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散记》 竹幽小记(一) 或许是前人对于爱情有太多的比喻,所以我并不敢做太多的描述,惟恐让人觉得突兀。你若将它看作大江大河不如比作涓涓细流;若将它看作烈日炎炎不如说它是缕缕清风;若说它是夏雨滂沱不如比作春雨绵绵。我想你定会奇怪为何不说它是秋雨?岂不更加绵长?秋虽红叶正浓却终究逃不过个愁字,随时清清淡淡却让人难以忘却忧烦。而江河气势宏大,浩浩汤汤,然来去匆匆。一阵巨浪袭来带来的不禁有视觉上的震撼更多的也有过后的伤痛,或许一世都难磨灭。而细流在山间、丛中叮叮咚咚缓缓滑过心头却是那般沁人;夏雨倾盆想要表达爱意最终却弄得个*****而春雨细细绵绵、潜入无痕却最让人魂牵梦绕。 我归家时正值溽暑天气,蒸热自然是免不了的。自兰州归家耗时颇多,辗转半日多方在家落脚,旅途中行囊颇重但即将归家的喜悦似乎早已将旅途的艰辛与疲倦冲得干干净净。归家后放下重重的行囊,方觉身体酸痛万分。抵达家乡正是晌午时候,虽然阴雨绵绵但空气中仍透着抹不去的闷热,搭上父母租来的出租往家的方向赶,心里才觉踏实了许多。旅途中并不觉饥饿但一落脚才觉得饥肠辘辘,我催着母亲赶紧做饭,母亲满声答应,母亲做饭时我在隔壁歇脚并未关上隔门。 乡村光景让人十分留恋,林间葱葱,绿意盎然,蝉儿频语,间或也有几音鸟鸣,微风渐起竹林间荡出莎莎声,时强时弱,几音唱和,谁说不是古意频生呢?树影婆娑,伴着小雨淅淅沥沥,绝绝美不胜收。小楼前不远处布着片葱绿,甚密与往常相比更显精神,那是竹林。竹林应算是一道独特风景,总为小楼添了几分幽居的颜色。除右边是一方土地外,其他方向都是林子,林里树木并不单一可谓种类繁多,但夏季总逃不过花色稍弱而碧色繁多,碧色也并非浅淡而更显浓郁,仿佛沉寂多年,一时喷薄便又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才惹得周身碧色。 但夏时光景虽好,也有许多忧烦之事。这不眼前正有一件,乡间林密,郁郁葱葱,光景虽好却也少不了蚊蝇频来相扰。 阴雨天气,蚊蝇虽不利飞行,都躲了起来。有的躲在林间叶下,有的躲在鸟洞草窝,自然也有些胆大的选择了在小楼内与人分一杯羹。这不,躲在檐下屋内的蚊子顺着未闭的里门我难过嗡嗡地飞了进来,顺便在胳膊上留了痕迹。我被咬的有些痒便伸手去拍,不想功力还不到火候被它逃了去。不想这蚊子竟是这般厉害,被咬的地方竟瞬间红肿而且奇痒万分。家中房子刚刚建好,屋内东西摆放之地都与原来有所不同,而我又离家在外求学将近一年,对新房中物件的摆设并不清楚。故而我到厨房向母亲询问药膏所在取来涂抹借此来除痒消肿,稍后便将风扇打开一则天气闷热以此消暑,二则也有驱赶蚊子的功效。 有些无聊加之腹内空虚但母亲做饭又须时间,我亦不能立即果腹,故而打开电视想借此短暂地忘记饥饿。不一会儿母亲推门进来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母亲突然拍掌声音稍大把我惊了一跳,这才知道她是在赶蚊子。打完蚊子后,母亲让我稍等片刻便向门口走去想要去继续做饭,走到里门口时,母亲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微曲在空中。门随着她的后退渐渐闭合,还未关到一半时母亲十分平淡地说:“你爸黑了在这儿睡着呢,我才不让它进来。”这话说时并没有什么铺垫,十分自然地从母亲嘴中流出,似乎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了。说这话时母亲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常自然,也许有许多的年轻人会借此制造浪漫或是表白什么的,但我的父母他们却不会这样做。中国人从来不善于言爱而他们也是这样。 现在的我们常常渴望爱情能够波澜,以为这波澜便是你我最好的际遇,都渴望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经历,以为刻骨铭心的经历才是以后最美的回忆,以为世间种种唯有历经波澜方会迎来日后的美好,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才会更加深厚。却不知往往涓涓细流般的平淡才会是日后最美好的回忆,人类往往会选择忘记生命中所历经的大起大落而记住细小的点点滴滴,或是柴米油盐、或是养鸡种瓜常常会成为日后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不朽谈资。 母亲与父亲结婚三十年并没有什么太大或是太多波澜,他们相识是经人介绍而后相恋。不,也许并不是相恋或许可以说是互相看对了眼儿。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各自到对方家里拜访,而后便是双方父母亲友见面商榷婚事。他们的一切都十分顺利,没有什么波折。 父母都是读过书的识字之人,却从未言爱也没有什么小情调、浪漫。他们的情感并不是在玫瑰花瓣中凝结,而是在柴米油盐中慢慢磨合。 我们常常幻想能有一束常开不败的花,有人用水晶来实现,有人用玉石来雕刻,也有人用金钱来装饰。我想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在现实中寻找而转在虚幻中创造或许他们早已明白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常开不败的,只是不想也不愿承受幻灭后的痛苦罢了。 浪漫的情话总在玫瑰花凋谢消磨殆尽,而留下的却是给予对方的的永久的伤害。上一辈人的感情大多简简单单,他们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之间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波澜。被我们所看成是小浪漫、小温暖的东西在他们的生活中却是平常之事,无处不在。 现在的我们大多放生言爱但为何那种爱却往往不会长久,我想那种所谓的情感可能并不真正的爱情,或许只是一时的好感,而大声说出的情话自然也是一时的冲动或是片刻的想法并不长久。我向来是不看好一见钟情的,并不是不相信,只是一见钟情太过薄弱若不弥补终究会破灭。 我只知每每蝉月,父亲下班回来桌上总会有温温的薄荷水;每每出门时,父亲总会询问母亲该穿什么衣物虽然母亲常常抱怨着说:“看这个家没了我怎么办?穿个衣服都要我来找。”但每每却总是会找好放在床上。父亲发愁时总喜欢抽烟,每当此时母亲总爱恶狠狠地警告他别抽烟了。与人打交道总免不了饭局酒桌,而在这之前母亲总会嘱咐父亲少喝些别喝醉了,父亲总会不耐烦的应着,而这几年父亲似乎并未醉过。家里没酒时母亲总会去买些来,而父亲的烟酒也有明显的减少。这些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发觉,但我却知道。父亲多年来为这家四处奔波劳累,却从未让母亲成为苦力、做过一天工,而母亲多年来操持家务虽有抱怨却终究一做就是三十年。我想他们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将来定也逃不过。 把情话放在嘴边、将言爱当作家常便饭的我们却时常分离;他们这一生从未言爱却是深入骨髓的相爱且相守多年。我想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爱情却又不全是亲情,这样的他们有着争争吵吵也有这相互间的关爱。 世人都渴望美满,以为轰轰烈烈的波澜才是,却不知睁眼美满就在身边。平淡、波澜不惊固然索然无味但放在生活上、感情上却也值得回味。 竹幽小记(二) 竹幽小记(二) 初伏已过,天气依旧燥动,只是空气中更添几分温热。蒸得人多了几丝倦意,总布着些子薄汗。初伏已至,天气已经这般,而大暑似乎也并不远了。吹来的风纵是丝丝缕缕也时常温温,不禁常恐秋节难至觉得总是一丝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亦觉炙得火辣,想裹在衣物中又实在闷热,总总不知何所。 我自兰州回来抵达家时,父母已将窗帘装好,算是对烈日有些阻挡。帘子离地板的距离并不远,两层,一层是镂空薄紗,再者则稍后抵挡阳光看来主要靠它。上面是清雅印花,下面缀着一寸多的流苏,轻轻娆娆惹人喜欢。 放下行囊稍作歇息,又急忙解决了腹内之困,我怕刚刚饱餐便四处奔走而腹内绞痛,不敢太大动作,便在屋子周围转转散散步,算是消食。我散步常没什么规矩,随性走走,也算是对周围改变环境熟悉熟悉。 家中虽还未整修好,但已初具模型。乡村路围着一片修竹,甚是翠浓,硬化的路面使得原本散乱不羁四处蔓延的竹子安分了许多,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游戏。我想它并非是真的如此乖巧但又被坚硬的水泥路压着,故而纵然有想要冲出束缚的心却也没那个能力。然而也非全然如是,也有些边边角角被钻出来竹根给钻破,自然它们在积攒实力并且日渐强大,但也仅在不经意时。 再据小楼近点便是这片小天地里最惹人瞩目的地方了,那便是坎边的四个椭圆型小花坛。并非是橄榄球那般的,算是个缩小版的操场。两两之间的距离大约相近,我不敢说是等常,缘由很简单,只凭眼力来观探的东西我总不敢轻易确定。花坛初具模型,是用几垒砖块砌成的,甚浅。周身也未经粉饰,显得甚是简陋但慢工出细活,家里的装饰还得慢慢来。其实本应是在短时间内便安置好的,但家中常驻远客这些休闲的东西便搁置了下来。按村里人的话我约莫算个书生,农事、建筑上的东西与我缘份并不大,我只浅识动起手来还是一窍不通。父母怜我,未曾吩咐什么活计,我也偷偷闲坐做自己喜欢的事借此打发时间。而父亲对于砌墙码砖这事则是一把好手,他不肯看我辛劳故并不教我他的本事,我时常愧疚却又无能为力,能做的也仅是劝他学会偷闲但似乎他对于这方面显得有些拙。 花坛不大却也不小足够拥有一片锦绣,因整体并未完全妥当故而这些琐碎的暂且放在一旁,偶尔母亲闲适时会稍做摆弄但毕竟身体孱弱有很多事早已力不从心,所以显得有些零散。靠近路口的那个里面并未怎么装饰但也未空着,算是节省些地方吧,里面堆了些还未用完的沙子,只在边缘未粉饰的红砖上摆了几盆植物。还好种类不单一,有用微裂的瓦盆中的薄荷、太阳花,也有用小盆中的肉植,也有仙人掌或是仙人球来做点缀,我常常不觉仙人掌之类的算什么观赏的,大抵作个陪衬。 薄荷并非是新种的,已经有些年月,伏天暑热挑拣些子薄荷叶子再缀上几朵菊花。既有薄荷的清凉与山泉无异,又有白菊的清香绵绵算是绝好的消暑饮品了。父亲泡薄荷茶老嫩不忌而我偏爱嫩的且不喜晾干后的。薄荷属凉,叶片嫩绿,花则为素色衬在满眼绿意中别有一番韵味。薄荷花像极了小纸片,簇拥着绿茎,星星点点,绿叶再绕着白花。偶尔也会有蜜蜂来采采凉蜜,只是每每都需寻觅良久方能采得。而与薄荷作伴是仙人掌和仙人球,这原是最不搭邻居却在这一方天地里做了绝好的朋友。周身的刺自然是他们最佳的招牌了,一身的绿色想来刺也应是春天的颜色,但并非如此。仙人掌和仙人球的刺与大家庭无异,中间几个略带土白色的刺算是家长了,周围再围着一圈小刺很细,像是毛发却又没有毛发那般温顺,好一幅儿孙绕膝的图景。它是细小了些但脾气可不一般,若是扎在谁身上可是万般难受的。颜色不算显眼,有点皮肤色稍带着红黄,长势也并不唯一向四周发散,绝有横扫八荒之势。偶尔会有几只蚂蚁从它身边经过,总想挑战一番与它较个高低爬上浑身是刺的它们如同在攀岩一般。 仙人掌虽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似乎十分强硬的样子,但实际上却确是极为温柔的。坚硬刺的外表下却是最为柔软的,最盛时也会奉献出一些果实,而这算是美味也是我的最爱。果实甜而微酸但籽颇多,若是熟透了的果实颜色则像极了葡萄酒,甚是诱人。我常常因偷摘而吃罪于它,样子似乎也只有天珠可以相拟了,但不同的是它又像是被天外飞石相中似的,缺了约摸三分之一取而代之的则是漏斗状的天坑。 最右端的花坛覆了一半黄土但并不显单薄反而应是最为引人瞩目的,土略薄并不适宜种植铁树但父亲不知,远道而来的铁树并不满意父亲供给的条件没落根几天便了却了残生,为此母亲叹了多日,有时不经意间走到花坛前,偶然瞥见未锄的残枝总会叹息良久。 与铁树为伴的是玫瑰,而这花坛最为耀眼处也莫过于此。玫瑰开得很是诱人,我常常被其吸引似乎是进了另一个世界而不能抽身。它迁来的日子并不算久,约莫二三月,是与铁树和其他我不识的花一起的,看起来它是最为娇气富贵的却是最能与我们相处好的一个,迁来不过月余便绽了别样娇艳的花来,我很是喜欢。 胭脂色,微淡,似东君远去的眷恋,旧地诚然是心头浅念,似浅非浅,在枝头、在花端。叶子薄绿,托着艳红。并非长出而像是升起的,缓缓轻轻只在不经意间便惊艳了这世间,而我们原以为它还是带刺的危险。 我们常常喜欢仅仅看看表面,但往往蕴含剧毒的是在为鲜艳的蘑菇。而外表稍逊的也不一定总是丑小鸭,这个世界便是这么奇妙,奇妙地无法预料。 略微带刺的茎上偶尔会在尖上抽出几个花骨朵儿,隐在郁郁碧叶中,约略是痴羞娇娘在一片春色中匿着。偶尔也会有几个性急的争先恐后地展现着它的媚姿,并非是淡妆素雅的西子,更多则是浓施粉黛的愁娘,也有懒得争艳的还似画扇早早隐退,留下的寻不到凋残仿佛永世都是那般地盛装。层层欲叠的花瓣,乍眼望去分明杂乱无章,但细细观摩却是层层欲叠而不重。 开的最艳的大摸三四朵,虽都是极妍却也各有千秋。三朵围着一朵做众星捧月状,中间的来的最是傲气,昂首挺胸仿佛睥睨这世间的一切貌似君王,而其他三朵则是围在它身边,微微垂首好像是守护君王的卫士一般寸步不离。但夏日炎暑,伏天已至。纵使再多的傲气也被消磨了许多,早已不在是锋芒毕露了。花瓣被炙的唇色发白似是中暑一般,又像是画家在花旁清洗颜料而沾惹的白色,故而并不匀称。花坛中泥土的裂纹似乎更衬出它的娇柔,微微低了低头却不是卑微若西子微蹙,更显妩媚,惹人怜爱。多想和风和雨,来将它怜惜。 这世间的事总是难以预料,正如我想这天空给予这玉艳以春风化雨般温柔,轻吹涟漪,却不想在几日后竟是一瞬磨折,纵是一瞬也足以使我愧疚多时。但好在它并非如同外表那般较弱,它知道别人要欺你就必须积攒好实力与他周旋。 风摧雨籍,一番洗练,一番磨折,仅仅是几叶残红,而落的也只是早已凋敝的垂瓣。祸也福也,总关因果。磨难倒更像是历练,一番风雨过后,清香的泥土上零星几点残红,花瓣间还擒着些子天泪,更洗得精神似美人出浴。 随余风轻轻摇曳,空气中酿着久违的芬芳更混着青草的清香。散在泥土里,落在青苔上,飘在未名花间。这未名花也是远涉重山而来,我识得只是并未打听它的名字。一身碧绿缀着点点星辰,似乎从未见过它开花,常年只着夏装。叶子根部甚宽,由根部到尖上逐渐收敛变细最终化作一个小点似针尖一般,看着这叶子是我常常想到利剑,只是这叶子的两侧多了些小齿。 你若觉得这花坛中花类太过单一,那我便要惭愧一番了,我赏花看花时常常只是欣赏欣赏不爱追究它的名字或是由来。其实世间种种本就没有什么名字,我们所唤的不过是我们强加给它们的束缚罢了。玫瑰薄荷自然有很多好友邻居,只可惜我叫不上名来。 其实你若觉得这两个花坛太过单一,但你若知了其他两个,大概便会认为并非如此了。相较于这两个花坛来说,其他两个则更显孤单。稍大的那个里面并未积土,却养着一棵果树。不必奇怪是父亲倚着果树建的花坛并将底部硬化,而果树依旧中着。正是这几天,果子结出但气候不宜,故而结出的果子青小偏涩,我摘了几个且将它当作是青苹果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夏日苦热,总不能整日地呆在空调凉风下,我恐太依赖故而整日蒲扇未停。果树洒下一席清凉,坐在下面很是享受,但事事并不非都如意。时值夏日洒下清凉固然清然但秋思更甚,气温还是闷热但时节却总不饶人,一叶落而而知秋近,然秋意虽好然撒的多了却更添愁绪。树下的那片天地我虽时时清扫,有时一日多次打扫却仍有余迹,果真这树在于我作对。虽然我亦知质本还洁,何须清扫?任他化为泥土护花也不错,但这世间之事又如何论得了对错,世人都亲手造出了牢笼想要囚住别人,到头来先住进去的却是自己。 千万别以为就只有这些,视线再稍稍往左转转便是另一番天地,这个和它的邻居相比便更是零丁。余下的一个果真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了,只单单偏左的地方有棵低矮的柑子树,其他便是空空如也。日光炎炎,它也全没个生机,懒散的垂着头,有些叶子已经微卷,有些已伏在地上想要获取一丝清凉。但不想这地面来得更甚,毫无气力的伏着,面色显得更深,水色也逐渐上浮露在面上。不禁让我有些怜惜它,唯恐它因此殒命,故而每日在它根部与叶片上微微撒些水珠,以此来为它解暑,这大抵也算一番功德。 在这个世界上上天似乎还算公允慈爱,这柑子树虽失去了牢笼内的兄弟却多了界外的朋友,果然这世间之事不能用好坏来纷说。天气闷热,一眼的绿意虽有时也会疲倦但总归沁人心脾。农家人是深知自然知道的,父亲为这株葡萄搭了架,用的是竹子,很是精美也着实费了心思。还好这青葡知感恩并未辜负了我们的期望,生得很是茂盛。叶子甚绿,但并非深绿,甚浅,在这个慵绿的夏也算是别树一帜了。藤蔓绕在搭好的竹竿上很是养眼,偶尔也会有几个不听话的绿蔓蔓出竹竿向界外延伸出去。但伸出阴郁走到炙热的阳光底下换来的却是满身的伤痛,痛了、伤了,又转过身向阴郁、向着那片它曾逃离的地方走去。而人又何尝不是呢?我们常常说要摆脱束缚,逃开父母的牢笼想要自由的飞翔。但流浪在外饱受折磨时,回想的最多的却也是那个自己曾经一度想要逃开的牢笼。这个世界总是太过曼妙,有些东西或许我们瞬时都可醒悟,有些却需要一生去寻觅。 再过几日便是鹊桥相会的日子,我想这葡萄架再繁些,也好让我看看星空,寻觅那两个传颂千载的身影。与这青葡相依的便是葫芦,同样葫芦生的也很茂,他们俩像是在竞赛一般,总要争个高低。但在我看来略胜一筹的理应是葫芦,只因葫芦果实繁多而葡萄早已到了结果的季节却未寻到意思踪影。我恼它中看不中用,未能用它给我打了牙祭着实有些遗憾。幸好它虽未能收获累累却也投下一片清凉,又是一番风景,这样才使我未除架。 我散完步回过神来天色早已是微暗,隐隐露着几颗星子,残月尚未圆缺也散着寒光。周围的光色好像布了尘埃一般有些朦胧,我努力想要看清些却始终不能遂愿。我想这世间有很多风景,总有些是我们无法欣赏的,有人强求最终却落得个“两袖清风”。而我的心似乎太小,我不愿强求,不是自己的追逐了又能如何,最终只能是黯然流泪。我的天地风景已经足够我去欣赏,太多反而不好我只愿欣赏好自己的小天地便好。 如何释怀雨或夜 ——高中篇 以前写的,放在这里。重新看来又生感悟。 昏黄的黄昏,宁静的羊肠小道,斑驳的树影似乎总在一片片的落叶间泛着思念的微光。---题记 秋,仍是瑟瑟的。一叶知秋,蝉音未没,落叶未眠。秋,仍是归途中留下的点滴希翼,迁徙的孤雁恋恋不舍地向故土瞥下最后一丝留恋后执意的向南飞去。即将凋零的黄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仍是未能留在梢头,落寞地划过天际随水飘流,这便是离别。秋,是应感激的。蕴着稻香,捻着瓜果向他所养育的人儿献上末途的一点收获…… 雨,算是秋最珍贵的东西了。说是下雨,倒不如说是撒了些,秋雨多是凄美的。晚风轻拂过雨点的面颊,使其斜斜地滑下,静静地落地。秋,又是清明高静地山水画。在细雨缠绵中更显得妩媚,如若下滑的雨点轻轻地飘散在空中,慢慢落下,轻柔地亲吻着你的脸庞、双眸,便引起你的微触,不由得微笑。再向下,便是在映黄的叶中渐渐隐去,在烟雨朦胧中,看那山便宛若身临仙境,细雨飘飘,烟云缭绕。秋雨清新地走来,在浸满的雾气中,愈发的神秘。如若没落凡尘的仙子,清新脱俗,可望不可及。伴着枯藤老树的寂寥,秋叶黄花的萧瑟,且看那,不禁道:浓浓秋意香尘绝,不似春深胜春深。 秋意朦胧,瑟风轻抚,驱走了些许仲夏的炙热,却也映红了山间的点点翠浓,片片绿意。伴着丝丝凉风,渐渐隐去,留下的只是些墨色的绿掺杂着抹抹黄叶间或几声惊鸣却打破了着难得的宁静,萧萧木叶,飞鸟啼鸣,渐渐滑过天际。秋驱走了绿色,换来了寂寥的暖色。故而秋的颜色难免有些单调,但竹的到来却与秋填了些生气,失去了春夏的庇佑竹似乎未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新添了些别样的发色,秋意盎然中竹的绿缺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点寂寞,多了些历练,更显得成熟。清风抚过梢头,竹叶伴着沙沙的乐音缓缓落下。如若翩翩起舞的蝶,时而静静滑落,时而也要调皮一番扇动着所谓的翅膀,再多翻几个筋斗,转几个圆圈,倒有些西方芭蕾的韵味。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挣脱了枝叶的束缚,但无论曾经如何光彩,最终还是逃不过殒落的命运。滑落埃土又弹起,挣扎着如若浮丝的气力,想要回去,一切却已成枉然。只能静静的躺在地上,接受风雨的洗礼,命运的审判,最终化为尘土,静静的躺在地上…… 伴着夕阳西渐渐滑落的旋律,静静漫步在道路上,和着清风黄叶,时而觉然秋困,凄美更显悠扬。晓风残阳,雀然意深,夕阳挥撒着并不常见的余辉。执起画笔,泼洒自由,竟是一副清冽的云锦卷匹。以天蓝为底,以斑白衬之,以树影婆娑映之,以红霞映之。须臾,便已成效不由得令人心旷神怡。且看那云锦微蓝,携着些白光的天色。清风拂过云端,瞬时斗转星移,变化万千,时而聚拢时而飘散,又有着几只候鸟淘气的滑过天际。瞬时,便揩了些棉花糖去,“丹穹碧水绕青山,无端生异云雾散。晓风独领千堆雪,时也飘来散也来。”莫若柳絮因风而起,夕阳余晖,别具一番风味。日薄西山,残阳余晖。倾斜了一地的斑驳树影,摇曳风姿,尽显华美。自古以来,夕阳犹是文人墨客赞叹吟咏的物象。几度轮回,几度奢华,几度迷晕,只留了潘多拉魔盒的些许希翼,盼着朝阳,期着希望。 夜晚踏着急促的乐章欢快的走来。月,或缺,或全。仍是携着一种神秘的神色,媚惑着这世间的一切,轻抚过夜的脉络,带上门来,悄悄睡下。 是什么在夜里惊鸣,终是落寞了繁华,坠入深渊。 听,夜在吟诵月的华章。… 童稚忆 人都有个怪癖,历经时总不甚珍惜,有花不折,无花折枝,总等着往事如烟才凭着稀稀点点的星碎回忆来拼凑出些子残片。或凝成文字、或绘作图画,总想将它记住,想着某年某月某时偶然又看到时能勾起一弯浅笑。 而这种莫名的情感最能深刻体会的莫过于异乡游子。儿时人事不通,哪懂得什么忧愁呢?终日玩乐,呼朋引伴好不自在。孩童时代是最为简单的,也并未有什么想要深刻记忆的,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又怎知会明日愁来明日苦呢?往往不知珍惜,以为永远这般无忧。又有谁曾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什么时光的东西总催人忧愁。儿时若有得不到的总喜欢哭闹,意味着哭闹便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了,而苦恼后愿望的实现变成了最为幸福的时刻。长大后,今日苦多,昨日的哭闹已变成了最回忆的甜蜜,而愿望的实现则成了遥遥不可及的幻想。 儿时的我喜欢的东西尤杂,弹珠、串项链的珠子、武侠动漫中的兵器、发条车还有枪等等,当然那枪自然是假的。小时候好奇心重,思维更是天马行空,口味也换得频繁,今天的兴趣在这儿,明天便是哪儿了。记得那时偶然看到电视剧神话剧中小沙弥或是得道高僧总是将胸前挂的念珠当作法器,以此击退妖魔。不禁眼前一亮,颇觉它十分趣味甚是喜爱便决定一定要拥有一串。当时我虽决心拥有却不吹毛求疵,一定要求它是木珠且深褐色。但也好在未那般锱铢必较,否则这愿望必定难以实现。小孩家有了愿望常常会迫切地想要实现,我也亦然,心上总像是有只顽皮异常的猫在挠你痒痒。我抛开心思想要放空一切让自己不再那般地想它,可它却总在你即将忘却时出来又挠挠,似乎是在泼你一盆凉水,让你在不明方向给你一个惊醒,似一淘气孩子一般千方百计吸引你的注意,使你无法忽视它的存在。自此,这得到一串珠子的愿望便像是被烧红的刻在烙铁上的印记一般狠狠地烙在我的心上。 那时我虽还小,却也知道钱这一妙物的好处却又不似当下孩子对它那般渴求、痴恋。我只它是个万能钥匙,可打开我祈求已久的宝箱,得到心心念念的东西。却并未想着用它来得到什么奢华的物件,拿来炫耀,于是乎我的攒钱大计便就此拉开序幕。 想存钱却又怕被父母发现,好像小孩家都会觉得如果父母发现了自己的私房钱,那这钱定会被父母拿走似的当然儿时的我也不例外。我拼了命地想隐蔽之所,夹在书里?父亲翻书怎么办;放在装茶的铁盒子里?万一妈妈又拿它来装茶呢?藏在抽屉里?母亲打扫卫生时发现了怎么办?要知道母亲爱干净,每日必里里外外都会打扫一边,边边角角、微乎其微的秽物都逃不脱她的法眼。该房哪儿呢?绞尽脑汁的我最终在万般犹豫下选择了夹在书里,是一本作文书。我将钱放在里面却又并未将书放在放书的抽屉里,而是选择将它带在身边,上学时放在书包里;睡觉时有时压在枕头底下有时干脆不动它,叫它安安静静不要出声。初入学时我总喜欢将书全部背上,放学后背回家,次日早晨上学时又将其一本不落地背到学校。小学时的书虽不多但对于身为小孩的我确是不轻的行李,只缘我喜欢书,极为宝贝它们,也总以为别人必定也极为宝贝它们。书重我几度欲弃但最终仍就坚持了下来。 人世间的事总归那般玄妙,谁又曾想过我几度想要放弃背负的书却在我藏私房钱时为我的心上锁了一把重重的安稳的锁呢?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不然这夹了钱书不知被我藏到哪儿去了呢!每每睡前我总会趁父母不在里屋时,将那书放在书包的最底层而后又用其他书将它死死的压住,好像我这一不压那书便会长了腿跑了似的。每日总要拿出来看看,一则看看攒了多少,二则防止它被发现或是逃走这算是为让自己安心。还记得好几次在语文课上,拿出作文书时总不由得一手翻到夹钱的几个地方。一毛、两毛、五毛、一块,零零碎碎钱数额也是大大小小的。记得那时还有两毛面额的钱,绿皮子,画着几个小人,只是现在已离我们远去。 看着日渐增多的钱数,幻想着千百颗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珠子串在一起的样子,拥着最漂亮、最结实的丝线来串。那线一定也要是七彩的,而那七彩便是从天边七色彩虹上摘下的颜色,那七彩是不一般的,有阳光、有雨露、有风霜、有晚霞。有一天我将它们用丝线串联,用绣花针开路,在曲曲折折的隧道中蜿蜒前行。幻想着将它串联好戴上脖颈的模样,或双手合十置胸前、或单手竖立在身前作沙弥状,又或手掐莲花作观音状菩萨状。似乎这样我的头顶身上便会幻化出佛光,似乎这样我便身已成神成佛,这事那时的我所能想到的最为开心的事情了。 我偷偷剩下零花钱,一毛、两毛、一块、两块······· 那时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觉时光飞逝,但岁月这东西在我这儿似在增加、累积。 只怪我那时还小,没有什么逻辑,对此事自然也没有一个详备的计划,也并提前去看看小镇上到底有没有这东西,有了的话这几包珠子价格又是几何? 兴冲冲随父母上街的我,却是失落而归的。像极了初上战场的将军,意气风发而去,戟剑戎马,却悻悻然铩羽而归。无法形容那时的心情,只觉心上的锁被打开了不用再担心私房钱被发现了;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锁开了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却又压了上去,压得我几乎窒息。我已记不起那时自己是如何回家的了,我想定是行尸走肉,我只知孩子失去心爱的玩具,心是流泪的。 终日惶惶却又不敢让父母发现内心的失落,只将那份失落用箱子锁起来放在心底。偶尔上课时看着书本上画的珠子除了神,伸手去拿却怎么也拿不起来,哦!原来那是假的。偶尔翻翻抽屉,又看到抽屉里的算盘,心里痒痒的只想将它取下来留作己用。就这样,一面封锁,又一面打开,反反复复更是加深了心中的念想。 某天,突然,隐隐约约地记起似乎哪儿有些子闲暇珠子。仿佛是两个太阳钻进眼睛似的,眸子又散着光彩,母亲很奇怪我因何那般高兴,我不会告诉她那是希望。 最终我找到了那些多年未见天日的珠子,有蓝色、绿色和红色,很是高兴。自此便开始了我的寻找佛珠舍利之路。我寻找着,像极了探险,每每都为能找到一颗珠子而高兴像是探险家发现宝藏一般。这儿一个、那儿一个,母亲姐姐废旧衣服上的也不放过。我用剪刀仔细地将她们衣服上的剪了下来,寻得小心一个也不放过。而后将收集来的珠子小心的放在药盒里。攒够了满满一盒,我决心将它们串联起来,。寻来一根七彩的线,那大约是玩具电话上的。 一个一个,紧紧地接着,我用气色彩虹串联着愿望,又用彩色的愿望绘着七色的彩虹。 珠子颜色各异,有红的、黄的、粉的、蓝的、紫的、棕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有小鸟状的、鸭子状的,有两个连在一起的,也有向上下延伸条纹状的,当然普通形状的还是居多,还有些我早已记不起来了。 串好后,我将它藏在了抽屉里用书本遮住,很是宝贝。放好后一夜好梦,次日是周天,睡得还算早起的却不早。周末事少不需上学,兴冲冲地套上衣服想要一睹我戴上珠链后的风采,抽开抽屉、拿开书本顿时便蔫儿了气。没了!它没了!我翻箱倒柜的找却依旧未寻到它的丝毫踪影,失落极了,心上又压上了巨石只是这次巨石转了转,心碎了化作粉末状,一股凉意从脚底钻入,漫过脚掌、升到腿部、又急匆匆溜进心房,碎成粉末的心飞走了,那样的悄无声息。 多年后,偶然间发现了当时串的珠子,是被母亲所在了柜子里,大约是喜欢。我看着那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珠子,拿在手上又戴在脖子上,碎成粉末的心早已愈合,初次戴上却没有串珠子时的兴奋。总说自己儿时的初心还在,想到这里,我将右手抬起附在心脏的位置,心脏一下下地跳动着,我知道它还在,它还在吗? 此篇回忆儿时,只是再无当年之感了! 祭奠杨绛(2016.0526书) 2016.5.26杨绛先生逝世,享年105岁,很是心痛。此中的见面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是书里的交流。 今日,是微雨,撩起了惆怅心思。 穿着薄衫依旧有些微冷,又添了件衣服,心却寒了。 她走了,他们仨团圆了…… 那是仲夏,蝉鸣的庸扰总让人有些浮躁,但满目绿意却又让人微微兴奋,这便是我与她初识的日子。 细眉细眼,小嘴薄唇,携着微笑,透着与生俱来的从容淡定。她是个“老先生”,并不是因她的年岁。华美的旗袍是她的标配,她是磨过岁月的人。百年的风风雨雨在他处是苦难、磨折,到了这儿却是平淡无奇的,仿佛这一百多年来的风风雨雨与家中琐事无异。这便是我与她的初识。 再次相识是在4年前的冬日,有些寒冽。她依旧如我初遇她时的那般从容淡定,只是分明有了岁月的痕迹,我想这是恩赐。皮肤如旧白皙,配上雪染的银发,虽已是老态龙钟,却依旧精神佳好。但毕竟是过了多年,从容温润中隐隐的亲和慈祥。我敬她、重她,所以与她相识并无悔意。只是看她老去迟暮,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人生总归无常,我们常常在无尽悔意中于这个世间欠下许多业债。老人们常说:一了百了。我想那是将业债偿还清楚后的感慨吧!只是我们往往总在不自觉间欠下许多无法偿还的债,等到迷雾散尽,清醒回首时,想要一一偿还,却已安息,带着未了的愿,未解的缘。 风停了,蝉寂了,雨歇了。我在怀念她,也在怀念我。 时光总归是微妙的,也总归无奈。圆月尚不能时时而全,又何况人? 今日是她去的日子,也是他们团圆的日子。人间的他们,散了;天堂的他们,聚了。 我与她的缘分总是解不开的。她年轻时,我未能识她。老来迟暮,却在她的世界中不能自拔。若说是否真的相识,不然。我知她,她不识我。但她的文字中识我,我也识她。 又一次的相遇,只能感慨缘分的微妙。这一次的相遇是与往日不同的,这一次是文字的奇妙所造就的。都说文如其人,果如是。如她本人一般,她的文字依旧从容优雅,身处污浊之地,却从未被侵染过,若拿莲来喻她,倒不如说她是婴孩。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污秽,是纯白的,只因她扫清了泥淖,留给自己和世人别样风景。我想纵然是存留在这时间身为罪人的我们在她那儿,也能得会宽恕。 惆怅的思绪总易被他物纷扰,别人是,我也是。窗外间歇扬些子雨点,随风轻打在窗上,声很小,只我听得仔细,应是悲鸣。 我不曾想过再一次的相遇竟会是诀别,而这个诀别便在今日,我写文时,雨并未淅淅沥沥,歇了。地上还有清晰可见的痕迹,空气中残存着最后一起清新,我发狠得吸着。冰冷的湿气吸入鼻中,一阵轻颤,微凉。我想要寻找一丝温暖。只是,火萎了,她走了,他们团聚了。人生如是,聚散匆匆,还未将痕迹打扫干净的她走了。 我们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偶尔取得些子小小的成就,有些自豪。只是,我们不知道,在时光的碾子下,我们早已被碾得粉碎,而后飘散。 在金钱与欲望纵横的当下,现代人的文字大多是虚伪的,已是满身疮痍的我们早已不愿再相信这个时代。回首,习惯的从前人的文字、思想中寻觅慰藉。只是他们将慰藉馈赠给我们,自己却一一离去,在我们的挽留中离去。他们留下的这一切,我们用一生怀味。但又怕探寻的太多,给我们的子孙留的太少,太少。 这个世界太过曼妙,她走了,我在寻找,但有些迷茫…… 风停了,雨歇了,洗去了街上的尘埃。她走得干干净净,在万人瞩目中。多年后,我走了,在默默无闻中。 注释:我写此篇意在纪念杨绛先生,我读她的《我们仨》、《走在人生边上》、《洗澡之后》颇有感悟。以下是杨先生的简介: 杨绛,1911年7月17日生于北京,本名杨季康,江苏无锡人,中国著名的作家,戏剧家、翻译家。1935年与钱钟书先生结婚。杨绛通晓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由她翻译的《唐·吉诃德》被公认为最优秀的翻译佳作,到2014年已累计发行70多万册;她早年创作的剧本《称心如意》,被搬上舞台长达六十多年,2014年还在公演;杨绛93岁出版散文随笔《我们仨》,风靡海内外,再版达一百多万册,96岁出版哲理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102岁出版250万字的《杨绛文集》八卷。2016年5月25日,杨绛因病去世,享年105岁。 名人名言: 1、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带些缺点,更富有人情味吧。 2、我们看到的命运是毫无道理的,专开玩笑,惯爱捉弄人,惯爱捣乱。 3、少年贪玩,青年迷恋爱情,壮年汲汲于成名成家,暮年自安于自欺欺人。人寿几何,顽铁能炼成的精金,能有多少?但不同程度的锻炼,必有不同程度的成绩;不同程度的纵欲放肆,必积下不同程度的顽劣。 4、人虽然渺小,人生虽然短,但是人能学,人能修身,人能自我完善。人的可贵在于人的本身。 5、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 6、修身——锻炼自身,是做人最根本的要求。 7、灵性良心人人都有。经常凭灵性良心来克制自己,就是修养。 8、我认为命运最不讲理。 9、丑人照镜子,总看不到自己多么丑,只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美。 10、我时常听人吹牛,豪言壮语,使我自惭渺小。我也想吹吹牛“自我伟大”一番,可是吹来却“鬼如鼠”.因为只是没发酵的死面,没一点空气。 11、我是一位老人,净说些老话。对于时代,我是落伍者,没有什么良言贡献给现代婚姻。只是在物质至上的时代潮流下,想提醒年轻的朋友,男女结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吸引、支持和鼓励,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及其他,并不重要。 12、灵性良心人人都有。经常凭灵性良心来克制自己,就是修养。 13、有了信仰,人生才有价值。 14、一个人有所不足,就要自欺欺人。一句谎言说过三次就自己也信以为真的。 15、我们从忧患中学得智慧,苦痛中炼出美德来。 人行于世 自大学以来,闲暇时间增多,自然多了许多空闲。闲下来的我也顺其自然地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学看似是轻松的,然而似乎体力上的笼子松了,脑子却被困了起来,实在不易,于看似忙碌的中学时代实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在的自己也的确正被困在牢笼里。我曾听到过这样一种看似有理的说法——人类是思想的奴隶。这话虽不假却也漏洞百出,何解焉?按此话的道理则是人类之体与之灵,分而行之(灵即思想也)。肉体故实,然灵尚虚。自飘飘然而绝,渺渺然欲仙。灵识者,思想之展露是也,往往由言语、行动显现。而人类往往对于眼力所不及之处有种禁不住地向往与追求。灵识故在,其形尚虚。而眼力未能及之所,便是人类无限幻想展现之处。无限的想象则将思想的能力扩而广之、推而广之。这便致使灵识于无尽之海中遨游,缺了边界,也便有了无限可能。我想这便是缘由吧!事件其实本都可以追本溯源,但往往又易被眼前双翳遮住,失了心神。追本溯源常常又必有一个长长久久的过程。这条路或长或短、道阻且险。但事事如此,什么都逃不过。形体险阻,灵识清明;灵识困顿,形体必定稍有轻松。这世间有人受困,便有人清闲,必定有受劳者。事物正则佳,反则不易,大都如是。 儿时尚顽,不遇其忧。少年朦朦,隐隐约约。于事知三分,只是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又不知缘何。青年意气,不堪其忧。这时的人儿最爱的莫过于胡思乱想,而我们将它唤作思索。 人生于何?生命于何?隐隐然,明明然,郁郁然,渺渺然。 壮年则愈发老练,欲安于事事,又总总被外物所困顿,归隐之心初显。老年安于现世,万物为何?则故在平淡,欲窥天道,则生乎人事,死乎天命,于生死似乎亦是平和。暮年终了,愈到尽头便愈渴望生,在无常鬼前奔走,轮回门上徘徊。一眼畅往未来,一眼凝视过去。怀念昔年,恐惧长眠,固然心中早已将人事窥得明明白白却仍愿为心上蒙上一层黑纱,企图阻碍内心涌上来的清醒。 这世间有丑陋便会有美貌,有良善便会有邪恶,有完美便会有瑕疵,有生长便会有消亡,有如意便会有不如意。黄河历经千万载,亦有九曲,回环往复尚不能顺达大海,又何况人短短不越百年的时光呢? 水有湍急亦有平静,平静时澈然若镜,微波难起;湍急处混混然合星移斗转。水遇阔野则缓,至险要高峻之地时湍。都说水本是至善之物、至柔之物。然至善至柔之物尚不能篡改常伦,化险峻作平野,变平野为险峻。涓涓而行非久,激荡之势亦不远哉!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呢?瞬息之间尚有万变。我想激荡与平缓必是双生子,谁有消亡,那怕是难以察觉的分毫都是万万不可的,人世间有国度法律,自然界有天命常伦。事事都得有个度,而这个度谁想逃、谁想要逾越都不行。 激荡少了缺乏趣味,平淡少了便会缺乏安稳。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规律,所谓的规律也只不过是人类加之于自然的浅薄认识罢了。 处在这个烟云缭绕的世界,处在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时代的我们往往处境困窘时奋起而上;生活日渐富足之时又偏偏易生迷茫心态。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生存的价值又应为何?困窘时我们常常将富裕看作目标,而这个目标也似乎是终极的。为了心中的执念,拼尽气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往上爬着。即使速度如藤上蜗牛一般也绝不能停滞不前,有人奇怪为什么呢?不能让自己疲惫的身躯歇歇吗?不能确实不能,人家在向前,你却纹丝不动,这似乎也常常被当作是一种落后的表现,这种表现在你身上、在我身上,或许也会延伸到后代。而在追求名誉、金钱的过程当中,我们又常易失去什么?似乎只有金钱是我们的一切,故而有人常扬起高贵的头颅目空一切地自豪道:“我是富人!”,然而拥有金钱是否就真正得到一切呢?范蠡家财万贯,却又多次散尽家产,缘何? 我们常说金钱是这世上最最肮脏的东西了。这个肮脏并非仅指金钱表面的细菌,若抛开这个,其实它并不肮脏。世间的万事万物那个生来不是至纯至洁的呢?而处在花花世界的我们理应是最虚伪的了,总喜欢将罪恶的源头推向他人、他物。试问又有哪些罪恶的源头追根溯源不是人心呢? 拥有万贯金钱,是否真正快乐?穷困时的我们往往会因点点滴滴的小心思而感到幸福、舒心、喜笑颜开亦是常有的事,而这些的缘由则莫过于知足常乐,天性辅之。在追求财富的道路上,我们愈行愈远,贪欲也变越来越深,一发不可收拾。忘却亲人,抛弃情感则已算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更有甚者则于法理不顾,最后的结果便是身家性命不保。将自己的情感压抑,疏远了亲眷友人,你以为再回头时他们依旧在原地等着,等着你的归来,等着你的回首。渐渐地变得麻木、冷漠、自私孤独。或许这时的我们失去了别人也失去了自己。在迷茫、在挣扎、在无奈,到底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呢?坐拥金山银山是为了什么?为了亲人?亲人却在享受金钱所带来的“幸福”时渐渐疏远;为了自己?自己却除了冷冰冰的金钱失去了所有,落入无尽的苦海之中。 人往往就是这样,跨过了无数艰难坎坷,看似强大却永远跨不过内心的孤独寂寞。想要挽回失去的一切,却仍用金钱去换取,终究在孤独无奈中抱着金钱离去。或许在追求的过程中,我们早已变作行尸走肉、无灵无魂的生物了,无灵无魂的我们又怎会记得用心去爱呢? 用金钱去换取一切,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愚笨的,金钱或许可以获得有形的物质,但无形的情感又怎么得来?用金钱去获取一切,也用它来埋葬一切,也许这其中埋葬的也有自己吧。 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纷纷扰扰,有人追求宁静,欲归隐山林。但如今哪儿还有足迹罕至之地呢?现在的世界早已比不得旧时陶潜、谢灵运归归然入田芜,徐徐然山下行。哪有什么宁静,外物皆躁。城市里酒绿灯红,宝马香车川流不息。乡野不比前代,铺到家门口的油柏路蒙住了一路的扬尘似乎也蒙住了这乡野的清新,蒙住了淳朴的民心。青年人们吵着闹着要什么开发、修路、致富。村人总不希望这片土地荒凉无奈顺了他们,路修好了,自足之心却没了。贪欲将乡里闹得乌烟瘴气,此番景象,舒心又在何处呢?你我的力量往往毫无功用,无力改变世界,但住在自己的方寸世界、过自己的小情调、温暖一个小家却非难事。世间有太多不平事、太多无奈,既然无力改变世间怪象,那么关好门窗顺应倒也无妨。 一个人的真正宁静与杂然外物又有什么关系呢?唯有保持灵魂的纯然天性,才是应对这个杂然世界的好法子。灵与肉,重要的是哪个呢?我们常常会笑笑回答道:“当然是肉体了!”缘何呢?恐怕是只因肉体的疼痛更为直观。肉体被利刃割上,我们总会皱着脸大叫疼痛,而灵魂被肢解却无从喊起。那灵魂是否会疼痛呢?如果会,那我们为什么总是体味不到呢?我想灵魂的疼痛若真论起来常常是比肉体疼痛千倍百倍的,而我们感受不到灵魂的痛苦,听不见他的呻吟,最好的解释便是行走在这世间的我们拥有的仅仅是有肉无灵的躯壳罢了。处在当代的我们,内心深处残存的信仰被渐渐消磨损耗,渐渐消失而随之消失的便是我们的灵魂。灵魂被抽离的我们有怎会听到他嘶声竭力的哀号呢? 岁月无情总匆匆,历经千载而灵与肉尚存的又是谁呢?幻灭的又是谁呢?当世奉的真理,后人质疑前人之论调,以为就此纠改了前人之过,却不知身为后人的我们终有一日亦是前人,而后代来人又是否能够认同身为后人的我们呢?陶潜诗曰:“奇人虽已殁,千载有余情。”说的又哪里是外物呢!分明与其精神魂灵无异。 处在“纷然乱世”,灵重要,但内心的隐居也同样重要万分,大多束缚时常是外在的,是加之于肉体上的牢笼,人与人之间的藩篱或是自身体格上的劳累,大都如此。肉体的束缚囚禁似乎是难以逃离的。处在这个世间的我们,不看其他单单这生存问题便足以将自己囚住一世,更不必谈什么其他种种忧愁了。其实肉体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呢?鹏扶摇而上尚因风力,逍遥之道实难求也。