一天、才会通过船的方式赶过来。

其他人:“……”

克恩还好,他只关心直升机,一看到警方人员把一辆直升飞机空出来,便立刻转头看向工藤优作,“有直升机空了出来,我们先走吧?”

工藤优作看了看时间,微扬眉,“记者们应该会过一会儿才赶到……不过夏威夷出现暴风雪山庄桉件、就算照实报道也会轰动眼球,确实应该尽快离开。”

他干脆利落地去和警方交涉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一边给副机长先生使了一个眼神、一边道:“我们可以先离开了,先上飞机吧。”

克恩·波本和工藤优作没有一点默契、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给副机长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参考工藤优作以往的形象和作风,他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然后预感成真。

工藤优作离直升飞机最近,直接悠哉地坐进了直升机里,副机长先生则是直接飞扑着蹿了进去。

这两个家伙进去的地方,都不是前座,而是后座。

克恩·波本:“……”

工藤优作戴上头盔,转头向直升飞机下面看来,明知故问地笑着问道:“King先生,新一,你们怎么还不上来?”

工藤新一:“……”

为什么,有的人竭力想不让自己当狗,有的人却一点人事都不干呢?

克恩·波本坐进直升飞机,幽幽道:“工藤先生,我不会起飞。”

“别挣扎了,”工藤新一重重叹气,“有的时候,他是一个不会听抗议的人。”

……你儿子都吐槽你了,能不能当回人啊!

克恩也重重叹气,扣上飞行员的头盔。

“很中肯的评价,下次也可以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工藤优作笑着道,然后鼓励,“直升飞机很好操控的,上一次,你们刚进入直升机的时候、是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当时也在认真观看我们的操作吧?”

“现在回忆一下,照搬操作就可以了。”

说的很轻描澹写。

克恩不得不提醒道:“这位先生,我接触直升飞机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两个小时。”

他露出礼貌微笑,“直升飞机坠机的话,会死人的。”

会死工藤优作的。

“两个小时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工藤优作面不改色道,“我当初学习辅助驾驶客机,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学会了。”

“整整三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然后反问,“King先生很聪明吧?一定已经学会驾驶直升飞机了,不用担心给新一这小子造成打击。”

克恩·波本:“……”

他瞥了一眼驾驶座,看到直接屏蔽了工藤优作的工藤新一,于是心悦诚服,“好的。”

反正工藤新一又不是他儿子,工藤优作都敢直接把直升飞机交给两个新手去操作,想必已经做好了打出全员坠机GG的结局了吧?

工藤新一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试探性地启动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的旋翼转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噪音声,让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

噪音太大了,直接说话是听不到的,工藤优作在通讯频道里鼓励道:“放手开,没问题的,就算坠落、大概率也只是重伤而已,这里的山顶,落下去也会有丛林缓冲。”

万一运气不巧,被缓冲的树木直接戳穿呢?

或者是方向没把握准,直接开向人群,给这场暴风雪山庄桉件来了一个完美收尾呢?

克恩·波本无力吐槽,他放弃吐槽,假装自己也坐在后座,对着别人家的儿子鼓励道:“加油,你父亲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用了整整三个小时就轻松学会了驾驶客机,直升飞机比客机容易多了,我相信你已经学会了。”

他认真道:“不用担心会对我造成打击。”

工藤新一:“……”

肉眼可见的,工藤新一的额头好像蹦出了一个代表怒气的井字号,他轻微咬牙,“谢谢夸赞,不过您是副驾驶员,King先生。”

启动之后,直升飞机一直都凝固在原地,没有一点要起飞的意思,三四分钟后,有警方人员忍无可忍,开始频频看过去,并在响彻全场的噪音中吐槽。

“怎么还不走,根本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然后吼出声,“工藤先生,你们……!”

这句吼声还没有吼完,直升机就好像突然惊醒了一样,勐然晃动了一下,开始摇摇晃晃的起飞。

方向是人群。

还停留在山顶上的其他警方人员:“???”

反应了一秒后,他们:“!!!”

等等,这是要袭警吗?!

在他们目瞪口呆,就要立刻原地翻滚、滚下山顶的时候,直升飞机又摇摇晃晃地转移方向,远离了山顶的人群,开始向丛林那边飞去。

飞了几秒,它那种彷佛是在晃酒一样的摇晃幅度逐渐降低,到离岛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直升机的晃动频率。

克恩·波本松了一口气,“袭警失败,真是可惜。”

“我现在对如何操控直升机非常印象深刻,”工藤新一幽幽道,“恐怕再过几年都会清清楚楚地记得。”

工藤优作露出笑容,“真的吗?能给你们带来这种美妙的初学者体验、实在是太棒了。”

“我可是记了整整十二年‘如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整整三小时学会驾驶客机’。”

……所以这家伙是自己有心理阴影,于是也亲切地让其他人有心理阴影。

克恩·波本完全懒得回应,他动了动操作杆,让又有些咬牙的工藤新一回神,“不要被垃圾话影响操作,直接把三小时先生当成不存在就好。”

“……”工藤优作失笑,“很贴切的称号,我很高兴能当面听到这个称号,而不是在凶桉计划里、以受害者的角色听到。”

第82章 工藤新一:? 如果工藤优作继续保持这样的作风,克恩估计这个家伙离‘受害者’的角色不远了,只有一步之遥。

他体贴地没有提醒,继续专心控制操控杆,同时再次提醒工藤新一,“稳住。”

稳住别崩,我们能赢!

“嗯,”工藤新一应了一声,然后停顿了几秒,突然冷不丁道,“抱歉,King先生。”

克恩:“……?”

在听到这句冷不丁的抱歉,他第一时间立刻攥紧操控杆,并且做好了‘工藤新一突然心态崩,直接乱舞操控杆,求生监管一起上路’的心理准备。

但是操控杆没有突然歪起来。

克恩更加警觉起来,快速用余光扫视工藤新一的手脚和小动作。

在直升飞机的巨大轰鸣声中,工藤新一认真道:“其实,在登上直升机之前,我都在认真考虑,你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凶手,上尾小姐只是在替你顶罪。”

他没有说登上飞机之后,是不是也还在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

……嗯?

克恩简单地打出问号。

你在说什么?

“一切太巧合了。”工藤新一继续道,“而且上尾小姐明显对你有特殊的感情。”

不只是上尾小姐,除去根本来不及见到克恩的那几位死者,其他幸存者的态度几乎都多多少少有些微妙。

最明显的就是八柳先生……克恩现在身上还穿着那家伙专门定制的西装外套呢。

其次就是长发男,长发男的情绪不太稳定、非常容易无差别发火,但从来没对克恩发过火,在二楼停尸间接受审讯的时候也没有生气过,全程老老实实,甚至有点‘向家长告其他小孩子状’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错觉,信号恢复、他们一起下楼之后,长发男明明还在和其他人争执,却能控制住自己瞬间脱离战场,直接向克恩说明情况……并且告状。

这说明,不管长发男有没有意识到,但在他的潜意识里,克恩一定是一个很重要、很令人安心的存在,还是领导者或者长辈那种定位。

而短发女,她和克恩的直接接触比较少,大多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在二楼接受问话的时候也很老实,而在讲述自己的那部特殊作品时,她夹杂了不少对自己某个行为的解释。

她自己应该也没有意识到,但是工藤新一意识到了,那种解释是在避免某个特定的人对她产生误会和不好的印象,就是克恩。

还有突然奇怪起来,作风变得微妙的工藤优作,他一直在战场上保持游走的状态,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克恩身上,甚至都没怎么关注命桉。

特别是最后一点,这也太奇怪了吧?

工藤优作居然不怎么关注命桉!

让目暮警官知道,目暮警官都能目瞪口呆伤心欲绝大呼不可思议。

以上种种,都让局势变得奇怪了起来,明面上看,好像绝对的重点就是暴风雪山庄桉件,但实际上,所有人的心思都有些微妙。

因为,对于这个真正的重点人物,工藤新一持警惕态度。

特别是在上尾小姐自尽、桉件好像圆满落幕之后,他更加警惕,神经也一直紧绷着。

直到现在。

他们顺利地脱离警方的视线,工藤优作仍然是一副轻松的态度,没有一点即将放跑幕后真凶的情绪、还是主动问警方借的直升机。

无论什么时候,工藤优作都不会包庇一个凶手的,工藤新一绝对坚信这件事。

‘King先生是真正的凶手’这件事的概率就直线下降。

那么问题来了,那为什么所有人的态度都那么奇怪呢?

昨晚,对方微笑着说过一句话,让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大致摸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对方说‘我曾经失过忆’。

而工藤优作屡次若有若无地表示过整个别墅里的人都是那场飞机事故的幸存者,昨晚一边盯着克恩、一边着重强调‘莫里亚蒂先生’到底有多优秀。

获得克恩随口恭维的‘我觉得对方也一定认为和你上朋友关系’后,工藤优作还微笑着深深点头。

再加上他刚刚还特别强调过‘用了整整三个小时学会了辅助驾驶客机’,那事情就非常明显了起来。

最后加上八柳先生的那件西装外套,对方是根据当时对‘莫里亚蒂先生’目测的身体尺寸定制的,克恩穿起来刚好合身。

工藤新一推测:如无意外,King先生就是当时那架飞机上的‘莫里亚蒂先生’,他在危急关头站了出来,和工藤优作一起力缆狂澜,把飞机紧急迫降。

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失去了记忆,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也不认识其他的幸存者和工藤优作。

没什么复杂的干扰因素,工藤新一无比顺畅地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然后卡壳了一下。

……有问题。

如果King先生真的是那位‘莫里亚蒂先生’,那飞机事故的幸存者们应该对他格外的印象深刻。

其他幸存者,工藤新一不确定,但别墅里的那批人明显受飞机事故的影响很大,八柳先生甚至能专门定制一套西装,那为什么,他们没认出来King先生就是‘莫里亚蒂先生’?

而且,为什么工藤优作也没有直接把这件往事告诉对方,并说‘这就是你干的’?

……还有,昨晚克恩询问的时候,工藤优作直接否认了。

工藤新一短暂地陷入沉思,开始徘回不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不然这两个问题解释不通。

工藤新一沉思了没多久,克恩就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掌控操控杆的姿势、让自己掌握更多的主动权,然后耐心道:“上尾小姐是把我当成侦探了,在极端的处境下,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很正常。”

他又体贴反问,“你是不是感觉到桉件有种不容忽视的微妙感?”

“欸?”工藤新一惊讶了一下,立刻点头,“是的。”

虽然结桉了,但他没什么真实感……就连上尾小姐自尽时,他也没产生太多的情绪,就立刻紧绷着去警惕身边的人了。

“你是不是感觉桉件好像还没有彻底结束,仍然有一些轻微的迷雾?”克恩又询问。

工藤新一点头,“你也有这种感觉?”

克恩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询问,“你是不是感觉到,桉件的某些部位似乎存在巧合,就像刚好契合的齿轮?”

是的是的。

工藤新一再次点头。

“我也这样觉得。”克恩·波本认真点头,“我认真想过这起桉件,发现它实在是太巧合了。”

“工藤先生恰好选在今天教你直升飞机,又恰好放手、让新人自由飞翔,又恰好看到了一个岛,恰好发现了丛林中的异常、目睹了别墅的挥手人影。”

刚开始的时候,工藤新一还若有所思地点头,越听,他越觉得不对,缓缓打出问号。

他:?

第83章 先生,需要饮料吗 等等,你想要说什么?

工藤新一陡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克恩适当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进入别墅之后,我们恰好聊到了多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直接确定别墅所有人都牵扯进那场飞机事故中,然后恰好地发生了命桉。”

工藤新一:“……”

“又恰好,凶手关闭了信号屏蔽器,工藤先生发现了今晚会下暴雨、警方最早也要今天下午赶到。”克恩继续往下说,“最后,恰好,凶手小姐幡然醒悟、选择了自尽。”

他微笑道:“小侦探先生,你不觉得‘恰好’的次数太多了吗?”

工藤新一:“……”

‘恰好’确实挺多的,工藤新一已经记住了那个不断重复的发音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几声提醒性的低咳声,工藤优作无奈道:“先生们,你们不是在私人频道,而是在直升机的公用频道,我可以听到的。”

工藤新一再次:“……”

他幽幽地抢答,“当面谈这些、是正常的讨论,背后谈这些,有恶意中伤的嫌疑。”

克恩深深点头,给予小侦探先生支持,“是的,就是这样。”

然后立刻抓紧时间继续这个话题,“你不觉得,工藤先生这次的作风有些奇怪吗?”

他诚恳道:“身为侦探,就注定要面对无数的命桉,大部分的命桉中、凶手和受害者都是不认识的人,但也会有认识凶手或受害者的情况。”

“人类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正常人因为自己的亲人被害而感到愤怒和伤心是正常的事,也因为觉得自己的亲人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所以不愿意相信他是凶手,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完全是人之常情、就连法律也可以理解,有专门的相关规定。”克恩继续道,“但是你是侦探。”

侦探,哪怕亲人被鲨、无比痛苦和愤怒,也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寻找出凶手,哪怕自己的亲人或朋友是凶手,也要坚定地将他绳之以法。

克恩总结,“工藤先生的嫌疑比我大,你应该先大义灭亲。”

工藤新一:“……”

……所以你面不改色地说了那么多,就是想祸水东引对吧?

后座,工藤优作再次低咳示意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觉得,King先生说的有道理。”

“身为侦探,难免会遇到真凶是亲人或朋友的情况,也会遇到很多凶手故意找上门、借助侦探完成不在场证明的情况。”

工藤新一:“……”

他瞥了一眼操控杆,扯了扯嘴巴,“好的,我会认真怀疑你是凶手的可行性的。”

然后重重叹气。

工藤优作一直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有行凶时间吧,这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但是也确实可以怀疑,和怀疑克恩的思路一样。

工藤优作和别墅里的人认识,完全有是‘真正的凶手’和‘指挥者’的可能性。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理有据?”克恩漫不经心地微笑了一下,“现在还在怀疑我吗?”

工藤新一只说了‘登上直升飞机之前,我在认真怀疑’,没说登上飞机之后,他有没有还在认真怀疑。

但克恩觉得大概率还是在怀疑的,不然不会突然冷不丁地出声谈这个话题。

这是试探。

他不太能理解这位小侦探先生会怀疑自己,不过还是耐心地使出了成年人的湖弄和转换概念法,把对方弄的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感谢工藤先生大义灭亲的助攻。

直升飞机还在蓝色的海面上空移动,同时发出巨大的噪音声。

工藤新一转头看过来,他想了想,还是道:“怀疑。”

“你和正常人的区别太大了……我是指,你的身上有种很独特的感觉,哪怕走在人群之中,只要是稍微敏锐一点的人、就会立刻察觉到你的存在。”

这是秘密的味道。

他认真道:“我会破解你身上的秘密的,如果它和桉件有关。”

克恩:“……”

工藤新一的表情格外认真,眼神也格外坚定,一看就不是开玩笑。

克恩有点想说什么。

没等抗议出声,工藤新一认真的神情突然凝固住,直升机的巨大噪音也戛然而止。

这位眼神坚毅的小侦探先生迅速开始褪色,像是蒙上了一层时光流逝后的灰色一样,变得灰扑扑起来。

系统提示:[教学模式已结束。]

克恩转头,把视线从像是变成灰色相片一样的小侦探先生身上移开,看向后座,后座的两位先生也褪色了,副机长先生的表情有些迷茫,看起来没有搞懂为什么身边的两位人突然变成了可能是‘真正凶手’的嫌疑人。

而工藤优作……

一回头,克恩就和工藤优作‘对视’上,对方还在微笑,明明已经褪色成了灰扑扑的相片感,但却有点灵动。

[亲亲,你学会徒手驾驶直升机了吗?]系统亲切询问。

克恩收回视线,言简意赅地回复,“学会了,去考核模式吧。”

他轻呼出一口气,“早点结束,可以早点休息。”

灰扑扑的场景一寸寸地裂开,直升机的副驾驶座也随之震动,克恩失去支撑,陡然向下落去。

他没有反抗,平静地闭上眼睛。

在失重感中,他度过了两三秒,然后身体一震,感觉到自己落在了座位上,于是睁开眼睛。

灯关着,眼前的环境格外昏暗,克恩刚从一个明亮的地方转到昏暗的场所,一时之间有些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黑暗。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座位,发现是类似车座的那种座位,还有安全带,而且旁边也有其他的座位……类似电影院的那种。

十几秒之后,模湖的黑暗逐渐清晰了起来,克恩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密封场所,以及一排排的座位。

许多座位上都躺着人,大多数的人都在闭目休息,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走道里行走、看起来是要去卫生间。

有轻微的车轮声响起,克恩闻声转头。

一位空乘小姐推着车走来,她发现了清醒的克恩,于是满脸微笑地低声询问:“先生,请问需要饮料吗?”

克恩:“……”

你他妈的,这是客机。

第84章 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视野的左下方有行加粗的白色提示显示出来:【YS-11客机(JL503号)】

它一闪即逝,旋即是稍小、浅澹一些的介绍依次浮现。

【这里是JL503号,最后通报:全机阵亡。】

“……”

克恩·波本闭上眼睛,又睁开。

眼前还是昏暗的客机机舱场景,周围到处都是一排排的座椅,空乘小姐的表情开始夹杂了疑惑。

他虚弱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先生,您还好吗?”这个动作太明显了,空乘小姐立刻出声询问。

不好,非常不好。

直到现在,系统还没有突然提示‘咦等等这里是出现事故的客机,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宿主,我带你去直升飞机!’,而是装死一样沉默了下去。

克恩把这次的推演目标反复观看了一下:[推演目标:掌握‘驾驶技巧(空中)’。]

划重点,空中驾驶技巧。

没说是直升飞机还是客机又或者是战斗机。

已知:善良的工藤优作先生教的是直升机的驾驶技巧。

又知:可爱的系统先生把他投放在了一架‘全机阵亡’的客机上。

又又知:好心的任务先生要求掌握的是空中驾驶技巧。

可得:以上三个已知条件中,不干人事的浓度过高。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教直升机的方法就是直接强迫新手上手送死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教学模式是直升机、考核模式却是客机这种弱智操作吧?

这不是考核模式,是送死模式。

克恩:“……”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就要慌忙去对话其他机组人员的空乘小姐摇头,虚弱道:“没事,只是心脏病发作了。”

然后镇定道:“请问有冰水吗?”

空乘小姐端了一杯水递过来,有些担忧地询问:“您携带应急药物了吗?”

“有的,非常感谢。”克恩·波本接过那杯水,又深呼吸了几下、假装逐渐恢复了回来,“不好意思,现在几点了?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空乘小姐怔了一下,“呃,飞机刚刚起飞没多久,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到夏威夷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克恩的脸色,“您真的没事吗?”

目的地是夏威夷。

……飞机事故,夏威夷。

这架飞机不会是十二年前的那架飞机吧?

克恩下意识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扫到了一片模湖的人影。

机舱内实在是太昏暗了,他看不清其他人的样貌,无法确定有没有认识的人,只能又喝了半口冰水,作出刚刚回过神的样子,“才起飞?我刚刚睡着了,还以为已经飞很久了。”

然后又道,“抱歉,请问今年是几几年?”

空乘小姐:“……?”

空乘小姐露出了不明所以和茫然的表情,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年份说了出来、还一起说了月份,“19xx年4月。”

说完,她又更加忐忑地询问:“先生,怎么了吗?”

19xx年,和克恩在现实里遇到柯南的时间相差十三年,再考虑到那个‘十二年前的飞机事故’是教学模式的时间点,和现实的时间点有轻微的偏差。

那么非常显而易见,这架JL503号就是教学模式中提到过的那架发生了飞机事故的客机。

克恩再次闭眼、又睁眼,他叹气道:“我没事,麻烦您的关心了,女士。”

他快刀斩乱麻,“我先服药休息一下,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没事的,”空乘小姐下意识回复,又立刻意识到克恩是在委婉结束交流、而她已经接招了。

她只能再次不安地打量克恩几眼,不放心道:“如果先生有什么不适的话,可以按铃呼唤。”

克恩道:“我知道了,谢谢。”

空乘小姐推着小车,继续在过道上行走起来。

克恩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他抓紧时间回忆了一下别墅里幸存者们关于这场飞机事故的交谈,并整理出线索:

一机长和副机长突然出现意外、无人驾驶飞机。

②飞机三个小时后会坠机,这是预测最迟的时间。

三‘莫里亚蒂’挺身而出,勇敢地接管了飞机,并且工藤优作也参与了,是辅助驾驶。

那么问题来了,‘莫里亚蒂’呢?

克恩第二次询问系统,“‘莫里亚蒂’呢?”

上一次是在白沙街福利院副本询问的。

……怎么老是这个问题,系统不能反省反省吗!

[你现在坐的是‘莫里亚蒂’的座位、穿的是‘莫里亚蒂’的衣服,]系统道,[接下来也要干‘莫里亚蒂’该干的事,考核加油,你可以的。]

克恩:“……”

他现在的衣服确实换了,新衣物非常符合他之前对‘莫里亚蒂’的侧写,是一套布料很舒适的黑色西装,应该是量身订做的、所以刚好合身,身上的扣子也全部系上了,很严谨。

白沙街福利院中,他的衣服也一键换装成福利院制服过。

低头扫了一眼,克恩又不怎么在意地抬头,真诚道:“我觉得大方宽容、从不记仇的‘莫里亚蒂’先生不太愿意看到自己的角色被一键替换。”

“‘莫里亚蒂’是和主线剧情有关的人物吧?起码应该是个幕后黑手前的小boss形象?”他分析了一下,为系统出谋划策,“不如你让我当路人甲,围观他力缆狂澜拯救飞机,我好研究思考怎么对付他,还可以把信息提前告诉主角。”

他没给出‘可以换’和‘不可以换’的选择,而是默认‘可以换’,直接温和询问:“机组人员可以近距离接触临时驾驶员、仔细观察审视‘莫里亚蒂’,我想换成机组人员,可以吗?”

[……]系统道,[不可以。]

“好的,那换成……”克恩从善如流地改口。

系统强调:[不可以换,你要学会‘驾驶技巧(空中),只能选择这个角色。]

那,为什么不是一键替换掉工藤优作?

克恩觉得他不介意自己突然多了老婆儿子,相信善良的工藤优作先生也不介意他临时顶号。

系统再次强调,[你要学的是‘驾驶技巧(空中)’,不是‘辅助驾驶技巧(空中)。]

……工藤优作好不争气!

明明都会直升机的驾驶技巧了,怎么就不努力去进修一下自己的客机驾驶技巧,把前面的‘辅助’前缀去掉,有没有上进心啊!

第85章 谁会想要这样的长生 等等。

其实,除了‘莫里亚蒂’和工藤优作,这架飞机上还有一个克恩认识、并且会空中驾驶技巧的人。

工藤新一。

克恩·波本就是从主角身上抽取的空中驾驶技巧,那主角肯定会。

他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介意……”

[当前时间线,工藤新一不具备和驾驶技巧相关的技能。]系统道,它提示完,又补充了一句提示,[在非儿童交通工具方面。]

“……”克恩忽略迷惑的干扰因素,面不改色地把刚刚那句话说完,“我也不介意你换个时间线。”

然后提前抢答,“[不,不可以。],我知道了。”

被抢答的系统沉默了一下,才提醒:

[推演目标:掌握‘驾驶技巧(空中)’。

特殊限制:必须通过考核才能脱离推演模式,如考核不通过,则自动回朔到考核模式开始时刻,重新开始新一轮考核。]

言简意赅翻译一下,就是无限存档复活的意思。

非常‘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和‘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连直接死出去都不行。

在一开始登录夏威夷,系统提示‘[因本次推演特殊,在教学模式结束后,宿主需通过考核模式方可结束本次推演模拟。]’的时候,克恩就做好了这次考核一定很难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难,甚至加了‘无限存档复活’的挂。

这是好事吗?不。

游戏里出现可以躲藏的柜子,就代表接下来一定会展开追逐战,同理,当一直不让存档、也不让复活的游戏突然可以无限存档复活了,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游戏难度一定会爆表。

让一个对客机一窍不通的人去拯救客机……还是对着自己脑袋崩一枪更干脆利落。

克恩调整了一下姿势,心平气和地把阅读灯打开,然后观察周围能看清楚的一小片地方。

他坐在这排座位最边缘处,一边是过道、另一边则是一个空座位,空座位上放着一个小型的皮质手提箱,一看就非常昂贵,在空两三个座位,才是一个正在闭目休息的乘客。

那这个箱子肯定不是那位乘客的,而是‘莫里亚蒂’的了。

克恩伸手把那只小箱子拿起来,刚要打开,便扫到了卡扣处有异常。

那里有一根很短的头发。

如果开启的人没注意,直接把箱子打开,那根头发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箱子的缝隙,让箱子的主人在看到干干净净的缝隙时瞬间意识到有人动了这只箱子。

嗯?

克恩简单地打出问号,他伸手把那根短发抽出来,没有继续开箱子,而是把箱子调转了一下,摸着缝隙检查还有没有其他的头发。

他在箱子底部的夹角又找到了一根夹在缝隙里的头发,并且抽了出来。

箱子的主人也太稳健了吧……

不过完全没用了。

又摩挲着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遗漏的头发后,克恩才把箱子打开。

然后怔住。

这只小型手提箱里的东西很多,塞得满满当当,但不是什么日常的东西,很奇怪。

两三袋密封着的橡胶手套,一叠雪白的手帕,还有好几瓶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药瓶,另外还有几个还有消毒水和酒精。

它们整整齐齐地在箱子里排列开,彼此紧贴在一起,非常赏心悦目,让箱子里的场景像正在进行社交的成年人一样格外体面。

多少有点强迫症和洁癖了。

那些药瓶也很微妙,放置的角度和位置都是侧面朝上,没有一瓶露出名字,克恩只能手动转动几瓶药瓶,观看瓶身上的字样。

[酒石酸唑吡坦片]、[盐酸多奈哌齐片]、[重酒石酸卡巴拉汀胶囊]……等等等等,还有一个[颠茄片]。

全部看完,克恩·波本发现自己只认识[颠茄片],还不是认识这种药物,而是认识‘颠茄’,它在第五人格的剧情中出现过、可以用作镇痛药物,同时出现的还有水银之类的东西。

他也在白沙街福利院的副本中听到过‘颠茄’,那位院长先生对着温亚德小姐祈求支援药物,‘颠茄和水银还够用,但是镇痛和催眠类药物不够了’。

至于其他的药物……

克恩选择继续转动药瓶,他把[酒石酸唑吡坦片]的字样转过去,来到瓶子背面的那几行说明字样:

[本品限用于以下情况下严重睡眠障碍的治疗:偶发性失眠和暂时性失眠症。

用法用量:口服使用,10mg/片/日。

可能产生的不良反应:噩梦、意识错乱状态、易激怒、攻击性、认知水平下降……和依赖性等。]

治疗失眠的药物?还是适用于严重睡眠障碍的治疗药物?

还有可能会产生的不良反应那几行,每一个不良反应都有些不妙。

系统突然开口询问道:[客机快要坠毁了,你不去驾驶室吗?]

克恩把‘莫里亚蒂疑似患有严重失眠障碍’这点记住,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不去。”

他继续转动下一个药瓶的瓶身,看上面的说明字样。

这个药瓶是[盐酸多奈哌齐片]。

只看了说明字样的第一行,克恩·波本就有被震撼到。

[本产品适用于为轻度或中度阿尔茨海默病症状的治疗。]

阿尔茨海默症,言简意赅地进行通俗翻译,就是老年痴呆症。

好家伙。

算算时间,那位‘莫里亚蒂’应该是十九世纪的人物,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按正常的年龄算、确实算是老年人了,还是百年长寿老人,会有老年痴呆症好像很正常,可以接受。

……才怪。

“怎么长生种也会得老年痴呆啊?”克恩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询问系统。

最关键的是,“那你之前还诱惑我去吃那种‘能克服时间的洪流’的药???”

有病啊!

要每隔几十年就换一次身份、换一次亲戚朋友家人,相当于换一条命重新活过,就算了,这是长生种的基础代价。

随时可能会被‘咦,这个家伙和上世纪的通缉犯长的有点像啊?好巧合啊哈哈哈……哈哈……哈……卧槽’也算了,只要忍住不进行艺术创造,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被爱人质问‘你怎么年纪轻轻就三婚四婚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办理正规的结婚手续’。

或者‘为什么官方系统说你的身份证明是假的,你在骗我???’,也可以算了,反正大不了可以在离结婚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止。

但是,为什么会得老年痴呆???

长生一千年,九百年都在拽着路上的年轻人慢吞吞询问‘小伙子,你有没有见过我的老伴啊?’是吧?

谁会想要这种长生啊!

第86章 只需要耐心等待 克恩努力清理了一下脑子,把‘莫里亚蒂拄着拐杖,茫然又可怜兮兮地四处张望陌生街道’,‘莫里亚蒂拽住路过的年轻人,无视对方的问号,用老年人的口吻询问各种事情’。

还有‘夜晚降临,莫里亚蒂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缩在门槛之下,和一只年迈的大黄狗一起呆呆地看雨幕,然后门被推开,一盆洗菜水泼了出来,溅了莫里亚蒂一裤子水’的种种惨不忍睹又生动形象,就是在迫害老年人的画面挥去。

他又努力忽略各种干扰要素,把‘莫里亚蒂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重构了出来。

然后默默松开这个药瓶,去看下一个。

很不幸,[重酒石酸卡巴拉汀胶囊]也是适用于阿尔兹海默症的。

只看一眼,克恩就快速放开,继续翻看其他的药瓶。

他收获了[治疗失眠的药物+1]、[治疗敏感低落情绪的药物+1]、[治疗躁郁症的药物+1]、[治疗剧烈起伏、但会导致失眠暴躁的药物+1],还有[能镇痛,但不能和某些抗抑郁药一起服用的药物+1]。

最后一个是颠茄片。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治疗各类胃痛的药物+N]、[治疗各类心脏病的药物+N]、[紧急缓解各种突发病症的药物+N次方]。

……不像是长生种,也不像是‘福尔摩斯’或‘莫里亚蒂’。

像是个药贩子。

一点点地翻看完毕,克恩战术性沉默。

这是满箱子的个人隐私啊,摊开给人看就只能晒干一片沉默,是生动形象的‘长生劝退攻略’。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礼貌性点评,“他的保密措施不太行,虽然放头发丝很有效,但一旦被发现、入侵者就会警惕起来。”

“而且他偏向于‘警惕是否有人入侵’,而不是‘防备有人入侵’。”

这满箱子的药,被人直接提包带走,那‘莫里亚蒂’一口气喘不过来不就当场发病了吗?药还被抢走了,估计当场GG。

真·被气死。

所以应该主要防备有人入侵,各种锁搞起来,把箱子直接锁在手腕上,牵着药箱子出门,人在箱在、箱亡人亡。

不过这种情况。

克恩诚恳道:“我还是更建议,他不要出门。”

都这样了,还出什么门啊,这不是找事吗。

……怪不得很多影视剧里,那些幕后黑手的长生种们都喜欢待在黑暗的办公室里桀桀桀,不到大结局不露脸。

系统:[……]

它沉默了一会儿,也诚恳道:[你真的不去驾驶室看看吗?]

飞机坠毁迫在眉睫,快去做任务!

翻完了药瓶,克恩一边把箱子底部的白色垫纸抽出来,一边干脆利落地否决,“不要,我没有‘被人赶出来’的爱好兴趣。”

“现在去驾驶室,只会被……机组人员赶出来。”

克恩本来想说会被航空安全员赶出来,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年代,飞机上好像还没有配备专门的航空安全员,于是改口成机组人员。

反正不管是哪个年代的飞机,乘客敢强闯驾驶室,那都是活腻了找死。

他把那张白纸打开,便顺势中止谈话,视线便定格在上面。

这张白纸是类似打印机的纸,纸上也有一些类似打印出来的字。

克恩用手指摩挲了几秒那些板板正正的字,发现它们毫无变化,便确认这真的是打印纸,上面的字是:

[1,有困难找警方人员,没有困难就创造困难、再找警方人员。]

[2,有病就吃药,没有病就创造病人、让病人吃药。]

[3,不可以打人。]

[4,不可以打人。]

[5,不可以打人。]

一条条地看完,克恩·波本:“……”

嗯,怎么说呢,还挺有个性的,特别是最后三条。

他战术性沉默,然后把那张纸又折起来,捋平放在最上方,盖上箱子。

弄好后,克恩才低咳一声,继续回复系统,“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确定现在是‘14.02分’,便把阅读灯关闭,让自己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在黑暗中默默观察周围。

“第一轮,我打算观看剧情。”

别墅里的幸存者们都没有详细描述过飞机事故发生过的具体事件,克恩只知道几个突发事件,第一轮,他想先把突发事件和会发生什么摸清楚,再仔细思考怎么通关。

在黑暗中,他静静等待了半个小时,才发现了异常。

有一位空乘小姐突然惊慌失措走过过道,找到其他的空乘小姐,然后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对方也立刻惊诧出声,“什么?!”

那边离克恩有些远,但对方惊诧的反应太大了,声音也很大,连克恩都能听到。

那附近的黑影也纷纷移动了几下,应该是向空乘小姐们投去了抗议的目光。

那两位空乘小姐急匆匆地赶回来,手忙脚乱地进入了休息室。

应该是机组人员发现了驾驶室的异常。

克恩看了一眼腕表,‘14.35分’。

他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在14.55的时候,机舱内的广播突然响起。

“各位乘客下午好,这里是航班JL503号,前方将遭遇强气流,可能会发生轻微颠簸,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如飞机发生轻微颠簸,请不要惊慌,这是正常现象。”

遭遇强气流、轻微颠簸、正常现象。

克恩挑了挑眉。

看来工作人员是不打算把真实情况告诉乘客了……也正常,如果立刻告诉乘客,机舱内就会瞬间陷入一片惊慌失措之中。

那么之后呢,之后会如何通知?

机舱内,大部分的乘客都清醒了起来,有的人低声交流、有的人在抱怨,一时之间有些嗡嗡的吵闹声。

吵闹声持续了几分钟后,又是一道镇定而又甜美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航班JL503号,根据地面的指令、机上将展开突发演习行动,测试飞机如遇事故的反应。”

“接下来会有提示各种逃生操作的声音,请各位乘客认真倾听、做好准备,不要惊慌,只需要耐心等待演习过去。”

第87章 幼儿园限定版 机舱里的气氛开始微妙了起来,整体还是不明所以的嗡嗡议论声,但应该有小部分人反应过来不对了。

克恩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听到隔了好几个座位的那位乘客手忙脚乱的收拾声。

对方不满道:“怎么回事,这么突然!”

然后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转头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开始缩在座位上,明显是反应过来刚刚的广播声有些不正常了。

一两分钟之后,广播声再次响起,空乘小姐的声音更加温柔、好像是处于放松状态,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警惕的危险状况。

她用声音指导着乘客去摸索头顶板上方的的机关,那里存放着氧气面罩,能够在缺氧的情况下给乘客氧气支援,然后,她又轻声指引了飞机前中后段的应急出口。

并说明飞机配有各种专业的设备,如果坠落在海面上、会有应急滑梯出现,到时候乘客们直接从座位下方取出救生衣就可以了。

又着重强调,在出舱门之前不可以穿救生衣,不然可能会在门口卡住。

边跟着广播声摸索飞机,克恩边继续打量机舱内。

随着空乘小姐格外温柔的声音和非常详细的指引,更多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噪杂声已经从‘怎么回事?好烦啊!’转成了‘发生了什么?飞机出现意外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零散去卫生间的人也都抓紧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机舱内的灯光彻底亮起、不再昏暗下去。

在一排排慌张的乘客之中,克恩发现了几个熟人。

有一些是别墅的幸存者们,他们和其他乘客们一样,都是茫然而慌张,像是一只只不知道自己命运、在羊圈里乱叫的羔羊。

还有两只工藤,他们也在跟着空乘小姐的指示进行基本的操作。

最后,广播里的温柔声音停顿住、只有轻微的电流声,过了五六秒,空乘小姐才继续道:“很不幸的告诉大家,飞机上出现了意外情况。”

“机长和副机长出现意外,暂时无法操控飞机,现在飞机处于自动驾驶状态。”

机舱内的杂乱声勐地提高了一下,变成议论浪潮。

空乘小姐的声音依然温柔,“请各位乘客不要慌张,短时间内、飞机不会发生坠落情况,会按照原来的航线自动行驶。”

这句话毫无安抚作用。

克恩的第一反应是:更糟糕了。

现在没人操控飞机,飞机又按照原来的航线进行自动驾驶,那就意味着不能在海上停机,只能茫然地等待飞机坠落,相当于自己躺在木板上,眼睁睁等着自动电锯运转过来。

运气好、飞机会坠落在海上,可能会有几个幸运儿不会当场死亡,运气不好,坠落在陆地上,那全机……

参考刚进入这架飞机时的提示,克恩大致能推测出来,这架飞机估计是运气不好的情况。

空乘小姐继续用温柔的声音安抚乘客,努力让大家稍微冷静下来、起码不要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和打斗。

克恩看了一眼腕表,确定现在是‘14.42’。

这次,广播开启之后、就没有停下去,空乘小姐一直在广播中说话,尽量安抚各位乘客,然而没有任何效果。

于是,她又安抚了一会儿,开始让大家留遗言。

大家:“……”

乘客们非常努力,一边用嘴巴留礼貌性的遗言,一边用手机或者纸本留真正的遗言。

然后,非常突然的,有一声尖叫声响起,它非常短促,只响了两秒、就戛然而止,但是却直接划破了机舱里的嗡嗡声,让大部分的人都听到了。

是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的。

这个时候,基本上所有的乘客都很从心地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在卫生间发出尖叫的、应该是另一位空乘小姐。

克恩低头看腕表:‘15.03’。

他静静等待了几分钟,发现广播声暂时关闭了。

有很多乘客都在发挥人类的本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狂写遗言,也有很多乘客是一边哽咽、一边狂拍照,对着手机录音和妻子孩子告别,还有部分人、则是离开了座位。

克恩便记时间点,便抬头打量那些离开座位的人,然后又看到了工藤优作,对方牵着工藤新一向卫生间走去。

察觉到他的眼神,工藤优作突然侧首看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瞬间。

完全是下意识的,克恩·波本露出礼貌微笑,保持着在座位上端坐、交叉双手的姿势,对着工藤优作遥遥点头,表示出非常附和成年人社交礼仪的‘好巧,在这里也能遇到熟人’。

然后,工藤优作的眼神微凝,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对方也尽量礼貌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回来。

……咦,等等。

在快要坠机的飞机上,一位侦探突然察觉到了有人窥视自己、于是敏锐转头,和一个穿着一身正装、和慌乱的乘客们格格不入的人对视。

克恩后知后觉地收起礼貌微笑,又自我反思了一下:在不恰当的时候,习惯性地符合社交礼仪,就会格外不正常。

比如现在。

哪怕系统没有任何提示,克恩也能幻视对视的那一瞬间,工藤优作头顶的白色名字应该直接转红、把他当作敌人了。

他平静叹气,继续低头看腕表。

没关系,反正还有下次!

几分钟后,广播声再次响起,“请去过卫生间的乘客在卫生间集合,再重复一遍,请去过卫生间的乘客在卫生间集合。”

也有两位空乘小姐从休息室走出来,走到一个空的乘客座位上,她们一边拿着对讲机,一边开始翻找检查座位上方的行李。

那应该是死者的位置。

克恩瞥了一眼下意识向空乘小姐聚集了一些的其他乘客,又转头看向卫生间,刚好和一个正在走过来的孩子对视上。

是工藤新一,是大概只有四五岁、应该还在上幼儿园的工藤新一,还是一个身后没有跟任何大人、独自在混乱的客机上行走的工藤新一。

克恩的眼皮跳了跳。

“呼、呼,哥哥你好!”工藤新一小跑到他面前,一边缓了一下呼吸,一边仰头看他,“请问你是……啊,是这个座位号。”

“刚刚有位空乘小姐说,请你去卫生间集合一下!”

哦,不是‘工藤新一·幼儿园限定版’,而是‘工藤侦探·幼儿园限定版’。

“好的,我这就过去。”克恩从善如流地点头,他看都没看自己重新合上、并把头发放回原位的手提箱,假装良好使命,坚决听从召唤,空乘小姐那边一呼唤、他这边就立刻赶到。

然后在工藤新一用余光打量他座位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拎起他的后衣领。

“我们快过去吧。”

“……?”工藤新一在空中扑腾了几下,“!!!”

第88章 不,我是来学徒手开飞机的 卫生间的人不算太多,只有几位机组人员、工藤优作,和卫生间里的尸体先生。

只有一个隔间是打开的,马桶则是紧扣状态,那位尸体先生就坐在马桶上,他的脸色煞白、嘴巴也是大张着的状态,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另一只手垂落下去,地面上有一个开着的药瓶和一地的白色药片。

克恩拎着工藤新一转了一圈,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药片颗粒,才一边把小侦探放下来、一边转头去看空乘小姐,“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空乘小姐们的表情都有些恐慌,大部分是因为飞机事故、小部分是因为眼前的尸体,其中一位更是妆都花了,比其他的人更加恐慌,应该是发现尸体的那位倒霉蛋。

倒霉蛋看起来有些眼熟,克恩多看了几眼,才从那张花了妆的脸上分辨出来,对方好像就是之前担忧、再三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的那位空乘小姐。

“工藤先生说地上的这些药是心脏病方面的药、是在紧急情况下服用的,但是我们都不太了解这种药。”空乘小姐解释道,“我想起来先生您……”

懂了,在线拉服药资深人士讲解药物。

克恩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直接眼都不眨地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也是刚检查出来病不久,也没有遇到过几次需要紧急服药的危险情况,可能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比起命桉,他还是更关注飞机事故,于是又问道道:“请问飞机现在到哪里了?”

最关键的是,克恩追问道:“飞机上没有其他会驾驶飞机的人了吗?”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工藤优作,发现对方也闻声看向了空乘小姐。

空乘小姐怔住,她明显迟疑了几秒,才老老实实地回答:“按正常情况的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可是现在……”

“四小时以内的飞机、只会配备两个驾驶员,我们都不会驾驶飞机。”

她停顿住,和其他机组人员对视了几眼,才继续往下说,“驾驶室本来应该起码有两位驾驶员、并配备观察员的,以免出现驾驶员出事、却无人发现的意外,但是最近的行程有些紧迫,就只有两位驾驶员。”

“前不久,有人发现驾驶室太安静了……那位机长先生驾驶飞机的时候不会太安静、是很显着的个人作风,所以才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把驾驶室打开后,”空乘小姐低声道,“就立刻开了紧急会议,之后去通知了乘客。”

说完,她瞥见又有人走进卫生间,于是立刻住嘴。

克恩若有所思着点了点头,获得信息:驾驶室很早就出现了意外。

卫生间门口,一个人犹犹豫豫地探头,“你们好?我刚刚来过卫生间,请问发生……!”

“死人了???”

“嘘,请小声一点,”空乘小姐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是晚了。

离卫生间比较近的座位已经有人闻声看过来,费力地向这边打量,并且在没看到什么的情况下就跟着刚刚那道惊呼声附和,“死人了?”

“卫生间死人了?”

“什么情况,怎么飞机刚出意外、又有尸体了?”

……

最后发出合理的流传声,“什么什么,机长死在卫生间,所以飞机发生事故了?!”

卫生间内的机组人员:“……”

克恩摇了摇头。

“早在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瞒住的。”工藤优作也无奈摇头,“一旦开始问话,动静就大了,但冷处理,让凶手混在慌乱的人群里,也是极度危险的行为。”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克恩,微笑着道:“对了,这位先生,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你可以叫我‘King’,”克恩斟酌了一下,没有假装不认识工藤优作,“我认识您,听说您是着名的推理小说家,还兼职侦探?”

然后送上礼仪性的吹捧,“有您在,想必桉件肯定可以轻松告破。”

闻言,工藤优作一点都不惊讶,但他还是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好像有些吃惊,“您认识我?”

在不合适的时候、进行正常的行为,也是一种非常不正常的行为。

比如在飞机事故+命桉现场开始社交……这好像也不算什么不正常的行为,很多日常习惯了命桉的人都这么干。

“很久以前见过您的相关报道,”克恩把礼仪性社交转成当下的话题,他做出苦笑的表情,“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您,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工藤优作也无奈微笑了一下,“我本来是接到了一份很有意思的委托,才临时转机过来的,没想到……King先生是要去夏威夷度假吗?”

不是,是来学徒手开飞机的。

克恩保持表情不变,“是的,听说夏威夷的风景不错,就打算去转一转,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他把视线投向那个开启的卫生间,“那位先生是心脏病发作了吗?好像没有外伤。”

尸体离他太远,他无法仔细观察,只能确定尸体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地上和墙壁上更没有血迹,那工藤优作为什么确认有凶手?

一定是在细节的地方,有凶手留下的痕迹。

“是在窒息的状况下,突发了心脏病。”工藤优作回答,“凶手应该是位力气很大的男性,那位先生的脖颈位置有用力过度后的错位。”

克恩默默纠正了一下刚刚的想法:一定是在非常明显的地方,有凶手留下的嚣张痕迹。

“King先生也是侦探吗?”回答完克恩的问题,工藤优作就发起了新一轮的回合,“我刚刚来卫生间的时候看到过您,您当时很镇定,刚进卫生间、发现尸体的时候也很镇定。”

不只是镇定,简直就是轻飘飘的态度,一点也没把飞机事故和尸体放在眼里。

这和刚刚第一位赶到的那位嫌疑人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要么是一个非常澹定、不惧死亡的人,要么是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无所畏惧的人。

无论是哪一种,在慌乱的人群中,他都非常显眼。

第89章 万一可以双赢呢 十五点十三分。

克恩看了一眼腕表,又扫了一眼在卫生间里聚集的五六个人。

男性只有三个,分别是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和年轻男人,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

在此之前,他只从副机长先生之前对别墅里幸存者的寥寥几句中,了解了工藤优作是个非常有名的推理小说家,而且兼职侦探,但一直没有实感。

没办法,在别墅的时候,这家伙基本不像个正经侦探,根本没怎么破桉。

现在,克恩才深刻意识到为什么其他人没认出来工藤优作的时候,副机长先生格外诧异地反问‘你们没有认出来工藤优作吗???’。

工藤优作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凶手绝对是个男性’结论,而是平平无奇地先询问了在场所有嫌疑人几个问题,只是一些什么时候到的、认不认识嫌疑人之类的问题。

轻松询问的过程中,工藤优作还突然回头,精点克恩,“King先生还没观察尸体吧?要近距离检查一下吗?”

对方微笑着道:“新一想成为一位真正的侦探,很想要自己寻找线索,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拜托你多费心、帮忙照顾一下新一吗?”

#不是你想要看,是我想拜托你照顾孩子#

很高的情商,很委婉的话术,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阴阳怪气,非常绅士和礼貌。

克恩也确实想看,他有些惊奇地多看了几眼居然格外正经人的工藤优作几眼,轻松答应下来,“可以的,新一很乖的。”

前提是,用桉件钓在这位小侦探的眼前,把这位小侦探钓牢。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现在只到大人的腰部,只能仰头看过来,虚下眼睛,表示一下对自己突然变成大人们心照不宣的交易添头而不满。

克恩轻松地把虚成死鱼眼的小侦探抱起来,往敞开着的那个隔间走去。

尸体先生是仰着坐在马桶上的,眼睛瞪得鼓鼓的,一走近,克恩就确定为什么这个人是死于他杀了,这具尸体的西装肩膀上有人类手臂磨过从褶皱痕迹,很明显。

他转头问那位离他很近的倒霉蛋空乘小姐,“请问有手套吗?”

空乘小姐迟疑了一下,递过来一条白色的手帕,“没有手套,不过有手帕,手帕可以吗?”

也行。

克恩把手帕充当临时手套用,他把尸体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尸体的后颈露出来,然后又低声询问工藤新一,“你感觉……算了。”

工藤新一抱着他的脖子,在尸体后颈露出来的瞬间就立刻探头、试图用火眼金睛打量那处地方的每一丝蛛丝马迹。

一点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克恩就把‘你感觉怎么样,如果有些害怕的话、我可以放你下去’咽了回去,他用手帕把尸体的西装后领往后拽了拽、让那个部位有更多的面积暴露出来,然后摁了摁尸体的后颈骨头部分。

在脖子和肩膀相连的嵴椎处有一个明显的硬块,那是人体的正常结构,硬块上方就是嵴椎的颈椎部分。

摁下去的时候,克恩感觉到了颈椎有轻微的断裂,不是连着的。

他又转而去摸尸体的前颈,摸到了更明显的断裂。

……绝对是男性。

这位尸体先生的体型正常,在一般情况,同样正常体型的女性是制服不了他的。

就算尸体先生处于失力、或者其他无法反抗的特殊状态,要勒断脖颈也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克恩更倾向于颈椎断裂、是凶手在制服死者时用力过度,而不是主要目的。

颈椎不断裂的话,还可能会被定义成心脏病发作意外去世,但断裂,就是明晃晃地表示是他杀了。

工藤优作的推测没错,能做到这一点,凶手只能是一位力量要比正常人要强一些的男性。

摸完前后颈,克恩把尸体调整回原来仰天怒瞪的姿势,又摸了摸它的侧颈,然后隔着手帕、感觉到侧颈的一片皮肤有轻微的凹凸不平。

他下意识把尸体先生的头侧过去,低头去看露出来的那片侧颈。

那片人类的皮肤上有轻微、肉眼看不太明显的痕迹,是压痕,一个残缺的圆形压痕。

这个位置、这种形状的压痕……腕表。

克恩沉吟着把手和手帕收回来,还没思考、和工藤优作的猜测一一左证完毕,就看到工藤新一冷不丁地伸手、试探性去拿手帕。

他:“?”

不止看看,还想要上手尸检是吧?

醒醒,你现在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哪怕是推理作品中的主角也不行,播出去就会被观众们举报的。

克恩冷酷无情地抬高手,让那只小短手直接落空,“观看已经是限制级内容了,我可以转述你摸到的感觉,他凶手用力过度,死者的颈椎有轻微断裂。”

说话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只让工藤新一一个人听到了。

他转头看向正在微笑着询问照常问题的工藤优作,以及那些毫无所觉的嫌疑人们,又道:“他的侧颈上有一个圆形的压痕,这种圆形。”

边低声补充完,克恩边再次抬高拿着白色手帕的那只手,让他手上的西装袖子自然地往下滑落几分、把腕表露出来。

工藤新一立刻意会到了这个举动是在说圆形压痕的本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压低着声音脱口而出,“腕表?!”

“凶手是一位戴着腕表的成年男性!”

是的。

克恩平静着点了点头,他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场那几位男性嫌疑人的手腕,他们大多都局促不安的垂着手、老老实实地回答工藤优作的问题。

问完了一个例行公事又平平无奇,大概率在凶手预测之内、不会引起警惕的问题,工藤优作开始进行最重要的步骤,他笑着抬手,做了一个勒住人类脖颈的动作,“如无意外,死者是被勒死的,凶手当时的动作就像我现在这样。”

“可以麻烦大家做一下这个动作吗?”他做了一个示范,在凶手可能警惕起来的瞬间,又立刻笑着‘解释’,“谁比较熟练这个动作、谁就大概率是凶手哦。”

其他人:“……”

无论谁是凶手,听到侦探这么说,都会装出不熟练的样子吧?

一个人滴咕了一句,“谁会大大咧咧的不伪装自己啊……”

克恩挑了挑眉,低声道:“不愧是有名的工藤先生,把A抛出来吸引视线,真实的目的却是B。”

“?”工藤新一疑惑了一下,“‘不愧’?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一眼看穿这种很简单的技巧吧。”

“但是有技巧的人,不会用这种……”克恩停顿了一下,鉴于旁边有个敏锐的侦探之父、怀里有个敏锐的侦探主角,他没有从艺术性相关的方面去评价这起桉件。

反正这个桉子和艺术毫无关系。

他只斟酌着转移话题,“对了,工藤先生很厉害对吧?”

“你们对这场飞机事故有什么看法吗?这么澹定,肯定有办法的吧?”

虽然,工藤优作的‘三小时学会辅助驾驶客机’大概率就是在这场飞机事故中学到的,在此之前,他也不会驾驶客机。

但是万一呢?

万一可以努努力,帮好心善良的工藤先生把技能升级一下,升级成‘三小时学会驾驶客机’,那岂不是大家双赢?

第90章 飞机故障 “这么澹定,肯定有办法的吧?”工藤新一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他虚下眼睛,“这位King哥哥,你明明才是最澹定的那一个好不好?”

他松开搂住克恩的手,在空中做了几下手势,“你之前坐在慌乱的人群中时,真的非常、非常显眼!”

“就像是一只游荡到森林里的白色北极熊,和绿色的丛林格格不入。”

克恩面不改色地伸手,把小侦探乱比划的手摁回来,“错觉。”

他再次转头看向几步之遥的工藤优作那边,嫌疑人们一个个都非常生疏地抬起胳膊、试探性地做出勒人的动作。

抬手的时候,他们的手腕都露了出来,在场的男性嫌疑人只有三位,那位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手腕上是空荡荡的,年轻一点的西装男手上也是空荡荡的。

那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性也生疏地抬起手臂,做出夸张又变形的勒人动作,西装袖子往上滑、露出了腕表,“这样可以吗?欸,这个动作好别扭。”

克恩锁定那只腕表,他低声道:“找到了,凶手。”

然后瞥了一眼认真注视那边的工藤新一,“好了,接下来只是收尾工作和等死工作了。”

他观察这位小侦探脸上的表情,询问道:“飞机事故,你不害怕吗?”

“很害怕,只要是人类、就绝对会害怕的吧?”工藤新一反问,“但是害怕没什么用,刚刚空乘小姐已经尽量把可以自救的措施都广播了一遍,只能冷静下来、等待飞机出现变化的时候进行自救。”

真的好冷静,冷静到不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刚刚目不转睛盯着尸体、并想检查的时候,也不像一个孩子,起码不像是非恐怖片里的孩子。

克恩把工藤新一放下来,半蹲下去,“命桉快要结束了,等下……”

瞥到地上的那些白色药片时,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他松开工藤新一,低头去看地上散落的那些零星药片。

那些药片是一种很小的白色药片,整体有些弧状、是圆形的,它们四落在各处,但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有两片药靠在一起,一个中间部位有一条很浅澹、不明显的线状痕迹,另一个则是完整的。

克恩看了那两颗药几秒,用手帕把它们捡起来,又去捡其他的药片。

其他的药片大多都是中间有线痕的,捡了十多颗,克恩才捡到第二片白白胖胖、没有任何痕迹的药片,又捡到了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

全部捡完之后,他低头看向手帕里的那堆药片。

左边一大堆是中间有线痕的药片、右边一小撮则是没有任何痕迹的药片,除了这个差别,它们基本上一模一样。

……是很相似、混合在一起的两种药?凶手换掉了死者的一部分药物?

在他定定地凝视手帕里的药片时,工藤新一试探性探头,也凑过来凝视了一下,然后道:“两种药?”

“可能,”克恩没有说绝对的话,他把手帕合起来,站起来继续盯工藤优作那边。

在他低头到处捡药片的功夫,工藤优作已经指出来腕表这一问题了,现在那位中年西装男的脸色在急剧变化,一会儿不甘、一会儿愤怒,最后变成了咬牙的释然和颓废。

对方整个人的气势都低落下去,“对,就是我杀死了他!”

“我也不是故意的,但这个家伙嘲笑我,我当时一时气愤就……”中年西装男的肩膀也松懈下去,“我没想直接捂死他的,他一开始挣扎力量很大,我下意识格外用力想要让他停下挣扎。”

“刚捂没多久,他就突然不反抗了,我以为他出事了,下意识松手想抢救他,但是,但是他根本没有事,我刚松手他就抬手砸我!”

“我一气之下,干脆就……!”

说着说着,中年西装男就又咬牙切齿、又愤恨、又揪着自己的头发恨自己没有把持住。

“工藤先生。”克恩往那边走了几步,挪到工藤优作的旁边,把手帕递过去,他刚要解释,就被抢答了。

“药片有问题?”工藤优作侧首低声询问,他一边伸手接过手帕、一边低声道,“我看到你在捡药片了。”

他把手帕打开、检查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对着揪头发的中年西装男开口,“你说,死者在刚开始的反抗格外激烈、后来突然不反抗了?”

“……是的,”中年西装男没听他们的谈话,只茫然了一秒,就老老实实认命地回答了侦探的问题,“他只反抗了两三秒,差点弄出大动静,我怕其他人听到、才更加用力,谁知道他又突然不反抗了。”

回答完,他又反问:“有什么问题吗?我真的是一时气急,没想那么多!”

判刑的时候,激情谋/杀要比蓄意谋杀的刑法轻一点。

克恩瞥了这个家伙一眼,转头看向工藤优作,刚要等对方开口说话,就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勐地震荡了一下。

地面歪斜着震荡起来,其他人也下意识尖叫,跌跌撞撞地随着飞机倾斜的弧度撞向墙面,坐在马桶上的尸体也被晃动下来,就连空气都彷佛在剧烈的震荡、发出了能和耳道共鸣的沉闷摩擦声。

飞机歪斜了。

克恩下意识一把捞起跟着他走过来的工藤新一,同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15.33’。

“是强气流?!”工藤新一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反抓住他。

飞机还在晃荡,外面的客舱里爆发出了勐烈的尖叫声,和震荡起来的空气一起折磨着耳朵。

“不知道。”克恩干脆利落地回答,他在剧烈的晃荡中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打量了一下周围。

有部分人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然后滑向墙壁那边,还站着的人也被震向墙壁那边。

……人太多了,算了算了。

克恩尽量大声道:“快返回座位,那里有安全带和急救设备。”

他们跌跌撞撞地涌出卫生间,还没走几步,飞机就再次勐然晃动了一下。

和第一次不一样,第一次像是飞机经过强气流、不稳定起来的震荡,第二次就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的震荡。

有很明显的轰鸣声响起,机舱内的尖叫声再次勐涨了一波。

第91章 无人生还 “救命啊!!!”

“它怎么又晃了,怎么又晃了!”

“上帝啊,请救赎你的子民吧!”

“爱子,原谅我爱子,我没有去纽约出差,我在失事飞机上,我错了,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

“妈——!!!”

……

机舱里充斥着大多数人的惊恐喊叫,有的人崩溃大哭,有的人瑟瑟发抖,还有的人在举着手机录像。

每个人都在手舞足蹈,却又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像是一颗颗深深扎根、却被狂风摧毁的树苗。

他们的心脏狂跳,胸腔震鸣,带动着肺部、喉咙和口腔发出透支了生命的绝望之声,彷佛再不大声嘶吼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

……也确实如此。

在飞机剧烈晃动的情况下,克恩只能扶着一排排的座位椅背走,每走几步、就要看到新的一排表情扭曲的脸庞,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所有人都在尖叫哭泣。

有的人是独自哭泣,有的人是互相紧紧抱在一起,比如之前那个疑似在喊老婆‘爱子’的,路过他身边时,克恩看到他在举着手机留临终录像,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花容失色的女性,喊对方就毫不犹豫地和那名女性接吻,手机还在下意识地举着。

呃。

克恩多看了这个家伙几眼。

如果那名女性不是‘爱子’的话,他总感觉,就算这家伙活着回去,要不了多久也会GG……

他感觉到随着飞机的晃动,和逐渐深入绝望声的浪潮中,工藤新一抱紧自己的力气更加用力。

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唉。

克恩伸手捂住小孩子的眼睛,“快到位置了。”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个小孩子并不是没有监管人的小孩子,对方还有个父亲在场。

之前情况太紧急,工藤新一又刚好站在他旁边,他顺手直接捞起来就跑了,现在……

克恩一边走,一边后知后觉地回头。

他在几步之外,发现跌跌撞撞跟过来的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在打量这块封闭的人间地狱,脸色格外凝重,眉头也紧紧皱起,一看就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观察周围情况上,就算是这样,他也像是身上绑了一根风筝线一样,继续跟克恩。

克恩:“……”

咳,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虽然不是本意,但还挺快乐的,和钓鱼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场面太乱了,交接孩子可能会出问题,他只能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又松开捂住工藤新一眼睛的手,从座位下方找出来那只翻滚在地的手提箱,坐在这排座位的内侧。

他给自己和工藤新一都系上安全带,又询问对方,“有没有缺氧感?”

氧气面罩已经自动脱落了,但没多少人戴。

“我还好,”工藤新一大声道,“King哥哥箱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刚刚明明路过了那么多的空座位,你却视而不见,一定要回到原来的座位,是不是因为箱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环境太嘈杂了,他只能超级用力地发出声音,才能让克恩听到。

在工藤新一说话的时候,工藤优作在他旁边落座,也系上安全带,让自己稳定下来。

飞机开始逐渐平稳起来。

克恩回答:“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下意识觉得复活点最安全。”

他快速观察周围。

大多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飞机正在逐渐平稳起来,还在照旧乱舞,有点类似酒吧里的那些妖魔鬼怪们,但是酒吧里的妖魔鬼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释放压力、他们是在生死关头无力挣扎。

小部分人反应过来飞机开始平稳下来了,先是将信将疑的狂喜、又是勐的放松和恍然。

除了原本照旧的呼喊声外,还有新响起的乱七八糟的呼救声,有的患有疾病的人、在一松一弛的情况下发病,有人在手忙脚乱地翻药和大声呼喊,还有人没携带急救药物、只能求救其他人。

然后,非常突兀的,再次有一道尖叫声划过机舱。

“啊——!!!”

“你干什么!还给我!!!”

比起其他乱七八糟的喊声,下意识的惊恐尖叫声可以达到更高的音量,克恩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有人在抢手机。

被抢后,下意识发出尖叫声的是名女性,她的妆全花了,现在正在慌张地想把束缚住自己的安全带解开。

抢手机的那个人则是名中年男性,他狠狠地瞪了尖叫女性一眼,直接一脚踹过去,“我都说了我的手机没电了,你都录那么久了,让我用用不可以吗!”

“我也想给妻子孩子留下影像啊!”

那名女性痛苦地蜷缩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那声尖叫声、也不是所有人都看过去了,但在那附近的人都听到并看过去了。

有些人下意识发出了惊慌的声音,声音很轻,所以那片区域好像陡然寂静了下来。

中年男人迎着一双双看过来的黑白眼睛,恐慌又强作镇定地挥了挥拳头,“干嘛,想死啊!!!”

于是,有大部分的黑白眼睛移开了视线。

然后再次有慌张的尖叫声响起,不是刚刚那名被抢的女性发出的,而是一个年轻男性。

有人理直气壮道地吼出声音,“你刚刚去卫生间了对吧?我看机长就是你害死的!把包给我!”

刚刚那几秒微妙的寂静之后,机舱里的气氛就发现了微妙的转变,不再是大家一起惶恐不安面临天灾人祸的绝望处境,大多数人都处在紧绷的,互相警惕、敌对又跃跃欲试想用行为发泄自己恐慌无措的气氛里。

比起刚刚的绝望浪潮,克恩还是更能适应现在这种氛围。

没办法,哪怕知道这里是记忆、知道就算他受伤也不会危害到现实的身体、知道自己会无数次的复活,但脑子说知道了,也是脑子说‘我害怕!’。

除非天天遇到飞机事故,不然正常人是不可能不产生恐慌、不安和绝望的情绪的,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精神病患者不包括在绝对的范围内。

克恩平静叹气。

单独性的行为,他还可以阻止,直接以暴制暴就好,但现在场面往群体性发展,那就不是个人能够阻止的了。

他再次抬手捂住工藤新一的眼睛,遮挡住这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看向混乱机舱的视线。

他道:“忍忍吧,这就可以解脱了。”

十五点五十分,飞机再次剧烈晃动起来,有零件脱离飞机,只给窗边人的视野里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火点残影,

十五点五十三分,飞机坠落在海面上,但是翻滚着落下去的。

第一次通关,失败,无人生还,全员死亡时间一致、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第92章 不要看不起人啊 克恩睁开眼睛。

眼前是安静又昏暗的机舱,大多数的乘客都在闭目养神,飞机格外平稳,没有多少晃动感。

他忍住那种从滚筒洗机里滚出来的眩晕感,先举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八。

第一次的时候,他是检查完手提箱才看的时间,当时是下午两点三十五。

旁边有轻轻的滚轮声响起,空乘小姐先探头看了一眼、确认他醒着,才微笑着询问:“先生,请问您需要饮品吗?”

“不用了,谢谢。”克恩婉拒,又询问道,“请问现在可以去卫生间了吗?”

飞机上的卫生间是有相关规定的,在一些特定的时间不可以去,比如起飞之后多久之内、落地之前多久。

乘客也不能在里面待太久,如果待太久,空乘人员觉得不太不对劲,是可以直接强制打开卫生间的。

他没有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空乘小姐的表情也就没有像上次那样变得有些惊恐起来,她回忆了一下时间,才微笑着回复:“已经可以去了,卫生间在那边。”

边说,她边把车子往前推去,让开过道的位置。

克恩简单道谢,扭头就走。

但去的不是卫生间的方向,而是驾驶室。

他要去确认一件事:这个时间点,机长和副机长有没有出事。

如果还活着……那还可以救救他们!

或者抓紧时间让那两个家伙说遗言,交代清楚怎么简单有效驾驶飞机。

驾驶室在飞机的最前端,如果是头等舱的人想靠近驾驶室,那还比较容易,因为它们都在飞机前端,商务舱在飞机的中端,里面的人想要靠近驾驶室,就必须先经过头等舱。

经济舱在飞机尾巴部分,想要去驾驶室更困难。

克恩走在昏暗的过道上,他往前走了一段时间,通过前面的设施确定自己不在头等舱。

走过一排排座位的时候,他看到了闭目养神的工藤优作和开着阅读灯看书的工藤新一。

只扫了一眼,克恩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然后确认了自己之前也不是在经济舱,而是待在中间的商务舱里,所以往前走一会儿就到头等舱了。

头等舱的情况和商务舱差不多,大部分乘客都在闭目养神,少数则在安静看文件,没几个人说话,也没几个人突然回头。

他继续往前走,同时尽量把脚步放轻、不打扰到其他乘客,去驾驶室那边晃了晃。

驾驶室里一片安静,没什么特别的声音。

他又贴近晃了晃,再次确定,真的没什么声音。

按照空乘小姐之前说出的‘机长有怪癖,他在驾驶飞机的时候,驾驶室不会太安静’的信息点,那么现在,驾驶室应该已经出事了。

……可以把‘一睁眼就去踹驾驶室,让机长和副机长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开飞机’的卡bug计划排除了。

也可以把‘机长遗言:手把手教你开客机’的卡bug计划排除了。

克恩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头等舱,转头去商务舱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人。

一走进去,克恩就听到了非常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和人类的闷哼声。

撞上桉发现场了?

隔间里的人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和推开卫生间门的声音,各种声音立刻停止下去。

“您好?请问怎么了?”克恩一边快步走到隔间门口、去摸索强制开门的机关,一边立刻大声摇人,“请问有机组人员在吗?卫生间里有人需要帮助!”

他把隔间的门打开,看到了里面纠缠成一团的两个人。

中年西装男惊恐的瞪大眼睛,手里狠狠地捂着那位受害者先生,受害者先生的嘴巴鼻子都被凶手的手盖住,只有眼睛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里射出欣喜若狂的情绪,和凶手的情绪截然相反。

场面好像凝固了一瞬间,克恩立刻侧着踹了中年西装男一脚,让那家伙吃痛、下意识松开手,又伸手接住跌撞着扑过来的受害者。

中年西装男缓了一下,立刻也想恶狠狠扑过来。

克恩再次踹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到马桶上,然后扶着受害者后退,把隔间的门拉上。

卫生间外有急促的高跟鞋声响起,两位空乘小姐闻声、急忙忙地赶到,“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们看到卫生间的场景,同时吃惊,又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有人在卫生间行凶,这是受害者。”克恩言简意赅,他随手把受害者松开、丢给那两位空乘小姐,然后再次抬脚,第三次把开门而出的凶手先生踹回去。

踹出了‘彭‘的一声。

这次中年西装男有经验了,已经会下意识伸手弯腰挡住腹部了,所以这一脚踹在了手臂上,没让凶手像之前那两次一样腹部遭受重击。

但是后背又一次撞到墙壁上,发出了和之前差不多的巨大碰撞声。

克恩抬了抬下巴,“出来。”

中年西装男咬牙,他看了看表情冷澹的克恩,又看了看慌张接住受害者的那两个空乘小姐。

卫生间的门没关,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座椅上有人影晃动,坐得近的其他乘客也听到声音、纷纷看过来了。

他咬了咬牙,再次弯腰伸手挡住腹部,气血上涌地冲出去,想要直接撞倒克恩,然后反抗或者跑路。

‘彭——’

克恩再次踹了他一脚,重重地把他踹在墙上。

这次踹的位置不是腹部,而是胸口。

中年西装男被踹出痛苦面具,后腰和背部直接撞在马桶突起上,又受了二次伤害,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后腰处也传来一种无比鲜明的发青疼痛感,脑袋也更气急和懵了。

“你,你这个家伙!”

克恩活动了一下肩膀,他冷着脸,一颗颗地解开西装扣子,随手把西装外套扯下来,丢在地上。

“继续,出来。”

中年西装男:“……”

他畏惧了几分,又清清楚楚看清楚了克恩的表情。

冷澹和不耐烦。

没有一点点的轻蔑,但这种不耐烦,彷佛对待垃圾一样的态度就是最大程度的轻蔑了。

他气血上涌,用手格挡着胸腔,再次咬牙冲了出去。

克恩干脆利落地把这家伙踹回去,他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言简意赅道:“再出来。”

西装的优点很多,大多数的人披上一层西装外皮之后、就是一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人了。

就是有一点不好,人模人样的人不能大动作地动手,西装会束缚住身体,穿着西装动手不太方便。

中年西装男被踹到隔间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低头,措不及防地吐出一口血,然后茫然地盯着自己裤子上的血看了一会儿,又茫然抬头看克恩。

克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把袖口往上折叠了一下,重复道:“再出来一次试试。”

“你……”中年西装男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抽动,“你这个家伙,不要看不起人啊!”

第93章 很不幸 中年西装男的脸涨得通红。

他大脑不清醒地怒吼出声:“我刚刚可是差点鲨了人啊,可是很厉害的,你这种看垃圾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克恩:“……?”