千百个牢笼,千百个谎言将你团团围住,你逃到哪儿去呢?逃出了这个深堑,又坠入了那个山涧,别了那人又要经过这个,身体的自由哪里去找呢?总在反反复复的无尽循环中去击打你、去冲击你的内心。 故而人们常说世间痛苦太多,忧虑太多难以承受。然而处在同样的世间,有人却于世事平静,内心安好。其实外物的磨折纵然强大万分,却总抵不住内心的坚强。不妨为自己筑起一道篱笆,隔绝中心与现世。纵然肉体在在混沌中受缚,中心却却在浅篱外观菊品茶。心若其茶,万物皆苦,唯我徐徐而烟然,味虽苦而其韵清。茶首沏无味,再则初识,三则愈然。其实这茶味有何尝不是生活的写照呢?人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都有自己的处事哲学,而这处事哲学哪儿来的什么对错,只要它能经营好自己的生活便是自己的良药。 年轻时总喜欢探寻人存活于世间的意义,总易对生活产生迷惘。往往来路,满是愁肠,剩下的最多的便是不念;再看看前途却是迷雾重重,偶尔也会看到山崖、大河,曲曲折折,回环往复。 我在品一杯名唤人生的茶,不求它芬芳浓烈。木秀于林,其风必摧。只愿幽香溢远。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自知无法行高于人,只求回首时,还在人群中,熙熙攘攘。 人生 人生的这部大书我读的时光不长,感悟却有几分,我将它用笔记下,算是回味。 远客异地自然是多了几分思绪,万物之道似乎大都相仿,而人自然也是逃不过的。客远的游子总多思乡亦如零零之叶眷恋旧栖老枝一般,离开旧枝想的是寻觅归途却总总在离开之后时时牵起微愁,或许我们便是那残叶,追随流水时也想离去。 还在枝头时的我们原以为这老枝便是锁住前路的枷锁一味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想着一定不能被这老枝束缚了。飘飘然于云霄,徐徐然随风轻散,渺渺然而生烟,寂寂然而独思,或许这便是残叶的追求。想要独立、想要自由、想要绝不受束缚,随心所欲地翱翔于天地之间。为此,这叶拼尽气力地挣扎,拼命地反抗。终于它成功了、胜利了。却也伤透了自己,伤透了老枝。 它以为这挣脱将是它新的人生篇章的开始,它随悠悠逝水东去了,在枝头嫩叶的艳羡中;它随悠悠逝水去了,在昏黄的黄昏中;它随悠悠逝水去了,在晚霞潋潋的波光中。它昂着高贵的头颅念着永不回头的执着去了,似乎再也不在归来,但老枝是慈爱的,依旧为它留着归宿。 未离开前它觉得自己的未来不应是这般波澜不惊、默默无闻的。它渴望的是惊天动地的轰鸣,横扫六合、气吞八荒,曾经的它甚至这样想过。 叶如此,水是这般、人也亦然。混沌的我们总想着单飞、翱翔于天空,脱离家庭的梏桎,却又往往不得章法。如同七伤拳一般伤了自己同时也伤了别人,而这些别人正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远客的我们,一手牵着未来,拿着自己信以为真的希冀;一手拽着过去,拿着曾经被自己抛弃的记忆。偶尔看向未来迷茫地考虑着,想着前路的陌生与荆棘;再回首忆忆往事,约摸袅袅秦楼,烟锁碧连。被悔恨的泪水淹没的我们,彼时是最为贪婪的。自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却又想要将未来与过去全缚在身边。然而这世间哪有什么两全呢?虽自以为是缚住了回忆与希望,却不知早在自己前行时,回忆便已渐渐流逝,汇入记忆之海当中。想要用玉瓢寻找,舀上的、饮下的不过是枕上泪痕。回忆总在迷茫间消逝,吹成碎沫随风而去了。但卑微的你我却总在为消逝而悲苦。其实这世间哪有什么永恒,历久弥坚的或许只有那颗苍老的心,从鲜红到千疮百孔总不过一瞬。那时我们还在山间游戏,转眼间却已站在轮回门是上。这时的我们总会轻叹一句,回望往昔,或清清淡淡、或悔之晚矣。 人生总有些子不如意,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不如意的人生往往是催人“奋进”的推手,或将你推上高峰,或推入悬崖。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不如意的我们、不如意的人生到底是我们的缺憾还是这世间最完美的风景呢?这是我所不能回答的,但我知道,残烛时的我们回忆的常常是一生中的不如意、不顺心。世界太大,一个人总要走走,历经人世百态、苦辣酸甜,旅途中总有许多动人的风景,但也有许多荆棘险阻使人忧心。人生的这条路很长,走惯了阳关大道定颇觉无趣,偶尔走走羊肠小道,品味品味小道上的无限风光,曲曲折折、弯弯绵绵,似乎也不失为一番风味。 有人体味事事完美,有人尝尽世间疾苦,但事事完美的是否真正舒心,日日处在疾苦当中的又是否怨天尤人呢?穷困潦倒的想成龙成凤,锦衣玉食的想恢复平凡;前者想富,后者怕贼。孩童时总想长大高飞、脱离桎梏,长大后思念儿时、想要恢复纯真;城里人常欲逃到田野、当当葛天氏之民,农村的又为了进城拼尽了气力,但又往往在成了令人艳羡的城里人后又苦思乡野田间。金丝雀们想要逃出笼子、追随自由,翱翔在蓝天上的又想钻进笼子,享受无忧无虑被人伺候的生活。 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矛盾的东西,追求富有失去自在,追求自在难得富有;想要独当一面必然要承受过多痛苦、历经磨难;喜爱蓝天必然失去无忧,住进笼子安于享受便会忘记飞翔。汪洋大海,令人向往,船行其中,或许恰遇汹涌波涛,偶尔也会有触到暗礁的危险。追求越大,承受的自然也便越多。 这世上哪会有什么完美?看到大海必回失去陆地,渴望圆月必然失去阳光,向往田野必会失去便捷,喜爱雪景夏令又怎可求得?处在繁华世界的我们总易看到别人的曼妙风景,看自己的风景时却往往被遮住了眼,或是特意视之不见。或许这世间本没有什么能以平常心对待事物的人,那颗沉寂的平常心早已被花花世界激得萌动起来。平常心什么的或许也仅是世人的美好期许,如同人人都希望拥有常开不败的花朵、青春永驻的容颜一般美丽而残酷。 你在向往他人的风景,他却也在羡慕你的人生。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你想要参透他,他却是瞬息万变,一不留神便会跟丢。羡慕他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有人将它当做动力,为之而努力;有人将它当做捷径,去抢夺别人的人生,而这代价或许是永久地磨折。 人生这部书很厚、很干净,我只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意志去书写、刻画这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汇成一篇文章、一部小说,当然我希望它是长篇的。老来孤苦时偶尔翻翻也是别样韵味。 魂兮(灵魂的存在问题) 魂兮魂兮,皎皎出兮 魂兮魂兮,有韵神兮 魂兮魂兮,佩有魄兮 魂兮魂兮,素知灵兮 魂兮魂兮,莫混沌兮 魂兮魂兮,莫支离兮 树出皎洁,月时冷韵,蔓枝别月,高悬夜夜。这是在哪儿?这是在干什么?我不清楚,你也不必追问。我只知这在一夜的梦里显现。我怕被一阵谈笑惊醒,但醒的很慢,醒所耗费的时间很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意识分明清晰,却总是醒不了。像是被什么控制着,眼皮不由意识的禁闭,眼珠却时不时的滚动,那是我在挣扎。我虽在竭力挣扎,却不知道在挣扎什么,也不知同什么挣扎。我不停歇的挣扎换来的却是睡得更深,眼皮更沉。我有些恐惧又有些迷茫,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被眼皮包裹着的眼珠不断地转动,额头、脸颊不停歇的滚着汗,时冷时热,又时在万年不化的冰川里,有时又在千年不灭的岩浆里。谈笑声忽得接近,变得十分刺耳,耳朵里千百只苍蝇不住地飞着,嗡嗡声让人十分烦躁。突地,钻进一声尖叫,钻进耳朵、钻进骨头。我也在这尖叫声里猛地惊醒,醒来后没了尖叫却多了几丝茫然。这似乎并非我去睡觉的地方。 有树高枝,细枝少叶。不是很直有些曲折,细枝由低到高渐渐变细,枝尖上生出一轮冷月,散着寒光,周围隐约间漫出寒意。月的光色并非单单白玉,也掺着鞋子浅浅的媚红,总是这本不惜相容的色泽却在这样的夜里竟是如此的融洽。月似乎离我很近似在眼前的树梢间,又似甚远隐约在遥遥夜空里。我想应是雾在作怪总是让它时隐时现的,难以捉摸透彻。 又是那笑声,我惊了一跳,想要追溯它的源头,它却时常流进我的耳蜗又匆匆离去。我转过身去,恍惚间,漫迷的雾,似乎一位长者立在树梢下背对着我。从他那儿传来爽朗又十分干净的笑声,仿佛初生婴儿般。他转向我,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摇摇晃晃的,看着让人有些心酸。但他的嘴上却噙着笑,并非浅淡。他走到我面前,正张开嘴要对我说些什么时,我的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向后飞去,老人大声地嘶吼着,胡须随着风飘动。而我却像是耳朵被塞住一般什么声音也钻不进来,我挥舞着双臂、拍打着双手,想让他再大声一些并以此来抗拒拉扯我的那股力量,但似乎作用并不明显。我还是不断地向后退着,我原以为那老者定会追上来,但事实并非如此,那老者只是站在原地竭力地吼着什么,但我却只能看到他嘴一张一合的在动,耳边传来的只是极速的风声,仅此而已。 之后便是彻底地清醒,清醒后的自己惊奇地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场梦,却又那般真实。半起身,微微合了合衣服,随手擦了擦了擦额上、鬓角的细汗,长吁一口,将枕头竖放倚在墙上,双手轻轻撑了撑床顺势靠在枕上。稍微平静了一会儿之后,抬了抬头望了望窗外。银光铺在地上,雪白雪白。树影还有些斑驳,莫名的宁静笼罩乡村,偶尔也会流入几声未名鸟的叫声但并不突兀反而十分舒服自然。渐渐地时光悄悄流逝,远山的顶上升起微弱的金黄,洒在地板上的银辉也不再完整,有些残缺。方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黑夜即将被驱散,又整了整凌乱的思绪,安静下来拥起被来,只因晚间寒气还十分侵骨。不知缘何?那谈笑声还是时不时的在耳边回荡,似乎于我有着莫名的吸引,让我禁不住去探寻、去亲近。那到底是什么?那老者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曾见过他。老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虽不假,但若将它按在这事儿上,实在有些勉强。莫不是先人托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笑了笑安慰自己想着这世间虽有许多事情尚未被认知,但鬼神之事怎会有呢? 真无鬼神吗?或许说我们所认知的鬼神并非真实的鬼神,他们的面貌也并非是那般可怕?实然,我们常说的鬼神的确是我们幻想出来的。人类总是十分奇怪,无法解释的是总要去解释,然而发现解释不了之后却总要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来强撑面子,单这些研究者或是解释者的心里却十分清楚,事实并非如同他们描述的那般怪诞。但我们总是对未知的、不清晰的、混沌的事物充满恐惧,企图探寻清楚,往往知道事情真相后心中常有莫名的安心,而我们愿意去附和他、承认他,并非是事实的结果而只为寻找内心的安定罢了。 我们时常以为对于灵魂之事早已认得清清楚楚,但到底是否真的清楚,我想那些“解释家”们理应跟家清楚。在认识事物时,我们常常不习惯去驱散眼前的雾,不习惯于去创新而是去接受一定的东西,但往往只需轻轻一吹迷雾便会散尽。有的人在迷雾中沉浸着,不能自已;有的人沉浸在迷雾中能够出来却不愿看到事实;有的一世清晰,有的却到死方能逃出幻境。 或许我们不应将它叫做灵魂,魂有些过于神秘,过于虚无缥缈。我以为灵魂是在人仙逝后由对世间的留恋思念幻成,他们与我们处在同一个世界里却在不同的空间中,他们能看到我们,我们却始终无法察觉到他们丝毫的踪迹。或许我们应将它唤作灵识,灵属虚,识则实。而灵识理应是最重要的存在,你若说肉体重要,那么百年之后,肉体又在何方呢?早已与天地融为一体,而又怎能说肉体最为紧要呢?灵魂不随肉体的陨灭而消失,我们总有殒命之时,却永远不会有殒魂之时。 灵魂是否真有三魂七魄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地记得家乡有“叫魂”、“回魂”之说。而是有几次高烧不止或心中万分绞痛,药物不愈。亲人常拿衣物立在门口,嘴上轻唤回字。竖日而愈,虽然父母常道奇怪但有时还是会用此法。古人曾有“中六识,外六根”的说法,而这儿的“识”并非灵魂而是脑中杂念、心中杂念。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是常用这句话来反驳灵魂的存在,但孔子不语是否就真的没有呢?若有人问到这儿,便时常显露尴尬的神色。对于圣人的东西我们似乎总是缺乏怀疑,但若是古时先贤都是至高无上的,那又怎会有后人对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进行驳论呢?孔子只说不语,并非是不存在。孔子的言论是在自己无法判定其是否存在基础上所说的。 常言道:一了百了。但人死后是否真的是一了百了呢?或许这世间真有灵识,有一条此界通向彼界的长道,我们在路的这边努力地想要看清他们,他们在那头的尽处观望着我们一脸无奈。在弥留之际努力倾吐于世间人的留恋,逝者的离开或许并非是什么鬼神之说也并无什麽无常索命之类的,也许只是到了另一个我们尚未察觉的次元与现在过着一样的生活罢了,为何每每亲眷逝世后我们总会觉得他们还在我们身边,也许他们同我们一样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事在不同的次元或是空间罢了,亦或许每每感到亲人气息时他也正和你擦肩而过,只是你病看不到他,彼此互不打扰。 灵魂是否存在?若存在如何证实?我想或许我们的先人早已替我们证实,只是当他们跳出生死去往彼界之时,才知此界与彼界只是条单线。他们明白清楚了真理却又无法告知我们,唯有一声轻叹或许方能减少内心的愧怍。 乡村间有“头七”之说,所谓头七即是人在逝世后的第七天会回到家里做最后的道别,但人鬼殊途故而头七之时活人不能出现在死宅,以避鬼神。而这种习俗流传至今似乎也并非仅仅出于对家人的怀念,往往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欲望更大,而欲望越大便越容易急功近利忽略细节。对于灵魂的我们始终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想与它应是密不可分。 偶尔间,迷雾也会将自己浸润。只觉一片黑暗梦在眼前,晕晕迷迷时总会在恍惚间见一些不会出现的人,也许你还会结识到是由于思念,那么从未见过的亲人又怎么来说呢?这或许是因灵的存在,弥留在世间的灵对于未曾某谋面亲人的思念。 灵的存在让人恐惧,灵的消逝让人迷茫。或许只有当我们在不得不化为灵时,在九天翱翔,于深海潜游,在时间穿行时我们才能真正的知道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相信灵魂不一定就是迷信,不相信也并非就是科学,这世间有大大小小的说不清的事情,何况是它呢?无论是出于对家人的思念或是真正的信徒都似乎无妨。但我以为世间百态,或许你不承认的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呢?无并不清楚它是否存在,我在寻找,我想这个寻找足以让我穷尽一生。 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随心而走便好。 灵兮诞兮,遂生身兮 灵兮还兮,身亦灭兮 月皎皎出华,日炎炎秉烛 天地尚无正灵兮,况乎余哉! 都市 都市的阳光里是没有纯色的,不论它于外界如何洁净,总归是带些许暗淡的。与宁静淳朴的乡村生活有太多区别的都市给予人们的并非是一种新的颜色,而是将世人置于忙碌和急促之中。在这样的世界中,在这样的生活里,心中不禁漪起阵阵涟漪,扬起点点浮尘。也便是这涟漪、这浮尘黯淡了这世间。 没有了繁荫树木遮蔽的阳光并不似乡村的那般柔和、那样的温柔,但也有着另一番风味。城市中的阳光若是你想在字典中找出一个字或是词来形容它,那是决计寻不到的。 你若说它是春风化雨般的柔和,有时亦会将窗外的新绿看得发羞,低下头便再也不肯抬起。颜色也并非清然而更显深沉;你若说它似仲夏般炎炎,似是忍不住将这大地炙烤,有时它却亦会悄然雨至,而那雨亦是与你的想象相悖的。那雨虽然时常狂躁不安的,多是瓢泼的。那雨倒是多与夏雨相仿,骤然而来,消然而止。急急忙忙的还未闻得要来的讯息,却已尝到它的厉害。像是走马上任的新官,管他对与错,先让这世间之人瞧瞧他的手段。倏而便是一片昏暗,不必质疑的确这是狂风所致。吹动了埃土,飘零了新绿,暗淡了天空。末了,轻轻地溜走,轻的让还处在不安中的人儿无法察觉。这时似乎一个轻盈淡雅的影子悄悄从身边走过,仿佛这一切的沉冥,地上散乱的枯枝、空气中漂浮的尘土并非他的手笔。也是,的确让人难以相信,这个轻轻飘过的身影竟是这不安的始作俑者。 倏而又温柔似海,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滴滴答答,轻轻拍打着门前的石阶,间或也会和着几声惊鸣。哦!不,那不是惊鸣,在这润物无声的细雨前,纵然是世界就此消亡也是那般平淡。这惊鸣也不过是一粒方才落在衣襟上就被轻拂去般。遗世而立,俯看这世间,于世间生死哀痛不过一眼便罢。 这时的细雨并非倾盆,是如银线般的,细细的、浅浅的,随风而落。有时的自己虽早已非孩童,却总与孩童一般,总想去探寻那细雨的滋味,总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温柔。落在掌心,随之而来的并非痛感,而是痒痒的,似是孩童软软的唇、糯糯的吻,轻轻地吻在掌心。纵然是清浅,却也无法抹去那触电般的感觉,丝丝由掌心流入心田,泛起阵阵涟漪,无休止的划着圆圈。这时的它,并没有狂躁时的力量,却在一下一下的轻拍中,敲开沉寂多年的旧窗,钻入一丝阳光。暖暖的…… 屋内钻入一丝凉风,扰了思绪,沁入鼻中。冷冷的,带着微微的清新激得毛孔一次次地张开,随即紧缩。细细体味那味道似是初发的嫩草。或是一时无聊,又或一时兴起,敛上薄衣去寻那一鼻清新。 初春,周边的景色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一天便是一个样儿。还记得昨儿个经过楼前的花圃时,那海棠还是个小小的花骨朵儿,而如今花瓣却早已四散开来。海棠的模样儿不似玫瑰那般招摇妖艳,却也并非梅那般清幽素雅。妖媚中不失淡雅,清高中又隐匿俗语。还未老去的艳红滴在花端,缓缓地浸入花瓣便成了它的颜色。被海棠花吸引过来的蜜蜂,已被这姿色迷晕了头。触电般的颤动着身体,却又在不经意间抖落了辛辛苦苦采的,那是与金沙同色的粉子花粉,落在花瓣间,散在花蕊上。竟在误打误撞间,为这本就妩媚的海棠加了些子点缀,便有了高贵和素雅。 别过了初开的海棠,慢踱到老柳前。若是谁想独自一人环住它,断然是不可能的。厚而干裂的皮肤,粗壮的根须已钻破了硬土。不难看出它的年岁和历经的沧桑。像是一个智慧的老者在历经千般难万般磨而后露出笑意,它给予世间的并非丑陋干扁的枯枝。春风拂过,新新的绿意缀在干枯的枝头,似乎此时的枯枝也不似那般苍老。 初发的柳枝是轻柔的,被清风一带便在天空中起舞,似乎在炫耀它身体的柔软与妩媚。细碎的阳光躲开枝头的遮挡,洋洋洒洒的落在石板上,星星点点的暗影便映在苍老的石板,在年久的泛着黑的青苔的映衬下轻轻摇曳。迷幻中,舞厅中,耀眼的闪烁的灯光下,婀娜的舞女正在翩然起舞,小心翼翼的拈起微旧的已经皱起的裙摆,尽情地舞动,时而舒缓,时而紧促。 柳枝上的嫩色虽是初绿,但这绿却显得有些老旧。并非是春风浅过,吝啬了她那珍贵的颜料。而是在这样纷繁喧闹的城市里,在灯红酒绿的映耀下不知如何自处罢了。它,并非如乡村的绿那般自然,而是新绿中隐隐匿着些子暗淡。当然,倘若是久居城市的,从未见过乡村那纯绿的人儿,是绝对会因这星星点点的生机而四处宣扬的。我想如果这时你透过舒缓的阳光细细观察天空,或许你的眼中会钻入这样一幅场景。尘埃在碧空中浮浮沉沉,透着七彩的光色,在空气中闪着似与星辰一般耀眼夺目的光芒。在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它,似乎从来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像个听话的婴儿般任由清风随意拨动,粘在柳叶上,落在石板上。目光追随着它的殒落而落在石板上,想要再次寻觅它的踪迹,却惊讶地发现它的渺小。眼神聚拢,眉头微锁,努力寻找却依旧寻不见丝毫它的足迹,哪怕是浅浅的划痕也不曾发现。而我们于这世间又何尝不是呢?纵然费尽心思的想要尽可能地在这滚滚的黄沙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却在万分的努力后发现,无论如何的努力在这世间却也总归那般清清浅浅。浮浮沉沉后的我们于这世间又有些什么呢? 清风微起,被风吹起的尘埃在在明澈的天空中透着七彩的光,那般美丽,却也那般刺眼。 人也,清也 你若问我这世间什么东西最难捉摸,我想我会清楚地告诉你,这世间虽物态万千,也蕴着千般曼妙姿态。我们时常也会害了眼翳,迷迷然而常浊。然而眼翳终究只是一时,并不长久,拨云见月世总会窥探清一切,而这一切仅仅只是时间久长罢了。我们是最易洋洋自得的了,自诩看透俗物的我们时常欣欣然不能自已。虽然外物终究会被看得干干净净,窥得清清楚楚。然而能看透这一切的终究不是凡俗,也并非是人人亦然。况外物终究枉然,时常自诩窥透百态的我们,却常常窥不透自己的,甚至是小之毫厘的秋末之羽。 我们可能一生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哲人,也或许他就在我们身边,隐于繁华事事之中,又在无际喧嚣之外。但往往他们是不被这世间所容纳的,并非是他们说的没道理,而是人性弱点使然。习惯戴着面具生活的我们对生活在毫无伪装的世界中莫名的充满恐惧,如同谎言一旦被整个社会认同,自然也成了真理。生活在阴暗中的生物是最不愿将自己曝在炎炎阳光之下的,而这恰巧就是我们。我们都想把自己的秘密所在木箱中,永久地沉入海底而不被发现。然而我们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将他人不愿让人知道的东西曝在世人眼里,从而以获取内心扭曲的快感,而往往是这样便会加速人性的扭曲。每个人都对这些有十分强烈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而最终的结果莫过于人人都被秘密困扰。也正因如此,我们向仙家求来法宝隐身衣,隐于事事喧嚣之中但不求陶陶然治学而是对于自己隐秘的保护罢了。那些少数的哲人、智者们的确是看透了这一切,看透了便去与这类人交流,企图改造人性。而被交流者往往不愿承认,反而会疏离这些少数的清明人。这个时代里,往往清醒的人缄口不言,迷茫者却往往喜欢窥寻难解之事。当迷茫者道出心中想法时,清醒者看着迷茫者在心中冷笑,却不愿道出真理;迷茫者看着清醒者洋洋得意,以为这凝视应是嫉妒的神色,急急地继续说着自己的体悟。我也无法道出这少数的哲人到底是真正的智者还是伪装的愚人,但我想智者的境遇应该不至那般。 世间之事难以道破,或许智者非智、愚者非愚,如是而已。 我们处的这个世间本身便是个囚笼,想要看清楚某些就须得跳出物外,而往往我们想要逃脱这束缚而拼命挣扎时得来的结果却是缚的更紧、勒得更深直到窒息的那一刻才被放开。而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我们、跳出物外的我们、已经窥探到真理的我们,想要道出这一切却发现早已无法道出,只能在那个世界悲叹世人的愚笨。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在这个太过曼妙的世界里,有太多我们无法预知、无法看得清清楚楚的东西;也有太多必须做而又无能为力的事。但世间的曼妙处才正在于此,有时看得太透知道的太多反而多了几分忧愁。或许诚如我们所认识的有时糊涂糊涂也挺好的。世间如此,事事如此,人自然也是这般。 万物中最难测的是人性,人性中最难预料的理应是谎言。我想最可怕的也莫过于谎言,最虚伪的是它,最真实的也是,常常叫我无法辨别从而吃罪了它,一个个独立的没有关联的倒也不足为惧,只是谎言的真实、的延续却不得不将它们一个一个的串联。或许谎言的发出者早已在第一个谎言发出之后便已有了悔意,但又迫于接受者所表现的态度从而一个一个的编造,一个一个的圆谎。而在时间渐渐的流逝之后,原来的主导者早已成了谎言的奴隶,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被迫的,而是心甘情愿的顺从只希望与他的主人时时不分离。也许知道他自己生命凋零的那一刻才会明白,谎言终究还是谎言,幻境总归会破灭。 事事也罢,人性也罢。自诩为高贵生物的人啊!却是最易被外力侵蚀的,看似这世间仿佛什么都束缚不了他们,然而却成了被困的最紧、最深的一类。而驱使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金钱,清心寡欲的人虽将钱“财乃身外之物”时常挂在嘴边,却在真正深陷困境时仍需金钱的救济;贪享富贵的则瞪圆了双眼,在他们眼里,树是珠宝、地是银票。我始终无法责难他们中的谁?向往名利是否是错,清心寡欲有真的对吗?身处囚笼里的我们规定的善与恶、好与坏又是否是真正的善恶好坏呢?我们无法得知、或许也并不想它清楚,跳出物外的我们明白了吗?我们也不得而知,但我们清楚地知道处于物外的灵物永远无法归来。对现在的眷恋、对未知的迷茫使我们不敢轻易越步。 难于越步的我们期待着、恐惧着事实的到来,故而不得已研习易容之法。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说是圆滑也罢、虚伪也罢!终究还是未曾向世人坦露真容,隐隐约约,迷迷蒙蒙,不凡也罢,平庸也罢,人人如此。你想要看清别人,别人想要看你。时时感叹风云莫测、人心莫测,然最难测得莫过于自己那颗瞬息万变的心儿,而即使是这一点我们也往往难以自觉。 难以自觉的我们时常为了寻求一种心灵的慰藉,而造出一种命为“道”的东西。至于为何会这样,我想似乎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吧!造出的东西到底是存在与否就是另一回事了。“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摸不到也看不着。喜欢探究者呢,往往要追源溯本,但似乎它的必要性并不大。只要最终的结果是让自己真正得到了安心,它是否为真又有什么意义呢?常道难语而异道难解。或许这世间根本就没什么道之类的,亦或许道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而我们即在道外也在道之中。 未知的事物我们时常恐惧,大都如此,我也不例外。 我对于人性便是时常恐惧,都说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确事实也是如此。鲜丽光华的外表下往往养着一只吃人的怪物,而丑陋中也并非全都是可怕。鲜丽的怪物用他们所不缺的金钱来填饱自己,将珠宝挂在身上,将钞票铺在床上躺在上面露出幸福的笑容。他们往往也是绝好易容家,让这个常常自诩能看透人的自己也难以窥探,而此时的我也选择了我们常常会选择而又十分厌恶的方法——逃避。我不求大隐,也不愿小隐。只求在心灵处修篱种菊,不求这篱与菊是否出彩?纵然是浅篱殘菊,我也欣然。我的心很小装不下什么大的愿望,只求这旧篱凋菊能与我一世安宁,不受世事烦忧。 但身处迷雾中的我们仍逃不开种种烦恼,然而有些忧愁却是我们自己找来的。我们在浅析一部小说、一篇文章或是一句话时常常喜欢往大里看、朝深处说,然而往往那些表面的,易让人看得清的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这世间的我们总易曲折,事实如此,人生也逃不过。 沧海桑田(中学写) ——初中篇 初中时,几个朋友很是要好,只是中考隔了心。出现了许多矛盾,似乎大家都各自疏远了许多。有些事情,其实并不用明说,却已知晓。初中毕业写的文章,不舍的友情,不舍的友人,而今再次见面却不复当初的感觉了。 何为朋友?在我看来所谓朋友,只不过是本互相平行无任何交集的几个陌生人在一个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的一次不经意的相逢罢了。但就是这麽一个不经意的相逢却注定了这几个人的生活会牢牢地拴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互相平行的几个人注定有一种无法明了的莫名联系。 朋友!无关风月,只论沧海。在信息交通发达的现代,几个人若想成为朋友可能十分容易。但在我看来,那种友谊或多也只是物欲纵流利益使然的产物罢了,但作为学生远离物欲社会的我们较为他人,或许能更易碰到挚友。但不论挚友还是普通朋友,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时间与距离的阻拦。 人可无朋友,但不可无挚友。然而对于我来说,已是幸运的宠儿两者皆有了。虽挚友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但亦属难得。 时光流逝转眼便要升至初中。而我也将与玩伴分离,独自一人进行在前路迷途的下一个征程。(她们)他们都是不相识的陌生人,新的环境造就新的性格。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无尽的孤独感填满了心头,似乎是一只迷途的归雁寻不到回乡的路途。自己也始终无法面对这些陌生的面孔,不愿与人交流,即便是他人问起也只是象征性的敷衍几句,也就草草了事罢了。而与她们相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场景也不知怎的,也便聊开了去。渐渐地,便熟识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单纯的觉得十分交心也便是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也时常庆幸能遇到我的朋友们。我时常独自一人端坐在树下看着众人厮乐,常常思量友谊是否经得住时光的考验,距离的折磨。春去秋来,悲欢离合,这些似乎很少在我身上应验。当然,也不免有些特例。在这期间,有人加入,有人退出,或半途而废,或心意决绝。在这个小世界里本是要好的几人却因些琐事猜疑最终决裂。关系算是融洽,但她的退出也让我倍感惊讶的同时也心存一丝疑惑。关系算是和美,亦无人招惹,奈何怎的却无事生非。加入有加入的愉悦,退出亦有退出亦有退出的无奈。 渐渐地,时间给了我们第二次考验。中考,便是注定了最终的结局,摘得桂冠,赢得头筹,大摸算是欣喜,无故分离,悲欢离合,算是无奈。而这些都未曾发生,时间挡不住友谊,距离磨灭不了记忆,然而亦有人选择退出,或是生活所迫,或是时间难题便注定了我们不是同一路人。“幸存”的几个时常聚聚、抽空谈谈。已过数年,我们我们却不曾成为淡然的同学关系。退出者,偶尔遇见,淡然一笑,也算了事,加入者,侃侃而谈,仍旧牵挂。 时间仍是一道屏障默默地冲洗着我们之间的记忆,或许在下一刻的我们互不相识,但心中仍旧保留着那份青涩年华中犹为重要的友谊。事隔多年,我们是否还会彼此敞开心扉高谈阔论呢? 念或不念 夜已深了,退却了白昼庸扰的乡村,终于开始在宁静中享受清凉,欣赏夜色。很静,伴着断断续续的虫鸣徐徐送来阵阵凉风。 心,很静。却依旧不能心若止水,凭心而动。不知怎么总是回忆起这段光阴,二年三度,青色尚宜,风景正佳。而我们却又不得不面临分别,别去旧城恐新城,难觅也,处处是归地。 以前的我们不堪冬离夏扰,总是抱怨世间的不公与蹉跎。总是不惜竭尽余力的来挣脱时间带给我们的束缚。总以为这样是在追逐自己真正的自由。若果说以前的我们是他人手中的木偶,任人摆布。然而现在的我们却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享受着天空给予的虚幻渺茫的自由,但那终究是虚幻,而我们总以为是自由。 风筝终究还是风筝,失去了线的束缚,本以为会得到永生永世的自由,却不想最终在天空迷失,在这界中徘徊,这界中游荡。无所居处,无从归处。或许,现在的我们只有流浪,才能使我们找到那自以为真实实则不堪一击的谎言。现在的我们成了一个个技艺高超造梦者,在自己编制的美梦中沉沦,迷醉。待到谎言被揭穿,却依旧想要使尽浑身解数就在梦中。一路荫郁,一路木樨,一树慵绿,一树繁阴。那年,青涩的我们用着青涩的文字书写着张扬单纯的青春。那年,我们乐过、累过、悲过、哭过、笑过。却终究还是与它别过。别过香樟,别过阴郁,别过初夏,别过稚气。 认为别过稚气的我们,现在却是在这世间游走、彷徨,终日无为。在焦灼的心灵中矛盾,一手伸向重聚,一手又牵着未来。选择是我们必尝的一杯苦茶,形似无害,而味辛涩。小呡一口后,催人流泪,却又禁不住的回味。 只是希望即将迈向成熟的我们还保持着这份稚气,还保持着这记忆。成熟的大学终将是我们无法躲避的,但处在混沌中的人儿,何不学做一株青莲。属于我们的回忆,依旧是我们的。这段时光,这段记忆,本就美好,无须描绘。也无须怀念。 对于它,不念,便是怀念。 叶的自白 楔子 是时,风起。我随着东君送来的最后的丝丝徐风缓缓地摇摆着,不经意间流出欢快的笑声,那是莎莎的。这儿的风儿向来都是柔柔的,似是温婉的南方女子,总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柔起来。那种温柔并非是做作,而是不自觉地由心灵深处所涌出来的。想要抑制,最终却如潮般的喷涌而出,也便是那些温柔融化了整个春天。 原本我只是细枝间的一个未抽的小点儿,是那抹温柔将我抽出来的。也正是因此,是无知的我得以窥见这个伙伴们神往已久的天堂。微微撇过头,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我的伙伴。我想无疑,我理应是幸运的。这世间美丑相依,善恶相存,所谓幸运倒也并无太大的感觉。只是隐隐地觉得这样看看也好。 在这个我生活的天空下,有一种生物遍及各个地方。他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痛哭流涕,又会在转眼之间喜笑颜开。每每听到我总禁不住疑惑,想要窥探使他们这般的原因。我清楚地知道想要了解到原因就必须融入他们的世界,也正是因为如此使我放弃了了解他们的机会。只因他们的世界太过可怕,太过残忍。自诩为高等生物的他们对于这世间的一切,拥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每每想到这里,一个嘴角沾着猩红的茹毛饮血的怪物都会向我射出饿狼般凶狠的眼神,接着便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地向我走来。我害怕地紧闭双眼蜷缩在一起,想要逃避这厄运的到来,想要露出恐惧的神色祈求着他们饶恕我这个可怜的“罪人”。但他们好像是无心的,他们逃避着现实的噩梦。他们将世间生灵的躯体煮熟而后贪婪地吞咽着,有时会留下骨头,有时就连残余的骨架也要在他们丑陋的嘴里被丑陋的利器研磨成粉末,而后吞下。他们贪婪的目光里早已映出了我的结局。我想我应做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睥睨他们所眷恋的世间。 夕阳斜,晚风别。蝶子的霞光下飞舞,而我在温柔的春风里被撕成碎沫,散落其中…… 第一纹 我的家并不是在遥不可及高处,俗话说‘高处不胜寒’。我明白身居高位的痛苦与无奈。再便是我更喜欢亲近人类,虽然他们对我并不友好。对于这个世界,我算是个探险者,同伴们总说我太过天真,但我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我是初发的一叶,并没有经历太多风风雨雨的打磨于,也并未被这污浊的世间所沾染。 我有很多邻居,其中不乏少许长者。如同在我落居的那位,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难以清数的伤痕。两颊布着如星子般的乌红的小点,起初我总以为那是年老的标志。但每当风儿从他的方向送来的时候,我分明嗅到了一股子腥味,虽然那味道是淡淡的、浅浅的。他对于我就像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迷,有着无限的诱惑。使我不自觉的接近他。虽然与我要好的稍长我的伙伴们早已警戒过我不要亲近他。但我还是禁不住地想要了解他。在我看来,他并不可怕,反而觉得他是十分孤单的。他时常独自一人望着碧蓝的天空双目无神地发呆,总是紧蹙着眉头,显出忧伤的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对于他的事迹,我是有所耳闻的,但并不详细,只是些零散的片段。但我觉得,纵然是这些零散的片段却足以成为我渴望了解他的缘由。当然这也足以说明他于我的魅力。 他是逾越过百年沧桑的叶,是与我们寄居的“家”有着同样年龄的叶子。百余年间他历经过人类间的战争的叶子,体味过这世间的离散聚合、尔虞我诈的。我想如果是经历那件事他是多么的活泼、多么天真。只是他的那份天真、那份活泼、那份单纯,都不是我所见过的,也自然是不属于我的。为此,我曾伤心了许久,为我未能了解到他的全部而悲伤,也为他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惋惜。但毕竟,悠悠逝水,去罢难回。 那是在民初军阀混战的年代,那时我们的“家”才是初建的,但已经很高了。他是寄居在高处的叶子,与处在低处的不同,并没有被战火殃及。处在低处的叶子或是被飞来的流火烧得只剩下残损的身体,或是被突来的子弹射穿身体。而那些可怕的人类却总喜欢透过残损的身体去偷窥旁人的私密,不要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高尚伟大的目的。其实只是仅仅为了满足他们那颗喜欢窥探旁人私密的心罢了,为了这个恶心的目的他们非常情愿异族的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时我的邻居是十分恐惧的,他不知如何应对这些事情。这是以前他从未经历过的,他想起了前辈们在临了前赠与他的箴言。让他面临任何事都不要害怕,将这世间的生生死死看得淡些,世间生灵的生死是前世注定的,并非他力所能改变的。前辈们告诫他只做旁观者便好…… 他想着前辈们的教诲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尸,他已看不清那到底是人类身体的那一部分了,是手指?是脚趾?是眼珠?还是头颅?只是凭着依稀的轮廓看出是这些,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地眯着眼睛往近了凑着看,他将全部的视线聚焦在那些残躯上仔细地辨认是野兽的身体还是人累的残躯。却被猩红的血液挡住了去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选择了置之不理。不去管它,也不再去辨认。纵然这样,他的眼中还是毫无神色的,他无法面对这个被前辈们描绘的五彩斑斓的世界,变成肃穆的灰色。或许是他的眼睛变成了灰色,一片的萧条钻入眼来。好似千万的细针直直地飞来,他的反应还算是迅速的,瞬间闭了眼,却不想这针竟如此的厉害穿透了层层的阻挡直直地扎入他的眼。他瞬时间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痛楚。虽然未伤及他的眼睛,却让他不想再睁开眼睛。他不愿见到同伴们所向往的光明,只因这光明太过刺眼。他想躲在黑暗里独自唏嘘,像是躲在泥土里的鸵鸟,独自舔舐再次裂开的伤痕。他将身体蜷缩成管状,紧紧地。想要用微薄的气力来逃避这血腥的现实,他为自己绘出了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人。他随香风中轻舞,在繁花间栖息。在那个世界里他在梦中浅浅地笑着,笑着…… 第二纹 我原以为这是促成他转变的缘由,但可能是我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少了或是低估了他那颗强大而又柔软的心了罢。虽然这些在我们这些沐浴在温柔阳光下的嫩叶们来说,是万分苦难的事了。这些经历足以使他认识到恐惧但却不足以是他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当然这些相对来说更加私密的事情,自然是无法从与他关系并不密切的我的朋友们口中得知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我从一个与他同岁的老叶子那儿得知的,他们俩是邻居。据老叶子的说法,老叶子和他姑且算是朋友吧!老叶子说他们俩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叶,老叶子是打心眼儿里当是挚友的,但他的性格是在孤僻的让老叶子无法理解,老叶子无法从他那儿得知什么他将老叶子当是挚友的暗示。对于此,老叶子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揶揄自己太过粗心。其实,据我数天的观察,不难看出他还是将老叶子当作朋友的。毕竟其他叶子接近他时,纵然是想向他讨些经验时他总是一脸冷漠的离开,或是置之不理。总让叶子们有些悻悻然,当然这是包括我而除开老叶子的。不然我对于他的了解也不会是间接地听闻来的,我素来的是个直性子的叶,自然我也去试过,但结果我想各位可想而知的。 但对于老叶子他果真是不同的,虽然他与老叶子待在一起时也并不说话。但不难看出和我们相比分明没了那种压抑和冷漠,即使他依旧面无表情。哦!不。有好几次我在暗中分明看到他嘴角微微的弧度。许是许久不用的缘故,他的笑似乎有些僵硬。 诚如老叶子自己所说的,老叶子似乎真的有些粗心。又或许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我这个旁观者一眼能看出的事情。对于与他经历了多般风雨的老叶子却依旧疑虑。在这世间,我们既是旁观者却也是当局者,我们在他人中清醒在自己上迷惘;他人在自己上迷茫却又在我们处清醒。谁也到不破其中的局,说不清其中的根。我们在这世间清醒着、迷茫着,在清醒与迷惘之间永久的徘徊不定。 有时我也在想着,若是在局中的我们能够敞开心扉将自己为自己修的藩篱推倒。那,又是哪一种情况,那一种结局呢?这人世间生灵们的悲欢离合又何尝不是因这呢?只是有着“眼翳”的我们始终是在经历过后才会释然,才会教导下一代的生灵切勿重蹈覆辙。但似乎他们最终还是步了先辈们的旧尘,或许有些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懂得。 第三纹 上天对于世间的每一个生灵都是眷顾的,无论是犯下诸多罪业的世间人还是处于弱势的我们。 虽然他用自己薄薄的羽翼将猩红的世间与他自己隔开,为自己幻出了一个他认为无伤害的世界。但又怎可能是无伤害的呢?从他进入这个自以为无悲痛的界中时,就已经是受伤的了。只因他那颗疮痍的心早已与外面的世界融为一体。从他进入那个界中的时刻,已将伤痛带了进来。从来逃避是无法抹除伤痕的,纵然是将伤痕浅化,让人无法察觉。但每当再次面临同样的事情时,“新仇旧恨”就会将你击得体无完肤。这时的你,或许会彻彻底底地跌倒谷底,一蹶不振,再也无法重拾希望,生活也会渐行渐远。 这天,天色并不是太好,有些沉冥,吹来的风里混杂着腥味,周围显得有些死寂。 他依旧同往常一样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用两边的绿意将自己裹的紧紧地,似乎快要窒息,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反而觉得十分舒适。在沉冥的天色里,空气并非总是阴冷的。亦如那天,久与甘霖错别的数天里,总显得有些闷热,这是雨水们为了显出自己弥足珍贵所摆的架子。让这个时间在没有火的火炉里闷着,体味被万般折磨得苦痛,这是比被熊熊烈火所炙烤时更加痛苦的。如果说后者好比穿肠的毒药,那么前者更像是久久纠缠的慢性疾病,让你在受尽万般折磨后黯然死去。不过幸好,这雨总归算是仁慈的,虽然会让你受尽苦难,最终却是会给予暂时的解脱。而每每当甜润的雨水触摸你的身体时,总会得到满足,总会觉得一切苦难都是理所应当的。而你不知道的是这苦难本就是主宰者们的小小的玩笑。或许你会偶然地发现,亦或许你永远都会沉浸在欺骗中,被蒙在鼓里。 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诸灵都在苦难中,自然他也是避免不了的,上帝是公平的,无论是享乐还是苦难。他包裹身躯的衣物早已被呼呼的风割得不成模样,紧闭着双眼,他的眼皮上蒙了层黑灰,似是进了回锅炉。蜷缩在老旧叶子里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若果以为是大风初过,时觉阴冷。那就是错得彻彻底底了,这样的炎炎的天气里,一切都在空气中浮动,像极了眼前隔着一层火焰。老蝉的歌声小而无力,只是不住地诉说着这时代给予的磨折。叶子们都懒懒地低着头颅,慵懒的在空气中微微摆动,了无生气。 战争的年代里,于其他灵物可能是不行的,但对于这一片土地上的他们,似乎并不能与灾厄扯不上什么关系。新鲜血液汇成的小溪,干渴的虾子躺在血液做成的船上向着被猩红染成的晚霞流去,那么安详,那么美丽。 他们将房子的根基又朝大地的深处扎了些,又向四方延伸。又伸了伸,忽得他们惊喜地欢呼。哦!天哪!他们发现了什么。是的,是的,是猩红的血水汇成溪,散着隐隐的腥臭味。但他们依旧十分的开心,在久旱的天气里,连大地都那么干渴,飞溅到身上的唾液都会好不残留的吮吸。何况是他们,这寄居在干裂大地上的残灵!何况这是血液,甘甜的血液。能够使他们变得滋润妩媚的血液。眼中射出贪婪的光,一滴一滴地吮吸这这鲜红的溪水。他很怕,很挣扎。在他看来,他的同类们与自称主宰这世间的生灵无异,不,是与他们同类。 第四纹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贪婪是可以传染的,像病毒一般蔓延。只要接近人类,便会变得什么都不是,这是可悲的。不,他不能这样,那是多么令自己厌恶的生物呀!但他又能如何呢?他只是一片漂泊在世间的孤叶,他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他不想变成垂老的黄叶,孤零零的躺在飞尘的路上,被人类践踏。他是恐惧死亡的,但他也明白生存的代价,虽然只应算是苟活。他的愿望很简单,他只想平平淡淡地过着他想的生活,然后想一种美妙的死法,静静逝去。只是现在他想向苍天怒吼,想向大地控诉。但可悲的是,他发现,他竟发不出声音。此刻,顺从命运的安排是他唯一的出路。 拼尽全身的气力,屏住呼吸,将双眼闭实。可那诱人的红色还是透过了眼皮,引诱着他,他又使了使力,终于他陷入了一片夜色当中。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可怕极了,因为他竟然发现,就在刚才,当那刺人的红色钻入他的眼时,他竟不讨厌。甚至他觉得那是那么的富有魅力、那么的诱人,他想他是沉沦了吧!向他所痴的肮脏投了降。 他张开大嘴,向着那溪水探去。就在刚刚粘到水面的一瞬,他又在刹那间缩了回来。与水面‘接吻’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逝去生灵们的哀嚎,他惊恐地向左右望了望。发现鬼怪在舔舐着手上残留的血液,耳中钻入阵阵的呻吟声,仿佛那血液便是琼浆玉液。而那鬼怪就是他的同类,更可悲的是他预感到他也将变成这鬼怪,不是强迫的身体上的改变,而是全心全意的心灵上的改变。此刻,他才发现,或许他也堕落了。 他继续吮吸着那溪中的残液他不在觉得恐惧,也不再觉得难受。那种被碾压的痛感瞬间消失,仿佛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他觉得那就是鬼怪口中的琼浆玉液,是这世间的美味。那种飘飘然而欲仙的快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他想沉沦在这之中,永久的沉沦。将这世间的美味与灵魂融为一体。就在此时,他也呻吟了,那是极度快感的呻吟,是无边享受的呻吟! 这样的他,他是由衷地厌恶的,却也是打心底喜欢的。这样的自己是有着那贪婪可怕的眼神的,无论看到什么,仿佛都是在看自己盘中的猎物,流着微微粘稠的哈喇子。但这样的自己却又能使自己不被践踏,不会孤苦伶仃的躺在地上默默地等待着人类的审判。属于他内心的魔如春雨过后的嫩芽般迅速地生长,却是悄悄地,静默的让他无法察觉。他以为他是被救赎了。又有些兴奋,或许也是自欺欺人吧!只因他为自己继续吸食血液找了一个如宝石般完美无暇的理由,他将这个理由幻作一只长长的吸管,因为他习惯了静静地享受,舒服的享受。他找了一个十分柔软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享受着。若是就这样静静地、安详地享受着,享受着死去也不错吧! 他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饕餮一般贪婪吸食着,脸上的神情分明与之前的是不同的。 夕阳的容颜在鲜血的映照渐渐老去,仿佛千年前老去的西子一般,失去了生气。次第的便是隐隐的夜色,黑色总是最智慧的,相对于狼吞虎咽它倒是喜欢细嚼慢咽的。它慢慢地品尝着昼色的味道,仿佛在品尝这世间最好的美食。其实对于昼的味道如何,它总是向往的。在梦中它曾无数次的品尝过,所以它是嘴馋的。但看它的神情、动作优雅的分明与皇室的公主无异,我想它大抵是善于伪装的吧! 第五纹 冷月隐隐地悬在偏西的幕布上,像是被有意挂上去的,只因它一动不动,是个提线的木偶。素色的柔光别过繁密且蔓乱的细枝冷冷地洒在干裂的大地上。阶上有,是冷的;枝上有是冷的;血上有,是冷的。 饮过血的他嘴角还有血液变干后的痕迹,中间掺杂些子绿点,是他皮肤的颜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他吸食血液过后,喉咙总有隐隐的不适,是种被什么噎住了的感觉。那东西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他狠狠地咽了几口刚积攒的唾沫却也愣是没将它打下去。他的喉间是滚烫的,像是吃了口烧红的碳,他迫切的需要些清凉的东西来润润,将这磨人的滚烫给消下去。也不只是怎么的,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残月还未有丝毫的移动,他的体温却高的惊人。 他晕晕沉沉地进入了一个素色的世界,一个茫然的世界。朦胧间,他似乎听到了枝头鸟的鸣语,又在不知觉间噤了声。他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却在百般挣扎后选择了叹息,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始终处在不太明朗的迷雾中,无法挣脱出来。他只觉得晕沉沉的,身体似乎是被注满了铅一般的,想要直起身来却在瞬间又砰然倒下。他不免有些害怕,再加上本就做了亏心的事,便开始不住地胡思乱想了。在黑暗中,他隐约看到几个没落的灵魂向着他走来,他害怕极了,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只是张了张嘴,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声音不听他使唤了。影子还在慢慢逼近,他无法形容那种恐惧,那是足以使他将自己隐藏在深海底的恐惧。那些黑影在微弱的光下渐渐拉长挨着他的脚尖,他不住的颤抖着想要以此来削减一下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黑影的手是惨淡的白,但指甲确是黝黑的与夜色融为了一体。黝黑的指甲上染着已经干了的血痂子,也有些新鲜的还在滴着,像是从生灵的身体中刚刚拔出似的。 就在那些可怕的、令人作呕的一双双手正要将他拉近永久的、无尽的黑暗的时候,他猛得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他很庆幸自己能在那一瞬间醒来,他无法想象如果经历了那些事的后果。他想如果他是真的历经了,或许他将永远被梦魇纠缠,在痛苦与挣扎中无法醒来。那结果是他所不期望的,也是他不敢做想的。 微微清醒后的他睁了睁眼,隐约间看到一个身着小号中山装的少年,不知为何穿着中山装的人类他见过很多,但却犹觉得这少年穿起来尤为的精神。少年正端着一木盆的水给他栖息的那颗树浇水,额间微微布了些细汗。但眉眼间却瞧不出一丝的倦意,分明是隐隐的喜悦。或许是因这久违的清凉,亦或是这翩翩少年的笑脸感染了他,他竟也不自觉地高兴了起来。他只觉那笑仿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彼时,凉风微习,斗草惊蛰,鸣声渐闻。霎那间,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那般清明、那般详静。 他只知这个夜晚不再那般浮躁,这一夜他睡得很安宁,他梦到他身处春天。 他受了男孩的恩惠,这恩惠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仿佛又将他从寒冷的冰窟里拽倒了暖炉旁,他伸出双手去拥抱他渴望的暖意—那是炉炭,但袭来的并非是灼烫而是温温的,让他想要再接近点。但也就在这时,他也悔恨自己的失足。他知当他在吮吸鲜血时是他的堕化,心灵感到愉悦时便是灵魂的沉沦。他有些悔恨但并不恐惧。这世间或是一滴水、或是一片叶都能教诲世间生灵道理,纵使南风的轻轻一抚,也能掀起池里圈圈涟漪。而此刻,他心中如是。 但在这样一个年代这样清爽、这样舒适的凉夜总归是昙花一现,但不曾想竟是如此的短暂,短暂的让他以为昨日所经历的一切仿佛真是梦中幻境。 战争的硝烟早已将这桃园的四周包围,只是他不曾想过这桃园并非世外,而是被这世紧紧囚住仿佛荒芜沙漠中的绿洲,纵然灿烂却终究逃不过漫天黄沙的吞噬。今日纷飞的硝烟已将昨日短暂的舒心轻轻抹去,那样不着痕迹的抹去,让他无法察觉。这片宁静的土地也再次染上了鲜血。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体内的嗜血因子又一次的勃发,可他却是高兴不起来的,最不希望的地方染上了鲜血。 第六纹 耳边满布着炮火声,眼前一片断壁残垣。他看着他的恩人慌乱地收拾着东西,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一边躲避着炮火子弹的攻打,一边慌忙地逃着。可逃到哪儿去呢?向前看,前方无路;向后看,一片废墟。只余下微微艳色的花儿还在废墟中开着。他不禁问道:“分明是花开,可这是盛季吗?” 狂奔而来的血雨疯狂地向他的身上撒着、向他寄居的家上撒着。他知道这种味道,是硝烟的味道,十分的呛。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身上也落下一层灰白的布把他完完全全罩在里面。看着慌不择路的小主人一家,一股强烈的担忧从他的心上涌出,漫过喉咙,从双眼中溢出。他竭力想要制止住着担忧,可哪儿能制得住啊!担忧一滴一滴滴答着、一串一串连线着、一片一片汪洋着。化作一片海模糊了他的视线、淹没了他的眼眶。 小叶子听着老叶子讲述着他的老邻居的故事,老叶子讲的十分平静,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是那般平稳、那般顺畅,像是早已淡然的模样。 可小叶子心中早已沸腾了起来。谁说植物无泪呢?谁说这春荣秋枯的叶子没有泪呢?小叶子哀伤地低了帝头看向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失落落的样子。小叶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从眼中溢了出来,是什么呢?恍惚间,一颗晶莹的露珠,映着油柏路前的微高的瓦房从他身上划过,落入他寄居的树根上,缓缓又没入了泥土之中。 朦朦胧胧间,他明白了。原来天上飘的云每化的一滴雨,都是他的泪,一滴一滴练成了线,汇作一片汪洋。小叶子未曾经历过、不能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但仅仅是听着旁人的简单叙述却已令他染上了悲哀色。他无法想象若是经历这些的是他自己,他会如何?或许他能理解老叶子的部分感受,大概他们算是知音吧! 讲述者——老叶子的朋友,无奈的叹了口气。只缓缓道:“就知道你可能会这样。我本不想向你说的,这事除了他自己也只有我一个知道。还是不要再说了吧!多说无益。” “不!不!不!”小叶子坚定、急促又稍带哀伤。“您还是继续讲吧!我受得了的,受得了的。” 老叶子见他还算坚定,又苦苦哀求,便继续讲了下去。 记忆又翻滚到了那时。老叶子身上沾满了血水,他只感觉他一股刺鼻的腥味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竭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再次饮血的欲望。身上满是汗水,可这又有谁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呢?树的生长是变强大的欲望,没了这欲望又如何生存呢?人类之所以强大完全是欲望所致。高楼大厦、舞厅歌厅那个不是物欲和肉欲的结果呢?人类因欲望而发展也因欲望而堕落受难。自然之力那能是人类可比拟的呢?毁了一片树,赢得的是水土的丧失,脏了一片水便少了生存的资源。在满足自己却也实在杀死自己,向死而生,那他又如何不是呢?老叶子不禁苦笑。 那少年已在战火中离开了此地,可他却不能跟去,若是没有外力他无法移动只求着能再见见他。从前他只想不被外力干扰不至于“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从来不是无私奉献的。天地生灵,谁不想久久存留于世间呢? 老叶子在黑暗与痛苦之中吸食着这鲜红的血液,罪恶从心中钻出,可他不愿看见。只将那罪恶感锁在箱子中深深埋在内心深处。他贪婪、他自私、他邪恶可谁能说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良知呢?相比那些丑恶的人类他应算是好的吧!老叶子内心安慰着自己。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此刻他或许就走歪了路。 等他“饱食”之后,天上飘了一场泪,似乎老天爷,他崇敬的大自然似乎也在喂他的堕落而悲哀吧!老叶子伤心的大哭,只听撒在他身上的雨,呜呜——呜呜像是人类婴儿无力的哭泣。天上下着泪,地上流着河,那些是泪?那些是雨呢?早已分不清楚了。只看到雨打着地汇成了黄水又与天上的泪激出慌乱的水花,早已没了往时的平静。雨浇着身上的血流落在地上,混在黄水里。什么是黄水?什么又是血水呢?早已分不清晰。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体,又或许他们早已融合。这样长长久久的过了好些年,也许是七年、也许是八年吧!他计算着日子,数着自己地上散落的、自己换的旧衣,春去——秋来,夏收——冬藏。数着天上的繁星,数着地上的沙粒,或许这繁星有多少,沙粒有多少,他就有多少渴望吧!他的恩人曾在他的荫蔽下乘凉读书、烹茶煮酒,他依稀记得这么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当时的他还无法感受此句的真意,可此时的他却觉得,这愁绪怎是一江春水能够概括的呢?天大底宽或许此时都无法容纳他的“一江春水”吧!又有谁知他的愁浓呢? —————————分隔符———————— 江雨是从一个古镇逃出的,1937年外敌入侵,那时他才是15岁的翩翩少年郎,家中已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原本说是过了年就会成亲的。江雨对那家姑娘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还记得她儿时似乎与自己在一起玩耍过。他依稀记得那姑娘似乎很是可爱,脸是软软的,鼻子也是小小的,脸上的肉肉捏起来很是舒服,他很回味那种手感。故而当时父母为他定这么门亲事之时,他并没有什么不愿意。他虽然接收着几乎完全西化的教育,而且当时的许多文人墨客都在反对包办婚姻。可他却觉得包办婚姻其实也不完完全全就是坏的,也有可借鉴之处。自由恋爱固然是好的,但你离了婚,分了手,你是男子,你无所谓。大可再找一个。但你让那女方如何是好呢? 第七纹 江雨到北平来已经是一年左右了。1938年4月初,早晨的北平还有些子丝丝的凉意,若是著着薄衫那定然是不行的,寒气大概是会微微侵入骨髓。但好在早上出门前,他虽不愿意穿的太厚却还是拗不过母亲,最终还是在母亲的反复叮嘱唠叨下加了件外套,出来还刚刚好,不冷不热。 江雨走在大街上,不急不忙的。虽说是较为阴冷的早晨,但大街上却并不冷清,很是热闹。买早点的小贩吆喝着宣传着自家的豆腐脑和包子,卖报的小孩,七八个铜板一份报纸,不算贵。穿着中山装匆匆上电车的上班人。银行门票卖烟的小姑娘,那姑娘实在可怜,十分冷的天气里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碎花衣服,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朱门人家,但脸上、衣服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脏东西,长长的麻花辫垂在后面。这姑娘大概小自己几岁,看起来十分稚嫩。许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吧!这姑娘的吆喝声里夹杂着微微的颤抖。感觉不出一会儿便要瑟瑟发抖了。 他有些可怜这姑娘,可他不抽香烟,每每父亲抽烟时他只觉得呛喉咙,故而从未想过要尝试。父亲虽烟瘾大却从没有要求他学抽烟,因为他这个圈子里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抽烟是必备的功课。还有喝酒以及饭局上的规矩,这是不能不学的本事。他曾听父亲说过几句话,一句是“筷子一拿,说话说话。”另一句则是“酒盅一端,政策放宽。”父亲对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很小,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太懂。问父亲是何意?父亲只摸摸他的头,只笑笑说:“这是酒桌上的规矩,也是商场上的规矩,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罢了罢了,就算是帮帮她吧!江雨走到那姑娘跟前,对她笑了笑只说:“一包香烟。” 姑娘有些怯怯,大概是刚来不久。“请问您,您要什么牌子的?” “随便吧!要好点的,那个都好。”江雨不抽烟,对于父亲抽的烟的牌子他也不太熟悉。但他实在想帮帮这姑娘,故而就只说了要贵的就好。 那姑娘好像也没给他那最贵的那种香烟,似乎是看出来了他想要帮助她的意图,只拿了一盒在他看来是十分便宜的。至少那价钱比父亲抽的便宜了好几倍。 付了钱,接过香烟揣在口袋里,又对姑娘微微点头,江雨便转身离开。电车已经开始运行,车上的男男女女都挤在狭小的空间内,或三三两两咬耳朵,或站着直直的,看似一副正经的模样,手插在裤兜里。车上的男男女女看着车下跑来跑去的黄包车人力司机,一脸嘲讽的模样,歇在高楼阴影处的人力司机又望着电车上穿着旗袍的女人,艳羡与渴望堆在一掌挂满汗珠的脸上。 早上出来时还未吃任何东西,走了这么一会儿以后,有些饥肠辘辘的。刚好方才买豆腐脑的小贩在吆喝,那小贩的摊位距离他所在的位置也不远。故而江雨打算去那儿喝碗豆腐脑,再吃俩包子算是早餐吧! 再一个原因便是这小贩做的早餐实在太香了,那诱人的味道将他的胃勾了过去。他又想到了他那未婚媳妇似乎就是一个传统型的现代女性,饭菜的手艺似乎十分的好,果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时,想要留住一个人就得先留住他的胃,胃都离不开你了,那人还怎么离开呢?难道与胃分离吗? 做小生意的人一般都是十分和气的,他们比那些大企业家或是其他有钱的商人们更加懂得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客气的招呼着江雨:“先生,来一碗豆腐脑?” “嗯,一碗豆腐脑” “再要一笼包子,肉的。”江雨又加了一句。 “好啦!您稍等。” 江雨这才抬起头来观察小贩,是一个穿着薄棉袄的小老头,约莫六十余岁,平头但仍可看到花白的头发茬子,脸上有许多岁月的痕迹。鼻尖还布着些子汗珠,但只是细汗,并非什么豆大的汗珠。 老头正要去为江雨下馄饨、拿包子。但有用完餐的客人喊着结账。这个馄饨摊子虽然不大,但可能是做的比较好吧!客人还挺多的,至少凳子是坐的慢慢的。这老头没有什么帮手,摊子虽小但对于一个60余岁的老人来说也是有些忙不过来的。 小贩只好转过来对着江雨抱歉的笑笑,江雨点点头便是理解。随后老头便转过头去收钱结账,招呼要走的客人。收完钱后,立马急急忙忙地走到锅边从边上的盖着小被子的盆里拿馄饨,大约有二十几个,包的甚是好看。看着十分赏心悦目,江雨想着,自己大概或许会再要一碗吧? 锅里溢出热气,水在里面翻滚,看着挺热的,但在早晨应该是不太热的吧?江雨心中想着。 第八纹 不知为何江雨看到这高汤却突然想到了“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这句,此句虽是战国楚地的文学大家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里对于东家之女姿色的描绘,但江雨却觉得此时此句用在这高汤的熬制上却是恰到好处,堪称完美。这高汤的熬制一般需要十几个小时,有时甚至是一宿的时间,火不能断却也不能太旺。太小骨头与香料的精髓融不到汤里去,太大则又容易将这二者的味道给弄的不伦不类的,故而这高汤里其实也蕴含着很大的学问。 高汤熬制香料有些浮在汤面,有些沉在水底,当然中间的也是有的。被煮了许久,骨头上黏连或是卡在骨头缝里的细小的肉屑被热水滚的翻了出来浮在汤面上。肉北剔除了,煮长了的骨头,有的被煮烂了透了的便化作细细小小的碎末,融在微白的汤里。汤本是清水,但兑了肉和香料煮的再筛去碎屑留下来的便是有些微微发暗、发白的汤水,散着隐隐的肉香。肉香也并非是单单的肉味夹杂着些子麻麻的花椒味,甚是诱人,让江雨嘴里有些泛水,得亏他紧闭着嘴,不然那酸水怕是要顺着嘴角流下来喽! 高汤向来是“大道至简”的东西,大繁至简,有时候看似普普通通如同白水的高汤,其味也浓滑入腹内便是一种极好的享受。琐碎繁杂的东西是否真的几天呢?白衣素水是否就是毫无价值的呢?想要完全观其价值或许还须看看他的背后和内在的物件,难道不是吗? 当然一碗上好的馄饨不仅仅在于一碗好的高汤,高汤固然是最为关键的部分。然而倘若只浇上一碗高汤,味道虽好却也未免太过于单调,这小贩自然是最为知道的了。老头浇完高汤又放了些子虾米,这虾米不是大龙虾的那种而是那种小的不足以塞牙缝的那种。别看它小但要是配馄饨确实最好的“佐料”,虽然人们是爱吃大龙虾的,但在此时人们通常喜欢的大龙虾或是小龙虾却并非是最好的陪衬。倘若用它们来配,只会抢了这主角的风头。而小虾米在此时的优势便彰显出来了,这个平时默默无闻谁都不曾注意的小东西竟成就了一道美味佳肴。 当然这小虾米不是单单只有它一个,也需要有佐料来帮助提味,其中最主要的佐料便是盐巴,一是增味,二便是继续保存了。 撒上小虾米的馄饨是带着微微鲜味儿的,这鲜味儿并不是什么海鲜之类的,可算是河鲜。再配上葱花香菜、滴上几滴香油,真是绝美的搭配。同时一道绝美的佳肴便就此诞生了。 第九纹 在家中待了几日后,江雨再次来到街上。这天空中飘着绵绵的雨,空气里散着冷气。街上仍有卖东西的小贩,买包的孩子自然也是风雨无阻的,他们没有什么积蓄,大多人是赚一日的钱基本上只够一家人几天的吃食,有时还不足便要足足饿上几日。 近来几天,物价涨的尤为厉害,大把大把的钞票、银元塞进去换出来的只有一小袋米罢了。少也没啥,关键这一袋米中还参了半袋子的沙粒,如果不处理处理是绝对吃不成的。母亲买来了几大袋子米,让老妈子筛了筛。筛出来后,三袋缩成了两袋不满,别以为这很倒霉,其实这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这还是父亲托人买的。普通人家里一袋子米最后能有个小半袋都算是正常的。 江雨看着街上还在游行的学生,心里想着,他们大概都是富贵人家子弟吧!不然如若不是富家子弟,那又怎会有这等闲工夫来游街拉横幅呢?倘若是穷人,那都快要饿死了了,连自己的一条贱命都保不了,还怎么来改朝换代呢?还不是做了民国的鬼,洋人的奴。 东交民巷是洋人的租界,洋人与中国人生的不同,高鼻梁、蓝眼睛像个宝石嵌在眼眶里一样。如钩子一般的头发、黄不拉叽、白不溜秋的。江雨从小在黄泥堆里长者,哪见过什么白种人,故而他看得很是不喜欢,就觉得十分刺眼,很是讨厌。每每看到洋人时候他都会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就当自己是个瞎子。 北平原来是前清的都城但在溥仪退位后清朝也随之覆灭了,所谓的都城也就不存在了。而国民政府的主要首领,早已在日本人来北京时就仓皇地逃到了南京。政府无作为,却不代表普通人愿意做亡国奴,做人家的脚下土。故而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热血青年、爱国人士在私底下抗日,打游击。这也为这片土地增加了几丝血性、刚强。 街上游行的学生竭力地嘶吼着爱国的口号,游行最后的目的地便是政府的所在之处。不过北平现今的政府,是日本人一手扶植出来的,试问主人家养出来的看家狗又怎么会反口咬了主人呢?故而虽然游行的学生想通过游行请愿的方式来逼政府出头。可最终的结果呢?政府是出头了,但打的对象却是游行的学生。 就在几日前江雨边曾亲眼目睹过,警所出警抓的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而是游行抗议的学生。有时是学生太激动的时候,有时也有警察没事找事地找人欺负。 “同学,和我们一起去听演讲吧?”来人很是激动地对江雨说。 江雨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来人衣服学生模样,头上还戴着帽子,改良版的学生装,一身黑色,黑上衣、黑裤子、黑皮鞋。衣服上一排扣子,穿着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今天江雨出来时刚好穿的是自己上学时的衣服,来人应是觉得江雨看起来像个学生,且各地的学生服尤其是男装大多是大同小异,差别并不太大。 第十纹 江雨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宏大巨伟的家国抱负。他平凡、平庸,无力、无能,仅仅维持自己的生存都还要靠父母。他不想救什么天下黎民,仅仅是救他们这一个小家都已经是他所办不到的了,何况是天下之人呢? 在这个乱世之中,只有先顾住自己才能去拯救他人,自己尚且艰难度日,有怎么好意思去说什么救他人呢? 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有人平平安安就会有人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有人富贵也就有人贫穷;有人归来就得有人逝去。 神明的大自然总要维护这个世界的相对平衡,无论是在乱世还是盛世,什么都逃不过。增而有稳,缓而有急方能细水长流,倘若终日惶惶不安、杞人忧天那么寿命也会跟着减少;又或者每时每分都没心没肺,那也太过无心让人心寒,只会觉得这人于世事不通,全当你是个傻子罢了,没什么好洋洋得意的。所以啊!在这乱世之中既要忧心于人,也要开开心心,神明大自然所定的度是绝不敢超越的。 乱世之中,你欲度人,谁又来度你呢?神明吗?可神明又在何处呢?都说神明心善护着人类,那么他所维护的人啊!都在受苦受难,他又在哪儿呢?为何不下凡呢?神明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这人类几万年来又有谁亲眼见过呢?有人说那么《山海经》、《搜神传》之类的古代典籍难道不是记录神仙的吗?是吗?是记录神仙的吗?信神之人,日日夜夜虔诚求乞他所信奉的神灵?那真的存在吗?真的有嘛? 第十一纹 浮生散记 第十一纹 忙忙碌碌、手不叫闲了一整个早上才勉强将买来的一小堆柴火劈完,胳膊上的酸痛让他有些同情之前家里的烧火佣人,他想着若是战乱之后,物价恢复以前模样的时候,他一定要请父亲给佣人多加一些工钱。没真实经历过的是不知道这种疲累的,他今天足足地感受了一番才知其中的辛苦。 但江雨不知道的是,这对于佣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若是此时,佣人们没被遣散,都站在江雨身旁,听到他的这番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点破的,不但不会点破感到愧疚,反而会在心中一阵窃喜。这不,工钱又要加了,谁不想呢? 其实相比其他主顾来说,江家给的工钱已经是极高的了,但是在这乱世之中谁跟钱有仇呢?不说乱世就算是安定时代,谁也不会嫌着自家钱太多,不是吗? 刚放下斧头没过一会儿,大约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江雨的两只胳膊、两条腿便开始变得酸痛起来,比他之前拉肚子在厕所蹲久了的那种酸痛来的更加猛烈。 身体两边的胳膊,身下的两条腿全都没了知觉似的,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可是那胳膊上、腿上的针扎一般的酸痛又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你它们的存在。 干了一早上浑身酸痛的同时也口渴难耐,拿起圆形石桌上放的茶壶,又翻起来一只瓷杯,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水。茶壶提在手上更加剧了手臂上的酸痛感,这剧烈的酸痛竟然令他微微地晃了一下,差点茶壶便与这地上的石板来了个“亲吻”,粉骨碎身了去。 好在江雨及时放下了左手上拿的茶杯,用左手帮了右手一把,将茶壶扶住。才向石桌上放的茶杯里倒水。 说起这在院子里布置这个石桌的想法还是母亲提出的呢!石桌上摆放的茶杯与茶壶也是母亲的手笔。先前因为父亲与自己在屋外天气良好之时都有个癖好,喜欢在阳光下看书下棋。而这院内便是最好的读书下棋之地。 还在老家之时,母亲怕自己与父亲读书下棋久了会口渴,但江雨与父亲一样,若是看到精彩处或是对弈到激烈之时是绝不肯离开去寻什么水来解渴的。母亲心疼父亲与自己便布置了这个茶桌,桌上茶壶里的水也是整日不断地。茶水凉了便会换掉,茶杯每日也会有人清洗。没想到战乱逃难之后母亲也将暂住的院子里布置了一个,不过先前是由用人来更换茶水、清洗茶杯的。而今佣人因故辞退,这些事情便都压在了母亲身上。他曾劝母亲不要太过操劳,逃难嘛!一切从简便好。但母亲不依,他也就那时便没再提过了。 而此时此刻,正在端着茶杯,和一口清茶的他却突然觉得母亲当时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有备无患,正因母亲那时地坚持准备,他才能在精疲力竭的此时喝上一口清凉的茶水,不是吗? 江雨想着,这世间之事呀!又有谁能预料呢?在这乱世之中没准你的一个小举动,会就你的性命,同时也有可能令你丢了性命,着未来之事悠悠谁能真正准确无误地预测到呢?佛家学说之中讲究“因果论”,说的是前世种的因,今世的果,因果循环之理。 江雨在之前是绝绝不肯相信的,可历经战乱的逃亡,亲眼目睹了战争的结果之后,他却不得不信以为真了。 在江雨个人看来,佛家所说的因果之论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迷信邪说。经过五四运动、反清运动的批判,人们似乎早已分不清也辩不明这所谓迷信与传统文化习俗以及信仰这东西,这三者之间的界限了。当然主要还是指的是传统文化习俗、信仰二者与迷信这一概念的界限。似乎这三者在运动倡导者的眼里都没了界限,都是一体的。似乎在他们看来,传统文化习俗就是迷信,迷信就是信仰。 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若是这样的话,那还过什么清明节,年关之时又何必去祭祖,给祖宗烧纸送亮呢?因为这都是迷信呀!都是糟粕的东西,我们应该剔除的。历史虚无主义者们一味地向着日本、向着西方实行拿来主义,一点都不曾变动。 他们将日本的、西方的东西拿来的时候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捧着无价之宝一般,一拿来便忍不住地四处宣扬、炫耀,根本就不关你什么民众接不接受?到底懂不懂? 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自己就是拿着金钥匙的人,而普通民众都是被封闭在没有一扇窗户的人。在他们看来,民众都是愚昧蠢笨的,他们是如何也寻不到个什么工具将那黑乎乎的铁屋子凿个洞的。愚蠢无知、落后蠢笨的民众只有等着他们这群伟大的开启民智的救世主们来拿着金钥匙拯救他们逃出伸手不见五指的铁屋子。 运动的领导者们,他们永远是站在云端、手执真理的宙斯,而身为普通民众的我们只是地上黑压压的、不足为道的蝼蚁。掌握所谓真理的永远是他们,愚蠢的永远是我们! 呵!愚蠢的永远是我们! 江雨这个人的思维似乎永远是天马行空、飘忽不定的。一会儿想到这儿,一会儿是那儿,总没个定数。 这不刚还在想着茶水的事情,现在就又飘到了历史虚无主义里面去。 狠狠地喝了几大杯凉茶之后,腾在身体里面的热气终于渐渐地消散,嘴里的干涸也因这及时雨的到来而慢慢变得湿润。像极了夏日里被烈日灼伤的大地,布满着裂痕。而一场瓢泼大雨的浇灌则让这片干涸的土地伤口逐渐愈合。 身体上的那种极度的酸痛也在春日上午的凉风中被逐渐吹散,但若是动动手臂还是有不适的感觉,庆幸的是,这手臂与双腿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江雨身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变得格外的珍惜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第十二纹 江雨休息一会儿觉得好了许多便从后院到了大厅内,江父与江母此时正巧在大厅之内。 江母见自家儿子一脸疲惫的模样,眼睛有些发酸,心疼不已,急忙为江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但江父虽然也和自家夫人一样心疼儿子,但他并没有像江母那般。他只觉得十分欣慰,觉得一家儿子终于长大,可以为家里分担一些事情了。 江雨见母亲端来热茶,连忙起身接住。“您快坐下,快坐下。我方才已经喝了好几杯了,现下已经不渴了。不用倒水了。” 江雨接过茶杯,还冒着些子热水,杯子也还有些烫,可能是刚换的茶水,放在手边的小桌子上,便又坐下休息,因为腿上的酸痛感提醒他必须坐下歇歇。 江母见儿子坐了下来,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后堂。 此时江父与江雨二人还在大堂之内,“劈了一早上的柴?”江父试探性地问道,因为他不知道江雨是什么时候去的故而有些不确定。 “嗯。”简简单单地一字,江雨并没有像父亲诉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地辛苦,手磨出了多少泡,衣服都湿透了什么的他一句都没有对江父说,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觉得自己太过娇气受不得一丝一毫的苦,如果是这样,那么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江父见儿子不像其他子弟那般,干上一点活,受一丁点的苦都要诉说一番,心中又是一阵欣慰。 “孩子,你干了一早上的活,感觉如何?累不累?”江父清楚自家儿子,虽不诉苦,但第一次干这么重体力的活肯定是有些超负荷的。 “还好,有些累、困,休息一晚就又恢复了,没事的爸。”江雨怕江父因自己说有些疲累而看清自己,便又说“古语里面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男子汉大丈夫是要顶天立地的人,富贵时有富贵的模样,困难时也应该有苦难的模样,能经得起风风雨雨,如今这一点小小的活计我都做不了的话,那我以后岂不是会一事无成!”江雨说的神采飞扬,铿锵有力,很是坚定。 江父见自己儿子这幅自信的模样,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好。但他的教育方式从来都不是以鼓励为主的,因为他觉得对于孩子鼓励太多,在某种情况下就是一种无形的纵容,而且他也深知慈母多败儿的古训,故而他也经常告诫自家夫人不要队孩子太过纵容。如今国家危难,人人都难以自保。要想要立足于乱世除非你处于至高不败之地,但如今国家位置低微,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那便更没了什么所谓的权力,所谓的权力只有当自己的国家可以处于世界之林时,自己才能不受别国之人欺负,才可谈谈权力之事,故而江父认作为普通人此道不可通也。那么也就只能走下一条路了,也就是处于低微之境,所谓的低微之境并不是说什么社会地位上的低微,而是指为人方面要低调行事,切记招摇过街,树大招风,太过招摇便会引得无端的祸事不请自来。 江父还清楚地记得,有人曾对他说日本人每到一处,便会先到当地有名望的、有号召力的人家里“拜访”也就是招抚。而一般有名望的人大多清高,在国家利益面前自然宁死不屈,那么这样便会引来杀人之祸。日本人顺他者都难逃一死,更何况是逆于他的人呢?故而从那时起,江父行事便越来越低调,越来越低调。 江母自后堂出来手臂上打着擦脚巾,手里还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江雨见状赶紧起身接过,说让江母坐下休息,剩下的自己来就好。江母见自家儿子态度坚决,便也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但眼中的心疼与担忧还是流了出来。 江雨脱下干活穿的布鞋,江母见到儿子的双脚,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原来连江雨自己都还未发觉,自己的双脚脚背上已经磨了好几个血泡,脚底板也磨出了几个。不脱鞋时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一脱鞋少了鞋子的束缚,这剧烈的疼痛感倒是接踵而至了。江雨心中暗道“原来这穿鞋还是有坏处的呀!”摇摇头,轻轻一笑算是安慰自己,苦中作乐是也! 江雨把双脚伸到热水之中,要是在平时他到不觉得这水温有什么不合适的。但大概是因为脚上集满了泡的缘故吧!热水一烫,尤其是起水泡、血泡的地方,疼得厉害,直叫他眉头不能舒展,五官都凑到了一起。 由于怕江母担心,江雨在瞬间便强忍着疼痛,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但还是可以看出心疼痛,脸色所发生的变化。而一边的江母也怕儿子看到自己哭而自责,拿着手帕,跑到后堂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既因恨这乱世而哭泣,也因心疼自己儿子而哭泣。 江父见江母跑了出去,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很是无奈摇摇头,并没有向江雨说他母亲跑到后堂的原因。 这母子俩都为了对方而隐忍,隐去身心的疼痛,为对方留下的都是快乐开心、无忧无虑阳光的一面。 等江雨泡好了脚,江母似乎是在大堂里放了一只眼睛似的,掐时掐秒地拿了针、药和煤油灯火柴进了大厅江母把东西放在江雨身旁的桌子上,又将茶杯望边上挪了挪。拿茶杯时发现茶水已经变温,便催促着江雨趁着刚好能喝就喝掉,不然等下水凉了就喝不成了。 江雨端起茶杯喝茶,而江母拿了一根火柴擦燃,再点燃煤油灯,江别在衣服上做针线活用的针取了下来,放在煤油灯上烧了烧,随后将其递给江雨。 江雨见母亲递过针来,便明白了什么意思。随后拿起针便朝着脚上戳了起来,想要将脚上的泡挑破。江母在一旁提醒慢慢来,小心点后,便转过头去,似乎是不忍看到。 江父见状,知道自家夫人可能又要发洪水了。走到江母身边,将她搂在怀了,拍了拍,似在安慰。 第十三纹 相对于江母的心疼与悲伤,江雨倒是很是平静,虽然伤在自己身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觉得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多锻炼锻炼,熟能生巧,干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了。江母如此心疼也只是因为一种不习惯罢了,设想若是自己生在贫苦人家,每日都要洗手作羹汤,劈柴挑水的,那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如今自己这双之前从来只是拿拿书,摇摇笔杆的双手突然一下子拿起了斧头劈柴,任谁都有些不适应,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平日里向来疼他的母亲呢? 其实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一种什么东西变成了习惯,也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用消过毒的针将脚上的水泡、血泡,一一戳破之后,江雨又就着没有倒的水冲了冲脚,又用洗脚布将脚上的水擦干后,把针戳破的地方一一上了药。要均匀地抹在脚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脚上的刺痛感也因此得到了稍微地缓解。 擦过药后的江雨,简单地扒了两口饭便去睡了,身体上的困倦让他顾不上吃饭了,觉得拿筷子时手臂抬起都是十分困难的。试想一下一个从未干活任何重体力活计的人,一下子让他干这么高强度的活计,自然是受不了的。 这一点江父当然是知道的,可他就算再心疼儿子又有什么办法呢?乱世之中想要安身立命就必先有一个良好的体魄,想到来北平途中江雨发高烧耽搁了好多天,差点就被日本人的轰炸机给轰到,他就有些后怕。 我国古代的大贤者孟老夫子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难与共,而死于安乐也。“ 这是说:”舜从田野耕作之中被起用,傅说从筑墙的劳作之中被起用,胶鬲从贩鱼卖盐中被起用,管夷吾被从狱官手里救出来并受到任用,孙叔敖从海滨隐居的地方被起用,百里奚被从奴隶市场里赎买回来并被起用。 所以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恼,筋骨劳累,使他忍饥挨饿,身体空虚乏力,使他的每一行动都不如意,这样来激励他的心志,使他性情坚忍,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 一个人,常常出错,然后才能改正;心意困苦,思虑阻塞.然后才能奋发;别人愤怒表现在脸色上,怨恨吐发在言语中,然后你就会知道。一个国家,如果在国内没有坚守法度的大臣和足以辅佐君王的贤士,在国外没有与之匹敌的邻国和来自外国的祸患,就常常会有覆灭的危险。 这样,就知道忧愁患害足以使人生存,安逸享乐足以使人灭亡的道理了。” 第十四纹 天空中的月儿似乎也知道江雨今日甚是疲累,故而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过前院,来到后院,拨开厚厚的暗云想要探望探望这位勤劳的少年。