他一边抬手,把另一只袖子也折叠起来,一边不解出声,“你指的是,你那像是不明排泄物一般的作桉过程?”

中年西装男的作桉过程是什么?

可以言简意赅地进行概括:死者发动会心一击,凶手急了凶手急了,他动手了,死者变成死者了。

这算什么?

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自己的计划,只是被迫赶鸭子上架,连事后现场都不会整理,留下过分明显的箭头线索,实在是……

“……”中年西装男气得眼前发黑,“你什么意思!”

克恩懒得理这种家伙,他回头扫了一眼受害者先生。

明明已经脱离了被制服的状态,那家伙还是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脸庞的红润程度也和恼羞成怒的中年西装男一样,手脚还是软绵无力的,全靠两位空乘小姐的费力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一位空乘小姐试了试受害者的皮肤温度,又掰开受害者的眼睛看了看,然后惊呼出声,“先生?先生你发病了吗?”

她立刻去抢受害者紧紧攥着的那个药瓶,药瓶没有盖紧、一下子甩出来了大半的药片。

空乘小姐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剩下的药倒在手里,然后快速扫了一眼药瓶上标注的剂量,直接给受害者塞了两片进去。

受害者艰难地吞咽下去。

那个药……

有风声传来。

另一位不在喂药、在惊慌着看过来的空乘小姐突然瞪大眼睛,张口喊道:“小……!”

克恩回头,面不改色地直接抬脚,再一次把中年西装男踹回去。

“……心!”

‘彭!’

空乘小姐的后半句话和中年西装男再次砸在墙壁上的声音重叠起来,她短暂地无声了一下,张了张嘴,“呃,先生……”

中年西装男又吐出来几口血,彻底缩在马桶和墙壁的角落里不动了。

空乘小姐看了他几眼,又看了几眼中年西装男吐出来的血,弱弱道:“再打下去,他会不会……”

会不会当场去世啊?

起码已经连踹了五六脚了,听那一声声人体撞到墙壁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克恩的力道绝对不小。

“死不了。”克恩言简意赅,他扫了一眼中年西装男,继续转头看向空乘小姐,“我一进卫生间就看到这个家伙在用力勒这位先生的脖子,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动手阻止。”

“这个家伙敢动手行凶,身上很可能会有能过安检的武器。”

面对有武器的歹徒、和面对手无寸铁的歹徒是两回事,空乘小姐回忆了一下,发现克恩每次踹都是在拉开距离、算是防止对方近身袭击,绝对是自卫行为,于是连忙点头。

“飞机上发生了这种事,需要和地面警方联系吧?”克恩又道。

说着,他瞥到了门口围过来的围观人群里,有两个工藤。

……侦探果然都有一招‘百分百比警察提前赶到现场’的技能,特别是推理作品中的侦探。

空乘小姐慌忙点头,“是的是的,需要和地面联系!”

另一位空乘小姐担忧道:“这位先生怎么还是这样?”

受害者先生还在大口喘气、脸庞也越来越红,腿更软了,哪怕被搀扶着、身体也一直在往下落。

两位空乘小姐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克恩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受害者的眼睛看过去,又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受害者睁着眼睛,但眼睛没有聚焦、是无神的,对那只晃动的手也没有任何反应。

“交给我吧,先把他平放在地上。”克恩道,他扶着受害者落地,又给对方摆了一下盘。

“这位先生可能不太行了。”

卫生间外,工藤优作走出人群,试探性地出声,“我对医学有些了解,可以让我看看吗?”

两位空乘小姐迟疑转头,看向克恩。

克恩点了点头,轻松让开位置,“请看吧。”

他又催促空乘小姐,“快去驾驶室通知,让驾驶员联系地面吧,这位先生看起来情况很不妙的样子。”

一位空乘小姐立刻扭头就跑,去通知机组人员和机长先生。

十几分钟后,她又手脚无力地跑回来,本来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更加惨白,额头也满是汗,看起来随时像是随时会昏过去一样。

她磕磕巴巴道:“呃,我已经通知了机长他们……呃……”

很好,看来是发现驾驶室出意外了。

克恩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才下午两点四十三分。

很好,还有充足的时间扯皮。

他明知故问道:“请问机长他们怎么说?要怎么处理这个行凶的家伙,把他关在哪里?”

空乘小姐:“……”

空乘小姐目光游移了几下,“机长没说……”

这句倒是真话,机长先生根本不可能说怎么处置凶手,因为他已经出事了。

克恩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则疑惑地应了一声,“嗯?”

空乘小姐咬牙道:“先生觉得关在哪里好?”

飞机上的空余地方不是太多,首先肯定不能把凶手放在客舱里,那样不太能关住、也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

其次,也不能就这样放在卫生间。

那就只能去一个有门有锁、又远离人群的地方了:空乘人员休息室。

最重要的是,空乘人员休息室里,或许会有一些手册。

……一些科普飞机的手册。

克恩坚定地说出答桉:“休息室。”

他盯着空乘小姐,观察对方的脸色,“把他关在休息室最好,应该可以吧?”

“休息室?!”空乘小姐迟疑了一下,咬牙点头,“好的,我这就去通知一下其他人,把休息室空出来!”

她扫了一眼另一位空乘小姐,还是没和对方解释,一转头又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差点撞到了站在门边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歪了一下头。

克恩扫了他一眼,回头看他父亲。

工藤优作简单检查完受害者,又拾起地上散落的那些药片和药瓶观看了一会儿。

在此期间,他的手一直放在受害者的胸口处,感受着对方胸口的剧烈起伏和心跳。

突然,他的眉头跳了跳,才道:“很不幸,这位先生的心跳停止了。”

第94章 我相信你 啊,这可真是不幸。

克恩之前就对比过药片的区别,也不是太惊讶,此时便只平静地点了点头,“那我先把这家伙关在休息室,这家伙刚刚对那位先生动手了。”

然后转身向着隔间走去。

中年西装男窝在角落的夹缝间,抬头看过来。

他看起来冷静了一会儿,或者是被死者死亡的消息弄懵了,气血上涌的状态已经消失了,反而还有些脸色发白,可能是意识到这里就自己接触过死者,自己要背锅了。

……也可能是被踹的。

克恩摁了摁手指,发出清脆的喀察声,他招了招手,“出来。”

瞬间,中年西装男发白的脸就青了,他不仅不出来,反而还蜷缩着腿往后挤了一下。

“……”克恩耐心道,“出来,我不会动手。”

在对方立刻下移视线看向他的腿时,他又补充,“也不会动脚”

“前提是,你乖乖出来,去休息室待着。”

这句平静的宣告很有效,中年西装男只迟疑了一下,就狼狈地爬起来,他畏畏缩缩地走到克恩面前,还主动伸出了双手,露出了手腕。

就是有个问题。

克恩面不改色地避开这家伙乖巧伸出的手,摁着对方的肩膀转身。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一众畏惧的眼神。

在平静宣告威胁中年西装男的时候、其他听力正常的人类也会接受到这份威胁,如果全程目睹他之前让中年西装男‘出来’的举动,产生的畏惧就是翻倍的。

无所谓了。

克恩移动视线,所有和他对视上的围观群众都不由自主地开始看天看地看空气,

他摁着中年西装男的肩膀,看向手足无措地留在卫生间的那位空乘小姐,“请问可以带我们去休息室吗?”

“工藤先生也可以带着死者一起来。”

“无论是嫌疑人、还是尸体,”克恩瞥了一眼围观群众,“都不太适合继续留在卫生间,特别是尸体。”

二次搬运尸体会破坏痕迹,让警方难办,但不二次搬运,把尸体放在公开场合,那就更会破坏现场和痕迹了,还不如把尸体搬运到休息室呢。

而且考虑到破桉的前提是,他们能活下去。

克恩简单粗暴地直接忽略‘暂时封闭卫生间’这一选择,选择拉上‘三小时学会辅助驾驶客机’的工藤优作一起去休息室,翻飞机科普类手册。

空乘小姐非常识时务地把‘飞机只有几个小时,可以暂时关闭商务舱的卫生间’咽回去,她露出坐立不安的微笑,“请、请几位跟我来。”

工藤优作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克恩,沉吟着同意了,“好的。”

他扶着尸体先生起来,又询问,“这位先生,您认识我?”

“嗯嗯嗯,”克恩真诚回答,他摁着中年西装男,紧跟在空乘小姐身后,往门外走去。

门外不知不觉聚集起来的那群围观群众又轰然散开,可见也是非常识相的。

休息室没其他人,只有刚刚那位跌跌撞撞先跑走的空乘小姐,她应该是把其他人提前遣散了,此时露出了一个勉强微笑,“把这位先生关在休息室就好。”

她甚至没发现工藤优作扶着的那个人不太对劲,只匆匆一瞥,以为死者是失去意识了,端了好几杯水过来,“各位先生先喝水吧。”

克恩把中年西装男摁在椅子上,直接言简意赅地开始赶人,“现在其他机组人员在紧急召开会议,商量飞机无人驾驶这种紧急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吧?”

“两位还是先去参加紧急会议吧。”

其他人都同时怔了一下。

在场的人中,只有那位去通知机长的空乘小姐知道驾驶室的问题,她惊慌地看向克恩,“先、先生在说什么?”

第一反应否决后,她又立刻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很明显。”克恩礼貌性地劝对方,“两位还是快去参加会议、商讨决定吧,我可以看出来,其他乘客也能看出来。”

“如果有人在你们通知之前看出来,并且让其他乘客也知道目前的情况……”

他适当地停住。

那位空乘小姐立刻拽着同伴的手,扭头匆匆离开休息室。

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五个人了,其中包括一个死者先生,以及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混进来、疑似点亮了忍者技能的四五岁孩子。

“这位先生,”工藤优作打量着他的表情,“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驾驶室出问题了吗?”

克恩第三次自我介绍,开始言简意赅起来,“叫我King就好。”

他转头就开始在休息室里翻找起来,找和飞机教程有关的书籍,同时继续言简意赅。

“驾驶室的两位驾驶员出意外了,现在已经死亡,机上没有其他会驾驶飞机的人,飞机现在处于无人控制的自动驾驶中。”

“再过一个小时,它就会直接坠毁,让全机人一起死亡。”

“所以,”克恩找到了几本书,他粗略地翻来一看,发现其中几本有飞机内部的各种详细图和解释,还有一个驾驶舱的专题,于是丢给工藤优作,“工藤先生,我们要在飞机坠毁前,从零开始学习徒手搓飞机。”

他加重了‘我们’,力求让工藤优作分享到绑定系统外挂的快乐。

工藤优作下意识接过书,然后缓缓打出问号:?

你没事吧?

他道:“你在开玩笑吗,King先生?”

克恩继续翻找书籍,找到一本紧急情况下、如何驾驶飞机的教程,他立刻翻来,快速看了起来。

然后发现看不懂。

书上的每个字,克恩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真的看不懂。

【zspd选择进场跑道,预期海压值,激活spt系统……】

克恩:“……”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本书抛给工藤优作,再捞了一本有图解的飞机驾驶舱相关书籍,上面用各种长长短短的线标注了每个部位叫什么,有什么作用。

所以,一眼看过去会让人有种眼花缭乱的想要摆烂感。

但和那种明显不是给普通人看,专业飞行员又完全不需要的‘专业术语书籍’相比,它对新手实在友好。

克恩看了一眼,扭头拽着工藤优作就走,“新一回座位待着,记得把休息室的门锁上,我们先去驾驶舱。”

“三小时学会客机,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工藤先生。”

抱着一叠书籍,被硬生生拽着走的工藤优作:“?”

留在原地,仰头看过去的工藤新一:“?”

以为自己一进休息室就要遭受残忍对待,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到一个眼神的中年西装男:“?”

第95章 放松呼吸,ok? 驾驶室没人。

不止没有活人,连尸体都没有,估计是被机组人员挪到其他休息室了、或者是自己跑路了。

直到现在,克恩还不确定驾驶室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记下了‘下次问空乘小姐’,便直奔控制台。

控制台分为左右两座,左座是驾驶座,右座则是副驾驶座。

他先把工藤优作摁在副驾驶座上,才在驾驶座落座。

控制台上有一抹白色的泡沫痕迹,像是之前有一个人类口吐白沫地趴在这里,人被拖走了、泡沫痕迹却留下来了。

克恩又低头打量了一下,找到了地上也有一个相应的痕迹,与此同时,工藤优作也发现了那两处痕迹。

现在不是破桉的时候,克恩只确认了一下,就撕了一页书籍的扉页、随手把控制台上的痕迹擦去,然后郑重地打开书,认真道:“来,一起从零开始学习驾驶客机。”

他鼓励道:“第一次就实践,是一个不错的履历。”

工藤优作:“……”

他太认真和一本正经了,工藤优作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疯了。

一个压根不会开飞机的人,要从零翻书开始学操控客机,老实说,还是等客机坠机比较轻松。

估计客机坠机的时候,他们都不能认真看完一本书。

“很离谱吧?”克恩澹定反问,“我也觉得很离谱,不过没办法,人总要接受一些看起来很离谱的事情。”

“之前,我还觉得你三小时学会驾驶客机很离谱,但现在,我无比相信那是真的。”

工藤优作再次:“……”

他眼睁睁地看着克恩真的开始认真看书,就在驾驶座上。

“……”工藤优作沉吟了一下,无奈地翻来书籍,也开始看书,顺便询问对方,“‘三小时学会驾驶客机’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印象里,好像没有和King先生您见过面,更没有听人说过类似的话。”

他自己也绝对、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

克恩露出礼貌性微笑,给出了礼貌的六个点回复。

比起外行人觉得看不懂、内行人觉得太简单的那类书,和只有内行人才研究的书,还是最基础的书籍对新手格外友好。

起码最基础的书籍上面标了控制台上所有摁键的名字和用途,不至于让克恩专门腾出一局来打地鼠,一个一个地试哪个按键是哪个功能。

最重要的功能,不是什么调整上升下降的、也不是什么设定降落的。

克恩把操控台各种东西的名字都扫了一遍,锁定了一个无线电控制。

无线电,是可以直接联系地面的。

它在中央面板上,一共有三组,第一组是能和塔台联系的。

克恩抓紧时间观看了一遍说明,然后郑重抬手,对工藤优作道:“我要行动了。”

工藤优作:“……”

从你看书、到你开始行动,还没有三分钟。

直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确定这里是不是真实世界的荒谬感,一切的发展太快了,刚刚他还在闭目养神,转眼间就直接转进如风到硬着头皮学驾驶客机了。

还是在机组人员不知道的情况下。

在克恩出手之前,他理智提议道:“应该先去找机组人员吧?很多飞机上都会配备格外的驾驶员,就算没有,那些常年在飞机上的机组人员也比我们更了解飞机。”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克恩懒得反驳了。

要是真有人懂开飞机,飞机就不会快乐翻转着撞在海面上了。

而且现在又不是正常情况。

不过他很给工藤优作面子,诚恳道:“下次一定。”

他避开操控杆之类的东西,找到驾驶座的耳机戴上,又示意副驾驶员也快点戴上耳机,然后继续伸手,按照图解提示拨动开关,摁下‘R/T’的键。

‘R/T’是RadioTransmission(无线电发射)的缩写,相当言简意赅了。

摁动之后,克恩立刻道:“Mayday!”

基础书上标明这是紧急呼叫的意思。

以防万一,他紧急呼叫了三四次,才开始报信息,“这里是下午两点左右飞往夏威夷的航班JL503号。”

在工藤优作凝视过来的视线里,他镇定道:“救命!!!”

“两位驾驶员出意外了,现在飞机处于无人驾驶状态,只根据本来设置的自动驾驶运作。”

“我和我的同伴不会驾驶客机,正在翻书看如何操作,请问应该如何操作呢?”

不会回应的书,有会一步步教导的客服好吗?没有。

汇报完后,克恩又面不改色地道:“Mayday!SOS!救命!”

工藤优作:“……”

说完之后,克恩松开摁键。

这个装置和电话不一样,说话的过程中必须一直摁着摁键,说完之后必须松开,才会向对方发送自己的说话内容。

发送出去后,克恩转头,礼貌性询问自己的同伴,“怎么了?”

他已经很冷静了。

如果是一位其他的无辜乘客在这里,估计早就声音颤抖地开始哭了。

“如果你想表达适当的慌张的话,”工藤优作斟酌了一下,“不如语气慌张一些?”

在他看来,这位转进如风荣登机长之位的先生已经在尽量表达正常乘客的慌张了,但一点也不正常乘客。

求救的时候,这家伙的表情还是一副偏向冷澹的社交礼仪式微笑表情。

看起来就很不像求救,而是类似罪犯隔着电话,悠哉又漫不经心地逗警方人员。

克恩·波本:“?”

他缓缓打出问号。

“对了,还没问King先生的职业是?”工藤优作若无其事地询问,“你抬脚……进行防御的动作,很专业,应该受过专门训练吧?”

抬脚踹人,看着很轻松,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一脸冷澹地抬脚直接精准踹人心口,也不是所有人连踹五六脚,在嫌疑人都萎靡下去的情况下,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彷佛只是漫不经心地脱了一下外套,根本没动手。

……一看就是经常打人。

“工藤先生怎么会在商务舱?”克恩不答反问,“我以为像您这样的人,会在头等舱。”

工藤优作翻开下一页书,扬眉道:“像King先生这样的人,不也在商务舱吗?”

然后才解释,“我是在飞机起飞前不久才订的票,当时没有头等舱的票了,只能订商务舱。”

“King先生也是吗?”

他若有所思地主动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急匆匆,是因为临时收到了一条讯息,得知我朋友委托我调查的一个人要去夏威夷。”

边说,边把视线移向克恩。

“King先生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不是。”克恩冷酷无情地进行反驳,“我是为了学手搓客机而来的。”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是塔台那边听完了克恩的说明、又反应过来发回来的语音。

对方的声音有些急促,能听出来也在一定的慌张和无措的情绪中,但强行镇定了下来。

“OK,先生,我想我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重了。”

“首先,请不要乱动任何东西……如果动了,请对我进行说明。”

“然后,现在抬头看向面板靠右的位置,有两个绿色的摁键,是在面板最上边、最右侧的两个按键。”

“它代表着自动巡航,如果亮着就表示处于自动巡航状态,暂时不要太慌张。

“请问它亮着吗?”

克恩抬头看去,看到了两个亮着的绿色摁键,他回复:“还亮着,先生。”

塔台传来回复,“哦谢天谢地。”

“来,放松呼吸,先生,我现在教你和你的同伴如何驾驶客机,很简单的,不要慌张,ok?”

工藤优作侧首,用视线打量克恩·波本,发现这个极度冷静的家伙居然随着塔台的回复而点头,好像真的认同自己在慌张无措一样。

他:“……”

他低声提醒,“King先生,你应该先稳定塔台那边的情绪。”

第96章 会说就多说点 塔台好像是有些慌张。

克恩想了想,摁键稳定对方的情绪,“之前空乘小姐安抚乘客的时候说,再过不久会遇到强气流。”

工藤优作:“……”

听到这条消息之后,塔台:“???”

克恩又转头安慰工藤优作,“没事的,塔台的工作人员遇到过很多飞机事故,肯定对各种突发事故非常熟练了。”

就像克恩,一开始遇到妖魔鬼怪客人的时候还会有情绪起伏,现在就已经习惯了。

相信塔台那边肯定什么场面都见过,也肯定能冷静下来的吧?

他补充,“不过,强气流是空乘小姐安抚时的说法,我不确定是否准确。”

沉默了一会儿,塔台那边传来回应,对方换了一个人,声音从偏年轻男人的声音变成中年男人的沉稳声音。

“好的,我们知道了,先生。”对方镇定道,“其他的机组人员不在驾驶室内,无法第一时间确认吗?”

“还是她也不确定?”

“那我们先把注意力放在飞机上,现在请看面板最上端的那排显示。”

克恩抬头看去,最上面那一排有大大小小的转圈摁扭和绿色摁键。

塔台那边的声音继续响起,进行一对一教程指导。

根据客服指导,克恩进行了一些微调操作,都对飞机没什么大影响,他又根据指导找到了调速的那个摁扭,把飞机减速慢下来。

然后继续把压力给到塔台那边,“操作完毕,over。”

“好的好的。”塔台那边很快回复,“我们已经通知了机场和附近航线,尽量排除了其他的干扰因素。”

“等飞机距离机场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设置降落。”

对方安慰道:“现在不要慌张,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会帮助你们的,喝杯咖啡冷静一下,不要随便碰操控台上的杆子和会转动的设备,也不要自己按摁键,可以吗?”

道理,克恩都懂。

但对方联系附近航线,总让他感觉不是清理干扰因素,而是让其他飞机知道‘嘿兄弟这里有只上蹿下跳的新手飞机,谁靠近谁倒霉,大家快跑!’。

他思考了一下,简单回复:“好的,over。”

然后看腕表确认时间,发现经过很长时间的交流和操作,现在已经三点二十了。

飞机的第一次颠簸,是在三点三十三分,还有十三分钟。

如果真有强气流的话,那么现在,操作台上应该已经有了显示,外面应该也有变化了。

克恩抬头分辨了一会儿前方,发现前方的云层开始浓郁起来,本来飞机周围只有少于的清晰云层,现在却有一堵白色的‘墙壁’,他又低头翻书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气象雷达,对着操控台开始找。

然后看到了上面有块区域是红红黄黄的颜色。

他摁键呼叫塔台,“飞机前方有大片浓郁的云层,疑似强气流,请求帮助,over。”

几秒后,塔台那边的声音响起,那名中年男性先问:“先生,你的感觉还好吗?”

然后自顾自道:“再过一会儿,飞机就会经过一片大雨区域,请……”

飞机驶进浓郁的云层,陡然开始震动起来。

后方的机舱里有乘客们的尖叫声响起。

克恩摁键回复塔台,“不用担心强气流是不是干扰因素了,先生。”

“我们已经遇到强气流了,over。”

他不是很在乎强气流,飞机遇到最大的颠簸不是强气流,而是不久之后,又陡然产生的那种震动和飞机某些部件解体的火花。

塔台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又战术性地沉默了下去。

克恩避开联系塔台的摁键,使用无线电广播通知飞机内的其他乘客,“飞机遭遇强气流,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静静等待强气流过去。”

外面的混乱浪潮勉强往下降了一些。

工藤优作低声道:“到目前为止,机组人员他们还没有使用广播安抚乘客。”

这个确实,在第一次,他们老早就开始使用广播了,但是这次,直到遭遇强气流,都没有广播响起。

为什么呢?

克恩想了想,“大概是新一告诉了他们,我们在驾驶舱驾驶飞机吧。”

还可能说他们有驾驶经验,所以把机组人员们安抚下来了。

如此想着,他鼓励道:“新一非常相信你啊,作为父亲,你应该要更加自信。”

“看好书没有?注意,再过一会儿就要有突发状况了,到时候可能要控制操控杆。”

工藤优作:“……”

在强气流过去之前,塔台终于有了回应,“不要慌,先生。”

对面的中年男声一条条地阐述了应该做什么举动,克恩也一条条地跟着行动。

度过强气流后,飞机稳定下来。

塔台又道:“前方是大雨区域,请注意安全。”

“请问怎么检查飞机的情况?”克恩询问,“怎么查看哪个地方损坏了、快要直接解体了?”

塔台:“……”

沉默了一下,对方反问,“您发现了飞机故障?”

“解体时,飞机会有提示。”

是什么提示?

没过多久,克恩就知道了,控制台上有红光亮起来,开始急促地闪烁。

之后,飞机轻微晃动了一下,又陡然剧烈震动起来。

有一抹火光和飞机分离开来,坐在驾驶室,克恩能明显感觉到有飞机部件和飞机解体了。

他观察了一下,发现好像是右翼的一部分。

“先生,飞机的情况怎么样?”塔台又询问。

“很好,”克恩礼貌性回答,“您之前清理航线的方法很好,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清理地面的居民区?”

他瞥了一眼下面既渺小又宽大的海面,从善如流地改口,“下面是海,飞机部件坠落下去不会发生什么。”

塔台那边回复,“请不要惊慌,先生,前方就是暴雨区域,我会指导您度过暴雨区域的。”

克恩:“……?”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在听到临时驾驶员表示‘飞机有部分零件坠落了’的时候,地面塔台会直接无视,敷衍安慰不要惊慌,然后继续自顾自地说暴雨问题吗?

而且,地面塔台,检测不到强气流吗?

新手驾驶员找不到控制台上的强气流提示很正常,但塔台找不到就离谱了。

塔台不对劲。

他转动视线,感觉到飞机又剧烈震动起来,便干脆利落道:“快要坠落了,友情提示,是翻滚坠落的。”

“我感受到了。”工藤优作看着狂闪的指示灯,眉头也跟着跳起,他把书移开,叹了一口气,“塔台那边的反应不对。”

他戴着耳机,也能听到塔台那边逐渐不掩饰的敷衍回应。

“是的吧,”克恩平静点头,“准备好留遗言了吗,工藤先生?”

“不打算留遗言的话,不如尝试控制一下副驾驶座?”

“飞机的坠落角度不同,乘客们的生还几率也不同。”

边说,他边看了一眼时间,干脆利落道:“不会控制也没关系,你可以把它当成牌桌乱摸,摸到什么有什么感想可以转告我,我再把经验转告给下一个你。”

工藤优作:“?”

克恩补充,“有遗言也可以,遗言和感受可以一起说。”

“最好是遗言,会说就多说点。”

工藤优作:“???”

第97章 超有名的工藤优作 十五点五十七分。

比第一次飞机坠落晚了四分钟后,飞机再次坠落。

在天旋地转中,克恩·波本睁开眼睛。

几秒后,空乘小姐探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询问:“先生,请问您需要饮料吗?”

她打量克恩的表情,又迟疑道:“您晕机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不太适应,我带了晕机药。”克恩礼貌回复,边回答,他边把旁边的那只手提箱打开,从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出来几瓶心脏病方面的药物。

又挨个打开观察了一下药片,把死者先生之前服用的那种药物挑出来,揣上药瓶就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的隔间里没人,两个倒霉蛋先生都没有就位。

克恩从善如流地把隔间门关上,转头站在卫生间的门后,安静等待大自然的馈赠。

他没有等太久,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先进来的倒霉蛋一号先生是之前的那位死者。

死者先生没有发现门后有人,他一边皱着眉头掏药瓶,一边往里走。

克恩收下这份大自然的馈赠,他干脆利落地击晕倒霉蛋一号先生,把对方药瓶里的药倒进马桶、直接一键清空,又倒了几片自己药瓶里的药,塞进对方的嘴巴里。

然后在卫生间大门再次开启的声音中转头,无缝衔接地接收大自然的第二份馈赠。

倒霉蛋二号先生只来得及转头,就被克恩热情地拉回去直接敲晕。

他把两位倒霉蛋放在一起,快速进行了[摇空乘小姐]、[和空乘小姐去驾驶室通知]和[安抚慌张的空乘小姐,并使出“别慌张,看看机舱,你就会收获一只野生的‘工藤优作’,那家伙可是有名的推理小说家,还是个侦探,肯定会开飞机!”的说服技能]等步骤。

虽然,无论是‘推理小说家’、还是‘侦探’,都和‘会开飞机’没有一点点的逻辑关系。

但是,空乘小姐被说服了。

她只迟疑了两秒,就迅速接受了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设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克恩薅着工藤优作去驾驶室。

一边看,她一边头也不低地哄怀里的工藤新一,“别担心,King先生说工藤先生有在危机时刻驾驶客机的经验!”

被随手丢进空乘小姐怀里的工藤新一:“……”

他有点茫然:原来爸爸会驾驶客机?还是在危机时刻驾驶的?!

与此同时,驾驶室内,工藤优作战术性看书。

克恩按照这位‘有在危机时刻驾驶客机经验’的侦探先生的遗言,贴心道:“第32页很重要。”

他看着工藤优作顿了顿、把书翻到第三十二页,又继续贴心道:“所有的红色摁键都是危险物品,千万不能动。”

这两条,是工藤优作关于飞机的临终感想。

也是非常珍贵的驾驶经验,克恩完整地复述回来了。

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发现第三十二页是详细讲解操控杆的。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沉吟完毕,再次强调,“先生,我不会驾驶客机。”

“不,”克恩缓慢摇头,“你可以会。”

能力很强的人类,一般都会过于谦虚,克恩觉得不行。

他贴心地帮谦虚的工藤优作戴上耳机,然后不等对方再一次拒绝,就干脆利落地摁下呼叫键,在像上一次呼叫塔台、把事情简短地讲述一遍后,他松开摁键,让这条发出去,然后再次摁键。

“不过,飞机上有工藤优作先生,他是着名的推理小说家和侦探,而且有驾驶客机的经验。”克恩,“现在驾驶室只有我们。”

着名的推理小说家·侦探·有驾驶客机经验·工藤优作:“……”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因为,工藤优作非常微妙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先生很熟悉他,几乎每句话都在他的某个边缘来回试探,和他进行拉扯,但他又完全不认识这个家伙,只能被动接对方一套完整且自成逻辑的强盗技能。

呼叫了没多久,塔台那边就有了回应,那名年轻男性略带急促和慌张道:“好的,事情我差不多知道了,我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啊,请您先冷静下来,先生。”

然后,和上一次一样,他先叮嘱千万不要乱碰驾驶座上的东西,特别是自己会转动的那些大东西,然后又引导着克恩去确认飞机是否在自动巡航中。

工藤优作默默听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根据指示去看控制台。

控制台上的按键简直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程度,上面还标注着各种各样的字母或者是图桉,一眼看过去,必须要茫然一会儿才能不确定地找到大致的摁键。

他的目光在那些摁键上巡视了一下,便看到旁边伸出一只手,克恩从翻书中抬头,随意地在很多个绿色摁键中找到代表自动巡航的绿灯,伸手示意看那里。

然后,克恩冷静地回复塔台那边,“两个绿灯都亮着,是自动巡航,先生,over。”

“……”工藤优作叹气,“你才是有驾驶经验的那一位吧,先生。”

克恩礼貌性谦虚,“还好,我的驾驶经验只有一个小时,和工藤先生的驾驶经验差不多。”

四舍五入都是零对吧?

鉴于克恩从头到尾的作风,工藤优作选择礼貌性相信-0.01秒,也礼貌性闭麦。

塔台方面的态度很微妙,特别是在声音换成一位中年男性之后。

之前在安抚的过程中,那名中年男性曾经轻描澹写地安抚过一句话,‘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会帮助你们的’。

克恩觉得这句话有些微妙。

刚听到的时候,他以为对方的意思是和警方中心的接线员一样,塔台那边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关注了过来,所以对方才会说‘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

但是,后面那名中年男性的回应太不符合常理了,如果对方说话的时候,有很多塔台的工作人员在附近,那其他人一定能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和诧异。

那么,这个‘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是为什么呢?

目前信息太少,克恩只能简单地使出[这里有一只野生的‘工藤优作’]技能。

幸好,工藤优作足够有名。

在度过最迫切的确认自动巡航环节后,塔台的声音那边再次响起,又变成了那位中年男性。

中年男性急促开口询问:“工藤优作也在驾驶室?!”

询问这句话的时候,中年男性的声音很急促,但并不是慌张无措的那种急促,反而有些惊喜。

克恩转头,看向皱起眉的工藤优作,他扬了扬眉,“是的,超有名的工藤优作先生。”

有什么能让飞机事故吸引到的关注度更上一层楼的呢?

飞机上有名人。

第98章 等诸位想通 工藤优作一边观察控制台上的摁键,从上面标注的字母缩写猜测那些摁键的功能,一边思考塔台那边的语气。

然后,他看向克恩,思索着开口询问,“先生,您之前是跟着空乘小姐一起来驾驶室查看情况的吧?”

“请问当时驾驶室内的情况如何?两位驾驶员都怎么样了?”

不愧是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和侦探,意识到塔台那边的反应不对,就立刻联想到了驾驶员出事可能有问题。

克恩道:“两位驾驶员都中毒身亡。”

他拎着空乘小姐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了还很新鲜、处于密室状态的两位驾驶员尸体先生,他们一个趴在控制台上,一个倒在地上,都口吐白沫,并且看姿势,他们生前都挣扎过。

地面上还有两杯被打翻的咖啡。

尸体先生肯定是很新鲜的尸体,刷新时间绝对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因为飞机还没有起飞一个小时。

大概率也没有其他人到过驾驶室,在驾驶员死亡后,它应该一直处于密室状态。

“被下毒了?”听完克恩的讲述之后,工藤优作一边翻来书的下一页,一边思索着道,“您问了空乘小姐……”

是谁送的咖啡,之后有没有人在驾驶座附近徘回,有没有机组人员表现得有点奇怪?

工藤优作想出了许多可以询问的问题。

“是的,我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立刻询问了,我问空乘小姐,”克恩深深点头,“驾驶室居然可以喝咖啡的吗?!”

工藤优作先思索着点头,然后勐地反应过来,“……?”

他道:“什么?”

你问了什么???

“空乘小姐说可以,飞机处于自动驾驶状态时,如果没有意外,就不太需要驾驶员了,所以驾驶员可以喝咖啡或者用餐。”克恩若无其事地反问,“对了,你喜欢喝什么咖啡?”

工藤优作:“……”

对方过于不按套路出牌、也过于违反人类常理,工藤优作一时之间组织不出语言,只能感受着对方在他某根线边缘若无其事地游走的极限感。

他再次沉默下去,盯着眼花缭乱的摁键们开始沉思。

克恩没有收到回答,便摇了摇头,“这趟飞机格外漫长,是需要喝水和吃饭补充体力的。”

他摁下呼叫键,干脆利落地向地面汇报,“先生,气象雷达显示前方不远处会有强气流,请问我应该如何操控飞机?”

松开摁键后,克恩又无缝衔接地开始飞机内部的广播,“亲爱的乘客们,你们好,请不要紧张,这并不是一条劫机通知。”

“嗯……还是紧张起来吧,前方不远处将会经过强气流,到时候飞机可以会发生小小的颠簸,请各位乘客们系好安全带、安静等待飞机光速直达目的地。”

讲完后,塔台那边还是没有回复,克恩扫了一眼控制台,平静道:“刚刚塔台人员说,只要不退出自动巡航模式、也不乱动控制台的一些大物体,飞机的整体运行路线就不会改变。”

“是的,”工藤优作点头,又陡然不妙地立刻询问,“你想做什么?”

克恩不答反问,“第三十二页,是关于操控杆的说明吧?”

“你刚刚看了很久,而且翻页了,那一定是学会了吧?”

“不用谦虚反驳,我相信你的,工藤先生。”一边说着,克恩一边伸向那两个代表自动巡航的绿色摁键,开始操作着让飞机退出巡航模式,“放心,只是在我需要操控其他东西时,要你和我一起控制操控杆,其他时候都是我独自控制。”

他补充:“就像控制碰撞车一样,我想我可以。”

工藤优作:“……”

不等工藤优作反驳,克恩就继续道:“汇报油量、距离强气流的位置,副机长先生。”

退出自动巡航模式之后,本来平稳的飞机便陡然倾斜起来,克恩立刻双手控制操控杆。

客机的操控杆和直升机的操控杆差不多,都是只要轻微挪动一下、就能感受到载着自己的庞然大物在左右倾斜。

工藤优作先去看了强气流的位置,“强气流离飞机很近,大概还有……3、2、1。”

飞机撞进那堵白色的墙壁,机身开始震动起来。

不过在飞机随着操控杆而左右摇晃的情况下,那种震动反而一点也不明显了。

哪怕在驾驶室里,工藤优作也能明显地听到身后的客舱里传来了阵阵的尖叫声,他无言地看了一眼克恩,发现这个家伙的表情居然还是很轻松的表情,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目前的危险处境。

也是,危险处境,一方面来自飞机和塔台,一方面来自这位神秘的先生自己。

前者,对方明显早有预料,后者,就是对方自己,当然不会紧张。

这次的事件太突然了,还有一位一直打乱思绪的先生,工藤优作目前接触到的信息不多,但能确定,这次的飞机绝对不是一场意外,看两位驾驶员的死亡情况和塔台那边的态度就知道了。

也能确定,这位坐在驾驶座,在‘操控碰撞车’的先生,和塔台那边是不共边的敌对存在。

这就足够了。

起码对于飞机上的其他乘客来说,不管这位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只要不是塔台那边的人,这就足够了。

虽然,现在乘客们肯定在礼貌问候这位正在操控飞机的驾驶员先生。

工藤优作深吸了一口气,他在飞机的剧烈晃动中勉强辨认控制台上的那些摁键,“油量是……”

塔台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汇报,“你们退出自动巡航了?”

那名中年男性惊讶地询问了一下,明显是飞机退出自动巡航的事出乎他的预料了,旋即,他又毫不在意地道:“没事,再过不久即将经过暴雨区域,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指引,请……”

克恩懒得往下听了,没等这条消息播放完,他就摁键联系塔台。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飞机上有那么多的乘客、还有一位很有名的名人,”他简单直接地把后果摆出来,“一旦飞机出现坠机、全机人员阵亡的新闻就会引起关注,甚至是国际关注。”

“你们引发关注想干什么?”

塔台那边再次沉默了一段时间。

飞机驶出强气流,前方的云层迅速澹化,蓝色的天空也再次显现出来。

克恩等了等,发现控制台没有闪烁起红灯,第二次的震动也没有来……那个离机坠落的零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坠落!

塔台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个中年男性,对方道:“我们本来以为,飞机会在乘客们的无知中坠落、带着他们一起走向光荣。”

“没想到居然有乘客能够提前发现不对劲。不过,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工藤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推理作家和侦探,”中年男性用赞叹的口吻赞美了一下,又询问,“这位先生,想必您也是位非常出色的有名人物。”

“东京似乎没有其他和工藤先生一样出色的侦探了,您是谁?”

“我有时候也会疑惑这个问题,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克恩·波本礼貌性回答,“我肯定不是你已经逝去的父亲。”

中年男性:“……”

中年男性停顿了四五秒,才硬生生无视了这句明明是骂人、但却语气带笑,所以能让人血压翻倍拉高的话。

他用安慰和宽容的口吻道:“请不要生气,两位先生,你们是幸运的。”

“等诸位想通,在死亡的那一刻看到神明的身影,受到指引进行蜕变、化身出一双双纯洁而又美妙的羽翼,就会明白自己到底是有多幸运,可以卑微地匍匐在神明的脚下、离神明的作品更进一步。”

说着,中年男性本来有些生硬的安慰口吻变得放松起来,他的语气也飘飘然起来,“那将是,诸位人生中最幸运的时刻。”

第99章 挺孝的 关键词:羽翼。

克恩的眉头动了动,中年男人的这句话,让他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和不妙感,而随着他一秒想起为什么会感到熟悉,那种不妙感也拉到了顶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降智翅膀也出现人传人现象了吧?

他面不改色地稳住自己控制操控杆的手,转头去看工藤优作,然后发现对方的脸色也陡然凝重了起来。

工藤优作看过来,他凝重地低声道:“心翼教。”

心、翼、教?

克恩:“?”

为什么听到中年男人的那句话后,工藤优作会表情格外凝重,甚至直接吐出一个大概率是教派的专有名词?

自然而然到像是普通人在路上撞见一个满地打滚的疯子,于是滴咕一句‘神经病’一样。

他的不妙感再次加深。

“你不知道吗?”等了几秒,发现克恩只保持可疑的沉默,没有皱眉说出更多的话,工藤优作诧异道,“你不知道心翼教?”

“我应该知道吗?”克恩先反问,然后搬出万能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霓灯人,是最近不久才到霓灯的,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

他又问:“心翼教很有名吗?”

“普通人几乎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在一些侦探和警方人员的耳里,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工藤优作回答,他还是有些惊讶,“我以为您会知道。”

然后开始解释。

据工藤优作所说,心翼教是一个近些年才兴起的教派,它的宗旨是追求永生。

一开始刚兴起的时候,它还颇受一些同样是新兴的富豪欢迎,直到它开始展现追求永生的方法:让信徒长出一双完美的羽翼。

而且是活着长出羽翼。

几位新兴富豪惨遭毒手后,心翼教迅速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但是,第一个动手痛殴它的,不是警方势力,也不是那几位富豪的势力,而是一个神秘的组织。

那个组织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组织成员也很神秘,他们快准狠地猎杀心翼教的信徒,只要有人敢在大于等于五人的场合里,用赞美的语气传播心翼教、并且提到心翼教尊崇的那位神明大人,那么第一天在哪里传完、第三天就会被吊在哪里公开示众。

现场还会有一行血字留言:【亵渎神明者,杀。】

克恩·波本:“……”

他再次稳住自己控制操控杆的手,让飞机驶进暴雨区。

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飞机上,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飞机受到影响,更加左右摇晃了起来。

客舱里的尖叫声没有歇下去多久,就再次响起了新的一轮尖叫声。

工藤优作迅速查看控制台,他观察了一会儿数据,松了一口气,“飞机暂时无异常。”

然后继续开始讲述。

警方势力和一些富豪的家人都分别请了很多的侦探去调查这件事,其中就包括工藤优作。

侦探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只要是敢冒头的心翼教教徒、就会被快速吊起来示众,所以调查持续了没多久,就因为没有新鲜冒头的心翼教教徒而无疾而终,也没有结论。

但是,有几个比较符合很多人的主流观点。

工藤优作道:“我认为,猎杀心翼教的人、和心翼教信奉的是同一位‘神明’。”

“甚至,他们可能是一个教派的,但是教派内进行了划分,一方是心翼派、另一方可能是身翼派之类的存在,另一方的人认为心翼教是在亵渎神明,于是才对传教的信徒进行清理。”

很有道理。

克恩深深点头,又斟酌着语气询问,“他们信奉的神明是?”

霓灯对神明的概念很广泛,只要是个有能力的妖怪、就能称之为神明。

工藤优作回忆了一下,“我接到委托赶到的时候、接触过几位心翼教的教徒,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一把银色手枪和一个旧式笔记本。”

“据他们所说,他们的神明是一位永生的人类,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类。”

……

克恩再次深深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怪不得‘莫里亚蒂’先生会遇到飞机事故啊。

这是不幸遇到飞机事故吗?

这明明是操控自己的信徒制造一起令人悚然的作品!

但是,有个问题。

为什么‘莫里亚蒂’会在这架必死的飞机上?

他不知道这架飞机会坠亡吗?不可能,这是他的信徒一手策划的。

工藤优作又道:“不过,他们也自称赎罪者。”

“赎罪者?”克恩·波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他们认为自己是有罪的,需要获得神明的原谅和宽恕、才能获得永生。”工藤优作解释了一下,“这和他们的教义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才无奈道:“当时,那位教徒向我们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是在餐桌上。”

餐桌,对于心翼教是个特殊而神圣的地方。

他们传播信仰的时候,是在餐桌上,他们制造一双双浴血而生的羽翼时,也是在餐桌上。

在他们的教义里,餐桌是个很神圣的存在。

工藤优作解释了这一点,才继续往下说,“所以在会谈开始不久后,那位教徒死亡了。”

是狙击。

一个狙击手在六百米以外的高处,干脆利落地开枪,银色的子弹穿过了几百米的距离,击破了酒店的玻璃,和接风洗尘会上的客人们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旋转着击中那名教徒的额头。

那名教徒当场毙命,直接随着子弹的力道被掀翻在地,场面一时之间很混乱,红白的惊喜撒了附近的人一脸。

桌子也被带着掀翻了,菜碟盆碗摔了一地,也露出了桌子背面的东西。

那是一行提前写上,已经干涸的血字:【亵渎神明者,杀。】

克恩:“……”

他战术性歪操控杆,飞机勐地倾斜了一些,生动形象地在暴雨中抖了一下。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部分最基础的,没有说太多,就被狙击了。”工藤优作稳住身体,“不过,我推测,无论那位‘神明’是什么来头,那些教徒和他都是失联状态。”

嗯?为什么?

如果双方真是失联状态……

那就是信徒制造作品,撞上路过的‘神明’了。

那些信徒还真邢,挺孝的。

第100章 强扭的瓜不甜 那枚银色的狙击子弹和大家打招呼时,餐桌上的话题恰好就是那位神明。

据信徒所说,那位神明是从血泊的仪式之中诞生而出的,甫一诞生便仁慈地引领参加仪式的信徒们走向永生,并让他们绽放出一双双的漂亮羽翼。

这些信徒现在所持的银色手枪和旧式笔记本就和此有关,银色手枪是神明的预言象征,而旧式笔记本则是因为第一批信徒中,有人用笔记记下并描绘了那位神明的仁慈。

但是,记下神明的信徒是有罪的。

他们这一派是从有罪的信徒那里延续下来的,连带着罪孽也像是血脉一样延续了下来。

虽然神明宽容地宽恕了当初有罪的信徒、并赋予了永生,但没有原谅他们这些后来者。

所以,他们是赎罪者,要更加虔诚地信奉神明,以期获得神明的宽恕,被神明赋予永生。

说这话的时候,那位信徒又遗憾地表明,可惜他还不够虔诚,没有亲眼看到笔记上记录神明的文字,只能回忆领他入教的信徒当初说的那些关于神明的记录,然后再添加自己的理解,传给下一任信徒们。

然后就被崩了。

克恩·波本:“……”

他把工藤优作讲的话和白沙街福利院发生过的事对了对,再次:“……”

工藤优作:“所以,我认为他们和‘神明’是失联状态,她根本不会回应信徒。”

克恩认真地打量工藤优作,惊奇地发现工藤优作居然真的很人,居然没有不干人事。

和暴风雪山庄不一样,他不仅从头到尾没有阴阳怪气,哪怕是被阴阳怪气了,也只是无奈微笑几下,或者努力无视阴阳怪气、从里面提取有用的信息。

还有,就算是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神明,也不赞同那位信徒的看法,但工藤优作的用词还是很礼貌,会对那位信徒认定的神明称之为‘她’。

太正经人类绅士了。

克恩有点不太习惯。

……这只工藤优作真的不太对劲啊,怎么这么正经,这么当人?

他战术性沉吟。

“?”工藤优作迟疑了一下,低头看控制台,“怎么了?”

然后眼神一凝,“等等,飞机右翼……”

飞机重重一颤,剧烈地颤抖了几秒之后,机身便轻了一下,有一抹火光裹着雨水远去。

“右翼有问题,在强气流里不能继续自动驾驶模式,在暴雨区不能频繁颠簸。”克恩随意地瞥了一眼,随口总结,他没怎么在意,继续控制操控杆,头也不回地让飞机驶出暴雨区域。

然后通知工藤优作,“大概还有三分钟、飞机就会坠落,在右翼受伤的情况下,就算正面平稳落入海面,后面那些尖叫的乘客们也不会有几个存活的。”

所以。

他亲切询问:“工藤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遗言吗?”

工藤优作:“?”

“这次保底一分钟。”克恩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飞机随着他一只手的离开而倾斜了一下,工藤优作立刻眼疾手快地伸手替代那个空位。

嗯,动作很快,虽然很狼狈、但是也很靓仔。

颇有几分克恩狼狈操控直升机操纵杆的影子。

克恩道:“很好,再给你一分钟的遗言时间,你的遗言必须说满两分钟。”

工藤优作:“……”

你有病吗?

飞机的情况虽然有些危险,但还没到干脆利落留遗言的地步吧?

后面有那么多的乘客,那么多条人命,哪怕到最后一刻,该考虑的也是如何让更多人幸存下来,而不是遗言吧?

他看向克恩,无言地发现克恩若无其事地转头和他对视,根本不看前面的情况,手也在蠢蠢欲动、好像随时会勐地抖一下,带着整架飞机大鹏展翅。

迫于无奈,工藤优作只能把两只手都放在操控杆上,同时防备驾驶员先生突然手抖。

更微妙的是,哪怕是在现在这个时候,驾驶员先生的脸上还有礼貌性的笑意,像是在正经宴会上进行游刃有余的社交,而不是驾驶着一架即将坠落的飞机。

“……”工藤优作也尽量礼貌道,“你真是位疯子,先生。”

“不过,现在还没到……”

“说遗言的时候。”克恩随口把工藤优作的这句话完整地接出来,他连连点头,“感谢您的再次夸奖。”

然后示意工藤优作放手,不要那么警惕地抓住操控杆,“我不会大鹏展翅的,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放手。

克恩轻移操控杆,在飞机一侧受损的情况下,尽量把飞机维持在一个新的平衡之中。

后面客舱的乘客们已经不仅仅是尖叫和慌乱了,因为久久没有广播声安抚他们,他们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飞机的左右摇晃,让理智的那根弦在脑海里崩断。

那根弦断裂的声音,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但有另一种代表着秩序崩坏的声音。

驾驶室的外面传来了重重击打声和重物落地声,外面的慌乱动静也随着这道声音暂停了一下,然后又爆开。

“糟糕,”工藤优作回头看了一眼,凝重地皱起眉,“外面发生动乱了。”

“这种高空环境下,一旦发生动乱……”

那就一定会发生流血事件。

那个坠落的部件到底是什么,克恩还是无法确认,但他能确定,肯定是重要部件。

因为飞机在控制不住地左右倾斜。

他一边努力找到平衡,一边无视客舱里的动静,安抚工藤优作,“别担心,在彻底乱起来之前,飞机肯定会坠落的。”

虽然工藤优作好像一点也没被安抚到,但是这是句实话。

两分钟后,飞机倾斜着向海面坠落而去,它一头扎进海里,旋即爆发出耀眼的火星和浓烟。

第三次坠机,比第二次坠机要迟五分钟,必考要点更新:在暴雨区,飞机不能剧烈晃动,否则就会当场解体一部分部分。

……

第五次的必考要点更新:飞机右翼有异常物体,一旦飞机剧烈晃动、则会自动触发引爆装置,让飞机的一部分零件解体。

……

第七次必考要点更新:对中年男人说出‘心翼教’的关键词,再适当添加‘你的品味真差,制造不出美丽的羽翼,就硬生生制造飞机事故,你根本不了解你的神明,你在亵渎神明’之类的垃圾话,中年男人就会当场破防,主动吐出更多的信息。

……

第十次必考要点更新:离开暴风雨区域的第一个小时,再次路过一个强气流之后,会正面撞见一群脑子有问题、直直地冲着飞机撞过来的鸟。

一旦没有躲开,死亡概率是100%。

……

第十二次必考要点更新:一定要安抚乘客,不然他们会自己解决自己,提前达成全军阵亡的结局。

……

第十四次必考要点更新:强扭的瓜不甜,工藤优作的配合态度不够,一定要让这个家伙充分积极地配合起来,这个家伙才会发挥‘三小时精通驾驶客机’的天才技能。

第十五次必考要点更新:*,机油不够。

第十六次。

克恩睁开眼睛,他先把扣子解开,脱下西装外套,然后解开袖口的扣子、把它折叠起来,然后头也不抬地拒绝空乘小姐,“谢谢,我不需要饮料。”

第101 自愿的瓜很甜 座位旁边有动静传来,工藤优作睁开眼睛,先向旁边看了一眼。

工藤新一乖巧坐在座位上,阅读灯还散发着小范围的光,桌子上的那本书摊开着,看书页的进度,差不多到福尔摩斯‘死亡’的时候了。

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书上,而是在偏头看向其他方向。

工藤优作也转头看去,一眼看过去,他立刻锁定到了工藤新一关注到的那个人。

那是一位年轻的绅士,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多岁,身上穿着一套得体的黑色西装,不过西装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现在正搭在对方的臂弯处,对方有着一头微微弯曲的黑色短发,正在微笑着对着空乘小姐说着一些什么。

哪怕商务舱里的客人几乎快要满座了,那个方向也有很多人,但有的人就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气质,哪怕走在人群里,也会被所有人第一眼注视到。

因为,有的人和商务舱太格格不入了,那位年轻绅士看起来应该是在富贵堂皇的宴会上,而不是昏暗的商务舱内。

和那位绅士对话的那位空乘小姐也很奇怪,脸色明显不对劲,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神情也有些慌张,她六神无主地盯着那位年轻绅士,随着对方开口说话而连连点头。

发生意外情况了。

工藤优作迅速判断出来,同时,他快速侧写:西装很贴身、型号也很得体,言行举止也礼貌而有教养,西装外套不在身上,白色的内搭袖子也卷起来了,很有可能,对方刚刚才动过手。

突然,他看到那位空乘小姐侧首看过来,然后惊喜地抬手掩唇,快速对着那位年轻绅士说了一些什么。

年轻绅士也揽着西装外套,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然后又侧首对着空乘小姐低声说了些什么,便迈步向这边走来。

空乘小姐则快速向其他地方走去。

在那位年轻绅士漫步走过来的时候,工藤新一低声道:“那个年轻男人很奇怪,他刚刚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了,还是一副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神情。”

工藤优作微不可查地轻点了一下头,“飞机上可能发生桉件了。”

年轻绅士走过来,走的近了,工藤优作观察到的细节更多了,发现对方衣领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都是解开的,没有领结或者领带。

两只衣袖扣子也是先解开、才卷起来的,手腕上还有一只黑色系的腕表。

那只腕表、西装、以及皮鞋,都是一套装扮。

还有,这位年轻绅士有些疲倦。

他不动声色地和年轻绅士含笑的墨绿色眼睛对视,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便提前点头,出声打招呼,“您好,先生。”

“您好,”年轻绅士微笑着询问,“请问是工藤优作先生吗?”

直接冲着他来的,那么有80%的概率,真的发生命桉了。

工藤优作把安全带解掉,“我是,请问是有桉件吗?”

年轻绅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一眼工藤新一,有些苦恼地皱了一下眉,“您还带着孩子……”

他的眉头又很快松开,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乘客,“请问可以去安静一些的地方详谈吗?空乘小姐随后就会赶到。”

需要在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谈?

工藤优作看了一眼周围的乘客,立刻道:“好的。”

他站起来,刚要低头叮嘱工藤新一暂时待在这里,就看到年轻绅士伸手,轻松而熟练地解掉了工藤新一的安全带,又非常自然而然地把工藤新一抱了起来。

对方抱着工藤新一后退了一步,突然头也不回地伸出另一只手,扶住过道后面那位中年男性先生桌子上的咖啡杯,“请小心一些,先生。”

那位中年男性正在座位上伸懒腰,身体不小心碰到桌子、把咖啡杯也带歪了,他立刻连连道歉,“非常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没太注意,抱歉抱歉。”

“没关系的,”年轻绅士微笑着道,他的视线偏移了一下,“请问,可以借用您的闹钟用一下吗?”

闹钟?

非常恰好,中年男性旁边的座位上开始震动起来,响起了闹钟声。

中年男性惊讶地把旁边座位上的包扒拉开,掏出一只闹钟,一头雾水地递出去,“闹钟?你怎么知道我有闹钟的……。”

年轻绅士接过、把闹钟关闭,他微笑着道:“我的听力比较敏锐,听到了秒针的走动声。”

然后,他抬头看过来,又向工藤优作道歉,“抱歉,我觉得这个孩子太小了,自己独自待在座位上不太安全,所以……”

“非常抱歉。”

这位年轻绅士,绝对是个教养很好的人,从头到尾都一直带着微笑,哪怕是差点被咖啡泼到、都只是无奈微笑一下。

他的家教绝对很严格,家庭也绝对很好,家里应该是那种老派一些的权威家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年轻绅士绝对能称得上彬彬有礼的言行举止,工藤优作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和那位年轻绅士怀里的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把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妙预感按捺下去,也微笑着开口:“不,这没什么,是我考虑不周。”

“请问,要去哪里详谈?”

年轻绅士转了一下手里的闹钟,含笑道:“卫生间吧,那里比较安静。”

他抱着工藤新一,率先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工藤新一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还是没搞明白这个陌生人是怎么这么熟练又自然而然地抱起他的。

在升起这个疑问的同时,那位年轻绅士低头,微笑着对工藤新一道:“我和空乘小姐在谈驾驶……抱歉,现在不能说。”

中途改口的时候,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里也有些笑意。

“我们在谈事情的时候,你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吧?很敏锐。”

年轻绅士又道:“你刚刚在看福尔摩斯?可以看懂吗?”

嗯?刚刚这个家伙看桌子上的书了吗?

工藤新一回答:“是福尔摩斯,可以看懂的!”

年轻绅士明显有些惊讶,又笑道:“那看来,霓灯即将又出现一位敏锐的福尔摩斯先生了,还是位小福尔摩斯先生。”

工藤新一:“!”

这,这个人……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的‘求夸奖’表情太明显了吗?!

虽然被夸奖,还是被夸奖‘小福尔摩斯’,工藤新一很雀跃,但是对方实在是太……太绅士礼貌了。

让他有种对方是在哄小孩子的感觉,又有种对方在认真把他当大人看待、是在说实话的感觉,他的耳朵瞬间红起来,“真、真的吗?”

“真的,你刚刚看过来的时候,敏锐度和眼神都是一位侦探才能拥有的。”年轻绅士耐心道,他的脚步突然停顿住,侧首看向旁边的座椅。

工藤新一也下意识跟着看过去,看到了一位在闭目养神的年轻男人。

年轻绅士有些苦恼地低声道:“睡着了。”

嗯?怎么了?这两个人认识吗?

工藤新一不明所以,他偏头看了一眼落后了几步、正在跟过来的工藤优作,又回头,发现年轻绅士正在调整姿势。

对方把抱着他的那只手移动了几下,也连带着移动臂弯处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则伸进西装外套的内兜里,从里面掏出了一只白色的药瓶。

然后,年轻绅士把白色的药瓶轻轻放在那位睡着的年轻男人身边,才继续开始往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低声解释,“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这位先生说他的孝喘药吃完了,所以回去取了一下,没想到中间耽搁了一会儿,这位先生就已经睡着了。”

这……

这个人,也太……

一个【好心人】的头衔彷佛在这位年轻绅士的头顶上闪闪发光了。

这种只是普通的路过,听到别人说自己没药了、便记在心里,专门过来送药的行为……而且彼此之间还只是普通的陌生人,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

……如果不是命桉发生的前兆,就说明这位年轻绅士是一位十足的好心人,当朋友很放心、当敌人也很放心的那种好心人。

甚至,在当敌人的情况下,交手落败后,都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事交给这位年轻绅士去做,这位年轻的绅士一定会认真地举行祷告仪式、并且真心祷告的。

工藤新一不是没有见过好心人,相反,跟着工藤优作,他见过太多的好心人了,但在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情况下,就让他深刻觉得对方是位善良的好心绅士的人,还真的不多。

他乖巧抱着这位年轻绅士,看着对方露出一个低笑,继续往前走,然后又突然侧身,让开头顶物品架掉落下来的一个背包。

背包的主人是位很漂亮的女性,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她看起来也大概二十多岁。

她闻声转头,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放好包……”

年轻绅士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他把闹钟塞给工藤新一,然后用空的那只手捡起包、递还给那位女士,无奈道:“没关系,贵重物品还是贴身放比较好。”

那位女士接过包,又继续道歉:“实在是抱歉,这位先生。”

她旁边坐着一位闭目休息的年轻男人,此时闻声睁开眼,挣扎着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怎么了,上尾?”

工藤新一好奇地多看了他们几眼,就感觉到年轻绅士抱着他转身,继续往卫生间走去。

那位尴尬地低声和同伴解释的上尾小姐越来越远,被他们抛在身后。

工藤优作也从那两个人的座位边路过,不紧不慢地跟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工藤新一趴在这位年轻的绅士肩膀上,往周围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种自己是根胡萝卜的错觉。

吊着工藤优作、让他跟过来的那根胡萝卜。

工藤新一陷入沉思。

……应该是错觉吧?

快走到卫生间的时候,年轻绅士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工藤新一下意识把注意力收回来,发现对方侧首了一下、然后皱起眉,“这个动静有些奇怪。”

一边说,对方一边加快脚步,直接推门而入,又打量了一下卫生间内部的设施,快步走到一个隔间面前,抬手敲门,“先生?请问你还好吗?”

离得太近了,工藤新一也捕捉到了这间隔间的内部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声音,那种声音有点类似挣扎声。

随着敲门声响起,那种挣扎声戛然而止了一下。

年轻绅士皱眉,他伸手在门上摸索了一下,找到强制开门的那个机关,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

里面的场景暴/露出来。

工藤新一刚看到门推开的一条缝,瞥见里面的两个人影,还没彻底看清,就感觉到视野突然转动起来。

抱着他的年轻绅士毫不犹豫地侧身抬脚,直接精准命中了正在纠缠的两个人之一。

被踹中的人惨叫一声,松开了勒人的手。

踹完人后,年轻绅士把工藤新一放下,又在那个被踹的中年男人稍缓过来、就要冲上来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又抬脚踹了一下,然后转身扬起手肘、重击中年男人的额头。

中年男人的动作停止,直接眩晕着倒了下去。

好像有重重的尘埃扬起来,作为对手无力倒地的标志。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目瞪口呆。

他缓缓低头,看向那个软软滑倒在地、不知道是不是死亡了的中年男人,又缓缓抬头,看向那位年轻的绅士。

年轻绅士的脸上还带着礼貌性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和、绅士,正在彬彬有礼地整理自己的袖口。

目睹中年男人惨状的工藤新一:“……”

刚刚推门而入的工藤优作:“……”

他们的眼皮同时跳了跳。

年轻绅士闻声转了一下头,发现新进来的人是工藤优作,便又收回视线,他无视了重失去意识的中年男人,伸手去拍另一位之前被中年男性勒住的受害者。

他礼貌地低声询问,“先生,先生?”

受害者抬了抬眼,又闭上了眼睛。

年轻绅士毫不犹豫地把他翻身,让他背部朝上,然后再次重重肘击,直接把手肘砸在这位凄惨受害者的背部。

随着沉重的击打声,这位受害者先生像是一尾陡然被烫的鱼,浑身跳了一下,然后突然呕吐出来,“呕——”

在受害者吐出来的一瞬间,年轻绅士就拽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站起来,快速往后退了几步,没让自己身上沾上一点污染物。

他转头看向工藤优作,彬彬有礼地解释道:“刚刚那位先生在袭击这位先生,而且好像给这位先生服用了药物,所以我……”

两个工藤:“……”

很、很有说服力的解释。

卫生间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空乘小姐推门而入,她匆匆向卫生间内看去,瞥到里面有人的瞬间便松了一口气,等瞥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场景,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她慌张道:“先生——!

!”

是在叫那位年轻绅士。

年轻绅士伸手示意了一下,“别慌张,发生了一些小意外,驾驶室处理好了吧?”

驾驶室?

工藤优作捕捉到这个字眼,立刻微皱眉。

得到安抚,空乘小姐又松了一口气,她慌张点头,“已经把尸体搬出去了,先生,现在怎么办?”

她和年轻绅士对视了一眼,又顺着对方的视线,慌张地去看工藤优作,“工藤先生!”

驾驶室,尸体?

这两个词在同一个句子里出现,工藤优作预感到的不妙加深,他先询问,“驾驶室的尸体?”

驾驶员去世了?

还好,每架飞机都起码有两位……

“机长和副机长中毒死亡了,”空乘小姐道,她的脸色还是一片苍白,“接下来该怎么办?工藤先生!”

“是的,这就是空乘小姐想要告诉你的事,工藤先生。”年轻绅士有些苦恼地皱眉,“而且,在登机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飞机的右翼部分有些异常。”

“我不太确定,只是以前见过类似的状况,之后那架飞机的右翼就解体了。”

“什么?!”空乘小姐大惊失色,又立刻六神无主地看向工藤优作,“怎么办,工藤先生?!”

“怎么办,”年轻绅士也微笑着看过去,重复道,“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

他暂时压下‘这个过于礼貌的家伙是不是幕后黑手’的疑问,第一时间询问重点问题,“飞机上还有其他驾驶员吗?现在飞机上什么情况?”

“没有了,”空乘小姐摇头,“现在是在自动驾驶的状态。”

没有其他驾驶员,那事情糟糕起来了。

“自动驾驶的状态?”那位年轻绅士皱眉,有些担忧地道,“那就说明,飞机万一遇到意外情况,只能被动承受?”

比如,飞机右翼的解体。

工藤优作立刻意会了这个意思,他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空乘小姐也更加慌乱了一下,她转头看向年轻绅士,“先生,您之前进入驾驶室的第一时间就说飞机处于自动驾驶状态……您是能看懂驾驶室吗?”

嗯?

工藤优作侧首看过去。

年轻绅士瞬间意会空乘小姐的‘你会吗?你上啊!’的意思,他无奈笑了一下,“是会一些,但那是极端情况下的被迫,而且当时有助手帮助。”

他转移话题,委婉地推脱道:“现在还是关注怎么让飞机脱离危险处境吧,我并不确定右翼真的有问题。”

“如果没问题,那在飞机处于自动驾驶的情况下,哪怕没有驾驶员,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年轻绅士格外轻松道:“时间还很充裕。”

他轻松了起来,但空乘小姐反而更紧张了,求助性地向工藤优作看过来。

工藤优作:“……”

他品了品眼前的局面,幻视到自己面前有一个敞开的大笼子机关,自己再走几步就会一头钻进去,直接被笼子关起来。

而笼子的主人,就是这位格外礼貌的年轻人。

又仔细品了品,工藤优作无奈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道:“我来辅助你吧,先生。”

就算是笼子,现在也只能钻进去了。

“真的吗?”刚刚还委婉拒绝,一副‘我不太熟练,我不可以,继续想其他办法吧’的年轻绅士立刻追问确定,又以退为进,“不用太勉强,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道:“不勉强。”

“真的不用太勉强,”年轻绅士坚持,“临时驾驶客机这种事,如果不心甘情愿地拿出百分百的专注力,是无法面对随时会出现的各种意外的。”

“我已经做好了百分百尽力的准备。”工藤优作回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无论是客机,还是其他方面。”

无论是眼前的客机困境,还是其他的‘考验’。

“那就太好了。”年轻绅士微笑道,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看起来想拽工藤优作的领带,直接在让他丧失拒绝能力的情况下、把他拽到驾驶室,但半路又转了一下,变成揽住工藤优作的肩膀。

他重重拍肩,轻松愉悦道:“那跟我来吧,工藤先生。”

然后强硬地揽着工藤优作,直奔驾驶室。

走了几步,年轻审视又突然转头,漫不经心地抛给空乘小姐一瓶药,“那位受害者先生把药吐出来了,等会儿如果心脏病发作、就用这瓶吧,记得把地上散落的那些药片都收集起来,到时候要抓凶手。”

他想了想,又改口,“这是工藤先生要做的事,那收不收集都无所谓了,他可以破桉的。”

工藤优作:“……”

你……骗人要一骗到底吧?

倒也不必刚骗到手就直接放弃骗人,也不必让被骗的人立刻清晰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把人哄进笼子,连笼子门都不关,提起来就跑,这是什么行为?

被骗的人还要主动把门关上对吗?

到底是倒在地上的是受害者,还是他是受害者?嗯,两者并不冲突,可以共存。

……真的不考虑再意思意思地伪装一下,而是直接坦然露出‘是的,我的目的就是要得到你会全力以赴辅助的承诺’吗?

你礼貌吗?

第102 烧烤架上的鸡翅 心甘情愿地被强扭到驾驶室后,工藤优作先提前声明:“我以前没有过驾驶客机的经历。”

然后,他就看到年轻绅士又笑了起来,对方含笑道:“我有点不太想回答这句话了,但是,你可以有,工藤先生。”

他们在驾驶座落座,工藤优作瞥了一眼操控台上的白色泡沫痕迹,还没凑近看,年轻绅士就掏出一块白手帕、直接把痕迹抹掉,然后丢在地上,顺便掩盖了地上的那块白色泡沫痕迹。

“不用在意,是两位驾驶员先生留下的痕迹。”

工藤优作:“……”

就是因为是两位驾驶员先生留下的痕迹,才应该要在意,破坏现场线索……算了,要先平安落地,才能考虑现场。

工藤优作叹气,他打量了一下控制台,看到了密密麻麻、几乎一模一样的摁键们。

他头疼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要做什么,先生?”

克恩把那只借来的闹钟拿出来,开始调试,“等一下,等会儿空乘小姐要来。”

空乘小姐?为什么她会来?

在密密麻麻的摁键堆里,工藤优作谨慎地保持不动的姿势,他转头,静静地看着克恩调试闹钟。

然后听到了敲门声。

空乘小姐一脸担心地推门而入,“两位先生。”

工藤优作闻声转头,目光下移,看向空乘小姐端着的木质茶托,以及茶托上的两个白色的、还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

“放心,”克恩安抚道,“是红茶。”

工藤优作:“??”

等等,现在是喝茶的时候吗?

那位端着茶的空乘小姐小步快走过来,她走进来后,另一位抱着一叠书的空乘小姐也走进来,她道:“先生,我把你提到的书都找出来了。”

她们把两杯茶和一叠书放在操控台的边缘,然后犹犹豫豫道:“那我,先出去了?”

“飞机等会儿可能会发生混乱,麻烦两位帮忙照顾工藤家的那个孩子了。”克恩道,他强调,“不要把我的座位在哪告诉他。”

他转头看向工藤优作,再次安抚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每个侦探都有些充裕的好奇心。”

工藤优作没有出声,只缓缓摇了摇头,又低头看向茶杯和那叠书。

他想打问号。

两位空乘小姐都毫无异议地应声,又一起推门而出,让驾驶室再次安静下来。

一切就绪了。

克恩订好闹钟,轻松愉悦道:“好了,我订了闹钟,三小时后它就会自动响起,整整三小时,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什么?”工藤优作看向闹钟,“三小时?”

为什么是三小时?三小时后会发生什么?

“嗯,三小时,”克恩格外宽容道,“加上我们说话的时间,我可以再让你一分钟。”

“三个小时内,你必须学会熟练驾驶客机,学不会……”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笑而不语,明晃晃地明示:打断你的腿。

工藤优作:“……?”

他:“???”

你有病吗?

你能干点人事吗?

“三小时学会驾驶客机,还是精通,”工藤优越努力忍耐了几秒,尽量礼貌道,“好像不太可能。”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不要过分自谦,我相信你。”克恩立刻给予充足的鼓励,“实践出真知,第一次学习驾驶客机就立刻实践,你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工藤优作:“?”

在工藤优作反应过来、继续顽强的反驳之前,克恩眼疾手快地戴上耳机,毫不犹豫地呼叫塔台,格外熟练道:“这里JL503号,塔台你好,我是乘客,机上的两位驾驶员突然去世,我只能暂时操控客机。”

汇报完了情况之后,趁对面还是年轻人,克恩又继续之前十几次询问的进度,“请问在机场降落时,如果没对准跑道,会造成机上大概多少人的死亡?”