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踏着轻盈的步伐,踩在冷清的石板上,落在虚掩的窗户上,静静地看着这个熟睡的少年。 安静的夜里偶尔也会有几只调皮的鸟儿惊鸣几声,不过刚刚开口便被其他鸟儿捂住了嘴。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在心疼这位酣睡的少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似乎仅有的也只是想要探望他的月儿轻轻推开窗户的声音,不过这细小的声音并不会得到其他人的惩罚,因为月儿是他们推选出去代表他们探望江雨的。 等到江雨一觉醒来后,已经是月半十分。他掀开被子起身披上薄衣,打开窗户,月光贪心地顺着大开的窗户涌进了屋内,洋洋洒洒地落在江雨身上。 开门而出,月色正好。几点星子稀疏地散在各处,簇拥着一轮微缺的月亮。时而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隐在云雾之中,时而又十分大胆的自幕后走到台前,接受着人们的礼赞。 披着薄薄的外套在院子里,微微凉意透过衣衫钻进皮肉之中,令江雨微微一颤。 中午江雨因太过疲惫,草草吃了几口便睡下了。如今半夜醒来,腹内甚是饥饿。身上的酸痛感并没有因他安安稳稳的一觉而消失不见,反而有些来的猛烈。再加上腹内空虚,饿得厉害,就算他再想休息睡觉,也是睡不着了。 脑中想着去厨房找点什么来填饱肚子,借着圆月的亮光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向厨房方向走去。 月亮十分给面子地为他一节一节地照亮前行的道路,他很是感激。 等到了厨房门口,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拿厨房的钥匙,便想着要去拿,到就在他转身要去拿钥匙之时,忽然瞥见挂在厨房门上的锁子原来只是虚索地挂在上面,并没有锁住,只要将它拿下来,门便可以打开了。 江雨觉得很是暖心,他意识到这大概是自己父母的安排,怕他睡起之后会感到饥饿便留了门。 第十五纹 残酷的战争使得江父看过太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情了。 他不敢与家人分开,也不想与他们分开,他在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了,如若再失去儿子老婆,那他真是孤零零一人而已了! 他想着,钱赚再多要是孩子老婆全都不见了,那他赚这么多钱的动力呢?他是为了谁呢?他赚钱从来都是为了个自己的老婆能够清清闲闲地接受他的宠爱,孩子也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不必像自己儿时一般,为了一口饭,泼下颜面挨家挨户的去讨要。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便会遭人厌烦,而他自己也会羞得脸红。 故而他才放弃扩张自己的商业帝国的梦想,本本分分的做做小本生意,足以度日就好,不过他所说的度日可不是贫苦人家的吞糠咽菜。 这几日辞退佣人也只是因为一批盐被日本人给扣了,而这批盐也是提供给广大的爱国人士的。他急需打通关系,而要打通关系便需要大量的银钱来做后盾,刚好他这时资金周转不开,想着能省就省点吧!也正好好好锻炼锻炼自家儿子。 近日江父没什么事情烦心的,便想着借此机会休息几日,顺带也避避风头。据说这几日日本人查的很严,各重关卡都增派了人手,不仅如此在城中巡逻的次数也有每日两次增加到了每日三次,而且重要的关卡时时有人站岗。还时不时的有特务四处打探爱国人士的名单,再将这些名单交给行动队,借此来打压爱国运动。江父很想出面解救被抓捕的爱国人士,但是他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最近几日他都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因为他发现自己门前似乎时不时的有人徘徊,好像在观察着什么,记录的什么。为了他自己的安全同时也为了,以后的大事共产党的领导人决定让他暂时隐蔽。虽然江父还不是共产党员,但他对于共产党确有提供很大的帮助,单单是无偿的供盐,已经让党内十分感激。 无事的日子,他虽然十分担心被抓捕的爱国人士,但他同时也处在危险之中。故而他不得不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来迷惑敌人。 “看什么书呢?孩子。”江父清早起来见儿子江雨已经在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捧卷读书,便来口问道。 “哦,爸米醒了,我正在看《天演论》。”江雨回答。 “《天演论》?可是严复那位大学者所作的?”江父问。 “嗯,是他写的,不过是他从外文翻译过来的,不是他创作的。”江雨见父亲询问便开口解惑。 “这《天演论》我记得当时出版后,影响颇大,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它似乎是翻译赫胥黎的,只是严“复先生并未逐字逐句的完全按照赫胥黎的原话翻译的,严复先生大才,知道翻译其实也是一种再创作,故而在翻译的基础上又添加了自己的观点,佐证自己群支持的一些东西。” “父亲看过这本书?”江雨问。 “看过,看过。”江父有几分得意地笑着。 “这赫胥黎继承了达尔文的进化论的说法。而达尔文认为我们。”江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雨。“也就是人类是猿猴变来的,他这样认为,这样推广,用在其他方面我倒是勉强可以相信。但要是用到我们身上我却不敢苟同。”江父大笑。 “为何呢?父亲。我们不是进化而来的,难道是神灵造出来的吗?”江雨有些奇怪,进化论的观点是目前他所听过的最为可信的观点了。无论是学校之中,报纸上所宣扬的就是这种观点,而且很多人也提出了证据佐证,认为进化论是最为科学的,已经慢慢地被更多的人接受,而父亲如今否定这一观点,实在让他有些不知该相信谁了。 在江雨的眼中,书本上的是权威的但同时父亲也是权威的。然而如今在同一种问题上两个权威所出现了分歧,不同的观点,那么他该相信谁呢?江雨心中不禁生出了一层纱帐,有些迷茫,看不清东西。 第十六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战火依旧纷飞,洒落在这篇苍凉,饱受折磨的土地的各个角落,似乎是星星点点也不放过。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在这片庞大的土地上竟寻不到一块完整无缺的地方。 战事从星星点点的一角蔓延到整片土地,甚至是那雄鸡的一角也不放过。江父每每看到因战事而凋零破碎的祖国、故土,都会紧紧皱着眉头,难以舒展,他似乎忧心的是天下。而许许多多的普通民众的愿望其实很简单,若是在和平年代他们的想法意识则算不得什么爱国情怀。 江雨和他们大概有同有异吧!他没什么救苦救难、匡扶天下的慈悲之心,但美美见到流离失所的人家也会觉得他们十分可怜,遇到了也会施以援手。 他想的很简单,想要安安稳稳的过过自己的小日子,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祈愿自己生活良久的故土能够回复美丽,想着一家人不少一个,一起吃吃饭、品品茶,月圆时节赏赏月,如此而已。那么这算得上的家国情怀吗?算得上是爱国主义吗? 在江雨看来,这是算得上的。家与国向来是难以分割的。没有国的家是家吗?谁来保证你的安全、权益呢?同样没有家的国,又怎么称得上是国呢?家与国,国与家其实在在产生之初就已经融为一体了。 没有这么多对家的渴望,又哪来的对于国家的热爱,对于爱国人士的支持与帮助呢?其实对于他们的帮助一定意义上来说难道不是在帮助自己吗? 由小小的对于故乡的眷恋到对故土的不舍;对于家的热爱再到对于国的爱恋。我们忧心忡忡的既是家也同样是国。 也正因如此,张学良与杨虎城才会发动西安事变,以兵谏来逼蒋介石与共产党合作抗敌。其实仔细想想,为什么会出现外敌入侵呢?一切外在的因素也只是小小的影响而并非决定,而内在的才是真正的决定作用。 外敌侵华时,首先不作为的就是前朝清政府并没有选择奋起抵抗。而只是割掉妥协,战败了不能再战吗? 就单单说说甲午海战吧!当时的北洋水师的整体装备实力,军队总数完全是可以战胜日本的。而且也有爱国将领不畏生死而奋勇抗敌,为国捐躯。可最后呢?最后还是输了个彻彻底底,而且是全军覆没,甚至连东山再起的星星之火都没有,可想而知,这种失败并非是日本一方所造成的,更与其内部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十七纹 江父拿着报纸兴冲冲地回来时,江雨还在准备第二日的功课。江雨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在当地找了个中学教师的行当,教的是国文。 江雨见父亲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便迎了上去。“您今儿咋这么高兴?是什么大喜事儿啊?”说着顺手把手中的笔盖了起来。 “儿啊!儿啊!!”江父激动地抱住江雨直拍他的背,或许是太过兴奋了,力气有些用过了头,江雨觉得背上有些火辣辣的,像是被炽热的太阳灼伤似的。 “咋了?父亲,您慢点说,别着急,别着急。”说着,江雨从江父怀里退了出来,转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父亲,因为还是八月中旬,陕南的天气还是挺热的,一点也不输盛夏时的炙热。“来,您喝口茶,歇一会儿再说,慢慢来。” 江父是急急忙忙跑回来的,加上天气有些热,身上便出了些热汗。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凉茶,狠狠地喝了几口,方才有些解渴,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他对着江雨说:“快,快去,快去把你娘也叫回来。快去。” “什么事呀!父——”江雨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竟还要等一家人聚齐了才肯宣布。 江父不等他说完,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你快去,快去,等会儿等你娘回来了。咱们一家人都聚齐了,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由于江雨他们的老宅不是什么交通信息都十分方便的城市里,故而信息通讯很是不便。而且经历战乱,大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儿还有闲钱去买报纸什么的来了解国家大事呢?能有钱有粮食养活起自己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而江父是每天没事的时候都会到街上溜达溜达,而且他忧心家国之事,每日必会买份报纸来看。故而他最早知道此时其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村里人没见得什么欢天喜地的也并非什么奇怪不寻常的事情。 江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听父亲的话。到后院叫母亲。原来江母看今天天气不错,便想着把一些有些破旧的衣服缝缝补补还是可以穿的。自回老家之后,江父就不太做什么生意了,而且大多数的钱也是捐给了爱国组织,以供他们抗战之用。每每周边有什么灾难之时,他也都会伸出援手帮助帮助。而江雨又结了婚,孩子也已经2岁多了。当老师的钱每月也只能余出那么一点点拿给父母。江母又不愿意成为儿子媳妇的负担,也知道他们长大了要有自己的日子来过,故而能省则省。想着反正他们这一把老骨头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谈什么享受讲究什么的。只要衣能遮体,食可果腹也就行了,要求并不高,只求着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便心满意足了。 江雨走到后院,发现母亲正在做针线活也就是缝一些旧衣服。 正午的阳光下,江母右手拿着针,左手捻着线,对着阳光正在穿线。大概是由于上了年纪吧!她穿线时有些吃力,虽然是眯着眼睛却怎么也穿不到针孔里去。 正午的太阳还有些毒,江雨看到母亲脸上微微挂了些汗珠,不过他无法确定到底是热了的还是穿针着急了的。 江母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又用一根相对看过去的布条扎了起来,两鬓边、发际线跟前各有一些因为太短而不被束缚的发丝溜了出来。以前江雨并没有太仔细地看过母亲,而今他才猛地发现原来母亲已经不再年轻了呀! 黑色的头发里参杂着许多招摇的白发,并不集中是比较分散的,似乎是满头都要照顾到的。然而两鬓边乐不起来这样的,在这儿黑发才是少见的,白发倒成了这儿的王国,黑色被一片白讲讲的颜色给压的死死的,一点余地也不给留。 而江母做针线活做的十分专注并未发现儿子在自己身后。 岁月不饶人,这世间万事万物,又有什么是永久不灭的呢?江雨平时并没有太过在意父母的身体,现在偶然间才发现原来一切还是变了,他们都老了呀! 眼睛有些湿润,觉得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母亲年轻时美丽的容颜却清晰地映在自己眼前,那时的江雨还是个小孩子,江母也还年轻,脸上并没有什么波纹似的褶皱。诚然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抬手揾了揾眼角的泪花,调整调整有些嘶哑的声音唤了一声“娘!”,这一声“娘”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深情。 江母听儿子在叫她,便回过头答“哎!”见儿子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开口问道:“怎么了?儿子,有啥事吗?”虽然说着话,但江母并没有停止手中的活计。 江雨走到母亲跟前,拿过江母手中的针线。 “不用,你不会。快给我,我一会儿就穿上了。”江母说。 江雨声音又有些嘶哑“穿个针而已,小菜一碟,您最近不是眼睛不好吗?一直流眼泪的,这针孔这么小,您肯定看不清。”说着江雨已经把线穿好了,递到江母手中。看着母亲接着说:“以后呀!这种穿针的活您就叫我来,反正我整天闲着也是闲着。我虽然不会缝缝补补的针线活,但是穿个针还是可以的。”江雨看着母亲,心里泛着酸味,有些难受,也有些心疼。 江母有些欣慰地笑笑“” 第十八纹 当江雨与母亲来到大堂时,江父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报纸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眼角的褶皱重叠了起来,脸上始终挂着满满的笑容。 “老头子,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有啥喜事啊?”江母一见到江父便开口问,想着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打算敷衍几句,去继续缝补衣服了,什么做到一半放到那儿总是不好的。江雨站在一旁望着父母。 江父听到爱人的声音起身将江母拉到身边,指着手上的报纸兴奋地说:“玉卿啊!你快看这儿,快看。” “什么呀!神神叨叨的。”江母接过江父手中的报纸,出来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天哪!这是真的吗?”江母反反复复地将手中的报纸翻了几遍,想要确定它的真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已经被这种新闻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怀着高兴的心情去失落落而归,如今看到真的消息反而不敢相信。很多时候假的多了,真的也就假了。 “是真的,是真的!”江父从江母手中拿过报纸,整整齐齐的叠好捧在手中,仿佛置于手中的不是一份几个铜板的报纸而是这世间最无价的珍宝一般。 江雨看父母如此高兴自然也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连忙问江母“娘,什么事呀?您俩这么高兴?” “儿啊!!儿啊!”江母喜极而泣,泣不成声。 相对于江母的喜极而泣江父倒是镇定了许多。江父见江母高兴地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便亲自开口替江母回答儿子的问题。 “孩子啊!日本人终于滚出中国了!”江父拍着自家儿子的肩膀,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男儿流血不流泪,可到了家国存亡之时流血流泪都是平常事了。试想若是国家强大了还用得着他的子民流血流泪吗? 江雨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地呆呆发愣了。 什么?什么?日本人投降了!投降了!江雨心里简直是高兴地疯掉了。几个月前他还听说,日本人的气焰越发的嚣张。日本人的野心自然是不仅仅是中国这片土地的,建立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小步罢了。日本人的或是虽然是太阳旗,却丝毫没有高高挂于天上的太阳的胸怀,反而贪婪无餍像极了一条散着邪恶气息吐着长长血红信子的大蟒蛇一般,躺在巨牛身边吞着小山羊,一边讨好食草的巨牛一边又暗地里用巨长的身体丈量着大它几倍的巨牛的尺寸,散着幽暗光色的眸子紧紧地定着安安静静吃草的巨牛,想着某一天趁着这巨牛吃饱喝足后小憩的时间里,趁他不注意,一口将其吞掉。 江雨虽然自己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前往前线抗战但对于前线的战事他还是十分的忧心。他虽然忙于生计,最近老婆又怀了第2胎,已经五月余。肚子越来越大,自然也得万分小心。虽然母亲也会帮忙照顾,洗衣做饭的。但江母同时还要照顾江父的生活,又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精力自然不如年轻人时时感到劳累。江雨不忍母亲太过劳累又放不下衣媳妇太过辛苦,故而只能他自己选择累一些。将原本在学校应该完成的事情尽量都带回家来处理。比如批改作业、处理一些不太复杂的文件、看看某同学老师来的信件稍带回复一下以及他刚在做的备课这一类的事情放在家里来做是完全可以的。 江雨最近虽然忙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可开交的。但他还是会抽空看看江父买来的报纸。江父十分有条理,看完的报纸一般不会乱扔掉,重要的会小心翼翼地剪下来,再用浆糊粘在一本废弃无用的书上,而对于剪过剩下的他我绝不会随意丢弃,而会将其收集起来。江雨是清楚父亲的习惯的,也清楚父亲放报纸的地方,故而每次一闲下来有点时间的时候他都会去将报纸寻来自己再仔细的看一遍,当然也包括贴在书上的了。 今天的报纸他还没来得及看,一是因为工作还没有完成,江雨做事向来一心一意,不会三心二意的没做成这个,又去做那个。二则父亲一回来报纸便没有离手,又哪儿会到他手上呢。 而今听到父亲宣布的消息,本来还想着要是不是什么重要事情的话,他可能会随便说几句就立刻去准备第二天的课程了。但如今,这个消息的确是应该普天同庆的了。 以往他面对街上日本人的刁难虽然觉得自己的人格收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气的直接要火冒三丈直冲云霄了。但同时也对国民政府的不作为、国家的衰落感到十分地生气和悲哀。有时甚至憎恨自己是个中国人。为什么自己是中国人呢?甚至有时候还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在古代国力强盛的年代呢?想一想,新文化运动之时,虽然极度批判古代社会,但同时无法否认的现实却是古人过的比我们好得多,只少他们没有失去对于国家的主权,对于国土的控制,不是吗? 其实大部分时候,许多人批判古代的各个方面,其实可能他们也不太懂这个无法真实感受的社会呢?很多人其实紧紧就是个跟屁虫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具有独立意识,往往更多的只是随波逐流罢了。至于他们所遵从的真理、主义是什么他们似乎也不明白,当然当权者和煽动者是不会期望他们能够明白的,他们希望的只是将被统治的人啊!一直控制、一直压制。 其实我们只要用用脑子,仔细地想一想,从古至今“愚民政策”没朝没代都会有的。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甚至是盛世唐朝的个个方面无一没有“愚民政策”的痕迹。统治者们往往为了统治就会需要这样乖乖听话、逆来顺受的愚民。外来的佛教因何会在国内根深蒂固,而且一度影响到内部教派的地位呢?这无一不是因为统治的需要。统治者们需要的只是说东不敢往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奴隶罢了?哪儿有什么真正的自由与民主呢? 他们往往都会借着以民为本的幌子为自己的欲望服务着,其实再想想,这个世间又有谁不是被控制着呢?所谓的高层阶级控制中层,中层孔子下层,而个人又不得不收到自己内心的控制,无论是坏的还是好的,都是如此!虽然有许许多多的哲学家、社会学家们熟知这一点,但只要你处在人类社会之中,是个人,那么你就永远也逃不开的! 第十九纹 八月的陕南是绝不会有什么秋日凉风的。快要到尾巴的夏天像是要报复秋日的驱赶似的,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灼烧这片土地。闷热的天气像是被扼住喉咙的老人,拼命地喘息着想要从空气中得到一丝的凉意来消却这可恨的暑气,但想想这垂死的老者又怎么能敌得过这夏日的老虎呢? 江雨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故而这天还是穿着薄衫,又将去年寒冬腊月从偏北的地方运来的冰块凿碎以此来消解暑气。 到入了夜,重重叠叠的厚云,总算是勉勉强强地将大火球给遮了去。没了天上这火球做靠山,这闷热的暮夏顿时便消了许多气焰,消停了不少,也让江家山的人们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清凉。 入了夜,日本灰溜溜逃走、投降的事情渐渐地由镇上高呼的浪潮中传到了这座看似有些死气沉沉的小山村里。 江家大喜,觉得终于有人与他们一同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了。 江父叫上儿子媳妇,有带上老婆,决定今夜通宵达旦去赏灯玩耍,庆祝一番。 因为江雨的媳妇已经怀孕多月行动不便,而老大、老二、老三也才两岁多,想着今夜必定人山人海,接踵磨肩的。孕妇与孩童都不宜出门,万一出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那岂不是给这个喜庆的日子无缘无故添了几分悲伤。但另一方面,全家人若是都去了,单留孩子老婆在家中的话,江雨又十分不放心。想着虽是全国人民喜庆的日子里,却也难免又一些心生不轨之人钻空子,江雨虽然十分地想去看看,庆祝一番,但为了老婆孩子的安全他还是十分果断的推辞了父亲的邀请。 玉秀见丈夫江雨实在想去,便劝江雨说可以一起去。但她不会到人多的地方,只寻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在哪儿看孩子等等他们,顺带自己也看看今夜的热闹。 江父听着觉得儿媳的建议在理,便信心满满地向儿子保证,自己和老婆子一定会帮忙看孩子们的。玉秀的第一胎是三胞胎,出生时可乐坏了江父。说是自己几代单传都是独苗,如今到了江雨这一代枝叶丰满,子孙繁多,是个大喜的事情,惹得江父直夸儿媳是江家的大贵人、大福星,而玉秀在江家的地位自然也是蹭蹭地直线上升的。 江雨本来还是坚持不想去的,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伟大日子的。但在妻子儿女和庆祝胜利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妻子儿女。但最终他还是拗不过玉秀的百般劝解,还是十分艰难地答应了她的提议,带着他们一起去。 江家村其实只是段家河镇的一个不大的村落,你若是要去那儿,必得先到段家镇上,再由一条岔路口直上,弯弯曲曲、拐来拐去的像极了寻宝一般,但可惜去的人往往没有寻宝的地图。 段家河镇其实事一个极好的居住养生的地方,依山傍水,路也是四通八达的,去哪儿都方便。 段家河镇临着悠悠河水,别看这河在大江大河面前小而微,但它的开头可是不小的。段家河只是在段家河镇这一段叫这个名字,下游一部分叫做洵河,是汉江的最大支流,而汉江则是长江的最大支流,故而它也算是长江这条大江的“远方表亲”,算是傍了条金大腿。可他并不张扬反而越发的低调,似乎尽量将自己缩小缩小到谁都看不到的样子。 每至夏时,不论是否下雨,它都会涨一些,但到了冬季,虽不至于百米结冰却也冷冽十分,江雨实在佩服那些可以冬泳的人。没到冬季他去段家河边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只怕它太冷的刺骨。 河面大概二三十米,两岸是依靠船只来往,江雨要是想要到河对面办事,便要乘它。但他是个旱鸭子,最是怕水,每每坐船之时总要结伴而乘,以防自己掉落水中,那时至少还有个照应。一般同行之人他向来是找自己熟识的,因为据说有许多船家可不管你掉没掉水,则是因此,这段家河河段白白多了许多冤魂野鬼。 大概是因为日本投降的消息已经散开了吧!江雨一行人到达镇上之时,河面上还飘着许多船只,并非什么漂亮精致的画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些微微破旧的小渔船。但大概是为了庆祝今日之胜利吧!船家们特意将原本破旧不堪、十分肮脏的小船擦洗一番,该修的地方便修,该补的地方便补。光洁的小船在昏暗灯笼的照应下显出多年不曾见过的暖意,只让人温馨十分。 因为玉秀怀孕多月,肚子已经很大了不太适合长时间的行走,加上又带着几个才慢慢会蹒跚行步的孩子故而江父决定租一辆牛车,一家人乘牛车赶到街上,对比江雨表示赞同万分。他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慢慢悠悠地将妻子扶到车上,又将孩子抱上去。江父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老到上个牛车还要人来扶的地步,一手将江雨抚开,独自上了牛车,而江母则觉得儿子贴心孝顺,很是乐意地享受着这份温情。 走在夏日尾巴夜晚的街上,还有些凉意透过衣裳悄悄流进体内,江雨出门时为了防止妻子受凉生病,强迫着她加了件外套,现在看来绝是明智之举。玉秀本来还觉得丈夫太过心细了,有些过了,但粘在山上冷意却让她倍感温暖,原本垂在右侧的手偷偷地握了握江雨抚在她左侧臂上的手。玉秀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子尤其是在男女情爱上更是容易害羞,故而只是偷偷的。江母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坐在二人后面,只是微噙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 这晚的夜色当真是灯火通明,一簇簇小小星火般的小光点,这儿亮一点儿,那儿亮一点儿,又慢慢地凑到一起,汇沉了一片火海,果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话当真不错。 对于抗战这种事情无论过程如何艰难,只要结果是称心如意的那便会的到千秋万代的敬仰和铭记;但倘若是过程无比顺利而结果却是惨淡收场,不仅参战者面子上过不去,当世之人也会将他们骂的个彻头彻尾,那管你到底牺牲了多少人。 第二十纹 江雨为玉秀找了一个小茶馆,特意花了点钱要了个二楼的雅间。一家人先是要了一户凉茶用以消解因赶路而产生的暑气。 茶楼因要庆祝今日,故而茶水钱便宜一大半,基本上就是保了本,不赚钱的买卖。 而茶楼外的大街上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的红色被高兴到忘乎所以的人们拿出来炫耀,江雨想着要是天上的神仙看到了定然会哈哈大笑、拍手称快的,因为他们所期望的达到了,人间的八月中旬有些熊熊烈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亮堂。有些还有些积蓄的便买来炮仗与这街上的行人共贺一番,这儿歇了、那儿响了,此起彼伏像极了什么激烈的争霸赛。 为了避免孩子们哭闹,扰的自家媳妇心烦意乱,江雨特意去买了拨浪鼓、小风筝之类的玩具人手一个,又买来糖果放在旁边并嘱咐玉秀只有等他们哭闹、迫不得已之时才能喂给他们,不然吃的太多长大以后便没了一口好牙,接着又叫了几盘小菜算是给玉秀解闷儿用的。 而等到江雨安顿好玉秀和三个孩子的时候,江父和江母已经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了。在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无论你是熟人还是陌生人街上人彼此见到了都会互相笑笑,算是打招呼。这到像极了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这一刻似乎段家河镇上的人都成了一家。 许多慷慨的小贩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直接大手一挥,免费是了。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人们不再是一哄而上的乱抢,似乎一下子都变得谦逊文明起来。互相退让,在商家百般恳请下才勉强的拿上一点。 往常按照惯例习俗只在过年期间或者其他什么重大传统节日的时候,譬如元宵节、七夕节、中秋节才耍的“灯”在这天竟齐齐出动,但却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它们在人们高兴的欢笑声中融合在一起。 地上事一片热闹气象,那么天上自然也不甘示弱。买来的烟花爆竹竟不约而同的被齐齐摆在街上,形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小方队,意气风发。 人们在爆竹声中欢呼高歌,简直是一场自发的大合唱表演音乐会,而这场音乐会的参演人员也是这座小镇的全体居民。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在人群中唱起来了《大刀进行曲》,一首慷慨激昂,激励无数中华儿女抛头颅洒热血的爱国曲子。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工农军队勇敢前进, 战胜全部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消灭!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原本只是一人唱起,等唱了第一句之后,顿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加入合唱的人们犹如从天而降的黄河之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江雨清楚地记得这首《大刀进行曲》是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之后的,日军长驱直入占领沈阳,震惊中国,全国上下呼吁停止内战,枪口对外。而这歌则是由原冯玉祥的西北军改编而成。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此刻无论你是享受着安逸生活的富贵人家还是饱受战争之苦家破人亡的贫寒子弟都没有了什么等级,他们肩靠着肩,有的手拉着手在喧嚣的夜空里,唱起这宏迈的歌曲,声音直穿云霄飞到九重天上去。当然无论是江父江母还是江雨都成了这临时合唱团的一员。 时间总在不知不觉间偷偷溜走,江雨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他有些担心老婆孩子的安慰,想要去看看他们的情况。三个儿子才刚学会走路都十分喜欢这种新学会的技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总趁着照看的大人不留神时四处乱窜。看到到处跑的孩子们把你倒是急得头上冒汗,他们到好只知道呵呵地傻笑,也就是这呵呵的傻笑让每每都让已经是火冒三丈,想要在三个儿子的屁股上施展一套掌法的江雨怒火莫名的平息了下来。不幸生在乱世中的他们,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怕只有真么一点点时间喽!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让江雨与玉秀怎么着也生不来气了。但江雨绝不是一味的没有丝毫限度的对他们纵容,他有他的选择,给孩子们定的规矩是一天也不能变就算是谁来求情也没办法。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街上的人却是一点都没有少,仿佛一下子都成了夜猫子浑身充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一样,依旧疯狂地庆祝着翻身不做亡国奴的喜悦,但也有一些伤心的影子,许多仁人志士预测似乎抗日战争结束以后,大概中华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似乎会再掀起一场,兄弟相争的腥风血雨。 江雨见时间不要了,便询问母亲与父亲,问他们是否要会茶楼休息一会儿。他并没有说回家什么的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至少江父是绝对不可能回家歇息的。 但江父今晚似乎异常地兴奋,也许是因为太过高兴而精力旺盛吧!江雨正心想着父亲可能会不答应,果不其然,江父断然拒绝了江雨的提议。只让江雨赶快去找个客栈安顿好老婆孩子,孕妇向来嗜睡,更何况夏季本来就十分闷热更是容易昏昏欲睡,而三个孙子午间太顽皮便不肯睡觉,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开始掉小鱼儿了。的,而江父不去歇息江母自然也不愿意去歇息的,只说要陪陪江父散散步什么的便催江雨赶快回去看看。 果如江父心中所料想的一样,玩儿了一天的三个孩子们终究是抵不过瞌睡的攻打,趴在雅间的小床上呼呼大睡是了。而作为孕妇的玉秀自然也是困倦的不得了,但你是大人有自制力。江雨到的时候就只看到玉秀右手抵着头部撑在桌子上,眼睛微闭似乎实在假寐。 江雨进来发出的脚步声,玉秀一听便猛地将瞌睡虫全部都轰走了,积极转过去,看到是自家丈夫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想着如若是个心怀不轨之人,自己如今有孕在身便难以抵抗了,而三个孩子更是还小。她连自保都难更何况要再保住孩子们呢?不过好在进来的是自己的丈夫,并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不法分子想要趁着人们还沉浸在不做亡国奴的喜悦当中时而借机干些有违人道的事情。 江雨看着自家怀孕的老婆,玉秀也望着自家丈夫。 第二十一纹 相识 其实玉秀与江雨的相识,算是比较俗套的。他们的相识相恋全归功于一把油纸伞。 江雨早年间虽然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反对的,觉得十分妥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必定会历经青春的萌动。尤其是当他对班上的班花产生暗恋的情愫之时,就尤其的对那个许多年没有见过,不只是丑是美的小表妹更加厌恶。 这天天气还比较闷热,和江雨的心情差不多有心暴躁不安。就在刚刚父亲把他叫到书房中与他谈话,说是谈话倒不如说是通知或是命令吧!原来是表妹家觉得女儿已经17岁而江雨——他们已定的时候女婿也已经18岁了,觉得两家不能再耽搁了,应该让两个孩子也就是江雨和他表妹今晚成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表妹家的老人生了场大病据说已经病入膏肓再无回天之力,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不过来了。而表妹家里则是一个是分不开明甚至十分封建的家庭,表妹父亲觉得他们家里最近坏事频频,应该出几件大喜事来冲冲喜,将这近来的霉运通通冲走,故而才想起了江雨与他女儿的心事。他这个伯伯一向是一个说风就是雨的人,说做就做。江父前脚刚从外地运盐回来,他这个伯伯后脚便跟了来。那天刚好江雨还在上课并不在家中。 其实江父对于这个所谓的亲威也没什么高感,早些年还好,这些年来据说她这个亲戚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这位亲戚与江父一样从商不过他做的是药材生意,自家还开了一个不小的药铺,要说这一家地位有地位,钱财也有钱财,富甲一方,衣食无忧。理应算是什么都不缺吧! 可人心这东西从来就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线可言。没钱的时候吧!拼了命的一心一意只想着赚钱,有了点本钱了就想着钱生钱,虽然不能想种树一样将钱种进肥沃的土地里,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可有了本钱可以做生意呀! 伯伯一副谄媚模样,搓了搓手:“大哥啊,你看我们两家当初定这娃娃亲也十几年了。”低头叹了口气。 “哎呀!这光阴催人老呀!你我都是快花甲的人啦!我呀!近些年来不比大哥您,忙忙碌碌实在辛苦,前几年还好,就是这几年呀身体大不如从前喽!”说着,伯伯看似有些伤感,语气低沉了起来。 “老弟是想……”江父看着伯伯试探性地问。 “哎嘿嘿!我就想着能不能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说到此处,两眼顿时冒了光,神采奕奕,哪有方才的那份失落。 其实这伯伯名叫胡广安,早年无江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铁哥们,后来江父从商,胡广安看是条赚钱的门路便跟着江父一起做盐生意,但由于江父起的早,总是压他一头。胡广安便想着另谋出路,说起他另谋出路的本钱还是江父给的呢! 其实这胡广安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在一些小事情上糊里糊涂的,比如为了多赚一些钱便在困难时期囤积药材,等需要时再高价出售。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一个钱字做的乱。 在其赚了些前后便连本带利的将原来借的本钱一股脑的全还给了江父,但江父宅心仁厚不愿收他利息,只拿了原来借的钱。胡广安为了表示感谢,便与江父约定若是他夫人这胎生了个女儿就把女儿嫁给当时还只有一岁多的江雨,算是结个娃娃亲吧!而这生下来的女儿就是表妹胡修宜。 其实按照血缘关系来说,江雨是不应该量胡修宜叫做表妹,又将胡广安唤作伯伯的。只是江父觉得既然定了娃娃亲,那么在正式成亲之前就应该显得亲近一些,这才让江雨改口将胡广安唤伯伯,把胡修宜叫表妹的。 其实胡广安拐弯抹角了那么半天,来的目的却是十分的简单的,也就是想让江雨与自家女儿尽快完婚。原因呢?看上江家的财产自然是不用说的,还有就是冲冲喜。更重要的一点是胡广安听说江雨在学校了谈了恋爱,搞起了什么自由恋爱,这他可不行。他决不能让这块到嘴的肥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飞了,他得让女儿牢牢抓住这个他看好的女婿。是的胡广安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不是因为关心女儿才让他们今早完婚的,绝对不是为了江家不知有多少的财产。 其实对于胡广安提议让江雨与胡尽早成亲,他是同意的,但就胡广安这几年的变化,他打心里是不太愿意与胡广安做亲家的。按这个年代十八九岁成亲是刚好的年纪。想起江父自己与江母成亲的时候已经20多岁,当时同乡的人都是笑了好久的。 只是他早年忙于生意,又因家国危难,战火连绵。江父觉得生了孩子便是让孩子到这个世界上受苦来了,故而他怎么也不肯要一个。可随着年岁的增加他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故而到了30多岁才有了江雨。 江父对这个上天送来的礼物心疼喜爱极了,不肯再多要一个孩子来分享他们寄予江雨的爱,便坚持没再要了。这才导致江雨没什么兄弟姐妹,童年也微微显得有些小小的孤单。 在胡广安走了有一会儿后江雨便回了家。江父本来想着尽快与江雨说的,但看儿子一脸疲惫,到了嘴边的话也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父让江雨到书房来一趟。 等江雨到了书房才发现母亲也在。看着江母脸上阴藏着的不太明显的担忧,江雨不知怎么胸口一闷,就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其实江母是知道江雨谈恋爱了的,但她不知道的是,江雨虽然谈了恋爱,但就在最近两人出现了不可填补的裂痕。 “孩子,今天你胡伯伯来了。”江父面朝着窗户背对江雨说到。 胡伯伯,江雨从小都是知道的。就是那个女儿他定娃娃亲的那个。 什么!等等!娃娃亲?江雨顿时想了起来,原来自己还有一门亲事,果然应证了他之前的预感——原来是来逼着他成亲的。 江雨心中冷笑。 “爹,爸爸,我是不会与那素未谋面的表妹成亲的。”江雨说的铿锵有力。 “谁说是素未谋面的!你们俩小时候不是还经常在一起玩吗?”江父说 第二十一纹 相识相知 江父想要试探出真东西来,自然要做足了戏喽!而江雨又是完完全全地不知情,被蒙在鼓里。 故而江雨和江父大吵了一架之后,心情很是糟糕,他以为他的父亲是铁了心了非要逼他娶那胡广安的女儿胡修宜。然而父亲又是他的至亲,他是在怕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发泄了出来把江父给气着,当然江雨所想的这些江父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江父见儿子被自己气的跑了出去,心里偷偷暗笑,总算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江雨气愤不已,万分不愿的样子江父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故而他也想让儿子江雨出去散散步,舒缓舒缓情绪。至于这个退婚的决定自然是要等着他情绪平复之后再与他说。 “你看你,你难道不会直接和儿子说吗?你那样故意气他干嘛呀!这天阴沉沉的,又闷又热眼看着就是下雨的征兆,你把他气的跑了出去,这样是淋雨了,感冒了,我看你怎么办?看你心不心疼。”江母对于江父的试探行为有些责怪,愤愤不已地为儿子抱不平。 江父看了看江母的表现,朝她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拍搭在他手臂上江母的手。