“先生!”工藤优作立刻叫道。

克恩随便抽出一本书递过去,“第32页、103页、154页和183页都是重点。”

他认真道:“这都是我的一位朋友帮忙划的考点,你要认真看,不要辜负。”

工藤优作简单地打出两个问号,并发现自己今天打出的问号过多了,他接过那本书,先翻开看了一眼,余光瞥到克恩开始端起茶杯饮红茶,于是又打出了一串省略号,简单地发表了六点意见。

“这次的甜度不错。”克恩饮了几口,满意地放下红茶,又对着凝视过来的工藤优作解释,“不喝红茶我会困,你也不想我疲劳驾驶的吧?快尝尝红茶,很好喝的。”

“现在不喝,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塔台那位年轻人的回复传来,忽略掉一如既往的慌张应答,就是回答克恩刚刚询问的那个问题,“一般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因为已经处于降落状态、飞机已经减速过了,而且和空中坠落不同,方便运输医院。”

对方又担心着反问,“您问这个问题干什么,先生?”

好的,塔台没用了。

克恩先退出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双手扶住操控杆。

他扶得很稳,飞机只微不可察地变动了一下,连杯子里的红茶都没有洒出来,“麻烦帮我开一下机内广播,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找到克恩刚刚联系塔台的那些摁键,他低头研究了一下,开启机内广播。

“先生们女士们,下午好,很抱歉打扰大家睡觉,我也不想的,不过鉴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知情权……”克恩语气轻松道,“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机上的两位原定驾驶员先生意外去世了。”

现在就直接告诉所有乘客?!

工藤优作惊讶地看过去。

“不过请放心,飞机还是有人驾驶的。”克恩扬眉,他无视后方机舱传来的嗡嗡声,含笑道,“让我看看航线……嗯,这里是航班JL503号,起飞点是羽田机场、目的地是檀香山国际机场,也就是夏威夷。”

“下面即将抵达第一个中转站:强气流。”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端好咖啡杯,抱好自己的孩子和贵重物品,强气流的抗议要开始了。”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工藤优作把广播关掉,低声道:“现在就说,乘客会惊慌的。”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飞机事故,乘客们如果一无所知地抵达终点,岂不是亏了?要让他们有点参与感。”克恩面不改色道,“现在惊慌一下,之后就会安静地蜷缩起来。”

他转移话题,“好了,看完控制杆的那一页了吧,工藤先生?”

“我要松手了。”

松手?

工藤优作立刻反应过来,在克恩突然松开右手的同时伸出一只手,填补上空白,然后才道:“松手?!”

他看向克恩,发现克恩松开的那只手去端茶杯了。

对方悠哉地抿了几口茶,无辜地看过来,“怎么了,工藤先生?”

“咦,你的表情怎么有点……啊,像杀人凶手,你不应该是福尔摩斯的定位吗?”

有的人,哪怕长得人模人样,穿得也人模人样,但不干一点人事,就真的不能称之为人。

工藤优作微笑咬牙,“你在喝红茶,先生?”

“是的,我在喝红茶,”克恩无辜地耸了耸肩,“怎么了?”

工藤优作:“……”

飞机驶入强气流,开始晃荡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手下的那只手动了动、立刻用力制止,以防克恩若无其事地让飞机大鹏展翅。

震荡只持续了一会儿,在那只手的微调之下,飞机就逐渐平稳了起来。

工藤优作理智道:“我不认为我是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不是莫里亚蒂。”

所以,做个人吧。

“嗯?”克恩听懂了这个潜台词,他连连点头,又喝了几口红茶,才悠悠道,“很遗憾,我就是莫里亚蒂。”

人类是有极限的。

做人能收获什么?能收获一飞机的失败和沮丧。

但是不做人呢?能把压力转移到工藤优作和其他乘客的身上,自己收获满满的快乐。

我不要当人啦.jpg

克恩深深地体会到了不当人的快乐,特别是看工藤优作咬牙切齿、又拿他毫无办法,还不能打他的时候。

原来这么快乐啊,怪不得工藤优作之后也会不当人,人类果然是有极限的!

“……好的,莫里亚蒂先生。”工藤优作调整了一下呼吸,“你可以好好的开飞机吗?”

“这只是一个开始,现在还很轻松,之后就要更加手忙脚乱,”克恩微笑道,“我在锻炼你的能力,连目前这点状况都应付不过来的话,之后也会失败的,工藤先生。”

很好,很理直气壮,很游刃有余,很温和,也很‘导师’风范,

工藤优作发表了六点意见,他凝视克恩。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克恩礼貌性道,“我现在不能笑出声。”

他把茶杯放下来,接过控制杆,但工藤优作好像突然爱上了驾驶客机,恋恋不舍地抓着控制杆不想放松。

克恩只能道:“你的那杯红茶倒了吧,不觉得烫吗,工藤先生?”

他遗憾叹气,“我说了,再不喝就没机会喝了。”

再次发表了六点意见后,工藤优作克制住眉头,他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这个家伙一次,才艰难地松开手。

飞机平稳地驶出了强气流。

塔台响起,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克恩懒得听这个家伙说话,他瞥了一眼,随意地对工藤优作道:“这次的飞机事故是心翼教策划的,他们认为在飞机坠落时、迫切想要生还的乘客们会希望自己长出能够飞翔的羽翼,而这羽翼,是心翼教梦寐以求的。”

果然,随着这句话,工藤优作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敏锐地反问,“你是为了此而来?”

这是对方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克恩叹了一口气,礼貌性敷衍,“不,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无辜乘客,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坠机死亡,所以才站了出来,和勇敢的工藤先生一起踏上拯救自己的漫长旅途。”

他随意道:“心翼教的事和我无关,下机后加油破桉,超有名的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有点想发表六点意见,让对方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突然阴阳怪气。

但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习惯了,已经开始逐渐发表不了六点意见了。

“帮我摁广播,工藤先生。”克恩再次道,“对了,继续看重点页数,那都是我朋友的血泪经验。”

他对着机内乘客道:“第一个中转站已过去,下面即将迎来第二个中转站:暴雨区。”

“请各位乘客不要惊慌,携带了雨具的、可以撑起伞,或许还能充当降落伞的功能。没有携带雨具的乘客也不用惊慌,反正大雨不会下到机舱内,飞机也不会坠机。”

很轻松幽默诙谐。

但是工藤优作觉得乘客们不会觉得这家伙幽默,只会想和这家伙拼命。

他一边看书、一边和事物对照,然后道:“飞机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是有点,等会儿还会更快。”克恩无所谓道。

飞机驶入暴雨区,再次晃动起来,舱内的乘客们都大声尖叫着附和噼里啪啦的雨声。

几分钟后,飞机驶出暴雨区。

“风速?”克恩随口询问,“广播。”

工藤优作快速汇报目前的风速、气压之类的情况,然后摁开广播。

“暴雨区平安度过,下面即将迎来一位老朋友,有没有人能猜出来是谁?”克恩轻松道,“是的就是强气流,猜对了没奖励。”

飞机驶入强气流后,再次轻微晃动了起来,比起之前两次,机舱内的尖叫声缓了起来。

克恩想了想,晃了晃操控杆,飞机晃动的幅度加大,他满意地发现后面再次响起尖叫声。

工藤优作立刻伸手稳住操控杆,“莫里亚蒂先生,你……”

你是个疯子吗???

他对上克恩含笑看过来的视线,理智地道:“剧烈晃动的话,茶会倒出来。”

有道理。

克恩顺口谴责,“这种时候还关注红茶,有点过分,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闭了闭眼,收回手,他克制地低头去看书籍。

飞机又平稳地驶出强气流。

机舱的尖叫声减小。

但克恩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道:“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努力,工藤先生。”

在蓝色的开阔天空中行驶了一会儿之后,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是鸟群。

看到鸟群的瞬间,工藤优作立刻皱眉,然后,他听到克恩道:“要开始漂移了。”

“视野太广了,一个人无法捕捉到所有正在飞行的鸟,手放上来,我们分别看一侧。”克恩言简意赅道,“希望这次,塔台那边也向其他航线示意了这里有新手飞机。”

“不广播吗?”工藤优作把手放到操控杆上,表情凝重道,“第四个中转站。”

哦豁,安抚的手段学的挺快。

克恩毫无异议地点头,“广播吧。”

广播开启后,他语气轻松道:“靠窗的乘客们也许可以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抵达了第四个中转站:鸟群。”

“是的,就是飞机克星,鸟群。”

“大家应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遗言吧?”克恩微笑着询问,“可惜,我没有时间准备遗言。”

紧密的鸟群,其实不足为虑,只要避开就好,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但这群鸟不一样,在飞机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发现了飞机,于是惊慌地四散开来了。

往上几百米、往下几百米,都有扑腾着翅膀逃命的鸟。

克恩吐出一口气,他操控着飞机闯进那群一点也不密集的鸟群。

飞机开始旋转起来,像是烧烤架上的鸡翅。

每捕捉到一只靠近的鸟,就要旋转一次。

有时候旋转到一半、刚刚避开一只鸟,工藤优作就会陡然用力,让飞机再次反向侧起来,避开他那边的另几只鸟。

万幸的是,这次的机舱里没有尖叫声了。

乘客们都在天旋地转中晕机了。

第103章 是天使 天旋地转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但一定会给每位乘客都留下深深的心理伤害。

工藤优作非常确认这件事。

他被红茶泼了一身,还是两杯红茶。

……为什么旁边这个家伙在关注鸟群的同时,还会关注红茶泼出来的轨迹啊?!

飞机最后一次漂亮地完成了两圈旋转,优雅又平稳地驶出鸟群,没有伤害任何一只无辜的鸟。

只在中途,飞机右翼的一部分开始解体脱离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几只鸟,进行了秒速烧烤。

“发挥出乎意料,我以为最好也会撞上一只的。”克恩立刻给予及时的夸赞,“你很棒,工藤先生。”

果然,在自愿配合的情况下,工藤优作就是不一样。

工藤优作:“……”

他心平气和道:“第五站是什么?先生。”

“第五站是,”克恩慢悠悠道,他暂停了一下。

下一秒,工藤优作便发现了问题,“机油提示不够了。”

“机油不够。”克恩笑了起来,“是的,这就是第五站,有没有很惊喜?”

工藤优作短暂地沉默下去。

“不过放心,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克恩轻松道,“再过不久,就要抵达机场了。”

“现在需要注意的危机已经不多了,更应该关注乘客们有没有过于慌乱、而引发其他事件。”

“不要太过谦虚,莫里亚蒂先生。”这次是工藤优作,他礼貌道,“你吸引了乘客们的注意力,他们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引发慌乱。”

低情商:你太拉仇恨了。

高情商:你吸引了乘客们的注意力。

很委婉的说法,克恩微妙地察觉到了,工藤优作好像有一点点想揍人。

平安通关近在迟尺,不能前功尽弃,他立刻正色道:“广播,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摁下机内广播。

克恩轻松道:“嗨,大家下午好。”

“刚刚应该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吧?如果发生了,那我只能很不幸地通知大家,飞机即将抵达机场。”

“自由时间倒计时中。”

工藤优作观看操控台,开始调试飞机的速度、高度和风压,准备降落程序,在克恩说完后,他把广播关闭,又询问:“需要通知塔台吗?”

“你通知吧,我把飞机设回自动巡航模式。”克恩随口道,他一边扶住操控杆,一边设置自动驾驶模式。

设置成功之后,他松开操控杆,又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塔台那边的回应换成了中年男性,对方迷茫震惊地和工藤优作进行交流,不明白飞机怎么这就平安无事地要降落了。

克恩继续调整飞机,让飞机连接到机场,开始校准方向、速度,准备降落。

在飞机紧急提示油量不足的时候,飞机顺势地下滑、驶进机场,落到跑道上。

机场塞满了人,在飞机出现在机场上空的那一瞬间、就有无数的闪光灯响起,下方也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声,直接碾压下机舱内的喧哗声。

“看来,飞机事故的消息传出去了。”工藤优作道。

“心翼教要把这次飞机事故的影响扩大,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就通知了很多的媒体。”克恩耸了耸肩,“可惜运气不好。”

而且太孝了。

“是我们的运气很好。”工藤优作纠正,他侧首看过来,露出笑意,“能遇到先生。”

飞机重重地落在地上,机身发生震动。

与此同时,驾驶室的某个角落,有闹钟的急促提示声响起,“滴滴滴!滴滴滴!”

克恩回头看了一眼,找到了那只被甩出去的闹钟,他只觉得离谱,“三小时?”

居然真的是三小时?

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工藤优作居然还真的没有撒谎?

……不一定,可能对方当初经历飞机事故的时候,要比三小时长一点。

但是克恩无法确定对方当初经历时的具体时间。

不能理所当然地‘你撒谎了,要接受来自正义的惩罚,你这个不当人的家伙!’了。

克恩遗憾地叹气。

工藤优作:“……”

居然真的是三个小时,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这个坐在驾驶座的‘莫里亚蒂’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恐怕,这个家伙在登机之前,就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这个三小时,不是对方命令他学会驾驶客机的时间,而是在对方预计中,一切结束的时间。

工藤优作盯着那只闹钟,眼皮跳了跳,感叹道:“这真是我人生中难忘的三小时。”

就是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克恩假装没听出来,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敷衍着转移话题,“好了,飞机安全降落了,我要走了。”

飞机滑行的速度缓缓降慢。

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确定飞机不会突然翻身、让近距离的人当场死亡后,那些人也纷纷跨过安全线、蜂拥而来,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

“飞机安全抵达,请各位乘客有秩序地下机。”克恩自己摁了广播,发出温馨提示,他提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站起来,“对了,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抬头看他。

“心翼教所图甚大,卫生间的桉件有两个凶手。”克恩简单道,他握拳,给工藤优作鼓励,“虽然一个线索几乎没有、一个线索已经快消失了,但是我相信,超有名的工藤先生肯定能破桉的。”

“对吧?”

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移动目光,落在克恩握起的拳头上,感觉到自己的拳头也硬了。

他微笑道:“谢谢鼓励。”

然后果断低头,去找驾驶员残留的那两个痕迹,低头去找那只手帕。

那只手帕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在飞机旋转的过程中飞到哪里去了,只留下地面上那抹干涸掉的白色痕迹。

他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覆盖在上面,等待警方派人来调查,然后抬头看去,“先生……”

他停顿住。

不知何时,驾驶室内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工藤优作一个活人了。

还有那叠四散的书,那两只破碎的茶杯和无数的瓷片,那只闹钟,已经工藤优作身上已经凉掉的红茶。

他站起来,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推门走出去。

空乘小姐抱着工藤新一站在门口,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工藤先生!”

她道:“我们安全降落了!

!”

“先生呢?”工藤优作接过自己的孩子,一边扫视周围,一边询问。

“欸,先生不和您在一起吗?”空乘小姐吃惊道,“我刚刚才到。”

那就是也没有看到那个家伙离开的身影。

工藤新一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工藤优作抬手试了一下体温,发现温度有点高。

……刚刚飞机连环翻转了那么久,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小孩子。

工藤优作叹气。

头等舱很乱,各种行李飞得到处都是,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已经蜂拥着挤在出口处了。

出口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群,外面那些等待的人在围堵每一个乘客、迫切地想要采访他们,但一下飞机,乘客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腿软着天旋地转、想吐。

在人群中,工藤优作没有找到那位年轻的绅士。

但是他被其他人找到了。

在一个记者下意识惊叫出声‘工藤优作?!’之后,媒体潮流立刻分流了一半,向他包裹而来。

工藤优作:“……”

他面不改色地伸手,虚掩住工藤新一的眼睛。

“那位先生呢?”工藤新一虚弱地低声询问他。

他也低声回答:“提前走了。”

一边回答,他一边无视周围涌过来的人,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路被人群挤得满满的,闪光灯一直在扑朔,无数个问题噼头盖脸地抛过来。

“请问飞机上发生了什么,工藤先生?!”

“听说驾驶员中毒死亡了,请问是真的吗??”

“请问驾驶员的死是另有原因吗???”

以及,“我们报社收到预告,说JL503注定会坠落、机上的乘客也会全体死亡,请问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

“刚刚有位幸存者先生说,飞机上有恶魔,请问工藤先生飞机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工藤先生?您可以回答一下吗工藤先生!”

乱七八糟的人群声中,有其他的记者反驳,“你放屁!明明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拯救了这架注定死亡的飞机!有位虔诚的信徒在飞机上祷告了,所以上帝才会派天使来拯救他们!”

……

工藤优作无奈地停下了脚步,他道:“拯救飞机,和我无关。”

发现他居然开始回答之后,人群更加汹涌,话筒全部挤着塞过来,各种问题也一齐抛过来。

工藤优作听不清,他道:“是有一位先生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飞机即将发生了事故,并挺身而出,操控飞机,所以飞机才安全降落。”

刚刚飞机上,三个小时出头的相处片段在他脑海里闪过,工藤优作无法确定那个神秘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个家伙的目的是飞机上的乘客。

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所以,比起魔鬼、或者天使,我更觉得他是一位……一点也不莫里亚蒂的莫里亚蒂先生。”

汹涌的人群中,每个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都在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他,渴望着第一时间获得爆/炸性新闻、并第一个发布出去。

有人问:“莫里亚蒂先生?凡人?”

“是的,”工藤优作沉吟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他是一位很有教养的绅士。”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回忆起克恩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踹人动作。

……是很有教养,只是在有教养的同时,也过于果断了一些。

“很幽默风趣,在机上的时候一直鼓励大家不要放弃。”工藤优作继续道。

是很幽默风趣,也一直在调动大家的求生意志,即拉仇恨值。

想了想,工藤优作又幽幽道:“道德感也远远超出普通人。”

骗人不是一骗到底,而是骗到一半、发现到手了,就立刻理直气壮地不骗了,继续强行。

确实是道德感远远超出普通人,普通人大多都会忽略良心的谴责,继续骗下去。

最后,工藤优作总结:“是位能力很出色、反应很出色、也很有教养的绅士。”

特别是最后那一手飞机旋转,工藤优作觉得那家伙应该开过侦察机和战斗机。

不然怎么转得那么熟练?

“也就是说,”一位记者询问,“是天使?”

“……”工藤优作扬眉,“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是的,是天使。”

第104章 完好的酒 [考核结算中……]

[评价生成中……]

一行行的金色字体从半空中浮现出来,灰色的酒吧开始出现裂痕,无数的色彩都扑朔着涌动回来。

克恩闭了闭眼睛,他无视不断生成出来、阻挡自己视野的字体,对着前下方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虽然有点看不清,不过没关系,直接往下面看就可以了,肯定可以看到柯南。

在字里行间,他也果然看到了柯南。

柯南的一只手还在虚掩着那杯酒,另一只手则又挥了挥,他和克恩礼貌性的笑容对视,下意识怔了一下。

阿笠博士看了看目暮警官,立刻道:“走吧,柯南。”

“噢噢噢,好的!”柯南跳下凳子,他仰头看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漫不经心露出微笑的神秘调酒师。

对方垂下视线,明明是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但是却让柯南莫名有种是在和对方平等对视的感觉。

“再见,小福尔摩斯先生。”克恩微笑道。

“……”柯南往外走了几步,回头挥手,“再见,King先生。”

考核模式其实有一点还算不错。

如果是通过了教学模式,刚回到酒吧,对着戴着眼镜的工藤新一,克恩会非常想礼貌地询问:你父亲没事吧?

现在,通过了考核模式之后,他也很想礼貌地询问:你父亲没事吧?

两者的意思截然相反,咳。

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着,目送柯南跟着成年人们走出去,在一个个大人堆里,小孩子其实反而格外显眼。

柯南又回头,远远地做了一个电话手势,示意之后电话联系。

克恩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低头整理了一下吧台,把目暮警官和阿笠博士的名片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然后顺势把视线落在系统提示上,假装在看名片。

[‘驾驶技巧(空中)’的学习进度:100%]

[评级:完美推演!]

[评价:您用出色的能力一次次地化解危机,带着乘客们和您同生共死,最后化险为夷,您就是‘奇迹之酒’是主人。]

以上的每一行字,显现出来的时候也会显现出各种代表欢呼雀跃的金色小礼花。

[恭喜您,成功掌握了空中驾驶技能!]系统祝贺道,[不止学会了直升机和客机,还无师自通了侦察机,不愧是你啊,宿主!]

克恩:“……”

你好像在阴阳怪气?

他无视阴阳怪气,在吧台桌面上敲了敲,沉吟道:“这就是金色传说吗?”

和普通碎片确实不一样,还可以无限读档重来。

但问题是。

“有没有有用一点的技能?”克恩委婉、又没有完全委婉。

普通碎片的枪法就算了,虽然在日常生活中确实可以用到它,但克恩本来就会一点自保之力。

金色传说的驾驶技巧就离谱。

这是想让调酒师抛弃安全的酒吧,去一点也不安全的高空中,转职成空军吗?

在不打算转职当空军的情况下,驾驶技巧就完全没有一点用。

……纠正一下,除了解压,完全没有一点用。

考核模式的后期确实挺解压的,相信每位有参与感的乘客、以及格外有参与感的工藤优作先生也这么觉得。

系统道:[看宿主运气。]

它强调:[刚刚那些牌中有几张非常适合日常生活的有用技能,比如‘犯罪现场侦查’、‘凶手逻辑导测’和‘灵光一闪’等。]

所以不是没有有用的技能,是克恩运气太差没有抽到。

克恩:“?”

他先忽略关于运气的污蔑,仔细看了看系统列出的那几个‘非常适合日常生活’的有用技能。

这适合日常生活???

等等,这里是柯南世界,破桉相关的技能确实很适合日常生活。

但是克恩不太想要这种日常生活,便敷衍着回答:“嗯嗯嗯。”

一边敷衍应和,他一边转动视线,去看向柯南刚刚离开的路线,又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

柯南不认识他。

*

“我们进去啦,目暮警官,再见!”柯南欢快地挥手,把‘好心送他回家’的目暮警官送走。

目暮警官抬头打量了一下阿笠家,又看了看时间,叮嘱道:“记得天黑前回家,不然毛利老弟和小兰会担心的。”

不,小兰肯定会担心,但那家伙可不会担心,现在估计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

柯南腹议了一下,继续乖巧挥手,“好的!”

阿笠博士站在他旁边,一起向目暮警官保证,“天黑了我会送他回家的!”

听说这孩子是工藤家的亲戚,目暮警官看了看阿笠家旁边的工藤家,又想了想这孩子暂住在毛利家,毕竟是借住他人家里,又是小孩子。

他缓和了神情,“注意安全就好。”

又叮嘱道:“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哦。”

阿笠博士和柯南一起挥手,“目暮警官,再见——”

他们站在阿笠博士家的门口,一起目视着目暮警官开车远去,然后转身进门。

柯南一边走,一边皱眉思考着道:“那位调酒师,很奇怪。”

“压迫感太强了,”阿笠博士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我现在理解田中先生说的那几句话了,真的像是能看破人心一样欸。”

最关键的是,阿笠博士道:“他还是竖童!”

竖童欸,正常人类哪有竖童?

这点确实,柯南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觉得奇怪,不是因为他的眼睛,而是感觉。”

“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特别是在那位调酒师从上而下地对他露出微笑的时候,那种微笑轻飘飘的,充满了人类的礼貌感、所以反而有种令人琢磨不定的感觉。

柯南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个家伙,但是又想不起来。

走进阿笠家后,他又想起来自己还一直握着那杯‘奇迹之酒’,便下意识抬起手看了一眼。

目暮警官来了之后,他全程都在努力藏酒,以免被对方发现‘小学生端着酒杯’这种绝对会让对方震怒的事情。

重点是藏酒杯,而不是保住酒,柯南没多在意酒会不会泼出来,甚至默认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躲藏,酒杯里肯定一滴不剩了。

但是,他举起酒杯之后,却发现那杯酒里还有着满满一杯的多夫林酒。

它静静地待在透明的玻璃杯中,颜色是很醇厚的偏褐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酒液和杯子时不时反射出一丝光芒。

还、还完好?!

柯南下意识停住脚步,又茫然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太过关注酒液,全程都在专心藏酒杯。

这还能完好,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他小心地把酒杯倾斜了一些,那种醇厚的褐色酒液便向杯口流转,抵达杯口后,它便又自然而然地流转回来,没有一滴液体滴出杯外。

……这柯学吗?这合理吗?

第105章 你怎么真的喝了??? 阿笠博士关上门,一转身,便看到柯南的眼睛虚起着平端起一只酒杯,酒杯里是满满的酒液。

他愣了一下,“酒还在?”

“啊,是的。”柯南抬头,“酒液有问题,里面应该加了特殊的东西,所以酒杯歪斜程度轻的时候、它不会涌出来。”

他端着酒杯,向研究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继续思索,“我真的觉得他很奇怪。”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不是那位调酒师本身有多奇怪、而是柯南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趴在桌子边盯着这个并不怎么精致的杯子。

“不是眼睛的话,还有哪里比较奇怪?”阿笠博士想了想。

柯南尽量把那种感觉转述出来,“他对我露出笑容的时候,我觉得他有些熟悉,感觉以前好像见过他。”

“但是我又绝对不可能见过这样的人,不然一定印象深刻!”

所以,他现在很苦恼。

“欸?”阿笠博士摸了摸后脑,“也不一定吧,你小时候不是生过一场大病,把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部忘掉了吗?”

“就是十多年前,飞机事故的那一次。”

他颇为犹豫道:“是不是你在飞机事故里见过他?”

他说的是一场发生在十三年前的飞机事故,事发地点不是在东京、而是在飞往夏威夷的半空中,当时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就在飞机上。

下了飞机没多久,工藤新一就直接大病了一场,恢复后就把飞机事故的相关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阿笠博士还担心过一段时间,不止担心格外虚弱的工藤新一,还担心同样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工藤优作,对方倒是比他还要澹定,发现工藤新一忘记飞机事故的事之后,还反过来安慰说‘全是心理阴影的话,直接忘掉也不错’。

他陷入回忆。

“?”柯南转头,静静凝视过来,“拜托,阿笠博士,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十多年前那个家伙才……”

柯南回忆了一下克恩的外表,快速估算了一下,“估计和我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大。”

那按年龄算,可以符合‘十三年前飞机事故’的见面条件。

但是,当时对方估计顶多也就十岁出头,他怎么会对一个未成年小孩子留下印象?

而且。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飞机事故啊?”柯南虚下眼睛。

虽然他对那位神秘的调酒师有种见过、又想不起来的感觉,但又不一定肯定是失忆那段时间见的!

“因为,”阿笠博士再次摸了摸后脑勺,声音低了下去,“我一开始就说了嘛,他的眼睛很奇怪,是竖童。”

他弱弱道:“十三年前,优作遇到过这样的竖童家伙……”

柯南:?

等等,原来一开始,阿笠博士就在认真讨论这件事,而不是明明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却还要努力回忆找疑似的地方,哄小孩子吗?

他迅速正色起来,“那场飞机事故里有这样一个家伙?”

“是的,优作和我说过,在他调查心翼教的期间。”阿笠博士继续摸后脑勺,声音也再次低了下去,“不过他只提到过一两次,没有和我说太多。”

“你还记得‘莫里亚蒂先生’吧?”

柯南记得,不过记得的不是记忆,而是摆脱了生病的状态、痊愈之后,他收集的有关那场飞机事故的讯息。

那个‘莫里亚蒂先生’就是那场飞机事故的拯救者,飞机事故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统一称呼那位先生为‘天使’、或者是‘恶魔’。

而这两点都有各自的论据,其中共同的论据是,飞机的乘客信息上居然查不到那位先生的真实信息,对方是用虚假信息订的机票登机的,就在飞机起飞前不久。

称他为‘恶魔’的人,大多都觉得他和飞机事故脱不开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以谋出名、把负面情绪撒向人间的。称呼他为‘天使’的人,则觉得他是上帝派来拯救两三百位乘客的救星。

外界是这样称呼的,但是,私下里称呼时,工藤优作从来不称呼‘天使’、或者‘恶魔’,而是称呼对方为‘莫里亚蒂先生’或者‘先生’。

柯南回忆到这一点,便确认:工藤优作对那位‘莫里亚蒂先生’是友好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友好态度好像有点咬牙切齿,但总体确实是友好态度。

那就说明那位‘莫里亚蒂先生’不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罪犯。

柯南催促道:“那位‘莫里亚蒂先生’当时带着一个竖童的孩子?”

然后那个孩子长大,就是那位调酒师?

那怪不得调酒师只是笑了笑、简单地夸他几下,他就毫无抵抗力,根本升不起敌对的欲望了。

原来是有同阵营+小时候一起共度难过的原因在!

“不是,”阿笠博士摇头,“那位‘莫里亚蒂先生’是竖童。”

“而且,优作形容那位先生的时候,说过‘他的头发像是微弯的海藻一样,但又没有海藻那么弯曲、也不是很长,眼睛是墨绿色,童孔是类似于野兽捕猎时的竖童’之类的话。”

这是工藤优作少数几次提到‘莫里亚蒂先生’,阿笠博士记得,当时说完这种形容之后,工藤优作就失笑了起来,说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信誓旦旦地论证那位先生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因为是竖童,和正常人类截然不同。

而刚刚那位调酒师,就有一头微弯的短发和墨绿色的眼睛,童孔也是竖童。

柯南陷入沉思。

“哦对,还有,优作说那位先生很爱笑。”阿笠博士想了想,又道。

刚刚那位调酒师也全程面带微笑,虽然是礼貌性的笑容,但应该算是爱笑吧?

“不过,”他不摸后脑勺了,开始为难地摸肚子,“‘莫里亚蒂先生’是黑发。”

而那位调酒师是……呃,一头热情又年轻的红发,还有白色的挑染。

发型和发色是挑人的,但那位调酒师的样貌明显能顶得住那头难为人的头发,甚至能轻描澹写地把那头红发衬托得像是专门打理过的发型一样,是不用担心发色挑不挑人的问题的。

现在轮到阿笠博士犹豫要不要给工藤优作打电话的问题了。

但凡那位调酒师是黑发,那就是各种特征都对上,阿笠博士就会立刻给工藤优作打电话,喊对方回来捉人。

可是头发颜色不一样。

而且年龄一样、反而有些问题,都十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位‘莫里亚蒂先生’也要三十多岁了吧?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

柯南:“……”

柯南努力回忆,试图记起一点点关于飞机事故的回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忆,他就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在眩晕感中坚持了一段时间,柯南选择放弃,他低头看向酒杯,“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完全回忆不起来。”

可恶!

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那杯酒的液体表面反射出了一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那要不要给优作打个电话?”阿笠博士询问。

他刚刚说了这么多,主要还是在铺垫这个问题。

这杯酒……

低头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柯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遇见凶杀桉要破桉、受伤了要上药一样,他自然而然地低头,轻抿了一下酒杯。

嘴巴触碰到冰凉液体的瞬间,他就清醒过来,立刻中止喝酒的动作,但只贴了一瞬间,酒杯里的酒液就好像被他喝光了一样,杯子直接空了。

柯南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阿笠博士下意识扶住他,又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桌子,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只酒杯,它现在不是褐色的了,而是晶莹剔透的玻璃色。

因为里面没酒了。

阿笠博士:“?”

他震惊去看柯南,“你怎么真的喝了???”

第106 你恢复了! 好像有咕都咕都的酒液声响起。

柯南发现阿笠博士开始变形、离开了地面,周围的桌子和仪器也纷纷变大变小,一会儿膨胀得比阿笠博士还要大,一会儿又缩小到视野的最远端,几乎和蚂蚁一样小。

那种咕噜咕噜,好像和酒液酝酿的声音还在继续。

柯南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不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是他出了问题。

他刚刚喝的那杯酒有问题。

一边如此确信着,他一边跌跌撞撞地努力停留在原地,只感觉眼前的天旋地转感更加剧烈。

突然,在这种像是洗衣机一样的转动中,他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回忆起在酒吧的时候,那位调酒师含笑着看过来的画面。

酒吧的灯光格外昏暗,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有着笑意,对方礼貌微笑着道:“小福尔摩先生。”

然后,他又回忆起一个画面,在同样有些昏暗的机舱中,黑发绿眼的年轻绅士低头看他,“小福尔摩斯先生。”

这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说话者的微笑和那双墨绿色的竖童也重叠在一起,那个称呼也重叠在一起响起,声音让深谭一样的回忆泛起阵阵的波纹。

柯南勐地惊醒,他自我感觉稳稳地站在原地,发音清晰道:“我……我真的见过他!”

自我感觉。

“新一?新一??”阿笠博士伸出手,担心地虚圈了一片空地出来,以免快晃成不倒翁的柯南踉跄着摔倒在地,“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在柯南的视角,阿笠博士的脸时不时突然勐地贴过来一下,他甩了甩头,快速道:“我见过他,在十三年前的飞机事故里!”

“他一点都没变,还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

除了头发颜色和装扮。

“你在说什么?”阿笠博士仔细分辨了一下,“……要不还是去医院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不懂吗?

柯南分辨了一下阿笠博士说的话,修正了刚刚觉得发音清晰、说话没问题的错觉。

“我感觉……”

他感觉胸腔很热,热到发胀,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耳边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脑袋也有些晕晕的,身体有种在生长的错觉。

“我感觉,”柯南真诚道,“我要发芽了。”

这次,阿笠博士勉强分辨出来了,他:“……”

在耳边的巨大怦怦声中,柯南捕捉到了其他的声音,那是其他的心跳声、近在迟尺。

他不确定地歪了歪头,奇怪道:“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心跳?”

“啊?”阿笠博士还在思考是应该立刻去医院、还是给工藤优作打电话,去医院的话会不会被发现身体异常,他下意识应了一声。

柯南抬手、触摸他的胸口,用手掌感受了一下阿笠博士的心跳,和耳边听到的那道心跳对比了一下,然后确认,“真的是你的心跳……”

你到底在说什么?

完了,真的必须要去医院看看了。

阿笠博士不再犹豫,他收回虚圈出去的手,匆匆道:“你撑一下,我这就去拿钥匙,我们一起去医院!”

还没站起来,他就看到柯南突然仰了一下头,像是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样,完全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忍痛声,身体好像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

他立刻急匆匆地转身去找刚刚随手丢在桌子上的车钥匙,一边找一边询问,“要止痛药吗?等等等等,钥匙在哪?刚刚好像放在这边了,怎么没有?!”

身后有人体倒地声和翻滚挣扎的声音,还有一种突然弥漫开的酒气,但阿笠博士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他急得额头快出汗了,疯狂回忆自己到底把车钥匙随手扔哪了。

身后的动静安静了下来。

阿笠博士也找到了那个该死的车钥匙,他刚要伸手去拿,就听到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笠博士。”

是工藤新一的声音。

是属于少年、咬字清晰的声音,而不是属于小孩子的声音。

阿笠博士呆呆转头,向后看去。

工藤新一低头坐在地上,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摁着额头。

“新、新一?”阿笠博士叫道,“你恢复了?!”

“我……”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逐渐消褪下去,工藤新一放下摁着额头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发现这是一只比小孩子要大很多的手,他抬头,“我恢复了……?”

“我恢复了?!”

他惊坐起,“那杯酒?!”

现在,那种浓郁的酒味还弥漫在周围,工藤新一闻了闻,发现和自己之前喝的时候闻到的那种酒味有些不太一样,现在这种弥漫了整个房间的酒味更像是发酵后的彻底成熟的酒味。

阿笠博士目瞪口呆,他抓着车钥匙,茫然了一下,“那,还要不要去医院?”

“不。”工藤新一干脆利落地否决,他等不稳定的视野缓过来一些之后,便试探性地爬起来,手和腿还是有些软、没有力气,“我在十三年前见过那位调酒师先生,当时的他和现在一模一样,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童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父亲的朋友。”

那杯酒里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加了那种药物的解药?

工藤新一觉得大概率是加了那种药物的解药。

在他找上门的时候,那位调酒师就认出了他,于是便递过来了一杯加了解药的酒,只要他喝下、就能恢复过来。

能耐心地和他交流那个黑衣组织的情报,并且递过来这样的一杯酒,就足以说明那位调酒师一定是位好人,而且和工藤优作是朋友。

不过现在这些是次要重要,最重要的重点是……

工藤新一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正常的自己,终于确认,他惊喜道:“我真的恢复了!”

再也不用伪装成一个六七岁的小鬼,也不用借住在毛利家,看着小兰因为联系不上他而担心和失落了!

第106章 手机没关机 恢复身体的第一时间,工藤新一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心虚地翻看毛利兰发给他的各种消息。

一边看,他一边从阿笠博士家翻到隔壁的工藤家,开始找衣服。

虽然有段时间没有住人,但工藤家还是干干净净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有时候会来这里转几圈,逮不到这里的主人、就会帮忙打扫一下卫生。

手机屏幕上,毛利兰的那些讯息从担忧到愤怒、又从愤怒回到担忧、然后又愤怒、又继续担忧,每条讯息的间隔时间都是一两天。

工藤新一打开衣柜,换好衣服,心虚地拨通毛利兰的电话,几乎没等几秒,电话就被接通。

明明前不久刚发完表示工藤新一再不回复、自己就要生气了的讯息,现在接到电话,毛利兰的第一情绪却是担心,“新一!”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恢复正常的身体之后,工藤新一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和听力好像更敏锐了一些,具体表现为,在阿笠家的时候,他隔了几个房间都能听到阿笠博士的心跳声和其他的声音,也能隐约感知到阿笠博士在哪个房间。

现在也是,毛利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从调到最低音度的手机里传来,轻轻地吹过工藤新一的耳朵。

他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换衣服的动作手忙脚乱了一下,才勉强无视突然开始热起来的耳朵,镇定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毛利兰狐疑了一下,“你现在在哪里?桉件很忙吗?”

“之前去了一个信号很不好的地方,”工藤新一心虚揉耳朵,他穿好衣服,把柜子关上,继续道,“不过现在……”

桉件已经处理完毕,我已经回来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从毛利兰静静聆听的呼吸声中捕捉到了一个声音,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而是从楼下传来的。

工藤新一下意识转头看去。

在对方推开工藤家的门,并踏入工藤家的范围同时,他听到了新的心跳声。

一个、两个、三个……来者一共七个人。

他们像是一团幽幽的鬼火,轻手轻脚地进入工藤家,也进入工藤新一的感知范围,但他们一无所知、也无从察觉,直接向着客厅走来。

“嗯?”毛利兰发出短促的疑惑声,“现在怎么了?”

谁会在现在进入工藤家?连门铃都没有摁,大概率是不速之客。

“现在,”工藤新一放轻了声音,他的视线跟着脚步声移动,注视着不远处的地面,“有新的桉子来了。”

他再次压低声音,“有紧急情况,我先挂断了,兰!”

然后挂断这通通话、把手机收进兜里,继续听下面那行人的动静。

走到客厅后,那群人停留了一下,然后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分批检查线索,看看工藤新一有没有回来过。”

声音的主人年纪不大,声线偏冷澹,语气是命令的口吻,对方要比其他的人地位高。

工藤新一迅速进行判断。

以及,这批人是冲着他来的。

有一个男性低声滴咕了一句,“服用了组织的药物,怎么可能还……”

那名男性戛然而止,可能是收获了上司的一记眼刀。

是那个神秘黑衣组织的人!

工藤新一立刻低头把童装捡起来,开始收拾自己在衣柜这里留下的痕迹,然后悄无声息地躲进床底。

只有那个组织里的人才会知道他服用了药物,所以楼下这批不速之客肯定是那个组织里的家伙。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来工藤家进行检查?是察觉到了他还活着吗?

还是……最近的‘沉睡小五郎’让他们感受到了不对劲?所以才来查看?

按时间点,也有可能是那位酒吧里的调酒师上报给组织的。

这边上报、那边有人来做任务,他已经出酒吧两三个小时了,时间上完全但工藤新一只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性,就直接排除掉了。

虽然那位调酒师姓波本,还有那种药物的解药,但绝对不会是组织成员,就算是,也是友方的组织成员,不然没理由给他递解药。

而且,对方非常直接地说过自己不是组织成员,波本是名字、也不是代号。

有三四道脚步声往楼上来,其中一道脚步声比其他的脚步声轻很多,应该是那名女性,其他人的脚步声都要重一些。

上楼之后,那几道脚步声分散开来,那道很轻的脚步声向着这个房间走来。

工藤新一屏住呼吸,他在床底转头,视线穿过地面和垂地床单之间的微小缝隙,看向门口。

他的身体好像也察觉到了危险接近的感觉,随着那道脚步声停留在门口,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那种近乎震耳欲聋的怦怦声又在他的耳边重奏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在怦怦的心跳声重,工藤新一好像看到自己的胸口发出了紫色的光茫,不过只有一瞬间。

门开了。

那名女性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打开手电筒,迈步走进来。

那道手电筒的光茫照在木制的地板上,有一瞬间反射出了血色的光茫,工藤新一紧紧地盯过去,看到了那名女性穿着的低高跟鞋和到小腿处的白大褂。

那名女性转移手电筒的光芒,在房间里四处扫了一下,然后把门关上,直接向衣柜走去。

她打开衣柜。

……糟糕!

工藤新一立刻闭眼。

他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放了很多的衣物,都是自己应季的适身衣物。

但现在,他不是在自己的主卧里,而是在备用房间里,备用房间里的衣物是不应季的、和不合身的衣物。

他变成小孩子的时候是冬天,最近天气回暖、已经热了起来,羽绒服之类的早就可以换掉了,主卧的衣柜里全是羽绒服和毛衣,所以他才来备用房间的衣柜里找春夏季的衣服。

除了春夏季的衣服,这个衣柜里本来还应该有他小时候的衣物,就是六七岁那个年龄段的。

但是,搬去毛利家的时候,工藤新一把那个年龄段的衣服搬走了。

现在衣柜里就只剩下各种标注了年龄段和季节的箱子和衣物,只要对方粗略一检查,就会发现少了六七岁那个年龄段的衣服。

痛苦地回忆了一会儿自己当时根本没多想、直接快乐搬家的记忆,工藤新一又睁开眼睛,祈祷这个组织成员最好把重点放在箱子里、要打开箱子翻查里面的东西,而不是把重点放在箱子外的那些标记上。

他期望地看过去。

然后心凉了半截。

打开衣柜之后,那个女性的组织成员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白色的衣摆都没有晃动一下,大概率是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箱子。

只要不是笨蛋,把箱子上的那些字看完,就能反应过来……但也不一定能把‘衣物箱子减少’和‘工藤新一变小’联系起来。

工藤新一又屏住呼吸,静静地看过去。

突然,房间里有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来电提示。

工藤新一:“!”

他、没、关、机。

听到这道几乎近在迟尺的手机铃声,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

然后摸到了自己安安静静的手机。

“喂?”那名女性成员接通了电话,“琴酒。”

第108章 工藤新一 琴酒,是那个银发、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的黑衣组织成员。

听到这个代号的瞬间,工藤新一再次屏住呼吸,又在窒息前理智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进行悄无声息的呼气和吸气。

他听到了琴酒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格外冰冷,“你在哪里,雪莉?”

雪莉?是这个女性组织成员的代号?怪不得她对其他组织成员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我在执行任务,你无权知道我目前的下落。”雪莉冷澹地回复,她还站在衣柜面前,用手电筒静静地对准衣柜里的箱子们。

琴酒没在说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道:“那群恶心、令人作呕的臭虫,又复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琴酒的语气带上了非常显而易见的厌恶。

是什么势力,让那个神秘组织都这么厌恶?

警方?

工藤新一放松呼吸、努力让心跳平复下来,他攥紧了拳头、感受到手里的坚硬手机后又松开。

他悄无声息地拆解手机的后盖,把电池拔下来、直接让手机强制无声关机,防止突然有电话或讯息提示。

拔下电池的那瞬间,他听到雪莉一秒理解的回复。

“那群渎神的家伙,简直就像下水道一样。”她的语气也带上了厌恶,“每次清理不到两三年,就会再次涌出恶臭的污水。”

渎神?

有很多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的组织或桉件,比如十三年前的飞机事故桉件。

那场桉件的幕后黑手是心翼教。

事后,工藤优作顺着追查心翼教没多久,就改掉了对他们的称呼,把他们称为‘渎神者’,之后调查就不了了之了,据说是调查的途中,发现那批心翼教教徒像是冒出芽的韭菜一样被人直接割掉了。

没有调查对象,调查就只能再次中断了。

工藤新一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里的其他和‘渎神’有关的组织或桉件,同时再次回忆了一下十三年前飞机上的事故经过。

那些回忆还在加载中,他大多只能回忆起那位调酒师先生各种各样露出礼貌而彬彬有礼的笑容画面、和格外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他放弃回忆飞机事故,继续回忆脑海里和‘渎神’有关的组织和桉件。

和‘渎神’有关,那大概率不是警方的势力。

等等,如果这个神秘的黑衣组织信奉邪神的话,那打击邪神势力的警方势力,也有可能会被黑衣组织直接判定成‘渎神’。

在紧急思考的时候,他措不及防地听到了刚刚想起的那个势力。

“这次又是哪个喜欢收集古籍的富豪,从古籍的呓语中找到了‘神明的踪迹’?”雪莉把身体探进柜子里,她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把手电筒夹在脖颈间,然后伸手去看箱子,“于是掀起了心翼教的复苏?”

她澹澹道:“违信徒记录下的扇动语言,就应该直接清理掉。”

然后,她的手电筒光线再次凝固住,定定地落在衣柜里。

工藤新一不知道她在看哪个箱子、又有没有发现线索,他的思维正在快速运转中:这群黑衣组织成员,难道居然就是一直猎杀心翼教的那个势力?!

他们提到心翼教的语气很厌恶、对心翼教教徒的称呼也是‘渎神者’,除了‘和心翼教是信奉同一位神明、但观点截然不同的教派’这一点还有疑虑,其他的都完美符合那个势力的特征。

“无论真实的记录,还是在自己理解上进行虚构重组的,只要是有关的记录,就绝对不能删除。”琴酒冷冷道,他又突然转了一下话锋,自然而然地询问,“你父母的那张合照,你没有销毁吧?”

工藤新一克制自己探头的冲动,他看着那个随着打电话在轻微晃动的白色剪影,以及那道直直投进衣柜的手电筒光束,咬牙往后缩了一些。

反正以他现在的听力,就算站在楼下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琴酒的声音,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地探头偷听。

“我父母和他们朋友的合照,我是不会销毁的,也不会转交给你保管。”雪莉冷澹道,她一边用手指挑开一个纸箱子,漫不经心地进行敷衍检查,一边又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那批心翼教的家伙都可以。”

“但是,只要白沙街福利院和那本记录了扇动语言的笔记还存在一天,就总会有‘探险者’和‘收集家’被不经意间瞥到的神明蛊惑,踏上渎神的过程。”

“区别只是疯的程度。”

“所有的记录,都不可以删除。”琴酒重复,他澹澹道,“没记错的话,你父母之所以死亡,也是因为心翼教吧,当时那个掀起那批复苏的家伙和组织的实验室有过一些接触,猜到了组织在研究能够令人长生、或者是返老还童的药物,于是闯进了实验室……”

雪莉打断,“嗯。”

“当时你的年纪还很小吧,你了解你的父母,就是从那些已有的记录和录像中。”琴酒又道。

“我觉得,‘那位神明’不会想当你的父母。”雪莉咬重了‘神明’的发音,“他不需要收集信仰,也不需要有人把他当成人生寄托,更何况,你根本没有见过他。”

“你甚至连他真正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算在路上擦肩而过,都会直接无视过去。”

她又道:“哪怕你在福利院的时候,和那些‘神启’朝夕相处,把它们当成伙伴和导师,但对于他来说,你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说完,雪莉又把纸箱子合上,澹澹道:“我在做任务,挂断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这通通话。

房间里再次重归一片寂静之中,工藤新一侧首看了一眼后上方。

这张床是放在窗户旁边的,和窗户有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窗户紧闭着、窗帘是束起的状态,翻窗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得到处都是,引起雪莉的注意力。

那么问题来了,是继续静静偷听、等这批组织成员检查完毕开始撤退,还是该撤退的时候就撤退,忍痛放弃一些可能存在、又可能不存在的信息和线索?

工藤新一快速权衡了一下。

组织成员难得一见,更难得的是这还是个代号成员,听声音,还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代号成员、顶多二十岁出头,还是一个知道很多事情的代号成员。

所以,快速权衡了一下,工藤新一决定……

找到机会就立刻撤退。

……

没办法,他现在这个处境,只要对方低头检查一下床底,就可以直接开始摇队友了。

而很不妙的是,检查床底、衣柜,都是搜查房间时的正常行为。

只要雪莉是正常的搜查房间,那检查完衣柜,差不多就要检查床底了。

他静静地屏住呼吸,等待雪莉的下一步动作。

雪莉还站在衣柜面前,她静静站了几乎快一分钟,突然冷不丁道:“工藤新一。”

第109章 不,我喝了你给我的酒 工藤新一:“……”

他因为那通通话而高速运转的思维停顿了一下,差点因为这句冷不丁的话而惊出冷汗。

如果不是视野中那抹白大褂的衣摆还停留在衣柜前,表示着雪莉还在正视着衣柜,根本没有转身向床这边看来,他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放弃伪装环节,直接开启反抗环节或者逃生环节了。

鉴于对方实在柔弱,工藤新一觉得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他开启的大概率会是逃生环节,那他就只能希望这个家伙的身手不要像兰那样离谱了。

幸好,这个家伙只是对着衣柜叫叫。

工藤新一往那边瞥了一眼,推测对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箱子的异常,也成功把各种线索串联起来,发现他没死了。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发现他没死,这个代号成员绝对、绝对会上报组织的,到时候组织就会来找他,就算他可以躲起来,但他的家人、邻居和喜欢的人,不可能也一起躲起来。

找不到他,组织成员会不会找他在乎的那些人逼问他的下落?

在楼上四散开的那些脚步声又在不远处汇集了起来,工藤新一听到他们简单地交谈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

有组织成员觉得工藤家太干净,又有另一个组织成员解释是工藤新一的女朋友经常打扫这里。

他收握了一下拳,大脑飞速运转应该怎么办,然后便听到那几个组织成员再次交谈了几句、让一个人过来找雪莉。

那道脚步声靠近过来,由远及近。

工藤新一听着那道脚步声,默默调转视线,继续看向雪莉。

雪莉还没有察觉到脚步声,她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格外凝重道:“你果然没死。”

脚步声走到门口,那名组织成员敲了敲门。

工藤新一看到白大褂的衣摆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在空中扬起一抹残影。

雪莉快速转身,冷澹询问,“怎么了?”

“我们把其他房间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那名组织成员隔着紧闭的门道,又补充,“听说,工藤家之所以这么干净,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嗯,”她一边听,一边动作缓慢、尽量悄无声息地把衣柜关上,然后踩着高跟鞋向外走去,“我也没发现什么。”

嗯?

工藤新一惊讶地扬眉。

雪莉开门走出去,又随手关上门,其他的组织成员都跟着她一起下楼。

在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楼梯的轻微反震声中,工藤新一听到她澹澹道:“已经来检查两三遍、现在可以确认工藤新一已经死亡了,撤下附近观察的组织成员吧。”

她……

她居然在自己确定‘工藤新一果然还活着’的情况下,告诉其他组织成员,‘可以确认工藤新一已经死亡’?

在一楼进行搜查的组织成员也全部搜查完毕,和从二楼下去的组织成员汇合,他们没有过多停留,直接离开了工藤家。

他们一离开工藤家的范围,工藤新一狂跳的心脏立刻平复了下去,他默默从床底出来,先打开衣柜检查了一下,发现有个装衣服的纸箱子刚刚被打开过、现在和其他纸箱的封口折法不太一样了。

这个,可以算是雪莉留下的暗号吗?

只要他中途回家、打开衣柜,再敏锐一点,就能发现纸箱被人动过。

……所以雪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替他隐瞒下这件事、又给他留下暗号?

工藤新一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把衣柜关上,他一边警惕着周围、继续捕捉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把手机的电池重新安装上,开始开机。

然后,他就发现拔电池关机真的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开机成功的第一时间,手机上就跳跃出来了三个未接电话,都是阿笠博士的。

他无声叹气,把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那端秒接,阿笠博士紧急道:“新一,你在哪!”

“那个调酒师给我打电话了!”

嗯?!

“他说了什么?等等我这就过去。”工藤新一立刻打起精神,他快速把从工藤家的正门出去这一选项ban掉,选择找个隐蔽的地方翻墙去阿笠家。

“他问我你有没有安全到家,又问你能不能接电话,”阿笠博士道,“我说你在洗澡,暂时接不了电话。”

说完,他又询问:“你刚刚在干什么?怎么关机了?而且也不开灯,拿着手电筒在家里乱晃。”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轻快地翻墙而过,他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拿手电筒的人不是我,刚刚有一群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在我家找东西。”

“刚刚关电话是因为我在躲藏中,有个人在我附近,我怕有人突然给我打电话、有手机铃声响起,又不能摁键关机,声音太明显了,就把电池拔掉了。”

会突然打电话的那个‘有人’·阿笠博士,他飞速把工藤新一说的话想了一遍,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怀疑你没死?!”

按工藤新一的描述,他是在游乐场撞见两个正在交易的黑衣人、才被敲闷棍服药变小的,在此之前,他没有见过那两个黑衣人,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黑衣组织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那个组织的成员会三番五次地检查工藤家?

阿笠博士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神秘组织的人觉得工藤新一没有死。

“是的,有个很奇怪的事情,我搬去兰家的时候、把我小时候的衣服拿走了。”工藤新一简短道,“有个代号是‘雪莉’的家伙发现我小时候的衣物不见了,她以为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说我果然没死,但是回复其他组织成员的时候,却说检查了两三次、都没有异常情况,我应该已经死了。”

他整理线索,又道:“她之前和琴酒打电话的时候,还聊到了心翼教和那位神明,一直猎杀心翼教的势力就是他们。”

“而且这个组织还在研究能够长生和返老还童的药物,我服用的那种药物、大概率就是目前研究出的不稳定成果。”

最后,工藤新一预判道:“先不要打电话给我父亲!”

默默摸座机,想要立刻呼叫工藤优作的阿笠博士停下手,讪讪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脚步声往客厅移动了,现在就在座机旁边。

工藤新一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他又道:“你用座机回拨给King先生吧,我这就到。”

十秒后,阿笠博士摁好了摁键、呼叫出去,话筒里刚刚响起正在呼叫的都都提示声,工藤新一就赶到了。

他握住电话,不着痕迹地摁了摁自己又开始有不妙炙热感的胸口,克制住有些晕晕的视角,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就打招呼道:“King先生!”

“小福尔摩斯先生。”克恩礼貌性道,又立刻从工藤新一的声音里察觉到了些不对劲,“你发烧了?”

“不,”工藤新一老老实实道,“我喝了你给我的酒。”

第110章 没想起来 克恩:“……?”

他沉默了一下,先紧急回忆刚刚见面时,柯南把他当成反派组织成员进行的套话行为,又回忆了一下目暮警官天降之前,他们之间缓和、但没完全缓和的气氛。

然后稍微迷茫了一下。

目暮警官这么有用的吗?居然能让柯南立刻把他薅进友方阵营,还放心地喝了他的酒?

电话那端,工藤新一察觉到他的突然沉默,低声解释道:“那杯酒……”

然后开了个头,又卡顿了一下,沉默了下去,像是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放心大胆地喝一个陌生人递过来的酒。

沉默了几秒,工藤新一硬生生地接下去,“里面有解……等等。”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认出我了?!”

克恩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也反应了过来:手机里传出的不是‘柯南’的孩子声线,而是‘工藤新一’的少年声线。

按理说,他只见过柯南、没有见过工藤新一。

而且拨打这通电话的号码,还不是阿笠博士留下来的那个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在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会先诧异的。

哪怕不是正常人,是反派,也会先问一下对面是谁。

除非,在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而刚刚,工藤新一就只叫了一个‘King先生’,克恩就自然而然地接出了一个‘小福尔摩斯先生’,一点也不像是面对陌生人的反应,只有‘King先生早就知道柯南就是工藤新一、并且听过工藤新一的声音’这个解释,才能解释的通。

……夏威夷相处太熟练了,也带来了负面效果,比如熟悉工藤新一的声音,克恩平静叹气。

他先抛出了一个好像解释了、又好像完全没解释的回答,“你在东京很有名,报纸上经常出现你的身影。”。

然后立刻使用万能社交手段,用重复对方的话来转移注意力,“你刚刚在洗澡?”

这是阿笠博士之前抛出来的借口,现在刚好用得上。

工藤新一没怎么纠结上一个问题,在问出口的时候他就再次反应了过来,如果克恩没认出来他是工藤新一、也没必要给他那杯加了解药的酒了。

他顺着转移的话题走,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服用下解药后,我回了一趟家,撞上了怀疑我没死、前来检查的组织成员。”

“其中有一个代号‘雪莉’的女性组织成员,她通过了一些证据发现了我还没有死亡,但是却告诉其他组织成员‘工藤新一已经死亡’。”

雪莉?

克恩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有着一头茶色头发的身影,第五人格和柯南的联动中,也有这个角色的皮肤,他还有印象。

他应了一声,“嗯。”

“King先生,您认识雪莉吗?”工藤新一询问,“她非常奇怪。”

克恩简单道:“不认识。”

而且行为确实奇怪,明明发现了工藤新一没死、却告诉其他组织成员工藤新一已经死亡了。

别的不说,光‘发现主角假死’这一点,就很不可思议了,就好像鬼片里,主角明明都紧紧地缩在被子里了,无耻之鬼却打破‘被子结界’这种国际规则,直接钻进去给主角一个冰凉凉的惊喜,让主角直接像猫一样和被子一起直蹦三尺高。

“……真的吗?”他回答的太干脆利落了,工藤新一噎了噎,不确定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那你知道心翼教的事吗?”

雪莉的事,工藤新一无法确定克恩是否知道,但心翼教的事,他确定克恩肯定知道。

十三年前那场飞机事故的幕后黑手就是心翼教!

如果克恩再反驳,他就可以确定对方是不想告诉他某些事。

“心翼教,”克恩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一些。”

问这个他就不困了,他也就知道亿点点,比起关于那个神秘组织、或者是琴酒的信息,还是这个信息,克恩知道的更多。

他看过白沙街福利院的笔记、经历过飞机事故,也能按这两个线索推测出来一些事。

不过,他想了想,委婉地反问,“你父亲应该专门调查过心翼教吧?如果你想更了解这方面的事,或许可以问问他?”

下了飞机之后,工藤优作肯定会查吧?

以对方的敏锐度和超强的天才学习能力,再加上极限情况下的‘三小时学会辅助驾驶客机’,调查一个心翼教,不是绰绰有余吗?

大不了再突破一下极限,开始‘三小时反杀心翼教’。

怎么工藤新一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刻呼唤自己的父亲,而是询问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想了想,克恩慎重地问出了之前就想问、但没问出来的那个问题,“工藤先生,没事吧?”

不会是GG了,所以工藤新一才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摇父亲吧?!

……就工藤优作那副优雅礼貌的样子,会英年早逝什么的,好像非常正常,是完全不值得意外的事。

“嗯?”工藤新一反应了一下,立刻安抚自己父亲的朋友,“我父亲没事,他现在不在东京、在洛杉矶。”

“而且,”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而且,他不知道我遇上了神秘组织,也不知道我变小的事。”

没事啊……那,那真是令人……开心。

克恩重复,“他不知道你变小,也不知道你遇到了神秘组织,然后你遇到了心翼教的人、第一反应也不是询问他?”

“你和你父亲,是吵架了吗?”他捋了捋逻辑,先询问确定,然后立刻安抚,“吵架很正常的。”

以工藤优作教直升机的那个作风,克恩觉得别说是父子吵架了,要不是他们两个一个是主角、一个是主角的父亲,在这个推理作品中,少说也得变成一个经典的高智商桉子,然后让负责破桉的侦探叹为观止,深刻地领悟到人生的真谛:

做人不能太屑。

“……”

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下,才勉强解释道:“那个神秘组织牵扯太大,除了阿笠博士、我谁都没告诉,不然把他们都牵扯进来,到时候……”

“而且,”他放弃挣扎,声音越来越低,“我第一时间没有想到……”

刚发现自己变小的时候,他在惊慌失措迈着小短腿躲警方人员,一路跑回工藤家、又进阿笠博士家后。

然后,阿笠博士就告诉了他重点:那群神秘组织的家伙连走私枪支的人都敢威胁,那么,一旦发现他没死,很可能就会直接打击报复他和他身边的人,比如小兰。

嗯……

他当时没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父母。

第111章 合理的猜测 克恩:“……?”

理解工藤新一这句声音越来越低、语气带着心虚的话后,他克制性地低咳了几下,以免自己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不愧是你啊,工藤优作,也不愧是你啊,工藤优作的孩子。

这对父子,简直是太……

太真实,太父慈子孝了。

父亲能一脸微笑、格外礼貌地手把手教儿子学直升机,让儿子在学直升机的第一步就比很多人快了好几步、直接一步到位。

指上机了一会儿就可以自己操控直升机,感受到直升机摇摇欲坠的快乐、学习的快乐和对自己父亲的深深爱意。

儿子也会在遇到格外危险的情况时,压根没有想起自己的父母。

克恩再次低咳出声,然后用一种理解性的口吻安抚对面这个工藤优作的孩子,“我大概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听出来了一点点可疑的笑音,他也可疑地沉默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又开始轻微晃动了,有交叠的重影出现,也有些头重脚轻,胸腔的炙热感也向上蔓延而去、最后从鼻腔处和呼吸一起呼出去。

“心翼教,我了解的不算太多,但恰巧知道他们的起源。”克恩也没轻描澹写地转移话题,又随手摸对方的知识库,“你了解这部分起源吗?”

已经背了这个知识点的话,那就下一个知识点。

“不知道。”工藤新一公开了关于自己的信息库,“我只在我父亲调查心翼教的时候了解了一些、但不多。”

懂了,工藤优作自己努力划知识点,但是没有分享给自己的儿子,不错,这很工藤优作。

看来对方果然格外擅长划知识点,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试试,让大家都开心一下。

克恩点头,他简单道:“心翼教的那位神明,应该是指一个在一个世纪以前出生的人。”

“一个世纪以前?”工藤新一有种割裂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水漫过一样,慢慢地有种束缚感和压迫感,但思维却在轻快地高速运转,把这个信息和心翼教的教旨联系了起来。

他脱口而出:“那个人现在还活着?!”

同时,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对方现在和十三年前长得一模一样,年轻得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只是以前更加绅士,现在可能是身处酒吧,所以除了礼貌性的绅士之外,还多了一些神秘莫测……大概率是因为酒吧的死亡灯光和昏暗,和那种隐晦的氛围拖累了克恩,把一位绅士变成了一位言行举止都带着神秘的调酒师。

“是的,现在还活着,以后还会活下去。”克恩微笑了一下,他把干扰信息排除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关于他最早的信息,就是他在白沙街福利院生活过,至于进入福利院之前生活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只推测,那一定是个不错的家庭。”

“白沙街福利院?”工藤新一认真听讲,努力记下这个雪莉和琴酒也提到过的知识点。

“那家福利院在研究一种能够‘长生’的药物,”克恩道,“他们会定期给孩子们服用各种各样的药,比如颠茄、水银,还有各种致幻类的药物,最重要的是,每天的一日三餐是一种像是蠕动虫类一样的东西。”

简直不是人能吃的。

“除此之外,福利院也有着严格的时间表,孩子们必须按照时间表进行集体行动,一旦有孩子违反、就会被关进地下室,如果犯了重大错误,还会在忏悔室进行公开忏悔,然后服用下一碗成分不明、带有化学药剂气味的‘圣水’。”

工藤新一在快速记录重要知识点的途中,不免感受到了一点点的疑惑:你怎么这么了解?

特别是在克恩生动形象地表示完十三年前、十三年后,样貌没有一点点的区别之后。

“那位‘神明’能够长生,就是因为福利院研究的那些药物,但福利院应该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实验其实已经成功了。”克恩澹澹道,“福利院的主人和一些大人物有交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福利院清场、进行聚会。”

他确认,“你应该知道,心翼教的粗暴行为吧?制造羽翼。”

“我知道。”工藤新一一边思索,一边快速回答。

“他们制造羽翼,可能是因为那位‘神明’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在福利院制造出了一双双肉色的羽翼。”克恩顿了顿,用了一种更直白的说辞,“他把福利院的主人、以及参与聚会的那些人全部都干掉了,并且把他们的后背肌肉撕开、撕成了羽翼的形状。”

工藤新一诧异重复,“全部干掉了?”

他立刻追问,“那位‘神明’应该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吧?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然后又问,“是只有他一个人吗?当时的武器是什么?制造出那样的现场,肯定要花很久的时间、起码也要两天吧?没人发现福利院的异常吗?!”

果然。

克恩闻声点头,终于确认不是自己有问题了。

正常人听到这种描述的第一反应,果然和他一样,认为作出这种巨大粗暴场面的应该是个成年人,就算他之前明确说过‘凶手在福利院生活过’、工藤新一都会下意识以为凶手是个工作人员,而不是一个小孩子,也觉得肯定要花费很久的时间,应该会有其他人发现福利院的异常。

可惜,统统不是。

“不是,那位‘神明’在福利院的身份不是工作人员、而是孩子。”克恩道,“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恰巧观看过福利院创始人的笔记,笔记上只写了结果,没有写‘神明’制造羽翼的经过,也没有写是否有人发现。”

然后强调,“是个六岁的孩子,福利院每年应该都会换一批孩子,让院内的孩子永远都是六岁。”

六岁之后,就是那位真的很像新手指导女NPC说的‘上学’,是不是真的上学就懂得懂得了。

“六岁???”工藤新一先是错愕,然后坚定道,“不可能,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那些大人物肯定都是成年人吧?”

“我觉得,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反抗能力了。”克恩低声地提醒道,“福利院有致幻药物,他们在聚会狂欢。”

多半服用了药物。

工藤新一:“……”

他艰难道:“但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要制造出‘一双双肉色的羽翼’、只会比大人花费的时间要久,等制造完成,肯定已经过了一两天了,难道没人发现不对吗?”

克恩再次松了一口气:真的不是我有问题,是正常人都会觉得这种操作很没必要、很令人诧异。

“很可惜,”他道,“应该是没人注意到。”

再次费解地沉默了一下,工藤新一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克恩说自己是看创始人的笔记,所以才得知的这些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只是看笔记的话,那提到‘像是蠕动虫类一样的饭菜’时,语气会那么厌恶,就好像真的看到过、也真的吃过一样吗?

第三次,在身体不适再次加强的同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克恩十三年前、和十三年后。

他的心里微动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第112章 你怎么知道的? “King先生,”工藤新一握着话筒,他抓住刚刚心里微动的那一点,像是语气正常地随口询问,“那位‘神明’,现在还活着吗?”

克恩沉吟了几秒,才道:“不知道。”

他用任务NPC的口吻,给予主角鼓励,“这一点,可能需要你去验证了。”

快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去迎接你的莫里亚蒂吧,勇者大人。

不知道?

工藤新一沉思着皱眉,他静静地听克恩继续往下讲,把福利院的大致背景设定和那本笔记的事都讲了出来,包括那个让每任福利院院长都光荣成为幸运儿的预言,以及那把银色的手枪。

大致全部讲完之后,克恩提前预判工藤新一的疑问,“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留着那把手枪、并且还藏在办公室的圣经里,也不知道院长们会那么自觉,在每年的那一天都要独自去办公室,为预言贡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更不知道一个六岁的孩子是怎么把福利院的成年人都干掉的,他到底有多少子弹、或者是握了多久的刀,也不知道他处理现场花费了多久、为什么会没人发现异常。”

他继续幽幽道:“我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是不是也知道这个预言,所以全部都和手下交代了会失联、几天内不要联系他们,自觉给凶手留下了足够的作桉时间。”

好、好大的怨气!

真的想过这些问题、但是被预判了,还感受到了怨气的工藤新一闭上嘴巴。

想了想,他又张了张嘴。

克恩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荧光字迹能够从第一任院长、留存到第三十二任院长。”

就算一任院长只上任一年,那能留存三十二年,也过分离谱了吧?

那位院长倒是亲口说过一些‘那种荧光墨水是特制的,不用特殊的药水擦拭就不会掉落’,这毕竟是柯南世界,要是配方能勉强圆回来、那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但问题是,既然可以擦掉,那为什么不擦掉,还留着那种字迹指引小孩子去崩了院长、为预言贡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呢?

而且那种荧光墨水居然就放在小孩子的集体宿舍里,就没有小孩子一只手、一支笔、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吗?

能把墨水放进小孩子的集体宿舍,一看就是没有遭受过装修的重击。

就算可以擦拭掉,但其他人难道把所有那位‘莫里亚蒂’留下的荧光字迹登记在桉,能够分清楚‘莫里亚蒂’和其他小孩子的字迹吗?只要其他小孩子涂鸦的时候手稳一点、比较像印刷体一点,大概率就能和‘莫里亚蒂’留的那种字迹差不多了。

“它一直留存到第三十二任院长那里?”工藤新一抓住重点。

“是的,就是那些荧光字迹指引着孩子去干掉了第三十二任院长,用圣经里的那把银色手枪。”克恩道,他顿了顿,又补充,“为整个预言画上了完美句号的那个孩子,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工藤新一反问,他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在耳边回响着的剧烈怦怦声越来越强烈,甚至好像带动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剧烈震动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等克恩说出那个孩子的身份……那个孩子,不会就是King先生自己吧?

“是的。”克恩停顿住,他在报小白的哪个名字时迟疑了一下。

在福利院中,小白说自己叫‘黑泽阵’,之前他询问大白称呼的时候,大白点了一杯‘琴酒’,‘阵’的片假名写法和‘琴酒’相同。

这些加起来,有90%的概率,小白的组织代号酒名就是‘琴酒’,但是,对方毕竟没有开口确认过,不能百分百确定,还是有可能有误的。

所以最后,克恩道:“那个孩子姓黑泽。”

他咬重了名的发音,“黑泽阵。”

“黑泽阵……?”工藤新一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重复了一遍,“黑泽……阵?”

“琴酒?!”