“不碍事的,让他去清醒一会儿。要是连这一点所谓的阻挠都克服不了,难以抵御,还谈什么在这个世上立足呢?” 江父转身向后堂走去,江母跟在身后,虽然江父做了解释但她似乎在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接受。 要变天了……变天了…… 屋内风平浪静,屋外却已是暗云密布,化徐徐之风转转作狂风,烦躁地扬起一堆树叶混杂着泥土向迎面走来的行人恶狠狠地砸去。而方才的闷热已经被狂风吹得快要散开,但还是掩盖不了微微抬的暑气。 街上的小贩从来都是风雨无阻的,好不容易这几天国共两方签订了重庆条约安静了不少,算是个好兆头。但明白的人都看出来了老蒋行的是三十六计中的缓兵之计,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诚心诚意地想要两党治国。大概也会如这变幻莫测的天气一般阴晴难测吧? 两派相争必有一死,只是悲哀的是统治国家的永远会是那么一两个人,而为他们打天下的呢?化作白骨的到有不少,然而他们被谁记住了呢?得到了什么呢?似乎人们一旦安定了下来,总是喜欢遗忘,遗忘曾经的一切,无论是喜悦还是伤痛。 想起共产党领导人毛泽东到重庆和谈的情况人们都不禁的佩服这位领导人的气魄与勇气,实乃大丈夫哉! 谁都想乘着这个时机好好赚上一笔,以备后用,谁也预料不了之后的事。 天气霎儿风,霎儿雨,又霎儿晴,风云莫测耶! 江雨如同失了魂地走在街上,恍恍惚惚,不知所以。大多的行人见天上风云突变,暗云积厚便一个一个地往家里赶。唯独江雨一人逆流而行,他也不知自己要到那里应该到哪里? 江雨漫无目地走在街上,老天爷也是不会因怜悯他而作美的。噼里啪啦便来了个闪电,黑云早已遮住了太阳,暗无天日。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震得这段家河镇直发抖,像极了被惊恐难安的小老头儿,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抱着膝无处可去。 滴滴答答敲打着地上老旧的青石板,又跑到屋檐上想要为小镇上朴实的人儿除却尘埃,留下一片清新。新鲜潮湿的气息,清爽的感觉逐渐取代了无边无际的闷热和炙烤。 在江雨耳边似乎想起了“嘶嘶”雨水蒸发的声响。原来是多时的烘烤已使得这片土地成了一个巨大的锅炉,而地上升起的热气也是烧锅炉总的柴火,四处浮动的空气则是快要沸腾的水。冰冷却又温柔的雨水自然是受不了这份可怕的炙热的,故而一碰上便瞬间化了烟气,逃之夭夭是也! 但柴火毕竟有用完的时候,而地上炙热也有消散的时候。一滴一滴、一点一点地侵蚀,改变着,将它变为清凉,变为舒爽。 强大的一方啊,面对弱小微不足道的总喜欢自以为是,高傲地睥睨天下,而他从不会懂的“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的道理。谁曾想连狮子都不敢轻易触动的大象会在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老鼠身上吃了败仗呢?这世间的事情总是玄妙无比,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如何? 雨越下越大,江雨心中的火气却是被浇得越来越旺,越来越大。仿佛这滴在他身上的不是清凉的雨水而是提炼出来的油,而他就是一个大火队。朝火堆上浇油不仅不会灭火反而会使得它越烧越旺,只直燃尽,成了一抔灰土。 雨越下越大,不出片刻便已经连成一条随风飘走的丝线。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子,把江雨紧紧地缠住,一丝一毫也挣不脱。 打透了衣服,又打透了皮肉;打透了骨头,又打透了心脏。他行尸走肉的在街上游荡,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居无定所。 其实此时的江雨还不知道父亲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而江父心中已经有自己的打算。 江雨心想如果他顺从了父亲的安排,那么他将来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他会快乐吗?会幸福吗?会有孩子吗?都说日久生情可是两个没有丝毫了解的人在一起又怎会生了情愫呢?更何况他并不愿意,一个男人如果不愿去做什么,但是又迫于某种力量不得不顺从的这么做了,那么他必定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心灰意冷,任人摆布形同一个布娃娃毫无生机可言;另一种则是与之相反,他虽然表面上是顺从的,却又会在背地里使绊子,不停地反抗着你却在同时又让你找不出什么过错来指责他。因为这样性情大变的他,往往会勾起你的愧疚之心,而他便是最会利用愧疚之心的了。他反抗,他抗争却在同时又不超过你所谓的底线,让你无法指责也拿他无可奈何,那也只能听之任之喽! 而江雨从来都不会是个因为什么事情而心灰意冷的人,不顺之境激起的只能是他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地反抗,直至顺了他的意,随了他的愿。 一想想每天要面对一个思想观念不同,和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人一起生活一辈子江雨就会头疼不已,不行他得想办法让父亲或者胡广安取消这门亲事。 第二十三章 相知相识 江雨在脑子充血混乱的时候是从来想不到好的方法的,他想着词语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刺骨的冷风带着位腥的潮气一会儿调皮地钻入江雨的鼻孔里,虽然灌满了气息却在一时间让他有些窒息,倏尔又钻入衣服里挨着温暖的皮肤,一串串鸡皮疙瘩泛在平滑的肌肤上让他忍不住地怀抱自己搓着寒冷的肩膀,他的身体是瑟瑟发抖的,心中却依旧藏了一团火焰,如同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普通的水是绝扑不小、浇不灭的。r 但身体上的寒冷却如同坚冰一般是心中的火热所融化不了的,他越是揉搓的臂膀,臂膀却像是与他作对一般越发的冰冷。 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却寻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江雨觉得自己此时急需一个人来为他排忧解难,或者说只是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并不需要来开导他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陪着他,看着他,让他不再寂寞、不再孤单。 有时候,人寂寞无助时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鼓励的眼神也能叫他新生。 惶惶然,游于天地之间;迷迷然,荡于乾坤之内。幻乎幻兮,无相之相;渺乎渺兮,无形之形。欲乘风而四往兮,脱形以归之宇外。接蓬草而升云兮,坐浮云以环游。 “先生,您没事吧?”清甜好似醴泉的柔美之音,叮叮咚咚流入江雨的耳蜗,又悄然滑入耳内。轻轻敲打着他封闭的耳朵,虽然轻微,却让他缓缓开了心门。或许这便是那寂寞无助之时的眼神吧!哦!不,在这儿应该说是话语。 这女子便是玉秀,玉秀走在街上见江雨浑身湿透,便心生不忍,善良之心驱使她打着油纸伞走了过去。 江雨有些没反应过来,听见有人说话但又怕说话的对象并非自己,心想着若是自己答应了但说话的对象又并非自己那得多尴尬呀!有了之前认错人的尴尬经验,这一次虽然不是他认错人但却也着实有些小小的紧张。 不想了,尴尬就尴尬吧!江雨一咬牙,一睁眼。 仿佛洞开了一片不曾见过的世界,如同小话本中说的一般,感觉睁眼后先是满眼的白光,有些刺眼,而渐渐的、渐渐的白光消失了,迎来的便是一片晴天,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先映入江雨眼中的是一双小小的女人的脚,但并非是裹过的三寸金莲。在江雨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奶奶的小脚,还没他的巴掌大。穿上鞋子是绝对挺好看的,但若是褪去华丽的装饰出来的是畸形的脚掌,脚趾。江雨印象最深的就是记得奶奶的大拇指很突出,其他的几乎是和脚底黏连在一起的,没有一丝的缝隙似乎连空气都无法钻的进去。奶奶走路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摇摇晃晃如同才蹒跚学步的孩子一般。 她因为裹过脚的原因走不快,损失遇到什么着急的事情是特别容易摔倒的。而奶奶小时候是最疼他的,总是“乖孙儿,乖孙儿”的唤着他。奶奶虽然脚小很难走稳但抱他的时候却是最为稳当的,但每每看到奶奶的那双小脚便觉得刺眼。不要误会,江雨并不是厌恶奶奶而是痛恨裹小脚的这个社会。 而这双脚是天然的小巧,着一双微薄纯白袜子,蹬着一双低跟圆口女士墨色鞋子,素雅十分。一身学生打扮,上身是改良过的湖色褂子,圆领黑色盘口,衣袖只七八分的样子,故而有一小截儿的手臂是裸露在空气中的。接着腕上戴着一支品相色泽都不错的碧玉镯子。下身则是中裙打扮。中裙色黑,与他之前见过的不同没什么皱褶,自然下垂漫至膝盖以下,与短袄形成对比,少女亭亭玉立,清纯娇小。装扮在朴素简洁和淡雅之中,把女性的风韵体现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别有一番滋味。 之前见同学穿这身衣服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今穿在这女子身上却让江雨不禁得眼前一亮。 江雨发觉头上已没了雨,便抬头一看发觉这女子将伞分了一半给他。 伞并非是单纯的白,泛着微黄。但这伞明显是不俗的,丹青妙笔皆在伞上生花,恰好又是飞雨时刻便绝似了一实实在在,灵动隽永的好山好水。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雨水轻柔又不失节奏地敲打着雨伞,不觉厌烦。但江雨觉得这雨似乎敲打的并非雨伞而是他——他的心。 “你怎么了?为何会在雨中?你这样是会生病的。”这女子说到一半之时便已经伸手牵着江雨的手想右边的屋檐下走去。江雨也不知怎么了?反正就是不讨厌这陌生女子的触碰。还没等江雨反应过来手里一轻,握住的手已经松了开来。 “原来是到了呀!”江雨心想,他很喜欢那种感觉想要这路程再长一点,时间再慢一点。他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生出这种可笑的想法呢? 只因方才长时间淋了雨,又在冷风之中吹了许久,江雨的手脚都异常的冰冷。方才这女子握住他的手掌之时他分明感受到了她的双手有明显已颤,那时江雨突然有些不忍,想要抽回右手时却被女子发现个正着,紧紧握住令他无法抽出手来。 其实说是无法抽出手来也只不过是江雨给自己找的一个令自己心安理得的一个理由罢了。 你想啊!虽有种说法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江雨毕竟还是个18岁、精力正旺的人,怎么会挣脱不了这一柔弱无力的女子之束缚呢? 只不过他眷恋那种寂寞时被关心被温暖的感觉罢了!他怕他抽出手来,这女子便仓皇尴尬逃去有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的在大街之上迷迷惘惘。 而此时到了屋檐之下后,这女子抽出了手,而江雨的右手之上却依旧留着那份温暖,柔柔的、淡淡的却能直至他的心房。 江雨呆呆地看着正在合伞的眼前人,眼中流出自己还未发觉的不知名的东西。 玉秀合完伞后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残留的雨珠便取出秀帕递给江雨让他擦拭。 “给拿着,将就着擦擦吧。” 江雨看到递过来的手帕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之时,玉秀已经将手帕塞到了她的手里。 随后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顺带两因给江雨打伞而溅到身上的雨珠轻轻拍去。 等玉秀弄好一切之后,抬起头来却惊讶地发现江雨竟还在呆着,而手里依旧攥着她给他帕子。 第二十四章 相识相知 掩面轻笑“你怎么不擦擦?” 江雨回过神来只开口应答,而后便是将手帕十分机械的朝脸上抹着。 他们的相遇就是如此,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也没有什么浪漫可言。身为普通人的我们其实在多数里坐的还是普通人的事情。 有人不安于现实,想要个所谓的白马王子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只是童话;而还有一些人呢?他们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在茶米油盐酱醋茶中探索爱情的真谛,磨合爱情与生活的缝隙。最终磨合成圆润、光滑的融合体,他们相知相伴到老,点点滴滴拼凑美妙回忆。 之后呢。同许许多多普通的情侣一样,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并不差却也只是平平淡淡的。 江雨从那日遇到之后便不自知的将玉秀的身影深深,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看书之时,书中的文字挑逗着江雨的双眼,渐渐地、渐渐地竟然变成了玉秀的样子,果然“书中自有颜如玉”虽然他还未发现黄金屋。吃饭时,常常会不自觉的愣住。坐也想、睡也想,简直闹得他寝食难安了。 ————————————————————— 那日,在玉秀把江雨送回家之后。江父便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了儿子江雨,江雨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白白生了一通闷气。而此时他的心中似乎也隐隐有了什么自己不太明白的东西,那东西普通一颗生命力极强的种子一般,在他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而脸上隐隐的笑意则成了促使种子迅速发芽成长的无尽春风,化雨又生。 江雨在同学中万般打听才从同学的同学的朋友那得知了玉秀的联系方式。 蹉跎了几日也不知如何来开个头,可见江雨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平常给朋友们回信之时,他往往是文不加点的一气呵成,根本不需要什么考虑之类的。然而此次给玉秀的主动写信却着实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在窗前转悠来,转悠去,向右走走,再向左走走。闹得他有些烦躁、有些抓狂,选太过直白的吧!又怕唐突,太隐晦的又怕玉秀难以体味其中的含义,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江雨想着他若要给便要给这世间最好的、最为曼妙的才配得上玉秀。夏天太烈急躁地普通一个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冬天有冷,不好与人交往;秋天则太瑟,难免萧索不讨人喜欢。挑来挑去、看来看去这剩下的、最为妥帖的也就只有春天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天虽然轻轻浅浅但也不至于让人察觉不了。而他又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时刻。江雨觉得对于自己方才萌发的情感是最为适合的了。 好了,这主题确定了。但又应该如何写呢?是自己来写?还是找一首喜爱又能表达情谊名家写的诗呢?这可愁坏了江雨,一时间一向有主见的他竟然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 在犹犹豫豫了几日后,江雨最后一拍桌子决定借用一首名家的诗来传情达意。 他想着自己不到要挑诗写的好的,还要看诗人的人品如何,因为他觉得既然是他抄录下来寄给玉秀的,那到了玉秀那儿,那诗自然是代表着自己了。 徐志摩虽然情诗有几首好的,但其人品不怎么样。实在太过风流,这要是代表他,那还不坏了他的影响;而卞之琳的《断章》又太过隐喻。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就江雨一人的理解,就可以分为好几种呢!一说他是一首表白用的情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从这儿看来也是十分妥当的,更何况有传闻称,这首诗本就是卞之琳写给张家小姐的情诗。但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一段没有回报的感情而已,江雨可不希望自己的初恋是没有被回应的。 你若将它诗一首蕴含无限哲理的小诗也能说的过去,“你”在桥上看风景,别人却也在看你,在这个无穷无尽的世界中难道不是事事都是如此吗? 再者江雨有些不太喜欢此诗的结果,最终皱皱眉将诗稿扔到了一边去。 江雨自己都禁不住的想要夸自己了,简直是“拣尽寒枝不肯栖”呀!精挑细选是也!心中有些洋洋得意,他这幅高兴的小模样就好像胸有成竹或者说是事情已成的傲娇样子。 最终江雨还是在自己定的严苛条件下找到了一首十分满意的,也就是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江雨写毛笔字本来是十分的洒脱的,但他怕毁了这首诗的温暖意境便还是选择了自己不太擅长的小楷来誊写。 有好几次写的时候因为它太过紧张,握住笔杆的手就禁不住的颤抖,差一点导致他辛辛苦苦买来的印花信纸了。 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易碎的娃娃一般生怕摔碎了它。仿佛这一封小小的、看似轻盈的信就是他与玉秀的未来,经不起一点闪失。 写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挑来挑去终于选出一张自认为写的最好的叠的整整齐齐,棱角分明的塞进了提前预备好的信封里。 江雨还可以在信封里塞了几瓣花瓣,好让花瓣的香气渗入信纸之中好掩盖那不太讨人喜欢的墨汁的味道。 又接来江父许久也未用过的火漆封蜡但又恐弄的太丑,还特意找来了个模子印了上去。封蜡印的牢牢的,仿佛站住的并非那一张薄薄的纸片,而的的确确是他们俩美好的爱情。 虽然这信还未寄出去,玉秀也还未回应他的表白,但在江雨的幻想之中,似乎玉秀已经是他的女朋友,已经是他的爱人了。(不是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吗?) 第二十五纹 江雨走到玉秀坐的卧榻边,坐在玉秀旁边,浅浅将玉秀拥住。 “玉秀啊!你说当初要是没那场雨我们还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宝宝吗?”说着,江雨顺手抖了抖玉秀怀中睡意沉沉的儿子。 怀中的小人儿还闭着眼,睡意沉沉撇过脑袋,随手一摆将“作恶”的手指给撇了开去。 玉秀笑盈盈,低头慈爱地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人儿,又抬头望向江雨却什么也没说,留下一阵沉默,让江雨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玉秀分明看到江雨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搂着她的手臂也十分明显的有些僵硬,知道他是有些紧张了,可见江雨对于答案的期待。 玉秀决定不再吊他胃口“这世间那!哪儿有什么假设呢?遇到就是遇到,没遇见就是没遇见。俗话说的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如今能够共枕眠,而我能为你生儿育女,这不就是缘分吗?”玉秀说完看向江雨,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认同。 江雨看出老婆的意思,自然是不能抚了她的意的,况且玉秀说的也不无道理,随即就点了点头。 不等江雨说话,玉秀便抢过话来。“要我看那!缘分这东西是天注定的,就算没有那场雨我们还是会遇到的,只是遇见的方式不同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俩呀!估计前生已经在月下老人的手里捆到一起了,分不开了,分不开喽!”玉秀哄着怀里的儿子,像是在对江雨说却也如对着怀中的幼子。 “苦了你了,结婚这几年因为孩子放弃了你原本喜欢的许多东西。”江雨面有愧色,觉得玉秀为家庭付出太多。 “那是我愿意的。”倚在江雨怀中的玉秀拍了拍江雨的手说道。 江雨又说:“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搂住玉秀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似乎怕极了这种幸福的感觉溜走,急急想要紧紧抓住。 “其实现在的生活也好,以前的职业总要忙忙碌碌,不但身体休息不了,脑子也要不停地转动实在有些烦了。” 摸了摸熟睡在怀中的孩子,又望了望躺在身边的两个小人儿接着说: “其实我倒觉得现在的日子才是最为曼妙的呢!你看我不必为了养家糊口而操心赚钱也不用整日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陪陪孩子、陪陪爹娘,得闲了再回我父亲哪儿看看,偶尔闲暇了赏赏花、逗逗鱼儿,间或再写点小东西,多么自在的生活呀! 乐不思蜀是也!简直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玉秀见孩子已睡着便同样找了个安稳的地方为他盖上被子好令他舒服熟睡。“你说是也不是?”看向江雨。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江雨知道玉秀是在给他一个可以心安理得的理由,但同时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改变现状。 “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悠悠闲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好呀!” “嗯,我知道。” “玉秀,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江雨突然道。 “我知道……”闻言,玉秀回答。 江雨拉过玉秀重新将她搂在怀里,二人谁也没说什么,都不忍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与幸福。 窗外依旧喧闹,对于玉秀他们这种小人物来说,所谓宏伟庞大的家国情怀总是与自己深刻联系在一起的。 他们的幸福既是为国家收复旧山河而他们能够安安定定的生活而高兴,也是为了二人在一起生活而开心。 有的东西并非是时间可以冲的淡的,比如感情,再比如喜悦这东西。 就如现在一般长久的庆祝似乎并没有是的段家河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的人们感到厌恶。 冲天的烟花依旧在寂静漆黑的夜里来出美丽,声声接连不断悦儿的乐曲漾在段家河微微荡起的河面上,偶尔还有几只参差不齐的船儿在河面上飘荡,划破一重重黑影。 二人依偎在一起许久,江雨觉得应该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了,睡在这小小的卧榻上总不行吧。 拍了拍闭着眼的玉秀“玉秀,你困不困?” “还好,周公还未曾想要拉我去陪他对弈。”玉秀回答。 “要不我去看看这茶楼里间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我们今晚就暂且在这儿歇息吧?如何?” “还早。”玉秀闭上眼说。 “不早了,我们还好,你看看孩子们,睡的昏天昏地的。你看这儿小嘴张的。”江雨既是高兴又是好奇的指着大儿子的脸对着玉秀说着。 江雨从前太忙,奔波生计。哪还有什么闲时间来陪陪自家儿子呢?想着自己错过了许多与孩子们相处的时光心里总不是滋味的,还有些愧疚。早知道玉秀生大儿子那日他都因急事缠身,脱不开时间回家陪伴,对比一直都是江雨心中的愧疚。 玉秀看出了自家丈夫眼中落寞,深知自家丈夫心思的她自然是清楚其中缘由的了。 “他们有一个好爸爸。” “不,我错过了许多。” “玉秀你说孩子们长大后会不会怪我没尽好当父亲的责任。”唉!心里有些难受呀!江雨心中暗道,有些话有时候是不适宜对人讲起的,尤其是家里人。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只知道你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玉秀又说。 “你看他们多么幸运呀!衣食无忧的,想想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和他们一般大的孩子,却或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他们就应该也必须感谢你这位伟大的爸爸。” “嗯,你说的在理。有得必有失。” 听了玉秀的一番话,虽有所夸张,到说实在的在乱世之中一家人还能基本上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了。江雨心中稍有安慰。 “那我去安排住房了?”他询问着玉秀的意见。 “嗯,你去吧!我看着他们,小心他们睡着睡着滚下床来就糟糕了。” “好,那你也歇一会儿,忙了一天了,带孩子很累的。”江雨深知小孩子旺盛的精力,绝对是大人们所不能匹敌的。 江雨走后,玉秀这躺在床边上,手撑着脑袋,拍着快被吵醒的孩子哄他们安心入睡。 哎!要是所有人都像这无知孩子一般那该多好呀!可玉秀转念又一想,这要是都像孩童一般模样,那还有谁来保家卫国呢? 掩面嗤笑,不再费心思考这难解的问题。 寂静的夜,寂静的小镇。一茶楼上,小小的四个人睡在微宽的卧榻之上,月儿浅浅掩去光芒,叽叽喳喳争相奏乐的虫儿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似乎谁也不愿意吵醒了这四个幸福浅眠的人儿。 第二十六章 风云突变 江母熟知天象,常常说“久晴必雨,久雨必情。”,江雨十分赞同。但同时他觉得这话放在当下的局势也是十分妥帖的。 短暂的晴天之后,迎来的不是长久的阴天或者就是狂风暴雨,久久地拍打。 诚如一些明智之人所预料的,一山不容二虎,挑起纷争的就是其中一个所谓的看似巨大的纸老虎。 45年10月秋,***领导人蒋介石邀请共产党领导人毛泽东赴重庆商讨共处事宜。支持共产党一方的许多其他党派人士当然是明白此行的危险性。 但又不得不去,实在无奈。若是不去老蒋则可学日本借此自己制造机会来称霸全国,消灭“异族”以实现其一党独大。 但民众们深知,战争往往是某一派得利而饱受苦难的永远都只是老百姓,他们已经经不起蹉跎了,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过过日子,度完这穷苦的一声。 深知民众心思的共产党员们了解普通人的苦难,因为他们既是党员也同时是普通的贫苦人家。 于是乎,毛泽东同志,这位普通人家出身的人毅然决定前赴重庆与之谈判,之后在10月10日签订了著名的《双十协定》,以求和平。 这位出身被***看为是草莽的伟大领袖也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让世界熟知的是他的强大的排兵布阵的能力同样也有其诗名。 毛泽东此行让重庆那帮自以为是的伪伟人们看到了他的人格魅力。而展现其人格魅力的正是一首词 《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此诗江雨是拜读过的,他清楚地知道其实这诗原本是毛泽东在1936年写的,当时他便极为欣赏这首,也正是此诗彻底改变了毛泽东在他心中的形象。 他原以为这位共产党的领导人定然是善武而不善于文,马背上的英雄罢了!却不想竟是位可上战场杀敌也可在案前舞文弄墨、文韬武略的人才是也! 而前往重庆之时,毛泽东顺带招录了一遍赠送给诗人柳亚子,自此此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火遍了全国。 ————————————————————— 再说这蒋委员长,表面上打着和谈签订合约的幌子,背地里却养精蓄锐,集结军队又拉上老美撑腰,在暗地里使绊子。【零↑九△小↓說△網】最终不出江父所料,蒋委员长撕毁了亲手签订的《双十协定》。 江父看到听到此消息,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战争从来最可怜的就是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喽! 将士累累白骨山,青史处处一人功。 江雨知道他们这久经风雨一大家子大概又逃难喽。 因为玉秀还有身子,已经7个多月,不便四处奔波辗转。江雨四处找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到了几张车票,可供江父江母二人倒几趟车谈到香港避难,此时香港还算安全。 江母本想着自己不走,儿媳妇快要临盆了,她在身边也好帮忙照顾一下,为自家儿子分担一些。但江父知道,儿子江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他和江母已经老了,若是此时再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分心,成为江雨的负担,故而在江父的百般劝说之下,江母才依依不舍的坐上了前往香港的火车。 江父与江雨提前商量好,在他们在香港的期间,两方依靠书信联系并且应该定时写信,以确认对方是否平安。 江雨在将父母送上火车之后,又花了两天时间安顿好此处的家便带着玉秀逃到了更偏远的乡村。为了躲避战争他们好像无意间闯入了个世外桃源,这里似乎是从来没有被发现过,这里的人与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所描绘的简直一模一样。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在这里,谁也发现不了,就连战乱似乎也不忍侵扰这里。 江雨说明来意之后,村中人很是同情,他们似乎与江雨玉秀二人有相同的经历。 听他们讲他们的祖先也是为了躲避战乱才寻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的。这里似乎是坐落于悬崖边上的,江雨亲眼见到他们的许多田地旁边便是万丈悬崖。惊讶于他们的淡然,真可谓是生死一步之遥啊! 江雨与玉秀是借宿在一位大约古稀之年的老夫妻家中,据说他们的孩子早年不幸因病去世,如今只剩下二老相依为命了。而这两位老人家喜爱幽静,故而家里很是清静,没有小孩子的吵闹很适合养胎。 江雨本想着给二老一些房租,他离家之时除了给江父江母备足银钱自己也带了不少。但二位老人说,他们这个村中人人基本上是自给自足,没有的东西谁家要是有了便用其他的东西交换,除非有年轻人要去外界谋生,否则是很难用的上银钱的。 他们认的此时通行的钱币,因为他们会时不时的到外面去采购一些东西,毕竟人老了,有时候就得偷偷懒,毕竟岁月不饶人那! 对比江雨表示理解,虽然二位老人说不需要什么钱币,但江雨若是不付出劳动就坐着等吃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故而他每日会跟着这家男主人也就是老汉一同到地里劳作,或是除草、或是播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难得在战乱之中还有一片栖居之所呀! 离这个小村落最近的村中有十里来路,江雨打算最近去街上买一些必须的东西。像是写信用的笔墨,为玉秀与孩子们添置一些衣物什么的。其他的,村子里的人们很是热情,听说江雨媳妇怀孕要临盆了,便把什么小孩需要的尿布啊!自家孩子玩儿过的玩具什么的通通送了过来。再加上江雨本就还有三个孩子,大的如今已经四岁多,两个小的也有3岁多了,村中的老人们都很是喜欢,时常来看望。 江雨他们借宿的人家,两位老人家也十分喜欢小孩,多年未曾热闹过了简直要把三个小兔崽子宠上天了去。 第二十七纹 风云突变 这个世外桃源之中,有许多常青树,常青树四季常绿,无论你是春夏还是秋冬,如同时间不曾流转一般。但对于人来说,就算是你四季未改时间也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告诉你,它在流逝。飘了几场雪,根据当地老中医的推算,这几天已经是玉秀的预产期了。 江雨这几日基本上是很少和老伯一同上地干活了,总跟在玉秀前后,吃饭是、睡觉是,连上厕所也不放过。 玉秀逢人笑说,江雨这大概是在养女儿呢!但她心中知道丈夫是在关心她,故而她从未烦躁过。有时她要出门散散心,江雨若是有事不在身边,她也总会等等。 玉秀临盆的这天,天空飘着微微有些大的雪花给低矮的石屋铺了一层厚厚的白絨貂裘。虽然落在皮肤上的感觉是阴冷的但心中看到“貂裘”却是十分温暖。 一到冬季,玉秀的手脚就莫名的冰冷。但江雨已经将玉秀包得像个大粽子了。故而每到飘雪季节,江雨都会提前准备好炭火,以备玉秀觉得寒冷时取暖使用。 恰好这几日炭用完了,本来村里是有人烧炭的,但村里人自己烧的,有着粗制滥造的嫌疑,气味总是太大,别说玉秀受不了这种刺鼻的,令人晕晕旋旋的味道,就算是江雨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熏得时间长了也觉得胸闷气短、呼吸难以通畅。更何况玉秀怀了孩子,自然就更得注意点了,生怕对玉秀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自己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江雨对于玉秀和孩子的事情向来都是事无巨细的,这天他便是到村外的镇上去买上好的炭去了。 据说这种炭,不仅耐烧而且没有什么令人晕眩的味道,只要稍微留个小窗户通通气,就算在屋子里待上一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而且燃烧时伴有木头的香气,甚是沁人。冬季微微透着点凉风,习习飞入屋内,将这一团香气充盈在整个屋内,入睡之时便有着莫名的安心。 人总是这样,总是容易被眼前的欢愉给迷了去,能够短暂的忘记痛苦大概也是一种幸福吧!而对于江雨玉秀来说,这短暂的幸福是这个世外桃源所带来的,这这所石屋,更是这令人安然入睡的炭火香气,如同毒品一般令人上瘾,似乎一旦吸食就永远也无法戒掉。 ————————————————————— 快要到预产期的这几天玉秀基本上出了拉撒其他的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吃饭由江雨做好端到床边,洗澡由江雨服侍,洗头则将头搭在床边丈夫便会解决。唯一能看看外面的,较为光亮通透的地方也就求床边的一扇小窗子了。 他们还未来之时,这小窗户只是由几个长短相等、形状差不多的木条子隔成一溜一溜儿的大约有两指宽的空隙。 他们才来的时候正直秋季,偶尔还会吹些子冷风,若是恰好趁着有空隙灌了进来,拂过面上再灌进被窝之中那可就令人恼火了。 江雨害怕玉秀受了凉,便请老奶奶为他们缝了个窗帘厚度像极了被褥,两扇分别挂在两边,用时放下来,不用的时候两边还有钩子可挂上去。一般玉秀会在晚上睡觉之时将它放下,白天也高高挂起。 玉秀躺在床上常常望着外面发呆,只觉得外面的那片绿、那片红、那片黄叶都是她所神往的东西。 叶子零零,偶尔会有几丝秋风扫过,飘飘然落了黄叶,是翩翩然之蝶乎?徐徐之落英乎?非也,心之所往也。 她只觉得似乎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在勾引着她,像是翩翩的折扇少年郎,浅浅低笑,撩得她心思有着飘飘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透透气。 今日江雨又不在,江雨在时还能与她说说话、解解闷,但如今他到镇上去。家里倒是还有两位老人家可三岁一鸿沟,更何况他们已经年过古稀,大他们而人半百之余,又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题呢?再者两方处在不同阶层、有着不同的文化水平,你想要与他说说的,他不一定就想要听,他说的你又觉得太俗。 玉秀想着,门当户对大概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吧!当然玉秀说的是知识水平方面的事情。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真知见识,不可全部去掉。 老人家家里共有三间房子,两间睡房,还有一间大多放了一些杂物。江雨玉秀所住的一间与两位老人家的屋子是相对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对门难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故而在他们搬来之后就安了一扇门,晚上才会关上门,白天一般会将门帘放下以此作为遮挡。 玉秀住的屋子并不大,但能有个安身之所已然不错。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二人床,本来床头位置还有一个大柜子,看上面的字和花纹,这柜子在之前应该是用作装粮食的。但里面已经可以看到有些霉斑敷在壁上,大概已经闲置废弃,但又不太舍得扔掉留了下来,毕竟这件屋子之前是空着的,而两位老人只用一间房子,三间对于他们来说是有些大了。 玉秀让江雨把屋子里的东西规整了一番,又询问了两位老人家,没用的都搬到了另一间空房子,有用的一些则留下来使用。 又将几块小床板拼凑了起来,给三个孩子算是做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床铺吧!铺上厚厚的麦子秸秆,秸秆是晾晒干净的,再铺上棕垫子、被褥,躺在上面很是暖和,孩子们也可以在上面肆无忌惮的翻来滚去,闹得很是开心。 每每外界的光色钻进来之后,玉秀都觉得自己好像难以压制自己的心情,直接想跳出屋外,去好好看看那叶,碰碰那雪,那简直是对她最大的诱惑。 整日整夜的窝在床上时间长了,她觉得腿脚已经不是她的了,她急需证明她自己是有手有脚的人。 窗外依旧飘雪,寒风打的门窗,咯吱咯吱地响着。一般的人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是绝对不会想要出去转转的,因为那冷风发过来是实在让人觉得脸疼,像极了被锋利的刀子割了一般。但玉秀那颗对外界渴望的炙热的心已经将飘散的雪花炙得要融化了,仿佛她自身就是一个大火炉,有着源源不断的煤炭填入,有着生生不息、永不散灭的烈火。玉秀突然想起吴承恩《西游记》中有太上老君的炉火和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好像都是永不熄灭的光亮,眼前一片红霞,映在她身上,脸蛋是红彤彤的,在这冰冷的动力;手脚是热乎乎的,在这冰冷的冬季。 玉秀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一直没太出门而且又在被窝之中,故而头发还有些散乱,前一点,后一点的却不至于到像鸡窝的程度。 坐起来时,推荐还有些麻,臂膀也因长久的屈枕而感知不明,故而起身是件不简单的事情。 放下窗帘,脱去睡觉时穿的较薄的衣服换上厚重、肥大的棉袄行动便变得迟缓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可笑的大笨熊。挺着巨大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套上棉裤,像极了大象粗壮的大腿,不过可息的是她的象腿是虚的,只是假把式罢了,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挺着大肚子是很难穿上鞋子的,她她没什么办法,想要出门的欲望已经将一切的困难都吹得无影无踪了。 艰难地套上鞋子,简简单单缓缓蹲下的动作已经让她满头大汗了。 第二十八章 风雪喜闻 话说这江雨,三挑四挑又实验了几番才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当地烧炭技术极好的一位老人家。 贫苦人家乱世之中讨个生活着实不易,这一点江雨是知道的。老人家与江父年龄大概相仿,只是显得苍老了许多。 手上满是北风呼啸的痕迹,有深有浅、有粗有细,阡陌交通,沟壑纵横。又因常年与煤炭、煤渣、煤球为伍,故而手上也总是不干净,双手若是攥拳则极似个乌黑煤球。而有些煤渣十分顽固,与他总是形影不离,粘在手上、嵌在沟壑之中,若是将它抹匀了在太阳底下则是黝黑发亮、极是泛黄,如同黑金属。血滋出沟壑,有时会将深沟灌满。这时则会有点不一样的颜色,只是原本猩红的颜色也会变得深沉,只因它愿意与煤渣混为一谈,变得乌红,像是发干凝结了的血渍。 老人烧炭是从年轻时就开始做的,这一做不想就是40多年,如今已过花甲却也没能停下手来,令自己休息休息,终日忙碌,有时据他说一天一顿饭也吃不到,其实冬季是做烧炭生意最好的季节,但是利润来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想要分一杯羹的政府,这个镇子属于国统区,收的税极高、种类也是五花八门的,并且让你无法反驳,因为不管是什么种类的税他总能给你找出理由。你在街上叫卖,这得交钱是无可厚非的,前线战争你也要交税,这要是在日寇侵袭之时,交些银钱不说于他人如何,就自己而言也是为了前线战士奋勇杀敌,抵御敌人从而保证自己的安全,这大多数人是愿意的。在之前的抗战时期,有些许许多多普通人都是勒紧裤腰带,积极为前线的。 可如今打的这叫个什么仗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赶跑了外敌倒是窝里斗了起来,但无论是内战还是抗战,最受苦的其实就是老百姓了。如今自己人打自己人说什么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其实老百姓才不管你到底是谁来领导这个国家,就算是没有国家也可以,只要让他平平安安、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也就行了,可是时局似乎并不允许。 给前线的所谓税收不是你所想的固定不变的日期,其实要是这样还好,可以提前有个准备,也不至于仓促。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时间从来都是不固定的,只要需要便下达命令强行收征,再退一步说,如果百姓支持了,你打胜了仗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中国从古到今表示如此,古代朝廷播下去的无论是粮食还是赈灾钱财物资或多或少都是要经过层层克扣的,无一不例外,而今也是这样,取之于民,进的是那些官僚的手中加上国民党接了美国十分多的钱财武器都不是免费而来的,最终承担的也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政府推给各省,各省推给官员,官员再推给大企业和更小的下级,大企业推给消费者,更小的官员也推给普通老百姓,故而最终承担的、倒霉的也总是普通人家,像烧炭老人这种没权没势的就更受人欺负了,能管个饱饭不至于饿死街头已经是不易之事了。 而这几个月,物价像是受了妖气的藤蔓一般疯长,一发不可收拾,根本控制不住,钱越来越不值钱了,这就更是负担累累了。 看到此情此景,江雨的脑海中便蹦出来一首与现在十分切合的诗来,是唐代的大诗人白居易的《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呀!所谓的高官领袖们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喝着洋红酒、吹着小曲,脸脚上又蹬着锃亮的小皮鞋,好不自在。整日纵情歌舞、骄奢淫逸说什么为国为家,自己却缩在百姓的后面只知享受,享受着普通老百姓所供给的东西,一转脸却又要狠狠地欺辱他们,整个一个纨绔子弟。 江雨看着老人家实在可怜,本来想要多给点但老人家说他出的价钱已经是最高的了,百般推辞不要,甚至还说,要是再加价他便心中愧疚不安,不敢再卖给他了。 江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感慨到果然就算是再穷困潦倒的人也是有自己群重视的东西的,而这位老人家所重视的便是他骨子里所透出的尊严。 “老人家,您看您能不能帮我送一程,这东西太多,现在又不太太平不好找牛车的,您呀!帮我送到对面的那座山的山脚处就好。”江雨说着便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黑山,而这山进去再行一条小道便是他与玉秀目前接住的地方。 他怕泄露这世外桃源的秘密,不想在自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之后还有人去打扰那片宁静,故而他并没有具体的地方,只是到山脚处便可以。 老人家抬手遮了遮光,闪着略带浑浊的眼睛顺着江雨所指的地方看去。 “好好好,您付了我这么多钱,我正觉得心中不踏实呢!替您多干点活计,我这心里啊才能真真正正的安定下来。”卖炭翁右手抚着胸口,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会付给您一部分路费的,您千万不要推辞。” “不不不”卖炭翁连忙否认“没有的事,我怎么还敢再收您的钱呢?这已经够多了。”卖炭翁抬了抬攥着几张钱的手。 “这钱啊还是要收的,这都是证对证的事情。”边说便从布兜里取出几张钱来硬塞到卖炭翁手上。这布兜是原来玉秀还没有怀第三胎的时候,为他做的,出门时带上基本上什么需要的小物件或是贵重之物随身携带也给自己锁上了一名为安心的锁。 第二十九章 风雪喜闻 几番斗争、推脱 最终还是以卖炭翁失败而告终。 卖炭翁眯着眼睛,思考装,他打算等下上货的时候会挑那么烧得久又不容易破碎的,而且偷偷给他加些量。 或许只要是没什么坏心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大概都会找一个方法是自己安心吧!而让超出的部分理所当然的存在于自己的腰包,但这似乎又并没有什过错,因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方愿意而已。 朝牛车上装炭时,卖炭翁又送了一些煤渣,别看是煤渣在此时却也弥足珍贵。煤渣也可以做成蜂窝煤或是煤饼煤球一类,可用很长时间。 江雨很是感激,看看人家一人搬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帮把手。但卖炭翁打趣只说:“这是他讨生活的手艺,若是连这都抢,便是不让他活喽!”说着还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 等到上完了煤炭已经到了饭点了。 小巷里渐渐升起了阵阵炊烟,如同街上还在行色匆匆像是要赶到家里以填饱空虚的肚子一般的人们。或沾惹在烟囱上,或飘散在云空中,又或与皑皑雪花碰撞擦出浓浓的水汽。如同因太冷而向着双手哈气的路人微微颤动。 到了饭点时间农家人向来是好客的,更何况这会是自己一个大雇主而且还除了大价钱,早知道就着一笔赚的钱若是放在往常大还是要赚上二十来天的,而且大多散碎故而多数不用牛车而仅仅靠他一人用背篓背。 而此时的江雨想着到了饭点,虽然家里有两位老人帮忙照料,但平时都是他亲自做的,如今心中所想的人儿不在眼前又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唯恐他人对自己心中的人儿有半分的差池。他人虽还在这镇子上,心却早已飞回了世外桃源处。 但卖炭翁多次热心邀请,又并非只是做做样子,他一则不好抚了人家的面子,二则江雨看出卖炭翁心中的不安也想着能顺着他的意,让他安安心心。拗不过卖炭翁的热情,只好与他一同到其家中用饭,而装好的牛车被放在墙檐下。 卖炭翁先请江雨坐下,又去嘱咐一家老婆子烧些好菜说是要招待客人。本来他老婆子还有些不情愿,你想啊!不说明原因任谁也不太心甘情愿邀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家中做客,况且他们家中并非什么大富大贵大方之家,生意不好的时候有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试想谁会在连自己都无法保证存活的情况下还与其他人来分享食物呢? 但在卖炭翁说明这是一位大雇主后,他老婆子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眼睛放出绿光,顿时兴奋起来,看着门帘便觉得那是钱。 江雨走进卖炭翁家,家中倒是不像煤炭一般灰沉沉的,干干净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舒服。但这屋子一看就是有这年头了,墙上糊的报纸一层有一层,将于走进一看似乎还看到了二十多年的旧报纸了,上面写着北伐战争的字样。 卖炭翁家中共有三间房,其实严格来说,做饭的地方并不算是什么一间房子,只是与堂屋连接并且打通用半扇门帘隔着,靠右的一小间大概是卧房,门是紧闭着的。江雨想来不太喜欢窥探他人太多事情,起身转了转便又坐下喝着瓷碗装的白开水。 卖炭翁嘱咐好后便掀开帘子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脸笑意,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没有茶叶,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茶杯,您将就一下,委屈您了。” 江雨闻言,连忙到:“我其实不爱喝茶,也不讲究什么,有口热水取取暖再解个渴就行了。”端起瓷碗放在嘴边吹了吹似乎是在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喝了一口又接着说:“在这乱世之中啊!能这样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喝上一口热水这就已经够知足了。” “对对对,您说的在理。”卖炭翁看了看江雨手边桌上的碗里发现还有开水便说:“您要是喝完了想再喝,您就说一声我给您添水。” 这卖炭翁看着年纪其实大概与江父相仿,如今对着自己一口一个您的,江雨实在觉得有些别扭而且他觉得自己也承受不起这个您。:“你老人家呀!再别一口一个您的了,您与我父亲年龄相仿,您要是对我一口一个您的倒是让我有些承受不起呀!” 卖炭翁才开始还有些懵,因为他卖碳这么多年是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好的雇主,之前的那些雇主就算是老顾主了,他每每与人送炭时也都是一口一个您的,唯恐有说错话的地方惹了人家不高兴,下次便不光顾他了。现在出了个不让叫您的,他倒是十分惊讶。 “您看您是我的客人呀!我不叫您您,我叫您什么呀?总不能喂,哎的,哪像个什么样子。” “我姓江您就叫我小江吧!”江雨道。 “好,您……” 江雨看向卖炭翁。 卖炭翁感受到了灼灼的目光,连忙摆了摆手,顿时改口道:“噢!不!小江,小江。”其实他是真的习惯了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一下子让他与有钱人(在卖炭翁的眼里只要是能卖得起他煤炭的人都是大富大贵的有钱人。)平起平坐的称呼他是在有些不习惯。 其实这很正常,一个人若是做卑微的人做久了,你一下子令他做一回主人,他反而会不知所措,这是习惯也大概有其奴性的因素吧! 作者有话说:这其实就跟清朝灭亡之时,那些自愿跟随清朝死亡的人一样,奴性一旦入了骨子里,想要去除便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而当代中国人虽然在表面上是当家做主做了自己主人,其实仔细看得话也会发现其骨子里所散发的奴性因素。 ————————————————————— 卖炭翁家里烧菜做饭的速度十分的快,还没等一会儿,这四菜一汤便呈现出来了,一张小黑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 菜做的非常用心,烧了个红烧茄子,又炒了个土豆丝还有冬瓜山,唯一的荤菜是炒鸡蛋,汤则是冬瓜汤算是重样的吧! 卖炭翁看江雨的一身行头和满身的气质,心里清楚这些菜对于江雨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了,甚至有些太简单了。 “饭菜简陋,您不要介意啊!”卖炭翁笑得一脸憨厚,很是慈祥。 江雨心里也清楚这顿饭,这些菜对他来说虽然是十分简单平常的,但对于卖炭翁一家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老人家您客气了,这已经是十分丰盛了。” 卖炭翁脸上挂着笑却没做回应做请的姿势只说:“您尝尝,看看我家老婆子手艺如何?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第三十章 风雪喜闻 在老两口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江雨加了一口菜,是红烧茄子。 明显可以看出茄子本身是有点老的,并不是长时间烹炒而导致的,大概是放的时间太长了。可以看出老两口的确是十分的用心,将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用来招待了他,实在惭愧,他也只不过是多付了些银钱,其他则并未做什么。 红烧茄子表面溢出汤汁,看着很是讨喜,再配上点惹了红汤汁的蒜片儿更是一种美好的点缀。但并非只是单纯的茄子还有青椒来做陪衬,并不是切成丝的而是大约一指的宽度。 入口与牙齿一碰撞,包在茄子里的汤汁便涌了出来和外面的汇在一起,里应外合的裹着茄子的香味在口腔里翻滚,刺激着江雨敏感的味蕾。 “好吃,好吃,您做的真好大娘!”嘴里还包着茄子,江雨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了,连忙冲着一旁站着的大娘也就是卖炭翁的老婆竖起了大拇指。 大娘绷紧紧了的面颊顿时轻松自然了不少,攥着围裙的手也松了开来,似乎十分在意江雨的看法。 江雨见两位老人还在桌子边站着,连忙起身招呼:“大爷,大娘你们快坐下吃呀!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大娘快好好尝尝您自己做的菜吧!好吃的紧,我都不想放下筷子了。” “那您就多吃点。哈哈”江雨的话让大娘打心眼里喜欢,急招呼他多用一点。 “大娘您看,您这样叫我不是要折我的寿吗?我呀比您小的多,我看您的样子跟我娘亲相仿,您要是称我为‘您’岂不是让我大逆不道吗?哪儿有父母称子女为您的呢?您说是也不是?”江雨实在不喜欢“您”这个称谓,光是听着就别扭的不得了。 “这……”老大娘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自己的丈夫卖炭翁。 “就叫小江吧!”卖炭翁看出老婆的想法。 “好,小江你快吃,快吃。”江雨应答以后便顺着她的意坐下来了。 “来,多加点菜。”…… 屋外一片风雪,屋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 # —— # —— # ———— # 玉秀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大门前,想着终于要见到外面的世界了,她的心情还有些激动,像是要见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高兴。 深吸一口气,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抽开木栓————打开大门————还未等玉秀做好迎接的准备这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便首先给她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撞了个满怀,凛冽的风灌入屋内一股脑地冲向玉秀,推的她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可见其也是十分想念自己的,玉秀想着。 首先闯入的并不是通过玉秀的眼睛而是她的皮肤,一身的鸡皮疙瘩如同泛起的波浪。其次才是满眼的雪花,都是斜着飘的,它们是寒风的忠实追随者,跟随着风的脚步一起闯入了玉秀的视线。 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原本温热的肌肤在冰冷雪花的刺激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有些落在发丝上,她还未身处漫漫雪花之中却已经是白发苍苍,有些顺着袖口或是开着的领子顺势溜进了衣服里,大概是想着和玉秀做个亲密接触吧! 玉秀两手还是把着门沿,不到一会儿全身的温热就已经被散了去剩下的只是冰冷。玉秀突然有些不敢出去了,看着满天乱舞的雪花,她清楚地意识到外面是更冷的天地,倘若在她没怀孕的时候,她定要玩儿个痛快,什么打雪仗、堆雪人可是她的最爱,别看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却被江雨宠的浑像个贪玩儿的孩子。 但现在的、还在怀孕期间的玉秀是有所顾忌的,她的预产期留在这几日,马虎不得。她想要为江雨生儿育女,玉秀记得在五四运动之时,有许多女 *** 者宣扬着拒绝生儿育女,她们认为男人们只是把她们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当然这是她听别人说的,那时她与江雨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并没有结婚。但她在那时便不那么认为,她知道了解江雨的心思知道他是爱她的,而玉秀也同样爱着江雨。他们之间的爱玉秀认为并不想旁人所说的那样,认为情侣、夫妻之间的爱一定有一方是多于一方的。在玉秀看来她与江雨的爱是对等的,两方的天平是平衡的,没有任何一方是向下倾斜的,若是有不平等的爱,在玉秀眼里便是极为不公平的,不论男女。 不论是第一胎还是第二胎更或者是还未产下的这一胎,玉秀都是格外珍惜的,都是她的心头肉不论儿女,而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是与心爱之人的,是她与江雨爱情、生活的结晶。想到这里,玉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从微微扬起的嘴角蔓延至整张脸上………… 第三十一章 风雪喜闻 等到江雨急匆匆赶到家中之时,发现堂屋里一屋子的人脸上都纷纷挂着担忧,马上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立马丢下肩上的大口袋,就要望里屋冲。 “小江——小江,你别进去,见了血光不好”王老汉急忙挡在江雨身前拦住了他。 “王老伯,我怎么会在意那些呢!!你快让开,让我进去!”说着就要推开王老汉。 “你不能进去,这些东西你是可以不信,但你进去只会添乱。”正当江雨处在纠结焦灼的时候,从屋里传出玉秀虚弱无力的声音:“江雨,你别进来!别进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丑的样子!”听的出来玉秀是倾尽了气力才勉强吼出这句话的。 “玉秀——玉秀——”江雨身体伏在门上双手拍打着木门带着哭腔焦急地呼喊着,声音越来做弱,越来越弱到最后急的出不来声,只剩下呜呜呜呜呜断断续续的声音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王老汉走到江雨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小江啊!快起来。你老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里面生孩子的是你老婆,你现在肯定是最着急、最担心的。可你看你这样下去也没啥用是不是,不但没用还让玉秀分了心,不能专心地将力气往一处使,孕妇一旦分心就会很危险的。来咱们先起来,先起来再说!”王老汉扶着江雨把他按到了大板凳上,江雨全程都是呆呆的,如同没有神智一般愣愣的,不知他是望着哪儿发呆。 直到王老伯把他按到凳子上他才猛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要不是方才自己执意要进去,玉秀也不会拼尽全力的和他说话也就能省一些力气留作关键时刻用。 王老汉见江雨懊恼自悔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便想着想个法子转移转移视线,让江雨觉得他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在这件事情上。 拍了拍江雨的肩膀,江雨慢慢抬起头,双眼无神望着眼前的人。 “小江啊!玉秀生孩子肯定十分劳累是不是?” “嗯!”江雨点点头,呆呆地说。 “那她生完孩子后会不会感觉肚子空空的,特别的饿?” “嗯!”江雨又点点头。 王老汉循循善诱“所以啊!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给玉秀煲点汤,做点饭什么的?好让她等下能够补充补充体力,不至于虚脱?” 江雨从王老伯的眼中看到的是慢慢的真诚。生孩子极为劳累他是知道的,他方才情绪一时失控是因为前两胎玉秀生产之时自己都不在身边,心里满是愧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时间能够陪伴着她度过难关,一下子听见玉秀痛苦无助的大叫,情绪顿时就崩溃了如同冲破大坝奔腾不息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只要没有外力的支持,洪水的肆虐也只是在短时间內,持续不了多久,也成不了多大气候。所以经过王老伯的一番言语再加上时间的作用,他算是彻彻底底的冷静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暗暗攥了攥拳头,振作精神起身就要去捉只老母鸡来炖汤。 “哎…这外面还下着大雪…”屋内的一人说着就要拦住江雨的去路。 “没事,让他去吧!”王老汉叫住那人。 那男人转过头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王老伯“让他去吧!分分心也好。”王老伯看着江雨离去的背影,会心一笑像是在对那男人说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同时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总算安抚住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简直如同手掌一般铺天盖地的袭向这片苍凉的大地,唯一葱绿的麦地也在大雪的照顾下一瞬成了苍苍老者。 风雪愈发凌厉,玉秀这边却暂时的安静了下来。按照李大娘的经验现在才是刚刚开始,时间还早着呢! 地处偏野,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仅仅能养活自己再有点余粮罢了,况且而今是多灾多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野山参片供给玉秀补充体力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糖水来代替了,女性在生产的时候会伴着剧烈的疼痛,根本无法咬碎食物,所以流食在现在是最好的选择。 玉秀自己毕竟也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虽不及李大娘作为接生婆经验丰富但她心里也大概有自己的感觉。现在阵痛之时一下一下的虽然感觉起来挺频繁的,但还是没到时候,现在她得攒够力气不然等到了时候有她苦受的。所以她乖乖听从李大娘的安排一口一口地喝着刚才准备好的糖水。 再说江雨这边,由于王老汉家并没有什么宰好的或是活的鸡肉,他只得到处去借了。而出门时又是匆匆忙忙的,哪儿顾得上什么戴上厚厚的毛绒帽子和手套呢?手脚、脸颊越是冰冷他越是清醒,或许是心系玉秀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他却不觉得太寒冷。飞雪急急迎面打来鼻尖睫毛粘的满是,倘若放在以前他定完好好整理一番,身为师长、为人师表自然要顾忌自己的仪容仪表、一言一行好给学生们也做好榜样。而现在他却没心思去顾忌自己的形象,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玉秀便是他的全世界,其他无妨,不必太过在意,大丈夫也有不拘小节嘛! 火急火燎跑了好几家才借到了一只鸡,不过是活的。一家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在江母的亲自指导下学会了炖鸡汤,但每次都是处理好的鸡肉并不像现在这样毛也没拔,肉也没洗,内脏更是还没清理。其实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像江父连厨房都不去更别提做饭了。那么江母为什么会教江雨学做饭呢?只因江母觉得身处乱世,风云难测。万一哪一天自己和自家老头子都不在了,江雨连基本的安身立命的手段——做饭都不会,那又何谈自力更生呢?更无法在这世上安身立命不是吗?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虽然不忍心,向来君子远庖厨其实多数也是出于心里的愧疚,但在玉秀之于江雨可是如同命一般重要,更何况是一只快要做补汤的老母鸡呢! 眼一闭——牙一咬,手起刀落。看着双翅还在扑腾的老母鸡,他顾不了许多了立即用力将其摁住,铺着白色绒毯的大地上绽出了一朵一朵鲜艳夺目的花,而在江雨眼里那确实勃勃的生机,无比的喜庆仿佛代表着玉秀与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大概是由于江雨第一次杀鸡还没什么经验,导致鸡血喷了他一脸。他随手抹了一把便提前准备好的开水舀到瓦盆里,准备烫鸡皮、拔鸡毛。 放在红花旁边,先是将已经没什么动静的老母鸡松手放在一旁,之后又洗了洗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和粘上血滴的面颊,之后便开始了拔毛工作。弄好这一切之后又将鸡的内部清理干净,就在清洗老母鸡内脏的时候,他惊喜的发展鸡的胃里还有未成形的几个小鸡蛋,大学杏子那般大小,江雨记得母亲说过没成好的鸡蛋要比已经成行的有营养多了,正好给玉秀补补身子。 将这一切收拾妥当,将鸡切成块,他用了半只留下的半只想着也给王老汉和李大娘两口子也补补身子,毕竟他们很少舍得吃的。但半只显然也不是玉秀一人可以用的完的,江雨有他的打算。刚好今天去赶集的时候除了买煤炭他也买了许多菜,想要为玉秀补补身子,买的时候他顺带也给两位老人也买了一些,他知道他们平日里舍不得的,自己和玉秀白白住了这好几个月了,人家又不肯收钱,江雨不知如何感谢他们二老,只好除了帮他们干些活计再者便是为他们买买些东西了。 江雨想着炖半只鸡,再将今天买的菜炒上一些勉强凑上个一小桌子招待招待屋里那些帮忙的邻居村人们,如果没有他们,今天江雨一家可真要遭殃了。 煤炉子本来是没有的,玉秀怀了孩子需要时常补补身子,江雨为了方便给玉秀补身子便去买了一个。 柴堆上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江雨从一侧入手抽的是柴捆中间没被雪浸惹的一些,又从厨房找来些干的玉米杆用以引火。 生好火,等到水沸了起来便将事先剁好的鸡块和土豆块丢在里面,又放了些佐料。香菇是前些天还未下大学的时候江雨进山采的,又趁着阳光晴好晒干便于保存。如今干香菇遇了水便像是发了的面团一般,顿时舒展开来。香料是方才去借鸡时那家给的,大概也是从山里采来的吧!大山果真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永久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同一眼永不干枯的泉水一般,世世代代养育着这大山深处的人们。 炉子炖着鸡汤,江雨看了几眼便去准备其他招待客人所需的食材了。他努力使自己忙碌起来,一分一秒也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他闲下来的脑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玉秀痛苦难受的样子便忍不住一阵心痛。 或许人最擅长的就是忘记吧!忘记痛苦、忘记欢乐、忘记一切的一切,只不过这都是暂时的,更何况江雨只是一时让自己分心呢? 第三十二章 风雪喜闻 江雨在屋外屋内忙忙碌碌,玉秀这边更是闲不了,虽然已经生了两胎,自己在心理上也是有所准备的。但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却是如同大海中的波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时常还有狂风暴雨的光顾,火上浇油是也! 密密麻麻如同被马车反复碾压,感觉身体简直就不是自己的。由脚趾头到脑袋甚至是一根发丝、一块指甲都痛到发麻,天气虽然寒冷但汗水却浸透了玉秀所穿的棉衣,头发一绺一绺、一绺一绺被汗水绑到了一起紧紧贴在有些发白的脸上,指甲大概已经将手上攥的被子穿透,露出被水浸过发黄的旧棉花,棉花已经不是蓬松新鲜的了,翻出来的有些结在一起揉成了一个个小疙瘩,屋外其他人家,有些贪玩的小孩子他们不惧寒冷、不畏严寒,纵然是手脚冻的没有知觉也不肯回屋。或堆着雪人折来几个树枝丫算是当做手脚,又或躲在背满白雪的竹下等待有同伴经过也让他们做一回雪孩子,实现一次变身;又或者揉着雪疙瘩扔向同玩的孩子。大大的雪球撞上微微柔软的地面,瞬时散成零零的小颗粒如同老旧的翻出的棉花。 不知从身体哪儿处传来的疼痛感由最初的星星点点逐渐密密麻麻比身体上的鸡皮疙瘩还有来的密集。 嘴里咬的湿毛巾已经被咬的挤出水来,丝丝的水不像玉秀此时这般心急,它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滑入口腔,悠悠拂过舌尖,玉秀觉得这水有些咸咸的,大概是脸上的汗水滴到了上面吧!玉秀心中慢慢想着,也只有这样想想其他事情似乎玉秀才能短暂地忘记这可怕的痛苦吧! 这样如潮水般密集的痛苦一直伴着玉秀惨烈却又充满幸福的尖叫一直延续到了以雪为灯的时刻。大雪时节,人家都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可江雨与玉秀,只能一个在恍恍惚惚的烛光中发呆,一个在皑皑白雪的映照苦苦受罪。 江雨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他听不到周围人的拳拳之心,也无心理会屋外娑娑雪意,耳边环绕的只剩下玉秀——他的妻子、爱人嘶声竭力的哀叫,眼中匡住的也只有在昏暗无光的小屋里两盏摇摇曳曳、飘忽不定、时暗时明的烛火。此时他与玉秀没有什么“何当共剪西窗烛”,有的只是一个在屋外——呆呆,一个在屋内——哀哀…… 屋外积了厚厚的一层,树上、地上、屋上。 大概是远山,也飘了一场大雪,在白亮亮雪花的照耀下,向着山里人家展现着他们的风采。 白亮亮的光自远山而来沿着人们走过的、没有过的路,一路跟来都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只有屋外几棵被夜色笼罩的树染着天空的颜色躺在雪地上格外的刺眼,大概除了春天时迁徙的候鸟和这洁白无瑕的雪才会在不经意间寻到这一处美境,久久不远离去…… 随着一声响透云霄的尖叫终于打破了江雨的伪装。从凳子上起身之时,王老汉分明发现江雨起了两次,第一次起身,直接腿软差点没倒下去,手赶紧扶到了桌子上,直到第二次才勉强咽了几口唾沫,撑着桌子颤颤巍巍的起来了。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一切朦胧,抬手摸了摸脸才惊讶的发觉原来是眼泪擒住了眼,滑落至面颊。江雨望着食指尖上的湿润发呆,似乎忘却了一切。 “小江?小江?”王老汉见江雨发着呆,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嗯——啊?”江雨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水,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还没等王老汉反应过来来,抬起来的右手还未放下,江雨已经冲到了门前。 “生了!生了!”李大娘抱着怀中的大胖小子,拉开门笑盈盈的对着准备推门而入的江雨说着。紧接着出来的是同村的一位稍稍年轻一些的妇女,怀中抱着另一个孩子,亦是笑意盈盈。 “小江啊!恭喜!恭喜!儿女双全是对儿龙凤胎。”李大娘看了看怀中的大胖小子又望了望身后怀中的小人儿向着江雨连连道喜。 “哎呦!这小脸儿张的可真水灵,漂亮极了……哎!哎!小江你先看看孩子呀!”前面的还没说完,便是急急一转。原来江雨在等李大娘和另一个帮忙的妇女出来后,暼都没瞥两个孩子一眼便冲进了里屋去,留给李大娘的只剩下一阵“哐当”声。 第三十三章 风雪喜闻 江雨坐了一会儿便出门去想要打盆热水来为玉秀擦洗身体,好让她舒舒服服地睡觉。 想着玉秀已经不必再受生产之苦了,他噎在喉中的一口气终于消散,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零零鸟呜咽,寂静的山林里愈发幽凄。这里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还是大雪纷纷,到现在已经霁了。如同白纸一样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有杂乱无章的也有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鸟迹如同残缺的手指,狗迹则像是脏了的梅花盛开在一片雪白之中。 江雨舀了满满一盆的热水,飘着热水,粘在脸上还有些湿润。 踩在已经有些凝结的雪上总要小心翼翼,生怕摔倒了。江雨走的有些晃晃悠悠的,手上端的湖也频生风波,一会儿摇到这儿,一会儿摇到那儿,总没个定型,更要调皮的直接逃出了界外(盆外)想要与洁白的雪来一场美妙的约会。但得到的永远是有欠缺的,得不到的却永远是美好令人向往的。这热腾腾的水也是不例外的,别看他还没落地之前那般热情如火,直直有些烫人。但一旦落到了雪地上与洁白无瑕的雪花水乳交融了,却一瞬间来了个360度大转弯,令人有些猝不及防。原本冰冷的雪但是被他融化了,化作了柔情的水欲将他包裹、与他卿卿我我却不想原本温柔热情的热腾腾的水却便的冰冷无比,碰一下都让人心凉。 江雨之于玉秀,玉秀之于江雨却从来不是这样的,他们谈恋爱时即互相真诚以待,婚后更是无比珍惜对方。 江雨从堂屋过的时候,王大伯和李大娘一人一个正在逗着怀中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但方才帮忙的人已经散了去。江雨放下脸盆和脚盆走到二人身边看了眼二人怀中的孩子,笑意浓浓。江雨眼睛并不小但笑得开心的时候总是看不到他的眼珠子,早已眯成了一条细缝,看起来十分逗人喜庆,忽而每每当他笑起来的气候,旁人若是见了一般都会捧腹大笑,当然是被他感染的。 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问:“他们人呢?” “他们回去啦!天晚了再待的话就更冷了。乡亲们看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帮忙的了,就回去了。”王老汉答。 皱了皱眉“我原想着就他们留下来吃顿便饭,菜我都准备好了。他们可真客气。唉……”江雨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些准备的。 “不打紧的,方才忙完就已经星夜了,若是再留顿饭恐怕等他们回去已经是大半夜了,不碍事,等过几日挑个好日子再一一请他们来算是道谢吧!” 江雨觉得王老伯考虑的妥当,是自己太冲动了,没有考虑清楚。 “好吧,改日我还要登门拜谢呢。” “在理,可行可行”王老汉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进去看看玉秀了啊?”说着江雨就要端起水盆朝里屋走。因为是冬季故而烧洗澡水的时候就会弄的更烫一些,所以就算是等了一会儿水温也不会太凉,用来擦澡温度刚刚好。 “小江啊!你不来先看看两个孩子?”李大娘有些愠怒,责怪之意可见。两个孩子出生这么久了竟然也不来好好看看。她将手里的孩子抱到江雨身前。 “孩子的名字也还没起呢!” 江雨看了一眼李大娘怀中的小婴儿,又看了看王老伯怀中的。丝毫不犹豫地说道:“先不了,水要凉了我先去给孩子他妈收拾一番,等会儿还要做饭去。等我忙完了,再来好好看看我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吧!”眼中柔情似水。说要随即便进了里屋,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是回头。 “老头子,你看这……这是个什么事嘛!孩子还是巴掌大刚生下来没多久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虽然李大娘知道江雨与玉秀的感情深厚,但看到怀中的小婴儿还是忍不住的责怪。她对这两个孩子是真心喜欢的,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孙儿来看。 孩子是冬月分才生的,冬季天寒地冻的,山里条件又特别差。李大娘知道这冬月里生的孩子想要健健康康的活下来是非常困难的。家里并没有新鲜的棉花这裹的俩小被子还是自己生孩子时用了,已经放了许多年了那儿还有什么保暖的效果呢? 孩子又是两个双胞胎,就算玉秀营养再足也不够两个孩子分呀!况且战乱年代哪儿有什么好的条件、好的营养呢!生在冬月,寒冷至极,先天不足后天又是畸形。她看着这孩子都忍不住心疼,江雨作为他的亲生父亲怎么这么心大呢!心里想着又将有些松动的小被子裹了裹,怀里活像睡了个大粽子,圆滚滚的甚是可爱同时又起了保暖的作用。 “你呀!不要再说了。小心触动神灵,乌鸦嘴!!”王老汉清楚李大娘想的是什么。责怪老婆李大娘心里不吉祥,总想些丧气的话,让他心里不舒服极了,忍不住出言训斥。但到底还是自己的老婆不忍太过。 “呸呸呸!!!神灵莫怪!神灵莫怪!”李大娘听到王老汉的话,顿时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开了窍。如同黑匣子叨叨叨个不停,重复着“神灵莫怪,神灵莫怪”,仿佛这世间真的有神灵鬼怪。但其实所谓的神灵考究起来似乎也就是自己的良心灵识,而这唯有心存善念之人才会有的愧疚不安之心,有了愧疚不安之心才会心有畏惧,才会拜拜神灵,以求内心的安慰,自己吓自己罢了。 但不好的话的确会对人有所影响,不过并非是什么神灵使然,只是他影响个体的心情罢了。一个人的情绪方面一道出了问题,便会变得烦躁、暴躁易怒,之后便最容易冲动行事,而凡冲动行事之人必未曾“三思而后行”,未三思而后行则会办错事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神灵责罚吧? ————————————————————— 关于神灵问题方面请参照本书的第一卷中的《魂兮》(关于灵魂问题) 第三十四章 大约爱情 等到子夜十分玉秀才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有些忍不住的呲牙咧嘴、修眉紧促。但她发现身体上却没有布满汗渍,这不禁让她勾起嘴角,所谓幸福大约也就是如此吧? 等到江雨进屋时玉秀已经坐了起来,将枕头倚在墙上自己则靠在枕头上,调整调整姿势使身体不至于僵硬发麻。 “你怎么起来了?”江雨急忙跑到床前,想扶玉秀躺下再睡会儿,好回整体力。 “不碍事的,都睡了这么久了,做起来换换姿势,时间长了,身体都快麻了。”玉秀摇摇头笑道。语气软软糯糯,有些撒娇求饶的意味。 “你呀!总是这么不顾惜自己。”江雨嗔怪,他虽然有些恼怒但对于玉秀他总是发不出来脾气的。 “这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可要好好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不能像之前一样任性妄为还做出假象欺骗爹娘。”点了点玉秀的鼻尖,又宠溺的刮了刮,江雨这次誓要将玉秀照顾好。 “这若是月子没做好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对于你们女人来说不马虎不得,你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知道吗?”江雨又道。 “知道了~~简直是婆婆嘴,婆婆嘴。”玉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但她并没有真正的想要埋怨自己的丈夫,她相信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的,因为江雨是比任何人都在乎玉秀的,包括玉秀本人。 江雨见烛火微暗,拿起了大剪刀拨了拨煤油灯,又看了看还剩多少油,发现还多便没再有什么动作。 “辛苦你了……”江雨见玉秀精疲力竭模样,感慨道。推了推被子坐在床边,手早已抚上了玉容,温温柔柔、轻轻浅浅眼里堆满了柔情蜜意。 玉秀闻言,手敷在江雨宽大厚实却又令人倍感温暖安心的手背上,眼睛亦深情回望。“不辛苦——不辛苦”她爱江雨,爱他的一切,为心爱的人生儿育女、孝敬长辈这才是让她感到幸福的,觉得能与他一同分担、一同过过他的生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难舍。 将玉秀拥在怀中“我原想着头两胎,三个孩子我因故未能在你身边守候,想着这个一定不能错过,我要陪你一同让你不会感到孤单无助,觉得自己一人孤零零面对和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但……”话里透着莫名的悲伤,有些低落。吸了口气,缓了缓继续说:“但不想前两次我无法全程陪同,这一次我也是错过了许多,错过了你最初的痛苦,错过了你心中的担忧,错过了你的无助。”眼眸沉沉,拥着玉秀的臂膀渐渐收紧,似乎是在恐惧,害怕失去。脸埋在玉秀的肩上像个受伤可怜兮兮的孩子,依靠着心爱信赖的人儿默默舔伤,他压抑这自己的情绪生怕因此感染到玉秀让她也不能安心。 生产可谓是九死一生,再加上本就是战乱时期,为了活命四处奔波那时玉秀已身怀六甲,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好的医院、好的医生能找来。再加上是冬季危险性就更是增加了一分,对于玉秀他真是感谢加愧疚,百味杂陈,既心疼她生产的痛苦,又佩服她的坚毅。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玉秀双手环着江雨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她理解江雨的害怕,若是反过来江雨面临大难她大概会更加疯狂吧? 对于男人来说,外界给他们的定义几千年来都是阳刚坚毅,仿佛天塌下来就该他们来顶着,上战杀敌也应他们来做。当然这是有原因的,一是从生理上来说,男人相对于女人更加孔武有力;二则应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去寻找,古代属于热兵器的时代再者又是农耕社会又出来个《女戒》之类的,既使得男子在国家城邦之中格外重要又同时贬低了女性的存在。故而造成了这种畸形的现状,男人是不能有软弱和流泪的时候的。男人们,他们可以成为别人依靠的肩膀却永远不会倚头靠在别人肩上,长久的社会文化已经将他们潜移默化,社会不会允许,他们自己也不会允许,而这种畸形的乱象往往是不自知的。 而江雨就是这种典型的例子,人前永远不会表现出丝毫的悲苦,只有在亲密的人跟前才会真情流露。而父母已经是花甲之年,江雨自己也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若是自己的事情还要让父母费心总多多少少有些歉疚。所以对于父母他也如许许多多的远客游子同样,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所有苦难都由自己一人承受;老人们也常说:“三岁一代沟”,更何况他们差了三十多岁呢?十个代沟了,早已经深的如同东非大裂谷一般深不可测。那还能谈的来呢?年轻人总有些奇奇怪怪、不可预测的想法,充满了冲劲、干劲;而相反的是年纪稍稍长的人,他们的锋芒早已被岁月中的柴米油盐磨的干干净净,成为一块精致润泽的玉石变得世故通达、四处圆滑,找不到一处棱角、割手的地方,他们沉稳、处变不惊而年轻人激情、充满干劲。这两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它们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各自安好,但倘若有一日他们不期而遇,那便是水火不容的尴尬境地了。 ————————————————————— 成亲前与玉秀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之时,江雨便是一个倾诉者而玉秀也是一个最好的聆听者,之前对于江雨来说。不要以为他们只是单方面的,江雨需要玉秀,玉秀同样也是需要江雨的。《老子-道德经》中说:“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他们如同阴阳的两极一般,互相需要,没了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成不了太极,成了不伦不类的了。 而成亲之后他俩更是因为这个原因变得更加亲密,整日如同连体婴儿一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玉秀肩膀隐隐发痛,她本就刚刚生产,身体虚弱无力。虽然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但长时间的背负一个成年男子三分之一的重量,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一长便再也撑不住了。她不舒服的微微扭动了几下,虽然动作细微几乎不可察,但江雨还是感觉到了,这样他才意识到自己伤心了又多久连忙起身。 “肩膀都酸疼了吧?都怪我——都怪我”江雨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怪自己太大意了“我竟然忘了你才刚刚生产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听我无故发牢骚。”唉,真是大意失荆州呀!竟然忘了真的重要的事情。