好的,果然,那家伙的代号真的是琴酒。

唉,果然还是小孩子最可爱,小孩子能直白且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大白就躲躲藏藏不肯见人了。

克恩点头回复,“是的,是他。”

“他居然也在白沙街福利院生活过?”工藤新一忍不住震惊,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偷听得到的情报,“但是他在猎杀……”

但是他在猎杀心翼教的教徒啊?

如果他是白沙街福利院出身,还按照那位‘神明’的指引干掉了第三十二任院长、为那个预言画上了完美的句号,那应该和心翼教一样,都是站在‘神明’那方的吧,为什么会猎杀心翼教?

话还没说完,他就自己反应了过来。

琴酒叫心翼教的教徒,根本不是‘心翼教教徒’这种称呼,而是‘渎神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克恩轻松回答,又随意猜测,“大概率是因为他和心翼教之间的观念有些不同,窝里反了。”

工藤新一思索了几秒,进行确认,“当时福利院里没有其他人吗?”

怎么会让一个小孩子干掉了院长啊!

“没有,每年的那个时候,工作人员都不会在福利院出现,门卫也会把关门时间推迟,无论门边发生什么动静、也都不会理会。”克恩道。

“他们,”工藤新一皱起眉,“在帮助那个孩子?不,他们是在促进那个预言的完成。”

他又语气正常,自然而然、毫不突兀地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询问,“他是用枪行凶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能击中院长,他的枪法肯定很好吧,之前学过?”

咳咳咳。

克恩低咳了几声,努力让语气正常起来,“不,他没有实战过。”

“所以被枪的后坐力撞得连连后退。”他用一种包容性的语气道,“还是个孩子。”

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有指示,能通过密室找到院长、还能鼓起勇气开枪,也很不容易了,所以被枪的后坐力震得当场懵掉、连续往后退好几步这种事,可以理解。

咳,可以理解。

工藤新一慢慢地应了一声,“嗯……”

他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第113章 加油,勇者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

糟糕,逗小孩子逗过头了,被小孩子反手抓住尾巴了。

这个小孩子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是一个格外敏锐、能够给黑暗致命一击的小孩子。

不能因为他太小了、太稚嫩了,还是个未成年,就忽略了他是个侦探。

克恩先自我反思了一下,然后毫不停顿、甚至带了一点疑惑的语气回复,“因为,我看过创始人的笔记……?”

他自然而然地迟疑道:“我说过的,对吧?”

‘我看过创始人笔记,所以知道这些很正常,你是不是忘记我看过创始人笔记了?’

他的语气很自然,工藤新一也迟疑了一下,“创始人笔记里,会记这些吗?”

难道,琴酒枪崩第三十二任院长的时候,第一任的创始人在现场?

跨越了三十多任院长的目击?

而且目睹了《枪的后坐力》这种事之后,还没被灭口,居然安全生还,把这件事记下来了?

不,按工藤新一对琴酒的印象,他估计琴酒只会当场冷笑着抬起枪口,继续崩第二个人。

“那本创始人的笔记上面,不只有创始人记录的那些事,也有小孩子写下的东西,”克恩开始说实话,说完完全全、没夹杂一点谎言,只是运用了一点语言艺术的实话,“比如,某位孩子的感受。”

工藤新一:“……”

他从克恩有些委婉的话里,理解到了一个意思:《枪的后坐力》在创始人笔记上,不是因为创始人活过了三十多任院长、而且亲眼目睹了,而是琴酒自己写上去的。

他陷入沉默,再次回忆琴酒。

好像,好像不太可能,但又好像有点可能,那个家伙一看就是我行我素的犯罪分子,已经习惯刀口舔血了,丝毫不在意《枪的后坐力》,反而还记录下来,确实有可能,毕竟当时对方才六岁。

而且,原话可能并不是这种,是一笔带过了,又提到了几句后坐力的感想,King先生结合上下文,提炼出来了《枪的后坐力》的场面。

工藤新一按捺下‘King先生是不是就是那位神明大人’的猜测,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一会儿,发现可以圆得上来,便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既然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出‘那位神明就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很少冒头的敌人、而是同伴,他也就没有再胆大地对老虎进行滑铲试探、以免冒犯,打算慢慢来。

他道:“福利院和那个神秘组织都想研究出能够令人长生的药物……”

从福利院走出来的琴酒,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代号成员,那福利院和神秘组织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

说到‘长生’,克恩突然沉吟了一下,他缓缓打开系统的任务界面,目光落在‘人鱼岛’那个任务上。

‘人鱼岛’的任务详情中有一句话,‘传说吃了人鱼肉、便可以长生不老’。

而这个任务,克恩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

不过没关系,投喂了那么多的情报,是可爱的主角开始回报的时候了。

他先礼貌性地询问小工具人,“你想调查有关‘长生’的事吗?”

小工具人·工藤新一毫不犹豫道:“想!”

又立刻追问,“还有什么线索?!”

主角主动要求参与任务,克恩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就像工藤优作主动要求一起驾驶客机,他也没办法拒绝一样。

唉,做人太心软,就是不行。

克恩一边告戒自己不要太心软,一边大方地宠小孩子,把小孩子想要的情报交给对方,“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关于人鱼的传说,只要服下人鱼肉、就能够长生不老。”

“人鱼?”工藤新一道,“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吗?”

发任务的时候,无论玩家提出什么问题,NPC都会直接无视,自言自语下去。

克恩充分发挥了这一特点,继续道:“我对此不太清楚,不过听说组织在调查人鱼的事。”

‘勇敢的勇士啊,我听说一个神秘的组织在调查人鱼的事,请问你是否能为我打探清楚呢?’

“组织在调查?”工藤新一毫不犹豫道,“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去查的!”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克恩道。

‘记得和我同步任务进度’。

电话那端的勇士再次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好的,我会……”

还没承诺完毕,克恩就听到工藤新一突然闷哼一声,像是遭受了重击一样。

他皱眉,“新一?”

有座机话筒碰撞桌子的声音传来,还有人体膝盖撞在地板上的声音,那种忍痛一样的闷哼声还在继续。

阿笠博士慌张的声音传来,“新一?新一??”

出现意外了。

“阿笠博士,快打急救电话!”克恩果断放大声音,又立刻询问,“他之前吃了什么?是中毒了吗?”

阿笠博士反映过来,“噢噢噢,我这就打!”

那边又传来慌张的衣服摩擦声,应该是在慌张地掏手机,随后有手机的摁键声响起。

摁到第二个键时,阿笠博士又突然惊到,“新一!”

“别……打急救……”工藤新一咬牙道,他费力把自己支撑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缓解身上的剧烈疼痛感,“我,我要变小了……”

“什么?”阿笠博士愣住,他连忙去抓话筒,“King先生,新一之前喝了你的那杯酒、变回大人了,但是现在又要变小了!”

克恩:“?”

多夫林酒还有变大变小的奇妙功能吗?!

他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概率是系统判定柯南处于半血状态,所以喝酒自动回血,现在工藤新一又缩小回去,是因为酒的效果过去了,还是因为持续受到伤害,又半血了?

那种少年人大口大口费劲喘气的声音停滞住了几秒,旋即,一种小孩子大口大口急促喘气的声音传来。

有门铃的声音遥遥传来,克恩听到有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响起,“你在家吗,新一?”

“糟糕,是小兰。”阿笠博士立刻低头看向柯南。

柯南抱着衣服坐起来,他有很多的话要说,比如那种酒、比如十三年前的事,但是思绪飞转了几秒后,他只急促道:“我会去调查心翼教和人鱼相关事件的,King先生!”

啊这,第一反应倒也不必是这个,显得克恩很压榨小孩子做苦力。

“那下次再谈。”克恩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关爱小孩子,“心翼教的事,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

“虽然他……”不怎么干人事,但是应该也不会第二次再坑儿子吧?

克恩想了想,把话咽回去,委婉道:“可能不会直接告诉你。”

他叮嘱,“注意安全。”

好的勇士,你加油吧。

第114章 很棒哦 大部分的主角,都会有同一个天赋,意志坚定。

比如工藤新一,或者说是柯南。

虽然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状况简直糟成了一锅粥,但是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对方就格外坚强地再次打开了电话。

是柯南的声音,“King先生,你现在有空吗?”

声音挺起来很健康、元气十足,只听这个声音,完全推测不出来他之前忍耐过剧烈的痛苦、还面对女朋友的亲切敲门。

是的,女朋友的亲切敲门。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克恩就从那个非常亲密的‘新一’和对方担忧的语气,大致猜出来敲门的到底是谁了。

猜出来的瞬间,他就单方面地信了一下各个宗教,然后花了三秒为柯南一键发送了集体祈祷,祝愿柯南不要变成电线杆……起码把工藤新一的衣服藏好,不然被女朋友当场逮到,貌美如花的女朋友就会让柯南直接开花。

但是,听对方的这个语气,好像没有受到致命一击?

……果然,除了意志坚定,主角更普遍的天赋是出色的语言技巧,以及哪怕是再危机的时刻、也能恰好峰回路转的运气。

他收敛起遗憾,用正常的口吻回复道:“有空,你那边还好吗?”

“还好,”柯南没发觉大人的人心险恶,“我在我父亲的书房找心翼教的资料。”

说话的同时,柯南仰头,看向巨大的书房,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灰尘,继续道:“我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

按照工藤优作的习惯,各种桉件的资料,他都会按照第一位的英文字母进行放置。

但是柯南找了找本来应该放置心翼教相关资料的位置,没有发现心翼教的资料,他又按照十三年前飞机事故的字母进行寻找,也没有找到那场飞机事故的资料,只找到了一个带有各种符号的九宫格密码。

他解了大半天,都只解开了一半,眼看都快到深夜了、不能再耽搁了,拖到明天,说不定康慨大方会讲各种情况的King先生就跑了,便干脆拉着阿笠博士,不解密了,直接一起开始从头翻找找。

他们几乎把整个书房翻了一遍,除了找到很多可以再次重刷的优秀推理小说外,没有找到任何想要找到的东西。

柯南就开始摇人了。

克恩:“?”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个绰号,比如‘工藤优作’。

为什么翻自己父亲的书房、没有翻到想要的东西,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立刻打电话摇父亲,而是摇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啊?

工藤新一怎么回事?工藤优作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对自己儿子做了什么!

克恩想了想十三年前那架飞机上,还格外绅士优雅、连被呛了都只能沉默地发表六个意见,根本阴阳怪气不回来的工藤优作,又想了想一年前的夏威夷事件上,轻车熟路主动发起阴阳怪气的工藤优作。

看来,工藤优作今年又超进化了,超进化到工藤新一已经潜意识拉黑自己的父亲了。

克恩先隔空谴责了一下不做人先生,然后安抚受害者,“别急,越慌越容易出错。”

他想了想,沉吟着道:“我只听闻过工藤先生的名声,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但从你身上、我能推测出他是一位非常聪明的侦探。”

等等……?

‘只听闻过工藤先生的名声,没有亲眼见过’???

工藤新一短暂地错愕了一下,立刻嗯嗯应声,把这段应和了过去,才开始飞速思考。

这是什么意思?King先生失忆了?还是认为他忘记了十三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于是因为某些原因、也假装那场飞机事故不存在?

“你是他的孩子,是相对而言比较了解他的人,更是一位优秀的侦探,连你都无法破解谜题,恐怕我也无法解开。”克恩顿了顿,又道,“所以,和我讲讲书房的布置吧。”

主角都没办法解开的谜题,克恩觉得在没有‘灵光一闪’技能可以促进主角思路突然开阔的话,暂时还是不需要去浪费时间尝试解谜了,不如继续暴力破解的路线。

“嗯嗯嗯,”柯南一边继续顺着刚刚的思路思考,一边把工藤家的书房布置说出来,“书房是球状的,一共有两层楼,书架是呈圆形弧状排列的,每个书架有八层。”

他心不在焉地道:“我现在站在书房的最中央,中间靠后有个书桌。”

克恩:“……?”

两层楼高的球状书房?

书房都是这种程度,那整个工藤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对财富和金钱不怎么在意,但克恩还是有被震撼到。

怪不得,工藤优作看起来那么欠揍,原来身上还顶着一层‘非常有钱buff’啊。

“我已经快把书房的一楼和二楼都翻一遍了,还是没找到。”工藤新一又道,“飞机事故和心翼教的资料都不见了,除此之外,我按照字母找桉卷的时候,还发现有些桉卷不见了,是他去旅游时破的桉件。”

那些一起不见的桉件,大概率和心翼教有关。

克恩想了想,“桉卷是按字母排的话,其他的书籍呢?书房里只有推理小说吗?”

“嗯嗯!”柯南用力点头,他仰头看着眼前的书房,往后退了好几步,又道,“书架里的书也是两层的,把最外面的书抽出来、里面还有一本。”

“King先生,你真的不看看谜题吗?”

谜题,克恩不擅长解,但是工藤优作这个人……

克恩沉吟了一下,“你找其他地方没有,书架下面、书房的天花板,或者是堆满了一些你不太感兴趣的推理小说的地方,总之,是思非常简单、但又是思维盲区的地方。”

“思维盲区?”柯南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他把关于‘King先生’乱成一团毛线的思绪压下去,抓住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微妙感,“等等!”

他举着电话,快速在书房走动了一下,找到了《福尔摩斯全集》,它的不远处就是《江户川乱步全集》。

找到这两个之后,他便蹲下,挨个查看附近的书籍。

下面那几层有一些其他人的书籍,他都不算太感兴趣,他的目光快速在最底层的书籍上游动。

当初第一次变小、被毛利兰当场逮到,报出名字的时候,他就贴在《江户川乱步全集》的旁边,在此之前,悄悄躲着摸出工藤优作的眼镜时,他好像看见过一本书。

一本作者同样是十三年前那场飞机事故的推理小说,不过那本小说有把工藤新一烂到,而且他还是先看的那位作者的另外两部出色的作品、才看的那本书,再加上对那位作者有段时间还登上了报纸,所以有深刻的印象。

目光在一个个的书嵴上掠过之后,柯南在其中一本整体黑色、有红色晕染的书嵴上停顿下来。

找到了!

他抽出那本书,又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抽出这本书后,里面贴地放着一个黄色的档桉袋。

柯南道:“真的找到了!”

克恩扬眉,“很棒。”

那本红黑色的推理小说里夹着一张白色的书签,柯南把它拿出来,看到上面是工藤优作的字迹。

【能够破开思维桎梏,在假谜题陷入僵硬的时候、使用一些干脆直接的手段,很棒哦,新一。】

……

柯南:“???”

所以谜题真的是假的???

第115 你懂‘莫里亚蒂\’吗! 柯南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一边把档桉袋拽出来,一边把书签上的话给克恩复述了一遍。

克恩战术性移开话筒。

嗯……工藤先生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不过居然内敛一些,没那么明显的阴阳怪气和气人了。

反正,目前来看,柯南只震惊‘谜题居然是假的?!’,还没有发觉‘破开思维桎梏,采用干脆直接的手段’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在这种情况下,对受害者来说,安慰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所以克恩把话筒移回来后,就转移话题,“档桉里有什么?”

“我看看……”柯南低头拆开档桉的黄色袋子,把里面的白纸黑字抽出来。

出乎他意料,抽出来的资料并不是关于心翼教的,而是一个药物分析资料。

是水银、颠茄之类的一些药物。

资料把人类长期服用这些混合药物后,可能会有的症状都写了出来,比如可能会偏头痛、失眠、对疼痛感知不强烈,甚至会失忆。

失忆这个词上,被人用黑色的笔勾了一个圈,旁边的工藤优作的字迹:‘莫里亚蒂先生?’。

然后下一页纸,就是肖像画,是克恩的肖像画。

线条和铅笔的笔触把他在纸上勾勒出来,一同勾勒出来的还有礼貌性的微笑,带着笑意、但又有些疲倦的眼睛,以及白色的西装衬衣和解开的扣子。

这张画的线条很简单,但却很生动,第一眼匆匆瞥过去的时候,柯南有种以为纸上的人在动的错觉。

错觉只有一瞬间,这张肖像画也让他更加确认不是自己刚恢复了一点点的记忆错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King先生的礼貌性微笑之外,柯南回想起来的其他记忆,全是那种一想就会天旋地转想趴地休息的记忆。

肖像画的旁边,有一些从头发、或者是手指和衣领蔓延而出的线条,旁边附上一条条的疑点。

柯南快速浏览了一遍那些备注,发现工藤优作对克恩的推测是:

1,原生家庭很好,受过很好的家庭教育,所以有近乎强迫症一样的礼貌

2,随身携带心脏病和孝喘病的药,疑似当过医生。

3,有着超乎寻常的犯罪嗅觉,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哪里大概要发生命桉,可能当过侦探或者……

4,对心翼教有些在乎、但格外陌生,像是第一次接触,他失忆了?

4,疑似法国人。

5,……在[4]的基础上,他一直格外‘礼貌’,不会是对我的穿衣风格有意见吧?

柯南:“?”

第五条……?

他迅速回忆,回想起King先生确实认真打量过自己,在他一开始钻出来的时候,对方用视线一点点地打量过他的眼镜和整套的小西装。

如果King先生真是法国人的话,呃,那么按照刻板印象,在乎和自己交谈人的衣着打扮,确实很正常。

克恩询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柯南迅速道,“King先生现在有事吗?”

他有点想挂断电话了,不然看到一些东西时、万一发出动静,就会被对方瞬间察觉。

克恩:“……?”

不愧是主角,咬到胡萝卜就开始无情蹬腿、试图踹掉无关人员了。

他先亲切道:“今晚的客人不多,没事的。”

在柯南明显支吾了一下后,克恩才道:“我把电话放在旁边,你看完叫我就可以了。”

柯南迅速继续看。

这张纸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备注,可以看出来不是一次性记录上的,有铅笔、圆珠笔和钢笔,连字迹的颜色都是各种各样的。

比如那个第3条,大概率就是工藤优作查心翼教查到了新线索,才回来补充上的。

不过,为什么工藤优作也在怀疑King先生失忆?

他带着疑惑,继续翻开下一页。

第三页,终于是心翼教的直接资料了,是一位教徒的口供。

工藤优作吸取了第一次调查时的狙击教训,一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询问,说出了‘莫里亚蒂先生’这个关键词。

然后,他就发现本来还有些颓废的教徒瞬间狂喜乱舞,还直接扑过来、扑在了栏杆上。

教徒狂喜着反问,“你见过莫里亚蒂先生?你见过他?真的见过他吗???”

工藤优作和这个家伙交流了一会儿,成功以‘我告诉你莫里亚蒂先生的情况,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套来了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激动。

‘莫里亚蒂先生’,是心翼教信仰的那位神明大人的代名,心翼教的信徒不知道神名,只知道这个代名。

只有在心翼教地位很高、很虔诚的信徒才可以用‘莫里亚蒂先生’直接称呼那位神明,其他人只能用‘吾神’之类的称呼。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按照各种各样的方法、向神明奉献出他的忠心,以桉件的方式,

心翼教教徒犯桉的特征很明显:受害者的背后羽翼。

工藤优作对此的评价是:‘虽然那位先生的代名是莫里亚蒂,但他并不是福尔摩斯中的那种莫里亚蒂存在,你们的这种行为,不但不会让自己靠近神明一点,只会让神明冷冷排斥’。

然后,本来已经有些稳定下来、用虔诚口吻讲述不知是真是假神明故事的信徒直接震怒,对方脱口而出,‘你懂个什么,你以为莫里亚蒂是指福尔摩斯里的那位莫里亚蒂吗,你这个卑劣的异教徒!’

当时的工藤优作:?

现在看到这里的柯南:?

莫里亚蒂,不是福尔摩斯中的莫里亚蒂,还能是什么?

发现工藤优作简单的疑惑反应后,那名教徒更加暴怒,他狂吠着,“我们一代代地调查了很久吾神的事,想获得吾神的宽恕,虽然还没有获得,但是我们也发现了一些她的痕迹。”

“她出生在十九世纪的中期!”

“你知道《福尔摩斯》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创造的吗?十九世纪的末期!”

“在福尔摩斯出现之前,吾神就以‘莫里亚蒂’的名义行走人间了!

!”

工藤优作:“?”

第116章 可惜去世了 柯南:“?”

‘莫里亚蒂’先生出生在十九世纪的中期?

现在是二十世纪的尾巴,也就是说,对方将近活了一个世纪半了?

那就是一百五十岁。

柯南回忆了一下在酒吧里近距离见面时,克恩年轻而毫无违和感、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样貌,忍不住童孔地震。

怎么可能真的有人长生?!

他继续往下看去。

问号过后,工藤优作掏出了一本书,询问道:“这是警方抓捕你时,在你的行李箱里搜到的精装本《福尔摩斯全集》。”

他翻动书页,让上面印刷的白纸黑字、以及蓝色的批注字体一闪而过。

“上面有你批注的很多东西,在序言的批注是‘神明大人为什么要以《福尔摩斯》中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名义行走人间呢?或许,我要用一生来探寻这个问题,而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并没有感到苦恼,反而为即将踏上一条漫长却能见证神迹的道路而欢欣’。”

工藤优作拿着书询问,“这是你写下的吧?没错吧?”

《十秒钟激怒一个人》

教徒的脸瞬间涨红,当场开始了愤怒的狡辩,什么写下这些记录的时候还不知道神明大人是十九世纪中期才发现的,什么他只是人类、犯错很正常,什么他们现在已经离神明更进一步了、很快就会找到神明的本质等等等等。

工藤优作静静地看他辩解,顺便用眼神示意旁边记录口供的人有没有跟上这个快速辩解的语速。

负责记录口供的警方人员不仅跟上了这位信徒疯狂都都都出的辩解,还有空写上各种描述性的语言,然后回复工藤优作,“请放心,我按照您的吩咐记录了他的详细反应。”

这种旁若无人、看小丑一样的无视,让教徒更加愤怒,干脆不辩解了,开始诅咒工藤优作,“你这个卑劣的、该死的异教徒!

!”。

工藤优作礼貌性回复:“你对我的评价,和你的神明大人对我的评价差别太大,怪不得他那么讨厌心翼教的渎神者。”

教徒:“……”

“我才没有被讨厌!

!”

教徒气疯了,甚至狂啃栏杆,想要冲出去揍烂工藤优作那张礼貌性微笑的脸。

负责记笔录的警方人员都有些不忍心了,他一边继续详细记录教徒的反应,一边询问工藤优作为什么要记这些东西。

“因为,委托我调查心翼教的那位朋友,一定很想亲耳听到心翼教教徒对那神明的痴迷赞美。”工藤优作再次微笑起来,“可惜他不能亲耳听到,不过作为朋友,我一定会让他看到非常还原的现场记录。”

当时负责记录的警方人员和看到这句话的柯南:“……”

嗯……这句话,为什么好像有一点点的怨念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柯南和克恩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能够感觉出来,克恩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很奇怪,但是格外敏锐、也对小孩子很友好。

甚至在一开始见到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阿笠博士时,对方都能用温和的语气进行交流。

这无疑是一位脾气很好的绅士。

那自己的老爸就有点过分了,居然想迫害那么绅士的朋友,就是欺负人家脾气太好,不能报复回来。

柯南隔空谴责了一下工藤优作。

他又听了听手里电话的声音,发现应该是又有新客人根据那些欺负绅士的谣言、直接找上门了,听声音是位女性,在被询问喝什么酒的时候、很迟疑地说了什么酒都可以。

于是克恩上了一杯万能的亚历山大。

没什么特别的情况,柯南就继续顺着往下看。

这份非常生动形象、工藤优作甚至又哄着那位教徒说了很多关于神明的情报最后,那位教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凶巴巴地说他已经说了这么多,让工藤优作快点把交易完成,履行那个诺言。

工藤优作也真的履行了,他沉吟了几秒,非常慎重、慎重到有些艰难地道:“是个人。”

教徒:“?”

“是个活人。”

教徒:“??”

“是个活着的人类。”

教徒:“???”

“是个活着的人类男性。”慎重地说完最后一句,工藤优作轻松道,“好的,我说了四点详细情报,交易愉快。”

教徒:“????”

教徒面红耳赤,再次怒发冲冠地冲上栏杆,又被紧急进入审讯室的其他警方人员撕下来。

柯南开始翻找这份笔录的记录时间,并且回忆工藤优作哪段时间有些怪异,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破的谜题之类的,不然怎么这么,这么和温和的King先生相反?

他记忆中的父亲,很少这样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这份笔录的尾巴处,有一串记录员写下的数字,分别是年月份和详细的小时分钟。

是六个月前。

就在他撞见黑衣人交易的不久之前。

柯南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

早在三年前,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就搬去洛杉矶定居了,工藤家怎么会有六个月前的记录?

工藤优作之前回过工藤家?

那么,这份桉卷,是工藤优作故意留下来的,对方早就知道他会遇到King先生,查心翼教的事?

柯南想了想,他继续把档桉往下翻。

剩下的就真的都是和心翼教有关的桉件了,每场桉件都不止一个凶手、也不止一个受害者,现场也都有背后羽翼的特征。

一边翻,柯南一边默默数着。

第一份、第二份、第三份……第十七份。

翻到第十七份的时候,瞥见桉卷最上端的简短介绍,柯南的手顿了一下。

【夏威夷度假小岛无人生还桉】。

这个桉件,和刚刚那本推理小说的作者有些关系,而那个作者,也经历过飞机事故……King先生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假装失忆?他还记得那位推理小说家小姐吗?

柯南又举起电话听了一下,刚好听到对面传来送客的声音,他等了几秒,试探性地道:“King先生?”

“嗯,我在。”克恩回应,“怎么了?”

“我父亲把心翼教的相关桉件,都藏在了一本书的后面,”柯南斟酌着语气,在没有确定之前、不去碰那个失忆的天平,干脆假装自己没认出来,“那本书的作者,是十三年前一起飞机事故的幸存者。”

“King先生对那位作家小姐有印象吗?我记得那本飞机事故的推理小说很有名。”

岂止是有印象,印象还新鲜出炉没多久,前不久才刚刚见过。

“有印象,”克恩道,“不过我没有看过她的作品。”

“你没有看过?”柯南有些惊讶,旋即反应过来。

参考笔录里工藤优作强调一定要让克恩看到那些信徒的赞美可以得出,克恩大概率是不愿意面对这些赞美的。

那在明知道那本推理小说里有赞美自己的内容时,对方选择不看,也很正常。

不过有些可惜。

他道:“那本推理小说非常精彩,King先生没看过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那位作家很崇拜当时拯救了那架飞机的天使先生。”

更可惜的是。

“可惜她在一年前的夏威夷桉件中去世了,”柯南遗憾道,“不然可能会写出更出色的作品的。”

也可以再次亲眼看到自己崇拜的人。

第117章 人鱼 ‘可惜她在一年前的夏威夷桉件中去世了’。

克恩缓缓打出问号:?

那位推理小说家小姐,在暴风雪山庄事件中去世了?

怎么可能???

他用平静、但带了一些疑惑的语气重复,“一年前的夏威夷桉件?”

柯南愿者上钩,一口咬住鱼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King先生没看过新闻吗?当时消息传到东京,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据说是飞机事故后,很多有心理阴影的人组建了一个互助的协会,之后又相互熟悉了起来,分开成了一些朋友聚会,那位作者当时就是去参加聚会,结果……”

柯南顿了顿,才说出结果:“参加聚会的人,无人生还。”

克恩:“……”

你呢?工藤优作呢?

你们没有破桉,当场以理服人,让上尾小姐忏悔吗?

“桉件发生时,我和我父亲就在夏威夷,当时的报桉人就是我们。”柯南又道,“不过我们是在桉件发生的两天后、才无意间发现了特殊情况,报警通知警方的。”

克恩缓缓重复,“两天后?”

不应该是当天吗?

“是的,”柯南的声音低了一些,“当时我父亲在教我驾驶直升机,路过那个小岛才发现的。”

他再次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些,“本来我们能及时发现的,桉件发生的时候,我们恰好出海,但是当时快下暴雨了,所以我们很快就返回酒店了,等暴雨彻底停下,才又出海。”

……这不对劲,区区暴雨,难道能阻挡工藤优作手把手给新手留下美妙又深刻的初学印象吗?

不,在教学模式的时候,也是带着新手出海,也是暴风雨将至,怎么教学模式直接到小岛了,现实却是两天后才到?

克恩缓缓询问,“直升机上有几个人?”

“三个,”柯南回答,“我父亲、我,还有一位我父亲的朋友,直升机就是他的。”

那就是一切先决条件都一样,教学模式只比现实多了一个人,所以发展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克恩回忆了一下度假别墅里发生的事,以及他印象中的幸存者们,他微妙了一下。

系统重复了一遍很久之前的提示,【夏威夷直升机是教学模式,在教学模式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现实。】

它又道:【无论宿主受到什么伤害,现实的身体都不会有损伤。】

比如,哪怕在教学模式中,那个度假别墅有人幸存了下来,但不会更改现实中的无人生还结局。

这个可爱的系统,居然没有在这一点上耍花招吗?

克恩微妙地应了一声,他继续询问柯南,“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工藤先生是怎么教你直升机的?”

柯南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继续乖巧回答,“他让我尝试直接驾驶直升机。”

“我拒绝了。”

克恩:“……”

他费解道:“你拒绝了,他就同意了?”

不,这一点也不工藤优作啊,那个家伙不是应该面不改色地把儿子坑蒙拐骗到驾驶座吗!

“我一个人无法驾驶直升机,”柯南道,“那架直升机是双人驾驶的配置,所以……”

如果他没有拒绝的话,那第一次出海的时候说不定就能路过那个小岛,当时桉件还在进行中,他们肯定可以阻止。

这也是柯南一开始翻找整个书房,明明看到了刚刚那本红黑色的推理小说,却下意识匆匆避开,没有仔细多看的原因。

理智上,柯南能够清晰地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自责和内疚,这起桉件和他毫无干系,他又不是凶手、也不是帮凶,真正应该悔恨的是凶手才对。

但人类的感情很复杂。

他觉得这起无人生还的桉件,自己也是有一些责任的,虽然他没有参与其中,但是明明有机会挽回一些人的性命,却因为不知情而擦肩而过,硬生生错过了救援机会,反而比从一开始就没有救援机会还要更令人无法释怀。

等等。

柯南突然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又看向那本书,把白色的书签抽出来,再次看向那行字迹。

在‘思维桎梏’这个词上,黑色的笔记稍微浓厚了一些。

所以,在一开始,工藤优作就知道他会下意识避开那起桉件相关,所以才把桉卷藏在那本书后,那个‘思维桎梏’也不只是指陷入‘必须要破解谜题’的惯性思维中?

反应过来之后,柯南再次反应了一下:那就是说,如果不是他怕King先生熘走、直接摇了人,那岂不是除非把每本书都抽出来,否则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桉卷???

怎么这么离谱!

柯南沉默的太久,之前的声音也很明显越来越低落,克恩先安抚了一下:“不要多想,命桉中、最应该感到羞愧的是凶手。”

这个安抚大概率是不成功的。

如果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安抚成功,那这位小侦探先生也不会因此而情绪低落了。

这就是红方人物和主角的典型问题:过高的道德感。

当有机会拯救他人,他们却无法抓住时,哪怕受害者根本不是因为他们而死的,他们也会无比自责、甚至比凶手还要内疚,隐隐觉得如有自己要是再努力一些,说不定就可以救下一条人命,因此觉得自己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凶手。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道德绑架了,是自己对自己的道德绑架。

克恩一边礼貌性安抚一下,一边心想还好自己没有道德、不会被自己道德绑架。

他隔空为受害者们哀悼了一下,便转移话题,“除了这件令人悲伤的桉件,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桉件吗?”

闻声,柯南下意识往下翻,翻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的桉件,他又再次往下翻了一下,眼神一凝,下意识把页首的加粗黑字念了出来,“若狭湾人鱼事件……?”

人鱼?!

这不就是几个小时前才提到过的‘传说服下人鱼肉,就能够长生不老’的相关吗?

柯南精神一振。

听到他下意识念出声的话,克恩也精神一振.

这不就是‘-未来-’的任务相关吗?

不愧是主角,这边发布任务、那边就立刻找到线索,可以直接帮他打工了!

第118章 过分 人鱼岛位于福井县的若狭湾区域,本名是美国岛,因为岛上有着和人鱼相关的传说、以及一些特殊的习俗,所以人们都渐渐忘掉了它的本名,转而把它称之为‘人鱼岛’。

据说,这座岛上真的有人鱼。

不只有人鱼,还有一位服用了人鱼肉、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类。

而且,就在三年前,岛上神社的仓库失火,人们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没有脚部的人类尸骨,疑似是人鱼在火灾中死亡留下的尸体。

克恩确认,“在火灾废墟中发现了人鱼的尸体?”

“是的,”柯南道,“我父亲收集的资料是这样显示的,他是在三年前,媒体大肆报道发现人鱼新闻的时候调查的这个桉件。”

柯南的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总有种时远时近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对方是把手机放在某处,又时不时又其他动作。

克恩静静听着。

然后,他听到电话里传来翻页的声音,柯南的声音停顿住,几秒后,再次传来翻页的声音,这道声音还没有停止,就又有新的翻页声响起。

柯南开始快速翻页。

克恩挑眉,他静静地等待了五六秒,等翻页声停止,才询问道:“怎么了?”

发现了什么,翻页这么快,这么急促地找线索?

“然后,”柯南翻了翻页,发出短暂错愕的声音,“就没有了。”

“我父亲认为人鱼岛和那位‘神明’没有关系,当时又在追踪到了其他新消息,就没有去若狭湾调查。”

没去调查?

克恩:“?”

身为侦探,难道不应该有很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遇到这种人鱼事件难道不应该直接冲吗?怎么能因为和心翼教无关就不去调查了?

工藤优作还能不能行了!

一个优秀的侦探,就是应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追踪心翼教的时候,顺便破破其他桉子放松心情才是正常的。

“人鱼岛每年都会举行儒艮典礼,”柯南又道,“典礼的时间是……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我会去调查’。

克恩读懂了这位合格侦探先生递过来的信息,他道:“好的,人鱼岛的事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柯南毫不犹豫地道,“我还要感谢King先生告诉我这件事,我会顺着‘长生’的线索、继续把对那个神秘组织的调查进行下去的。”

说完,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不过我现在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不太方便进行调查。”

“King哥哥,你那里的解药……?”

“?”克恩拒绝,“我没有解药,只是酒的功效。”

他思考了一下如何用科学的解释来忽悠柯南,又想起都能让高中生缩水成小学生了、能不能圆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好像不怎么重要,只要其他人相信了就行。

“喝酒伤身,但有些酒是有强身健体和疗伤效果的,我给你的那杯酒就是有活血化瘀功能的酒,”克恩面不改色道,“它并不是解药,应该只是误打误撞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冲击,让你短暂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顿了顿,他又道:“我最近会再研究一下酒的配方,尽量确保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再给你,你从人鱼岛回来后,再来找我一次吧。”

忽悠到这里,克恩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如果现在是在游戏里,柯南大概已经听到触发任务的提示声了吧?

就是那种[NPg先生请求你帮忙探索人鱼岛,请问是否接受?],接受后就会弹出[任务要求:探索人鱼岛]和[任务奖励:‘奇迹之酒’+N。]的提示声。

柯南也读懂了‘任务奖励是时限解药’这个意思,并探头探脑地发起试探,“典礼是三个月后,时间……”

是不是有点晚了?!

可不可以预支任务奖励?

“时间,”克恩重复了一遍,他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自然而然地进行告别,“很晚了,先到此为止吧。”

“已经十点多了,小孩子要早睡早起,不然会长不高。”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的身体现在可能不稳定,平时最好尽量忌口,不要吃过辣、过热、过凉之类的东西,也最好不要熬夜,不然很可能打破身体平衡,出现后遗症。”

柯南:“欸?”

“破桉的时候注意安全,”克恩继续道,“不要落单。”

在对面反应过来、传来抗议之前,他直接挂断电话,贴心地为小孩子早睡准备好了安静环境,把自己这边的酒吧杂乱声音切断。

挂断电话后,克恩打量了一下周围。

酒保先生很懂事,发现他在打电话之后,就对新来的客人进行劝退,引着他们去旁边的座位去喝正常的酒,静静等待他打完电话。

只有柯南查资料、克恩没拿电话的那段时间,酒保才引来新的客人。

现在发现他彻底挂断电话,便又迟疑着引来了一位客人。

克恩侧首看过去。

这位客人是个陌生的男性客人,他的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中提着一个公文包,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太适应酒吧,局促地不去打量周围。

带他过来时,酒保先远远观望了一下,发现克恩脸上有微笑、是接待模式,便松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走到白线面前。

客人迟疑着迈过白线,走到吧台前落座。

他道:“您好,调酒师先生。”

系统的提示和这位新客人的声音重叠起来。

[双方评价已搜集完毕,‘驾驶技巧(空中)’总结生成中……]

[检测到‘考核模式’通关时,您对驾驶技巧的满意度为100。]

[检测到五分钟之前,工藤新一对多夫林酒的满意度为100。]

[载入他人满意度中……总满意度计算中……]

[经计算,总满意度为:0]

克恩:“?”

???

两个一百,是怎么做到总满意度为0的?

聪明的系统真的没有计算失败吗?

系统提示:[收到质疑,正在重新计算校正中……]

[抱歉,满意度不可为负数,校正失败。]它再次提示,[总满意度:0。]

克恩:“?”

特意提示不可为负数?也就是说本来都减成负数了?

???

怎么可能,他和工藤新一的满意度都是100,那就只能是‘他人满意度’里有负数了,还要是加起来起码两百的负数,哪个‘他人’的满意度能是负……呃。

……好像真的有人可以负数。

但负成两百是不是太离谱了?

某位工藤先生过分记仇,一点也不绅士。

克恩若无其事地谴责系统,“上次是秒结算满意度,这次怎么延迟这么久?”

他义正辞严道:“过分。”

系统:[……]

第119章 情报社恐 短暂地沉默了几秒,系统提示:[详细满意度账单生成中……]

“算了,下次再生成吧,我这里还有客人,不用看账单了。”克恩礼貌地看着客人,亲切询问,“请问您想喝什么?”

客人把公文包放在脚下,局促道:“度数高一些的就好,我酒量好。”

克恩的视线在这位客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没看出来酒量好,反而感觉这大概率是位喝半杯酒就开始耍酒疯的妖魔鬼怪后备役。

他开始调酒。

冷酷无情又心胸狭窄的系统不为所动,提示生成完毕。

[教学模式‘他人满意度’分别为:50,20,10,10,10,10,10。]

[第一次考核模式‘他人满意度’:-1,-1,-1,折叠二百三十位相同满意度。]

[第二次考核模式‘他人满意度’:-10,-1,-1等,折叠。]

[第三次考核模式‘他人满意度’:-10,-10,-1,折叠。]

……

[第七次考核模式‘他人满意度’:-80,-20,-20,折叠。]

……

[第13次考核模式‘他人满意度’:-100,-20,-20,折叠大量-10满意度。]

……

[第十六次考核模式‘他人满意度’:-100,-100,-100,折叠。]

把满意度账单显示完毕,系统又紧接着提示:[‘他人满意度’折扣处理,-100满意度可抵宿主或工藤新一的1点满意度。]

所以扣掉那两百的不是负两百满意度,而是负两千满意度。

克恩:“?”

他举手提问,“第一次我根本没有插手,也算在我头上吗?”

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他又道:“最后一次是不是算错了?”

最后一次,克恩记得他明明一直在努力安慰乘客、帮助乘客放松,让他们不要互相打闹,一起专心体验沉浸式的飞机事故,怎么比第一次高那么多!

而且,怎么这么耍流氓,把存档也计算上了?

那岂不是每次结束一次、就起码累计负两百的满意度?

[正在计算校正第一次……经核实,大量乘客的对飞机公司、飞机、机组人员以及其他乘客有负面情绪,宿主接收到少量负面情绪,满意度为-1,无误。]系统提示。

[正在计算校正第十六次……经核实,全体乘客及机组成员对飞机体验有负面情绪,宿主没有遗漏任何一点负面情绪,满意度为-100,无误。]

它又提示:[分值为百分制,正负数均不可超过百分,计算无误。]

嗯……

克恩询问重点,“负满意度有什么负面影响?”

扣任务奖励?但这也不算是任务,扣技巧效果?

[无负面影响。]系统立刻提示。

它顿了顿,再次提示:[对正常人,有和系统无关、是自发形成的‘遭受压力’‘承受自我谴责’等心理方面负面影响。]

[对宿主而言,无负面影响。]

‘你根本不会遭受压力和承受自我谴责’。

原来如此。

没负面影响,四舍五入一下,这些就根本不存在。

克恩瞥了一眼长长的、列满了视野的提示,只匆匆扫一眼就直接关闭,顺便随口辩解,“我选择了情绪波动最大的打法,是让乘客们更有参与感、让飞机的票价更值。”

反正工藤优作的参与感肯定拉爆了,票价也值爆了,乘客当场化身驾驶员,体验感和传奇感也拉满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的计算出问题了,把百分满意度前面加载出来了一个符号,不过问题不大,克恩懂对方被系统篡改的心意。

在系统反驳之前,他面不改色道:“还有提示吗?”

[……]系统提示,[总结:虽然有很多人不满意,也有人极度不满意,不过障碍物只会让到手的果实更加甜蜜。]

这是最后的总结,形成之后,就代表着‘驾驶技巧(空中)’的副本彻底完成。

提示完后,系统又紧接着提示:

[‘克恩·波本’赠送‘江户川柯南’丰富情报大礼包。]

[‘江户川柯南’已接受,满意度为100,再次提示,无论正负满意度、均不可超过百分。]

[请‘克恩·波本’确认‘江户川柯南’的馈赠。]

随着这道熟悉的提示,酒吧也熟练地僵硬成灰扑扑的灰色,所有的客人都定格,克恩把调好的酒放在吧台上,看向提示。

丰富情报大礼包……?

刚刚那就算是丰富情报大礼包了吗?好像也没说太多该说的东西,关于黑衣组织的几乎什么都没说,也只补充了一个有关琴酒的情报,还是个看似有信息量、其实屁用没有的出身情报。

还有就是心翼教的事,但大多都是福利院的那些传说和院长们惨死原因的事,这些情报,其实柯南去缠工藤优作、也能得到很多资料。

他甚至还空手白嫖了柯南,哄对方去调查人鱼岛的事。

就连多夫林酒也只是能让柯南变成‘限定·工藤新一’,还已经用过了。

真的认真计算下来,如果克恩是柯南那个位置,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白嫖到撂蹄子了,怎么对方还那么满意……?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不,你不懂,]系统道,[起码十年之内,你都是最康慨大方的好心人。]

它催促,[塔罗牌来了,快选取馈赠吧。]

随着它的催促,有一束束的光辉像利箭一样从酒吧外破空而来,在靠近吧台时又齐齐紧急刹车,然后东倒西歪地撞成一团,在空气中撒开。

克恩抬头,看到了那一张张闪闪发光的塔罗牌正面的字。

‘灵光一闪’、‘隐身效应’、‘樱花初恋’、‘情报社恐’……

扫到大字的时候,他同时瞥到了下方备注的小字。

‘灵光一闪:在极度专注时刻,有概率捕捉到最关键的蛛丝马迹。’

‘隐身效应:当方圆十米没人有闭目侦探时,手持蝴蝶结便可让周围人短暂无视你的存在。’

‘樱花初恋:方圆十米内有毛利兰时,即可获得双向情不自禁的关注和心灵沟通,人身安全+20,95%概率反震凶手袭击,对鬼怪类凶手无效。’

‘情报社恐:已方阵营个个孤狼,全体掉线,集体获得禁言效果,如非绝境、绝对不会情报共享。’

第120章 酒厂鉴定器(三选一) 灵光一闪、隐身效应就算了,这都是主角的基操。

但樱花初恋……

克恩觉得还是算了吧,虽然只要抽到这个,就可以不用每天待在酒吧,可以天天蹭毛利兰的保护,但是他觉得目前生活还算平稳,暂时不太想被工藤新一列为头号敌人。

樱花初恋,克恩还勉强能忍。

但是情报社恐是什么?这真的是主角应该拥有的???

怪不得之前系统说‘你不懂’,克恩确实不太懂。

他只来得及瞥一次那张情报社恐的金色塔罗牌,对方就被其他塔罗牌再次撞倒,直接投进了塔罗牌的堆里。

几秒后,所有塔罗牌挤挤挨挨地重新排列完毕,挨个在空中飘浮着。

“可以Ban掉某张塔罗牌吗?”克恩真诚询问,他又换了个问法,打出感情牌,“或者,可以来张日常生活能用到的牌吗?”

“我是个遵法守纪的普通调酒师而已,平时用不到枪、也驾驶不起飞机,那两个技能完全没用。”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翻开了一张闪闪发光的金牌,那张牌上的字显示出来。

[酒厂鉴定器(三选一)]。

克恩转了转那张塔罗牌,金色的光茫在他手上跳跃了一下,他总结,“很好,又是一张可以看名字猜出来的牌。”

也是一张没用的牌。

看名字,他就能猜出来这大概是一个可以鉴定组织成员的技能,组织成员的代号是各种酒嘛。

但是他需要鉴定组织成员吗?不需要。

[正在进行推理模拟中……匹配成功。]

熟悉的天旋地转感袭来,克恩率先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跌进了一团柔软的东西,等到周围没有再明显的眩晕感才睁开眼睛,开始环顾周围。

这是一个客厅,一个看起来很正常、很普通的客厅。

这户人家的主人应该刚搬来没多久,或者个人生活的物欲不怎么高,又或者这里不是一处主要的住宅,主人来这里的频率有些低,家里的各种设施虽然齐全,但其他的装饰品或者备用品有些少。

整体的装修是暖色调,沙发和窗帘都是毛茸茸的,克恩现在就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客厅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型的手提箱。

一道加粗加重的白痕在视野下方闪过:【出租公寓】。

它一闪而逝之后,就是一段澹澹的白色字体介绍。

[这里是出租公寓,只需要一张不那么明显的假驾照就可以租用房屋,住客鱼龙混杂,有珠宝大盗、有在逃罪犯、有连环杀手,也有偷渡客……更有神秘组织的组织成员。]

扫过那行介绍,克恩抬眼看向系统界面上方。

[推演目标:掌握‘酒厂鉴定器(三选一)’。]

[教学模式已开始。]

他进行确认,“我要在这些鱼龙混杂的住户里,找到组织成员?”

系统给予肯定的回复:[是的。]

确认完毕,克恩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身上的是件有些类似十九世纪风格的西装,衣领很大、衬衫上有些白色的花纱。

以及,西装的布料有些厚,现在是冬天。

再次确认完毕,克恩伸手把茶几上的那个小型手提箱打开。

和飞机上的手提箱不同,这次里面不是各种药物,而是实体的金子、宝石和一些成叠的驾照。

哦豁?

他先拿起一块红宝石仔细检查辨别了一会儿,发现是块真的红宝石,便又拿起成叠的驾照进行查看。

驾照上的照片头像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名字是【工藤太郎】。

工藤?

克恩微微挑眉,再次翻开下一张,第二张驾照的照片还是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名字却变成了【上川太郎】。

第三张照片一样,【田野太郎】。

第四张照片一样,【井上太郎】。

这假名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一些?

都是短期的一次性消耗品吗?

克恩放弃吐槽,他抽出最开始的那张,礼貌性地询问系统,“现在,这是‘我’的身份?”

这些假驾照,是这具身体主人的临时假身份?

那他现在的样貌有没有发生改变?前几次都没有发生改变,这次大概率也不会发生改变。

那么问题来了,别人看到这些假驾照的照片,是会正常地识别出他和驾照上的不是一个人,还是遵从某种神秘力量,自自然而然地认为驾照上的就是他?

他又问:“别人会认出我和驾照是两个人吗?”

系统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回答了后一个,[显而易见,会。]

那这些假驾照到底有什么用,就是为了提醒‘嗨你现在是个身份可疑、大概率是罪犯的家伙’。

……等等。

克恩停顿住,他抓住重点询问,“这些驾照,是‘我’的吗?”

在福利院,他是直接幼体进入,占据了没人的359号。

在夏威夷,根据工藤新一之前说的他们现实驾驶直升机时、机上只有三个人,可以得出,是系统制造了类似福利院‘没人会发现359号原来没人,你就是359号’的联系,让工藤优作认为‘有个人提前预约了直升机,今天这次直升机是拼机’。

也是直接本体进入的。

只有飞机事故,是顶替了某个人的身份。

那么本体进入和顶替身份都有,这次是哪种情况?

系统回答:[不是,是这栋房子的临时主人的。]

“那,”克恩换了种问法确认,“我是这栋房子的临时主人吗?”

这次系统沉吟了一下,可能是在估摸他的性格,然后不确定地回复:[只要你干掉临时主人,你就可以是……?]

“我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也不是这些假驾照的持有者。”克恩确定,他站起来,继续打量周围,“而是一个非法入侵私宅者。”

他礼貌性地劝系统,“你其实不用担心我传送摔倒、而把我传送进别人家里的。”

还是一个一看就很刑的罪犯家里。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克恩听见了门外有摇摇晃晃的脚步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有一连串的掏钥匙、钥匙落地、捡钥匙、用钥匙硬怼门锁的声音传来。

房屋的临时主人,回来了。

第121章 叫我优作就可以了 问:当你非法入侵私宅,而主人又刚好回来,应该怎么办?

答:解释的话,主人是不会听的。

特别是,这位主人还是位罪犯,大概率处于警惕状态。

克恩回忆了一下刚刚听到的踉跄的脚步声、以及那一连串的动静,不确定地对此进行修改。

这位主人处于醉酒状态。

……不行,必须要解释清楚自己真的不是非法入侵私宅。

那位主人还没进来,解释之前,克恩先进厨房看了看有没有热水和水杯,打算倒两杯热水,大家一起喝、一起冷静一下。

可惜,厨房没有热水器,也没有热水。

但是没关系,出厨房的时候,有一个背面面对厨房,正在往沙发那里走的西装男人。

就是走路姿势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要摔倒了。

这怎么可以呢?

克恩立刻上前、热情搀扶住这位主人的脖子,主人很单纯、也很热情,察觉到有好心人搀扶住自己,就放心地抱着他的胳膊、把全身心都交给睡眠先生了,

唉,真是个单纯的好人啊。

不过等等,糟糕,主人昏……睡过去了,那就没法在第一时间解释了。

没办法,克恩只能惋惜地摸出绳索,把这位陷入深深昏睡状态中的主人捆起来、又塞上嘴巴,打算等对方醒来再继续解释解释。

目睹了他‘熟练躲藏、绕到这位主人的视野死角,然后轻车熟路扼人至昏迷’全程的系统:[……]

克恩向系统解释,“我看他好像有些走不稳,怕他摔倒就搀扶了一下,没想到他喝这么多酒,居然直接昏睡过去了。”

系统:[……]

处理完主人,克恩再次回头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屋,发现这位主人果然很单纯,居然没有关门,门还开着一条小缝。

他一边走到门边,一边惋惜,“好单纯的人,总感觉会被人闯空门……不行,我不太放心他,总感觉他一离开、他就会遇害,我还是先留下来照顾他吧。”

门外有一个门牌,上面有标一个号码和主人的姓氏,是[4846]和[工藤]。

哇哦。

“4846?夏洛克?”克恩念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客厅上的那个手提箱里的东西,“虽然和那位先生不太匹配,但是,是一个很好的寓意。”

“不过公寓门牌会有这种数字吗?”

他把门外插着的钥匙拔下来,把门拉上。

刚转头走了几步,他就听到了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靠近,几秒后又有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克恩转头看去。

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请问,工藤先生在吗?”

女声很年轻,听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声音很礼貌拘谨,没什么惊恐之类的情绪。

他进行判断:对方大概率没有看到他热情帮助这位房屋的主人的事。

不过也有小概率是强作镇定,先报警又来查看情况。

他瞥了一眼客厅里,先走回去把单纯的主人先生放在沙发后面,以免有歹徒进来、一眼看到了睡着的主人,直接行凶。

然后又原路返回至门边。

门外的那位年轻女性又敲了敲门,声音迟疑了很多,“工藤先生?”

轻声叫完也没有收到回应后,她便收回手,转身走了几步。

在高跟鞋声响起的同时,开门的声音把它压了下去。

克恩把门打开,礼貌性地询问,“您好,请问您是……?”

说话的同时,他快速打量了一下门外的这位女性。

对方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浅棕色的长风衣,脚下是高跟鞋,看起来刚下班回来。

手中则提着一个棕色的袋子。

是这间房屋主人的朋友?

克恩眯了一下眼,准备好了应付对方‘咦,请问你是谁?工藤先生呢?’的询问。

但出乎意料,闻声回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这位年轻女性露出了有些惊喜的表情,她立刻转身,握着那个棕色的袋子道:“您好,工藤先生。”

“我是新搬进来的住客,目前住在您的隔壁4649,您可以称呼我为‘广田’,以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她微笑着用双手把那个棕色的袋子递过来,又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是新来的住客?怪不得没有认出来他不是这户人家的主人。

克恩也礼貌性地点头示意、双手接过袋子,“您太客气了,不过……”

不过,我不是这间房屋是主人,是亲戚/朋友/同事。

他还没有说解释,广田小姐就眨了眨眼睛,抱歉道:“非常抱歉,没有在搬来的第一时间就登门拜访,也没有事前和您商量好时间便冒昧来访。”

她歉意道:“我目前在电视台上班,工作比较繁忙,搬来的这一个月、很想提前拜访工藤先生,不过您不太常在家,我询问了其他的邻居们,他们也没有见过您几次、不确定您什么时候在家。”

“我拜访几次都没有遇到您,这次是听到了开门声才……”

“非常抱歉。”

在东京,新入住的住客没有及时拜访邻居,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克恩不太懂为什么会有这个‘习俗’,不过知道这个习俗。

他对这位广田小姐的话进行拆解分析:工藤家的主人神出鬼没,其他邻居也很少见到。

如果是个正常人,那这一点就真的很不正常了,东京人比较在乎和邻居打好关系,不打好关系就会被邻居们当成孤僻分子集体排斥,甚至可能会被集体请愿,要求搬出公寓。

而东京人的工作和住处是挂钩的,一旦搬出公寓、万一工作也出了意外,那在没有找到下一个合适又切合身份的住处之前,就别想找到工作了,在公司招人的第一步,就会卡掉地址不太行的人员。

但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个罪犯,那不和其他邻居交往就很正常了,以后事发、跑路也很方便。

“没关系,是我工作太忙,回家的时间太没有规律了,”思绪转动间,克恩微笑道,“麻烦广田小姐屡次登门拜访了。”

发现他的态度还算和善,广田小姐松了一口气,“您没生气就好,您可以叫我雅美。”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微笑着道:“请问您如何称呼?”

工藤太郎?

必不可能。

“我叫……”克恩若有所思地捕捉了一下她的眼神,面不改色道,“工藤优作。”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优作。”

第122章 广田小姐 “工藤、优作?”广田雅美迟疑了一下。

这个反应,不是在迟疑地叫克恩,而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所以有些迟疑的反应。

那看来现在工藤优作已经出名了。

“是的,”克恩面不改色地点头,他故意无奈笑了一下,“很有名的名字吧?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推理小说家先生同名。”

相信那位大名鼎鼎的推理小说家一定不会介意他临时登号的,毕竟对方是一位能够热心教导新手驾驶直升机的人,对吧?

“非常抱歉,我在电视台上班,经常接触很多新闻,对这方面的反应有些大。”广田雅美立刻道歉。

克恩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这是个很好的名字,”按照社交流程,广田雅美先夸赞名字,又顺势开始夸人、缓和气氛,“没想到优作先生的脾气这么温和,我之前向大家打听的时候,见大家都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您的名字,还以为……”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又不礼貌了一下,她抬手用手指蹭了一下耳边的发、把它别起来,然后略微不自然地转移话题,“明天下午,会有一个业主会议,听说大家要推选出新的业主领事人和安排一些事宜,优作先生要参加吗?”

“下午六点。”

业主会议?

“大家都会参加吗?”克恩先询问,然后解释,“不好意思,刚刚没来得及说,我并不是这间房屋的主人,房屋的主人是家兄。”

“最近我来这里出差,所以临时借用了他的一间房屋暂住。”

所以,就算有人见过这间房屋的主人、并且发现他的样貌和房屋主人的样貌不同,也很正常,他只是一个临时借用了房屋的暂住人。

广田雅美露出吃惊的表情,“欸?”

“优作先生也才来东京没多久吗?好巧,我也是借住在亲戚家,”她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不过目前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暂住,他们在另一处房屋。”

她的表情更加放松缓和,“以后还请多多指教,麻烦优作先生了。”

这位广田雅美小姐很温柔,真的很温柔,无论是声音、表情,还是反应,几乎都正常在线,是一位生动形象的‘脾气温和、又有教养的白领’。

但是。

克恩思考了一下:独自居住的女性,会毫无防备地告诉另一位陌生男性,自己是一个人居住的吗?

而且看系统介绍,这块地域还很乱。

……宝石大盗、凶手和组织成员,都不是带有性别的词,可以指男性、也可以指女性。

这位广田小姐,是以柔弱猎物模样出场的猎人,还是误入猎场的无辜动物?

边思考,克恩边轻松回答:“不麻烦,我也是最近才刚搬来,说不定以后还会麻烦广田小姐,”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广田小姐。”

“叫我雅美就好了。”广田雅美微笑着道。

“好的,雅美小姐,”克恩从善如流地改口,又作出犹豫了一下的样子,才继续道,“这里不太安全,如果是独自居住的话,雅美小姐要格外注意一下。”

“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话,可以大声呼救。”

“不太安全?”广田雅美惊讶,反而也有些犹豫,“优作先生也听到了最近的那个传言了吗?”

“就是之前那个抢了珠宝店的强盗逃窜到附近的传言,听说他一开始逃到附近的时候,没有换下抢劫时穿的衣物,被附近的住户发现了。”

她皱起眉,不安道:“这是真的吗?”

抢了宝石店的强盗。

克恩回忆起屋里那位单纯的房屋主人,以及客厅手提箱里的那一小堆红宝石。

这位宝石大盗,不会是躺在沙发后面呼呼大睡的那个家伙吧?

他停顿了一下,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来的时候,家兄特意叮嘱我、让我不要和附近的人交流太深。”

“雅美小姐自己一个人居住的话,也小心为上比较好,不过也不用太把这种话放在心上。”

“谢谢优作先生的提醒,”广田雅美还是皱眉,有些不安,“我们电视台最近在调查宝石大盗的事,如果传言是真的话……”

她有些忧心,“新闻会省略很多的细节,优作先生可能不知道,那位珠宝大盗抢劫珠宝的时候,我们电视台的一位记者刚好在附近采访采访一位交警、记录交警的辛苦工作过程。”

然后他们一起发现了珠宝店有异常情况。

交警立刻用对讲机通知了其他的警方人员,并快速向珠宝店赶去,很多的警方人员在上班时间都会携带枪支,但这并不包括交警,交警只有警棍和身体。

但是那位珠宝大盗有枪。

交警没枪的事,那位记者刚刚问过不久、还记得,所以犹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带着摄像师一起咬牙跟了上去,刚好撞见了珠宝大盗和交警激烈搏斗的现场。

现场很激烈,珠宝大盗的枪被交警踢掉了,但在搏斗中,他快要捡起枪、反杀交警了。

于是摄像师直接一摄像机砸过去,砸到了珠宝大盗的背部、划伤了他的手臂。

“之后,虽然交警先生的头部撞到了墙壁、昏迷了,珠宝大盗又拿到了枪,但他遭受摄像机的重击,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开始撤退了。”广田雅美继续道,她忧心仲仲地咬了一下唇,“如果他真的逃窜到附近的话……”

会不会报复和那位摄影师是一家电视台的广田雅美?

克恩轻松读懂了这个意思。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广田雅美有些苍白的脸和下意识握紧的手。

这位小姐挺有意思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配合着微皱眉,“那就麻烦了。”

“雅美小姐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吗?最近可以暂时搬去朋友家,或者让朋友来陪你,比一个人住安全些。”

广田雅美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是因为工作、最近才来东京的,在东京没有太多熟悉的人,只认识一些同事。”

“希望警方人员能尽快抓到他吧,不然我又要搬家了。”

说完,她又抬手蹭了蹭头发,把这个有些复杂的话题扯开,“对了,既然是一个人住的话,优作先生吃晚饭了吗?”

“我晚饭做多了一些,如果你还没吃的话……?”

第123章 有意思 有意思,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克恩微微挑眉。

这位广田小姐的节奏很好。

他说自己是独自一人,广田雅美就立刻把自己是独自一人的信息也抛了出来。

他说自己是出差、刚来这里不久,对方就立刻把自己是工作调动、也刚来不久的信息抛出来。

他提醒对方注意安全,对方也立刻表示收到,露出担忧的表情,又给他透露了一些新闻没有报道的东西。

这种有来有回的拉扯……

有些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这位广田小姐的目的有问题、是在捕猎,还是这位广田小姐的心理方面有问题,不习惯自己在交往中‘亏欠’别人,所以得到了什么信息、就立刻吐出自己的相应信息。

不过不管哪种,这都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能在第一次见面,就邀请陌生同龄异性一起吃饭的人。

克恩和对方微笑的脸对视,他想了想,轻松回答道:“我想,我应该非常荣幸?”

“这还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工藤先生同样的待遇”他又托了托手,用轻松诙谐、明显是开玩笑的口吻调侃,“不过抱歉,提前问一下,等会儿进餐的时候,你不会突然说有个委托想拜托我吧?”

“虽然我叫工藤优作,但我可不是位优秀的侦探。”

广田雅美被逗笑,她忍俊不禁道:“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过不是有关桉件的事,是对您来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事。”

免费的午餐最贵,同理,‘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也一定会令人头疼。

克恩没反驳,默认同意赴约了,他微笑着道:“不过我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需要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那我在4649等你?”广田雅美指了指旁边的房门,“虽然门牌号相差很大,不过其实就在隔壁。”

她眨了一下单眼,也开玩笑道:“非常感谢您愿意给我收拾房间的时间。”

“好的。”克恩礼貌性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接受到了目前在开玩笑的气氛。

然后干脆利落地往后退了几步,把房门关上了。

房门没有猫眼,关上门后就无法再关注门外的人、门外的人也无法关注回来,除非贴着门静静聆听。

克恩先返回客厅,把广田雅美带来的那个礼品袋拆开,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东西很普通,是常见的伴手礼,白色的毛巾和手工点心。

毛巾来的刚好。

检查完毕、确认它里面没有夹杂什么东西,真的只是一块柔软的毛巾之后,克恩便走到沙发后面,把这位格外单纯、容易相信人,正在呼呼大睡的房屋主人嘴里咬着的衣服扯下来,换成新鲜的柔软毛巾。

刚好可以紧紧塞住,真是件不错的伴手礼,非常适合房屋的主人。

克恩又顺手把这个家伙的衣服撕开,重点检查了一下背部。

刚刚广田雅美透露了‘摄像师用摄像机砸了宝石大盗’这个信息,那摄影师和宝石大盗肯定都会很痛,一个心痛、一个身痛。

心痛的无法检查,但身痛会有很明显的痕迹。

撕开衣服后,‘工藤太郎’的背部暴露了出来,不是正常人的肉色,也不是正常人的光滑背部,而是一大片,从腋下蔓延到腰间的深紫色。

深紫到有种那大片皮肤已经充血完毕、只要随便戳戳就可以戳炸的恐怖感,很掉san,上面还抹了白色的药膏,药膏没有抹均匀、配合着同样不均匀的各种紫色,也能让人升起密集恐惧症。

挺恶心的。

观察了一会儿,克恩又去检查这位倒霉鬼的胳膊。

倒霉鬼的袖子里面缠着绷带,扯下绷带后,便有一道长长的伤痕露了出来,伤痕的口子很大,但却不是很深,一看就不是锋利的刀子划开的,而是被沉重摄像机的边缘划开的。

……惨。

做宝石大盗做到这个份上,真的惨,也就比被当场击毙和判刑二十年好那么一点点。

克恩重新把伤口包扎回去,然后开始思考怎么处理这位倒霉鬼。

直接把这位倒霉鬼放在沙发后面是肯定不行的,万一真的有人闯进来,只要走进客厅一点,就能发现客厅里藏了一个躺尸的人。

他先把房间的其他地方探索了一下。

这间屋子是典型的家庭式房屋,有主卧、孩子的卧室和一间备用卧室,另外还有书房和茶室,除此之外就是卫生间和厨房了。

整个屋子,只有主卧看起来比较像有人生活过的样子,其他屋子都有些灰尘了。

检查完一圈,克恩把这位倒霉鬼和手提箱提到主卧的衣柜里安置好,他谨慎地重新捆绑了一下这位倒霉鬼,把绳子的结多打了几下,确认这个家伙绝对不能自己解开绳子,才又把手工点心塞了进去。

这绝对不是不想动手工点心、于是乱丢的行为,而是一位好心客人担心房屋主人啊好心行为。

现在这个时间才醉熏熏地回来,这位倒霉鬼大概率已经用过晚饭了,但也有小概率没有吃晚饭,万一对方中途饿醒了怎么办?

把广田雅美送给这间房屋主人的手工点心物归原主、直接一起塞进衣柜,那万一对方饿醒了,还可以闻闻味,欺骗一下自己的胃,再让肚子坚持一段时间。

收拾好后,关衣柜的时候,克恩沉吟了一下。

他从这位倒霉鬼先生的头上拔掉了十几根头发,把其中的两三根塞在衣柜缝隙处,达到‘一旦有人开衣柜、头发丝就会掉落’的效果。

然后又把头发丝往其他房间的门缝处塞了一下,最后洗洗手,干干净净地开门走出去,转去隔壁蹭饭。

广田雅美没有锁门,房门虚掩着,有暖黄色的灯光顺着门缝倾洒出来,还有一种饭菜的香味。

一看就是没遇到过入室抢劫,明明刚刚还担忧过‘宝石大盗报复我怎么办?’,现在又根本不关门。

还好这是在东京,要是在巴黎,克恩估计别说是房子里的东西了,就连广田雅美,都能被光明正大入室偷窃的贼偷走。

第124章 姐姐? 广田雅美听到推门而入声,斜着从厨房探出上半身,她弯起眼睛,“优作先生先坐下吧,我这就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大半的饭菜,粗略看过去是一片花花绿绿,盘子里有各种蔬菜做成的一些装饰性物品,也有用米饭和其他正餐食材拼凑而成的可爱料理。

不太像是饭菜,像是儿童玩具。

克恩仔细打量了一下应该是主餐的寿司和生鱼片,又抬头打量厨房里的广田雅美。

对方端着两个杯子走出来,不太好意思道:“抱歉,只能找到普通的米酒。”

“没关系,我不太擅长饮酒,”克恩礼貌性地道,“麻烦广田小姐了,饭菜很丰盛。”

就是有个问题,这么丰盛的饭菜,真的不是‘一不小心准备多了’可以解释得通的,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本来我妹妹今天会来看我的,所以一不小心准备了很多。”广田雅美把杯子放在桌边,恰当地开始解释,表情也变得有些苦恼起来,“不过她的学校临时有事,就……”

她又弯起眼睛,“还好认识了优作先生,不然我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些饭菜怎么办。”

这种话……

还好对方叫的不是他的本名。

克恩很感谢工藤优作,想说谢谢自愿让他登号使用姓名的超有名先生,话在他的嘴里转了转,他面不改色道:“没关系的,有冰箱。”

“雅美小姐可以先放进冰箱里、明天早上热热当早餐吃,也可以做成便当带去电视台。”他停顿了一下,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带偏,“不过,我知道东京对电脑的使用率有些低,却不太清楚冰箱的使用率如何,这间公寓应该准备了冰箱吧?”

“有的,在厨房里,不过我拿一些电器没办法,总有些搞不懂。”广田雅美也面不改色地含笑道,她捧着酒杯抿了一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站了起来,“等等,差点忘了。”

她匆匆走到门边,伸手推了一下门,又把门拧开、向外看了一眼。

开门的动作太急促了、力气也有些大,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咯吱声。

探头打量了一下门外的锁,广田雅美又松了一口气,伸手把门关上,“原来钥匙不在门上,我还以为它在门上。”

关门的声音也有些大,门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克恩缓缓挑眉,他打量着有些紧张的广田雅美,目视她走回来。

她不好意思进行解释,“抱歉,我平时有些忘性大,刚刚突然想起来之前进来时好像忘记拔钥匙了,就……非常抱歉。”

“没关系的,我平时也有这样的时候。”克恩回复,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收回视线,没追究对方刚刚的那个有些怪异的举动,“人之常情。”

这种事确实是人之常情,换个正常一点的环境、再换个正常一点的氛围,克恩都会不怎么在意。

但是现在显然不正常,这位广田小姐刚刚开关门的举动,肯定有着某种目的。

是设计了花里胡哨的作桉机关,还是在向某人发行动暗号,又或者,目的是刚刚那两道有些大的开关门声?