该死——该死——实在该死。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虽然刚刚生产却也不至于那么弱柳扶风,病如西子胜三分,我可不是绛珠仙草林黛玉~~”手指一挑,捏起江雨的下巴。江雨对于玉秀也是极其的宠溺大度,且当做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玉秀打趣、有些失笑话语里充满了宽容与宠溺,活脱脱像是个富家公子宠溺小妻子而江雨似乎在此时此刻便是那个小妻子。 “你呀————”眼里充满了宠溺到与玉秀方才有些神似。说着又将玉秀扳过去背朝着自己“来,我帮你捏捏肩。” 玉秀乖乖听话的端坐着如同听话的小学生一般,江雨见到玉秀这般乖巧的模样,心里直痒痒像是有只猫揣在胸口。 江雨的手法很是专业,力道与位置都是恰到好处、不差分好,简直比专业的按摩师还要专业,舒服的玉秀只想“哼哼”。 当然江雨这么专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江父江母年龄已经大了,又受战乱之苦四处奔波劳累,江雨没有经商的头脑因此江父更要四处经营生意,为了支持革命他无偿资助了许多,这些钱可都不是如同树叶一般白白得来的,都是江父辛辛苦苦挣扎来的。也正是因此,两位老人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江父经常腰酸背痛的,经常看账本的他也在几年前患上了严重的劲椎病,这劲椎病虽然不会伤人性命却也是个顽疾几乎是治不好的,一发作时常闹得江父脖颈又困又痛,难受异常。 江雨心疼父母,便去特意学了这门手艺,不为讨生活只为在两位老人身体困痛之时为他们缓解缓解,而婚后享此殊荣的人便又多了一个————玉秀是也。 坐着有些绷得太紧,过了一会儿便成了平躺的姿势了。闭着眼头枕在手臂上,悠悠然然,心中直觉舒服。 但江雨这边便有些不好受了,双手按在玉秀的肩上,按了一会儿又滑倒脊背再是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大腿——小腿——纤纤玉足,快一年都没与玉秀“亲密接触”的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 他感觉自己伏在玉秀身体上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努力的使自己的手停下来却发现他根本不由自己控制的在玉秀身上摸索前行,气血上冲。他知道玉秀刚刚生产并不适合同房“亲密”,但身体上的自然反应却是他控制不住的,喉结上移动不停,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寞无声的夜里是那般响亮,直把他的心脏撞砰砰作响。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不可”,算是一种心里暗示法吧!再者便是努力转移自己的视线。 左手突然伸出拼命地拉回自己想要做坏事右手,这大概就是生理与心理的对决吧!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手心也微微渗出汗来。 “玉秀啊~你觉得饿吗?”努力转移自己的视线。 ————————————————————— 作者的话: 《老子-道德经》第二章“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第三十五 大约爱情 “咦?你这不说我还真没觉得啥?你说我倒是有些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玉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湿漉漉的小眼神直直盯着江雨看。我们常说“饭点,饭点”,有时是真的有那个时间限制的,过了那个点,稍稍一点的话还会感到腹内空空如也,要是时间太长了则会饿过头,倒不觉得太饿了,当然这饿过了头也是要有一个界限的,过犹不及。 “可怜你了——”本来江雨是应该对玉秀心生怜悯的,但玉秀那湿漉漉可怜的小眼神简直萌到了他,夫妻间的日常撒娇大概也就是这样吧!江雨有些春心荡漾~~~悠悠~~啊悠悠。 “咳咳!”握拳虚捂住嘴,欲图掩饰自己此时的异样。 “那我去给你短点饭吧!你先躺会儿,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江雨先将玉秀摁着重新躺下,接着便出了门去。 小样,别以为她没发现。玉秀看着江雨的背影嘴角扬起有些邪邪的想着,心情大好。江雨在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灼灼的目光,有些滚烫促使他加入向外走去…… 出了门为了防止有淘气的寒风偷偷流进温暖的屋内取暖便特意将门虚掩,这样自己等会端饭菜的时候方便也可以放着不会漏风,一举两得。 外面风雪没有重复之前的盛况,但冷冽却不熟从前,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冷漠神色,仿佛谁也不能接近。踩在有些松软的雪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柔软但同时也会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屋外阵阵送来的冷风,迎面扑来顿时让江雨清醒了不少,将脑子里的想入非非在须臾之间便吹了个一无所有。脸上、身体上的温度也随之慢慢下降,大呼一口气镇静了不少。其实他先前是想为玉秀拿来饭菜的,只不过并不是现在。他将时间提前只是想借屋外的寒雪让自己不在浑身发烫、躁动不安。 江雨在铺满雪花的门前走了几个来回,脚印清晰的就在洁白的雪地上,顿时有些破坏自然群创造的无限美好,显得有些突兀。 清醒镇静后的他不在多想,转身走进屋内到厨房中,将之前放在锅里温着的饭菜拿了出来,由于之前还填了几把火,为了维持其温度也特意在灶里放了一些烤火炭是今日才买回来的,温饭的同时也算提前试试效果如何。饭菜取出,烧红的烤火炭也加了出来放在烤火盆里,烤火炭一般是一层一层慢慢燃烧的,故而拿出来时上面还布了一层不是太厚的炭灰。又将炉子上的鸡汤拿了下来,但筷子与里面的菜并未取出。分两趟将饭菜端到玉秀睡的屋里。此时已是子夜十分。老人们向来是睡得早起的也早的,李大娘和王老伯早已进去梦乡。 将饭菜放在专门做的小桌子上但并非是陕北土炕上用的那种,这儿是不兴用那的。又将烤火盆放在床边玉秀身前。 “睡了这么长时间,被窝里暖和,一起来肯定冷了吧!来朝边上靠点,离火盆进点烤烤手。”玉秀挪到床边虽然是在他去拿饭菜时穿了衣服但江雨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皱着眉头将被子朝玉秀身上又使劲的裹了裹,这才放心的坐在玉秀对面的凳子上。 “饭菜还是热的,你什么时候吃的饭?是不是还在等我?”玉秀摸了摸碗,发现碗壁依旧烫手。李大娘和王老伯是不可能等到这个时候才用饭的,他们休息的要早些,一般吃了饭歇一会儿就会睡。这里交通不便,没有什么报纸可看,更没有什么黑匣子、电话机可以与外界联系、了解外面的事物。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是古代的生活,可谁又能说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不好?现代嘈杂的都市很好呢?哪有什么好坏优劣之分,只是个人的选择不同吧了。 “不,我吃过了。你生产之时我不在家,幸得两位老人家帮忙这才不至于喜事变为坏事,刚好我今日去赶集买了许多东西,大多是他们平常舍不得的,为李大娘和王老伯做了顿饭,又配着王老伯喝了几杯。”江雨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悔恨,他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两位老人他这个小家将会变成什么破碎不堪的模样。 “当时看你睡意沉沉,想着定是生产之时损耗太多便想着不吵醒你,好叫你睡个好觉,补充补充体力。我便先陪着他们用了一些。”其实实际情况是江雨只是配着王老伯小酌了几杯,很少动筷,虽然两位老人为他添饭布菜,他也没拿几次筷子,只象征性的吃了吃。这并不是说他在敷衍二位老人,只是江雨心中想着,玉秀生产损耗太多都还没有用饭,他这个完全不出力也没帮什么忙的闲人若是不等自家老婆一起先用了,心中用有些愧疚不安。 但在说这话的时候,玉秀看到江雨是渴望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肚子也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饿出了声音,“咕咕”直响。忍着饥饿咽着口水,玉秀心想这平常人的口水都是从嘴角流出,而江雨却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果然口鼻眼是联系贯通的。 掩嘴轻笑,挑着眉角,有些揶揄地问:“你确定不再补给点?”口与身体的不配合或者说是反抗让江雨有些尴尬,闹了个大红脸,红脸关公是也! 玉秀推着江雨催他赶紧去添副碗筷,江雨急转身出了门去。 生活这东西,本就有顺境有逆境,它这般令人痛苦,催人难受,但卑微的我们又无从逃脱。日子总得继续,不论是和平之世还是战争年代,总逃不过忧心忡忡。烽火连天时,忧心生命短暂,无论富足还是穷困都渴望活下去,有时只要能活下去如何艰难也是可以的;和平之时则有和平的烦恼,这烦恼由外界转向内心。外界的苦难比不了内心,内心的苦难是少有人理解的,没有什么伯牙子期的美好邂逅,能读懂的只有自己,自己的世界只有自己,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彷徨无助,为生活、为学习、为爱情、为家庭…… 忧忧烦烦、庸庸扰扰虽说有时令人烦恼但同时也为我们的生命增了几丝色彩与趣味。 而江雨与玉秀的生活是从来不缺小趣味的,甚至有的时候争争吵吵也能变做令二人捧腹大笑的养料。 人们总说爱情这东西很脆弱,脆弱到能被任何事情摧残。但江雨玉秀却心照不宣的认为,爱情这东西从来坚强,不会因为茶米油盐的烹调而放的变质,它永远存在于永远不变的冰窖里保存着最初的模样。琐琐碎碎的事情虽然催磨,但对爱情永远充满希望的人总将它当做养料,让这棵爱情的树茁壮成长。都说自己的爱情是孤独的,将爱情看作两个人的世界的人从来不会走到最后。不能了却后顾之忧有怎么能安安心心的去爱呢? 与玉秀一齐欢欢乐乐地用完饭后,因为实在夜已经太深了,心身劳累实在无力再清洗碗筷了。故而他之时将碗筷放在盆里又到了些热水以防天气太寒,结成硬冰。 简单一番漱洗,便脱衣而睡了。因为玉秀生产之时被褥已经被流出的汗水润得湿漉漉的,盖在身上很是难受,若是你身体也大汗淋漓盖着这样的被子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但若是身体已经清洗干净则甚是难受,玉秀便是这样的。 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一个终日以乞讨为生,生活穷困潦倒的人,一旦有一日过上了紫禁城里皇帝的生活,又让他恢复为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绝是不愿意的。 江雨与玉秀深知这种体验,将湿润的被褥叠好放在一旁又取来干净舒爽,透着阳光味道的棉被,且做一夜好梦…… ————————————————————— 第二日,玉秀还在熟睡之中,江雨便起个老早,轻轻低头亲吻了一下玉秀的额头。此时的玉秀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虽然在沉睡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大约梦里也是幸福的吧? 蹑手蹑脚地抱着昨晚换下的被子,烧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水,一则等着李大娘王老伯以及玉秀起来漱洗时方便不至于无热水使用,再者便是要将这换下的被褥拆分清洗。 清晨的冬季,虽然没有纷纷扬扬却格外的阴冷,因为还太早,温暖的阳光还没有开始抚慰这大地的冰冷,感觉不到一丝温热。 抱着双臂搓了搓但身上因寒冷而起的鸡皮疙瘩却依旧没有消散。兑了些凉水将水兑温,又将被褥迅速拆开摁在水里,因为江雨之前并没有洗过太多次的衣服所以这次便乱了次序。又拿来皂角掰开藏在被罩中,本来也可以用草木灰的但江雨嫌它太脏便怎么也不肯用它。 冰冷的手掌浸入温热还冒着热气的水中,便顿时被温暖了起来如同春天的柔软。 第三十六章 岁月流转 婴儿的变化总是时时不同的,可能身边最亲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察觉与惊异。但亲朋好友、邻居们总会在几天不见之后惊呼:“呀!这俩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快,几天不见都想这么高了。比几个大的都长的要快。”这时江雨才会心有疑惑,才会观察着孩子们的成长。比如大儿子江南的裤子短了露了脚踝,二儿子江曲、三儿子江铎跑的比谁都顺溜了而四女儿江萍和小儿子江安则再也不是方出生时红彤彤的,皮肤白白嫩嫩,脸上也多了许多肉,揉起来十分舒服。 还在在一天天变化,时光总不会歇歇脚等待后来之人。 最小的双胞胎百日宴,请来当初帮忙的各位,附近的邻里邻居也都前来道贺,喜气洋洋、一家人脸上都是笑意融融。在这今一年的点点滴滴的相处之中江雨和玉秀早已经吧两位老人当做了家人,甚至是亲生父母来侍奉。当然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也很愿意与他们同一屋檐。 两个孩子一岁多蹒跚学步,江雨和玉秀一人一个,手里攥着绑着小江萍和小江安的结实布条,追在他们身后任由他们四处奔跑乱窜。玉秀常与江雨笑称简直像是富家小姐溜小狗一般,又是劳累——又是幸福,简直妙不可言。当然在这期间,江雨不是没有与远在孤岛——上海的江父江母联系。得知他们一切安好,堵在心口的淤气终于松了一口,心上也不似先前那般压抑。 当然他也关注国事之时没有什么作为之时躲在自己安稳的小世界里平静度日,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内心之中都是如此。 两个小的断奶时哭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的,如同弄丢了喜爱的玩具。玉秀看着两个孩子哭花的小脸,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但为了让孩子不再依赖她还是狠下心不给他们喂奶吃。 果然像那句话所说的一样,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江萍断奶后异常的粘着爸爸,像只树袋熊整天挂在江雨的身上,有时江雨要出门因为江萍还太小不方便带她,但粘爸爸的江萍却死活不肯下来,哭天喊地地吼着说爸爸不要她了,不爱她了。 女儿从来都是要富养的,要宠着、爱着不能想养儿子那样放养,对于小江安的请求江雨或许能闭着眼狠下心来掰开抓着衣角的小手。但对于女儿,看到那小小的、软软的一小团窝在自己的怀里不肯下来,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将她放下,好像他自己也如小江萍想的那样,一放下似乎就是将孩子抛弃。只觉心上大似一只巨手挠心抓痒,愈抓愈痒、不可绝也。要不是每每玉秀机灵让他承诺女儿为她带些她喜欢的玩意儿,他恐怕会被女儿磨上一天,不能行也。 而几个大的在岁月流转,春去冬来之间也到了学字学知的时候了。村中偏僻,没有什么学堂,江雨也没什么讨生活的活计,只靠着江父还未关闭的老旧生意维持生活,但不要觉得他们过的有多么清苦,江雨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提提笔写写新诗、小说之类的寄给出版社或是进步报社也是有些零散的稿费的,虽不足以全以此维持生计,但用它调剂调剂生活倒是可以。 故而江雨在闲暇时间会教孩子们学字读诗,《尔雅》则是首选。江雨主要教授国学方面而玉秀则负责算数、格物等偏向西方实践的课程。这样看来他俩似乎是交换了身份了,只因一般女子主攻文而男子则以理科为主,但就当下而言国学大师则还是以男子为主,王国维、俞平伯为其中代表。有时一般的理论并不适合个别,一般的理论也只在自己所限定的那个狭小的圈子内起起作用罢了,推而广之则真理变为荒谬之言,不可信也! 三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第一次换牙之时,哭闹个不停还以为自己不完整了身上的什么东西掉了呢?小脸一皱、鼻子一吸,凑在一起的五官生动地演绎着所谓“伤心欲绝”之模样,倒惹得玉秀与江雨连连捧腹大笑也,笑的简直合不拢嘴了! 大笑归大笑,江雨并没有忘记将小孩的牙齿丢到房檐上,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说实话他也不是特别清晰的知道。之时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他爷爷对他爸爸这样,他爸爸有对他也是这样而他也只是继承着先辈们的传统,有时候许多事情其实自己可能也不明白之时遵从着代代传承的东西,固守的东西,传承大概许多时候也是如此吧! 两位老人很是喜欢这几个孩子,全都当做是自家亲孙儿来养活,好吃的就给他们、碰上什么好玩儿的依旧会带回家来送给他们。王老伯手巧,乡村的人们也是最擅长利用大自然所提供的资源的。用竹筒做玩具枪以石子做子弹,用韧性大的灌木或是竹山可做弓箭供小孩玩耍,虽然是玩具弓箭但杀伤力却也不小,有好几次都差点射到了其他同村的小孩,江雨心中十分抱歉,从那以后每每家里那个孩子要玩儿自制的弓箭的时候他必然要给规定时间的范围,不仅如此还得个能管得住,追的上他们的看着。李大娘和王老伯在孩子还小时抱抱他们到还可以,可小孩家天性好奇爱玩儿,时常东窜西窜的总是不安分。到了长大一点学会走路了他们这一个个便更像是撒了欢的小牛犊一般任两位老人如何苦苦追逐也难以追的上。 每每此时,若是江雨无事需要处理便是江雨来在其后照看,倘若江雨忙碌而恰好玉秀无事则玉秀会跟在后面,反正啊!总得有个人。 ————————————————————— 在这个“世外桃源”悠闲自在的生活几乎让江雨差点忘记外界的战火,当然除了时常上街购来报纸或是在街上遇到巡逻队、游击队什么的,反正各色各样的都混迹在人群之中。 江雨忧心父亲母亲的安全,有时终日都是唉声叹气的,每每闻到玉秀也跟着担忧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无论是江雨玉秀还是江父江母或者这小村落中的任何人他们都只是这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员。他们在生活中庸庸碌碌、在战争中只能选择逃避。那么逃到哪儿去呢?处在战争殃及区的人们自知无法逃避便向着自己的心中寻去,苦苦追寻想找一个真真正正的平静之地,或是逃避现实逃到另一个世界与故去的亲朋好友高谈阔论、谈谈心事家事。 第三十七章 大约光明 1948年的一天,江雨如往常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镇上去赶集以储备、购买一些所需的物品。 街上似乎是少了一些着黄色军服的人,尤其是哨卡处由原来的8-9人减少到了5人,此时这个小镇依旧是国统区。江雨心中十分不解为何突然会人员减少,虽说这黄色军服之人对待普通百姓是有一些不太友好,但不得不承认自他们来了以后据这个小镇中的居民说原来的山匪强盗的的确确是少了不少。镇上的人们对他们心存畏惧但同时似乎也有一些感激的意思。 天气不算太热,但由于赶路的时间太久了,江雨有些口渴便去街上随着找了一个茶馆。上面写着国泰茶馆,江雨心想大约是取国泰民安之意吧!这个茶馆的老板对国家民族大事到是十分关心,虽然并未见到茶馆老板但却因这个牌匾对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之中这样的人的确是“珍惜物种”理应得到“保护”。 进了茶馆,两边各摆着六张桌子,灰黑色木质桌子四周摆着四条大板凳都是八人坐的,连着门直直向里延伸也是空出来的直至柜台处,也就是收账的地方。收账的地方由一个光头,身着大褂坐镇,大概是老板。江雨进门之时光头还招呼了一番,果然在很多人的眼里顾客依旧是上帝的、不可得罪。大概是天气原因,茶馆里的人不算多,一楼也就是十来个,一般一楼是普通间二楼则稍微高档一点。江雨想一楼人不多二楼估计也多不到哪去吧?不光是庄稼人要看老天爷吃饭的,开门迎客的也少不了老天爷的眷顾不是吗? 江雨向来喜欢在窗户边上看看风景,便二话不说直奔了二楼,老板看客人上了二楼心里自然知道是有的挣了,脸上的笑容更是加深了几分。 江雨在前老板在后,上了二楼果然不出他所料,人员稀少,零散的大学三四个散落在各处,当然不排除二楼的雅间还有人,因为江雨隐约听到隔间里有笑声穿出,很是爽朗。 江雨选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可以一手撑在窗台上望望楼下,一手端着茶杯品味品味悠悠茶香,却也不失是一种难得的滋味。 点了一壶西湖龙井,江雨便坐在了窗户边上,老板沏茶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等一会儿,楼梯口便悠悠飘来一阵茶香钻入江雨鼻孔之中,顺带还端了一小盘花生米。不是他点的,大概是因为点的是名贵的茶水顺带送的小福利吧? 诚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端着小茶杯,悠悠茶香散在寂寞的空气中,闲窗倚罢,眼底迎着街上的行人,并非什么熙熙攘攘、接踵磨肩,甚至还有些清冷。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正是这楼上的人,街上的人装饰了他的眼底,他也装饰了他人的眼底。虽然这时代荒凉但他却觉得此刻诗意浓浓。他沉浸在这诗意里无法自拔。 “哎,你听说了吗?报纸上说共党把拥有高鼻梁支持的国民党给打败了而且还是惨败。 据说呀!这共产党用的是小米加步枪但却以伤亡6.9万人的代价,歼灭国民党47.2万余人,其中啊!这毙伤的国军官兵5.68万人,俘虏32.43万人,这俘虏国军少将以上高级军官186名呢!势如破竹呀!”说这话的人身着长袍马褂,脚上却是黝黑锃亮的小皮鞋,胸前挂着一块怀表,金链子露在外面怀表则放在衣服里面的小口袋里。眼睛架着小墨镜,显得很是富贵。他对面坐的人则打扮和他没什么两样,之时二人在这已经十分开方、西化的时代里很是突兀。如同你是一个一直说汉話的人突然有一天却说起了蹩脚的苏联话着实有些讽刺的意味。 “唉!古人说的话呀!‘得民心者的天下呀!’党国大势已去呀!”愤愤捶桌,语气中透着对国民党的无线失望,似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看来我们的好日子差不多已经到头喽!据说这共产党前几年还在他们统治的地方弄过什么土地改革,什么把地主财主的土地分出来给原来的佃户,哦不对他们不叫佃户,叫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表情狰狞地挠着头。 “哦哦,对了是什么农民,宣扬什么佃户们要站起来闹革命,这革的呀!也就是你我的命呦——”低头掩面,无奈地要着头。 “真的?”两股颤颤,久久不能停,就差尿裤子来配合喽!江雨见此,头偏到窗外偷偷嘲笑,很是不屑。 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的人说:“你我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良民呀!党国的良民那!”激动地回答着。 “除了这个呢?”这人大概是有些受不了回答之人的脑子,攥着拳头感觉在隐忍着自己的怒气。 “对于农民来说我们是什么?”提示到 “我们——我们是——哦对了我们是地主,对吧?”想到了答案有些欣喜地回答着。 “不对,不对。那共产党要是胜了岂不是要革我们的命,要带着佃户们闹革命造反?”他大声地喊着。眼底闪着慌张,激动地站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大约光明 俗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但若是头开的好了,之后的事便顺顺当当了。 -+这话虽然用在战场上似乎不太妥当,但事实又的确是如此。 有了辽沈战役这个好的开头,接下来的两次大战也是顺顺当当的。但战争伤亡总是不可避免的,最受苦的除了上阵杀敌的军人剩下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了。 一个人如果是永久地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倘若一旦撕开一条口子放几丝阳光进来,渴望光明的他们纵然是被光明灼伤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前仆后继地蜂拥而至,想将那口子撕得更大,好让更多的光明驱走黑暗。而共产党那还是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那丝光明、那丝希望。 短短一年的时间,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的结束了战争,并且否决了所谓的划江而治的提议。 等到了1949年1月份的时候最后的一场战役以国民党惨败而告终,而在这之前蒋介石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即将失败,便整理残兵败将、搜刮珍奇异宝想要往台湾岛上退已保存余下不多的实力,欲图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不过他们走之前也不忘给共产党制造麻烦,暗杀了许许多多各界有影响力的精英人士。比如杨杰、杨虎城等爱国将领。见局势已经接近稳定,江雨便想着前往上海接江父江母而后一同回到老家江家村。 由于形势渐好,故而四处奔走,寻亲问友的人密密麻麻的将火车站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还好此时正是一月份的寒冷季节,就算是人多也没什么太大的异味,要是在燥热的夏季那可就不一样了,不过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管他什么卫生不卫生呢! 为了防止几个孩子跟自己和玉秀走散,两个小的由江雨和玉秀一人背了一个,三个大的则紧紧跟着爸爸妈妈,江雨提前嘱咐他们要手拉手紧紧地拉在一起,而且还要跟紧爸爸妈妈,不然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孩子们因为心里记着父亲的话三个人紧紧地拉在一起死盯江雨和玉秀的身影。因为东西琐碎繁多,江雨和玉秀两人手上皆提满了东西,空不出手来拉他们,只能时不时的转过身去看看孩子们还在不在。 孩子的世界里大概是永远都没有烦恼忧愁的吧?他们不懂什么叫做流离失所则不懂什么叫做逃难,只觉得能够时时刻刻与爸爸妈妈在一起,还有的玩这就是幸福和开心了。他们与大人们不同,大人们越长大忧愁烦恼便越来越多,有些忧烦甚至在心中堆积多都难以消散,那想孩子们一样前一秒还是水火不容,下一秒却变得其乐融融了。 那么大人们又因何烦恼愈来愈多呢?江雨觉得两千多年前的司马迁道出了真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急缩手,且抽头,免使身心昼心愁;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这是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中的一段描述,很是符合当下。中国近代为何会被列强瓜分呢?还不是因为这块肥肉太肥,都想来咬一口,哪怕是揩点油也是好的。而赶走外敌之后又为何要内斗个你死我活,还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垂名千古。被名利所驱使的人向来欲望也是无穷无尽、不可估量的。 虽然长久的旅程让他身心疲惫、劳累不堪,但一想到能够见到好几年未见的父母身心的疲惫也不算做什么了。 玉秀的父母当初是与江父江母一同逃往上海的,本来两家就是儿女亲家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三个大点孩子对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些印象,一听说是要去找他们便兴奋的停不下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对谁最好、最疼谁?江南和江曲竟还为此闹了个大红脸,转过头去谁也不理谁了。江雨玉秀见此状此相向而视,笑出声来。几个孩子不知爸爸妈妈为何会突然发笑,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笑得眯起眼睛的两个。 孩子们的无忧无虑、天真可爱也算是给难捱的旅程添了几丝笑料与趣味吧!也同时拂去了周身的劳累。 ————————————————————— 到上海时江雨只记得是清晨的早上,与老家的空气有所不同,上海的空气里混杂着大海的味道。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坐了就天的火车了。他记得的只有身上万般的剧痛和干渴的喉咙,由于车厢内空间狭小,根本做不到每人一张座位,为了保护孩子和玉秀江雨只占了巴掌大的地方来供自己休息,虽然玉秀心疼他,想与他换换,但江雨只说这是男人应做的事情,在车上时完全是紧绷的状态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突然紧绷的那根弦突然从中间断了,一下子原本感受不到的疲惫、疼痛通通一股脑的灌了进来,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不过若是找一个地方休息一晚,第二日大约便可恢复,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打起精神,按着江母在信中所说的地址一路找寻,不过江雨和玉秀都没有注意到,每次回信都是以江父的口吻写的,而唯独这次却是以江母的口吻,而且字也是江母的小楷,清秀雅致。 等江雨玉秀一家人找到信上所说的地方后已经是晚上了,好在上海的一月份并不冷,当然这是相对于过惯了寒冬的江雨来说的,至于上海本地人如何感知此时的天气就不得而知了。 “母亲!!”简短而又有力的呼唤,江雨见到母亲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扔下行李、大步向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江雨托口信请人告诉父母自己会在一月份的某一天来找他们。江母得到消息之后欣喜过望,一个月来失落落的心情也因接到口信而稍稍有所好转。 江雨喊她时,她正在公馆门口转悠,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便想碰碰运气,只希望火车不会晚点,没有耽搁,也算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来忘却一些令人悲痛欲绝的事情吧! 许久未见儿子,大概有好几年了吧?其实早就有北上的意思只是怕断了联系。 同样对于江母来说,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情绪嘻一下子也收不住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她有些心力交瘁了。 愣了一愣,但随即便张开双臂与江雨拥在一起,由于江雨比母亲高出许多故而看起来是江母被儿子用在怀中,随后走来的玉秀并没有走到跟前与他们一同相拥,只是静静地现在一旁抹着眼泪,手里拉着两个小点的,后面还跟了他们最大的儿子。小孩家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哭泣,以为是哪儿被人打痛了但自己又不知道到底痛的位置是哪儿?便挑了个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可劲的揉,偶尔还会用嘴巴呼呼念叨着:“妈妈不痛,妈妈不通。”逗得玉秀顿时没了眼泪。 第三十九章 接二连三 江母见到久未谋面的儿子又高兴又激动又感伤又心酸,一时间百感交集,亲人相聚见到儿子儿媳还有孙辈儿的喜悦与痛失至亲至爱的老伴儿的伤心欲绝一下子汇在一起一种不知名的心酸顿时就冲出眼眶蹦了出来,直呜呜大哭。江雨明显感觉到拥着他背母亲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或者说是全身都在颤抖。 由于他并不知道什么,只心里安想大概是太久未见了吧!亲人相聚,总归是难得的。 哭了许久许久,久到玉秀身边的小人儿张着嘴巴直打哈欠,小孩家最无忧不知道什么,只吃饱喝足、有人同玩,玩儿累了便倒头一睡什么都不用操心,实在快活。 躺在爸爸背上已经三岁多的江平很是奇怪,他实在不懂,不懂为什么爸爸和奶奶要抱在一起哭呢?许久见不了面,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不是应该都笑呵呵的嘛?不是只有分别的时候才会哭吗?就像他与同村的豆豆一样,知道自己要和爸爸一起去一个没有小伙伴儿的地方的时候就十分伤心的哭了。他想要是现在让他和豆豆见面的话,他们俩肯定高兴的起了起来,抱在一起很久很久不会分开。 三岁多的他,说话还带着些天真,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小手搭在爸爸的肩上有些好奇地叫了一声“奶奶”。 两个最小的因为是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跟着江雨与江父江母分开了,所以自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小江安看着拥着爸爸的慈祥的老奶奶只觉得十分亲切便试探性地叫了声:“奶奶~~”虽然是男孩儿但还未变音,声音软软的,直教人心动。 第四十章 接二连三 在江雨的教育理念里其中有一点最为重要就是得给小孩儿立规矩,而且规矩破不得,一旦破了这孩子便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想要再次树立威信可就难办喽! “妈,你别听他的,小孩家得有个规矩。”江雨见母亲有所动摇便解释道。 “婆婆,您还是听江雨的吧?”玉秀赞同丈夫的观点。 “这这这……唉!好吧?”江母看着自家两个孙儿可怜兮兮的,心里可是心疼极了。自己年轻时想要个贴心的小棉袄却没实现,如今自己的儿子帮她实现了愿望,给她生了个乖孙女儿,这可是想好好抱在怀里亲亲搂搂——可是,唉!算了,家里总得有个能管的住孩子的,要是每人能管的住,要乱套了嘛?算了算了~算了算了。一咬牙,头一转就装作没看到吧!不管了。 “奶奶~”小孙女糯糯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江母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大意失荆州了“乖孙女,乖,快去睡觉,去去身上的困倦,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了。等明天起来了,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啊?好不好?” 小孩家到底是好哄,一听是有好吃的,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跟着玉秀上了楼去。在刚进屋时江母就带着玉秀江雨在房子里四处转了转,给他们说说哪儿是浴室,哪儿是卫生间,哪儿是卧房,哪儿是客房。 见儿媳妇玉秀带着孙子们都上楼去了,江母便转过头来看向自家儿子。 “好孩子,这几年爹娘都不在你身边,苦了你了……”不管儿子有多大,在母亲的眼里永远是个孩子,需要自己心疼操心的孩子。江母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充满了心疼与柔情。这几年江雨独自一人要操劳许多,但幸好有玉秀从旁协助,至少家里他不必担心多少。什么事也可以同玉秀商量商量,两个人总比一人肚子承担要好得多。 “我挺好的,娘,您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您面前站着吗?”为了表示自己的完好无损,江雨还特意想起来在江母面前转了两圈,好让她放心。 “好孩子,快坐下,让娘好好看看你。”尽管江雨不曾想她诉苦但江母还是看出来了。从外形上来说,江雨这几年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虽有父亲帮忙,寄来银钱,但有时候有了紧急状况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得靠自己,也是因此他成熟独立了不少。大概是远离了父母双亲,没了他们的庇护吧? 其实任天下间谁会真真正正的想要离开父母的庇护呢?有什么事都有人在上面挡着风风雨雨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想要独自闯天涯的,往往在真正入了江湖之后便会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回到父母身边,有些负箧曳屣远行求学之人往往都会在离了家长之后“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人在遇到困难挫折之时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自己的家里,想念自己在父母羽翼庇护下的美好生活,想要再次回到父母的身边,可更多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的心上却总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开让父母以自己为荣。江雨便是这样典型的人,而对于江母江父来说,江雨是他们唯一的独子,他们俩并没有什么要江雨光宗耀祖的念头,只求他在乱世之中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衣食足矣再娶个好点的媳妇,生几个小乖孙让他们能够在有生之年也享享老人家都向往的天伦之乐,也就死而无憾了! “江雨啊!你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苦了你了”哽咽道。江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后眼泪就忍不住的淌了下来。 “你看这手本来是好好拿笔的,好好的一个教书写书的,这没过几年手却粗糙成了这个样子,这要是让你爹看到了,他心里定时不好受的,他虽然平时对你不苟言笑的,但他也是打心眼里疼你的。”江母又拉起儿子的手,翻来翻去地看,一边摸着一边说着。江母虽然年纪大了,但她一辈子没操过什么心,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活,就是在困难的那几年时有操劳,这几年在上海佣人老妈子都有不少,顾来照料他们老俩口的生活,手虽比不得玉秀那般细腻柔滑可终究比普通人家的人要好得多。自己年过六旬的老手抚在儿子手上犹觉得有些粗糙,可想而知江雨的双手变化之大。 “对了,娘,爹呢?我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见爹的影子呢?难道走出去谈生意去了?”抽出被江母握在手中的手江雨见母亲又要伤心,便想着转移转移话题。想到江父,好久没见自家爹爹不得不说有些想念,方才一回来就与母亲聊了好久,加上孩子们打岔,竟忘了江父这回事。 起身,走到上二楼的楼梯处,对着上面的卧房喊了几声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喊叫却始终不见人搭理,心里有些奇怪,不知为何一种不详的预感慢慢从心里普通经过春风吹拂的种子一般顺风长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赶紧摇摇头掐断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娘,爹呢?他人呢?怎么家里都不见?”江雨又回到母亲跟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 “你爹……”江母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对孩子们说出这个令人伤心的事情,一时间哑口无言,沉默了起来。方才自己的那股子伤心劲被几个孩子给暂时的掩盖可过去,加上好几年没见儿子,又见了当初没见到的两个新添的孙儿,一下子喜悦暂时的压过悲伤。如今又被江雨重新提示,心中被压制的悲伤又升了起来,叫她伤心不已。 “我爹……我爹……我爹他……他怎么了?”江雨接住母亲的话江雨看着母亲犹豫,又有些悲伤的神情,方才被自己压制下去的那发芽的名为悲伤的种子又顿时长出了新的来。 第四十一章 接二连三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走。”听到江雨大声的呼喊,江母和玉秀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跑了过来。满是焦急地跑过来,此时江雨睡在床上盖着神色的被子,弄得满头大汗的,似乎被梦魇摄了住,沉在门里不得其路。大概是做了什么特别令人恐怖害怕的梦吧?嘴里一直喊着:“不要——不要”,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发丝凝成几撮儿紧贴在额头上、两鬓边。 “江雨——江雨——江雨”玉秀率先跑到床边欲图摇醒他,助他逃脱梦魇的折磨。 江雨梦中 他高呼着“父亲”,见江父匆匆飘走的身影想要喊住江父,可也不知为什么,江父似乎听不见似的只对着保持着微笑,身子仿佛被什么勾了住直直向后拉去,远离江雨。而这边的江雨想要奔向父亲,却震惊地发现道路似乎是越来越遥远,不只是父亲朝前退去还是他向后跑去。身体如同灌了沉重的铅水一般,手重——头重——脚重不受自身控制。 手向前伸去,甚至幻想自己能拥有超凡的能力让自己可以随意地拉长身体,手臂变长一把抓住离去的江父,可现实徒然,剩下的只是无力、无奈地呜咽飘荡在空气中,似乎江父是听到了,但他只是眉头微蹙身子依旧向后飘去。 “江雨——江雨——江雨……”就在无限痛苦与绝望紧紧环绕江雨之时,玉秀温柔的声音却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轻轻柔柔远将他唤起,似乎一股异常强大的外力如同黑洞的强大,将他吸走。 “啊——”短促的一声大叫之后是刺眼的阳光。 第四十二章 接二连三 母亲的话闯入江雨耳朵以后,换来的是更大的哭声。窗外几只停驻在树枝上的鸟儿也因被惊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江雨,快出来吧,透透气,别闷坏了。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人固然重要,但活着的人更加需要你呀!”玉秀坐在床边哭泣。 “你父亲如今去了,这么大的一个家还需要你来维持,你不能就此堕落下去……”江母闭着眼背对着玉秀和儿子。