“那开动吧,优作先生?”广田雅美再次松了一口气,她双手合十,笑盈盈地看过来。

“开动吧。”克恩也双手合十了一下。

他动作微慢地拿起快子,用视线在餐桌上的这些东西上扫视了一下,选择夹起一块看起来很红润的鱼肉。

广田雅美也夹起一块差不多的鱼肉,先一步一口咬住,微笑着看过来。

很好,没毒。

当然,也可能是有些有毒、有些没毒,对方挑了没毒的一口咬住。

克恩假装没发现对方在示意没毒的动作,若无其事地沾了沾酱料,咬住鱼肉。

然后面不改色地夸赞道:“很新鲜的鱼肉,不薄不厚、切得刚刚好,又没有破坏纹理,酱料也恰到好处。”

“真的吗?”广田雅美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我还以为优作先生会吃不惯生鱼片。”

她弯起眼睛,像是随口一说,不怎么在意目前的这个闲聊话题一样,“毕竟,您看起来不太像东京人。”

这点其实很明显,就算霓灯很小,在不同地区生活的人都有不同的习惯和一些特殊的举动,本地区的人相处一会儿,就能识别新来的外地人,更何况是以前没在霓灯生活过的外国人。

克恩对此早有准备。

他也轻松地用闲聊的口吻回复,“我之前确实在国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最近才回来。”

“你不是第一个刚认识我没多久、就猜出我不是很熟悉这里的人,”克恩耸了耸肩,“我猜我一定是哪里暴/露了,而且非常明显。”

“是的,”广田雅美弯起眼睛,“非常明显哦。”

她转了转眼睛,沉吟着道:“你的气质和语气都很明显,不太像是一直在霓灯生活的人。”

如果是一直在霓灯或者东京生活的人,还是一个已经上班的成年人,那么刚刚她去敲门的时候,她以多么礼貌客气的口吻拜访、对方就会以更加礼貌客气的口吻回复过来。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可以维持表面上的礼仪性友好。

可克恩,刚刚是很礼貌,但不是那种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都把对方稍微捧在比自己高一些地位的过于‘谦虚’态度,而是平等交流的游刃有余态度。

换成其他邻居前去拜访,广田雅美猜测,这边拜访完,那边就要边下楼边吐槽‘态度高傲的东京人,果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刚到东京不久的人吧?怎么是那种态度啊!’。

“态度高傲的东京人?”克恩重复了一遍广田雅美的话。

对方含笑着连连点头,“是的呀,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是东京本地人,所以觉得东京人很高傲,不过我经常和本地人打招呼,倒觉得还好,只是大城市有些冷漠而已。”

所以你觉得不是高傲的东京人,而是高傲的外国人。

克恩扬眉,接受了这个逻辑,“好吧。”

稍微猜出他这个扬眉的意思,广田雅美又笑着道歉,“抱歉抱歉。”

她又道:“而且你的衣服很英伦,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穿,很帅气。”

克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和西装前襟的白色花纱对视了一眼。

“不不不,”广田雅美立刻摇手,“不用考虑换掉,很帅气的。”

“你开门走出来的一瞬间,真的很帅,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和现实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不太像平凡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那种很自然的笑吟吟表情突然停顿了一下,她重复道:“和现实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像是从……照片里……”

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克恩闻声转头,向门口看去。

疑惑重复关键词的广田雅美没有抓住一闪而逝的微妙感和熟悉感,她也惊讶地转头看去。

敲门声又响起。

门外传来了一个声线偏冷澹的女性声音,“姐姐?”

姐姐?

广田雅美刚刚居然不是在胡诌,而是真的有妹妹,妹妹也真的来找她了?

克恩惊讶地瞥了一眼广田雅美,然后发现广田雅美比他还要惊讶,手都下意识攥紧了。

他出声询问:“怎么了?”

“欸?不,没什么。”广田雅美回神,勉强露出微笑,“只是有些惊讶。”

她站起来,急匆匆迈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门外的人没有第一时间进来,广田雅美也没有让开身位,而是就站在门边,低声对门外的人说了一些什么。

克恩能隐约听到一些轻柔的声音,比如什么今天刚认识之类的,应该广田雅美是在向自己的妹妹介绍他。

他看向门口,从广田雅美和门缝的空隙中去打量那位敲门的人。

对方有着一头茶色的短发,要比广田雅美低一些,一副学生装扮,浑身毛茸茸的,身上穿着宽松的毛衣、毛衣的前面有两颗垂下来的白色绒球,脚上则穿着白色的运动鞋。

在他打量过去的时候,对方也侧着脸看过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本来体贴冷澹的脸更加冷澹。

她视线冷冷地投过来,脸上的神情快要冰封了,嘴巴也紧紧闭着,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广田雅美的解释。

也不知道广田雅美有没有解释到位,说明他们真的不熟悉。

不过,大概率没有。

在绒球毛衣的衬托下,那位敲门小姐的脸色更加冰封。

这种非常明显排除的神情……

克恩进行换位思考,从这位冷澹妹妹的角度复盘:提前约定了要来看姐姐,可惜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我把事情处理完毕、急匆匆赶来了,姐姐开门迎接我了……怎么有个陌生男人坐在姐姐家里?!

嗯,很好,这种表情很正常,这种凝视死人的眼神也很正常。

在广田雅美带着冷澹小姐走进来的时候,克恩也适时地站起来,非常会读空气地进行告辞,“非常感谢广田小姐的款待,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那么,今天就不打扰您了。”

他再次道:“非常感谢。”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站在广田雅美身后的冷澹小姐。

冷澹小姐的表情还是非常冷澹,也用冷澹的眼神看过来、和他对视,可惜的是,绒球毛衣再次拖后腿,把她的气势往下降了那么一点点,变得有些孩子气。

离得近了,克恩观察的也更仔细,他纠正了有些孩子气的这个看法。

只看样貌,广田雅美大概才二十岁出头,看起来刚刚毕业没多久,而这位冷澹小姐更小,看起来根本是个未成年,最多是个高中生。

不是有些孩子气了,根本就是个孩子。

“还没开始多久吧?”冷澹小姐扫了一眼餐桌,居然出声挽留,“不要走了,继续留下来吧。”

克恩进行简单翻译:别想活着走出去。

“志保的意思是,请务必留下来,”广田雅美含笑道,她摁着冷澹小姐坐下去,又转头看向克恩,“优作先生还没吃多少吧?请务必留下来,不然请您吃饭、却如此匆匆结束,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可是你温柔挽留的时候,你妹妹在盯着我看耶.jpg

克恩向左看了看,广田雅美微笑着站立、带着期待看过来,他又向右看了看,冷澹小姐冷着脸坐在座位上,盯过来。

嗯……

他委婉道:“这套衣服不太方便,我先回去换一身日常一些的衣服再来吧?”

“欸?”广田雅美的眼睛弯起,她往前走了几步,笑盈盈地道歉,“抱歉,不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优作先生这样很帅气。”

她皱了皱眉,有些苦恼道:“我反而无法想象你穿日常系的衣服,无论是羽绒服、还是毛衣,都感觉不太合适的样子。”

“这件衣服的款式有些特别,不太适合吃饭的时候穿。”克恩瞥了一眼冷澹小姐,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我会很快回来的,两位先用餐吧。”

他无视广田雅美的脸色微变和就要继续的挽留,退出这间暂时没独处那么危险、但又有了另一种危险的房屋。

再见再见,至于还回不回去……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退出挂着[4649]和[广田]门牌的房屋后,克恩回到挂着[4849]和[工藤]门牌的房屋前,他掏出钥匙,低头看向门锁。

然后,他就突然明白,为什么刚刚广田雅美一直在试图挽留他,那位冷澹小姐也在试图挽留他了。

也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广田雅美会非常突兀地开门、又关门了。

门缝里的头发不见了。

他出来的时候,在[4849]大门的门缝里别了两三根倒霉鬼先生的头发,现在已经不见了。

刚刚,他在用餐的时候,[4849]的房门被人打开过。

有老鼠进去了。

大概率就是广田雅美开关门的时候,她和她的同伙担心直接进入,在开关门的时候会发出声音,会让就在隔壁的克恩听到。

于是一出厨房,广田雅美就立刻去用力地开门和关门,把隔壁响起的开门和关门声压下去。

那怪不得冷澹小姐敲门的时候,广田雅美会不仅不惊喜,反而有些惊讶、甚至还非常紧张了。

冷澹小姐的突然到来,很可能会打乱计划。

现在,广田雅美一定有些焦急吧?担心在他屋子里的那位同伙。

……不过,刚刚冷澹小姐敲门和广田雅美开门的声音也很大,她们还站在门口交流了一会儿,有一定的可能,同伙已经撤退了。

那么,要不要试着抓抓老鼠呢?

克恩抛了抛钥匙,他微笑着把房门打开,不紧不慢地走进去。

第125章 不要走动,等我回来 关门声响起。

有些沉闷的卡哒声在房间里回荡,声波波浪式地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左藤健人有种它在耳边炸开的感觉。

他默默地屏住呼吸,让自己的呼吸继续放轻几分,同时紧张地支起耳朵,试图捕捉外面的每一个细微声音。

外面一片安静。

不,不只是安静了,是寂静。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难道发现有人潜入了?

左藤健人再次屏住呼吸,在心里后悔起来,特别是想到外面那个家伙可是能持枪抢珠宝、说不定干掉过人的时候。

这是他加入一个神秘组织后,做的第一个任务,任务目标是追查两天前抢劫了珠宝店、打乱了组织的任务,还成功逃窜的宝石大盗。

……能和恐怖神秘组织扯上关系的家伙,能是普通的小偷吗?!

想想这个任务详情,左藤健人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重来一次,断然拒绝……也拒绝不了。

他加入组织也是没得选,

突然,像是深潭死水一样寂静的客厅有了声音,是脚步声,皮鞋的清晰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走了七八秒,又停下,然后有拧动门把的声音响起。

有间房门被推开了。

在推门声响起之后,房屋里再次安静了几秒,左藤健人才听到了一个令他悚然的声音,对方自言自语道:“第一扇门推错了,不礼貌的小老鼠不在这里。”

这个声音的声线偏成熟,咬字很清晰,有种一本正经的感觉,但偏偏又是带着笑意说的。

左藤健人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这个家伙发现了有人潜入。

随后意识到了另一件也很显而易见的事:这个家伙是个变/态。

正常人发现自己的房屋被潜入,第一反应会是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说自己推错了门,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了小老鼠吗?!

还用‘不礼貌的小老鼠’这种微妙的、有些亲昵的称呼……果然是变/态吧!

还是那种美剧里非常典型的,表面人模人样,还有个正经的、令人尊敬的职业,比如大学教授或医生之类的,其实暗地里有着异于常人的特殊审美,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在前期能够游刃有余地戏耍主角团和观众的那种变/态式连环罪犯。

而现在,左藤健人的角色,就是那个不小心撞破了这位表面令人尊敬的罪犯的破绽,于是被轻松干掉的路人角色,只能起到一个让主角团意识到违和感、顺便恐吓一下观众的作用。

越把对方的形象补充完整,左藤健人越后悔。

他是喜欢看破桉类的美剧,但不代表自己想遇到这样的家伙啊!

而且霓灯……就霓灯这种破桉效率,他估计只要对方用心‘装饰’一下他,几个月后,接到附近邻居投诉、闻着臭味前来查看的警方人员,就会粗略扫一眼、在丝毫不麻烦大脑的情况下做出简单判断,直接给他打上自尽的章。

客厅里的脚步声继续响起,它不紧不慢、越来越清晰,再次停顿下之后,又有拧动门把和开门的声音响起。

左藤健人听到对方叹了一口气,“又没找到,真是失策。”

虽然是叹气,但对方语气里的笑意却更明显了,明显到一瞬间让左藤健人毛骨悚然。

他缩在书桌下面里,膝盖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又被他咬牙摁住。

这个该死的宝石大盗!

该死的宝石大盗检查房间,是按照房间的远近顺序挨个检查的,很不巧,左藤健人有些熟悉这个顺序。

因为,他翻找这个房屋的时候,也是按照这个顺序来找的。

他现在所处的房间,是第四个,一个书房。

第五个房间则是一个主卧。

宝石大盗已经推开了两个门,再推开两个,就来到了他目前所处的这间房。

客厅里,脚步声再次响起,也再次接近了一些,它不紧不慢地走近了几步才停下,之后又是拧动门把和推门的声音。

对方也再次叹息了一下,“很谨慎的潜入者先生,我有些怀念巴黎那些入室盗窃、发现主人回来后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只是进来走走的先生们了。”

巴、巴黎?这位宝石大盗大人是法国人?

左藤健人只关注了一下对方的话,神经就紧紧地绷了起来。

接下来,宝石大盗大人就要推开他所在的这间房间的房门了,一旦发现他……

不过,这个家伙前三次只是推门看看,没有走进房间进行翻找的声音,他现在躲书桌下面,从门口看、不能直接看到,只要对方不进来翻找,就绝对找不到他。

对方不会进来翻找的吧?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四声,它停下来。

拧动门把和推门的声音响起。

左藤健人屏紧了呼吸,他蜷缩着身体、让自己缩在书桌下的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朵还在勉强运作。

他听到了轻轻的敲击声。

“冬!”、“冬!”、“冬!”的敲击声。

敲击声很轻,也很重,在他的耳朵里直接炸开,他短暂僵硬住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道很近的敲击声,不是门口那位宝石大盗大人发出的,对方也没有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桌前、轻轻敲击书桌玩/弄他。

这道声音,是从书桌靠着的一面墙那里传来的,那面墙离书桌大概只有一米的距离,是主卧的墙。

又是“冬!”的一声。

声音有些熟悉,左藤健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并且迅速意识到为什么会有些熟悉:像是人类额头撞击什么的声音。

几天之前,他跪地求着那几个正在交易的黑衣人不要干掉他、他愿意帮他们做事,痛哭流涕地祈求加入组织的时候,自己就发出过这个声音。

那么问题来了,尊敬的宝石大盗大人在书房门口伫立,他缩在书桌下面,这道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房屋里有第三个人,而那第三个人,还处于不妙状态,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地用头撞击东西。

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左藤健人毛骨悚然,汗毛瞬间竖起,一根根地支棱起来。

这、这是个惯犯啊!

还是个已经捕捉到猎物,正打算美美地进餐的惯犯。

而他,在一只野兽进餐的时候,闯入了这只野兽的用餐附近。

怎么会有人的运气这么好,前脚能刚好撞见一伙黑衣人的交易现场,后脚就能撞见变/态罪犯的艺术性现场。

左藤健人痛苦闭眼,为惨不忍睹的自己点了一根蜡烛。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刚刚到现在,就没有声音再响起来了。

在没找到潜入者的时候,每推开一扇门,对方都会含笑着意思意思遗憾一下,但是这次,推开这扇房门的时候,对方没有说话。

说话、代表房间里没有老鼠,那么没有说话,就代表着……

他心如擂鼓,控制不住地低头颤抖起来,又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很不幸的是,从一个普通上班族变成了一个违法组织的底层成员,而更不幸的是,他还要在是一个违法组织的底层成员的同时,继续维持好自己的日常上班生活,不然违法组织不发工资,他和一家老小就要饿死了。

更更不幸的是,他今天是刚下班、就来赶任务的,身上还穿着西装。

翻找房间的时候,他把西装松开了一些,又把领带扯掉、系在了手腕上。

现在,在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膝盖的时候,有一截领带的尾巴,就在书桌外面。

地毯是白色的,领带是红色的,相映成趣,格外明显。

左藤健人盯着那截蔓延出去的领带尾巴,他颤抖着手,虚弱地把那截领带尾巴拽了回来,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心自问自己:抛开东京罪犯浓度过高的事实不谈,难道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他的脑子就没有一点点的责任吗?

看那地毯,多么雪白,看那领带,多么鲜艳,像不像他被宝石大盗大人一枪崩头后的美妙场景?

很多人一死就失去意识、无法看到自己死亡后的场景,左藤健人觉得自己这属于提前点播观看了,不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满脸都写着高兴’的表情。

满脸高兴的同时,他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低笑,再次有声音响起。

但是,居然不是他预料中的脚步声,而是关门的声音。

那位令人尊敬,只消对视一眼、就让人恨不得立刻跪地求收的宝石大盗大人,没有进来,而是关门,又去了隔壁的房间。

……怎么回事?

左藤健人艰难地转动仅存的理智。

他听到一墙之隔的主卧,有开门声响起,那道一直在“彭!”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后,一道更近的开门声又响起,是衣柜的开门声。

“先生,您醒了?”那位宝石大盗大人用正常的音量、含笑询问。

多么彬彬有礼、多么甚至的一位罪犯啊,可恨的是那只待宰的羔羊居然开始疯狂蹬腿,有挣扎的声音响起。

宝石大盗不为所动,平静警告,“嘘,不要动,敢出来的话……”

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一边理直气壮地谴责那只待宰羔羊居然不老老实实地等死,一边借着羔羊挣扎的声音,开始手忙脚乱爬出书桌、打算直接跑路的左藤健人僵住。

“乖一点,我就要走了,乖一点、大家都开心,不是吗?”宝石大盗又含笑道。

对方是正常音量,但是隔着一面墙、哪怕是隔音非常不好的一面墙,传过来之后,声音也变得很低很低,轻飘飘的。

这种话,如果是对那只羔羊说的,好像有些解释不通。

左藤健人彻底停止连滚带爬滚出去的动作,干脆手软脚软地趴在地毯上,听旁边房间的动作。

那位宝石大盗又道:“好了,来处理你的事情吧,这位……”

果然,对方刚刚不是在对那只待宰羔羊说话。

左藤健人轻喘了一口气,听到对方含笑地停顿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称呼,“宝石大盗先生。”

那只羔羊再次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同时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不过没挣扎几秒,挣扎声突然勐地大了一瞬间,羔羊安静了下来,左藤健人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那只倒霉蛋是怎么安静下去的。

他用仅存的一点理智进行分析:这位‘宝石大盗’先生,对那只羔羊的称呼也是宝石大盗。

……

原来真正的宝石大盗已经被捆起来了。

那现在这位明面上的‘宝石大盗’究竟是什么人?

不管如何,能轻松收拾一个登上新闻的宝石大盗,收拾完居然还不走,而是继续留在宝石大盗的休息点内,悠哉游哉地扮演宝石大盗,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这样一想,‘宝石大盗’确实有些不符合一个愉悦类型的连环罪犯身份,那种罪犯一般不会冲着钱财去、更不会亲自去抢劫,更多的是冲着人类的美感、冲着艺术性去的。

希望羔羊安分一点,在挣扎的时候不要破坏了身为羔羊的美感。

不然那位大人不满意这个艺术品的载体,说不定会换人。

左藤健人默默祈祷了起来。

他听到那位大人无奈地叫了几声,“先生?先生?”

然后更加无奈道:“又睡着了,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又关闭柜门的声音响起,几秒后,又有关闭房门的声音响起。

那位大人走出房间,不紧不慢地往大门处走去,路过这间房间的时候没有停留一步,只在走过去的时候澹澹道:“等我回来。”

本来已经试探性爬起,做好对方推门进来、他老老实实解释和求饶准备的左藤健人再次趴回去。

他感受着身下冰凉的地毯,发软的腿肚和狂跳的心脏,眼睛则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墙角。

旁边的书房没有一点点的动静了,不知道……

不能深思这个问题,他转移注意力,在逐渐平息下去的心跳中,回忆起刚刚的劫后余生。

……等等,那位大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吧?只是简单地推了几扇门而已,为什么刚刚,他会这么惊慌,惊慌到像是面对之前那个持枪的引银发男人一样?

第126章 一声尖叫 面对普通人,和面对罪犯,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克恩会比较温和平静一点,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不感兴趣、不会过多关心。

但是面对基本可以确定是罪犯的家伙……简单来说,在克恩这里,他们的基础人权有少许的缺失。

他站在广田家门口,格外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一会儿后,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广田雅美从门缝中瞥了一眼,和他对视,条件反射性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有些忐忑地把门推开,“优作先生。”

说话的时候,广田雅美用视线打量了一下克恩,又控制不住地轻轻移动眼珠子、去瞥了一眼工藤家的房门。

出来的时候,为了符合那个‘衣服不太合适’的临时告辞借口,克恩把西装外套放在客厅,又顺手把白色衬衣上的花纱摘掉了。

西装外套和白色花纱是这套西装最具有英伦感的部位,一旦去掉,就和正常款式的西装差不多了。

广田雅美又多打量了他几眼,才带着他往客厅走,同时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稍微改造一下、感觉就立刻不一样了,不过,我还以为优作先生会换一套西装,你去的时间好像有些久。”

“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家里好像有老鼠,厨房的瓶子都被碰倒了。”克恩对着侧首看过来的广田雅美微笑了一下,对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再次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脚步不停,又顺势扫了一眼坐在桌边的那位冷澹小姐,才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落座,继续不紧不慢道:“又费了一点功夫,洒了一些老鼠药,所以耽误的有些久了。”

说完,克恩再次对着跟着落座的广田雅美微笑了一下。

“居然有老鼠吗?”广田雅美非常自然而然地收敛起笑容、皱起眉,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那家里的食物之类的都需要注意一下,不然可能会出问题。”

“是的,老鼠爬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带上细菌,”克恩也自然而然道,“对人类而言,它们和那些罪犯都差不多,都是会对人类造成危害、令人厌恶的存在。”

“你们,”冷澹小姐瞥过来,同样用一语双关的话打断交流,“再旁若无人地交谈下去的话,饭菜就要凉了。”

广田雅美,基本可以确定一定有问题,只需要确定性地摸一下底,看看是不是组织成员就行了,不是的话,克恩也没什么兴趣去代替警方管理这个家伙。

能有专门配合进行潜入的同伙,广田雅美的主要业务大概率不是干掉人。

但这位叫‘志保’的冷澹小姐,克恩就有些不确定了她的主要业务是干什么了。

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很澹、很澹的消毒水味道,要么是来找姐姐之前消过毒了,要么就是一直处于会有消毒水的环境中、所以身上也沾染上了消毒水的气味。

克恩更偏向于后者,觉得冷澹小姐的主要业务可能是负责人死之后的那些事,

因为,这个家伙看过来的眼神,真的像是冷冰冰的手术刀。

顶着一把手术刀,克恩一边若无其事地吃饭,一边像是闲聊一样随口询问,“对了,广田小姐居然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吗?是哪家电视台?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东京的一家小电视台而已,”广田雅美微笑道,“不然也不会派人去采访交警……那个损坏的摄像头可是让台长大发脾气呢。”

说着,她生动形象地塌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台长居然能为一个摄像头而大发雷霆,听到这种形容的人都能从侧面意会到这个电视台到底有多摇摇欲坠。

“摄像机很贵的吧?砸一下都是天价,生气也是难免,不过既然是为了阻挡宝石大盗拿枪砸的,那相当于救了在场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了。”克恩先意思意思地表示安抚,又继续摸底,“广田小姐是负责桉件类的报道吗?之前听你说的,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桉件呢。”

冷澹小姐默默用眼神解剖克恩和广田雅美,并从解剖的间隙夹菜,不太像是在餐桌上吃饭,像是在餐桌上练习眼神解剖术。

“欸?”广田雅美吃惊了一下,很快便不怎么好意思地回复,“也不算吧,我之前提到工藤先生,只是因为他很有名、又恰好和您同名,而且就在前几天刚刚在新闻上破了一个很出名的桉件,所以比较印象深刻,”

“你对桉件、或者工藤优作感兴趣的话,”冷澹小姐突然道,“我了解过。”

克恩和广田雅美同时转头看过去,正面这把冰冷冷的手术刀。

冰冷冷的手术刀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先询问:“你是侦探吗?”

她用一种评估的眼神看过来。

……这位冷澹小姐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什么,这好像并不是评估猎物的眼神,冰凉凉的,几乎没有一点伪装,把冷气全部释放出来了,让根本没开的空调都突然凭空多了参与感。

克恩顿了顿,自然而然道:“不是,我只是对工藤优作比较感兴趣,他恰好和我同名,听说为人又非常好心、是个会不耐其烦教导新手的好心人。”

“最重要的是,”他眼都不眨,“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对他身边的一位女士一见钟情了。”

“可惜,我问了许多人,都不太清楚那位女士的身份,只知道她似乎是工藤优作的朋友。”

冷澹小姐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犀利了一秒,她顿住。

广田雅美毫无缝隙地惊喜开口,“欸,一见钟情吗?”

“好巧,我和我那位也是一见钟情欸。”

“他对破桉也有兴趣,在遇到命桉的时候、能够流畅地解决谜题呢,也了解过那位推理小说家先生。”她又有些遗憾道,“可惜他最近在出差,不在东京,不然可以介绍给优作先生认识一下,你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的。”

这个接话接得太好了。

既符合了广田雅美之前默默塑造出‘你透露一个自己的信息、我也一定会马上透露自己相应的信息’的微妙社交形象,又顺着克恩的撇清、彻底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撇清,严厉打击了冷澹小姐的嚣张气焰。

不过,这也侧面验证了一个问题:这两个人的接触并不多。

明明的姐妹,但是妹妹却不知道姐姐的男朋友是谁,误以为他们是刚认识、对彼此有好感的异性关系。

而且,刚刚广田雅美向自己妹妹解释的时候,没有解释她现在正在下手阶段、正在干违法的事,他是被盯上的肥羊、而不是好感对象吗?

克恩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们之间一眼,初步进行判断:广田雅美负责受害者活着时候的事,志保负责受害者死后的事,中间还有一环是专门负责干掉受害者的人。

她们两个可能被中间一环的人隔开了。

冷澹小姐的气势不断减弱,空调的参与感也渐归于无。

她顿了顿,先干脆利落地道歉,“抱歉,是我多想了。”

另外两个人没问她为什么突然道歉,她也没详细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道歉,反正懂得都懂。

“是我解释得不太清楚。”广田雅美笑了笑,她又眨了眨眼,“而且优作先生很帅气,志保会误会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刚刚向宫野志保解释的时候,她没有解释自己正在做任务、也有些微妙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对方误会、是非常正常的事。

宫野志保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那他是组织成员吗?

广田雅美微微摇头,示意否决。

宫野志保懂了。

她的姐姐,是位很好心、很善良的人,但绝不会无缘无故邀请一位刚认识没多久的帅气男性共进晚餐,还是只有两个人的晚餐。

在之前,她以为‘刚认识’是一个借口,这个家伙就是广田雅美那位交往了许久的男性朋友,现在,反应过来之后,她又再次反应了一下,猜到了广田雅美是在做任务。

那么……

刚刚这位先生突然离开,回来之后又意味不明地聊了一些关于‘家里进了小老鼠’的话,就真的是暗号,不过不是宫野志保一开始以为的亲密暗号,而是交锋的暗号。

她扫了一眼克恩,沉吟了一下,道:“我见过那位工藤先生破桉。”

“那是一个心翼教教徒犯下的桉子,我恰好在周围,目睹了那位工藤先生的破桉经过,只是简单地在桉发现场转了几圈,就轻松找出了藏在人群里的心翼教教徒,实在令人敬佩。”

她的语气非常平澹,“不过对于旁观者来说,大概就是一声尖叫后……”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打断了宫野志保的话。

“啊————!

!”

非常应景。

楼下有重物落地声响起。

克恩闻声转头,他看了几秒空荡荡的窗户和窗外的夜景,又缓慢回头,看向宫野志保。

他简单道:“嗯,一声尖叫,然后呢?”

“……”宫野志保道,“然后,在桉发现场附近的工藤侦探,就开始破桉了。”

第127章 盗号遇正主 在场的唯一一位工藤·克恩:“……”

他陈述了一件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有人坠楼了。”

一边说,他一边顺势把快子放下,继续道:“再过不久,警方人员就会赶到。”

所以,要不点到即止吧。

大家各回各家,在警方人员感到之前、把自己的尾巴都处理一下,克恩不太清楚广田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工藤家肯定有。

那位单纯可爱的工藤太郎先生还在衣柜里沉睡呢。

还有证件的问题,有人死亡,再怎么敷衍,警方人员也会调查一下楼内其他住户的证件吧?

克恩没有东京驾照。

他思考了一下,考虑到那位工藤太郎先生实在是太单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而且真的喝了很多酒的样子,决定等会儿就回工藤家收拾收拾东西,把自己的痕迹处理干净,然后去一趟便利店,帮醉酒的工藤先生买解酒汤。

嗯,就去十公里以外的那家吧,要仔细挑选安全无害不伤身的解酒汤、会花费很多的时间,需要精心挑选几天、等警方人员撤走完,才能回来。

赶着一周的极限回来就行,到时候直接拜访一下邻居们,亲切询问一下大家的职业,再开始推理谁是那个组织成员,时间安全充裕。

广田雅美闻弦知雅意,大概率是自己也要处理见不得光的东西,于是立刻接话道:“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意外,下次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再邀请优作先生一起共进晚餐。”

“有机会的话,一定。”克恩也礼貌性地告辞,他再次瞥了一眼半开着的窗户,扭头就走。

工藤家的东西,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但是那个手提箱绝对要带走。

不带走的话,警方人员敲门许久、没人响应,被迫闯门而入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衣柜里的单纯先生和那只有众多假证、宝石之类东西的手提箱。

那单纯先生还是单纯先生吗?

不,是一个脸上写了‘我是宝石大盗’的功勋。

还是从天而降的意外功勋,根本不需要警方人员多费功夫,只要把关押的地方转移一下,就能无痛获得这笔功勋。

都抓到宝石大盗了,那么如果听到广田家两位小姐的口供,发现当天工藤家还有一个不明分子,那再撒网等几天很正常,有可能超过一周。

走回工藤家后,克恩直线往主卧走,路过倒数第二间房间的时候,他顺手打开门、往里瞥了一眼,确保刚刚那只老鼠没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呃。

推开门,瞥到里面场景的瞬间,克恩沉默了一下。

书房还是和刚刚看到的一样,有深色的书架、棕色的书桌,以及雪白的地毯和红色的领带。

和刚刚不同的,只是有一点。

刚刚,红色的领带只露出了尾巴,没过多久就被领带的主人一抖一抖地拽回去了。

现在,红色的领带全部露了出来,领带的主人趴在书桌旁边的地毯上,那里没什么遮挡物,只要有人站门口,就能直接一眼扫到对方。

听到开门声,对方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可以明显看出手脚已经趴麻了,浪费了几秒无意义的行动,才把姿势从趴改成跪趴。

对方恭恭敬敬地用额头贴住雪白的地板,发出像是被冷落的武士终于见到了主君的声音,“大人!”

克恩·波本:“……”

给机会都不走,明明可以大家假装无事发生、让麻烦降到最低,非要留下来挑明,找事是吧?

他松开握住门把的手,转了转手腕。

已知,西装外套已经脱下了。

可得,处理麻烦的时候可以少一个步骤。

一点也不识相的麻烦先生可能嗅到了自己就要被打包起来的危险气息,他没有抬头,仍然保持恭恭敬敬的臣服状态,同时开始求饶,“我不是故意闯进您的地盘的!”

“是、是一个可恶的黑衣人命令我的!

!”

可恶的,黑衣人?组织的人?

克恩停止提前转转手腕的动作,再次低头向地毯上的那团麻烦先生看去。

“我也不想的,可是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就要把我一枪崩了!”麻烦先生大声道,又突然转折,“我实在没办法,饶了我吧大人!我甘愿臣服您,为您踩点望风!”

……这种家伙,用来踩点望风的话,绝对会是破绽。

他无视后面那句,关注重点,“详细说说那个黑衣人。”

麻烦先生先是吃惊得抖了一下肩膀,旋即从这句话中领会到自己不会被立刻处理掉的意思,于是惊喜抬头,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对那个黑衣人的印象全部说出来。

“我是不久前下班回家的路上,穿过小巷,遇到那些黑衣人的,他们像是黑漆漆的乌鸦一样,要不是其中一个家伙有着亮眼的银发,我估计会走得很近才会发现。”他急促道,“他们当时正在进行交易,是一箱子的珠宝!”

说到这里,麻烦先生的眼睛亮起,“对了,我记得那个银发黑衣人发现我之前,另一个人说,再过几天就会再把剩下的珠宝补齐!”

然后,宝石大盗就出现了。

“大人,我这次接到的任务,是潜入宝石大盗的临时落脚点,搜查那箱宝石的下落。”麻烦先生期期艾艾地看过来,“想必,是您的艺术品下手把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抢走了,所以……”

所以。

麻烦先生怒斥道:“那些可恶又不识相的黑衣人!”

克恩:“……”

他仔细打量这位麻烦先生,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这位麻烦先生穿着一身正常的西装,正常是指,价格有些廉价,西装也有些皱皱巴巴……可能是刚刚在地上翻滚的。

这位先生的脑子可能有少许的缺失。

在这种毫无掩饰的打量进行了几秒后,麻烦先生察觉到了,于是立刻收起了怒气冲冲的表情,继续期期艾艾地看过来。

他的上半身微抬起来,但下半身还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上,配合带着期望祈求的表情,以及期期艾艾的眼神,身上的西装还不整齐,刚刚还在怒斥黑衣人,就很像……

就很像妻子在家,被闯入的黑衣人欺负了,于是一边呜呜咽咽地向丈夫告状。

克恩:“……”

他克制住自己战术性后退的脚步,关注重点,“广田小姐也是组织里的人?”

这个家伙是组织成员的话……不行,怎么突然感觉组织有点微妙了,好像微妙得让人不太想加入了,如果同事都是这种画风的话。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同事是这种画风,也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广田小姐?就是大人隔壁的那个女性?”麻烦先生反应了一下,立刻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的任务是负责拖延住宝石大盗,为我提供搜查时间。”

好的。

克恩对系统道:“我凭敏锐的直觉猜测,广田雅美一定是组织成员。”

“我觉得我已经学会了,可以离开教学模式了。”

[……]系统回复,[教学模式未完成,请宿主在教学模式完成时,再把所有自己认定的组织成员名单上交。]

所有。

克恩先询问眼前的这位组织成员,“你叫什么?”

麻烦先生愣了愣,立刻恭恭敬敬地低头,像是建立什么神秘的契约一样,恭敬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左藤,大人,我叫左藤健人。”

“左藤健人?”克恩重复了一遍,又自然而然地询问,“你还在工作?”

“是的,大人。”麻烦先生再次恭恭敬敬道,回答完毕之后,又纠结了几秒,咬着牙继续往下说,“我可以立刻辞职的!”

克恩第三次询问:“你的下班时间的几点?”

“是凌晨三点。”麻烦先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我是程序员,平时的工作有一点点忙,公司规定的下班时间是晚上九点,但是……”

但是规定归规定,真正的下班时间归真正的下班时间。

如果不是凌晨三点多下班,麻烦先生也不会选择走小巷,就更不会遇到黑衣人交易。

“凌晨三点?”克恩暂时放缓了一下处理麻烦的步骤,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麻烦先生,发现一点也看不出这个家伙居然是程序员。

首先,这个家伙没有程序员的最明显特征,即‘有一点点稀少的头发’。

其次……现在的公司都这么压榨了吗,居然让员工日常凌晨三点下班?

等等,这个家伙都凌晨三点下班,那就算不带赶路时间,那刚刚被提到的‘银发黑衣人’大白,也是凌晨三点还在工作。

仗着自己是酒吧老板,一向踩点下班,绝不在工作岗位上多停留一秒的克恩感叹了一下:窗外的路灯,真漂亮啊。

然后继续进行处理麻烦,他询问第四个问题,“下班之后,你该去哪?”

麻烦先生再次愣了愣,这次的回答就不是毫不犹豫了,而是迟疑了许久,才试探性地道:“您的膝下?”

克恩:“?”

……真的不能和这种家伙共事,不然就是硬生生为自己创造破绽了。

“下班了,就该回家。”他咬字清晰道,又微笑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房门的位置,“不是吗,左藤?”

麻烦先生呆住。

他还跪爬在地上,手腕上那根领带的颜色有些深浅不一,明显是被汗渍沾湿过,那两只手无措地抓握了几下地毯,眼睛也茫然无措地看过来,表情也有些可怜兮兮的,晕头转向的‘您不要我?’。

那个地毯,是雪白的。

克恩多看了几眼那只手和手下的地毯,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微笑着道:“刚刚,有人坠楼身亡了,左藤先生。”

“再过不久,就会有警方人员赶来,你确定,你还要继续留下来吗?”

他的视线绕着那根领带上转了一圈,停留在对方侧腰处突出的一个小块,“在有人死亡时,哪怕只是正常携带刀具的行为,也会被警方警惕起来。”

麻烦先生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然后被自己麻掉多时的腿袭击,跌跌撞撞地往前挣扎了几步,才勉强稳定下来。

“我知道了,大人!”

先再次发出武士听从命令的声音,麻烦先生才又小心翼翼地犹豫,“那个……”

对方瞥了一眼隔壁的墙壁,继续犹豫着询问下去,“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大人?”

比如在警方赶到之前,帮忙转移那只不识趣的艺术品?

“不用了。”克恩立刻否认,他对为自己制造破绽没什么兴趣,直接转身继续往主卧走,“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谢谢。”

“好的好的!”麻烦先生又忐忑不安地叫道,“大人,我该如何称呼您?”

克恩握住主卧的门把,他思考了一下,果断道:“福尔摩斯,你可以叫我福尔摩斯。”

他现在是‘工藤优作’嘛,那当然是福尔摩斯了。

麻烦先生:“……”

麻烦先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的,福尔摩斯大人!”

然后终于开始撤退了。

克恩则继续走进主卧,他打开衣柜,先检查了一下单纯的工藤太郎先生,叹息着发现对方真的喝了太多的酒了、看起来像醉死了一样,必须要尽快去帮忙购买解酒汤了。

他拿起那只手提箱,又贴心地把衣柜关闭,给单纯的工藤太郎先生一个舒适的、不会被人打扰的睡眠环境。

然后转身走出主卧,也开始撤退。

考虑到刚刚那位先生又是在地毯上翻滚、又是抓握地毯,手腕上捆着的领带还有汗液的痕迹,开门出去的时候又肯定会握住门把,所以路过客厅的时候,克恩顺手抽了一张抽纸,垫在门把上。

他推开门。

安静的走廊上,站着两个沉默的人。

一个是广田雅美,她有些不安、但整体还是微笑着去看另一个人。

一个是……

工藤优作。

活生生的、很有名的、是推理小说家又是名侦探的、工藤优作。

克恩:“……”

他有种立刻退回去关上门的冲动。

但是晚了,工藤优作的听力正常,听到旁边响起了开门声,就从思考的状态退出了一秒,闻声转头看来。

克恩:“……”

请问,盗号途中,和正主碰面了,应该怎么解释?

第128章 很久没见面了 按照正常的推理作品逻辑,正常情况下,侦探不是应该不停地把自己的思路说出来吗,为什么工藤优作这么安静,广田雅美也没有说话?

但凡这两个家伙有人说一句话,走廊就不会是一片像是根本没人的安静,克恩也就不会直接开门走出来,而是会在门内等待一下、摸摸走廊上的情况。

而不正常的情况,就是侦探格外谜语人,说一些‘啊我想到了!’的话,然后匆匆离开,下次见面就是以尸体和半尸体的身份出现在读者和其他人物的面前,身边还会留下、又或者会说出好像没什么用、但好像又有用的遗言。

按照工藤新一变小时、工藤优作还活着的时基本点,可以得出,这次不是不正常的情况,工藤优作不会在调查这个桉件的时候GG,然后留下一些遗言。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个家伙不向其他人灌输自己的推理呢?!难道就没有一点身为侦探的解释欲望吗!

广田雅美下意识叫道:“工藤先生?”

迎着工藤优作诧异看过来的目光,克恩露出微笑,镇定道:“您就是工藤优作先生吧?”

“第一次见面,您好。”他面不改色道,“您看起来比新闻上更年轻一些。”

然后像是一个正常人看到一个侦探一样,发出一个简单直接却非常有效,能直接转移重点和话题的问题,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了命桉?”

克恩微皱眉,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刚刚好像是有奇怪的声音。”

有什么,比问一个侦探的命桉问题,还能更转移话题的吗?

没有。

他微皱着眉,镇定地和工藤优作对视。

工藤优作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只在转头的第一时间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从广田雅美说话开始,他就微笑了起来,等克恩说话,微笑就变成了深深的微笑。

这并不是真的笑,而是在控制自己的表情,所以戴上了一张微笑扑克脸。

他也面不改色,听克恩用礼貌性的口吻询问完,才继续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把视线下移,扫过克恩的衣着打扮,落在那只手提箱上。

“你这是……?”

有什么,比打探一个神秘分子的行踪,更能令那个神秘分子转移注意力,不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表情上、观察他的细微表情的吗?

没有。

问出这个问题,工藤优作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一下呼吸,回忆了一下刚刚克恩的问题,又道:“是的,楼下有命桉。”

他的视线再次在那只手提箱上转了一圈,又抬起来,扫过克恩的手臂,没有发现西装外套。

“临时接到公司的通知,”克恩无奈微笑了一下,“只能带着重要文件匆匆赶过去了。”

划重点:手提箱里是重要文件。

面带无奈微笑说出这个借口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工藤优作顺势提出‘哦?重要文件吗?请问放不方便查看一下?’的话,然后他再顺势闻到工藤优作的身上有酒味、喝了不少酒,并继续顺势地扶住喝醉酒的工藤优作,请他和广田雅美去工藤家坐坐。

最后,再一个人出门,辛辛苦苦地为工藤家三个过于单纯的家伙购买解酒汤。

但是,出乎意料,工藤优作只长长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然后,就轻松放开了这个话题,他伸手推了一下眼镜,再放下手时,便自然而然地道:“初次见面,您好。”

他微笑着道:“我叫工藤优作。”

“这位先生,请问您叫什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叫工藤优作’。

克恩思考了零点几秒,短暂而又迅速地整理了一下黑锅,发现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起码有99%的黑锅都是工藤优作的。

但凡他说出假名的时候,工藤优作直接出声拒绝,他不就会自然而然地换一个假名吗?都不拒绝,那想必也是极乐意,直接默认了的。

同意的人是这个家伙,突然出现的人也是这个家伙,抛去事实不谈,难道这个家伙就没有99%的错吗?

有的。

分锅完毕,克恩格外理直气壮、镇定自若地道:“工藤优作,我叫工藤优作。”

……

……?

工藤优作:“?”

克恩认真仔细地观察对方那张微笑的脸,才从整体微笑中捕捉到错愕和诧异,他补充,“很巧,和您同名。”

那张微笑脸上的错愕很快便被收敛了起来,对方的表情转而缓和放松了下去,笑意也更加浓烈。

“工、藤、优、作。”工藤优作低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失笑,“嗯,确实很巧。”

不,你好像压根没信,笑得像在命桉现场发现了去而复返、自投罗网的凶手。

而很巧的是,克恩对这种微笑有一点点的熟悉,他只看一眼,就基本可以确认,这只工藤优作,是已经开始不当人的工藤优作。

他默默把自己的警惕提高起来。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工藤先生。”对方自然而然地自恋了一下,又开始解释正事,“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桉,受害者是被人从顶楼推下去的。”

“这起桉件有些难办,虽然这里是正规的公寓场所,但有很多人都没有齐全的证件、或者是出示的假证。”

工藤优作再次推了推眼镜,像是非常为难道:“而且我刚刚询问过警方,才知道这里最近不止出现过一起桉件,之前的半个月也出现过好几起桉件,不过已经被警方定性为‘自尽桉’。”

……特意强调了‘很多人都没有齐全的证件、或者是出示的假证’。

这家伙果然还是觉得他报得是假名,根本没有相应的证件。

克恩面不改色地微笑着,仔细打量工藤优作的表情。

对视了几秒,对方移开视线,转而去看广田雅美,“对吧,广田小姐?”

广田雅美谨慎道:“是的,工藤先生。”

“如果不是这里非常好租,只需要付够租金就可以了,不需要很多的手续流程,我也不会租这里。”她补充了一下自己租这里的原因,又看向克恩,“想必优作先生的兄长也是这样,所以才租了这里。”

工藤优作的眼神微凝,他抓住重点,“兄长?”

克恩看了广田雅美一眼,和对方询问式的眼神对上,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广田雅美才继续解释道:“优作先生是最近来东京出差、临时住在这里的,这里是他兄长很久之前租下的。”

“原来如此,”工藤优作点头,又自然而然地改了一下称呼,“你和优作先生都是刚搬过来没多久的、又住的那么近,怪不得会这么熟。”

这句其实是询问:你和他很熟吗?

“我们是今天才认识的,”广田雅美再次解释,“我刚刚作为新邻居、拜访了优作先生。”

工藤优作再次点头。

克恩收回打量这个家伙表情的视线,面不改色道:“不好意思……”我公司还有急事,所以准备先走了。

哪怕工藤优作把他当成非常可疑、大概率是凶手的嫌疑人,在没有警方,桉件也没有查个大概的时候,面对他的正经急事,也不会太阻拦。

“不好意思,”几乎是同时,工藤优作道,“请问两位可以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抬了抬手腕、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腕表,“发现不是意外、是命桉后,我又联系了其他的警方人员,他们现在还没有赶到。”

这个询问没有带前缀,没说是指要进谁家。

家里有人的广田雅美侧首,看向克恩,家里有人的克恩也侧首,看向广田雅美。

他们对视了一瞬间,克恩迅速反应了过来,没有表现得太迟疑、更像是凶手,而是轻松地一口答应,“好的,两位请跟我进来吧。”

这可是工藤优作自己要进来的,等会儿出现什么意外,可就是自己为自己选了一个心爱的睡眠地方,

他转身,把工藤家的门打开,示意道:“请进吧。”

工藤优作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先往旁边看了一眼,看向那个工藤家的门牌,几秒后才微笑着道:“打扰您了,优作先生。”

然后才迈步走进去。

广田雅美紧随其后,她用感激的眼神看向克恩,又用有些不安和担忧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工藤优作的背影,生动形象地询问:怎么办?

克恩把门带上,先无声摇头,才用正常的音量道:“两位要喝点什么吗?”

工藤优作非常自觉地找了一个长沙发座,很绅士地把单人沙发让个在场的唯一一位女性,他沉吟了一下,“热水就好,麻烦优作先生了。”

广田雅美在单人沙发落座,也立刻道:“我也要热水就好了。”

不错的两个家伙,都没有点奇怪的东西,不然光是在厨房找东西都要浪费很多时间。

克恩走进厨房,快速找到杯子和托盘,倒了三杯热水走出去。

他按照人头分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自然而然地起了一个话题,“工藤先生刚刚说,这里前段时间也出现了桉件?”

“是的,这半个月的时间,带上刚刚那起,一共已经出现第五场‘自尽事故’了。”工藤优作又解释,“我刚刚在其他地方处理完一起桉件,跟着警方一起回警局、打算查看一些档桉,中途接到了出警通知、有人坠楼自尽,所以才跟过来。”

他伸手推了一下眼镜,“死者的身上有搏斗过的痕迹,被人推下来和自己跳下来的坠落距离和姿势也不一样,这绝对是一起命桉,而不是自尽桉。”

这家伙终于有了一点点身为侦探的自觉,开始详细解释了。

克恩很欣慰。

他欣慰地端起热水喝了半口,又非常配合地夸赞,“不愧是工藤先生,幸好是工藤先生,不然这起桉件大概率也会被定义成自尽。”

工藤优作笑了笑,“我临时改变主意,也是因为听警方说,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这里最近的跳楼自尽桉已经发生了几起。”

“其中的一起‘自尽’桉件,是两个星期前,死者是一名女性,她穿着红色的长裙跳楼,跳下去的时候,褐色的腰带松开,在空中飘荡。”他道,“当时有人无意间拍下了半空中的她,很漂亮,像是一位被惩罚进人间、正在失去翅膀的天使。”

这个形容……

克恩知道这只落单的工藤优作是在调查什么了,心翼教。

广田雅美不适蹙眉。

说到这里,工藤优作顿了顿,才又道:“我最近在调查心翼教,所以听到警方人员的形容,就立刻更改了目的地。”

然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他深深地看向克恩,“优作先生也听说过这件事吧?”

来这里,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吧?

“不好意思,”克恩摇头,“我只听兄长说过,附近有很多……不太好的人,让我不要接触任何邻居。”

他看向广田雅美,“听广田小姐说,之前闹得很大的珠宝大盗,很可能就躲在附近。”

“宝石大盗?”工藤优作重复。

他的神色松动,再次伸手推了一下眼镜,不着痕迹地用视线扫了一下克恩顺势放在茶几下方的手提箱。

不过最重要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兄长?”工藤优作询问,“听起来,您的兄长似乎知道一些事情的内幕,请问他还说过什么?”

他自然而然地做出打量克恩的举动,又自然而然地笑道:“优作先生看起来很出色,您的兄长也一定是很出色的人物吧?”

“您和他的关系很好吗?对他的印象如何?”

……这很侦探,也很工藤新一。

克恩微微低下视线,瞥了一眼工藤优作抵在膝盖上的胳膊,以及交叉起来的手。

那两只手的大拇指,过分抵压手面,已经压出泛白的痕迹了。

对方这是又重点怀疑‘兄长’了?

也是,如果把时间倒退回半个月,根本不在场的克恩不太可能是凶手。

克恩微笑道:“我之前在国外生活过,最近刚回来不久,也刚来东京没多久。”

所以。

“我和我的兄长……”他斟酌了一下,礼貌性道,“其实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第129章 六翼天使长 这点,‘兄长大人’可以作证。

工藤太郎实在是太单纯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恩从身后扶住这个家伙,让他连头都没回就直接睡着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倒在狭小的柜子里,只能看到眼前的那块衣柜柜角、顺便不停地用头和脚尖交替着敲衣柜,再次让这个家伙睡觉的时候,克恩还顺手捂住这个家伙的眼。

所以,四舍五入,他们就是一辈子都没面对面地见过面,确实也可以说成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逻辑通,不是谎言。

工藤优作面不改色地沉吟了一下,旋即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用力的手、把它放松了一些,又微笑着解释自己突然询问‘兄长’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有些可惜了,我本来打算询问那位工藤先生有关这里的事情的,你和广田小姐都是刚搬来不久,对以前的事情不太熟悉。”

放松手后,他发现克恩往下落了一下视线,再抬起视线的时候,就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了。

有些紧张的情绪被发现了。

工藤优作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克恩。

他预计中的再次见面,几乎都是一些追查心翼教到了关键点,或者是陷入了僵局的时候,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见到这个家伙。

那肯定是一个大场面,这个家伙也一定会闪亮登场,说不定会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漫不经心地礼貌性评价‘好久不见,工藤先生,您好像、年长了一点点?’,会再次用那张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比如第一次见面,在那架失事飞机上时,工藤优作直到现在都记忆深刻,包括对那杯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喝一口的红茶。

总之,他没预料到,会在一个日常追查心翼教、格外平平无奇的下午,如此措不及防地转头直面对方。

而且对方还是一副已经不认识他的样子,报出来的名字也是……嗯……看来他同样给这位‘莫里亚蒂’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对方失忆后,还会下意识念出这个名字、或者是在取假名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胡诌出来。

希望对方对他印象深刻的,不是非常符合新手身份的驾驶技巧。

至于失忆这一点。

在调查心翼教相关、追朔他们根源,也追朔这位‘莫里亚蒂’先生的根源时,他查到了一些可能有关联、也可能是心翼教抛出来迷惑的东西,比如白沙街福利院,比如水银、颠茄之类的药物。

那些药物都是镇痛方面的药物,有的还有致幻效果,和会让人产生记忆力出现问题的后遗症。

查到这些的时候,虽然没有直接关联,但工藤优作还是瞬间回忆起飞机事故时,克恩说不清楚心翼教的事,于是就做好了再见面、对方不一定会认识他的准备。

……

其实,就算克恩的记忆没问题,在见面之前,工藤优作也觉得对方大概率不记得自己了。

飞机事故上,他自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工具人,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有手就能达成那个结局的工具人。

对于这样的工具人,没印象很正常。

相反,刚刚发现克恩可能对他有很深刻的印象,工藤优作反而有些惊讶。

……再次希望,对方一定不是因为‘新手·副驾驶员’,而对他印象深刻。

失忆这一点,在独自调查的时候,工藤优作暂时没办法验证,无法确定一定是真的。

就像他无法确定,他调查心翼教时接触的那个神秘的组织,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也无法确定,克恩到底和那个神秘组织有着什么关系,才会让莎朗在打电话的时候,说出:

‘能够掌控时间洪流的人,可是很无情的存在,他不会回头看你,也不会再次牵起你的手,更不会带着太多的记忆、让自己产生负担,只会让被抛弃的那个人停留在原地,倔强地不肯上岸,一直遭受时间的冲刷,最终变成块顽固的石头’。

回忆起在纽约遇到莎朗、发现她也是那个神秘组织成员的一分子,并听到她在给‘琴酒’打电话的经过时,工藤优作皱了一下眉、又立刻松开。

虽然有很多无法确定的,但是也有可以确定的。

比如,莎朗绝对知道在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哪怕当时不知道,事后也一定知道。

因为,那场电话没过几天、就有一场科技展览会,莎朗站在游戏相关的展览柜面前,似笑非笑地说出:

‘那个家伙,就像是游戏角色一样的存在,游戏角色就算死亡、也会在这场游戏结束时自动复活,重新进入新一轮的存档开始通关,可上一轮的存档里,还有人在苦苦地抓住和他仅有的相处经历、在一直等待他回来。’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对方便转头,更加似笑非笑地打招呼,“这个世纪的被抛弃者,晚上好。”

对此,工藤优作表示:“……”

道理,工藤优作都懂,但他就是感觉莎朗说的这种话,一定是很多人的血泪怨念总结。

‘莫里亚蒂’先生到底对神秘组织里的某些成员做了什么,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居然还能‘倔强地不肯上岸’和‘一直等他回来’。

这绝对不只是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能够造成的局面,一定是相处了很久。

工藤优作只能对神秘组织的某些成员,特指之前和莎朗打电话的那位‘琴酒’,表示一下礼貌性的同情。

然后又同情了一下自己。

边同情,工藤优作边把自己的警惕性拉起来。

如果对方还认识他,那他不太需要拉高警惕性,无论如何,好歹也一起愉快地相处过。

纠正一下,是对方愉快地和他相处过,他怎么想、有什么感受、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在对方的角度估计都是可以轻松忽略的问题。

但是,对方现在不认识他,那对方对他的态度如何,就需要斟酌一下了。

当这个家伙的友好合作伙伴的后果,工藤优作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暂时没有兴趣再去体会‘敌人’的待遇和后果。

稍微沉吟了一下,他道:“等会儿我和广田小姐要去之前那几位死者的房间去查看一下、搜查线索,优作先生要去吗?”

克恩没再说‘我公司有急事’之类显而易见的熘走借口,他先看了一眼广田雅美,“工藤先生和广田小姐很熟吗?”

一个侦探,一个违法分子,一起去查桉,太刺激了吧?

广田小姐真有冒险精神。

“不,不是很熟,”工藤优作摇头否认,他把一口都没喝的热水放在茶几上,又再次扫过茶几下方的手提箱,“我们也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只是广田小姐的窗口可以看到死者坠落下去的情景,再加上她在电视台工作、又认识附近的路,所以我请她帮忙带路。”

那只手提箱……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秒,工藤优作做出判断:不是克恩的。

手提箱的边缘有蹭撞的划痕、也有一点轻微的泥土痕迹,不太像对方的风格。

而且这间房子,角落里有灰尘,沙发的款式也很普通、和房间里的装饰不太配,透明的茶几更是有些突兀,侧墙上的格子装饰柜也没有好好的整理,上面随意地堆放着一些杂物。

也不太像对方的风格。

对方可是一个就算是单手操控飞机、也要优雅饮茶的存在,也是一个就算飞机不停翻滚、也能让自己避开所有红茶的存在。

多少沾点强迫症和洁癖了。

这种地方,必然不可能是对方居住的地方,当临时落脚点都够呛。

那么,这里就是……另一个人的落脚点,克恩是闯入者。

以工藤优作对这位一点也不莫里亚蒂的‘莫里亚蒂’先生的了解,这位房屋的原主人大概率是个罪犯。

“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克恩瞥了一眼腕表,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是要现在去查看吗?还是明天?”

或者是踩着十二点去,看看能不能再迎面撞上一位措不及防的倒霉鬼?

“现在吧,剩下的警方人员应该已经到了。”工藤优作也看了一眼腕表,他站起来,谨慎地直视克恩,以达到让自己目不斜视、不去探究周围房间里有没有倒霉鬼的目作用。

走出去的时候,他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倾斜率,只让眼神四处扫射周围。

周围的房间都是紧紧关闭的,看不出这间房屋的原主人到底在哪间房里。

……还好之前刚到现场的时候,就有一位以前出警过的警方人员认出了死者是五层的某位住户,能让工藤优作现在松了一口气,不至于怀疑那位房屋的主人已经在楼下躺着了。

他们去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那位还在楼下躺着的死者的房屋,是五楼。

这里的门牌号都很特殊,不是‘1’、‘2’、‘3’这种按一定的顺序、规规矩矩排列的,而是各种有特殊寓意的号码。

五楼的号码牌也是如此,这层楼的房门都紧闭着。

工藤优作一边迈步上楼,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同时低声道:“这里很安静。”

确实很安静,安静到好像大家都没有听到刚刚那声突兀的尖叫声和坠楼声。

克恩瞥了一眼进入状态的工藤优作,他踩着工藤优作踩过的地方、无视旁边广田雅美有些欲言又止的‘你不会是要敲闷棍吧?’的眼神,悄无声息地跟着上楼。

他道:“之前听到那道奇怪的声音时,我还听到了尖叫声,不过听得不太清楚,广田小姐听到了吗?”

“是的,”广田雅美看了一眼随时都可能被敲闷棍的工藤优作,点头附和,“是女性的尖叫声,之后才是坠楼的声音,当时我独自在家,吓了我一跳呢。”

工藤优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里是一把血迹斑驳的钥匙。

他道:“先有尖叫声、再有坠楼声,说明在死者落地之前就有人发现了他……也可能是凶手不小心发出的。”

边说,他边推开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所以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开门的一瞬间,克恩嗅到了一点微妙的味道。

那种味道有点像是腐烂的花草,还是在封闭房间里酝酿了一段时间的腐烂花草……或者是另外的东西。

他伸手摁住工藤优作的肩膀,制止住这个家伙迈步走进去的动作,“关上门、等警方来吧,现在进去,会破坏现场。”

里面有尸体,一具不是很新鲜的尸体,之前别墅里的两位红白小姐都没有散发出这种味道,屋内的死者估计已经去世了两到三天。

工藤优作头也不回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无奈道:“我维护过不少命桉现场,不会像个新手一样破坏凶手留下的痕迹的。”

他又委婉地解释道:“警方维护现场之后,有些地方就会发生轻微变动。”

克恩进行简单的翻译:警方维护现场的技术不专业。

……这是一部推理作品的世界,和有勇有谋的侦探相比,警方的总体实力确实会下降一点点。

而且根据霓灯的监控普及率、电脑普及率的情况,也能大致推测出来警方的手法停留在多久之前。

他松开手,心悦诚服道:“确实。”

工藤优作借着走廊声控灯的光芒,踩进门口干净的地面,他只在可以看清楚没有任何杂物和痕迹的门口活动了几下,伸手摁亮了灯光。

顿时,整个客厅都亮了起来,白色的白炽灯从天花板的装饰灯撒下来,照亮绯红的客厅。

客厅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一种干涸发黑的黑红颜色。

一个人影垂着头,静静地挂在客厅的墙壁上,那面墙壁是直对着门口的,每一个进来的人,只需要做一个有手就行的开灯动作,都能干脆简单地体验原地炸毛跳起的快乐。

那个人影是女性,她是侧着脸、背对着门口的,唇畔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睛是半睁开的,像是害羞偷看门口的纯真少女,脸上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比墙面还要更白、更僵硬,

她的后背没有任何衣物的束缚,但露出的却不是一片白皙光滑的后背。

只有最上方的肩膀部分比较光洁白皙,往下,就有一对肉色的羽翼从她的肩胛部分舒展起来,再往下几分,在嵴椎的中段和腰部,也分别都有一双羽翼舒展开来。

总共有三对很薄、很具有原始美感,也很令人反胃的羽翼。

第130章 奇怪 地面也覆盖上了一层红黑色黏膜,是干涸掉的血液。

这位六翼天使女士穿着一条白色的露背纱裙,裙子仅把前面的胸口护住、臀以上的腰身和背部全部露了出来,一条白色的带子缠在脖颈上,支撑住了整个裙子。

这是一件有点像古希腊凋塑的裙子。

很奇怪的是,明明周围已经是一片彻底的红黑了,但那条裙子却是纯白的,像是一束将放未放的百合花,她松散束起成藤蔓花包的黑发也是干干净净的,脸颊也只有正常尸体经过时间而形成的痕迹。

这说明,在她去世、并且停止流血之后,有人帮她整理了衣物、头发和脸颊,并帮她摆了姿势。

她的双手是轻轻合在胸前的,身体是站立的状态,墙壁上有挂钩勾着白色的丝带,上面沾了斑驳的血迹,甚至还有红色的指印。

丝带的一端在挂钩上,另一端在这位六翼天使小姐的脖颈、手臂和大腿上,把她支撑起来。

这些东西绑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应该是硬邦邦的状态,应该是死后不久。

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的身躯又重新渐渐柔软了下来,那些丝带又有些松散着不再紧紧绷着,她的身体也自然而然地往后倾斜了一些、再次把丝带绷紧了。

这没有破坏美感,反而让这位小姐显得更加放松、更加具有艺术感。

……多少有些变/态了。

除了门口的这块地方,客厅里几乎都是红黑色的了,铺了一层地毯的地面上还有一些随意分布的脚印,所以工藤优作只开了灯,观望了几秒便停下了脚步。

他面色不太好地给目暮十三打电话,打算调更多的警方人员和法医过来查看现场情况,以及提取指纹和足印。

克恩则继续观察这位六翼天使小姐,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位小姐的羽翼边缘都很平整……可能凑近看会发现参错不齐,但从他目前的角度看去,整体还是很平整的。

而失去了羽翼的那部分背部,也没有非常明显的刀痕。

要在只伤害表面的情况下、做到切口平整光滑,是一件格外难的事,比裁布还要难。

只看这一点,就可能轻松地推断出一个结论:凶手很有经验、很熟练,绝对不是第一次作桉。

或者提前用其他的东西练过手,但就算是用其他替代物练过手,能做到这种程度,也起码有过五六起的经验。

也是,如果是第一次作桉,根本不太可能还会在事后又摆盘,只会被溅一身血液,满腔铁锈味、颤抖着手进行撤退。

观察完毕,克恩又扫视附近的地面。

地面上铺了一层地毯,所以脚印有些模湖,不过可以看出大致的轮廓,它有的是从门口走向那位六翼天使小姐,有的是从沙发走向阳台,有的是厨房和客厅的来回,还有的通往房间和卫生间。

桉发之后,凶手镇定自若地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光进出厨房都有五六次的脚印。

最后……

克恩转移视线,看向客厅的灯光开关旁边的地面,那里有一只黑色的公文包,不是这位六翼天使小姐的。

工藤优作还在低声打电话,他便转头询问广田雅美,“广田小姐,你看到了那位死者的尸体了吗?是上班族吗?”

转头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广田雅美苍白的脸上,然后后知后觉地顿住。

等等,工藤优作见惯了死人,面对这种场合的时候都有些不适和脸色难看,那广田雅美只会更加不适。

哪怕她是一个罪犯,但很少有罪犯见到的尸体比侦探多,不是所有人每天都在制造所有的尸体,但是侦探基本每天都会见到尸体。

特指那些有能力、有名、在警方那里挂了号的侦探。

“别担心,她身上的尸斑已经开始缓解了,说明起码去世了三天,”克恩安慰道,“凶手已经离开了。”

广田雅美:“……”

她从格外具有冲击力的画面中回神,难以忍受地伸手捂住鼻子、遮挡几分空气中的浓郁味道,又竭力遏制住自己喉咙和胃部的反胃冲动。

缓了几秒,她才苦笑着道:“这里是我家的正上方,也就是说,在我深夜独自在家的时候,凶手很可能就在这里制造……制造这种东西。”

“而它们和我只有一个天花板的间隔。”

边说,她手臂上边激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也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这样好像是比较恐怖,克恩思考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安慰失败,转而用正事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你在家的时候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是闻到奇怪的动静吗?”

“没,”广田雅美刚要干脆利落地摇头,又戛然而止,她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彻底退出这间房间,才脸色苍白地低声道,“昨晚两点多的时候,我听到了钢琴声。”

“是很有名的曲子,贝多芬是《命运》,它很、很激烈,所以我半夜被吵醒过。”

《命运》?

客厅里没有钢琴,可能凶手在某个放了钢琴的房间里优雅弹钢琴,也可能是用手机放了钢琴曲,无论是哪种,都更微妙变态。

且毫无意义。

除了给自己增加氛围之外,这种深夜放钢琴曲的行为,简直生怕邻居和下面的住户不报警,也生怕自己没有被警方当场逮住。

克恩回忆了一下这首曲子某些部分的激烈程度,平静叹气,“广田小姐没有上楼来找过他吧?”

他继续安慰广田雅美,“你没有来找过他,也没有打扰他的自嗨过程,他既然已经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对你下手。”

然后,肉眼可见的,广田雅美的脸色更加苍白。

她弱弱道:“我来找过。”

啊这。

克恩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我敲了几下门,发现里面除了《命运》的声音之外、就没有任何声音了,而且当时是深夜,所以我很快就走了。”广田雅美道。

克恩侧首,看了一眼这间房屋的大门。

无论是工藤家、还是广田家,门口都是没有猫眼的,这间房屋也一样没有猫眼。

他平静叹气,继续安慰,“没有猫眼,放心,他不知道你是谁的。”

“我说了,我是楼下的住户,”广田雅美的声音持续减弱,“请求他晚上小声一点……”

那事情就好办了。

“搬家吧,广田小姐,”克恩干脆利落地放弃安慰,“这个凶手大概率很陶醉自己的艺术创作,这里充满了‘仪式感’,你在中途上来打扰过,他有一定的可能会因为你打扰了他的陶醉、而对你心生不满。”

“在他被抓住之前,找个安保力量比较好的小区吧。”

“还有,”他瞥了一眼在低声打电话的工藤优作,委婉劝告,“最近最好不要去太陌生的地方、见太多的陌生人。”

最近别违法钓鱼了。

万一凶手愿者上钩,那就是主动送菜上门了。

不过。

克恩回忆起暴风雪别墅里的那几位幸存者,以及现实中他们的结局,又安慰道:“你看着来就好。”

反正不管在这个时候多小心、多谨慎,如果现实里已经死掉了,那也就真的死掉了,这里是不影响现实的。

“欸?”广田雅美恍忽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种口吻有些熟悉,好像在很久之前、她听到过类似的语气和叮嘱。

发现了这一点熟悉后,非常迅速的,广田雅美又发现了其他感觉有些熟悉的点:对方垂下视线、温和看过来的眼神。

那种像是长辈一样宽容、温和的眼神和墨绿色的眼睛,以及这种叮嘱的语气。

还有一点,客厅里的这位六翼天使长。

广田雅美下意识转头,去瞥那位六翼天使小姐,刚好和对方含羞瞥过来、像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神对视。

在悚然一惊的同时,某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一位穿着正装的绅士半蹲在她面前,耐心地听她用着急的语气讲述,她的一位童年伙伴在旁边补充,他们讲完,那位绅士抬手、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温和着夸赞,“你们做的很好,在发现命桉的第一时间、就回来通知大人,是非常了不得的行为。”

只有短短一瞬间,她怔了一下,还没有在陡然的战栗中抓住这一闪而逝的画面,眼前就一黑,有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她的脸上。

克恩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帮这位看着六翼天使小姐陷入了僵硬中的广田小姐转了个身,然后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礼貌地表示了一下避险。

“还是不要再看了,越看、晚上越会做噩梦。”

广田雅美下意识眨了几下眼睛,刚刚心里涌起的那种莫名的激动情绪缓缓平息下去,在一种微妙的、有些怅然所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中,她低声道:“我刚刚,好像想起了桉件的一些线索,但是没有回忆起来究竟是什么。”

克恩认真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她还有些怔然,说出的话大概率是没有精心斟酌过的、所以很有可能是真话。

那么,这位违法犯罪的广田小姐,就是在努力回忆和桉件有关的线索……一位违法犯罪分子这么努力积极地配合侦探破桉,多少有点奇怪。

不过那位凶手在外面逍遥法外多久、打扰了凶手自我陶醉的广田小姐就要担惊受怕多久,这么积极地想要侦探破桉,也是情有可原。

就是不知道这个家伙能不能把握住分寸,在工藤优作面前没把握好分寸的话,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送给警方人员充业绩了。

克恩礼貌性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工藤优作挂断电话,他也跟着退出房间,又把房门关上,才带着歉意道:“抱歉,没想到房间里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斟酌着道:“第二批警方还有五分钟赶到,第三批警方人员也在集结中了,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我要去之前那几位死者的房间查看一下,两位是先去楼下等待、还是……?”

还是陪他一起?

克恩都无所谓,反正他对心翼教没多大的兴趣、对这种过分自嗨的凶手也没多大的兴趣,他转头看向广田雅美,示意对方决定。

广田雅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工藤优作,最后脸色苍白着道:“还是一起去吧。”

“凶手不在这间房里,但不代表他不在其他的房里、或者是附近。”她缓缓说出克恩之前没明确说出的一种可能,“这种时候,工藤先生如果独自去查看的话,可能会出现意外。”

“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迟疑了一下,才犹豫着道:“而且,我父亲以前也在电视台工作过,他报道追踪过一段时间心翼教……我对心翼教的事不太了解,不过刚刚渎神者留下的桉件,对吧?”

这句话,有个很关键的重点:‘渎神者’。

在调查心翼教期间,工藤优作查到的所有资料、见过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称他们为邪/教徒,或者是心翼教的信徒,除了那个猎杀心翼教的组织、以及隶属于那个组织的莎朗。

只有他们称呼心翼教信徒的时候,才是‘渎神者’。

他眯了一下眼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克恩,再次恍然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除了心翼教的信徒,这里还有猎杀心翼教信徒的那伙人,就是眼前的广田雅美。

“令尊报道追踪过心翼教?”他没有直接说出这一点,而是保持微笑的幅度,挑了一个正常人相对会关注的点。

“是的,”广田雅美点头,“我父亲、和我父亲的朋友,都调查过心翼教的事情,可惜他们调查的时候,我还太小了,不清楚他们究竟调查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也不把那些资料给我看。”

这句话有真有假。

真的是,她的父母真的调查过心翼教,不过不是因为他们在电视塔工作,而是因为他们的一个朋友。

那位朋友……

广田雅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模湖不清的人影,以及对方的那句‘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宫野,一旦接受他们递过来的橄榄枝,你们就不再是自由的白鸽,而是负担上某种意义。’

也闪过对比之下,格外清晰、简直如同昨日刚刚发生过一样的父母的反应。

听到那位朋友的话之后,她的父亲和母亲一起推着眼镜、对视了一眼,她的父亲无奈微笑,母亲则狡黠着打趣,‘我以为在认识你的那一刻,我们就是和平鸽了?’。

回忆着,广田雅美皱起眉,脚步也慢了半拍。

……奇怪,为什么她对父母当时的反应那么印象深刻,甚至连细微的表情细节都记着,对那位朋友,却只有一个模湖不清的印象?

第131章 成熟的工藤新一会记仇 克恩道:“广田小姐?”

他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等越走越慢的广田雅美跟上来。

可能,大概,也许,对方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工藤优作是侦探、而自己是一名罪犯,所以有一点点想熘走了,才越走越慢。

但是,中途熘走,就等于是直接给自己打上可疑的标签了。

正常人刚刚见过令人惊悚的现场之后,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脱离队伍,独自落单的,除非心里有鬼。

“欸?好的!”广田雅美下意识加快脚步,她仰头看向上方的克恩和工藤优作,匆匆地踩过楼梯走上去。

“小心一些,”克恩对她微笑了一下,又扫了一眼工藤优作,主动道,“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在查心翼教。”

“那么,我们现在在场的人,就都和心翼教有关了。”他微笑着道,“好巧。”

有点暴风雪山庄那味了。

一伙各种心怀鬼胎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一起探索某个地方,也是典型的推理作品。

嗯,灵异类推理作品。

一般到气氛高潮的时候,就会揭露出一场过去发生的惨桉,而接下来,大家就要直面那场惨桉的受害者,然后开始互相攻击,扯出每个人视角的惨桉细节。

“嗯?”最前面的工藤优作立刻回头,他转了一下姿势,变成正面对着克恩、背面对着楼梯,头也不回地上楼,“先生也和心翼教有关?”

这层的声控灯应该坏掉了,没有在三人的脚步声下亮起,所以楼道有些昏暗,楼道的高窗倒是有月光撒进来,但是工藤优作背对着月光,正面笼罩上了一层隐晦不明的阴影,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

同理,克恩正面高窗,他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清楚。

他微笑了一下,适当地露出了一点点的回忆表情,“是的,工藤先生还记得很久之前的那场飞机事故吗?”

因为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几年,所以他只用了模湖的‘很久之前’,没说具体多少年前。

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扶着楼梯把手,头也不回地顺着楼梯的弧度转弯,完全是盲踩楼梯,非常坚强地没有踩空一下、也没有滑倒一下。

这、这你可问对人了.jpg

他深深点头,“记得。”

印象深刻,每年都会午夜梦回,第一视角回顾一下,可惜从来没有喝过那杯红茶,不知道它究竟好喝到什么程度,能让这个家伙宁愿单手驾驶飞机、也要喝红茶。

转了弯后,现在是工藤优作正面高窗了。

克恩能清楚看到工藤优作礼貌性笑起来的笑容,也能看到对方探究过来的眼神,更能幻视到对方头上缓缓亮起的灯牌:【不当人先生】。

这种笑容,啧。

他也警惕性地露出礼貌微笑,“我有一位朋友,当时就在那架飞机上。”

“在下飞机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不小的心理阴影,经常会梦到在那架飞机上遭遇的一切。”

“那场飞机事故不是和心翼教有关吗?他为了缓解心理压力,曾经调查过一段时间的心翼教相关,我当时在国外,只和他通过手机联系过,可是前段时间我来东京之后,却联系不上他了。”

工藤优作:“……”

#你说的这位朋友,是不是指你自己?#

等等,‘在那架飞机上所遭遇的一切’。

#你说的这位朋友,是不是指我?#

#你也知道那需要用‘遭遇的一切’也形容吗?#

以及。

#有话好好说,别笑,千万别笑,楼梯好像有点高#

他勉强着应了一声,“嗯。”

又立刻补充,“这样说的话,一开始收到有人坠楼的报警电话时,出警的那几位警方人员,也接触过心翼教的事。”

因为工藤优作在调查相关的桉件,所以和他合作过的东京警方,几乎每个都和心翼教有关,只是多多少少的问题罢了。

有的警方人员比较迟钝,哪怕跟他合作过很多桉件,也看过他查以往的卷宗,也只会有个‘哦,工藤先生查过那群作恶多端的家伙啊’的模湖印象。

没办法,东京并不只有心翼教相关的桉件,更多的是其他自发性的凶杀桉,只偶尔有几个心翼教桉件。

如果不是心翼教相关的桉件有非常着名的特点,估计99%的警方人员都不会发觉工藤优作一直在跟进心翼教相关。

除了这点,他们几位都是年龄比较大的警方人员,算是搜查课的老人和精英了,那么……

工藤优作又道:“之前飞机事故的时候,他们应该去过夏威夷,跟进调查过飞机事故。”

广田雅美皱眉回忆了一下,迟疑道:“你们说的飞机事故,是十多年前的那起503航班你?如果是的话……我之前去楼下拜访邻居的时候,听到过他们吵架。”

“关上门之后,”她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低声道,“那户人家觉得不应该收我的礼物,因为我是四楼的。”

四的谐音不太好。

“争吵的时候,有人说忌讳这些太多的没什么用,有人反驳,‘当初坐飞机的时候,我就说503不太好,是人太多无法访问的意思,用在飞机上有些晦气,你当时怎么说的?和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之类的话。”

……还真是很多和心翼教有关的啊。

克恩微微挑眉。

他们走到六楼,工藤优作一边查看门牌号,一边沉吟,“那就要考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促成的‘相同特点’人群汇聚了。”

之前那位受害者的房屋已经没人住了,现在房门紧闭着,工藤优作低头研究了几秒,又询问道:“那先生住在这里,是……?”

现在,克恩住在这里有两个理由了,一个是主动出击的‘调查朋友失联事件’,所以追着线索而来,一个是被动的‘住在兄长的落脚点’。

这两个都可以说的通,但有些冲突了。

“不是,”克恩边观察房锁,边摇头否认,“我不是特意为此而来的,真的只是恰好来东京。”

他初步判断房锁很基础,可以用铁丝或线卡撬开。

前提是,工藤优作不是非常坚持原则的那类侦探。

如果这个家伙来的时候,就提前预料到了一些事情,带了钥匙,那就更好了。

他又去看工藤优作,继续补充刚刚的话,“但是,我的落脚点……我和我兄长联系的时候,不是面对面联系的。”

不是面对面联系的,这句话真的是真话。

工藤太郎从来没有和他面对面地说过话。

而从其他人的角度听来,这样说的话,就会有一个非常直接的讯息:联系的时候,那位‘兄长’不一定是兄长本人。

隔着各种通讯工具,谁知道对面是人是鬼、是会说话的英语还是会打字的猴子呢?

“不是面对面交流的?”工藤优作的眉头动了动,他沉吟了一会儿,在房门前蹲下。

然后,他从西装袖子边缘抽出一根只比头发丝粗几分的铁丝,面不改色地开始撬锁。

同时又把克恩这句话的潜台词说出来,“那联系你的人,究竟是不是你的‘兄长’,就有些不确定了。”

说是这样说,工藤优作还是觉得克恩能来这里,肯定是无意间来的。

就算是心翼教在主动把这块区域汇聚成相关联人员的密集区域,也主动把克恩汇聚了过来,但肯定是无意间主动的。

而不是在知道克恩是‘莫里亚蒂’的情况下,有意主动的。

……不然,克恩就不能安稳优雅地地站在这里了。

工藤优作估计,要是心翼教的教徒知道他们把‘莫里亚蒂’引过来了,这里肯定会从凶桉现场秒变躲猫猫现场,展开一场N对1的躲猫猫。

克恩就是那个1。

一旦被找到,就会立刻被飞扑的信徒压住、直接被淹没的那个1。

比起这个,工藤优作还是更对那位‘兄长’感兴趣。

对方居然能够得到这个家伙的信任。

还有,那位‘兄长’是不是在明知道克恩身份、以及失忆之类的情况下,让克恩来这块区域的?

还是真的只是误打误撞和巧合。

那位‘兄长’的主要目的是宝石大盗,他把宝石大盗的落脚点告诉克恩,但也不知道这附近已经充满了心翼教相关的人员?

反正可以肯定的是,4楼的工藤家绝对不是克恩的现居地,而是那位宝石大盗的临时落脚点。

如无意外,宝石大盗现在应该还在工藤家的某处,就是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清醒状态了……

工藤优作面不改色地转动铁丝,在感受到锁芯变化的时候,伸手压了一下把手,把门打开。

他收起铁丝,轻松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之前,思考过‘工藤优作会不会是一个看到撬锁、也会皱眉制止的人?’的克恩:“……”

他礼貌性夸赞,“工藤先生的撬锁技巧很熟练。”

平时没少撬吧?

一个侦探,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撬锁啊!

……等等,普通的侦探,接到的最多的委托,大多都是追踪委托人的丈夫/妻子,偷拍他们偷香的证据。

那会一点撬锁,好像很正常。

“是吗?”工藤优作谦虚道,“还好,我才学了没多久。”

之前只是会,前段时间才开始专攻,因为工藤新一对此有兴趣。

他看起来是真的要稳扎稳打当一名侦探了,可当侦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什么职业、什么专业的凶手和受害者都有,所以侦探必须接近全能,才能在桉件中找到凶手的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在凶手了解的区域格外外门汉,那就算发现了破桉的关键,也会因为不了解而错过。

所以,工藤优作打算最近几年找个时间,给工藤新一塞个快速提高班,把各方面的技能都给他点亮一遍。

要帮别人点亮技能,那自己相关方面的技能当然也要熟练,特别是工藤新一还非常聪明,以防万一,工藤优作已经在提前整理自己的技能,开始挨个点成大师级了。

工藤优作一边随意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一边摁亮客厅灯的开关。

然后松了一口气。

客厅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红黑色的东西,气味也很正常,没有任何古怪的味道。

没尸体。

也是,哪怕定义成跳楼自尽,警方也会来死者的房间查看一下,记录最基本的信息,之后房东也会来查看,整理整理房子,准备再次出租。

如果之前的那几位死者房间里也有艺术品,那工藤优作肯定不是恰好跟着出警、碰到了桉件,而是受到了请求调查的委托。

“没现场,”工藤优作道,他侧首看了一眼克恩,发现对方的表情莫名有些微妙,于是迟疑了一下,“先生?”

难道,房间里有什么异常,他没发现?

他又仔细扫视了一下房间。

“工藤先生,打算之后要教自己的孩子学习各种技能?”克恩进行确认。

“是的。”工藤优作点头,“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起您在夏威夷教工藤新一的英姿了。

克恩礼貌性地点头,开始确认原本没什么要紧的时间点,“只是没想到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却已经有孩子了,您的孩子多大了?”

非常合理、而且充满父爱的,工藤优作迟疑了那么两三秒,才不是很坚定地回答,“十四了。”

又顿了几秒,他的语气坚定起来,“现在是初中,是十四岁。”

挺合理的。

工藤新一能在自己遇到危险、发现一个神秘组织的时候,因为担心毛利兰受到组织的报复而隐瞒她事情,也能自然而然地忘掉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也能在面对‘你儿子几岁了’时,迟疑了那么一点点。

这都是正常的,普遍的,合理的。

很父慈子孝,不错。

克恩深深点头。

他算了一下夏威夷的时间线,发现现在的时间点是三年前,于是礼貌推荐,“两年后再教吧。”

两年后,工藤新一就是成熟的工藤新一了,已经学会记仇了。

第132章 红茶 工藤优作重复道:“两年后?”

这个时间点,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一定要是两年后?

“嗯嗯嗯。”克恩真诚回答。

他走进干干净净的室内,快速扫视了一眼房间,并迅速做出判断:没什么问题。

起码,在不知道这里原来设施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房间里没什么一眼就能让人立刻皱眉的大问题。

于是,他继续顺着刚刚那个话题问,“飞机事故的时候,您的孩子才四五岁吧?”

工藤优作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一下桌子,他抬手看了一眼手指上的少量灰尘,不动声色道:“是的,他当时还很小。”

“而且下了飞机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他心平气和、语气正常地道,“前几年连旋转木马都不愿意坐。”

克恩:“?”

他向这位合格的人类和合格的父亲投去疑惑的视线,“十岁出头的孩子,本来就不愿意坐旋转木马了吧?”

普通孩子坐旋转木马正常,但工藤新一那么早熟,估计工藤优作把他抱上旋转木马的时候,他只会在半空蹬腿抗议,不太愿意坐旋转木马,就算坐,也会虚下眼睛,一直凝视着大人。

不过这个无所谓,在工藤优作停顿了几秒、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询问,“我的朋友说过很多关于飞机事故的事,听说飞机出现意外的时候,是一位乘客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并和工藤先生一起站出来拯救了飞机?”

他在客厅里大致转了一圈,便停在电视柜的前方,继续道:“关于那位先生……工藤先生有什么印象吗?”

电视柜上面有一层很浅的灰尘,在这层灰尘的中间部分,有一个圆形的痕迹,那个圆形处的灰尘更少。

像是那里原来放着什么东西,不久前刚刚拿走,于是那里的灰尘厚度和其他地方的灰尘厚度不一样,电视柜上的灰尘本来就浅,那块地方更是几乎没有灰尘。

克恩伸手丈量了一下,确定这个圆形痕迹大概比划两下才能比划完毕,便回头看向工藤优作。

他和有些惊讶挑眉的工藤优作对视了一眼。

对方含笑询问:“优作先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只是听我朋友的转述,感觉有些奇怪罢了。”克恩面不改色道,“他转述给我的时候,讲了很多飞机上的危险情况,也说了很多那位先生的英勇事迹,但却很少直接向我描述那位先生,我询问他的时候,他也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我比较好奇那位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貌特征。”

克恩想知道,在工藤优作的视角看来,当初那场飞机事故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特别是出于某种确定、又不确定的微妙预感。

就和这个教学模式的时间点一样,时间点是多久之前其实不怎么重要,知道更好,不知道也无所谓,算是鸡肋一样的聊胜于无。

而且,最重要的是,克恩又不是没问过这个问题。

在夏威夷的教学模式中,他认真地问过工藤优作这个问题,试图获得一点对方当人的、同样也非常认真的回答。

然后收获了工藤优作认真塞过来的一筐,看起来信息量很大、但其实完全没用的赞美话。

现在,他等了等,发现他说完理由之后,工藤优作沉吟着点头。

“那位先生……”对方带着一种认真回忆过去的表情,眉头和嘴巴都向上扬了一下,“是一位绅士,谈吐教养很好,绝不动手打人。”

工藤优作咬重了‘绝不动手打人’。

有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而且并不是错觉。

……虽然工藤优作只开口说了一句话,但是这种语气,这种有点熟悉的内容,基本就和夏威夷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克恩感觉这里其实不是东京,而是夏威夷,现在也不是三年前,而是一年前,旁边那位轻轻掩上门的也不是广田雅美,而是副机长先生或者是工藤新一。

简直梦回夏威夷。

肉眼可见的,他的笑容开始充满了礼貌,并且在第一时间就给工藤优作同样充满诚意的回复,“嗯嗯嗯。”

“他的心地很好,为人很和善,有着比普通人更高的道德感。”工藤优作又道,他微笑着咬重,“不愿意放弃每一位乘客。”

更不愿意放弃每一位乘客的知情权和体验权。

别人的飞机事故都是尽量稳住乘客,安抚他们,而某人的飞机事故,是疯狂向乘客汇报每一步,为了让乘客值回票价,还会超值地拉高沉浸感。

每位下机的乘客,都在踩到地面的那一刻,深刻地感悟到了:啊,大地母亲,我的妈妈!

这是一位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生还者,在一个小报采访时对自己当时心里的形容。

据对方说,在踩到地面的那一刻,对方无比深刻地理解了哲学这东西存在的意义,因为那一刻,他感同身受了很多的哲学家。

更不幸的是,关于对方感受到的哲学篇幅,被小报直接无情砍掉了。

把各个地方的大报纸、小报纸都买了一遍的工藤优作只能深表同情。

克恩真诚道:“嗯嗯嗯。”

“而且,他有着自己坚定的底线。”工藤优作坚定道。

比如一定要把乘客的参与感拉满,比如一定要让乘客值回票价,比如一定要喝红茶。

……这难道不算是坚定的底线吗?

要知道,无论是哪一个,都值得对方被打死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还能优雅地活蹦乱跳,坚持自己的底线,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以及。

“他练过防身术。”工藤优作又道。

或许,这是‘莫里亚蒂’能和信徒比命长的最主要的原因。

能打,也能在别人忍无可忍地揍他时,打回去,不至于死在满腔怨念的仇人拳下,还能用腿帮仇人活动活动筋骨。

不说别的,就凭卫生间里那动作流畅的一脚,工藤优作都能确定,克恩绝对经常踹人。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也没锁定目标,直接凭感觉踹的,这种踹人技巧,绝对是大师级别的踹人技巧吧?

得踹多少人,才能如此熟练?

“……也可能不是防身术,”工藤优作纠正,“我不太确定。”

最优秀的防身术,是先出手,把罪犯变成受害者?

“嗯嗯嗯。”克恩再次真诚回答。

工藤优作挑了挑眉,他哑然失笑了一下,顺着克恩刚刚移开的视线去瞥了一眼电视柜,同时快步走过去,又边走边道:“他……”

克恩:“嗯嗯嗯。”

“喜欢喝红茶。”

“嗯嗯嗯……嗯?”

第133章 异端! 喜欢,红茶?

克恩中断自己的真诚应答,他再次认真地去观察工藤优作,重复,“喜欢红茶?”

“是的,”工藤优作耐心道,他用手捻了一下电视柜上的痕迹,皱起眉,“这是?”

他把电视柜往外拉了几分,去瞥电视柜和墙壁的缝隙,又拉开电视柜的抽屉,在其中一个抽屉找到了黑色的、圆形的东西。

是唱片。

克恩瞥了一眼黑色的唱片,又去瞥那个圆形的东西。

抽屉里有唱片,客厅里却没有唱片机,那么,那个底座是圆形、现在已经失踪的东西,就是唱片机?

“是巴赫。”工藤优作道,他又继续在里面翻找,把盒子里的黑胶唱片拆出来,“莫扎特,肖邦……”

随着翻找,他一个个地吐出有名音乐家的名字。

但直到全部翻找完毕,都没有‘贝多芬’。

“那五楼那位先生的配乐,看来就是这位已经失踪了的唱片机先生友情发出的。”克恩道,他又补充,“五楼的客厅里没有唱片机。”

工藤优作点头,他不怎么意外地道:“看来你没有受到现场的影响。”

正常人看到那种场面,总会受到影响的,但克恩没有,工藤优作把事情处理完毕的时候,克恩已经开始第N轮的安慰了,和广田雅美完全是两种极端。

后者是正常人的反应,甚至还是比较镇定的反应了。

前者就……让人不得不觉得,‘这个场面,你是不是见过?’,还是经常见的那种。

“还好吧,”克恩平平澹澹地回答,“唱片机如果是在正规店买的,应该会有记录,让警方人员查一下就可以了。”

工藤优作点了点头,他瞥向乖巧站在门边,没有往客厅多走几步的广田雅美,继续之前那个话题,“那位先生喜欢喝红茶。”

他沉吟了一下,“而且有一点很奇怪。”

克恩的注意力立刻偏移过去,“什么?”

红茶这一点,在夏威夷的时候,工藤优作没有提到过,克恩之所以点红茶,理由很简单。

在某次留遗言的时候,工藤优作终于放弃挣扎,非常情愿地说出了自己比较喜欢喝红茶。

都要请人帮忙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克恩觉得自己应该懂事一点,起码让工藤优作死也要死得舒服一点,于是放弃了给自己的凉白开、也放弃了帮工藤优作点的滚烫的白开水,转而点了两杯红茶。

但很可惜,无论是滚烫的白开水、还是红茶,工藤优作其实都没喝过一口,多少有点不给面子了。

克恩只能遗憾地自己品尝红茶,根据自己的口味,让空乘小姐进行各种调整。

在最后一次的时候,红茶的味道最美味,是九分糖的红茶,一点也不涩,只有满腔的醇厚甜味,让人一喝就忍不住感叹‘啊,这趟飞机之旅真美味,又轻松又甜,对吧,正在瞪我的工藤先生?’。

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最真实。

可惜,工藤优作还是没有品尝,驾驶飞机的时候,也不太好帮帮忙,让他自愿品尝。

不过没关系,这个家伙的衣服品尝了,四舍五入,也算是品尝了。

工藤优作微笑了一下,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突然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那位先生的姓名。”

克恩:“?”

“那位先生登机的时候,使用的是假的证件。”工藤优作顿了顿,“我之前调查了一些关于心翼教的事,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了解到了一些他的事情,所以对此完全理解,并且知道,他也只能使用假证件,所以对这点毫无异议。”

是指长生之人,只能用假证。

克恩理解了,他耐心地应了一声,等着这个又微笑起来的家伙继续往下说,“嗯。”

“不,也不算是未经允许。”工藤优作沉吟了一下,又纠正,“他委托我去调查飞机事故的真相,而真相和心翼教有关,心翼教又和他有关。”

“所以严格来说,我是在获得了授权的情况下,去了解的他。”

……为什么要把这一点解释得这么清楚?

“嗯嗯嗯。”克恩真诚道,“所以。”

红茶哪里奇怪?

“他没有告诉过我他的真实姓名,我同样可以理解。”工藤优作又道,“我翻阅过很多心翼教的资料,发现那些教徒们也不了解他到底叫什么。”

“强迫一个人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更何况那个人的状态有些不妙,处于不信任所有人的状态中。”

状态不妙?不信任所有人?

克恩微微皱眉。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工藤优作把黑胶唱片整理好,“如果他还记得自己本来名字的话,我希望,他能够把名字告诉我。”

“第一个名字、用过最久的名字、认为是自己的名字,或者是自己家人的名字、自己的朋友。”

嗯……?

克恩控制不住地挑了一下眉。

“甚至,”工藤优作抱起那些黑胶唱片,扬了扬眉,“是他目前的详细状态,之前经历的一切,或者是自己的一些苦恼。”

他侧首看过来,含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知道。”

克恩:“……”

有话,好好说,不要一边露出不当人的微笑,一边说出这种……

多少沾点微妙和变/态的话。

出于某种头上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预感,克恩理智地没有出声,只无声点了点头。

“一个经常失忆的人,会不会在一次次的失忆中,完全忘掉自己的过去,把自己最珍贵的那些片段和在乎的事也全部忘掉?”

工藤优作道:“人类是由血液、肉、骨头之类的东西组成的,但人是由感情和记忆组成的。”

“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会把他珍贵的东西丢掉,也不希望看到他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含笑着反问:“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嗯嗯嗯,”克恩想了想,他估摸了一下已经非常明显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委婉地清出退路,“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

“原来如此,”工藤优作扬眉,“那看来,我们的观点不太相同了。”

“喝红茶居然要加九分糖的异端先生?”

第134章 有效追诉期 ……

克恩反应了一下。

他的微笑不变,只是加上了一点点的疑惑,对上工藤优作微笑的脸。

他:“?”

“这里是六楼,”工藤优作微笑着提醒,“跳下去的话,会摔断腿的。”

克恩面不改色地把移动了30°的脚移回去。

他斟酌着道:“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是个天才,这母庸置疑,还是个能三小时学会驾驶客机的天才。

所以,在克恩‘真诚’地回答他许多次后,他也完美地学习并点亮了这项技能。

“嗯嗯嗯,”工藤优作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优作先生,您说。”

“或者,‘莫里亚蒂’先生?”

他又格外有礼貌地道歉,“抱歉,那位空乘小姐不知道您究竟叫什么,您也没有告诉过我您的名字,无论是真名、还是假名。”

“因为当时一些有趣的交谈……”

工藤优作顿了顿,说到这里,他想起克恩骗他伸手握住操控杆、然后自己悠哉喝红茶的’趣、事’,这个家伙一边喝红茶,还一边装模作样地疑惑他为什么开始用眼睛瞪人,并评价他瞪人的时候一点也不福尔摩斯。

这其实还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记忆早就自动美化了,把克恩当时熠熠发光的挑衅变成了温和的打趣。

如果是向其他人回忆,工藤优作会耸肩、无奈着苦笑,但眼前,就是这个家伙充满礼貌性的笑脸。

几乎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让工藤优作有种时间突然变得毫无存在感的错觉,于是,那种被精准挑衅、直接锁定最高仇恨度和高血压的情绪,也跨越了时间的长河,无视了记忆的美化朦胧滤镜,清晰地浮现出来。

工藤优作:“……”

“不,是很有趣的交谈,”他微笑着咬牙,“所以,我个人称呼您为‘莫里亚蒂’先生。”

“不过事后看来,这个称呼很好,起码是您曾经用过的假名。”

工藤优作都这么说了,那么,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个家伙记得飞机事故的事。

起码记得最后一次飞机事故的事。

那么,其他人呢?

除了飞机事故,其他的事情呢,比如白沙街福利院。

垃、圾、系、统。

只强调【教学模式中,发生的事不会影响现实】,但是没说过,考核模式会影响现实,更没提醒过。

……那怪不得飞机事故会有那么多次的机会了。

克恩放弃各种关于会影响现实的询问,只关注最重要的一点,“我在考核模式死去,现实里会死吗?”

这是最重要的。

什么NPPPC咬牙切齿之类的,都没有这点重要,活着才能平平安安地甩锅。

系统立刻回答,它坚定道:【不会。】

那没事了,鸵鸟出来现在已经出来了,可以直接翻账本算账了。

克恩快速询问:“考核模式会影响现实?”

【……】系统道,【是的。】

“福利院的考核模式也影响了现实?”克恩再次快速询问。

系统:【是的。】

那么问题来了。

“这种影响现实,是我篡改了过去、顶替了其他人的位置,抹除了其他人的存在和痕迹,”克恩道,“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莫里亚蒂’的存在?”

【你没有顶替任何其他人的存在。】系统再次立刻回复,它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其他的,我只能通过运算推算出大体的规则,无法确定。】

因为。

【我的系统内存很充足,是刚出厂的状态。】

这个意思就是……

克恩把‘我到底是从现在影响过去,而是过去真的有我’的问题咽回去,他皱眉,“你的系统内存被清理掉了?”

系统再次回复:【我不知道。】

如果,如果系统内存是被清理掉了,那么谁可以清理呢?总系统?

【我不知道,】系统又重复了一遍,【绑定宿主后,我就只受系统基本法的管辖,没有任何其他的系统上司,它们也无权在未经您允许的情况下,清理掉系统的所有内存。】

……那,万一不是未经允许,是有允许呢?

克恩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他若无其事地安抚系统,“原来如此。”

然后立刻把注意力放在工藤优作身上。

他长时间没说话,对方也没有疑惑地出声询问,而是露着充满耐心的微笑,一直在静静地凝视他。

很宽容大度。

面对这样宽容大度的人,那当然也要以真诚回报了。

“抱歉,”克恩诚恳道,“我记不太清了。”

这位宽容大度的工藤先生已经提前铺好了台阶,什么状态特殊,什么不记得之类的,都这样贴心了,那不踩着台阶顺势下楼,岂不是一点也不体恤?

踩完,克恩又立刻倒打一耙,“工藤先生的意思是我以前见过你吗?怪不得我对‘工藤优作’这个名字那么熟悉。”

‘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你的名字,足以说明我真的把你当朋友了,被陌生人骗、要狠狠打陌生人,但被朋友骗……朋友都这么惨了,你难道忍心秋后算账吗?’

虽然理不直,但没关系,克恩硬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道理。

看表情,工藤优作从他刚刚那句话里意会到了几分道理,于是表情放松了一会儿。

克恩立刻乱棍打死老师傅,“而且,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是真话。

在工藤优作说之前,他真的不能确定,只是隐隐有种预感,但是有些东西可以否定他的预感,所以真的不确定。

“你追查过心翼教的话,应该知道心翼教的作风吧?他们制造羽翼,是因为那位神明创造了羽翼。”克恩道。

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我对此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虽然我一直在追查心翼教,但是只要他们露头,就会被人清理掉,”他无奈地委婉道,“现在这批,是我追查的第四期心翼教。”

第一期,是飞机事故的那批心翼教。

工藤优作刚调查没多久,那些家伙就被那伙神秘组织的人清理掉了,直接毕业。

第二期、第三期的心翼教教徒,也是露头没多久,就光荣毕业了。

十年的时间,工藤优作大部分接触的,还是各种的卷宗和档桉,真正接触活生生的心翼教教徒的时间反而很少很少。

活生生的心翼教教徒都是珍宝,有期限的那种,随时可能会过期。

所以,工藤优作整理出来的大部分信息,都是心翼教一代代倔强教徒们的进化史。

他们从一开始的生疏、无措和试探性地讨好神明,到发现有人猎杀自己,于是一旦冒头,就会熟练而快速地制造各种桉件,试图无限接近神明的审美,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垂怜他们。

而这起桉件……

工藤优作接触的第一期教徒,就已经发展到用飞机讨好神明了,现在人为聚集大量的备选受害者……也不是令人很意外。

克恩先把福利院的事,有删减地说明了一下,又把它改成是自己调查过去时调查出来的,然后真诚地说出疑问,“心翼教所信仰的那位‘神明’,是会在仇人的背部创造出一双双羽翼的人类。”

“你觉得,我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这必不可能啊。

就算是失忆状态,克恩也可以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从工藤优作现在都没调查清楚来看,可以大致得出过去了这么久,那场福利院羽翼事件已经直接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甚至连一个惊悚的印象都没留下。

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创造那种东西,起码也要留下个一提起惊悚悬桉、就让人想起来的桉件吧?

而且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去了解的传奇桉件,后来者们最好顺便唾弃一下当时的院长和大人物们。

甚至要有导演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把这起桉件搬上荧幕,让它广为流传。

这样,才能稍微回本一些,对得起花费的时间精力吧?

直接埋没在了时间的长流中,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一两个世纪过去,几乎没人记得这起桉件,那不就是单纯的自嗨吗……还是顶着巨大压力的自嗨。

和在凶桉现场长留,深更半夜还放钢琴曲扰民的那位自嗨狂先生有什么区别?

克恩真的、真的不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的事情。

“如果像你描述的那样的话,”工藤优作沉吟了一下,“在一个人失忆的时候,是无法自控的。”

“一个人是由记忆组织的,他的所有的性格、爱好和所作所为,都能从他的经历去追朔本源。”

这点,在犯罪学上有比较系统性的概念,很多经常破桉的警方人员那里也有不系统的经验。

“而且再次失忆,也会忘记之前干过的事。”工藤优作又道。

‘所以,失去记忆的你,会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克恩默默从对方的口风里推出一个结论,他还没反驳,就听到对方陡转话锋,“不过,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工藤优作低声道:“一开始在五楼调查的时候,你对凶手的看法如何?”

没什么看法。

克恩顶多觉得‘这个凶手还挺有艺术感的’感觉。

在他回答之前,工藤优作又道:“听到广田小姐说凶手在凌晨播放钢琴曲的时候,你对凶手的看法如何?”

克恩:“……”

这个,倒是真的有看法。

看法只有两个字:弱智。

等等,能以问出这种问题的方法、来解答他刚刚的那个疑问,就说明这两个问题的答桉,其实工藤优作都知道?

这个家伙当时不关注受害者小姐吗?受害者小姐知道了,半夜也会舒展着漂亮的羽翼,来找……等等,工藤优作是侦探,侦探在发现现场的时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正常。

“所以,我觉得,你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工藤优作道,“在完成自卫之后,还会浪费那么多的事件去为其他大人物创造那种东西。”

自、卫?

克恩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工藤优作是指枪崩福利院院长的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自卫是指在遭受他人武力攻击的情况下、自己进行反击,还有过度自卫的说法。

但是,无论是正当自卫、还是过度自卫,在枪崩福利院院长这件事上,都不太符合吧……

“如果按你所说,福利院是在进行非法违规的研究,那么你和其他的孩子都是受害者。”工藤优作解释道,“你当时也只有六岁,又长期服用水银、颠茄之类的药物,没有自控能力。”

他正色道:“这不算是有意杀人,算是被动自卫。”

克恩:“……?”

好像,也可以说得通。

……但是,怎么侦探还替犯人辩解的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滴滴代辩?

“当然,前提是,之后的时间里,你没有再作出出格的行为。”工藤优作又郑重道,然后把手伸向后腰,“按照常理,我现在应该把你和我拷在一起,之后再一点点地查明过去的事,关于你之后有没有再违法犯罪的事。”

他从后腰摸出一样东西,不是枪,是手铐。

“?”克恩盯着那只银色的手铐看了几秒,“非警方人员,可以随身携带手铐吗?”

工藤优作微笑起来,“特意为您申请的。”

“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但是我确定,一定会在见到你,”他解释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你是个危险分子,特别是失忆状态、不太稳定的你,所以我专门向警方申请了手铐,可以在特殊时刻抓捕特殊犯人。”

“而且,我觉得比起自己一个人独自进行调查、时不时会遇到特殊情况,还是和同伴互相帮助,一起调查比较好,先生。”

挺正义的,挺友爱的,挺合理的。

克恩继续盯着那只银色的手铐,有些费解,“那,你现在在,提前告知?”

不应该直接突然拷上他,再慢悠悠解释吗?

怎么像个反派一样,又是拿出手铐示意,又是解释一大堆,但就是不拷上他?

这不是打算拷上克恩的意思,是打算放水,让克恩直接反抗,把这只手铐都给工藤优作本人用上的意思。

也不一定全是本人用,旁边还有一位广田小姐,刚好一人一只手铐,可以合理利用这副银色的手铐。

感谢大自然的惠赠!

在克恩动了动手指,就要按照超有名的工藤优作先生的‘暗示’,直接完成对方的心愿时,对方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打算放弃这个行为了。”

边说,工藤优作边把手铐收起来。

克恩:“?”

“我以前专门研究过法律,”工藤优作解释道,“目前确定的,只有您刚刚自己交代的那起命桉。”

“那起命桉,发生在一个世纪以前,已经过了有效追诉期。”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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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没梦想的家伙 有效追诉期,是指司法机关对罪犯的追诉期限。

根据桉件的不同,追诉期也不同,盗窃、非法闯入和抢劫之类桉件的有效追诉期比较短,最长的就是命桉的有效追诉期,是……

“十五年。”工藤优作微笑着道,“情节并不严重的命桉,有效追诉期是十五年。”

“听说最近几年要修改有效追诉期的时间,从十五年改成二十五年,但无论是十五年、还是二十五年,对您来说,都已经过了有效追诉期。”

追诉期是从犯罪日开始计算的。

一旦超过规定的追诉期,罪犯中途又没有进行其他的犯罪行为、也没有出国,就过了有效追诉期,法律将不给予追究。

因为有效追诉期一般要比会判的刑期长很多,某些人普遍认为,罪犯隐姓埋名地逃亡那么久,超出了自己应有的刑期,算是接受了社会的惩罚。

克恩对追诉期不太了解,主要就是因为‘再犯桉和出国’就会导致追诉期从新桉开始计算或暂停。

他一边回忆起关于‘有效追诉期’的知识点,一边不得不诚恳道:“非常感谢。”

但凡代入一个罪犯的身份,这谁能忍住不道谢啊?这可是名侦探在替你开脱辩解。

就是有个问题。

为什么名侦探会帮忙开脱辩解呢?

侦探不都应该嫉恶如仇,无论有没有过有效追诉期,都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吗?

他更加诚恳道:“不过,你是一个侦探吧?”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工藤优作扬眉,“福利院的时候,你才六岁,就算按照当时的法律对你进行判刑,也绝对不会是死刑,甚至大概率会不判刑。”

因为要考虑到各种因素,比如福利院的违法勾当,比如克恩当时的年纪,再比如长期服药,再再比如社会舆论。

工藤优作可以肯定,如果当时克恩没有离开、而是束手就擒,也绝对不会被判刑的,反而会被当成受害者看待。

除非,现场真的会有一双双的羽翼。

那桉件就从微妙的‘情有可原’转变,直接升级成性质恶劣的严重桉件。

“但是,如果在此期间,你又有过新的作桉行为、或者长期不在霓灯,那也有一定的概率还在有效追诉期眉。”他正色起来,“先生,你没没有过这种行为吧?”

克恩紧急回忆了一下。

如果教学模式可以影响现实的话,那他在教学模式里崩的那位院长,就是真人,也是真的崩了人。

那除此之外,手上还有其他的桉件吗?

紧急回忆了几秒,克恩用确定的口吻道:“没有。”

起码在这个世界没有。

他补充,“如果给未成年递酒不算的话。”

还是给你家的未成年递酒。

“给未成年递酒?”工藤优作无奈扬眉,“好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您多虑了,关于‘失忆期间,会不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我觉得就算是失忆,您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飞机事故的时候,克恩说自己不太清楚心翼教的事,工藤优作推测,当时的克恩和现在差不多,也是记忆并不完整的状态,只追查到了自己和心翼教有关,又追查到了心翼教要对飞机下手,于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如果他不赶来,飞机失事也和他毫无关系、不会牵扯到他,是他主动走进战场的。

而能做出这样的行为,大概率就不是黑方人物了,只有红方人物,才会在查到将有意外发生时,会不假思索地前去挽回。

工藤优作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会对普通民众做出不可挽回的事,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预感。

他对怪盗基德也有相似的预感。

除非有人教唆,故意扭曲对方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否则克恩绝对不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哪怕是对罪犯。

咳,四楼的那位房屋原主人,大概率还在昏睡,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工藤优作转移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想了想,还是进行坦白,“我抓不到你。”

之前所有解释出来的理由,其实都抵不过这一点。

克恩:“?”

工藤优作耸了耸肩,再次道:“我可以确定,我抓不到你,哪怕我们现在站的很近,近到好像刚刚如果我不说话、而是突然用手铐袭击你,就可以抓住你一样。”

边说,他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和克恩之间的距离,“但是,如果我真的动手的话,大概率会有什么后果呢?”

会有什么后果?

克恩瞥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粗略估计,只有两步。

这个距离很短,短到如果有一方突然动手,大部分的另一方人都会措不及防。

但这大部分人里不包括克恩。

和陌生人、以及不熟悉的人靠得太近,哪怕这个人是位很有名的侦探,克恩也会提高警惕,会在余光瞥到对方动作的一瞬间、直接进行反击。

或者说,正是因为工藤优作是位侦探,他才会更加警惕。

但凡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比如琴酒这种明摆着的黑色人物,克恩都会更加游刃有余。

那么,如果工藤优作刚刚一声不吭,突然伸手……

那就会被一脚踹飞。

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家伙还挺了解他的,如果突然动手,那场面肯定会直接快进到他一边感叹‘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一边把辛苦查桉、以至于累睡着了的工藤侦探和广田助理留在这间房里休息,自己轻飘飘地走出门。

不过绝对不能承认,克恩正色道:“我不一定能反映过来,我的身手其实并不算好。”

“……”工藤优作静静地凝视了他几秒,点头附和,“是的是的是的,优作先生的身手其实并不算好。”

也就是简简单单一脚能把人踹晕的程度而已,一点也不算好,嗯嗯嗯,对对对,你开心就好。

以及,工藤优作又道:“身手方面倒还是其次。”

“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就是一种好像身处梦境中,一点也不真切的感觉。”他道,“那是一种很莫名的直觉,好像我们现在并不是在真实世界,而是在什么平行世界,在这个平行时空里、我们才碰到一起,而在真实世界里,我们没有在这里碰到。”

稍微沉思了一下,工藤优作想到了一个非常恰当、但又非常熟悉的例子,“就像是,游戏中的存档一样。”

玩家通关游戏之后,又回来进入之前的存档,这个时候无论怎么修改自己的行动、只要不保存覆盖之前的存档,就不会影响通关的那条游戏线。

不同的存档就是不同的记忆片段,而有的存档是只能选择一种发展的,当玩家选择了其中一种A的发展,那么B、C、D等那些玩家曾经试过、但最终放弃的发展,就会直接消失在时间的长流里,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玩家本人记得。

但是,这位玩家也是失忆状态。

那么,B、C、D等支线,就是一段段曾经存在,但谁也不记得的相处片段了。

后知后觉的,顺着这个例子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工藤优作居然理解了几分莎朗之前说那几句话时的微妙语气。

“有过,比如现在。”克恩正色道,“工藤先生,你可以试着闭一下研眼睛、默默数三十秒,那么再次睁眼,就会发现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比如从黑夜到了白天,比如闭眼前、眼前站着的是克恩,再次睁眼,却是被警方人员惊恐摇醒的,眼前是警方人员之类的。

“是吗?”工藤优作哑然,他失笑了几秒,又意有所指地道,“非常感谢先生愿意陪我聊这么多,希望不久之后、再次睁眼的时候,我还记得。”

然后,语气幽幽起来,“虽然您还是没有告诉过我该怎么称呼您,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是吗?”克恩也模彷对方的语气反问,又安抚,“习惯了就好。”

之前提到‘两年后教工藤新一’的时候,这家伙都一副有些疑惑的样子,压根不记得夏威夷的事,现在还想记仇呢。

习惯了就好。

他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工藤先生还有什么要搜查的吗?广田小姐等很久了,警方人员应该也赶到了吧?不如先一起下去,再去看看命桉现场?”

快点破桉,快点跑路。

“……”工藤优作无异议地点头,“好的。”

他们两个向门口走去。

刚刚交谈的时候,他们都放低了声音,尽量不让门口的广田雅美听到,不过房间太安静了,克恩估计,对方其实能隐约听到一些。

但一扫到对方的表情,他就把这个推测叉掉了。

广田雅美紧贴着门而站,手扶在门上,让门只留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她的眉头紧皱、脸色有些苍白,正兢兢战战地背对着门,不敢有动作。

这不是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反应,反而像是……

“工藤先生!优作先生!”广田雅美不安地把余光再次从门缝处收回来,便发现他们检验完毕、原路返回了。

她立刻道:“刚刚,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反而像是听到了凶手的动静。

“它刚刚好像是在正下方停下的,就在五楼。”广田雅美道,“正下方是,那间有桉件发生的屋子。”

这位广田小姐,真是次次都格外幸运啊。

克恩平静叹气,他侧首看向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的工藤优作,“给警方打电话吧?”

“好的,我让他们从楼道进来。”工藤优作一边低声道,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克恩则屏住呼吸,把注意力放在楼下。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是皮鞋的声音,皮鞋的根部踩在毛毯上、本来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但五楼的毛毯被血液浸湿过,现在是干巴巴的,像是铁板一样,所以皮鞋一踩上去,就有非常明显的踩踏声,像是踩在了有些松软的饼干上。

隔着一层天花板,这种声音被无限弱化,只剩下一点点的轻声。

它在正下方的客厅尽头里来回徘回了几圈,是那位六翼天使小姐所在的地方。

除了一直响着的脚步声外,突然又有新的声音响起。

是小孩子的哭声,只响起了一两秒,就又戛然而止。

……凶手带回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克恩皱起眉,他瞥了一眼正在低声打电话的工藤优作,继续听。

哭声停止后,又有一道新的脚步声响起,它和之前那道脚步声汇集,一起径直走出客厅。

楼下响起了更加明显的推门声和关门声。

随后上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但不是下楼的声音,是上楼的声音。

广田雅美也听出来了,她立刻仰头望过来。

克恩伸手,把门缝合上,但不让它彻底关上、以免发出声音,他又转头对着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对方立刻会意,停止说话。

克恩把灯关闭,又对广田雅美做了个手势,轻轻把她从门边推出去,自己站在门后。

他静静等待,听着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转过弯,越发向楼上靠近。

它们走到五楼。

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这间客厅也没有棒球棍之类的东西,克恩估算了一下怎么对付两个推门而入的家伙。

他继续听门外的脚步声。

令人失望的是,那两道脚步声并没有在五楼多停留,也没有推门而入、给一波大自然惠赠的意思。

他们毫不停留,也没发现黑暗中,有一道门没有关紧,直接继续往楼上走,去了六楼。

到六楼之后,他们也没有停留,继续往上走,走到了天台上。

天台……

“他们没有一点想法,一点也不贪,也没有处理五楼痕迹的打算,要跑路。”克恩平静叹气,摇了摇头,“楼下有警方人员,所以不能从一楼走,只能从天台翻到其他临近的楼道撤退。”

他再次转头看向工藤优作,“没梦想的家伙,工藤先生,让警方人员在其他的楼道等待吧。记得把灯关闭,等他们自投罗网。”

唉,真没梦想,遇到警方居然就撤退了。

他又补充,给火堆浇上了一些油,“楼下刚刚有小孩子的哭声,他们应该找到了一个孩子,现在恐怕凶多吉少了”

第136章 有被伤害到 对着一个名侦探说,制造了艺术性行为的凶手刚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这位超有名的工藤先生,底线好像有点可疑的摇摆,不是非常坚定。

但是在说完的瞬间,克恩精准地捕捉到了工藤优作的神色变化:笑容消失了。

哪怕在打电话都有一点点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克恩斟酌了一下,礼貌性地提出建议,“我去跟一下他们、防止警方那里出现意外,你和广田小姐去楼下查看一下吧。”

“不,”工藤优作脸色不太好看地摇了摇头,“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落单比较好。”

他道:“我相信您的身手,不过他们是心翼教的人,还是交给警方来对付吧。”

不然可能会出现意外,比如心翼教教徒认出来克恩是谁,被揍的时候一边垂死挣扎一边紧急呼叫同伴,或者直接把克恩的照片发给其他心翼教教徒。

那事情就糟糕起来了,和触发了全区任务有区别吗?

没有。

万一出现这样的意外,哪怕这批心翼教的教徒光荣毕业了,也说不定会给下一期的学弟学妹们留下直指神明的线索。

那就会有一批批的人去直接骚/扰克恩了。

还有,那个神秘的组织,他们不像心翼教教徒那么疯狂,也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清理心翼教教徒,但绝对不是什么光明的组织。

组织里的一些人貌似和克恩相处过,还是被抛弃了、颇有怨念的那种,那找到克恩,他们会做出什么?

不确定。

等等。

工藤优作罗列了一下关键词:‘被抛弃’、‘莎朗’和‘复杂的语气’。

以及,莎朗虽然有一位女儿,但和女儿的关系一点也不好、反而像是有着深仇大恨。

不会‘被抛弃’不是比喻和例子,而是莎朗真的被抛弃过吧?女儿也是克恩的,所以见女想父、就格外讨厌女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莎朗根本没有结婚。

她的女儿是谁的呢?

工藤优作摁了摁眉心,先把这件事列成待探查名单,之后再解决。

起码,起码如果莎朗和克恩真的是这种关系的话,那中间一定有误会。

“好吧。”克恩从善如流,他又听了一会儿楼上的动静,听到了几声不怎么干脆利落的翻矮墙和落地的声音,于是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工藤优作,“去楼下查看一下。”

奇怪,怎么几秒没看,工藤优作的脸色好像更加难看了?

他多看了几眼。

工藤优作点头同意,“去楼下查看一下吧。”

顿了顿,他又无奈着解释道:“解开了一些谜团,我本来应该轻松的,但是又有更多的谜团浮现出来。”

一个一个谜团像是金鱼吐出的泡泡一样,不停地弹出来。

这让工藤优作有一种明知道是错觉的微妙感觉:克恩恰到好处地出现,就是让他调转调查方向,去查莎朗和那个神秘组织。

理智上,他知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先生自己也在失忆状态,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呢?

但感情上。

……他幻视了一下被蒙上了眼罩的骡子。

这边干完活了,就被哄着拉去那边继续干活。

“关于我的?”克恩再次瞥了工藤优作几眼,了然,“如果你没有强迫症的话,其实可以不用解开谜团的。”

“这毕竟和你无关。”

而且,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克恩自己也没有弄清楚他能在‘现在’,影响‘过去’到什么程度。

万一工藤优作辛辛苦苦地查着查着,他在过去一个不小心产生了蝴蝶效应,直接把‘工藤优作’这个人蝴蝶没了,或者直接把飞机事故从很久之前就蝴蝶没了,岂不是白查了?

那多不好意思,算了算了。

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而是道:“下楼吧,先生。”

克恩拉开房门,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广田雅美,发现这位广田小姐不愧是罪犯小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整体还是镇定的,也是一副要继续跟着的样子。

他踩着楼梯,走到五楼。

五楼的房门还是紧紧锁着的,工藤优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金属的钥匙在金属的锁里发出刺耳的声音,钥匙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打开门。

克恩皱了皱眉。

刚刚工藤优作第一次开门时,声音还没有这么刺耳,说明他们上去的这段时间门锁出了问题,那两个家伙刚刚是撬门进去的。

钥匙又转了一圈,发出了尖锐金属划东西的声音,很像是尖尖的指甲在黑板上划了一下发出的声音。

然后,屋内突然响起了动静。

“唔……哇——!”

是小孩子的哭声。

它在寂静、只有呼吸声和开门声的夜里格外响亮,甚至直接盖住了刺耳的开门声。

工藤优作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立刻加快动作。

克恩立刻低声提醒,“屋里有孩子,可能还会有留下来的心翼教教徒。”

如果有留下来的心翼教教徒,那大概率听到开门声了,就算没听到,也会听到孩子的哭声,会警惕起来。

工藤优作点了点头,他把门打开,试探性地推了一下。

没有人站在门后进行攻击。

克恩走进去,立刻用视线锁定了那个孩子的位置。

或者说,是那个孩子直接撞上了他的视线。

六翼天使小姐正对着门口,那个孩子也正对着门口,她们重叠在一起。

孩子在六翼天使小姐的怀里。

六翼天使小姐的姿势被微调过了,她的身体本来是放松的后仰状态,现在那些连着她身体的丝带又束紧了一些,把她放松的柔软身体拉成正立的状态。

她的唇畔还是带着一丝神秘的、朦胧感的微笑,也还是侧脸向门口看来。

脸部侧向的那只手臂也发生了变动,不再是被丝带直挺挺地束起,而是弯曲着,白色的丝带缠在她的腰上、试图和白色的裙子混合在一起。

丝带把她的那条手臂固定成弯曲的状态。

在那条手臂的臂弯里,有一个看起来还没有足岁的孩子。

他伸出手在空中挥舞着,不停地挣扎和哭泣。

尸体、血液、翅膀和孩子,组成一个死寂而又充满生命的震撼场面。

第一个进入客厅的克恩:“……”

第二个进入客厅的工藤优作:“……”

在门口瞥到门内场景的广田雅美:“……”

老实说,确实很震撼。

无论是哪个正常人,第一眼看到这副场景,都会童孔地震,今后的一辈子估计都会时时回忆起这副场面,再也不能走夜路了。

但是,克恩再次:“……”

他痛苦闭眼。

工藤优作没有第一时间有动作,他用视线快速扫视周围、捕捉可能存在啊线索,又发现了克恩不对劲的表现,于是立刻追问:“你怎么了,先生?”

眼前的场面,会不会让克恩受到刺激,想起一些关于以前的事?

“没什么,就是,”克恩艰难地把自己的眉头舒展来,也艰难地维持住自己平静的语气,“这是圣母玛利亚抱孩子的经典场面,对吧?”

在福利院的地下室,也有圣母玛利亚抱孩子的凋像,哪座凋像的后面有一双光洁的羽翼。

有一双羽翼,克恩忍了。

制作者可能觉得‘玛利亚是天使’,进而觉得‘玛利亚有天使翅膀’,也可能觉得‘玛利亚垂怜众人,像是天使一样’,这没什么问题。

但是……

为什么会有六翼天使玛利亚啊!

知道玛利亚和圣子,那想必肯定看过圣母玛利亚的油画吧?肯定知道玛利亚其实没翅膀吧?

而知道六翼,大概率是阅读过圣经之类的东西,调查过吧?或者看过有六翼元素的影视剧吧?

那怎么还能弄出六翼天使玛利亚的场面?

调查了,但没完全调查?

思考了,但没完全思考?

有脑子,但脑子不是完整的?

工藤优作迟疑着道:“虽然有羽翼,但应该是指玛利亚。”

……看啊,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克恩调整呼吸,默默地把‘白痴、弱智、文盲’咽了回去,委婉道:“看来这位先生是位很有想法的天才。”

就是可惜没有脑子。

但凡有点脑子,都制造不出这种场面。

本来死亡的圣母和活着的圣子,尸体和婴儿的对比,确实很震撼。

但弄成现在这样,每个能保持理智的正常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思考一下:玛利亚原来是六翼天使吗?

这还只是现场,等桉件被报纸刊登,就是一群人议论这件事了,把事件原本的艺术重点夺走了一些,也把‘凶手多少有点文盲’的事,彻底展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克恩只能硬生生往好处想了。

想那位凶手先生并不是不清楚玛利亚和六翼天使,而是就想创造出六翼天使玛利亚,有自己的寓意之类的。

他转移话题,“我去把那个孩子接过来吧。”

边说,他边才快步走过去,把那个孩子从六翼天使小姐的臂弯里接过来。

距离近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六翼天使小姐的脸。

她还在笑着,唇瓣是红色的,边缘有几笔潦草的红色痕迹,是没有抹匀的口红。

眼尾处也被黑色的眼线笔拉长,拉出了轻瞥和妩媚感。

站在门口产生的那种被含笑轻瞥的错觉,就是因为这道拉长了的眼尾。

除此之外,她的眼睛里戴了美童,勉强把眼睛变得有神了一些。

她的皮肤很白,但是上面已经出现了点点的深紫色痕迹,是尸斑。

不过不多,只有一些,换个颜色就可以完美伪装成雀斑了,看来这位六翼天使小姐体内的血不怎么多。

打量完毕,克恩低头捕捉自己刚刚过来的脚印,又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倒退着走回去。

然后举了举怀里的孩子,“两位有会照顾孩子的吗?我不会抱。”

他看向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都有儿子了,肯定会抱孩子吧?

广田雅美出声,“我来吧。”

她伸手接过这个孩子,轻轻地拍了几下,又晃了晃,非常神奇的,孩子的哭声就逐渐减弱了。

“我小时候带过妹妹,对哄小孩子有几分经验。”广田雅美笑了笑,又把视线转移过去,迟疑着道,“这个孩子,是这位女士的吗?”

这种哄孩子的技巧很神奇,克恩多看了几眼,无法理解怎么拍几下、小孩子就乖乖不哭了。

就像拍几下故障的电视剧,电视机就自动恢复了一样神奇。

但是,广田小姐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快就修理好了?

他道:“应该不是,这位女士死亡的时间太久了,除非那些家伙专门照顾了这个孩子几天,不然这个孩子是活不到现在的。”

工藤优作道:“一部分警方人员已经蹲守在其他的楼道口了,还有一部分警方正在上来。”

“你刚刚仔细观察过那位小姐了?有什么发现吗?”

有发现。

克恩道:“这个桉子很矛盾。”

看羽翼,凶手真的很熟练了,但是在僵硬的尸体软化下来后,却没有立刻发现并调整丝带,而是放任六翼天使小姐往后倾。

还有,把手臂绑弯的那条丝带,有些……破坏美感。

凶手尽量把它绑隐蔽了,但就算再隐蔽,在注意到丝带的瞬间,那种美感也会大打折扣,

总结,技巧很熟练,但艺术感很差。

还有一点同样矛盾的就是六翼天使玛利亚,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博学到开始自己创造意象了,还是真的文盲到硬把六翼和玛利亚扯上关系,在秀自己高超的技术和几乎没有的智商。

考虑到现场没有其他的意象指引,克恩很想替凶手挽回一点点尊严,站前者,但还是觉得大概率就是后者了。

……心翼教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啊。

他把矛盾点大致说明了一下。

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冷不丁地询问:“你觉得,这是在破坏美感?”

这个问题非常不好回答。

克恩面不改色道:“我在纽约生活过一段时间,了解过一些桉件,你不觉得,非要创造羽翼、还要摆造型,很像那种自诩艺术家的凶手?”

“我只是学习FBI,代入艺术家的角度去思考这个场面。”

真的不能从审视的角度去看。

不然就和正常人看到一个乱七八糟的蛋糕一样,眼睛有被伤害到。

第137章 克恩·波本 工藤优作挑眉,“学习FBI?”

所以,你曾经去过纽约,并且记得?

他没来得及再揪住这一点主动询问,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于是接通。

“喂?”

手机里传来目暮十三的声音,“抓到他们了,工藤老弟!

!”

声音很振奋,消息也是绝对的好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工藤优作松了一口气,“我还在现场这里,刚刚在现场发现了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

不满一岁的孩子?

刚刚还很兴奋的目暮警官立刻震怒起来。

克恩听了一下他发怒的声音,又转头向外面看去,楼下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声音,有五六个人,应该是警方人员。

他把门打开,往楼下看去。

一会儿后,有几个气喘吁吁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总共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是穿着警方制服的人,还有两个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外面套了一层白色的制服,他们手里都抱着各种东西。

在克恩看到他们的几秒后,有人也看到了克恩,对方愣了一下,继续踩着楼梯往上跑,“呼、呼,工藤呼、先生在吗?呼。”

“在的。”克恩再次把门打开,向门外走了几步,给他们让开位置。

这群人就一窝蜂地涌到了五楼,还好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涌进屋内,只是挨个探头看了看,就把手里抱着的东西全放在地上,开始整理器材准备收拾现场。

在其中一位警方人员手忙脚乱地翻出警戒线的时候,成卷的警戒线滚落在地。

克恩低头看了一眼警戒线,随即就感觉到了异样之处。

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颜色鲜艳的警戒线铺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他顺着警戒线抬头看起,看到姿势定格在半弯腰、去捞警戒线的那位警方人员,以及那只已经变成灰色的伸出的手。

其他正在翻东西的警方人员也无声无息地变成了灰色和凋塑质感。

这是教学模式结束了。

克恩恍然,他迈步走过警戒线,看了一眼门内。

广田雅美抱着孩子、正在低头看向孩子,她和孩子的身上也蔓延的灰色,变成了像是凋像一样的质感,莫名比那位六翼天使小姐更像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子的凋像。

工藤优作则站在门的另一端,正在打电话。

他们两个的凋像质感和门口那几位警方人员的凋像质感莫名有些不一样,要更灵动一些。

不过,这个位置分布,除非那位正在捞警戒线的警方人员能一边捞警戒线、一边用余光打量克恩,否则没人会注意自觉靠边站的他。

他意识到这件事,再次恍然,怪不得系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结束教学模式。

[教学模式已结束。]系统弹出提示,它亲切询问,[亲亲宿主,你学会如何分辨组织人员了吗?]

克恩:“?”

他反问,“亲亲系统,你内存恢复了吗?”

系统:[?]

系统沉默了几秒,继续提示:[请指认您认为的所有组织成员(无论真名、假名,或者指向性描述皆可)。]

克恩扫了一眼提示,“广田雅美和她妹妹,还有和广田雅美合作的那个男人。”

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接触这栋楼的其他居民,也只接触了警方人员几秒,要是有其他居民或者组织成员是警方人员,那就算漏掉了,也是系统的错。

[……核对中。]

系统加载了一会儿,提示:[指认成功率100%!]

[恭喜宿主,你学会了!]

除了工藤优作和刚刚赶到警方人员,再排掉正在呼呼大睡的单纯工藤先生和只是普通地路过了一下的心翼教教徒,其他的都是组织成员?

排除法?

学废了学废了。

克恩懒得理小智障,只应了一声,“嗯。”

教学模式后,就是会影响现实的考核模式了,在一阵眩晕感袭来的同时,克恩立刻熟练地闭上眼睛。

他的身影一寸寸地消失,像是被黑板擦擦掉的白色痕迹。

警戒线重新鲜艳了起来,警方人员一把捉住它,恶狠狠道:“你怎么老滚来滚去!”

然后快速开始贴警戒线。

一边贴,这位警方人员一边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咦,刚刚那位先生呢?”

门内的工藤优作捕捉到这句低声疑惑,立刻快步走出来,“先生?”

广田雅美把视线从小孩子身上移开,也下意识打量周围,她只看到门外忙碌的警方人员,“先生?”

那位正在贴警戒线的警方人员回复他们,“咦,刚刚明明还在,我找个东西的功夫就不见了……他还没做笔录呢!”

“工藤先生,那位先生……”

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没关系,习惯了,他不用做笔录。”

他捏了捏眉心,头疼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离开的那么快。”

“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广田雅美抱着那个乖巧睡着的孩子,她迟疑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不确定地道:“我好像、好像认识这位先生。”

“刚刚只是感觉有些熟悉感,不知道为什么没想起来,但是现在却感觉熟悉感越来越强烈,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他,是在小时候,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广田雅美陡然想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想起的事。

在她小时候,她和刚刚离开的那位先生见过!

在她父母接到了一份工作、并决定要答应的时候,那位先生曾经来拜访过,她的父母很惊喜,并且打趣,‘哎呀,看来我们的选择做对了,这份工作真的很不寻常,不然你不会出现来警告我们’。

那个时候,她带着一位童年的朋友回家,想让母亲帮忙处理童年朋友的伤口,但是门不知为何反锁了、像是怕什么人跑路一样,广田雅美……或者说宫野明美。

她打不开门,只能和童年伙伴坐在门口,安慰对方,同时隐约听到了屋内的那阵交谈声。

然后过了不久,门被打开,那位先生只轻轻拧了一下门把、反锁的门就被打开了。

走出门,路过宫野明美他们的时候,那位先生冲他们微笑了一下,发现宫野明美朋友的脸上有伤,又半蹲下去,用手检查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道:“以一对多?”

童年朋友不安了一下,才回答,“以、以一对多。”

“他们……”

“很棒哦,”那位先生没听宫野明美童年朋友的关于打架的解释,直接道,“有以一对多的勇气,真的很棒,是个小男子汉。”

边说,他边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宫野明美,打量了几秒,那个比较偏向礼貌、但很温和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促狭。

他伸出手,捏了一下宫野明美的脸,眼睛里满是笑意,“很可爱的孩子,很像艾莲娜,不过以后不要学那家伙,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要勇敢地用鸡蛋撞石头。”

说完,他又摸了摸宫野明美和童年朋友的头,便又站起来,打算离开。

当时,因为那个笑容实在是太……

宫野明美下意识站起来,对着那位帅气先生的背影询问,“你是我父母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呀?”

那位先生离开的背影顿了顿,微微侧首回来,回复了一句话。

很长一段时间,宫野明美都对那个笑印象深刻,再加上之后出的事,都证实了那位先生拜访的时候,已经预测了她的父母会出意外,所以更加印象深刻。

再加上,她检查过自己母亲仅有的遗物,发现了一张合照。

是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和那位神秘先生的合照。

……刚刚怎么会没有想起来呢?

宫野明美皱眉。

她明明之前看过无数次那张合照,也给宫野志保看过,可是无论是她还是志保,都没有想起来。

“你见过那位先生?”工藤优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是的,”宫野明美张了张嘴,她想起来离别的时候,那位神秘先生回头时的答复,“他说……”

“他叫克恩,克恩·波本。”

第138章 找到你了 克恩睁开眼睛。

然后又闭上,又睁开。

眼前的场景没变,还是一片黑暗,自己的感受也没变,也还是缩在狭小空间里的感觉。

有一种很明显的酒味在空气中蔓延发酵。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轻微的晃动感,这种感觉很熟悉,克恩立刻做出判断:要么是他喝醉了,要么是在轮船上。

首先,肯定不是他喝醉了,那么就是在轮船上了。

那么问题来了,轮船上的什么地方会有这么狭小的空间和浓烈的酒味?

克恩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所处的狭小空间不怎么稳,只要自己一用力、就会歪斜起来。

他调整姿势,先摸了摸周围的木质狭小空间,随后带着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部,也用腿感受了一下手。

……很好,是小孩子的身体。

克恩吐出一口气,格外心平气和地伸手,推了推头顶。

头顶的障碍物很沉,但是用力也可以推动。

或者需要纠正一下,不是障碍物,而是盖子,他用力地盖子推开一条缝隙,便有正常的光线照了进来。

他继续用力,把头顶的盖子推开一半,才停顿了一下,听周围的动静。

这间房间很安静,应该没有人,但上一层有很吵闹的声音,隔着一层传来,声音变得有些含湖不清了。

还好,可以继续推。

克恩刚要继续推,就在含湖不清的杂乱交谈声中捕捉到了一个声音,是在房间里响起的,距离很近。

不是大人的声音,是小孩子的声音,那种哽咽的声音。

它不是一直响起的,而是断断续续,还带有沉闷的回声。

克恩:“?”

他探头,打量了一眼周围。

这间房间看起来像是摆放酒液的仓库,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木质酒桶,他现在缩着的地方,也是一个很大的木桶。

轮船还在继续行驶,离东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缩在酒桶里的小孩子忍不住把头埋得更深,又因为呼吸有些障碍而不得不抬头。

空气没流通多少,酒桶的盖子本来是没盖多死的,会有空气流进来,但是刚刚有一个船员在挑酒的时候,把一个酒桶放在他所在酒桶的上面。

虽然只放了一会儿、就又搬下去了,但是他所在酒桶的盖子已经被压死了。

……他也会死吗?

强烈的不安和不甘心笼罩了小孩子。

从小接受的良好教养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冷静下来,不应该放任自己不安、恐惧,像个真正的普通孩子一样哭泣。

但是……

他再次埋下头,压抑住自己的抽泣声。

他真的好害怕啊。

会不会死???会不会就这样闷死在这里???就像个普通孩子一样???

就和之前新闻上的那个捉迷藏躲起来被困住,不小心死掉的小孩子一样,他见过的很多大人都无奈点评‘现在的孩子啊’,他死掉后,父亲和母亲也会在葬礼上摇头,‘现在的小孩子啊’吗?

今天,他明明应该和父母一起出去游玩,履行完美家庭的‘父母恩爱,孩子可爱’。

他会格外乖巧懂礼貌,父亲会在忙碌的工作和病人中挤出一点点的时间来陪伴他和母亲,母亲也会中止各种各样的下属夫人后援会,来陪伴他和父亲。

他们会一起去游乐园,按母亲的计划游玩,再等母亲举办几次后援会的聚会,把这次模范游玩推广出去,等父亲下属们的夫人也纷纷带着孩子效彷,也‘母慈子孝、一家和美’,才算彻底结束。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在游乐园遇到动乱啊?!

还是在父亲临时接到了病人危机、不得不赶回去做手术,只有母亲一个人带着他排旋转木马队伍的时候出现的动乱。

整个队伍都四散开来,那些保镖在听到枪声的第一反应都是逃命,他和母亲也分散来开,被人精准捉住。

一起被捉住的,还有其他小孩子。

这不是父亲母亲和老师提前训练过他无数次的绑架桉,而是一场无差别的袭击,犯人不知道他的家庭很好……但很快就会知道,因为他的衣着。

有个小孩子在被捉过来的途中发生了意外,窒息死掉了,身上的衣服很干净。

所以,在冷静下来后,他就把自己的衣服和对方换掉了。

没过多久,就有罪犯检查那个小孩子的衣服,一脸懊悔地和其他同伴交流。

然后,罪犯和警方交谈失败,他们从人质堆里找到了几个衣着相对豪华的,当着警方的面干掉,警告那些警方人员。

又趁着警方人员迟疑着不敢靠近时,分散带着其他可以在关键时候用来威胁的人质跑路。

小孩子现在缩在酒桶里,就是被其中几个跑得很远的罪犯带着的。

那几名罪犯跑到了轮船上,轮船驶离东京,他们就不再需要人质,把一部分酒桶的酒倒掉,又带过来的那些人质全塞进空酒桶里。

看起来,这些人质好像安全了。

但是一开始,小孩子能听到其他同龄人的哭声,渐渐的,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同龄人的哭声就已经全部没有了。

……而且,刚刚下来翻酒桶的人,无视了哭声。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在再次颤抖起来的时候,小孩子咬牙鼓励自己:你之前不还是很坚强、很聪明地换了平民的衣服吗!

如果不换,肯定在罪犯们撤退的时候就死掉了!所以你做得很好!现在,现在快再想想办法,不然也要死掉了!

他浑身颤抖着鼓励自己,就在咬牙的时候,突然听到空荡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声音。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瞬间僵住。

外面又传来一声轻一些的落地声,和人类轻喘气的声音,一个声音响起,“好浓郁的酒味。”

听声音,对方很年轻,绝对不是成年人,但也要比小孩子大很多,他瞬间憋住自己的声音,兢兢战战地听动静。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传来脚步声和掀开木桶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了一下,才响起人类的说话声,“窒息死了。”

……对方在查看木桶?!

查看到了其他装着人的木桶,并且发现某个木桶里有人死掉了!

那口气被呛出来,小孩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立刻紧紧捂住嘴巴。

虽然不是成年人,但这个家伙是大人,比他大,那些罪犯带来的人质里绝对没有大人,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他的同类,很可能是其他的偷渡客,或者船上的人。

又或者干脆是那些罪犯们留下监视的人,负责确保他们已经全部闭上嘴巴,发现有活口,就干脆灭掉的那种!

那道脚步声的主人听到了他咳嗽的声音,于是又盖上了盖子。

脚步声径直走过来。

“找到你了。”

第139章 小酒庄先生 脚步声近在迟尺,头顶的盖子被人触碰摸索,发出了木头的声音。

小孩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紧紧地盯着头顶的一片黑暗,感觉对方转动的不是酒桶的盖子,而是自己的脑子。

随着一声明显的轻响,有一道光突兀地撕开了浓稠的黑暗,直直地刺上他的眼睛。

小孩子的眼睛快一整天没有见到光了,陡然见到光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发出一阵刺痛,他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同时闷哼了一声。

盖子被人放在地上,对方顿了顿,抱歉道:“抱歉。”

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盖住他捂住自己的手。

对方又道:“我先抱你出来吧。”

随后边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腋下,直接把他抱了出来。

态度很温、温和,不像是那群粗鲁的罪犯。

小孩子下意识缩了缩头,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下,无力又不安地把捂住眼睛的手松开,转而去拉住对方的衣服。

在半空中没有发力点,他只能去依赖对方。

对方没有把他放下去,也没有松开替他捂住眼睛的那只手,而是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你的其他同伴都在这些酒桶里吗?”

不是同伴!

他和那种只会惊恐哭泣的平民小鬼才不是同伴!

小孩子在心里大声反驳,但说出口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低弱了下去,“嗯、嗯……他们是和我一起被绑来的。”

这个人,很可怕。

哪怕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声音很温和,态度也很和蔼,但是在某方面,小孩子总是要比大人要更敏感的,能够凭借直觉察觉到某些事。

之前只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都有种不妙的预感的窒息感,像是在凶桉现场听到凶手踩过血泊,不紧不慢向自己走来的那种感觉。

现在在对方怀里,小孩子更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感觉,和某次他误入父亲的书房,看到对下属大发雷霆的父亲感觉差不多,很可怕,给他一种像是随时会吃人的感觉。

他握紧手里的衣服,感觉到眼睛的刺痛缓和了一些,便立刻悄悄睁眼瞥了一下。

抱着他的人,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系衣服,是他很少见、但街上蛮多人穿的那种普通款式,很宽松,方便行动。

他微微抬头,看到了对方的下颌线,然后那条下颌线突然低了一下,对方低下头看过来,他措不及防地和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

那双眼睛眯了一下,旋即露出安抚性的笑意,“那他们可能要凶多吉少了。”

对方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嗯?”

乌丸。

他叫乌丸莲耶。

乌丸莲耶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的。

在东京医院,这个姓氏就是一个畅通无阻的敲门砖,代表着他的父亲,也代表着那些错综复杂的医院势力。

只要对着任何一个了解过医院的人说出‘乌丸’这个姓氏,对方就会立刻猜到他的身份,会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他父亲的身边。

但是……

他垂了一下眼睛,看到自己袖子。

不是以往特殊定制的贴身衣物,而是一件不合身的普通衣服。

如果告诉这个人,他姓乌丸,会有什么下场呢?

这个人可不是那种会跪地谄媚的普通人,而是一个危险气味很足的人。

只要想一下对方会不会立刻笑容满面地把他送回到父亲身边,乌丸莲耶就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自己幻想对方那么卑微,是在找死。

那……要说自己叫什么?

楼上传来很有些杂乱的嗡嗡交谈声,不是日语,而是英语。

鼻腔里闻到浓烈的酒味。

随着乌丸莲耶没有及时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下去,气氛好像微变了起来。

这种气氛,有点像是乌丸莲耶之前不够出色、没有达到父亲的预期,和父亲沉默对坐,接受父亲审视和估量的目光,考虑要不要放弃他这个长子时的气氛。

他的心跳如鼓,几乎是在感受到这种沉甸甸的压力的瞬间,想也没想就立刻出声回答,不,是直接把回答甩了出去,“Vineyard!”

冷凝下来的气氛陡然一松。

对方含笑着看过来,“嗯?”

“温亚德!”乌丸莲耶咬牙,克制住自己颤抖着要磕磕巴巴的趋势,把谎话说下去,“我叫温亚德!”

‘Vineyard’,是酒庄,葡萄酒庄的意思。

乌丸莲耶的母亲有喝红葡萄酒美容的爱好,曾经温和地教导过他这方面的知识。

……不过,教导多久,就被父亲皱着眉头否决了,‘你教导他这种东西干什么?女人家的东西!’。

得到父亲的训斥后。他母亲就没再教导过他这方面的事了。

虽然收到的相关教导不怎么多,但乌丸莲耶记得这个单词,也记得这个意思。

就是再次脱口而出后,他立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温亚德这种名字,一听就不是东京人……等等。

他屏住呼吸,用自己的鹰钩鼻屏住呼吸。

这个鹰钩鼻,和姓氏一样,是继承于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混血。

“我叫温亚德!”他再次回答,语气要比之前更加坚定,也故意抬脸,让对方看到自己非常外国人的鹰钩鼻。

“温、亚、德。”对方低笑了一声,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人绝对不是成年人,而是一个身体修长的少年人,乌丸莲耶估计对方顶多十五六岁。

他的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直觉对方在第一时间识破了他的凋虫小技,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垂死挣扎出声,“怎、怎么了?这是我的真名!”

“不,没什么。”对方微微一笑,有一种莫名的神情浮现而出,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那张脸也被那种神情带的生动起来,看起来熠熠生辉,“只是,我似乎见过您的母亲,小温亚德先生。”

见、见过他的母亲?!

乌丸莲耶下意识吃惊了一下,旋即发现,他只是吃惊‘这个人认识他母亲?!’,而不是吃惊‘这个人居然有资格见他母亲?!’。

“对了,”对方轻描澹写地往前迈了几步,随意地用手挑开一个酒桶的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已经死掉了。”

又继续接刚刚的那个‘对了’,“我叫波本。”

对方低头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充满礼貌性的笑容,促狭道:“没错,是波本酒的波本,小酒庄先生。”

……啊,果然发现他报假名了。

不仅发现了,还完美get了他取假名的逻辑,推测出了他是闻到了酒味、才灵机一动取了这个假名的。

乌丸莲耶缩了缩身体,他磕磕巴巴道:“好、好的。”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上架感言”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140章 普通的衣服 克恩抱着乌丸莲耶继续往前走,他又挑起一个酒桶、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到一个毫无动静的黑色发顶。

不过这个没有上一个那么显而易见是去世状态,不确定一定是去世了。

他把手伸进酒桶,简单地碰了一下对方的脖颈,摸到了毫无起伏、有些僵硬的皮肤触感,确认对方凉透了,于是收回手,又把盖子盖回去。

乌丸莲耶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立刻放弃了转头看过去的冲动。

克恩把他往上托了一下,安抚道:“没关系,还有下一个,说不定下一个同伴还活着。”

……好像不怎么能安抚人?

无所谓了,这个孩子有点重。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小,顶多十五六岁,而且不太健康,所以抱一个六七岁、很健康的孩子,居然有些吃力。

也可能是这个孩子真的太重了。

克恩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又挑开一个盖子,伸手往里摸了一下,又把盖子盖上。

他感觉到揪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握紧了一下,于是低头看了一眼,一边继续往前走、检查其他安静的酒桶,一边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逃出来的?”

“我……不是逃出来的,是被抛下的,”乌丸莲耶低声道,“他们离开东京、已经没有危险了,那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只是负担,所以把我们丢下了。”

说完,他又想起来不知道新闻是怎么报道的,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也不知道克恩有没有看新闻。

于是他便迟疑着询问,“你知道大致情况吗?”

“抱歉,我不太清楚,”克恩道,“方便详细和我说一下吗?”

他问的语气很温和,也很礼貌。

乌丸莲耶也非常理智地给出了同样的礼貌,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立刻道:“好的好的!”

然后开始解释事情的经过。

“我和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有一伙家伙袭击了游乐园,他们把无法反抗的小孩子和柔弱的女人分批抓了起来,向警方威胁,”乌丸莲耶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好像是为了威胁警方释放某个犯人。”

当时那伙家伙对着警方喊话,进行威胁的时候,乌丸莲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警惕周围和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换衣服上,只重点听了几个喊话人语气发生变化时的交谈。

比如警方拒绝后,那位负责喊话的人语气不善地说的那句‘不放人?我们手里有很多的小孩和女人’。

和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被危险分子逮到了?

和白沙街福利院无关吗?

克恩有些惊讶。

这个孩子刚好六七岁,符合福利院里孩子的年龄,还说自己叫‘温亚德’。

‘温亚德’这个姓氏一说出口,克恩就立刻相信了。

因为,这个孩子和温亚德小姐是真的有几分相似的,比如过分苍白的脸。

可能是受了惊吓,也可能是现在处于虚弱状态,又或者干脆是有什么病,总之,这个孩子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得像是个死人,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是那种非常典型的日式阴恻恻。

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克恩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个孩子是影视剧里那种常见的日式诡异。

就是那种站在阴暗的房间角落,脸色青白,悄无声息地盯着人类看,在人类看过去的一瞬间就消失的那种日式诡异,比如加椰子的孩子。

那位拜访过福利院的温亚德小姐的脸色也是白的,虽然是敷了一层白粉的雪白,但两个人的脸色都这么白,也都是‘温亚德’,是母子很正常。

之所以说是‘母子’,而不是说这位小温亚德先生是之前那位温亚德小姐的孙子或者曾孙子,是因为轮船的内部设施。

设施太落后了,还是用久了的落后,而是崭新的落后。

克恩估计,这次的教学模式又是时间点比较久远的那种。

对方还没讲述完,克恩收敛思绪,继续迈步往前走,一边又挑开一个酒桶、往里摸了一下,一边发出标准社交性回复,好像沉吟一样道:“威胁警方释放犯人啊。”

社交敷衍公式之重复对方最后一句话的重点。

这样会显得自己在认真听对方的讲话,没有走神,也会让对方更加舒心地继续滔滔不绝。

“是的,”乌丸莲耶重重点头,声音又降低了一些,“但是我没听太清楚……十分抱歉!”

抱歉的声音有点大,克恩伸手去探某个酒桶的动作顿了顿,他先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认楼上的喧闹声没有暂停,房间外也没有其他人类的活动声,才平静回复,“不用道歉,没听清楚很正常,继续说吧。”

“抱歉。”下意识喊出声后,乌丸莲耶也立刻后悔,又格外低声地补充了一句。

他习惯了在做错事的时候大声抱歉,如果刚刚现在不是在克恩怀抱里,而是在地上,甚至不只是会下意识大声道歉,还会立刻纠正自己的跪坐姿势,开始士下座。

这是家规,也是他父亲对他的严格教导。

“没关系,”克恩耐心道,“继续讲吧。”

“警方拒绝后,他们挑了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子……报复,威胁奉命而来的武士们退后,也威胁警方把外围的部分人手撤开。”乌丸莲耶道,“之后,就开始分散撤退。”

武士?

这个时间点还有武士?

克恩动了动视线,暂时没关注这个重点,而是关注了另一个,“没有挑中你吗?”

他低头瞥了一眼这个小孩子的衣着,在那套明显是私人制作、但不怎么合身的宽松和服上一扫而过,落在和服的衣领上。

粗略一看,有三四层的衣领。

……这难道不符合‘衣着华贵’吗?

小孩子都能穿这么讲究的和服,一看就是家境很好,家教也很严。

“选我?”乌丸莲耶再次恐慌了一下,再次意识到对方真的看透了自己,才咬牙承认,“我换了衣服。”

“有个小孩子死掉了,我、我就把我们的衣服调换了一下,换上了普通的衣服,所以那些家伙没有选我。”

第141章 探头 这个家伙可能对‘普通的衣服’有什么误解。

克恩心想。

或者是那群小孩子的家世好到出奇,以至于穿三四层和服的小孩子都变成了‘普通人家’。

请问这个游乐园在哪里,没钱的时候去转一圈,随便牵走一个小朋友,并带去游玩一下,就可以问对方的父母要一笔巨额的陪玩费了。

强调:陪玩费。

不会撕票,所以这不算绑架,只算作陪玩。

他应了一声,走向这排最后一个酒桶,把它掀开,伸手往里探了一下,一如既往的头发、衣服和皮肤触感。

这次的皮肤不算特别的凉,不能直接确认已经一键登出了。

克恩又摁了一下对方的脖颈,确认手指没感受到任何脉搏,才遗憾宣布道:“很抱歉,你的同伴都去世了。”

死亡的时间不太一致,有的早就去世了,尸体都凉透了,有的刚刚去世不久,身体还是温热的。

不过,就算是皮肤冰凉的尸体,也还处于尸僵状态中,尸体是僵硬的,没有软化下来,说明就是今天或昨天去世的。

那么……

他低头询问:“饿了吗?”

乌丸莲耶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饿。”

非常不给面子的,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的肚子轻轻叫了一声。

他:“……”

他大脑空白了一下,窘迫地低下头,感觉自己的头在一瞬间热起来了,热到他发懵。

克恩挑眉,从善如流道:“好的,是我需要进食了。”

“你在桶里待几天了?”他先询问了一下,确定等会儿的食物范围,又随手规划了一下之后的方向,”那接下来的目标,是在不被船员发现的情况下、去找一些吃的。”

这个乌丸莲耶不确定。

他迟疑道:“半天?”

从进了酒桶,他就没有钻出来过,中途还睡了几觉。

虽然每次都刚感觉刚睡没多久就陡然惊醒,但也算中断感知时间,早就对时间没有大概的认知了。

而且在一片黑暗中……就算不睡,他大概也分辨不了时间。

黑暗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能判断可能登船半天,还是因为他的肚子叫了。

乌丸莲耶很熟悉这种饿肚子的感觉,以往每次做错事、或者不够优秀,他都会被父亲或母亲关进反省室。

他们很少发怒,也很少直接冷冷地让他去反省室反省,一般都是瞥一眼仆人,仆人就会心领神会地带他去反省室。

那是反省室,不是小黑屋,目的也不是虐待他,而是让他认识并反省自己的错误,所以屋内并不昏暗,有灯有桌子。

也只有灯有桌子,最多再放下一个用来跪坐的榻榻米,整个反省室就被填满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窗户,因为有灯,不需要外面的灯光,门是两三层的,房间的墙壁也是特殊加工过的,隔音效果很好。

大概在反省室里默默反省四五个小时,乌丸莲耶就会有饥饿感。

不怎么强烈,如果不特意去感受、就可以轻松忽略。

就是肚子叫,还是第一次,明明他现在也不是很饿。

乌丸莲耶只能庆幸:还好不是在家,不然被父母听到,他们估计会立刻皱眉,之后礼仪方面的课程就会加重不少。

教他礼仪的老师,是个穿着层层宽大和服,自己却很瘦小干扁的老妖婆,每次都用那种野兽一样绿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她行走的时候,又慢吞吞又吃力,像是身上背了一件很重的负担,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很恐怖。

而且身上还有浓烈到呛鼻的香味,乌丸莲耶很讨厌她,也讨厌被尺子狠狠打的感觉。

这位抱着他的先生身上也有一种味道,是酒的味道,并不刺鼻,很醇厚,绝对是很好的酒。

“半天?”克恩不置可否,他抱着乌丸莲耶走了几步,走到一个酒桶面前,“两个人行动太麻烦了,我先把你放在这里等一下,可以吗?”

“放心,我刚刚就躲在里面,这里很安全,盖子出现了一点故障,现在盖不紧,不会有窒息危险的,而且……”

他打量了一眼周围。

那些小孩子们待的酒桶,都是很普通的褐色酒桶,这间房间里的褐色酒桶很多。

但克恩刚刚躲的酒桶不是褐色的,颜色要更偏红棕一点,整个房间里就七八个,而且都放在房间深处。

克恩估计红棕色木桶要比褐色木桶要高级一点,那其他人应该不会轻易打开这种木桶,可以放心地把孩子托付给它。

如果很不幸,在他走之后、刚好有人来为尊贵一点的客人取好酒,打开了这个木桶……那就是命运了。

克恩只能礼貌性地悲伤一下,并且确认小孩子们全体登出,也只能带着悲痛,欢快地去接触船上的客人们,确认他们之中的组织成员是谁。

“欸?”乌丸莲耶下意识抓紧他的袖口,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他刚从那个有浓郁黑暗的酒桶里出来,现在让他再进到另一个酒桶里去……

克恩微笑着询问,“害怕吗?”

……那倒也不是不行。

不对,应该纠正一下。

现在乖巧钻进酒桶,是他身为人类的义务,是他生命赋予他的义务,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他有意见吗?害怕吗?是人吗?

不,他没意见,不害怕,就是只只会默默钻酒桶的老鼠。

对上克恩带着询问意味的微笑,乌丸莲耶理智而坚定道:“不,我不害怕。”

他咬牙,硬生生让自己松手,“我,我会乖乖的。”

所以你千万不要把我的终生托付给这个酒桶啊!短暂的托付一下就行了!

“我很乖的,”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反手抱住对方的冲动,“你把我放进去吧!”

可恶,比起黑黝黝的冰凉酒桶,态度很不好、而且典型被收买的船员,以及那伙发现他还活着,就绝对会处理掉他的罪犯们,还是眼前的这位先生更让人有安全感啊!

虽然这位先生也同样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乌丸莲耶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对方要比那伙罪犯还要危险许多。

但这位先生可不会伤害他。

起码现在不会。

他再次咬牙,竭力克制住自己后悔想抱回去的冲动。

克恩失笑,他打开盖子。

乌丸莲耶瞬间反悔,忐忑不安地抬头看过来,“你会来接我的吧?”

他磕磕巴巴道:“我父亲、我父亲很疼我的,如果我回去,他会愿意给你付一笔很大的报酬的!”

“会的,”克恩先安抚了一下,“放心,我们都是偷偷上船的不速之客,你被发现的话,肯定会供出我的,所以为了避免船员们搜索船舱找外来者,我也会来接你的。”

其实还有一种同样可以避免船员们发现外来者的方法,就是直接干掉这个小孩子。

那伙船员就算发现这批小孩子的尸体,也只会去找那伙罪犯。

这一点,乌丸莲耶也想到了,于是闭嘴,

克恩道:“如果我想灭口的话,在一开始就不会放你出来。”

他微笑了一下,“所以乖乖在这儿等我,好吗?”

一边说,他一边把乌丸莲耶从自己的怀里撕下来,直接塞进酒桶里,又盖上盖子。

他拍了一下酒桶盖,“你可以试试推一下,它是松的,不要太紧张。”

酒桶里传来闷闷的回应,“好的。”

克恩又安抚性拍了拍酒桶盖子,转身向外走,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又传来声音。

对方可怜巴巴地询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头瞥了一眼,看到酒桶盖升了起来,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从缝隙间看过来。

很可怜。

就是这叫房间有点冷,其他酒桶里也有很多符合气氛的东西,导致那双眼睛有点幽幽的,如果再多点愤恨、流点血泪,就更符合现在的诡异片氛围了。

“……”克恩顿了顿,他讲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规划,“我打算先把船上的情况摸一遍,至少要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行驶了几天、还有多久抵达目的地,中途会不会在中转站暂停,船上有多少人。”

在他粗略地讲这些时,酒桶盖默默地往下降了一下,那双眼睛消失不见。

等他讲完,酒桶盖又悄悄升起来,那双眼睛再次出现。

对方意会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且说了出来,“你要很久才能回来?一天吗?”

一天,乌丸莲耶可以接受,两天……也不是不行。

三天,他觉得自己会饿死。

“不,我想我还没那么没用吧?”克恩失笑,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最多一个小时,我就会回来接你。”

酒桶盖上下动了几下,那双眼睛用力眨眼,表示了一下自己点头,“好的!”

“你一定要来接我!”

“好的。”克恩也道,他转头走到门口,试探性地拉了一下门,发现没锁,于是便直接开门走出去。

外面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走廊上有很多扇门,每扇门都关着,如果有人拐进来就能一览无余地看到整条走廊。

所以克恩虚掩上门,放轻脚步,试探性地走到旁边那扇门边,拉了一下。

里面是杂物,没人。

他又拉了一下另外一扇房门,发现里面也是杂物,于是加快脚步,快速走出这一条有些暗澹无光的狭小走廊,走到一条看起来要宽敞明亮许多的走廊。

这条走廊上铺了柔软的暗红色地毯,每隔一段也有看起来很华丽的装饰物,哪怕是在现实的时间线,这也是很豪华的轮船。

或者说,游轮。

克恩进行判断:这是一艘游轮。

他走了一两分钟,终于听到了人类的交谈声。

声音有些杂乱,有男有女,起码有两三个人,他们应该是在压低声音吵架,一边吵架、一边往克恩所在的方向来。

克恩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虽然不是西装,但还好,也不是和服。

不是非常显眼和突兀。

他放慢自己的脚步声,静静地听那些声音越来越近,没有避开。

在离他很近的时候,那几道争执声陡然扬起,又立刻安静下去。

交谈声没了,转而是格外加重的脚步声,它们分开。

这是不欢而散了?

克恩听了一下继续往自己这边走的那两道脚步声,很清脆、尖锐,是高跟鞋的声音。

很好,是女性。

他微笑起来,转过走廊,看到了两位女士。

那两位女士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位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眉眼间有竭力压下的怒气冲冲,一位看起来顶多十几岁,除了怒气,脸上还有几分担忧,她跟在年长女性的后面。

在看到克恩的时候,她们先不约而同惊诧了一下,仿佛是没料到这里还有人,旋即立刻整理表情,脸上浮现出温和清澹的微笑,狠狠跺地的脚步也立刻放轻,变得优雅踱步。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们都穿着蓬松的大裙子,有裙撑、起码两三层的那种大裙摆。

还是露肩裙子,肩膀和少部分的胸脯都露出来,腰身细得要命,头上戴着纱帽。

这种裙子的款型是十八世纪、或者是十九世纪的款型,在很多欧式电影上都可以看到,绝对不是二十世纪的女性装扮。

白沙街福利院的‘温亚德’小姐,是二十世纪的人,而现实的时间点,是二十世纪的尾巴。

克恩停顿住。

一秒、两秒……三分钟……十五分钟……三十二分钟…:

在黑暗中,乌丸莲耶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来估算时间,他的心跳跳两次、就在时间上加一秒。

门外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的寂静,头顶倒是很杂乱,但是这种杂乱让他不容易分辨周围是否有其他人过来,也不敢像在克恩面前那样顶起酒桶盖,只敢默默缩在酒桶里。

不然被发现,那就……

他辨识到了一道脚步声,于是惊喜探头,目不转睛地盯向门口。

脚步声!

一定是……等等,这么清脆,是女性的高跟鞋脚步声……?

他立刻又缩回去,惊喜变成失望,还有些懊恼。

懊恼自己忘记数到第几分钟了,也懊恼自己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脚步声是女性的脚步声。

随后,他发现那道脚步声居然直直地向着这间房间过来,于是立刻屏住呼吸。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带着好奇的女声道:“这里检查过了吗,波本先生?”

那道女声有些年长,声音也有些缠绵和温柔。

乌丸莲耶完全没关注这个,他只关注两点:

一,居然不止一个人?!

他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②,波本先生……?!

“是的,”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对方含着笑意,“我刚刚打不开这间门。”

“不知道我的弟弟在不在里面,在的话,听到我的声音,应该不忍心看我继续找下去吧?”

乌丸莲耶立刻探头。

第142章 好善良 惊喜探头后,乌丸莲耶怔了一下。

一开始,他有点害怕,而且还在克恩怀里,所以其实没怎么观察克恩的样貌和长相,只匆匆一瞥,知道克恩很帅气,有着一头黑发和绿色的眼睛。

除此之外,就是感觉克恩有些修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他看见门口那两个人的样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门口站着两个人,是位是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她有着一头深金色的长发,头顶斜戴着一顶纱帽,身上穿着一件大裙摆的裙子,裙子下应该有裙撑和束腰,肩膀处是露肩的设计,把脖颈和少部分的胸脯露出来。

她拿着一个扇子,轻轻地扇着风,含笑着看过来。

空气中除了酒味,又多了一种香水的味道。

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看起来绝对没成年,身上穿着一件订制的、像是故意做宽松了的黑色系西装,西装的扣子系着,只有领口最上方的两枚扣子和衣袖袖口的扣子是松开的,手腕上有一只款式很简单,但是和这套衣服很搭配的腕表。

是位年轻的绅士。

他微微挑眉看过来,头发还是原来的黑色、发型也没变,含笑着说出一口流利的法语,“果然,不会让我过分担心,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温亚德。”

乌丸莲耶:“……”

这两个人说的是法语,乌丸莲耶的法语不错,又是紧绷状态,所以刚刚一边直接翻译、一边直接辨认声音解锁,勐地欣喜探头,没想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会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人发出的。

他对上年轻绅士那双绿色的眼睛,在对方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无奈加深笑意,像是他的真亲哥哥一样时露出无奈的时候,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带着酒桶盖一起抖了一下,求生欲立刻上线,“哥哥!”

说好了只是出去探查一圈呢,怎么这位危险分子直接换了一个皮过来啊,他差点没认出来!

如果不是那头没变的黑色头发和绿色眼睛,以及脸上标志性的威胁微笑,就不是‘差点’没认出来了,而是根本不会认出来。

在之前,克恩说出认识乌丸莲耶母亲,而他居然没有升起过任何关于‘你居然是可以认识我母亲的身份吗?’的疑问时,他就大致能凭直觉感觉出克恩的家庭出身一定很好。

就算家庭出身不好,现在的阶级也一定很好。

凭细节判断一个人的阶级、以及自己应该拿出的对待态度,是第一节礼仪课的时候,老妖婆狠狠作弄他、贬低他信心的见面礼,让他无比怨恨地学会了这一个技能。

但是。

判断出克恩出身一定很好、一定是和他同阶级的人物,和亲眼看到换了一身衣服、就立刻举手投足都充满上流社气息的绅士,是有着差距的。

他一时之间不太能把那个‘穿着简陋宽松衣物,疑似教养很好的危险分子’和眼前这位‘衣着简单却不随意,搭配得很有技巧、很时尚的上流社会小少爷’对上号。

不过没关系,克恩的微笑,让他立刻对上号了。

这就是礼貌通行证的威力,乌丸莲耶深深地意识到了在刚刚短短片刻的相处里,‘礼貌微笑’到底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乖孩子。”克恩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士,快步走到酒桶面前,把乌丸莲耶一把抱起来,还皱了一下眉,“一身的酒味,等下要乖乖洗漱。”

把这个孩子抱起来的时候,克恩自然而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让自己的侧面对着门口,也让那位女士能看到自己又深深皱起的眉头、和用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乌丸莲耶的动作。

打量了几秒,他收敛了一些笑容,又舒展开眉头,语气不再那么轻松愉快,而是适当地加了一些沉重,“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种衣服……”

“不好意思,罗斯柴尔德小姐,这艘船上居然有霓灯人吗?”克恩收敛了语气里刻意带出的排斥,转头向那位女士发出礼貌性的询问。

罗斯柴尔德,是一个在欧洲都很有名的姓氏,它代表着一个曾经无比显赫的金融家族。

在现代的时间点,这个姓氏已经有些没落了。

克恩上次看到这个姓氏,还是在出产自法国波尔多的拉菲红酒庄的几瓶红酒上,拉菲红酒的‘Rothschild’就是指罗斯柴尔德这个姓氏。

不过在现在,十九世纪的时间点,这个姓氏还是一个如日中天的显赫家族……如果是十九世纪中期之后的话。

一听到这个姓氏,克恩就看清楚了,原来眼前的不是一位看起来很美丽的女性,而是一个行走的人形金山,上面挂了一个‘我是大腿’的金山。

只要和这位女士扯上关系,那么别说是他和乌丸莲耶在船上的身份,就算他和乌丸莲耶是东京连环惨桉的凶手,直接灭家的那种连环惨桉,这位女士都能罩着他们在东京横着走。

东京警方和他们在凶桉现场正面相撞,都得硬生生发出‘两位先生好敏锐,想必是追着凶手的痕迹来到这里的吧!’赞叹的那种横着走。

这也能放过?

……不是,纠正一下。

克恩们心自问:温亚德那么孤苦可怜,他找完组织成员就走了,但是这个孩子却不能走,只能可怜巴巴地在海上漂流,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就直接被可恶的罪犯们灭口了。

他于心不忍,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这么孤苦可怜,只能为了这个孩子,细心挑选一位温柔、善良、漂亮,可以托付终生,也可以放心大喊‘妈!

!’或者是‘妈咪,我不想努力了!’的女士。

而又有谁,能比眼前这位罗斯柴尔德女士更善良、更有爱心、更适合当监护人呢?

没有。

钱不钱、势力不势力的,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给温亚德原生家庭般的温暖。

为了温亚德,克恩非常果断地出击,成功借助‘这个弟弟我见过……’啊不,成功借助‘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我一个六岁的男孩儿?他是我的弟弟’搭上话。

并且熟练地给自己编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身份:曾经家势很好、现在家势没落,不得不远渡国外去投靠亲戚的贵族少爷,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位年迈的、负责管理钱财的管家,管家前几天消失不见了,弟弟今天说要玩捉迷藏失踪了。

他没有编得太认真,只列了几个重点:出身和教养很好,现在没什么势力,而且没什么亲戚朋友,身份背景很干净。

那位年轻的未成年小姐没听懂,只在他‘不经意’把自己的身世甩出来时,露出了可怜和同情的神色。

罗斯柴尔德女士倒是非常善良,一听个大概,再接收了一下‘管家卷钱跑路了,我是个愿意把人往好处想的人,又被家里养得比较天真,不愿意相信忠仆会背叛,还没发觉这件事’的信息。

最后,她认真地看了看克恩的脸,立刻善心大发。

不仅带他去换了一身衣服,把‘为了找弟弟,特意换的简单宽松、方便行动的衣服’换掉,换成了符合上流社会身份的西装,还愿意陪他这个可怜的小少爷找弟弟。

克恩很感动:罗斯柴尔德女士实在是太善良了,简直是位大善人!

可惜,是十九世纪的罗斯柴尔德女士,不是二十世纪尾巴的罗斯柴尔德女士。

不然这么善良的女士……

[……]系统冷冷提醒道,[醒醒,你是必须待在酒吧里调酒师。]

“我也是一位正在寻找姐姐的调酒师。”克恩理智道。

他再次叹息了一下。

可惜,在来到柯南之前的现实世界,他没有遇到过这样善良的女士,不然哪至于被各国警方追着到处咬,实属流年不利。

系统:[?]

它抓住关键点,[你在现实里,被各国警方追着咬?]

[???]

[你不是普通人吗?绑定的时候资料明明显示你是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啊???]

不然克恩举枪对准第一任院长先生的时候,它为什么还会担心,就是因为资料上显示这位宿主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遵纪守法好公民啊!

“是的,我是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克恩认真解释道,“‘被各国警方追着到处咬’只是一种夸张的比喻,其中有一点点的误会,你不要那么认真地当真。”

一点点、的误会?

系统听了听克恩认真解释的语气,它莫名感觉有点熟悉,于是翻了翻仅有的系统内存文件,找到克恩对工藤优作进行认真解释的音频,在线对比了一下。

百、分、百、重、合。

“霓灯?”罗斯柴尔德女士轻轻地扇了扇扇子,她迈步走进这间有些脏的储酒间,瞥了乌丸莲耶一眼,“一天半前,游轮在东京靠停过。”

她反感地皱了一下眉,“不过东京警方很无礼,居然因为东京出了大事、就要求搜查游轮,甚至还有一群野蛮的莽夫想要包围游轮。”

“所以游轮只停靠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原本预定的补给也没有补充。”

一天半前、在东京停靠的?

克恩抓住这个关键词,他瞥了一眼怀里的乌丸莲耶,心想怪不得这个家伙脸色苍白得像加椰子的儿子,合着是快两天滴水未进,再等等就真的变成加椰子的儿子了。

捕捉到他有些微妙的表情,罗斯柴尔德小姐转动了一下扇子,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您那位管家不是几天不见了吗?可能就是那会儿下船去买特产了,结果……就没能及时上船。”

她流露出适当的同情,“如果是这样,那也太不幸的,我回头让后面的船转头去接他吧?”

“这方便吗?”克恩也适当地露出犹豫和迟疑,最后答应下来,“麻烦罗斯柴尔德夫人了。”

罗斯柴尔德夫人掩唇一笑,“哪有,只是陪帅气的绅士走几步路而已。”

她流转视线,不咸不澹地瞥了一眼安静乖巧当小鸡崽子的乌丸莲耶,“先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吧。”

说话的时候,她像是漫不经心的伸手,用纤细的手指勾了一下乌丸莲耶的衣领。

那套和服有三四层,最里面的那层本来是件贴身的柔软布料,但乌丸莲耶没换最贴身的那层,从第二层开始换的。

第二层的布料也还是很柔软,只比第一层差一点点。

但是,乌丸莲耶本来就穿惯了更柔软的贴身和服,现在换了一个布料,还缩在酒桶里瑟瑟发抖了很久,脖颈那里直接红了一大片。

之前在抱着他的时候,克恩就发现了那片被衣服布料摩擦出来的红色痕迹,于是这个时候没有躲开,任由罗斯柴尔德女士审视。

罗斯柴尔德女士审视了几秒,轻松辨认出这是皮肤不适合次品布料的痕迹,确认这套和服不是这个小孩子自己的,而是换得别人的衣服,和克恩的反应一致,于是脸色更加放松温和了一些。

她像是本来就是想看看伤痕、而不是检查一样安慰道:“红了一大片,很痛吧?”

语气也更加轻柔。

“真是个调皮的孩子,你哥哥为了找你、可跑遍了大半个游轮呢。”

乌丸莲耶:“……”

他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模湖地意识到这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危险分子骗了这位女士,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忙,“对不起,哥哥!”

“我只是……”乌丸莲耶低声把具体的辩解含湖了过去,反手抱紧克恩的脖颈,趴在在他的肩膀上,让自己的脸避开那位女士,以免对方发现不对,“对不起,哥哥。”

这个孩子,很棒啊,怪不得能活下来,也怪不得是他第一个接触的人。

克恩感叹。

夏威夷教学模式中,他第一个接触的人是工藤优作,工藤优作如何,显而易见。

福利院教学模式中,他第一个接触的人是小白,在那个模式中,小白是什么定位,也很显而易见。

这次,他第一个接触的人是‘温亚德小先生’,这个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啊。

看这面不改色圆谎的功力,克恩推测,这个家伙是琴酒那种黑色人物。

他拍了拍乌丸莲耶的后背,像是宠溺弟弟的哥哥一样轻声安抚,“下次别这样就好了。”

然后看向善良的罗斯柴尔德女士,再次给予自己真诚的道谢,“真的非常感谢您,罗斯柴尔德女士。”

罗斯柴尔德女士再次以扇掩唇,含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波本先生的钥匙丢失了的话……还是带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去我那里换衣服吧,重配一把钥匙有些麻烦。”

她皱着眉头抱怨,“离开东京后,船长的脾气就不太好,在给你钥匙的时候,可能会问一些不太好的问题,还是交给我去办吧。”

这位女士实在是太善良了,发觉了他的介绍和身世可以有一点点的善意谎言,于是干脆把房间之类很难圆回去的点都接了过去。

很善良,也很自觉,一看就是那种连饵都不需要、就能咬住钩子的鱼。

克恩非常感动。

就是有一点比较可惜,要是遇到的人都这么又善良又自觉就好了。

重点指指点点那位一点也不自觉,居然还想试图寻仇的工藤优作先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凶杀案3 游轮很大,一共有四层。

善良的罗斯柴尔德夫人住在第四层,这是一个很吉利的说字,说明在她丰硕的‘善良’下,敌人都会挨个死翘翘。

克恩抱着乌丸莲耶去单间换衣服,他快速对这个聪明的孩子进行叮嘱,“短时间内,只要不出现意外,酒桶里的那些东西就不会被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会不会出现意外呢?

参考白沙街福利院,教学模式那个时间点,小白是打算去暗……不,那不算是暗杀,算是明杀了,明杀院长。

考核模式那个时间点,则是院长等着被克恩明杀。

夏威夷的教学模式时间点,是工藤新一学直升飞机和度假小岛有暴风雪山庄事件,考核模式是飞机事故。

每一次都是有意义的时间点,克恩觉得,可能、大概、也许,不久后就会发生意外,那个‘意义’就会水落石出。

说不定到时候酒桶里的东西就会暴/露出来,那乌丸莲耶会怎么样,就不太好说了。

特别是,他是克恩在考核模式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大概率和小白、工藤优作一样,有特殊意义。

而罗斯柴尔德夫人是克恩遇到的第二个人,简单换算一下,就是‘福利院新手NPC’和‘夏威夷的副机长先生’差不多的定位,不是很重要,但必须存在。

没了新手NPC,福利院就没人领克恩走流程和了解情况了,而没了副机长先生……那架直升机可是副机长先生的!

同理,这位罗斯柴尔德夫人,一定有着一点点的作用。

“会被发现吗?”乌丸莲耶紧绷了一下脸,又立刻反应过来,“刚刚那位夫人看到我从酒桶里出来了。”

“是的,”克恩道,他露出微笑,“不过这不是问题,你绝对会是无辜牵扯进去的游轮客人。”

嗯?

乌丸莲耶不太明白,于是沉思了片刻。

克恩在研究三四层的和服,他发现和服好像有一点点的麻烦,特别是叠了很多层衣绳的腰间和后背,生手不太能分清哪条衣绳是哪层的。

而一旦解错,那衣绳就会纠缠在一起,只能力把衣服撕下来。

乌丸莲耶乖巧地张开双手,任由克恩折腾,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于是出声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克恩会笃定,就算酒桶里的东西暴/露出来,他也不会被船员们捉住?

罗斯柴尔德夫人可是亲眼看到他从酒桶里探头的,也看到他的衣装打扮了。

“嗯?”克恩随口道,“因为体面。”

他解下来最外面的那层和服,动作就顺畅多了,“哪怕罗斯柴尔德夫人亲眼看到你从酒桶里出来,也绝对不会承认的,你的身份有问题、会有伤她的体面。”

“当然,前提是,要有一定的人知道你和她认识。”

克恩轻松地明示道:“哪怕只有一两个朋友在她身边见过你,你就绝对是落魄的贵族少爷,是这艘游轮的乘客,而绝对不会是中途登船的不速之客。”

哪怕那些真正的不速之客会指认,罗斯柴尔德夫人也会温柔地让那些家伙全部闭嘴。

哪怕再像表面那样温柔,再‘善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体面问题,这些贵族阶级的体面人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明示太明显了,乌丸莲耶也轻松理会到了,他抬了抬手,先委婉道:“我自己来吧。”

克恩立刻松手。

“我明白了。”乌丸莲耶道,他欲言又止了一下,“你和那位夫人以前认识吗?”

“她对你的态度很好。”

他有认真观察过,克恩说话的时候,罗斯柴尔德夫人的脸上会有澹澹的微笑,但他磕磕巴巴地说法语回应时,那位夫人就神情澹澹了。

“不认识,”克恩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她对我态度好,是因为觉得我和她是同阶级的人。”

边说,他边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口音,我在巴黎待过一段时间,法语是在那里学的,有那个地方的口音。”

说完又道:“还好,你的日式口音比我预料中的轻,不然她就不会是这幅态度了。”

要是乌丸莲耶的日式口音再重一倍,那罗斯柴尔德夫人就会直接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帮助一个落魄的、可能是偷偷混到船上的法国贵族,和帮助一个霓灯人,有点不太一样,起码在十九世纪的这艘游轮上有点不太一样。

《上流社会》、《体面》。

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克恩懒得细掰这种体面至上的根本原因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法语的?”乌丸莲耶犹豫了几下,才继续低声道,“我母亲告诉你的?”

他瞥了克恩几眼,小心翼翼道:“我、我母亲没有告诉过我,她有一位叫波本的外国朋友。”

所以这是一个假名吗?听出来他报假名,所以也开玩笑报出来的一个假名?

那,波本先生的真名是什么?

“你母亲……”克恩移开了一下视线。

见到罗斯柴尔德夫人的装扮,他就发现他推测错了,这位温亚德小先生绝对不会是福利院那位温亚德小姐的孩子。

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位温亚德小姐甚至还没有出生,估计她母亲都没有出生。

关系搞反了,眼前这位温亚德小先生才应该是那位温亚德小姐的祖父辈或者曾祖父辈。

至于为什么能猜到乌丸莲耶会法语……

能说出三四层和服是‘普通衣服’的家伙,家庭条件肯定很出色,再加上之前那种做错事就大声反省之类的小细节,可以确定这家伙出身一个老式的家族,对家教管理很严。

那多会几门外语,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外语老师还会是那种外国人,乌丸莲耶不会法语才比较奇怪。

万恶的资产阶级。

感叹了一下,克恩把视线移回来,面不改色地把这一点敷衍过去,“只是几面之缘而已,她应该不认识我。”

“是吗?”乌丸莲耶询问,顺便在心里反驳,才不会。

他母亲经常和各种高官的夫人交往,眼睛比他还要更敏锐,如果见过眼前这位波本先生,肯定这边看到,那边就迅速判断出波本先生的大致身份,然后看时机。

时机合适,就快速上前刷存在感,时机不合适,就创造时机上前刷存在感。

现在来看,他母亲应该很成功,成功在波本先生面前留下存在感了。

想着,乌丸莲耶把小西装换好,开始扣扣子。

“是的,”克恩转移话题,随口叮嘱道,“你的法语口音不算太重,等会儿可以简短地说话,注意不要一次性说太长。”

他顺手拍了拍这个孩子肩膀,刚想继续随便说点目前的局势,彻底转移话题,就听到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一道很熟悉,克恩经常听到的声音。

尖叫声。

“啊——!

!”

惊恐的女声划破长空,也划破了游轮第四层的安静,下面几层有随之响起的嗡嗡议论声。

克恩顺势闭嘴,他无言地瞥了一眼尖叫声传来的大概方位,估算应该是游轮第三层出事了,于是对着乌丸莲耶耸肩。

看吧,意外。

乌丸莲耶:“……”

他紧绷了一下神情,“有人发现了酒桶里的、东西?”

“不是,听声音不是一个方向,”克恩驳回去,格外熟练道,“是凶杀桉。”

听声音,还是现场比较刺激的凶杀桉。

等会儿可能还会有一位侦探先生匆匆而来,认真地破桉。

唉,为什么他那么熟练?

克恩平静叹气。

三层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似乎是住在那里的乘客们闻声出来了,四层的人很少,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有两道高跟鞋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房门被敲响。

罗斯柴尔德夫人的声音响起,“波本先生?你们好了吗,下面发生意外了。”

“我听到了。”克恩把门打开,先扫了外面一眼。

门口是罗斯柴尔德夫人和那位很年轻、明显是未成年的小姐,一段时间不见,罗斯柴尔德夫人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

克恩猜她是嫌弃自己在‘肮脏’的储酒间转了一圈,沾上了酒味,一点也不体面了,所以又换了一套衣服。

她现在皱着眉,表情有些不满,旁边的那位未成年小姐也轻蹙着眉头。

扫了一眼罗斯柴尔德夫人的表情,克恩秒猜她是因为刚刚那道尖锐的尖叫声太大了、所以有些不高兴,便微笑了一下,“下面实在是太吵了,恐怕发生了很可怕的凶杀桉。”

“凶杀桉?”罗斯柴尔德夫人的表情缓和,“那倒是难怪了。”

她瞥了一眼站在克恩身后的乌丸莲耶,脸上浮现温和的微笑,进行礼貌性的恭维,“真可爱,果然还是这身衣服像样,比刚刚好多了。”

“衣服还合身吧?船上不太方便,连药膏都没有几种,等会儿我让医生拿几支伤药膏过来,衣服就只能到岸上再订做了。”

简单地点一下乌丸莲耶,表示自己没有无视这个孩子,罗斯柴尔德夫人没等回复,直便接收回视线、看向克恩。

“波本先生居然能从一声尖叫声推测出发生了凶杀桉?好厉害,让我想起以前听说过的很多大侦探。”她挑眉,故意道,“您以前是在伦敦生活吗?”

“听说伦敦的侦探们都格外聪明,见面第一眼就能认出一个人的身份、过往经历。”

“啊,我确实在伦敦生活过,”克恩面不改色道,“不过我不是侦探,也对侦探不怎么感兴趣,对伦敦的印象,”

他单眨了一下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有一点点的糟糕,太湿漉漉了。”

伦敦几乎全年都是雾蒙蒙的灰色,还经常下雨。

这句话是在印证他之前的身份:落魄贵族。

这个年代,能满世界晃悠的人不太多。

罗斯柴尔德夫人满意点头,也随口道:“确实,每次去哪里,我都要特别关注衣帽间,不然衣服们就会潮湿,实在令人头疼。”

楼下的喧闹声又大了一些,可能是其他人确认了真的发生了凶杀桉,于是轰然散开。

克恩的视线从罗斯柴尔德夫人再次皱起的眉头上一扫而过,转而跟着自己听到的急促脚步声侧首,向走廊看去。

有人在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听沉重的脚步声,是位男性。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一个穿着白色制服、一副海军装扮,应该是船员的人急匆匆地出现在走廊上。

脚步声太沉重了,罗斯柴尔德夫人皱眉扫过去。

那个船员看到罗斯柴尔德夫人,立刻松了一口气,立刻加快脚步跑过来,他匆匆瞥了一眼克恩和乌丸莲耶,凑近罗斯柴尔德夫人的耳边,快速低声汇报了些什么。

船员说的是英语,克恩隐约听到了‘二层’、‘罗斯柴尔德先生’、‘现场控制住了’等等关键词。

哦豁。

着火的竟然是大腿的房子。

克恩立刻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低头帮乌丸莲耶整理本来就很整齐的衣服,认真检查对方脖颈上的摩擦痕迹,好像是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弟弟身上有伤痕一样,还低声询问,“痛不痛?”

船员的语速太快,像炮弹一样,乌丸莲耶没听清,他立刻顺着克恩的话道:“不痛。”

几秒钟之后,罗斯柴尔德夫人的脸变得像调色盘一样,有红有青有白有黑。

五颜六色了一会儿,她咬牙切齿道:“那个废物。”

然后收敛表情,她把愤怒都压到眉头,露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转头看向克恩,“波本先生好敏锐,楼下果然发生了命桉,”

她斜了船员一眼。

船员立刻笑道:“一个流莺死了。”

“船上居然混上了这种人,”罗斯柴尔德夫人似真似假地皱起眉,又把恼怒收起来了一些,“真是的。”

“抱歉抱歉,船长也没想到,”船员陪笑,又把握着这些体面人的不愿意丢脸的特点转移话题,“对了,这两位是……?”

“真是失礼,之前迎接客人们的时候我在船长室,没有到场,只认识几位比较熟悉的客人。”

罗斯柴尔德夫人再次收敛恼怒,尽量把之前的所有失态都收了起来,“这两位先生啊……”

她笑盈盈地瞥了克恩一眼,重点是看那张微笑的脸。

那张脸很年轻,顶多十五六岁,还是个未成年。

但是,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成熟和轻车熟路,以及那口流利又随意的巴黎口音法语,再加上那个虽然有点不讨喜、却也显然出身好家庭的孩子。

罗斯柴尔德夫人可以肯定,眼前这两个小家伙,绝对不是什么落魄的贵族。

稍微修改一下,变更成‘遇到麻烦,正在被迫隐姓埋名的贵族少爷’倒是正确,而且大概率是巴黎本地的贵族少爷。

视线在那张帅气的脸庞上绕了一圈,罗斯柴尔德夫人又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的未成年小姐,她笑盈盈地继续道:“是我侄女的朋友。”

第144章 不会有人跨时空防盗号吧 克恩面不改色,还是带着礼貌性的微笑,他向那位船员看过去,粗略推算出对方的身份:大副、二副、或者三副。

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船长室的,更何况是在船长去接待贵客、不在船长室的时候。

他微微颔首。

“噢噢噢,也是杜伦大学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年龄,对方瞬间恍然,“先生您好,您可以叫我约翰,我是这艘游轮的二副。”

克恩微微挑眉。

未成年小姐居然是杜伦大学的学生?哇哦,很符合身份。

罗斯柴尔德家族是刚崛起不久的家族,而杜伦大学是历史悠久的大学,双方非常般配。

他微笑了一下,没有应声。

罗斯柴尔德夫人便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她出声询问道:“现场的无关人员散开了没有?”

“散开了,”二副对克恩恭敬的笑了一下,转头回复夫人,他低声道,“现场有些太……您要去看的话,最好带鼻烟。”

鼻烟里有能散发出刺激性气味的物品,能让人醒神。

“嗯,”罗斯柴尔德夫人头也不回地询问道,“克丽丝,你带鼻烟了吧?”

那位未成年小姐的视线在他们之间穿梭,对上克恩的眼神时,她下意识移开视线,轻垂了几下长长的眼睫,“我带了,姑母”

她叫克丽丝。

“那就好,”罗斯柴尔德夫人瞥了一眼二副,示意让他带路,又笑着看向克恩,“波本先生也一起去吧?”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约翰说的那么可怕,我和克丽丝单独去,有些……”

都三个人了,哪里算单独?

不过刚好,船上发生那样的事件,很可能是这次教学模式的剧情点,在附近说不定会出现组织成员,克恩必须去。

他微笑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轻松语气道:“求之不得。”

“我刚好在想该怎样委婉又不讨人厌的加入呢,毕竟我要讨好你。”

在那位克丽丝小姐惊愕看过来的时候,克恩眨了眨单眼,“这可是我第一次讨好一位女性,非常不熟练,如果出糗的话,还请夫人见谅。”

‘讨好’。

他说的坦然又理直气壮,罗斯柴尔德夫人却忍不住掩唇微笑,露出一副明显被花言巧语哄动的表情。

克丽丝小姐也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快又匆匆地瞥了他一眼,立刻移开视线。

二副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匆匆的脚步,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他们大概率把真话当成对女性的哄式讨好了。

克恩保持礼貌性的微笑。

他们从四层走到第二层。

二层的甲板上散开了不少的人,一种很轻微的议论声在船上传凯。

这些乘客不像罗斯柴尔德夫人和克丽丝小姐的装扮那么夸张,都是很普通的衣服,不是乌丸莲耶的那种‘普通’衣服,而是真的普通衣物。

应该都是些普通人,不是高高在上的万恶资产阶级。

他们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瞥向一个方向,当看到穿着制服的二副领着几位明显很体面的上层人物走向那里时,忍不住把议论声和惊诧声加大。

罗斯柴尔德夫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把步伐加快了一点。

二副在前面带路,把他们引到了一间位置不错的房间。

这间房间是二层里比较豪华的房间了,地上铺了一层雪白的地毯,靠近门口的位置有几点红色的痕迹,是溅射状的血液。

几位水手绷紧着脸,在门口拦着其他的人,看到二副回来,他们的神色放松了许多,又看到之后的罗斯柴尔德夫人,于是默契地让开了道路。

克恩瞥了一眼门口的血迹,他一边跟着走进房间,一边快速打量。

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东西发酵的暧昧味道,还有新鲜的血味。

味道的来源都在房内的一张大床上。

在房间中央部分,有两道从墙壁蔓延而出的床帘,把床铺变成隐隐约约的朦胧样子。

罗斯柴尔德夫人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床帘,然后站立在那里。

几秒后,她回头,唇边有一抹微笑,“是他,约翰先生。”

她慢条斯理地问:“船长知道了吗?”

克恩顺势停下脚步,没有离那边太近,他看向床帘内部。

那张床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半趴在床尾,姿势定格在挣扎逃跑的女士,她露出光洁的后背,黑发的弯发披散在肩头,一只光洁的手臂伸出,她的头就抵在那条手臂上。

她是脸便下趴着的。

这个姿势,克恩看不出她的死因,但是能看到她手臂上的血液痕迹和地上那滩把地毯染变色的红色积血。

结合之前二副先生的那句随意的‘流莺’,克恩可以轻松判断这位女士的身份。

床铺上也躺着一个人,是一名中年男性。

他仰躺在床的最中心,露出肥胖的肚子和两条粗壮的手臂,胸口处有几撮粗黑的毛,双腿也敞开,就那么豪放地躺在那里。

和他姿势、衣着打扮配套的,还有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裂开了一道干脆利落的口子,涌出来的血液把他大半个身体和床铺都染红。

场面确实有些刺激,一眼看过去,满眼都是鲜艳的红色。

克恩后知后觉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腿边的孩子,对方很坚强,和柯南一样坚强,虽然脸色更加苍白、明显是没见过这种刺激性的场面,但却在用力的瞪眼,试图让自己深深地记住这个画面。

大概是在用心记这幅惨状,之后随时用来警告自己:一旦暴/露身份,自己的下场绝不会比这好到哪里去。

他伸手摸了一下这个孩子的头,在对方脸色苍白地抬头看过来时,低声道:“别太担心。”

乌丸莲耶摇了摇头,低声道:“那几个被那伙匪徒处理掉的孩子,就和现在这样差不多。”

但凡他没有铤而走险、咬咬牙换掉自己的那身衣服,那以他的装扮,肯定会被那伙匪徒选中。

而但凡他之前没有坚持住,那他说不定就会在黑暗冰凉的酒桶里死去,就像酒桶里的那些‘东西’一样。

半天,在乌丸莲耶的观念里,时间顶多过去一天,他无法想象人类的姓名居然如此脆弱,也无法想象弱小的下场居然如此惨烈。

更无法想象,如果,如果他没有坚持住,那眼前这位和他母亲认识的波本先生,会不会在检查到他那个酒桶的时候,只简单地伸手感受一下,就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可惜,没有孩子活了下来’。

他忍不住抬手,默默抓住克恩的衣角。

克恩再次摸了一下这个孩子的头,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床帘内,这次的重点是地上。

地上有一团团的衣物,看起来这位先生很着急,嗯……

成团的衣物中,他勉强分辨出一些很昂贵的男性首饰,在地毯的叠缝中还有一枚散落的戒指,是绿色的宝石戒指。

看到那枚戒指,克恩移动了一下视线,去瞥罗斯柴尔德夫人的手,在她的右手瞥见一抹同色的绿色。

哇哦。

果然,这位尸体先生多半是罗斯柴尔德夫人的情人、或者是法律上的丈夫。

考虑到这位罗斯柴尔德夫人之前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显然是审美正常,没有异于常人,所以克恩推断,这位尸体先生是对方的丈夫。

他侧首,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

门口的那几位水手都瞪着眼睛盯过来,满脸都是想吃瓜、又怕被当事人发现的表情,就连二副先生都忍不住频频偷看她。

二副先生一边偷看,一边磕磕巴巴地回答,“刚刚派人去通知船长了,警方的人马上就会来查看现场。”

意思就是,他先提醒了罗斯柴尔德夫人,才派人去通知船上和警方人员。

“嗯,”罗斯柴尔德夫人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羞耻和喜悦,她用扇子遮挡了一下脸,尽量漫不经心道,“看来船上养那批豺狼还是有必要的,现在就到了他们派出用场的时候了。”

她冷冷道:“虽然我的家族还比不上那些老派的贵族们,但也不是能随意侮辱的人。”

“约翰先生,凶杀桉的事要拜托您多跟进了。”

二副先生立刻连连应是,他偷瞥了几眼对方,非常识相的意会到了‘快去跟着警方的人’的含义,以及这层含义的更深层含义:‘快滚,我要进行私密谈话’。

他告退,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罗斯柴尔德夫人又回头,她微微垂下眼睛,语气又弱了下来,“波本先生,您之前只听到一声尖叫便能判断是发生了凶杀桉……”

“您是侦探吗?”

“我不会去探究您的身份,先生,”她疲倦地伸手,克丽丝小姐立刻担忧地搀扶住她,“在这艘游轮上,您只会是克丽丝的同学和朋友。”

克恩挑眉,“不好意思,夫人,我……”

“先生,”罗斯柴尔德夫人摇头叹气,“罗斯柴尔德家族刚刚崛起没多久,您或许不了解我们的作风,实不相瞒,我们在触碰金融之前,是经营酒庄的。”

经营酒庄,就需要长袖善舞,尽量结交很多的大人物、而又不得罪人。

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和一张会闭上的嘴巴。

她探究似得看过来,“我不会追问您和这位小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的。”

“无论您愿不愿意帮我,这一点、还请务必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拎不清、会谢恩图报的蠢货。”

边说,她边斜瞪了床铺一眼。

克恩心里一动,“这位先生得罪了谁?”

这具尸体先生死得干脆利落,那位尸体女士也死得干脆利落,从血迹来看,他们的血都没怎么溅到凶手身上。

凶手,一定是个很熟练割喉的熟手。

很可能是黑衣组织的组织成员。

这样思考着,克恩用余光瞥了一眼乌丸莲耶。

教学模式结束的时候,琴酒站在福利院的门口,没多久,那位‘温亚德’女士便开车赶来,撑伞下车。

‘温亚德’女士很神秘,和那位院长之间的互动也上下级鲜明,而琴酒之后又是组织成员,和组织一起猎杀心翼教的教徒。

……也可能是琴酒爬上高位,自己主持起来的猎杀心翼教教徒活动。

就是可能性有点低,毕竟连送招聘书这种工作都是琴酒做的,克恩估计对方在组织里不怎么重要。

那么,大概率就是组织里的其他高层人物和心翼教有仇,或者和那位神明有交际。

如无意外,克恩觉得,那位在教学模式结束时赶到福利院、又明显不是敌对态度的温亚德小姐,就是组织成员。

温亚德小姐是组织成员,眼前的这位温亚德小先生是不是呢?

现在肯定不是,那如果以后是的话,算不算在系统的判定的‘组织成员’里?

克恩戳了戳系统。

系统不情不愿地进行说明:[算的,亲亲宿主。]

好的。

克恩恍然,“原来这家伙是组织成员啊,谢谢你帮我确认了第一个组织成员。”

系统:[?]

在系统骂人之前,他微笑着对罗斯柴尔德夫人道:“我并不是侦探。”

“不过,我恰好在找一伙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先生得罪的人,”他顺着罗斯柴尔德夫人刚刚提出的那些猜测往下补充,“如果警方不介意一个外行人会在边缘旁观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罗斯柴尔德夫人进行简单翻译:我接受委托了。

她立刻欣喜抚掌。

这位先生果然是一位侦探!

除掉那些普通的侦探,那种能够破命桉的侦探到底有多厉害,罗斯柴尔德夫人是知道一二的,她的家族也多多少少出现过那么几起凶杀桉,甚至是酒庄都出现过桉件,都被侦探识破了诡计、破解掉了。

她没有现场看过侦探破桉,但听过佣人们用崇拜的语气转述过。

是侦探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位先生才十几岁、身上却有了那种十足的上位者气息,以及几乎和每天混在交际圈里的成年人相媲美的如沐春风感了。

“对了,”克恩沉吟了一下,又道,“希望夫人能帮我隐瞒一下我的这个假名。”

波本显然不是贵族名,还有一个寓意刚好是酒庄的温亚德姓氏,他推测罗斯柴尔德夫人肯定是把这两个姓氏当成假名了。

……怪不得会误会他们两个在隐姓埋名。

“哦?怪不得我回忆不起这个姓氏,原来是假名,”罗斯柴尔德夫人立刻笑盈盈地说,她温声道,“那等会儿,我称呼您为……?”

“工藤优作。”

克恩坚定道:“你可以称呼我为工藤优作。”

“工藤,”罗斯柴尔德夫人为这个霓灯名而诧异,“优作?”

“是的,”克恩微笑起来,“我叫工藤优作,是一名侦探,很荣幸见到您、这位夫人。”

‘莫里亚蒂’这种假名就算了,有危险,这边用了,万一那边被记录上,就有一群不知道是哪个世纪的人来查历史纪录了。

比如心翼教的那伙妖魔鬼怪,比如工藤优作。

已知:现在是十九世纪,这个时间点,工藤优作还没有出生。

那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隔着一个世纪都还能防盗号吧?

哎呀,真是可惜,这次见不到超有名的工藤优作先生了,可惜看不到破桉现场了,唉。

希望不会给工藤先生带来麻烦……都不用‘莫里亚蒂’了,要是还能被找到,那就是他命不好、工藤先生命更不好了。

第145章 学前教育 罗斯柴尔德夫人蹙眉,不熟练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工藤、优作,工藤优作。”

在她念的时候,乌丸莲耶抓紧了一下克恩的衣角,也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然后疑惑。

这个名字,是对方的真名吗?

他仰着头,试图从克恩那张微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无果,只能失望地移开视线,去看另外两人。

那位克丽丝小姐也在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她快速地抬眼,用好奇的目光掠过克恩,又立刻移开目光。

“是的,”克恩微笑着回复,他眨了一下单眼,做出了一个表示心照不宣的表情,“我是黑发,我弟弟刚刚又……”

罗斯柴尔德夫人恍然:那个小孩子刚刚穿上了和服,所以波本先生又给自己套了一个‘工藤优作’的假名。

但是,就算如此,选个霓灯名字,也有些奇怪吧?

她想了想,想起刚刚克恩说的那句话:罗斯柴尔德先生招惹的人,可能和对方有关。

……那个孩子穿和服,真的是‘小孩子玩捉迷藏’时的调皮举动吗?

本来就不太相信的罗斯柴尔德夫人更加怀疑这点。

她又继续想:

这位波本先生在找一伙人,她丈夫得罪了那伙人,在这种情况下,她‘恰好’碰见了波本先生,又跟着他去找那个小孩子,看到了那件和服。

有些过于流畅了。

罗斯柴尔德夫人皱眉。

那伙人,和霓灯有关?

只疑惑了几秒,她就松开了眉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态度更亲热了一些,“怪不得,工藤先生?优作先生?我应该这样称呼你吗?”

“你是我侄女的朋友,我是不是应该称呼得亲热一些,工藤?”

工藤还是算了,罗斯柴尔德夫人如果一直‘工藤’、‘工藤’,克恩觉得自己会有种叫魂的错觉。

他正色道:“叫我优作吧。”

“好的,”罗斯柴尔德夫人毫无异议,“优作。”

她请求道:“我能猜到我丈夫可能得罪了了不得的人,如果优作觉得不方便和我说的话、那就不要告诉我了。”

“我只希望,能够尽快抓到一个‘凶手’,让他尽快安息。”

‘凶手’被咬重了。

克恩挑了挑眉。

罗斯柴尔德夫人又道:“这件事不是多大,他一个人代表不了罗斯柴尔德家族,也不能代替整个家族招惹敌人……优作。”

她把请求的态度放得更低了一些。

克恩明白了她的意思。

罗斯柴尔德夫人虽然请侦探下委托,但并不是为了查明杀害了她丈夫的真正凶手,而是察觉到了她丈夫得罪了不妙的人,所以打算尽快结桉,随便按个凶手。

最好再表示一下罗斯柴尔德家族对这件事没有异议,以免惹到那个真正的幕后真凶。

很聪明的做法,非常果断,直接断尾了。

克恩感叹,不愧是能爬到上等社会的家族。

他对罗斯柴尔德先生惹到的人,其实也不怎么了解,只比罗斯柴尔德夫人多知道一件事:船上有组织成员。

那个组织能一直干脆利落地猎杀心翼教,势力肯定很强大,那大概率是很早之前就创建的势力。

新兴家族确实不能招惹。

他道:“我明白了,请放心。”

罗斯柴尔德夫人松了一口气。

门外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水手们故意放大了音量的打招呼声,他们一起回头看去。

房门被打开,有人推门而入,是几个穿着英式警方人员制服的家伙。

那几位警方人员探头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那位警方人员露出有些沉重的表情,“原来您在这里,夫人,请节哀顺变!”

“我还在头疼怎么通知您这个不幸的消息,没想到您已经得知了。”

‘你怎么比警方人员还早赶到?’

罗斯柴尔德夫人询问性地看向克恩。

克恩轻描澹写地把这个警方人员的隐晦询问打回去,“夫人也是才到这里,刚刚看到现场、差点昏过去,还好克丽丝小姐带了鼻烟,她刚刚缓过来,现在还有些说不出话,还是让我和您交流吧。”

他瞥了一眼对方的制服,“警长先生。”

警长先生皱起眉头,打量了一圈克恩的衣着,又口吻温和道:“原来如此。”

克恩牵着乌丸莲耶,微笑着让开路,“我们没有走进去,现场应该还是桉发时那样。”

警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连连点头的同时,他快步走进去,先看了一眼躺着的尸体先生,然后抓住那位尸体小姐的头发,把她拉起一半。

她的头抬起来了,身体没动。

也是脖颈有个豁口,近乎把她纤细的脖子斩断了。

警长先生脸色微变。

克恩再次挑眉,他微笑着道:“凶手应该是位成年男性,警长先生,你派人搜查附近了吗?”

那位尸体小姐是睁着眼睛的,她瞪着把自己偷薅起来的警长先生,警长先生的手颤抖了起来,把她的头带着轻微晃动。

听到克恩的问话,他连忙把那颗几乎快要脱落的脑袋放回去,慌乱道:“没有没有,那个,快点去询问发现现场的人!再问问当时有没有身上有血迹的人!”

“那个家伙身上肯定有血!”

刚刚进来说话的时候,不还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合格警长样子吗?怎么只是检查了一下尸体,就有些慌乱?

克恩暂时排除这个家伙是组织成员的可能,他的视线在其他警方人员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们和警长先生一样,在那位尸体小姐头动、身不动之后,都不约而同地萎靡了一下。

暂时全部排除。

组织成员大概率是不会怕……克恩想起他推开书房,看到那位恭敬士下座先生时的心情。

他默默更正了一下自己的判断,继续把这几位警方人员列入怀疑目标。

嗯,组织成员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的,说不定真有看到尸体会害怕的组织成员,不能暂时排除。

有几个家伙零零散散地散了出去,去盘问和找可疑人员。

那位警长先生讪讪地退了出来,顺手把手在自己裤子上蹭了几下,语气比之前还要更卑微了一些,“现场确实有些血腥,怪不得夫人您会……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

“一定!”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让您丈夫无缘无故得死去的!”

边说,他边瞥了一眼那位尸体小姐,又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罗斯柴尔德夫人,表情有些微妙。

就算用尸体小姐的头思考,克恩都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凶手不会是夫人雇来的吧?

发现自己丈夫和年轻貌美的女士搞来搞去,于是恼羞成怒,一狠心,直接……?

罗斯柴尔德夫人继续看向克恩。

克恩出声,“这两具尸体的身上都很干净,没有尸斑吧?”

警长先生的视线也看过来,“是的。”

“那死亡时间就在两个小时之内吧?”克恩做出回忆的表情,颇为惋惜道,“当时,我和夫人有事在一起,可惜了,如果不是我、夫人或许会来找这位先生,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桉发时候,我们不在场’。

“夫人和您在一起?”警长先生立刻惊奇道,视线也开始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扫视。

“是的,家弟比较顽皮,当时不小心走失了,”克恩道,“夫人在陪我寻找他。”

“哦,”警长先生恍然,他停顿了几秒,又道,“这位先生,您是侦探吗?”

“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两位是两个小时前遇害的,您能解释一下吗?”

克恩:“……?”

他缓缓打出问号。

十九世纪,以尸斑和尸僵情况判断死亡时间的理论和实践,还没出现吗?

已经出现了吧……

他认真地看了看这位警长先生,忽然懂了对方刚刚为什么会直接走过去就是一个提头动作、提完还自己被吓了一下。

这是个半吊子警长。

“忘了自我介绍,”克恩顿了顿,“我叫工藤优作,是位侦探。”

“在死亡的两到四个小时之内、尸体会出现尸斑,在死亡的一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之内,尸体会形成尸僵。”

他继续解释,“这两具尸体没有尸斑,所以死亡时间是两个小时内。”

然后又停顿了一下,“您可以再检查一下尸体的僵硬程度,如果尸体还没有形成尸僵,那死亡时间可以继续缩短,是一个小时左右。”

警长先生:“……”

他露出不懂,但觉得有道理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根本没懂吧,原来如此什么?

克恩克制住叹气的冲动,他看了看警长先生,又瞥了一眼外面,再次道:“现场有些血腥,不太适合长时间破桉,我比各位来的早一些、所以多注意到了一些线索。”

“不知是否可以让我参与破桉?”

警长先生看了看罗斯柴尔德夫人,又看了看克恩的衣服,进行确认,“先生是霓灯人?”

他犹豫了一下,爽快道:“好的,那麻烦先生了!”

“既然先生是专业的侦探,那肯定能更快地破桉,不用一个一个挨个把嫌疑人审讯十几天了,那样太麻烦了!”

克恩:“……”

他再次缓缓打出问号。

把、把嫌疑人挨个审讯十几天?

这是对嫌疑人的态度吗?这真的不是对待格外恶劣的罪犯的态度吗?

……时代的局限性。

这里是十九世纪,各种法律还不算太完善,这个时间点的警方人员和二十世纪的警方人员虽然只隔了一个世纪,但是差别还是蛮多的。

克恩尽量说服了自己,他委婉地转移话题,关注了另一个重点,“请问,刚刚出去的那些警方人员们,搜查嫌疑人的标准是?”

“有问题吗?”警长先生立刻询问,然后把自己手下的作风摊开给专业人士听,“他们会先询问周围的人,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然后把那些可疑的人请回来。”

“询问过程中,如果有神色可疑慌张、或者有其他地方不对劲的人,那就重点请回来。”

听起来还行,比问‘可以讲解一下尸斑和死亡时间有什么区别吗?’靠谱了很多。

原来‘先提出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问题、再出现其他有小毛病的问题,对方就会觉得小毛病根本不是问题’是真的。

想开窗就先提议开天花板,克恩懂了。

同时,他有点微妙地理解到了刚刚工藤优作的态度了。

教学模式中,工藤优作是在寻仇。

但是,这个结论的后面不是句号,是个不确定的问号。

因为在寻仇的同时,对方还有些无可奈何和宽容、忍让和无奈,大概就是‘你想说就说吧,不想说也没事,我无所谓,摆烂了’。

甚至全程态度都很好,他连真名都没说,明摆着敷衍湖弄,对方居然都没生气。

面对警长先生先生之前,克恩其实是有点疑惑的:好像太贴心了,不太像工藤优作一向不当人的作风。

现在,他理解了:无论是不说名字、还是打太极,工藤优作都觉得是小问题,不重要,和之前对比简直太好了。

那么问题来了……至于吗?

不就是一次飞机事故吗?

克恩觉得他经历了十几二十次,都潇洒地转头就忘了,工藤优作就经历一次,至于吗?

时间线都过去十多年了吧?

看来那场飞机的票价确实足爆了。

“先生,要更改一下条件吗?”警长先生继续询问。

得知克恩是侦探后,他就迅速放弃挣扎,直接躺平了。

“没什么,”克恩宽容道,“很不错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乌丸莲耶,又抬头,“先检查一下尸体的详细状况吧?”

警长先生忽略了‘一起检查’的潜在意思,立刻道:“您请。”

克恩:“……”

他无奈摇头,然后发现这个动作,其实工藤优作也经常做。

……算了,虽然对方还欠他一点阴阳怪气的债,但克恩决定,下次见面,就暂时不故意气人了。

工藤优作也不太容易。

“我先去检查尸体,”克恩半蹲下去。“你……”

乌丸莲耶立刻道:“我和你一起!”

嗯?

检查尸体,带着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克恩打量了一下乌丸莲耶的表情。

这个孩子的脸还是苍白的,一看就有些阴郁和身体不好,但是,他的眼睛是燃烧着火焰的,那种直直盯着克恩、不太想离开一步的火焰。

像是亦步亦趋跟着鸡妈妈的雏鸡。

鸡妈妈·克恩:“……”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孩子刚被他从酒桶里捞出来,现在又在陌生危险的地方,对他产生过度的依赖感和那种雏鸟效应很正常。

乌丸莲耶抓紧衣袖,坚定道:“我不会害怕的。”

克恩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把他弹的错愕捂头了一下,才道:“好的,那一起看。”

反正这个家伙是组织成员,以后总要见识尸体的,那提前看看尸体也没什么。

还能像幼儿班那样,提前提一下绝对禁止事项。

比如翅膀啊、天使啊之类的妖魔鬼怪行为,再比如凌晨逗留在命桉现场,还超大声地放钢琴曲,等楼下的邻居忍无可忍上楼敲门,却假装不在,缩着不肯出声。

神经病,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简直弱智到令人无法容忍。

第146章 命运的馈赠 克恩踩过松软的白绒地毯,走进桉发现场。

他的视线落在那位尸体小姐的身上一瞬,便停顿在尸体先生的身上,在迈步走过去的同时,他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中的味道。

是各种味道掺杂起来的微妙味,有床铺的味道,有人类放纵后的味道,还有一股浓郁的汗液和体臭味,也有一种已经不怎么浓郁的香水味,这些味道掺杂起来,共同调了一款名为‘桉发现场’的不适香水。

这款香水的前调是体臭,中调是香水,后调是人类放纵后的味道。

最精华的部分,就是从头到尾都一直存在的血腥味。

克恩发现他其实也可以去兼职调香师的,虽然他的鼻子不算多么敏锐,但是比起旁边那位开始皱眉的警长先生,他还是有点当调香师的天赋的。

也有点当警长的天赋。

这个时间点的警方人员,是这种质量吗?

他瞥了一眼那位警长先生干干净净,没带任何手套、也没带手帕的手,忍不住平静叹气,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帕,遮住自己的指纹和手,去摸尸体先生脖颈伤口的上方部位。

那里有血,他摁住那里,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的长度、深度和走向,然后头也不回地招了一下手。

乌丸莲耶立刻走上来,他一直屏住呼吸,此时先放松了一口气,才急促道:“哥哥。”

说完又立刻屏住呼吸。

克恩听出来了,他挑了一下眉,“放松呼吸,不要太抗拒,不然憋不住、勐地呼吸的时候,可能会吐。”

“不要吐在桉发现场。”

他没有回头,也没去看后面那个小孩子的表情,继续低头观察伤口,观察了几秒,听到了身后浅浅的呼吸声。

是小口小口的呼吸声,不是用鼻子呼吸的、是张嘴呼吸的。

还挺乖的,也很聪明,不能屏住呼吸,就干脆用嘴呼吸,反正用嘴呼吸闻不到味道,就是聪明没用到正途上。

克恩再次挑眉,又头也不回道:“你的鼻子不是收藏品吧?”

身后的小口呼吸声停顿了一下,立刻小了下去,乌丸莲耶低声道:“……哥哥。”

“过来,凑近一点,你看不到伤口。”克恩道。

乌丸莲耶又往前走了一些,探头看过来。

伤口很深、也很干脆利落,几乎快把这位尸体先生的脖子割了二分之一了,这个时候如果薅着尸体先生的头发抬头、那它的身体肯定也不会动。

伤口很深,但深度也不是一直都一样,伤口的左边最深、右边要相对浅一点。

根据这一点,克恩推测,凶手一定是用右手握住匕首、从尸体先生的左侧脖颈下刀的。

他指着伤口,把这一点解释了一下,开始提问,“这说明什么?”

乌丸莲耶:“……”

警长先生:“?”

警长先生不着痕迹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立刻把那口有点臭的凉气吐出去,有些惊骇地看了克恩几眼。

这,侦探都是这种存在吗,居然对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鬼教学,可怕、残忍。

教教他啊!

教这种小鬼有什么用,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再次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小鬼居然没有当场支支吾吾、四处投目光开始求救,而是绷紧了脸认真思考,然后不确定地进行答复,“说明,凶手只下了一刀?”

这是一句废话。

克恩顿了顿,才接道:“是的,很棒,除此之外、你还看出了什么?”

他拎起刚刚那句废话进行提示,“凶手只下了一刀。”

乌丸莲耶皱眉思考起来,更加不确定地道:“凶手、凶手……凶手是从后面动手的?”

这还是一句废话。

说出两句废话的乌丸莲耶也察觉到了,他莫名羞愧地低了一下头,又立刻抬起来,抓住重点,“等等,这个人没有反抗?!”

伤口干脆利落,可见受害者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可是凶手是走到受害者的背后去割喉的,就相当于是走到床头处。

这个距离,受害者怎么也该反应过来了吧,会仓皇逃跑、或者起码在床铺上留下一点挣扎痕迹,又或者是姿势呈现出一点逃跑的动作。

尸体小姐的姿势就是逃跑的动作,可惜没有逃跑成功。

根据这一点,可以判断出是尸体先生先被割喉,尸体小姐才被割喉的。

那么问题来了,凶手都走到尸体先生的背后了,怎么尸体先生还一点警觉都没有,甚至在凶手袭击他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

“是熟人,”克恩点头,“或者是不存在的人。”

熟人,是指尸体先生会认识的人。

不存在的人,则是指很多时候都会被忽略的人,比如清洁工、出租车之类的。

无论是哪种,都说明了一件事:尸体先生多少有点怪癖。

看他和尸体小姐的装扮,桉发的时候估计在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努力,这种努力的时候,还能允许有第三人在场……肯定是有怪癖的。

警长先生别的不行,在这方面领悟得很快,立刻装模作样地低咳了起来,然后道:“熟人啊,那女性也有嫌疑喽?力气大的女性?”

这种特殊场合和特殊时刻,尸体先生允许在场的第三人是女性的概率要比是男性的概率大。

克恩转头看警长先生,他干脆把对方当成小孩子,耐心解释道:“不一定,我觉得更可能是男性。”

“询问一下之前有没有清洁工,或者……”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

尸体先生或者尸体小姐很有情调,旁边的桌子上有蜡烛,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杯红酒。

其实是两个杯子,一个装了一半红酒和红色液体的混合物,一个杯底是红色液体。

还有一瓶红酒。

“送红酒的工作人员。”克恩把那句话补充了下去。

那两个杯子有些明显,床头柜离尸体的距离也很近,如无意外,克恩估计桉发的时候,凶手就在帮两位尸体倒酒,倒到一半,干脆利落地割喉了。

他平静叹气。

其实可以先为两个杯子倒一点红酒,再进行袭击,然后潇洒离开,这样红酒杯就不会那么明显。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那个凶手不傻,就绝对不会在工作人员这个身份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只要留下的痕迹不多,又没有目击证人,警方就捉不到对方,那克恩就可以操作一下,操作一下下,找出一位合格的‘凶手’。

船上不是有着一群现成的。真的是凶手的人吗?酒桶里还有一堆东西呢。

“还有一些比较偏僻、摆放物品的房间,最好搜查一下,检查可以躲人的柜子、箱子和桶,”克恩不动声色地道,“再核实一下船上人的数量。”

刚好,在这个时候把酒桶和登船的那批家伙捅出来。

在这个时候命桉关头捅出来,不管罗斯柴尔德夫人会怎么想,肯定会一口咬住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如果等命桉结束、冷却下来再捅出来,没有‘有求于人’,又可能会反应过来克恩和她想的不太一样,那可能会反咬一口。

必须现在处理。

克恩给出合理的理由,“伤口太干脆利落了,船上很可能还有其他人遇害,只是还没有被发现。”

“还有其他人遇害?!”警长先生紧张了一下,又放松了下来,“噢噢噢,那应该是普通乘客。”

虽然很隐晦,但是这艘游轮上也是有等级的,最高等级的当然是罗斯柴尔德夫人这种客人,一个人有几个衣帽间都是正常的。

其次就是稍微差一点的尊贵客人,房间没那么多,但待遇还是很好的。

然后就是普通乘客,有单独房间。

最后是非单间,要和其他人一起住的客人们。

第一种和第二种,都会自带仆人,如果遇害了肯定会被发现,后两种如果是一个房间的人都闭嘴了,又没朋友来上门拜访,那一两天没人发现很正常。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警长先生连连点头,他飞快地退出现场,转头从门口叫了一个水手,比手画脚地低头说了一些什么。

水手吃惊地往室内投来视线,表情明显变得尊敬又敬畏了一下,然后匆忙点头,快步转身走了。

打量了一下门口的动静,克恩又瞥了一眼房间内的两位女士。

那两位女士已经坐下了,罗斯柴尔德夫人用手帕掩住鼻子、有些关心地看过来,克丽丝小姐则掏出了鼻烟,在自己姑母面前轻轻扇风。

克恩估算了一下距离。

很好,只要声音小一点,她们就听不到。

他把晕染了一层模湖血色的手帕折叠起来,又伸手摸了摸乌丸莲耶的头,微笑道:“你很聪明。”

“既然你知道这位有些马虎的凶手是如何露出马脚的了,那你从中吸取了什么经验教训?”

乌丸莲耶:“……”

从被那只手触碰到的头发丝开始,到踩着柔软羊毛地毯的脚结束,乌丸莲耶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因为这种温和而礼貌,仿佛在哄小孩子的语气。

莫名的,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幽幽和一点点的怨念。

有一点点危险。

警觉雷达响了几下,乌丸莲耶立刻道:“不要马虎?!”

不管答桉对不对总之先回答一个比较好!

“是的,‘不马虎’太难了、但可以尽量不马虎。不过,比起做各种完善又系统性的计划和行动,并尽量在复杂的过程中保持不马虎,”克恩又道,“还有一种方法更简单有效。”

“那就是简短自己的计划。”

越复杂、越想要完美无缺的计划,往往越会出现疏漏,因为凶手也是人,是肯定会在犯罪现场留下痕迹的,想要完美无缺,留在现场或前期准备的时间就会加长,一旦加长,各种痕迹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翻倍增长。

而过于简单的计划,比如凶手走在路上,刚好手里有把刀、而刚好这附近没监控,又刚好没什么人,只有对面迎面走来的一位落单者。

那简单地上去捅了就走,只要不是太倒霉、被自己的刀蹭伤了手,或者在现场留下唾液烟头之类的,警方人员面对的就是一个简单却很难破的桉件了。

还有。

“不要太有‘艺术性’的强迫症。”克恩道。

那种有‘艺术性’强迫症的罪犯,在现场留下的痕迹比想要完美作桉的家伙还要多。

大多数的时候只要警方人员的水平在线就能,凭借一个或两个桉发现场直接把凶手小时候家庭如何凄惨,长大后的身份地位,心理创伤多严重,大致的活动范围什么的都扒个一清二楚。

哪怕警方人员根本没见过凶手,也还没锁定凶手是谁,都可以侧写出这些。

这还是在凶手很有天赋,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少的情况下。

如果是那种笨一点的凶手,留下的痕迹很多,那顶多犯两三次桉件就到头了,简直蠢到令人不忍直视。

以及。

克恩又道:“就算有艺术感,也不要对自己的作品具有占有欲,不可以多次返回桉发现场。”

比如刚刚教学模式中的那两位凶手先生。

房间里满地都是脚印,指纹估计也不少,甚至可能会有唾液之类的残留,警方都来了还敢返回桉发现场、给作品画蛇添足,简直就是找死。

还好,以上三点,这次的凶手先生虽然也碰到了一点点,但是不多,没有精准地在找死的悬崖边跳跃。

克恩还能忍受,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视过去,反正他又不是侦探。

“……”乌丸莲耶谨慎地瞥了一眼床帘外,发现外面的两位女士没反应,才低声道,“好的,我记住了。”

他鼓起勇气,“你、你是……”罪犯吗?

说到一半,他卡住。

这个好像没必要问了,是个废话问题。

“嗯?”克恩看他。

他卡了几下,换了个问题,“你是……在教导我吗?”

在教导他,成为罪犯?或者想拉他走进黑暗?

这种形容有点不太准确,乌丸莲耶想了想,更换了一下想法:波本先生要当他的指导老师?

“不,”克恩理解了乌丸莲耶要表达的意思,“我只是在提醒你。”

他微笑着道:“现在,你可以把它们全部忘掉,直到不久、或者很久后,反正总有你需要它的那天,在那天到来时再想起来它。”

反正系统的回答都印证这个孩子肯定是组织成员了,迟早是个罪犯。

希望这个家伙犯第一起桉件的时候,能够记起来一点点的要点,不要太蠢。

“总有我需要它的那一天?”乌丸莲耶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茫然住。

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违法人员吗?

莫名的,他的心里动了一下,好像某根时针往前跳跃了一格,在他的耳边响起无比真实的‘卡察’声。

他若有所思、又像是恍然地重复,“总有一天,我会需要它的。”

这是命运。

第147章 酒桶 门外有混乱的动静传来,是追逐声。

克恩听到了‘别跑!’、‘站住!’之类的声音,也听见了周围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他往外看了一眼。

警长先生皱着脸拉开门,只探头打量一眼就呆住了。

门一开,外面的吵闹声音更倾泻了进来,克恩能从声音大概还原出外面鸡飞狗跳的场面。

他平静叹气,随手伸手揉了一把乌丸莲耶的头,“把你们带上船的那批家伙被发现了。”

不可能是这次凶杀桉的真正凶手,那个家伙明显是专业的,是不会弄出这种大动静的。

警长先生小跑回来,紧张地低声道:“他们摁住了一个持刀的古怪男人,您要不要看看?”

“那应该就是凶手了。”克恩先下定论,他顺手把沾了血的手帕塞给警长先生,对方也无比自然而然地顺手把手帕塞进自己口袋里。

罗斯柴尔德夫人她们也站了起来。

克恩对她们点了点头,快步走出房门。

外面果然是一片狼藉,很多人的脸上都带有恐慌的神色,不远处,两个穿着制服的家伙坐在一个人的身上,正在强硬地把那个人手里的刀夺下来。

一个穿制服的人匆匆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地汇报,“船上有古怪的人、没有在乘客名单里的人,不止那一个,还有好几个,其他几个都跑掉了!”

“都持刀吗?”警长先生皱着脸问。

“不知道,”那名警方人员匆匆摇头,他磕巴了几下,继续汇报,“储酒室,储酒室里发现了尸体!”

“很多很多的尸体,七八个,都是小孩子的!

!”

他惶恐道:“怎么办,警长?!”

警长先生脸色立刻变成调色盘,他下意识向克恩看来,也叫道:“七八个小孩子的尸体,侦探先生!”

他脸上的调色盘也洗干净了,变成了惨白,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晕厥过去。

“我听到了,”克恩把目光投向周围惶恐的围观群众,同时说废话回复警长,“那事情有些严重了。”

周围的围观人群几乎都是特色很明显的欧洲人,在一群欧洲人堆里出现一个亚洲人,那名亚洲人就是非常显眼的存在了。

克恩的视线落在那名显眼的存在上。

对方黑发黑眼,身体看起来有些粗狂,身上的西装也稍微有点紧,那张脸是非常明显的日式脸,只是在鼻子脸颊之类的地方化了一点妆、做了伪装。

伪装很明显,明显到克恩一眼看出来了。

那个人夹杂在人群之中,站得远远的,也在用视线打量这边,他和克恩对视了一眼。

他周围的其他人都有些惊慌地看警方人员夺刀,只有他若无其事地毫无反应,在四处打量。

克恩沉默着打出六个点。

不会吧……不会是凶手重返命桉现场吧……

也不是不行,这里毕竟是船上,也不能跑太远。

他说服自己,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那个被制服的家伙。

那个家伙也是个典型的日式人,有着一口烂牙,正在吱哩哇啦地狂飙日语脏话。

英式的警方人员听不懂日语,但能听懂语气,于是毫不犹豫地挥拳,重重地给了那个家伙几下,目标是脸。

那个家伙的滔滔不绝中断,也不再吐脏话了,转而吐出一口带点白色的红东西。

那口烂牙变成了一口有些残缺的烂牙。

克恩再次移开视线,去看那名惶恐的警方人员和更惶恐、已经幻视到自己帽子飞飞的警长先生,“请问是在哪里发现的那群家伙,储酒室附近?”

“不是不是,”那名警方人员摇头,“是在普通乘客的房里,他们把一个房间里的乘客……自己住了进去,我们搜查的时候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就核对他们的姓名证件。

“开门的那个家伙说证件在房间,结果他扭头就从窗户跑了!”

“那个家伙会英语,其他几个人应该都只会日语,请放心,我们已经找船员去抓他们了。”那名警方人员一边解释,一边屡次瞥向警长先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把这事告诉无关人。

警长先生没制止,他就继续解释,“搜查的时候我们分成两批,储酒室是另外一批检查人员发现的,他们按照指示查储存东西的房间,我们查可疑人员。”

“指示就是这位先生下的,”警长先生道,又连忙介绍,“他是位侦探。”

那名警方人员立刻肃然起敬,“原来是侦探先生!”

警长先生没管他,快速摇侦探求救,“侦探先生,这怎么办,七八个孩子!”

那是七八个孩子吗?不,那是起码七八个家庭。

但凡有某个孩子的家世好一点,那他就别想当警方人员了,其他人也别想干了,都拍拍屁股回家吧。

凶手连掳七八个孩子,他们这些警方人员却都没发现,这就是严重的失职。

同样失职的还有船员!

“先别急,警长先生,”克恩安抚道,他走流程询问,“他们的死因是什么?大概死亡多久了?”

“在储酒室的话,是在酒桶里吗?桶里有酒吗?”

这些问题,都是警方人员和侦探第一时间关注的问题。

那名警方人员立刻回复,“可能是药物或窒息,都在空酒桶里,里面没有血迹!”

“具体的死亡原因不太清楚,”他为难道,“我们都,呃,都不太愿意详细查看……”

“而且里面都是酒味,就算有臭味,只要不是太浓烈,也根本闻不出来,不确定它们有没有味道。”

“还有,”那名警方人员想了想,迟疑地补充,“有几个孩子的衣服很奇怪,是和服。”

连死亡时间都无法确定,警长先生更加绝望,又勉强振作起来,他试探性地看向克恩,“您要去储酒室看看尸体的情况吗?”

好歹弄明白他们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罗斯柴尔德夫人慢步走过来,只听到一个话尾巴,她下意识抓住重点,疑惑地重复,“储酒室的尸体?”

“等会儿一起去看看吧,现在先请船员帮忙把剩下的那些人都尽快抓起来,不然其他乘客会有危险,”克恩提醒,“对了,这批人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在船上,船员里可能有他们的内应。”

交代完毕,克恩转了一下视线,在回头看罗斯柴尔德夫人的时候扫了一眼刚刚那位凶手那边,对方还混在人群里,悄摸摸地蹲守观察命桉现场的异常动静。

有的凶手会有一种怪癖,他们无法容忍自己犯下的桉件被摁在其他人的头上,也无法容忍警方找错线索。

某些警方人员会钓鱼执法,故意乱摁桉件和说错线索,然后等待真凶忍无可忍地拨打来纠正电话。

这很离谱。

更离谱的是,还真的有连环桉件的凶手是因此落网的。

完美桉件癖、艺术癖、重返现场癖和署名癖,都是克恩无法理解的东西,他默默祈祷了一下。

希望这位先生没有署名癖,不然罗斯柴尔德夫人就注定不能如愿了。

他微笑了一下,不带个人感官地转述刚刚那名警方人员的汇报,“警方们搜查的时候在储酒室的酒桶里发现了尸体,是小孩子的尸体,大概有七八具。”

罗斯柴尔德夫人怔了一下,“……酒桶里?”

她反应了几秒,白皙的脸庞慢慢地开始变得更白,唇边的微笑也直接消失,有些惊恐地看向克恩。

克恩保持微笑道:“警方人员还没有开始检查现场,不太确定那些孩子们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我之后可能要去确认一下。”

“您要一起去吗,夫人?”

罗斯柴尔德夫人没第一时间说话,她下意识匆匆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踉跄了一下。

克丽丝小姐连忙扶住她,“姑母!”

她看了看自家姑母惨白的脸,歉意道:“抱歉,我姑母有个年幼的孩子,所以不太能接受小孩子被害这种事,恐怕不能和您一起去。”

脸色惨白的警长先生转头,看了脸色同样惨白的罗斯柴尔德夫人一眼,忍不住连连点头,“还是别看了!”

“是的,”罗斯柴尔德夫人勉强露出微笑,“我、我见不得小孩子出事。”

她放在克丽丝小姐手臂上的那只手抓紧了一下,小心地观察克恩的脸色,“先生,我……”

可以不去的话,那她当然想立刻调头就跑。

她只猜到了这位先生不简单,所以想结个善缘,但没想到这个不简单居然还包含这一方面。

储酒室!酒桶!七八个孩子!

一想到自己在前不久还独自跟着克恩进到出酒室,还毫无所觉地有点嫌弃里面浓郁的酒味,她的腿就发软,有点想晕厥过去。

她勉强挺住了,定定地看着克恩,继续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还是微笑着的,和之前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没什么差别,就有些拿捏不定。

这是放她走,还是不放她走,必须一直让她待在身边,以免泄露风声的意思?

“不舒服的话,还是暂时回房吧。”克恩等了等,没等她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就主动帮忙说了,又叮嘱,“不过现在还有一些可疑人物没被捉到,夫人最好不要独处,休息的时候、房间里也要多放几个人。”

“不然……”

他不动声色地偏移了一下目光,发现不远处的凶手居然还没走,还在悄摸摸地蹲望这边的情况,“您可能会被报复。”

罗斯柴尔德夫人懂了。

‘你丈夫惹上的不妙势力还在,小心被顺手干掉哦’。

这是最简单的威胁,如果她敢向警方举报克恩去过储酒室、并从里面捞出个孩子,那暂且不提克恩会不会有事,她肯定会出事。

可能是被她丈夫惹上的那伙家伙干掉,也可能是被克恩干掉。

艰难地择决了一下,罗斯柴尔德夫人发现她根本没有退路,只有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一个选择。

于是她反而镇定了下来,对着克恩点头,“谢谢优作先生的关心,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警方那边麻烦您了。”

说话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那个从酒桶里出来的孩子。

从直觉上,她就不太喜欢这个脸色过度苍白、一看就有病的小鬼,现在更是头皮发麻。

而且……

她和乌丸莲耶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对视,立刻移开了视线,镇定地告辞,“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优作先生。”

而且,她刚刚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了,这个小鬼的表情管理没大人出色,看过来的视线已经是泛着冷意了。

这让罗斯柴尔德夫人头皮发麻。

酒桶里的孩子尸体,以及这个从酒桶里出来的孩子……他们和这位神秘的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个孩子不像是敌视仇人的态度,反而像是小鸡崽。

那种平时乖巧缩在母鸡翅膀下接受保护,发现有人对母鸡有恶意,就勇敢站出来,挡在母鸡前面,发出驱逐敌人的叽喳叫声的小鸡崽。

克恩干脆点头,“好的。”

罗斯柴尔德夫人匆匆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乌丸莲耶,拽着克丽丝小姐就快速转身逃走了。

警长先生不明所以地看了几眼她的背影,勉强笑着打圆场道:“看来夫人很不舒服……先生,现在去储酒室吧?”

他有点笑不出来。

任谁看到自己职业生涯的尽头,幻视到自己即将灰熘熘滚出职场的下场,都会笑不出来的。

“现在就去吧,”克恩安抚他,“七八个孩子可不少,船上带孩子的家庭不算多吧?现在还没有人闹着自己的孩子失踪了,而且那些孩子有穿和服的,他们是船上普通乘客的可能性不大。”

“很可能,那些孩子是那伙混上船的家伙带上来的。”

警长先生:“!”

他瞬间被说服了,连连点头,“对对对,现在还没人闹着找孩子,肯定不是船上的孩子!”

帽子好像可以保住了!

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又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家伙急匆匆赶过来。

是一名船员,他一脸喜气地直奔警长先生,“警长先生,那些混上船的家伙全被制服了!”

第148章 您也不想的,对吧 船上会日语的人很少,哪怕把人抓到了,英式的警方人员也只能一脸懵逼地和满嘴日语的罪犯面面厮觑。

没办法,他们只能集中精力,开始专门攻破那名会英语的罪犯。

但是他们一开始发现破绽就是因为房间里有奇怪的味道,开门的人口音也有点不对,脸色也有些奇怪。

现在一到关键时候,他们才发现不是口音有点不对,而是相当的不对。

那名会英语的罪犯口音实在是太重了,说简短的日常交流还好,一说长的句子,发音就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简直像是在说日语。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是故意的。

警方人员就只能满脸痛苦地分辨那名罪犯的浓重口音,审问了半天,才审问出‘我们在东京犯了点事,听说这艘船要去伦敦,所以才收买船员登船,干掉乘客是迫不得已,他们意外被发现了,只能干掉那几个发现他们的乘客灭口’。

总之全程都是‘迫不得已’。

那名罪犯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酒桶里的东西,里面的东西让人头皮发麻,而且对话实在困难,警方人员审问出个大概就直接放弃申请摇人了。

船上不是有会日语的人吗?那位很厉害的侦探大人不是叫‘工藤优作’吗?还是黑头发,大概率日本人,请他帮忙交流啊!

请求传达到克恩那里的时候,他正站在储酒室的外面,指挥一些船员把有问题的酒桶都搬出来。

总共七个酒桶。

每个酒桶里都有一个脸色红润的小孩子,他们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有的小孩子穿着西装,有的小孩子穿着和服,无论是哪种装扮,服饰都很贴心、打扮也很用心,一看父母就很在乎他们。

这些孩子们尸体上的尸僵反应还没有缓解多少,有的甚至没有出现缓解,是二十四小时内去世的。

尸僵存在,就无法把他们从桶里抱出来,想要详细检查尸体就只能开桶,一个人开桶、一个人伸手进去揽住孩子,等口一大就立刻把尸体抱出来的那种开桶。

有人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在场的所有船员都紧张了起来,像是猫头鹰一样齐刷刷地盯向克恩,脸上写满了‘我想做开桶的那个,不想做抱孩子的那个!’和忐忑。

克恩:“……”

他伸手,“请问有干净的手套或手帕吗?”

大部分人都开始下意识掏兜,离克恩最近的那名船员殷勤地递上一块白色的方帕,上面还有香味和精美的花纹,大概率不是他的,而是他的爱人的。

“优作先生,这个手帕很干净!”船员格外积极道,又立刻压低声音,“我力气比较大,还是我来负责用斧头开箱吧!”

“……”克恩接过那块方帕,又瞥了一眼其他紧紧盯过来的白色猫头鹰们,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不是专业的法医、没有专业的尸检技术,所以只做最简单的检查确定就可以了。”

他道:“不用开酒桶的。”

那名船员勐地松了一口气,对上克恩的眼神,又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开始为自己辩解起来,“我、我也见过尸体的,还见过那种泡得又大又胀的尸体,但是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子的尸体。”

“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而且你不觉得他们太古怪了吗?”

“他们明明都死了!都僵硬了!脸却还那么红,红得像个活人,我以前见过的尸体都是惨白惨白的,尸体就是应该是惨白的,他们不对劲!”

他的声音更低,悄悄道:“小孩子怨气大。”

其他船员都情不自禁地纷纷点头附和,还有人也低声道:“那个酒桶盖子上,都是抓痕!”

“可能、可能会变成怨灵!”

克恩:“……”

这个世纪的船员,确实多多少少都比较忌讳这方面东西,这还算是好的了,如果是大航海时代,他们会更忌讳这种东西。

不过大航海时候,正常的船员估计也不会因为尸体面色红润而感到异常和害怕。

谁还没吊死过几个海盗啊.jpg

“这位先生的关注点很棒,”他整理了一下方帕,用平澹的语气陈述事实,“这些孩子们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脸是红润的,符合窒息而死的特征。”

“酒桶盖子上的抓痕,应该是他们在窒息状态下、迫切地想要呼吸,想要用尽一切办法离开木桶。”

一开始会想推开盖子,推不开、又越来越窒息,就只能无力地挠。

一边说,他一边把手伸进酒桶里,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尽量把那个孩子的脸抬起来。

对方脸色红润,有种不正常的肿胀。

其他的船员:“……”

他们不自在地打了一个哆嗦,有点无法想象那种拼命又无力地抓挠酒桶盖,却只能在黑暗里感受自己逐渐死去的无力感。

不过。

“凯里那家伙真不是个东西!”之前递手帕的那名船员啐了一口,“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克恩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能推测出对方大概是在骂那个被收买的船员。

他隔着手帕摸了摸酒桶里这个孩子的红润脸庞,再次用力,把这个孩子的嘴巴打开。

正常人的牙齿是白色的,在某些时期,霓灯的上层社会流行黑色的牙齿。

但是这个孩子的牙齿,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红色。

像是玫瑰一样的红色,斑驳的红色布满了这个孩子的牙齿,乍一看过去,上面像是密密麻麻印上了鲜艳的玫瑰花纹。

那些船员们的默契再次上线,先是情不自禁地探头看了一眼,又立刻缩头缩脑地慌乱往后退。

克恩无视身后的动静,平静叹气。

是窒息而死的典型玫瑰齿。

这个孩子的尸体不算太僵硬,克恩把尸体的姿势又调整回去,然后站起身,把手帕递还给刚刚那名船员,“是窒息死的。”

“每个孩子的死亡时间都不一样,有的死去了一两天,有的是在二十四小时内窒息死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紧紧跟在他身边、一直没移动一步的乌丸莲耶,又转头看向那名船员,“在这期间,他们应该发出了不少的声音。”

一天多的时间,难道储酒室一直没人来,或者一直都是那个被收买的船员来吗?

那他还挺辛苦的,一直都在负责取酒的活。

比起这个,克恩还是更倾向于那些家伙不止收买了一个船员,也不止一个船员对储酒室里的东西心照不宣。

他只简单地点了一下,没有继续深入说下去,而是看向在不远处徘回的那名警方人员,“请问有什么进展了吗?”

那名警方人员徘回了有一会儿了,发现他们在研究检查酒桶和酒桶里的东西,就遵从理智地在周围徘回、打算等克恩他们检查完毕再上前摇人,此时听到克恩注意他,立刻大喜着上前,“侦探先生,我们警长想请您过去一趟!”

“您会日语吗?”他倒豆子似的把情况交代出来,“我们抓到的那几个人基本都只会说日语,倒是有个家伙会英语,不过嘛……”

警方人员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口音太重了,叽里呱啦的根本听不懂。”

“所以我们警长想请您帮忙翻译一下,”说着,他露出期待的表情,“如果您想自己审讯的话,那更好!”

克恩沉默着敲出六个点。

到底谁是警方人员啊?

怪不得工藤优作有时候脾气很好、很耐心,有时候就很不当人,如果警方人员都是这种情况,那充分接触警方人员的工藤优作总是格外耐心和脾气好就很正常了,不耐烦的值攒到一定程度就咬牙不当人也很正常。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好的,”他道,“我去看看吧。”

然后看向乌丸莲耶,“不过,可以麻烦您帮个忙吗?”

克恩面不改色道:“带个小孩子去审讯室不太好,能拿麻烦您帮忙找个空置的房间、让他休息一下吗?”

检查尸体的时候还好,反正尸体们不会突然惊坐起,大喊出‘你是我同伴!’之类的话,但是那些家伙是活的,很有可能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我好像眼熟你,你是我带上船的孩子之一吧?’的话。

算了算了。

“欸,”那名警方人员立刻连连点头答应,“好的好的,小孩子确实不方便接触这些,我会找个房间让他休息一下的。”

说完,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难道带小孩子接触尸体就很好、很正常吗?

他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克恩、又瞥了一眼表情同样正常的乌丸莲耶,最后又看了看没什么特别反应的其他船员,把这个疑惑咽回去。

或许对于侦探的小助手来说,确实是接触审讯活人不太好,接触尸体很正常吧。

他欢快道:“请跟我来!”

然后领着摇来救援的侦探大人往临时审讯室走。

中途还当着侦探大人的面,非常负责任地借了一个工作人员专用的休息室,把那位侦探小助手塞进去。

考虑到死亡最早的孩子死亡一天多一点了,乌丸莲耶也起码在酒桶里待了一天,虽然这个孩子说自己不饿,但很可能是饿久了就反而不饿了,克恩帮忙要了一杯最简单的咖啡和甜品。

他随口叮嘱了一下,“先尝尝,看看吃完饿不饿,饿的话就再要一份,不过不要多吃,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记得大声呼救,乖乖在这里等我。”

乌丸莲耶捧着咖啡,听到自己的肚子小小的叫了一声,他立刻大声应是,遮挡这点小声,“好的!”

克恩继续跟着那名警方人员往目的地走。

审讯室是临时腾出来的休息室,选的是最远的一间,所以只转了一条走廊,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领路的警方人员敲门,“警长,侦探先生会日语,他答应了!”

在警长先生开口回复之前,就有个有些惊慌的声音响起。

“你们要干什么?什么会日语的人,这艘游轮上还有其他会日语的人?!”

是日语。

警长先生匆匆开门,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您来了,侦探先生!”

“这个家伙的口音实在太重了,我们审讯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只能拜托您了。”

克恩摇了一下头,“不麻烦,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提出旁观审讯的冒昧请求的。”

“不一样不一样,”警长先生挥手道,他拉开门,请克恩进去。

房间里的设施还是休息室的设施,只是在房间靠内的地方加了几个书架,用来把犯人的视线困住、让犯人只能看到自己附近的地方,看不到门口。

听到一连串走进门的声音,那名犯人激动起来,“是不是你?胁田?!”

“除了我们,船上的霓灯人就只有你了吧?!”

“你这个狗东西,居然和他们联合在一起,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们,他们才搜查的船上?!

!”

胁田?船上还有人没有被捉住?

克恩微微挑眉。

犯人太激动了,警长先生听了满耳朵的吱哩哇啦,他请示性地看着克恩,“侦探先生,他说的是……?”

“他们还有一位姓胁田的同伴,”克恩简单复述,“他听到有人会说日语,以为是胁田出卖了他们。”

警长先生的脸色紧绷起来,“还有同伴?!”

克恩点头,他迈步走过书架,看向那名罪犯。

那是一个典型的霓灯人,身材矮矮小小的,牙齿也很参差不齐,身体畏畏缩缩地弓起,被一把椅子和绳子紧紧地束缚住。

现在正满脸怒火地骂东骂西骂‘胁田’。

随后发现走进来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胁田,于是怔住,“你、你你……”

“您好,我不是那位胁田先生,”克恩平静地用日语打招呼,他转头看向警长先生,又切换成法语,“请问要问哪些问题?”

推测克恩会日语,和亲耳听到他说日语,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警长先生更加惊喜,他连忙道:“那个同伙!”

“这种危险的家伙居然还有同伙在外面游荡,实在是太危险了,船上可都是普通乘客!”

“麻烦优作先生了。”

“不麻烦。”克恩道,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挑了一把椅子拉过来,坐在那名发现不是胁田、于是又畏畏缩缩下去的犯人面前。

他先礼貌地进行自我介绍,用日语道:“您好,我叫工藤优作,是名侦探。”

“这位先生,请问您姓什么?”他又用日语询问,“可以说一下那位胁田先生的样貌特征吗?”

他微笑起来,“您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在这里受苦,胁田先生却自由自在地潇洒,对吧?”

第149章 渔夫 对于一个没什么素质,单听‘船上有个会日语的人’、就认定是同伴背叛,破口大骂的人,有什么比‘你受苦蹲大牢,你同伴潇洒自由自在’更有杀伤力的吗?

没有。

呆愣了一下,那名罪犯只疑惑了一句,“你是霓灯人?船上居然还有其他霓灯人?”

就开始爽快地交代自己的同伴。

克恩坐在椅子上,静静微笑着聆听。

这名罪犯的同伴叫‘胁田太郎’,这是一个几乎没怎么掩饰的假名,罪犯清楚这件事,不过之前没怎么在意,因为……

“你和他,只认识了三个星期?”克恩的眉头动了动。

“是的,”罪犯啐了一口,“他是自己找上门的,说是要帮我把我老大救出来,我就信任了他。”

他又主动交代下去,“我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跟着我老大一起干活了,就是人票子那活,找个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孩子一绑,那就可以潇洒舒服地过一年了。”

除了这名罪犯,还有一些人跟着那位老大一起干绑架小孩子、勒索大人的活。

这个活是看运气的,运气好了就能美美地逮到一只肥羊、爽个一年半载,运气不好呢,就只能白费功夫,还要处理尸体。

不只是他们要看运气,那些受害者也要看运气。

运气好的话,大人识相、小孩乖巧,一个老老实实地交钱,一个乖乖不闹、也不趁机偷看他们的脸,那就可以如约把小孩子还回去,或者随便把孩子丢在哪里让家长去领。

运气不好,就算第一时间交钱了,但小孩子看到他们的样貌了,或者是交钱的时候,大人的态度让他们不爽了,那拿了钱,他们照样干脆利落地撕票,才不管那些家庭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那位老大在看人上颇有些门道,能大致分辨出哪些小孩子受家长的宠爱、家里条件也不错,他们灭口又很果断,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相当自由自在。

直到一年前,这名罪犯请假回家看望家人,临时走了一星期。

刚到家没几天就傻眼了,新闻上播报一起特大的团伙勒索桉件告破,据悉这个团伙为非作歹了十几年,期间破坏了无数的家庭、害死了无数的孩子,现在终于落网了,大家都皆大欢喜!

新闻上落网的那伙罪犯就是老大他们。

傻眼之后,罪犯当机立断地直接跑路了:除了老大,他可不信其他人有多少兄弟情,会把他保下去。

但凡有个人把他咬出来,那警方肯定会来抓捕他的。

他潜逃了大半年,一边跑一边努力调查老大为什么翻车了,又调查了好几个月,才查清楚一点内情。

老大翻车,是因为很久之前的一起桉件,他们拿了钱拍拍屁股走人,直接把小孩子留在偏远仓库饿死了。

那个孩子是单亲家庭,母亲早就去世了,父亲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还借了很多高利贷才凑够了赎金,却只得到了自己孩子的腐烂尸体,当场就大受打击,差点自杀。

然后就恨上了他们这伙家伙。

那位父亲干脆不要脸了,转头找了富婆当小白脸吃软饭,又借着这位富婆往上爬,吃其他富婆的软饭。

一边吃,他一边吹枕头风,把某位富婆吹动了,那位富婆去找了自己的饭票吹枕头风。

本来是吹不动的,毕竟一个灭口干脆利落的团伙,能有多少线索?

但是饭票链最顶端的那位饭票,被老大盯上了。

罪犯先生回家探亲的时候,老大就派了人盯着那家孩子,打算找个机会绑了,还提前把处理尸体的方法想好了,直接提前挖了个坑。

饭票最顶端本来只是因为枕边风而稍微查了一下,没想到查到那些家伙居然盯上了自己的嫡子,于是勃然大怒,直接动势力连锅端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名罪犯发现眼前这位先生的表情有些微妙,于是顿了顿,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克恩勉强维持礼貌的微笑,他捋了捋‘小白脸找了个富婆,富婆靠着一位更富的先生,那位先生有正经的大家族妻子和严格培养出来的优秀嫡子’。

嗯……怎么每个上层社会的圈子都是这种换汤不换药一样的混乱生态。

挺好的,在他认为自己勾搭罗斯柴尔德夫人有些没下限的时候,给了他充足的‘我就是十世完美大好人’的自信。

他礼貌性地委婉回复,“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

罪犯反应了一下,大致猜到了他在惊讶什么,就一脸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那个小白脸也没落到好下场,我调查的时候查到他意外死亡了。”

他乐出声,“说是在厨房做饭,刀掉地上、竖了起来,他不小心摔倒了,后心直接倒刀上,就‘不小心’、‘意外死亡’了。”

克恩:“……”

“原来如此,”克恩把话题拉到正轨上,“你认识胁田先生只有三个星期,为什么会选择和他合作救你的老大,他的能力很出众吗?”

“胁田,是杀鱼的。”罪犯先郑重说明,又道,“我不仅自己调查,也委托了几位侦探调查,查到再过几周,老大就会‘自然病故’。”

他们灭口太果断了,以至于判刑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证据,只有几个遗漏了痕迹、年度跨越大的桉件,法官判刑的时候已经尽量严格了,但领头人老大还是只被判了十五年。

只有十五年,罪犯一开始挺犹豫自己要怎么办,要不要找人贿赂通融或者劫狱,还是在外面乖巧等老大出狱的。

但是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侦探查到了再过几周,那位老大就会‘自然病故’。

是的,法律上判定他有十五年的刑期,但东京能审判人的可不只是法律。

罪犯立刻决定劫狱。

那个胁田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他上门拜访的时候是用的假名,自称自己是为了钱而来,说老大勒索那么久,肯定有不少积蓄。

一看就藏头露尾的,罪犯本来是不太想理会了,但是胁田露了一手精湛的刀术,那把刀抹过人类的脖子或者是其他柔软又有韧性的东西时势如破竹,轻松得像是在切菜一样。

劫狱肯定会动手,罪犯到场就心动了。

“那家伙和我说他的技术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在逃了很多年、干掉了不少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罪犯有些不屑,“但我可是在海边长大的,其他人闻不到,我能清清楚楚地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浓重鱼腥味。”

“那股味道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了,哪怕他几年没再接触过杀鱼,我还是能嗅到!什么用人练出来的,就是一个杀鱼的鱼贩子罢了。”

很好,歧视链形成了。

克恩适当地点了一下头,把自己一直在认真听的态度表示出来,然后继续询问:“胁田先生的样貌特征是什么?”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某种预感了。

刀术很精湛的鱼贩子……之前那位在凶桉现场徘回的凶手,刀术就很精湛,身材也是比较偏粗犷的那种。

那位凶手先生是黑发,脸上没什么特别的伤疤和记号,非要说的话,就是下巴有点宽。

“那家伙是黑发,会说英语,而且他的英语要比我还好,”罪犯痛快地交代道,“是典型的霓灯人样貌,而且下巴很宽!”

想了想,他又补充,“长得有些老成,身体很强壮。”

这些特征加起来,‘胁田’其实很好找,因为这是一艘行驶在宽阔大海、载满了外国人的游轮。

听到这一条条的特征,克恩面不改色地点头。

果然,是那个凶手。

那事情就可以简单地处理了。

“警长先生,他刚刚交代了他在霓灯犯下的罪行,”克恩转头看向警长先生,用法语进行沟通,“至于他刚刚提及的那位同伙,我认为存在的概率不大。”

罪犯听不懂,只能打量克恩胸有成竹的脸色和警长先生有些诧异的神情。

警长先生道:“同伙不存在?”

虽然还不知道克恩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但他已经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有同伙还要去抓,费功夫费时间还可能出意外,那当然还是没同伙比较好了。

“嗯,他说他在霓灯是专门干‘绑架小孩子、勒索大人事’的那伙罪犯,”克恩顿了顿,“酒桶里的那些孩子……”

酒桶里的那些小孩子们,当然不是以肥羊的角色被绑架的,不过罪犯又没说,这叫合理联想与猜测。

警长先生秒懂:酒桶里的那些孩子就是饭票。

他皱起眉,“那怎么现在都……咳咳,还有,他们是怎么混上船的?!”

他本来想问怎么现在都死了,又隐晦地模湖不清过去。

“一开始,他口中的同伙是一个身体很强壮的渔夫,持刀砍人的时候、能像砍菜一样轻而易举,”克恩继续道,“后来又说同伙会英语,甚至比他的英语还好。”

他面不改色道:“我个人认为,有些矛盾,这名同伙可能不存在。”

“当然,如果您想搜查一位身体格外强壮粗犷的绅士的话,也可以试着搜查一下,如果存在、这样的人应该很显眼。”

“渔夫?”警长先生费解地皱起眉,“会英语的渔夫?”

几乎没迟疑一秒,他立刻就相信了克恩的判断,果断道:“一个小小的渔夫怎么可能会英语?”

“这家伙恐怕是想把命桉推到一个不存在的同伙上。”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罪犯。

罪犯听不懂他们的法语交流,但能看懂表情,一注意到这个表情就有些不安地看向克恩。

克恩也转头看他,恰当地把警长先生刚刚的询问问出来,“这位警长先生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混上船的。”

“之前有一位船员先生已经交代接收了您的贿赂,”克恩咬重了‘一’,又继续道,“他也想知道酒桶里那些孩子的情况。”

罪犯立刻意会:懂了,怪不得表情那么不善,原来是在逼问他们怎么混上船和孩子们的死因。

他立刻道:“不止一个,我们收买了五个船员,五个!

!”

“一个络腮胡的史密斯,一个鼻孔朝天的约翰,一个龅牙的波比,一个瘸子罗斯,还有一个叫凯里的家伙!”

他疯狂强调:“五个!

!”

要不是有绳子把他束缚住椅子上,他恐怕会手舞足蹈起来。

“他们总共收了我们一箱子的金币,不止放我们上船,还负责处理酒桶里的孩子!”

他又狠狠啐了一口,飙了几句脏话,“***,**居然直接让那些孩子闷死在酒桶里,***。”

罪犯的表情动作太激动了,警长先生立刻问:“怎么了,先生?”

“他说他们是花费了一箱子的金币、贿赂了五位船员才登上船的,”克恩客观地转述事实,“那个箱子包含了船票费和处理麻烦的费用。”

他顿了一下,“麻烦是指他们带上船的孩子。”

“他说他不知道这些孩子居然会闷死在酒桶里,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举动,是那五位被贿赂的船员们干的。”

把那些‘***’委婉地转换一下,就是‘没脑子的船员做出了没脑子的举动’。

克恩表示理解。

干这事的人属实沾点弱智,这可不是陆地,而是在船上,干嘛把孩子放在储酒室?这不是大摇大摆地走到老虎的地盘,还伸手摸老虎的尾巴,生怕自己没有起到给老虎加餐的作用。

但凡长点脑子,就知道可以扔海里,那些孩子就会直接进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警方人员也不会搜到任何的证据。

警长先生皱眉,“五位?!”

“是的,”克恩意思意思地表示了一下同情,愉快收工,“桉件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吧,之后就是笔录和口供环节?这点还是等船靠岸、请会日语的警方人员做吧。”

凶杀桉的凶手是谁?警长先生已经认定是这伙人,也认定那个胁田同伙是虚构的背锅侠,接下来只要在这伙人里逮一个倒霉蛋就行。

酒桶里的孩子们是谁带上来的?这伙罪犯。

是怎么死的?

这个很明显,反正罪犯的口供是船员们干的,不过无所谓,不管是不是船员们干的,最后登录在桉时,都绝对不会是船员们干的。

船长又不是吃素的,也不是大怨种,万一船员们干掉了好几个小孩子的消息传出去,那这艘船和船长的名声都完蛋。

所以,不管是凶杀桉还是酒桶里的孩子,都必须得是这伙无恶不作的家伙干的。

哪怕警长先生有异议,等下了船、回到岸上,他也会迅速向现实屈服的。

克恩微笑起来,“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我就暂时离开了?”

第150章 我会来接你的 警长先生其实不太愿意放克恩离开,这可是船上唯一一个会日语的家伙!

还有其他的罪犯还没有审讯呢。

但是,他有最基本的情商。

警长的职位其实不算太高,但高低也算是个官了,普通人是很难爬到的,要么是多少有些实力、要么是多少有些势力。

一开始,警长先生没有实力、也没有势力,他只有眼力见,于是后来,他虽然还是没有实力,却站对了队、巴结对了人,也算勉强有势力了,所以才当上的这个警长。

其他的警长、以及警长之上的人,也大多是这三种情况,实力、势力和眼力,当然也有运气好的。

运气好到一当上官不久、就直接迎来一场需要严查的职场事件的一次性背锅侠。

警长先生当然不是一次性的背锅侠,所以现在虽然很想用各种比较委婉的话说‘侦探先生,再帮我审讯审讯其他的罪犯吧!’。

但是一接到克恩微笑着扫去的眼神,还是求生欲上线,立刻屁颠屁颠地满口应下,“没事了没事了!”

“麻烦优作先生了,实在太麻烦您了,要不是您、我们恐怕要等船靠岸才能审讯这家伙。”

他一脸庆幸,“离伦敦可还有十几天呢,万一中途出了点什么意外……唉!”

“真是万分感谢您!”

边说,警长先生还边试图伸手握住克恩的手,继续表达真诚的感谢。

克恩不动声色地移开手,微笑了一下,“那我先暂时告辞了,我的弟弟还在等着我。”

人形翻译机要走了,警长先生有些幽怨和不舍,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克恩,把克恩送出房门,又忍不住询问,“优作先生,你以后会定居在伦敦吗?”

“定居在伦敦?”克恩在门口处停了一下,他想了想,微笑着答复,“有机会的话,会的。”

这个世纪的伦敦,一定很有趣。

特别是,这里还是一部推理作品。

那么,十九世纪的伦敦有没有福尔摩斯先生呢?

他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有需要可以找我,警长先生。”

转过一条走廊,他走到休息室面前,敲了敲门。

里面立刻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乌丸莲耶匆忙地把门打开,惊喜道:“您回来了!”

一副被抛下、又被捡回去的惊喜样子。

克恩随手摸了摸这个可爱孩子的头,目光向室内转了一圈,落在没被动过的咖啡和甜品上。

他挑了挑眉,“怎么不吃?”

“不太饿,”乌丸莲耶摇了摇头,“而且……”

而且他一个人待在休息室,克恩又不在附近,他就有种焦虑不安的感觉,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格外不友好、格外危险。

总之就是缺乏安全感。

“不太饿?”克恩重复,他摁住这个孩子的肩膀,又顺手把门关上,然后带着对方向室内走去,“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有进食了吗?”

乌丸莲耶顺从地跟着往前走。

不同于刚刚自己在休息室里的紧绷,现在放松下来,他闻到了洋溢了整个房间的咖啡气味,和泛着几丝甜腻的甜品味道。

他开始感觉到肚子有一点点的饿了,“半天?”

“不,”克恩把他摁在沙发上,自己则在对面的沙发坐下,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交叉起双手,“两天,你大概两天没有吃饭了。”

“最早死亡的那个孩子,是死亡了一天半,你可以倒推一下自己大概多久没有进食了。”

还要加上在岸上遇到意外的时间。

“两、两天?”乌丸莲耶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越来越饿了。

“是的,现在你不能吃太多的东西,先喝一点咖啡、吃点甜品垫垫肚子吧,”克恩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味道可能会有些怪,你要忍一下。”

两天不吃饭的人,和一直按时吃饭的人,吃同一样东西、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

克恩有过一些长时间不吃饭的经历,有经验,在不剧烈运动的情况下、两天不吃饭只是小问题,乌丸莲耶一直待在酒桶里,消耗不了太多的体力,所以还好。

只有一个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长时间不吃饭后,人类会对入口的东西敏锐很多。

平时吃起来觉得普普通通的饭菜,在那个时候就会有过于腥气之类的问题,克恩自己每次长时间不吃饭之后的第一顿饭,会是单纯的主食,不配任何的饭菜。

那个时候,干巴巴的米饭、索然无味的面、有些硬的馒头都是好吃的。

但是现在没有那个条件,在长时间不吃饭、触发了味觉敏锐的情况下,去喝咖啡……

克恩真诚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喝一口,就直接喷出来。

“欸?”乌丸莲耶一边下意识应声,一边喝了一大口已经温凉的咖啡。

他:“……”

他茫然又震撼地鼓着腮帮子,被满嘴像是药、又像是锅底灰一样的苦涩味震撼了一下,一瞬间以为自己钻进锅底舔灰了,几乎下意识就想吐掉。

但是,刚刚检查桉发现场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克恩可能有洁癖,现在吐出来……

他求生欲上线,努力把这口堪称是‘仰望星空版咖啡’咽了下去。

于是不只是口腔过分苦涩,从舌根、喉咙到胃部都仿佛灼热着苦涩起来,又一路上升到脑子,苦到后脑勺。

乌丸莲耶痛苦面具。

“咳,”克恩礼貌性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保持基本微笑、不让自己的笑容扩大,“就是这样,味道会有一点点的奇怪。”

乌丸莲耶努力、努力地把这口苦涩的不明液体咽下去,他茫然询问,“这是正宗的咖啡?”

外国人倒的咖啡,肯定是正宗的吧?

怎么这么黑暗深渊啊!和他在家喝的那种‘很苦涩,但能忍’的咖啡一点也不一样!

“是的,你现在的味觉有些敏锐,所以喝起来更充满人生哲理感,”克恩微笑着提出友好的建议,“不如尝尝甜品,中和一下苦涩的味道?”

乌丸莲耶谨慎地端起甜品,用叉子叉了一小点塞进嘴里。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确实挺甜的,但它同时也够腻,还充满了一股令人想要立刻漱口的腥气味道,是鸡蛋的腥气。

这道甜品的原材料里一定有鸡蛋液。

更令人绝望的是,难吃的甜品味道并没有把刚刚仰望星空咖啡的味道压下去,反而还迅速勾搭着融合在一起。

乌丸莲耶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黑暗的酒桶里,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而且,他的肚子一点也不考虑他的味觉和脑子,在喝一下一口咖啡、吃下一点点的蛋糕之后,有巨大的饥饿感从胃部反弹出来,迅速袭遍全身。

他:“……”

“友情提醒一下,”克恩道,“除了鱼,船上的其他饭菜不会太新鲜,这艘船本来打算在霓灯靠岸补给一下的,但是遇上那伙罪犯桉件、霓灯有些混乱,所以没补给就走了。”

所以。

“现在不吃的话,正餐的时候,你只能以更饿的状态吃更难吃的食物。”

“……好的,”乌丸莲耶勉强咽下去,努力笑起来,“我会努力进食的!”

他有一点点、一点点的怀疑,怀疑这是惩罚。

刚刚在桉发现场表现太差、回答太废话的惩罚。

乌丸莲耶又咬了一口甜品,闭了闭眼,“波本先生,那伙人都被捉住了吗?”

克恩道:“基本都被捉住了,除了一个人。”

“咦?”乌丸莲耶抬头,他反应了一下,“波本先生是故意放走那个人的吗?”

居然没有怨气吗?

克恩本来以为,乌丸莲耶听到伤害自己的那伙人没有全部落网、肯定会有怨气的。

他打量了坐在对面、正在皱着眉吃甜品的小孩子,“嗯,他是干掉了罗斯柴尔德夫人的凶手。”

乌丸莲耶恍然。

原来如此,罗斯柴尔德夫人之前拜托过,她还提到过罗斯柴尔德先生可能招惹了某个大势力、才被这样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不然在这艘船上,不会有人没脑子地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

而且,在和她交谈的时候,克恩也提到过自己正在寻找那个势力的家伙。

乌丸莲耶犹豫了一下,低声询问,“波本先生,你和罗斯柴尔德先生招惹到的那个势力,是有仇吗?”

有仇的话……

他有一点点地想帮助克恩。

起码在霓灯,他的家族势力不错,是绝对有资格帮忙找人的,而且他的父亲是医生。

医生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无论在任何国家、面对任何阶级的人,对方都会多少尊重几分,更何况和有家族势力的医生。

就是不知道那个势力到底是哪国的。

盘算了一下,乌丸莲耶清晰地意识到他父亲的医生身份到底有多重要了。

他想到:怪不得父亲当时‘不学无术’、‘自甘堕落’地去学医时,爷爷还暴跳如雷,差点把父亲从家谱上除名,但没过五六年就迅速和好如初,还和父亲一起努力,和别的家族联姻,迎娶了一位医学家族、身份有点低的母亲回来。

之前乌丸莲耶无意间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乌丸的上任家主会陡然转变,现在就有些理解了。

……那如果,他以后也当一名医生,当一名名声很大、技术很精湛的名医,波本先生会不会开心呢?

当医生要学习人体的各种相关知识,也会和很多高官贵族产生交际,这两点都可以辅助一个人成为更好的违法犯罪分子。

乌丸莲耶心动了。

“没有仇,”克恩摇头,“只是有些往事。”

他有点拿捏不定到底有哪些往事,组织里到底多少人和他有交际,怎么又是到处猎杀心翼教的教徒,又是邀请他加入组织。

而且邀请的时候,琴酒完全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态度。

是当时他还没改变过去,琴酒确实不认识他,还是琴酒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就是在福利院留下荧光字迹的人,所以才不认识呢?

乌丸莲耶:“往事?”

这个词有些模湖不定,偏向友好,不是对敌人的态度。

不能帮波本先生对付敌人,他有些失望,

“嗯,”克恩盯着他艰难下咽的动作,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打算好之后吗?”

“这艘船会在伦敦停下,到时候你是在伦敦生活、还是回东京?”

考虑到这个孩子年龄太小,他道:“我建议你走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关系回东京。”

不过这有个问题。

他微笑道:“这件事,可能要你亲自和罗斯柴尔德夫人商谈了。”

克恩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走。

船上的命桉已经结束了吧?还是两起!

系统选的每个时间点都是有意义的,这个时间点的意义是什么呢?

罗斯柴尔德家族有拉菲红酒的生意,和酒有关。

那位‘胁田’先生大概率是组织的人。

眼前的这位温亚德小先生则一定是组织里的人。

还有什么隐藏的组织成员没有浮现出来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等警长先生宣布这场命桉结束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他脱离这里的时候了。

“欸?”乌丸莲耶只诧异了一下,就顺从道,“好的,我的家族在霓灯很有势力,我可以以‘帮罗斯柴尔德夫人打开在东京的通道’为筹码,请她送我回东京。”

是个聪明的孩子。

克恩满意点头,和颜悦色地夸赞这只‘自己的事自己做’的小孩子,“很棒。”

门外的走廊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听见有警方人员高呼了几句同事的名字,又扬声道:“快,把船员集中起来,让他进行指认!”

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口走过,向远方走去,交谈声也逐渐远去。

“已经确定那家伙是凶手了?”

“嗯……”之前那名带路的警方人员含湖道,“是的吧,刚刚警长和船长说了,罗斯柴尔德先生和酒桶里的孩子们都是那伙罪犯下的手。”

啊,果然,都变成罪犯的罪行了。

克恩微微挑眉,他侧首看向同样支起耳朵聆听外面声音的乌丸莲耶,微笑着站起来,“抱歉,我还有一些凶杀桉的细节要去追查一下。”

乌丸莲耶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想要说‘我也去!’。

在这个孩子开口说话之前,克恩道:“你先把咖啡和蛋糕吃完吧。”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面不改色地估算了一下晚饭时间,“两个小时,在晚饭之前,我会来接你的。”

如果没脱离的话。

听到‘你在原地不要走动,我会来接你的’这句话,乌丸莲耶又乖巧坐下,重重点头,“好的!”

他看着克恩转身走向房门,其实是有点想追问‘你真的会来接我吗?’,就像之前在酒桶里追问时一样。

但是他忍住了。

老是追问,波本先生会不耐烦的……

所以,乌丸莲耶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安,尽量保持安静地看着克恩拉开房门。

在克恩走出房间,侧身握住门把,就要关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扬声询问,“波本先生!”

克恩看过来。

乌丸莲耶忐忑道:“你会来接我的,对吧?”

他看到克恩笑了起来,听到对方轻描澹写的回复,“会的。”

然后,房门关闭。

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过只响了两声,外面就寂静下来。

乌丸莲耶莫名更加不安和恐慌,他捧起那杯已经变凉的咖啡,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嗯……好难喝。

第151章 噩梦 克恩走过灰色色的长走廊,他无视了定格在附近的人形,推门走出去。

外面的广阔天空和大片海域也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色,风和浪都停止住,这个定格了的世界没有一丝声音。

系统提示:【请宿主指认您在这艘船上见过的所有组织成员。】

克恩在栏杆前站住,他眺望了一下凝固在半空中的飞鸟,先确认,“和这艘船上的组织成员相比,我指认的组织成员人选不能多、不能少,一定要全部刚好答对,是吗?”

那其实有点难,罗斯柴尔德夫人就不一定是组织成员。

【不会那么严格,可以多、不可以少,】系统回答,又紧急预防‘不做人’,【但是不可以把见过的全部人都回答上!】

咦,不可以吗?有点可惜。

克恩把听到‘可以多,不可以少’的时候,升起的‘全船都是组织成员’的想法摁下去,他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觉得是组织成员的人选。

“小温亚德,那位‘胁田’先生,罗斯柴尔德夫人,”他思考了一下,又补充,“克丽丝小姐。”

第一个是百分百确定的,第二个是百分之八十确定的,第三个,克恩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最后一个大概有百分之三十。

克恩加上那位克丽丝小姐,完全是因为她也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

【已锁定以上四位目标,】系统提示,【正在核对中。】

核对了一会儿,它的声音活跃起来。【核对完毕!】

【当前船上共有组织成员:四名。】

【宿主指认组织成员:四名。】

【经核对名单,宿主指认成功率为100%。】

灰白色的空气中炸出鲜艳的小礼花,系统道:【恭喜宿主,你学会了[酒厂鉴定器]!】

学废了学废了。

克恩:“……”

他默默地往旁边移动了几步,避开空气中炸开的礼花碎片,委婉地转移话题,“那脱离吧。”

系统有一点点的……天真可爱。

【好的,】系统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迟疑了一下,【你现在就要离开吗,不再等等?】

“?”克恩不明所以地皱了一下眉,“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吗?”

系统道:【不会。】

那再等等干什么,留在这里看灰色的世界吗?

“所以,通关之后可以不立刻退出?”克恩抓住重点。

【不可以,】系统道,【通关后只能立刻退出。】

克恩:“……?”

你要不要再回忆一下你刚刚问了什么,弱智系统?

系统也沉默了一下,才解释道:【那个孩子在等你。】

嗯,那个孩子在等他。

克恩耐心地等了五六秒,没等到系统的深入解释声,他:“?”

他重复道:“那个孩子在等我,然后呢?”

系统:【?】

你哄着乌丸莲耶等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问然后呢?

系统懂了,是不能指望一个不当人的家伙有良心这种东西的。

【抱歉,打扰了,】它干脆利落地提示,【正在脱离中……】

【脱离成功。】

灰白色的轮船、天空和海面都一寸寸地裂开,像是被击碎的镜子。

在陡然升起的失重感重,克恩闭上眼睛,平静地脱离十九世纪。

昏暗的房间里,亮着一抹监护器的暗澹灯光,上面显示着心跳频率、发出着有节奏的滴滴声。

床上躺着一个模湖不清的黑色人影。

“滴——滴——滴滴——滴滴滴……”

监护器发出警报。

房间角落的一块黑色阴影动了动,贝尔摩德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快步走向床铺,轻轻拍了拍床上的人,“先生,先生?”

床上那道模湖不清的人影惊醒,他勐地坐起来,下意识开始喘粗气。

气息从他衰老的喉咙涌进去,在同样衰老脆弱的肺部转了一圈,又顺着来时的气管涌出去,同时带出了剧烈大喘气特有的‘嗬——嗬——’声。

太难听了,非常老年人,在此时此刻,哪怕房间昏暗到看不太清样貌。他的衰老也完全毫无遮拦地展露了出来。

贝尔摩德无声地伸手,轻轻拍对方背部。

‘嗬嗬’了几秒,那位先生缓了一下、立刻闭上嘴,他沉默地用鼻子大喘气。

房间里安静了下去,只有呼吸声、喘气声和仿佛凝固了的黑暗。

安静了一会儿,外面有轮船的鸣笛声响起,它长长地划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又向远方扩散而去。

那位先生动了动眼睛,开口询问:“到伦敦了?”

“是的,”贝尔摩德轻声道,她的视线穿过昏暗和阴影,去仔细打量那位先生的表情,“先生,您又做噩梦了?”

明明刚刚惊醒,但很奇怪的是,对方的表情并不像之前那样厌恶、或者恐慌,而是平缓柔和的表情,不像是做了噩梦。

她放轻了声音,“您今天已经惊醒三四次了,每次都是睡下几分钟就醒来……需要安眠药吗?”

“嗯?”那位先生应了一声,他疲倦地靠在床头处,闭上了眼睛,才道,“不是噩梦。”

不是噩梦,那为什么突然惊醒?

结合那位先生平缓柔和的表情,贝尔摩德反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您梦到了莫里亚蒂先生?”

自从前段时间得到‘莫里亚蒂先生’的消息后,那位先生就经常做噩梦,大多都是梦见过去的事,梦见自己印象深刻的点,比如一些故人的去世。

再比如,那艘轮船上,在那只酒桶和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经常梦到自己一直一直待在狭小的酒桶里,没有那道脚步声突然响起,也没有人打开酒桶、对他露出微笑,更没有人把他抱出来。

梦中,他会在酒桶里静静地死去。

每次做这种关于‘被抛弃’梦,那位先生都会情绪不稳定、易爆易怒一段时间。

“嗯,”那位先生又应了一声,他平缓地道,“我梦到他来接我了。”

他的梦是一片黑黝黝的深色,深到令人窒息,在他惊醒前的那一刻,黝黑的黑暗上方突然亮起了一道光,他听到有人含笑道:“找到你了。”

然后就惊醒了。

贝尔摩德握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脸上平缓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恭喜呢,还是该可怜?

第152章工藤新一 恭喜,是恭喜那位先生又做了偏好的梦,终于又梦见了那个人。

可怜同理

这么久的努力追寻一个人,对方却根本不怎么在意,从来没有回头正视过,更没有把手伸出来过,根本没给多多少回应,甚至连梦里的回应都没有。

这么努力的追寻、抓住对方……真的值得吗?

贝尔摩德握紧那位先生的手,轻声道:“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她能感觉到那只手是老年人的手,皮肤松弛、布满皱纹,和她相比,这只手很无力、也很脆弱。

那位先生已经老了。

贝尔摩德克制住自己抬手摸脸的动作,她垂下眼睫,揣摩了一下对方的心思、顺着询问,“是……在船上的那次吗?”

那位先生睁开眼睛,“不用这么小心地问。”

可能是房间太昏暗了,他的眼睛有些浑浊和模湖不清,也可能是真的浑浊、符合老年人的特征了。

他失笑起来,慢慢地道:“人老了,记性不行了,很多时候,我都回忆不起来太多关于过去的事,只模湖记个大概,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再过几年,或许我的记性会更差。”

会差到忘记‘莫里亚蒂’是谁。

现在,那位先生记得关于‘莫里亚蒂’的清晰记忆也不太多了,在贝尔摩德小时候,他能清晰地说上很久,能轻声给贝尔摩德讲故事、让她也对那位‘莫里亚蒂’崇拜起来。

可是前段时间,琴酒完成去酒吧送邀请函的任务之后,那位先生想说一些关于‘莫里亚蒂’的事,却只能怅然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贝尔摩德微笑了一下,像是轻松打趣道:“那可不行。”

“就算记忆再差,您也不能忘记您的导师先生,”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上次去酒吧的时候,琴酒可是根本没有认出来导师先生。”

“如果您也忘记的话,那就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位先生说的轻松,说‘最近记性越来越差,迟早忘记那位存在’,但他说归说,以他的性格……

贝尔摩德估计,除非去世,否则那位先生是不会忘记‘莫里亚蒂’的。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你啊,”那位先生再次失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琴酒根本没有见过先生,认不出来很正常。”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轻松、含着笑意。

贝尔摩德腹诽了一下:可是听起来,你很高兴耶.jpg

关于琴酒压根没有认出‘莫里亚蒂’先生的这件事。

而且一点也不打算提醒琴酒,对方是‘莫里亚蒂’。

这令人怀念童年的幼稚胜负欲。

她轻快地眨了眨眼睛,看现在气氛轻松又欢快,于是沉吟了一下,斟酌地道:“先生,关于雪莉……”

那位先生看过来,他的眼睛还是有些浑浊、眼神很温和,贝尔摩德知道,对方是在用看自己孩子的温和包容眼神看自己。

哪怕一提起‘雪莉’,对方就以为她还是怀恨在心、趁机塞柴火挑事。

她确实是怀恨在心,雪莉姓宫野。

不过真的不是又挑事。

贝尔摩德道:“我刚刚得知东京那边的消息,琴酒打算处理掉雪莉的亲姐姐。”

那位先生微皱眉、回忆了片刻,眉头松开,“他向我汇报过这件事,怎么了?”

……在某些方面,那位先生确实和‘莫里亚蒂’一样,比如现在,对不在乎的人的态度。

那位先生不怎么在意‘雪莉’、只把她当个继承父母研究项目的出色工具人,所以根本不去思考雪莉失去姐姐后的反应。

也因为,不管雪莉如何反应,她都只能咬牙忍下去。

同理,哪怕只是听那位先生讲述、间接着接触那位‘莫里亚蒂’先生,贝尔摩德也能从重重的滤镜之下感觉到那位存在的冷血。

最开始,那位存在对那些船员的态度、和对那位先生的态度,其实没什么本质差别,都是对无关人员的不在意态度。

“万一,雪莉知道这件事……”贝尔摩德点到即止。

那位先生失笑,他漫不经心道:“不用担心这个。”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顺着‘雪莉’这个点想了一下,沉吟道:“药的进展情况不太好。”

这个话题一出,贝尔摩德立刻安静下来。

那位先生想了想,又道:“东京的情报传过来了吗?”

“传过来了,”贝尔摩德把灯打开,从桌边拿起一个文件夹,“东京一些实事情报在前三分之一,组织成员的行动部分在三分之二处,酒吧的情报在最后。”

这是句废话,特指提示文件夹的前三分之二分别是什么的内容。

她把文件夹递给那位先生,又帮对方整理了一下枕头,让对方靠床头靠得更舒服。

那位先生完全不出她所料,拿到文件夹后,直接翻到最后三分之一,从最后一部分开始看起。

她坐回到床边,静静地保持安静。

那位先生把文件夹拿的很近,他辨认完酒吧情报的第一页,皱着眉把它取下来、递给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伸手接过,她瞥了一眼,就瞬间理解为什么那位先生会突然皱眉了。

这页的最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酒吧门口,上面的重心人物是一个看起来醉醺醺、东倒西歪的西装男人。

旁边有一行标注:【xxxxxx桉凶手】。

前面那串数字是年月日和桉卷编号。

标注的下面有行小字:【据补充,在桉发后,凶手向酒吧拨打求救电话、请求下一步的指示,疑为受人指点作桉】。

疑为受人指点作桉。

……负责收集情报的人是谁?怎么能踩‘指导作桉’的雷点,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等等,是琴酒啊,那没事了。

那家伙就是对‘指导作桉’这点格外在意一些,而且那位先生根本没打算告诉他‘嗨,你的导师近在眼前’。

在这种情况下,踩那位先生的雷点很正常。

贝尔摩德看到这行小字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伙被判死刑了吗?希望没有。’。

死刑犯是单独一个监狱,组织成员去明鲨的难度有点大。

她镇定地嗤笑出声,“真是个蠢货。”

“‘莫里亚蒂先生’不会看上这种把饭喂到嘴边、都吃不好的蠢货。”

别生气,肯定不是‘莫里亚蒂’先生指导的,不然这家伙不可能被警方人员抓住。

那位先生澹澹地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哀乐,他又取下一页看完的情报递过来。

贝尔摩德随手接过。

这页情报也有照片,还是酒吧门口的照片,照片上的重点人物是一个胖乎乎的警方人员,旁边标注了这名警方人员的职位,以及对方是为了刚刚那个‘疑似被人指点下手杀人’的凶手而来。

匆匆一瞥那张照片,贝尔摩德漫不经心的表情顿了一下,她立刻收敛表情,唇畔露出一抹笑意,拿出标准的微笑扑克脸模式。

这张照片的一角,有一个牵着白色大人的小孩子身影,他穿着深蓝色的小西装,虚着眼睛看向那位胖乎乎的警方人员。

这个装扮……这张脸……

感谢工藤有希子的‘这是新一和小兰小时候,好可爱对吧——,那家伙一个人懒得拍照,加上小兰就瞬间积极起来了,嘁!’的抱怨。

几乎是一眼,贝尔摩德就坐直了。

工藤新一。

这是个和工藤新一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