心儿早已伤透,眼泪也要流光了。 对着窗户吹吹风,想将心上的尘埃吹去,随着清风流走,可却不知为何,这清风却带来了满天的黄沙。 哭了许久许久,玉秀不知如何安慰只有陪着丈夫一起发泄。这些天来,先是别离的痛苦接着又是期待重逢的激动心情,虽然旅途劳顿但内心的欣喜却没有丝毫的减弱。等到匆匆忙忙劳累了好几天辗转到了上海,好不容易找到了公公婆婆所在之地,相聚本是欣喜若狂、喜极而泣,但接连的打击却又是亲人离世。 他们从“世外桃源”离开时天气尤寒心里却像是生了一盆火,暖意融融的;来到上海天气因为地域维度的差异而变得暖和如同仲春时节,虽偶尔又些乍寒但不足为虑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心却变得更加寒冷了是比大雪还要惨败,比坚冰还要寒冷的。心上本是如水般的温柔然而却在此时遇到了寒风刺骨…… 接二连三的大起大伏,如同在群山连绵的四川城里行车,不需自己晃动身体已经颠簸。胃里翻江倒海,搅得不得安宁,一只强大粗糙的手从黑暗中忽的探出来,准确无误的抓住脖子,死命地掐上去,掐死了还不算,他还要蹂躏你的尸体,让你死了也不得安宁。躯体如若病了还可以借药力治愈,可心上的良药又在哪里呢? “儿啊……你好好静静吧!”江母转过身来有气无力地说着。该说的她和玉秀都已经说了,多说无益,最终还得靠他自己,他若是想不通、理不顺那么这一辈子都会在痛苦之中徘徊,想通了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实江母自身也是十分的悲痛,结婚三十多年,相知相伴。江父与江母本家都不起来什么富贵人家,当初年轻时可以说是白手起家。人常道:“撑船、打铁、卖豆腐是三大苦差事。”但他们俩这三大苦差事中除了打铁其他两个都曾经干过,最为艰苦的日子熬过来了,频繁的战火也躲了过去,一家人虽说期间有所分离但最终总归会团圆,比起那些因战争而搞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他们算是十分幸运的,可就是这样幸运幸福美满的一家子躲过了大灾大难却终究没有熬过时间与病痛,反而在光明开始驱散黑暗之时失去了支柱。 时随世移,人生难料,又有谁能够预料还未发生的事情呢? 江母翻开手,看了看有些发红的手掌,麻痛已经消去,但通红的手依旧不辞辛苦地提醒着她方才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并不后悔方才的那一巴掌而且她还是用了力气,她想要打醒沉在悲伤的江雨。想要告诉他并非他一人伤心,他如今这幅生无可恋要死不活的样子更加让人担心。 生老病死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彭祖逾八百岁,度了多少春秋,最终不还是免不了化作尘土吗?逝去的人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家人朋友因为他的离去而如此消沉又怎么会安心的离去,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呢?说的且自私些吧!生活的全部并非是离散的悲伤,江雨还有老婆孩子要照顾要养活,她已经老病垂垂,随夫君去了也无妨,可五个孩子呢?玉秀呢?他们还十分的年轻,玉秀需要丈夫,孩子们需要父亲。所以对于江雨来说他不能倒下,他必须站起来撑起这个快要破碎的家。 江母走到床边,将自己别在胸前的手帕放到枕边。“玉秀,走吧。” 玉秀拭了拭眼泪,虽不忍离去但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带上门为江雨造一个寂静的环境,那或许是自己的世界吧? “玉秀,你过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江母招了招手,左手则捂在胸口脸上痛苦模样显而易见,却又在隐忍着。 玉秀走到婆婆身边。 “我有些不舒服,想要去休息一会儿。你休息一下后去给他做着吃的,给我们也做上些。天气还有些寒气不要用属阴的食材,现在心情本来就低沉入嘴的东西更要注意一些。”顿了顿,又补充到:“他昨日听到消息太过悲伤,晕了过去。本来长途跋涉就没有吃好睡好,一到家就又晕了过去。腹内空空如也!加上听到消息,情绪不太好,方才一下子没收住对你发了脾气,委屈你了……”拍了拍玉秀的肩膀,算是抚慰。 “娘,爹爹离世,我们都很悲伤,您也要注意身体啊!这个家也不能失去你的。至于江雨,我们是夫妻我又怎么会事事都与他计较呢?您不用担心我们俩。” 玉秀推着江母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您快去休息吧……” 把江母安置完璧之后,玉秀便进了客房。因为江雨昨日情绪太过激动,大人倒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放到细小的地位,但两个最小的还太小,孩子们不知悲伤,笑声是悲伤时最大的打击,她不想让孩子吵到江雨休息,便带着几个孩子睡到了客房,因为最大的已经8岁半了,男孩子胆子大些,再加上江雨以前刻意的锻炼,故而令独自睡一间房子不是问题。但现在算是一个考验。 玉秀怕自己分身乏术便将两个稍稍一点的也交给了大儿子江南。 进到客房,客房里窗帘紧闭,光色还有些黯淡。还未走到床边,均匀却参差不齐的呼吸声滑入耳蜗。 床很大,江南睡在边上,两个弟弟则被他安置在靠里的地方。 江南是个小孩子但睡眠却比较浅江母常说这是戒备心太强,当然算是玩笑话。门一开便睁开了眼,揉着眼迷迷糊糊地望着门口“妈妈——”,大概是睡得太久没有水润润喉咙,声音还有些嘶哑。 第四十三章 接二连三 所谓悲伤从来都想那昼夜交替一样,时而白昼时而黑夜,时而光明时而黑暗,春去秋来、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衔接着这令人恐惧、害怕的黑暗。 江父去世对于江雨打击十分巨大,令他立刻抛去悲伤振作起来,那是绝不可能的。若他不需须臾便喜笑颜开,那么就算是江母和玉秀也不会同意的。 消沉了十多天,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像个大姑娘。但并不是什么久居闺房而扭扭捏捏不肯出门,而是他不愿出去。冬日里太过萧索,虽然上海显现并不大,但他久居偏北之地虽然现在是临海之地,但到底生了个北方汉子的心,他虽然十分惧怕冬季,每每到了寒冷时节,总是围在火炉旁不肯出门转转,始终记得北方冬季的寒烈,到了温暖的上海本来理应是个欣喜之事吧?可他却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 这十多天来,江雨除了一日三餐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卧室之内。有时现在窗前眺望远方,他们并未居于海边,但他似乎可以嗅到大海的味道,不是因日常食用的海鲜而成,也不是因为还是高跷斗笠什么的。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楚,一种摸不透、看不到的东西,但就是这种似有若无的东西他却能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萦绕在鼻尖、舌齿之间,又回荡在心田脑海。 但更多的时候是坐在桌前发呆,目光呆滞无神,也不知他想着什么。江南严格执行玉秀交代的任务,时常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绕着江雨身边,他干嘛他们就跟着干嘛。只有在此时江雨才会望着自己可爱的孩子们淡淡的微笑,恐怕也只有在此时他的心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江母本想着让江雨自己静静,自己想一想,本想着将吵闹的孩子们拦下来,让他们不许去打扰父亲,可看到江雨露出了久违的笑,她便转换了想法,觉得让孩子们扰扰他的心思,令他转移转移悲伤也是不错的。 有时他也会在书房,这书房并不是他的而是他父亲生前多使用的。江父是个确确实实的商人却异常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当然这也是他支持江雨读书的原因,也算是让自己的儿子实现他年轻时的梦想吧!江父曾与江雨感慨道:“若是他求学之时,家境殷实能过支持他的求学路的话,他现在定不是这般模样,定是个知识渊博的书生。” 每每这时,江母就会打趣到,说若是当年江父成了一个整日只知掉书袋的伪老先生,她才不会看上他呢! 江父只笑笑,并未多说。算是同意江母的说法。按照江母说的,若是他当了先生定是个呆板的木头,太过无趣,那么与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岂不是要无聊死了。 江雨那时还小并不懂这些,但他听从父亲的安排先是入了私塾苦读,又是进了当地较好的中学,再是到大学求学,其实若不是战乱,江父怕一把儿子送出了国,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那么他定是个能够留洋的好学生,所以他算是个土产的先生吧!不似那些留洋回过的人,整日吹捧自己在国外如何如何,其实大多有吹嘘之嫌,多不实之言也! “江雨,下楼吃饭了。”玉秀推门而入。 紧随其后的是江萍与江安一溜烟儿的从门口就飞到了江雨身边,扑了上来。江雨没做什么准备但他到底是个大人只是差点被扑倒,只向后退了几步便稳住了身体。两个孩子天真烂漫还不知自己行为的危险性只一人抱着一个大腿,扬起头对着爸爸傻笑,如同江雨记忆之中春季里初来的花朵,很有感染力,仿佛这两个孩子一笑便是整个春天,让人也禁不住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看到两个孩子冲动的行为,玉秀差一点就叫了出来,立刻走到丈夫身边,抓起江萍(稍微大一点的,则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就要训斥一番,不过她刚抓上孩子的衣服,江雨便立即出手阻止了,对着妻子摇摇头,表示不要责备,玉秀这才作罢。 其实江雨阻止,只是觉得无伤大雅的事情不必在意,到底是孩子,天性顽皮好动,束缚不得。看着他们好似也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儿时太闷只知一味的苦读书,他并不聪明不是什么读书的好材料,但江父却不认同,正所谓笨鸟先飞没有什么天生的什么好材料,只看后天如何罢了。故而他的童年比起其他人异常的忙碌。 江母看到连日来儿子的变化,自然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第三十四章 接二连三 江雨并不擅长经商,这一点江父是知道的。故而他令江雨把自己手中的产业全部卖掉,同时把上海的这套房子也出售。他知道他在这儿去世,这个地方无论是对于江母还是江雨都是一个伤心之地。那么这里恐怕会永久的封锁,故而与其让它闲置倒不如给它找个合适的地方,另一方面也能给江母他们留一笔财产,这足以让他们度过余生了。 父母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有力所不及之处,总想着为他们打点好一切的一切,为他们铺好未来的路,使其不至于在荆棘之地走的太过艰难。无论孩子是多大,妇女们是多老,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江父知道,儿子虽然是有养活这一大家子的能力的。但江雨从前能够有富余,靠的不仅仅是自己教书的工钱,偶尔他也会写写诗歌文章或是小说什么的,一是兴趣使然,二则补足家用。实是一举两得之功。 江父熟知历史,从历史的经验教训上来看,他意识到乱世文辞多斐然,一到大一统的时代便有了种种限制,令人放不开手脚,而且更可怕的是有时还会翻翻旧账,让你寝食难安。像是秦皇汉武之世,苏东坡乌台诗案,再到什么大兴文字狱都让人不禁两股颤颤。他害怕自己的儿子也因其早年发表的文章小说诗歌获罪,虽然他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以吃罪的地方,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他还是在心中提到让江雨封笔,不再发表文章小说什么的。在信中也是不止一次的提到并强调此时,后来的时光证明江父的确有先见之明的,江雨在建国后虽然封笔,但他毕竟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1943年出版的某一部短篇小说还是令他因此获罪。当他在一所偏远的干校被迫接受“洗澡”运动之时,他不仅一次的庆幸有这样一位明智的父亲,他虽然还是获了罪但之后的时光还是证明他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比起某位写了《骆驼祥子》的大作家来说,当然这些在此时的江雨是无法预料的,算是后话。 当江雨听到解放军跨江作战之时,他还在自家花园里浇花。不要以为是什么珍贵的名花名草、珍惜物种。只是一种江雨还在家乡之时常见的野花罢了,只不过多年未曾听人提起,早已忘了名字,而江母年岁已大,指这话只说见过见过,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罢了。 像是菊花却又并非如菊花那般悠然淡雅,到有股子富贵气象。夕阳下的花色是微带些淡红的金黄色,丝丝花瓣细的如同雏菊一般却又不同于雏菊,是向四周发散开来的,直直四面八方,如同指着四方诸神或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天柱边的神兽。 这花儿在旁人眼中或许是名不见经传十分不起眼的,但江雨却十分喜欢。发现它是在一堵矮墙的墙角处,据江母后来说,这矮墙其实原是前任主人为自家的看门犬建的狗屋,至于是什么名贵的犬类江母就不得而知了。后来这家主人搬走便顺带也带着他们喜爱的小狗一同离开,这个狗屋也就荒废了下来,而江母他们买下这栋房子却基本上保留着原貌并未做太大的修改。 见这花时,正是清晨散步之时,偶然的发现令江雨十分惊喜,眼里透着无法掩盖的喜悦,这种喜悦如同回到家乡一般,是到了极点的。 细小的花瓣上还带着些清晨还未散开的露珠,落在其上显得十分精神。在之后的岁月里,江雨每每为其他名贵花种浇灌之时总会带着它,而它也没使任何一个人失望开的愈发艳丽。 报纸是玉秀早晨出门买菜时带回来的,她知道江雨喜欢看报纸,自从江父让他封笔以后,他似乎像是丢掉了什么似的,而看报纸、剪报变成了他寄托爱好的载体,尤其是剪报什么的,像是老年人喜爱的,他却做的十分顺手,不必那些常年干这事的人差多少。当然除了江雨自身,玉秀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曾经年轻求学之时的理想并没有就此搁置,她亦与江雨一样时刻关注着社会的动向。当然一方面也有被逼无奈之嫌,乱世之中,时局动荡为了生活好,他们就必须走好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为了保证时时不出错便必须紧紧的关注着。 玉秀还未推开门江雨便已经感受到了她心中的喜悦,她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深入眼底的笑容似乎也带动了周围的空气一齐跳跃、一齐共舞。而江雨似乎也受到了玉秀好心情的感染,不自知的跟着笑了起来,有时笑容的确是一种极具感染力的东西,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放下手中的洒水壶“什么事情啊这么开心?莫不是今日菜农便宜了几分钱?”江雨打趣到,她知道玉秀从不是那般庸俗的市民,她有自己的清高,不过打趣的话并不足以令玉秀生气。 平常无论有什么事玉秀总会保持应有的影响的,但这次不同直接挎着菜篮子走到江雨面前“来,你快来看看这儿。”指着手上的报纸递到江雨跟前。 江雨疑惑地望着玉秀,却同时视线也往着报纸上移去。不过须臾,江雨便高兴的一把抱住了玉秀,手里紧紧攥着报纸,阳光下,报纸的缝隙中透着“筹备建国的字样”。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可以回去了。”江雨十分激动的重复着相同的话,像是回音的山谷,爽朗的笑声与说话声,传递到这所公寓的每一个小角落之中。 在清晨初生阳光的照耀之下,晨雾渐渐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去,一切显得清朗自然。喜悦的分子如同跳动的音符,随着江雨爽朗的笑声在花瓣上、树枝间、空气之中,有节奏地跳动着,伸展着每一个音符奏出悦耳的乐声。这喜悦的声音自然会吸引到江母的到来,后面还跟着一串小尾巴像是在玩儿老鹰捉小鸡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许久未见如此欢快的笑声了,江母有些怀念,见儿子今日心情似乎大好便出口问问“我在里屋都听到你的笑声了,你看你把孩子们都给吵醒了,还这么早,看他们等下不闹腾起来有你好受的!”指着儿子,一副嗔怪的模样,像是在责怪他声音太大而惊扰了孩子们的美梦一般。 江母对几个孙子着实疼爱,凡事都要她亲自过手,闹得玉秀有时打趣觉得她才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呢? “娘,您快来看,快来看。”声音轻快,喜悦之情无语言表。 “什么呀?”虽然嘴上有些抱怨,但江母还是走向了儿子所在的位置,几个孩子也是叽叽喳喳地跟在奶奶身后。江南很是听母亲的话,几个弟弟妹妹在前面走着,自己也在后面跟的紧紧的,十分紧张的模样,生怕谁跑快了,摔倒了,嘴上也一直提醒着,像极了老妈子。玉秀看着虽然欣慰但依旧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只夸儿子是把带孩子的好手,打趣自家儿子说,以后媳妇儿一定不吃苦。 “你爹终于可以落叶归根了。”这是江母在看了报纸上的新闻后所说的一句话,随后紧紧地抓住报纸,脸埋在手里流下了心酸的眼泪。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内心大喊着。 抹了一把眼泪,望着碧蓝清澈如水的天空,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天空中的云朵组成了自己丈夫的身影,脸上挂着久违的笑,是那样的自然深入眼底、透到心底。 “江雨,去多买几份今天的报纸,烧给你爸爸让他知道这个好消息,他可是一直都在盼着呢!”眼底含着泪,脸上却是笑意融融,是那样开心。 “是,我这就去。”江雨激动地回答母亲的话,仿佛也想通过呼喊的方式告诉父亲这个他一直期待的结果,告诉他战火终于结束了,他期盼的国家终于要建立了,未来在世界的东方将是一个强大伟大的祖国…… 凡太过欣喜便容易出错,这不…… “江雨,拿钱,你还没带钱呢!”玉秀赶紧叫停,在家中江雨一般是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的,当然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玉秀也不会带的。走到丈夫跟前,把方才自己买菜剩下的零钱先是塞到了丈夫手上,随后又从腕上的手包中取出一个椭圆的小布钱包,也不看到底有多少,抽出一把塞到江雨手上。又将江雨未扣好的衣扣扣好,将衣领弄的整整齐齐的。嘱咐着“这是大事情,要正衣冠。去吧!”说着又拽了拽有些发皱的衣角。 等到江雨离开,玉秀回过头来,院子里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几个孩子在种满花草的院子里肆意奔跑着、嬉闹着,而这满院的花花草草也精神抖擞的摇摆着,配合着孩子们口中的韵律。江母已不知踪迹…… 第四十五章 对着空气 江母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地把丈夫的遗像取了下来捧在手中,又拥在怀里,仿佛这就是她那逝去的丈夫。她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内心的感情,是激动欣喜吗?是心酸无奈吗?还是苦尽甘来呢?仿佛冬天里的一抹温暖的阳光温柔的洒在那个微笑的脸上,诉说着她内心的悲与苦。 “老江啊!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终于要迎来和平的一个新国家了!窝里斗总算停止了。我还记得当初有外国人说中国人赶跑了日本人之后却开始了窝里斗,是不团结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是无法和平的。你听到这话时还愤愤然地找那人理论呢!你说你等着看吧!不要三四年就会平息战乱的。果然你的希望和预言现在都实现了,可是你却走了,抛下我一人孤单单在这世间。”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我本想着,我们的孩子他们都大了,你去了我也要随你一同去。可你却说让我留在人世间替你看看这个国家恢复和平,替你享受这和平的盛世,如今战乱已平,和平自在的生活就快来了。我会当你的眼睛,替你看看这让你等了许久的盛世的。白天我会走遍祖国的明川大山,晚上我会对着相片告诉你,告诉你哪儿的风景迷人,哪儿的小吃好吃。你一定不能离开呦!一定不能离开——”对着一张永远笑着的照片嘱咐着,如同嘱咐自家小孩儿一样。 江雨在处置完父亲留在上海的产业后,便带着妻儿老母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赶去,当然怀里紧紧地捧着父亲的骨灰。 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一路变化的景色,江雨突然想到一首诗,觉得十分应景。是英国诗人雪莱《西风颂》中的几句话: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 哦,西风啊, 如果冬天来了, 春天还会远吗?” 冬季已过半,美好的春天在不久之后! 回到家中心中的激动之情自然无以言表,只有一腔热泪在江雨走到老宅门前时洒在了这片微黄的土地上。 老屋已经被炮火轰得摇摇欲坠了,外围的墙上写满了各种杂乱无章的标语。细观起来,写标语的人还会跟着时代进步但又或许是不同人不同时间写的吧?日本人占优势之时写的是什么天皇陛下,国民党处于上风时写的又是些有关蒋委员长的赞歌,自然共产党此时胜利了自然也少不了歌功颂德的句子,或是跟着闹革命,农民翻身之类的标语。 锁子已经脱落,落在地上锈迹斑斑不只是有人打落的还是受岁月折磨、风雨摧籍而脱落的。推开门,院子里一切如姑却早已物是人非,平添许多忧愁令人慨叹不已。石砖铺就的院子墙缝和地缝中都钻了许多杂草,有十分低矮细小的也有半人高的,大概是大的太挡阳光了吧!两个小的十分淘气,站在杂草前急要比高高,可孩子终究抵不过植物的生长,没他们高的。有些低矮的灌木上还织着残破的蜘蛛网,现今早已寒冽恐怕蜘蛛是冬眠逃难去了,如同江雨一家留下住了多年的屋子四处逃亡,不过蜘蛛还会为自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作冬眠,可他们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甚是可怜。也如这蛛网一般,房子走时还是桌明几净的但回来时却已残破不堪。 再往里走便是堂屋(客厅),江雨记得这儿走时还放着几把不值钱的大凳子,如今已不知踪影。当初走时本想着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地窖之中,但地方毕竟有限,便把一些不太贵重的东西留了下来,想必是有人趁乱敲开了门锁将留下的东西一扫而光。 好几年没住人了,也没有人来打扫,到处总透着一股子霉味儿,还有些湿气像是被雨水泡过的样子。 一旁的江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抚摸着这久违的“家”,仿佛之前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浮现在眼前,如同电影画卷。 转过面来,看到院子里、露天下的一坛荷花,不知为何儿时夏日的场景就突然从江雨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并未有因为时光的冲洗而变得模糊而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他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那是夏日的晚上,白昼的浮热已经在清凉的时候泉水中渐渐散去。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口井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泉水,与其他的一样,它总是冬暖夏凉的。夏日晚上洗过澡后的江父总喜欢用葫芦做的马勺舀上一瓢泉水,咯噔咯噔几下地灌了下去,有时饮的太急。冰凉的井水便会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划过突起的喉结。每每江父仰着头喝井水时,江雨总会站在父亲身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像是在盯流下来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井水,又像是盯着被润湿的马勺——目不转睛。 才开始时,江父会摸着江雨的头,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也想尝尝?那时的江雨并未说话,只还是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垂下来的马勺。江父不再询问,只转过身去舀了小半瓢井水,递到江雨嘴边。 凉凉的银辉洒在凉凉的井水之中,江雨分明看见那水瓢里粼粼的波光,亮晶晶的好似古代女子头上的首饰随着主人的走动而步步生辉,步步摇曳。舌尖还未粘到水,他似乎就已经感觉到了井水升起的淡淡寒气,扑倒他的脸上,似乎微微润湿了他的睫毛,脸颊也是潮潮的感觉。 在江父难得的温柔慈爱的目光下,不,那或许不应该说是慈爱是一种如同柔柔月光却同时又不是威严的目光,他怯怯地将嘴唇抵在马勺边缘,父亲的手并未松开,只是微微一斜使江雨不用吸,水便自然而然的流入嘴中,但为了控制水流入嘴中的速度,他还是选择了自己也出手扶住水瓢底部。 甘甜沁人的味道在味蕾中升起,一股清凉从口中涌入脑门,顿时令他清醒了不少。 回想着过往的时光,双腿却也不由自主地向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走去。曾经的清的能够映出人影的澄澈的水早已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不知从哪儿飘来几片干枯的黄叶静静的在这一井之地水面上缓缓游荡,偶尔也会有几只在水上奔走的虫子扰动这份清闲,此时叶子才会大幅度地晃动一番。 江雨四处望了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玉秀见状便询问到,想着人多也就多个帮手没准找到的机率更大,刚想出口询问,此时耳边却想起了婆婆的声音。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声音如同被风吹的颤动的纸,苍老这颤抖…… 是啊!找不到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井在岁月的摧磨下早已老旧,原本每日被江母擦的干干净净的井沿也布满了尘埃,手掌一碰便是满手的灰尘,井壁上也生满了绿油油的青苔,但并不显得腻,看起来挺干燥的。井里的水也没有想以前那般偶尔会溢出来或是离井口处只剩半臂的距离。 江雨曾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听说,家里有口井的。若是遇上日本鬼子进屋烧杀抢掠多半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投井自杀,而这其中多半以女性为主。因为这是她们在自家男人反抗被杀后唯一的选择,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待日本人走后这里便从此没了生气。过个几月几年,尸体早已泡的腐烂,走的已经化作森森白骨的可能会沉入井底随着连通的地下水汇入谁也不知道的大河之中。而经此远客逃难的人遇上口渴的,推门进去,见无人。捧上几口井水解解渴是常有的事,当然他们怎么也不知知道,这是有过冤魂的地方。 江雨想这有冤魂的地方是还住着人的,他们这座宅子荒废多年无人居住,总不会有人特意前来,推门而入寻口水井,投井自尽吧?亦或是烧杀抢掠视他人生命为无物的日本兵们自己想不开投井自杀?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掐断了,真是荒唐至极。 ————————————————————— 见儿子想要一口闷掉这小半瓢井水,便急忙将水瓢从他口中抽出。 “小孩家,井水不能喝太多,太凉了喝多了容易闹肚子的,快别喝了,别喝了,小心等下跑厕所。” 无论是过了多少年,这种并冰凉凉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无论春夏秋冬何时何地。人们常说怀念家乡一般都是怀念家乡的某种难以忘怀的味道。有人说是家乡母亲做的腊肉熏鸭,有人说是地方小吃各种美食刺激着他的味蕾,使他始终无法忘怀,也有人说是家乡空气里弥漫着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味道,而对于多年流亡在外的江雨来说,这种味道,便是当初父亲喂的那瓢清甜可口、沁人心脾的井水的味道,留在口腔之中或是滑到喉咙,钻进胃里肺里、心田渗入血液的那种思念。 第四十五 春风吹过 宅子走的地方已经破旧不堪,甚至是摇摇欲坠,必须要修缮一番。但江雨的工资太少也就够一家人的日常生活所用,从上海回来前所联系的学校也还在整顿恢复当中。但好在江父生前是个大盐商为自己家人留下的遗产也足够他们舒服的过上一生了。 江雨按照父亲的吩咐将他葬在了祖坟里,庆幸的是好在他们家在江父之前差不多都是务农之人,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陪葬的东西没什么,坟堆的外表也不是什么极尽奢华的,故而也没被盗墓贼光顾,普通人不是什么沾亲沾故的也一般不会去其他人的坟园中乱搞一通,只是有有一两个坟堆因为年代久远边边角角上有些爆破,江雨猜测大概是因为附近时常经历被轰炸,人为地震的威力也是不小的,美国人投向日本两颗原子弹不是还将日本的某岛屿几乎夷为平地吗?虽然已经辨不清这几个损坏的坟堆姓甚名谁,但到底逃不过还是自家祖上,不能忘本所以江雨决定还是等着清明的时候修缮一番,上几柱香烧点火纸在等着清明把父亲也安置在那儿。 只因战乱才刚过不就,村上的人能逃的都差不多逃光了只剩下些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老人家走不动也跑不动了,只好信天由命。 但命运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老天爷的玩笑,苦苦求生逃出去的年轻人们征兵的征兵,抓去当兵的也有,小村庄中出来的很少梦逃出国去,就算是混一口饭吃也是十分勉强的事情。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而这些被生老病死死死缠住的却拖着一副残破的身体长长久久的活在这世间。如同那些一生不曾生病的偶来的就是一场深入骨髓的大病,终日靠药罐子续命的虽然饱受病痛折磨却活的比谁都长久。 找不到修缮房屋的匠人只好就先打扫一番,把坏了的屋子空下来放些东西,又请了几个仅存的壮劳力再加上他自己分了两天分别把地窖里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因为窖口特意做旧封了起来所以并未被偷盗之人发现这笔不小的财富。 地窖封的很好,不曾渗水什么的也不想古代帝王的墓室历经千百载春秋装故而里面的家具、摆件什么都好好的保存着。只有少量的几个有稍稍损坏。为了防止地窖封闭多年而充满瘴气他提前还把地窖撬开敞了一天。 虽然保存完整但免不了落了几层灰尘,他们分工明确江母与玉秀打水擦洗,而他则与雇来的几人一同搬东西。 连续忙碌了好几天总算是大题收拾出来个样子,好好休息了几天之后,江雨正愁着没事干,虽然父亲留下的财产足够多了,但江雨还是觉得应该靠自己不能坐吃山空,只出不进总有一天会吃完的,还得学会种地与收割,恰巧此时也收到了之前联系过的学校复课的通知,是一所中学离家并不远,还未开始逃亡生涯时他曾在这儿读书求学,也曾在此任教过一段时间。 一边教学工作,一边寻找匠人修缮房屋。本来江雨想着尽早将父亲安葬,但江母说要选一个好日子而且坟园还未修缮好,不宜安葬。故而便了一位比较有名气的风水先生算了个日子,而最近最好的日子也就是清明节了。 清明节宜祭祀去、解除、入殓、移柩、启攒、安葬、整手、足甲、捕捉、畋猎、取渔等等。而入殓安葬移柩皆于其列。等到江雨修缮完坟地,并且安葬了江父之后已经是1950年的春天了。 虽然开国大典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但是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当春风吹过这片沉寂了百年的东方大地上时,秋冬之际枯死了的一切都慢慢苏醒了过来。跳动着欢快的音符飘扬在中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农民们一下子有了自己土地,自己当家做了主人,锄地干活知道是自己给自己干的,都干劲十足。 最近江雨听闻说起国家要开始管制商业了,大量的原来民国和外国人留下来的工厂企业都被收归了国有,全部归为国家管制。而许多商人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在春风吹拂翠竹生,遍地开花的映照下依旧少不了阴影的存在的。清扫留下来的烂摊子,抓捕国民党一方的间谍同时对于各国留下来无法回国的人员。正常的调查江雨倒是不怕,他虽然没有参加武装斗争,但父亲总会是暗中资助过共产党的,算是个家世清白的。但令人恐惧的是,抓捕的人员几乎是闻风而动,有些空穴来风毫无根据的话也被作为证据搬上台面上来,心中难免有些害怕,江雨做起事来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人前不敢有丝毫的不快与抱怨,弄的他很是憋屈但好在他有一个好妻子,玉秀此时便如同一个永远都装不满的无底洞一般同时又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静静地听着江雨的一肚子的“苦水”,有时她也会应和一番,但大多是她与江雨共同认识的人。 这样人心惶惶、终日难安的日子在1951年批判电影《武训传》的巨大浪潮中变得更加来势汹汹。一家子除了小孩子其他人包括平时十分开朗乐观的玉秀都便的有些敏感。 江雨本来就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敏感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坐立难安,他害怕极了,害怕某一天自己也会背上莫名的罪名。 电影《武训传》是以清道光年间武训为题材拍的一步电影。 它最初的主题是歌颂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武训“行乞兴学”的义举, 这位武训七岁丧父,自小跟着母亲艰苦度日,求学不成同时不久母亲也去世了,好在他被一位善良的伯母收养。但他不忍拖累别人,到处流浪,外出打工讨口饭吃。 17岁时,他到馆陶县大地主张举人家做长工,与同时做工的一位叫做周大的人成了莫逆之交。但只因他不识字这地主便诓了他所有的工钱,好在在朋友周大的帮助下要回了工钱,但周大也因此得罪了张举人,张举人便勾结匪徒将周大打死,后来又经历了小桃的死。他知道自己是吃了不认字没知识的亏了,便决心要办学,便以乞讨来的钱财资助办学。 虽然他的做法有待商榷但总体上来看江雨还是觉得这是一部值得歌颂的好电影,最后却被批判的一无是处甚至扣上了封建主义的帽子。而这场轰动全国的批判是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应当重视电影的讨论》,指出《武训传》“狂热地宣传封建文化”,“向反动的封建统治者投降”,由此展开了一场全国规模的对《武训传》的批判运动,这也算是浩劫的开始。 春天虽然来了,但太阳出来的同时也造就了灰色的阴影,随着太阳的西斜竟越来越大、越来越广,一发不可收拾。 江雨心想难道所谓的“封建社会”什么都是坏的吗?那么汉唐盛世是如何造就的呢?康乾盛世、开元盛世、贞观之治历史上数不清的盛世安康难道都仅仅只是先辈们凭空捏造的吗?那辉煌的古代文学——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又是如何得来的呢?难道存留的就只有批判与抨击吗?这是在令他难以相信。 在温暖的春风的吹拂下,江雨站在人来人往、游人络绎不绝的大街上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上下牙打的咯咯直响。这天下课后,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赶回了家。玉秀见丈夫神色匆匆出口问到,江雨却是缄口不言直直往屋子里冲。 屋子早已修缮完成,遵照江父的吩咐只留了四间卧房一个小客厅,玉秀和江雨一间,四个儿子挤在一间,不过江雨特意给他们留了个大房间并且定制了两张床,而唯一的女儿则和奶奶睡在一起。因为平时要办公批改作业备课什么的,江雨便买了张桌子放在了卧室之中,算是即当卧室又当了书房吧! 他一把推开卧室门,翻箱倒柜的似乎在找些什么,玉秀连忙问他在找些什么,他也好帮帮忙。但江雨只是继续着他的寻找,并未答话。脸上挂着焦急,一时间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也热了起来,弄的他满头大汗的。 “终于找到了!”江雨高兴地大叫,但随后脸上又透着不舍与无奈。 “玉秀啊!去把火盆拿来。” 玉秀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十分听话的拿来了火盆,因为他知道丈夫做事情从来有他完备的考虑在里面,此时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在做什么!”玉秀一把抢过丈夫手中的东西翻开一看,原来是之前江雨投稿的报社给寄来的报纸与杂志,还有基本小书,是江雨曾经发表的小说。里面还夹着一些未曾发表是诗稿,短篇小说什么的,种类繁多。 “你为什么要烧了它们,这可是你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与成就呀!!”玉秀大声质问着。 江母闻赶来,只见屋内火盆之中熊熊大火直冲了半人高,由于终究是些纸张火并不持久,故而不一会儿便降了下去。 江雨见母亲来了,喊了一声便转向玉秀“玉秀,快,你拿来”并未生气发脾气,不仅如此还带着些子隐忍的温柔。 第四十七章 焚诗烧稿 “这是怎么了?”江母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询问着。 “娘,江雨他不知怎么了,要烧这些书稿。”玉秀把手中的一捧书稿递给婆婆。 江母捧在手上翻了翻,书页的娑娑声飘荡在空中混杂着火蛇欢笑的声音,分明是十分普通的声音,但传到玉秀的耳朵之中,她觉得十分恐怖可怕,她感觉自己似乎禁不住打了个寒顫。 江母越看越翻下去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厉声道:“江雨,你烧这些干嘛?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写的为什么付之一炬呢?这是我们家的自豪呀!快别烧了,把留下的都给我,交给我。”而后转向玉秀吩咐着:“玉秀,你去把剩下的全都翻出来给我。” “是!”玉秀点头答应,声音却是对着江雨的,似乎是故意在强调着什么。 转身走向书柜。 “玉秀”声音显得颓废无力,江雨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声音话语之中可以听出他的失落和无奈,玉秀突然想起来,在“世外桃源”避难之时,因为江雨从前生活富足宽裕也不需要什么耕耘的技能,对于劈柴种地算是个门外汉,当然劈柴他是提前在体验中锻炼过的。起初与李老伯一同种地除草之时很是吃力,麦苗初生之时还与其他杂草还十分相向,江雨辨别熟是麦苗熟是杂草还十分吃力,经常把杂草当做麦苗,麦苗看作杂草误除了去,闹了许多笑话,但经过一段时间以后还是好了许多。 起初干农活因为并不是十分熟悉十分吃力,每每劳作回来都是这种语气,颓废、无奈、无力…… 但如今的声音之中空气之中似乎又有些凝重,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似乎可以感受的到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江雨伸手拉住玉秀,听到这声音,玉秀明显的僵了住,一种麻麻苏苏的感觉从脚底延伸至头顶,又挤到头皮之上,就如同头发快要掉的感觉,让她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眼眶似乎有些湿润,经不住的快要涌出眼来。如同夏日里蝉奏鸣时呼扇呼扇的翅膀,颤动着周围的空气,你若是离得近些便明显的会感受到空气里的悲哀,那是用夏蝉十七年泥土黑暗之中的寂寞换来的轻快鸣奏,换来的蝉翼的颤动。 而此时的玉秀几乎就是用着这种类似于蝉翼颤动的悲伤询问着:“你,到底是怎么了?”无力到谷底。等到转向江雨之时已是泪目连连…… “娘,你可知如今的形式?”拉着是玉秀,但对着说的却是江母。深深叹了口气。 “如今,建国之处形式大好,是加速发现的好时机,百废待兴。”江母说着说着眼里炯炯有神,闪着大约是星光的东西。 太阳还没有全部落下,黑夜还未完全来临,但地上的光彩明显变得火红起来,如同着火一般,窜烧着这小院子中的一切。在还未注意的时候,黑暗却也悄悄来临,现在门边江母的影子被偷偷地拉长…… “的确是百废待兴,各个方面的东西也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生长起来。但就如同阳光普遍大地之时也难免会有阴暗的地方,就算是将全世界不平的地方推平弄整齐,但人呢?人是推不平的。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黑暗的存在,如同此时的影子,他就是黑暗的使者。终会有一天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而在它生长的同时我们大多数的人类却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武训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商业、政治方面已经开始清肃,看似是光明但同时黑暗也在扩大,而在文化方面已经有一批“老先生”因言获罪了,他们毫不留情地扣着帽子,凡事又一定影响力的都在其列。我已经听到了风声,而我似乎也逃不过被搜查,被泼脏水,被扣帽子。 已经发表出去的并非只印了一本,总会有一些会存留下来,这些已经无力回天。”闭上双眼失落落极了。但又在顷刻之间忽地睁开来,一种叫做希望的种子,在他的眼里生根发芽,春风吹入眼吹生了这粒小小的种子,虽未长成参天大树一般但至少还是成了一株灌木,虽然低矮却也有些绿意显出盎然的生机。“但是这些还没有发表的,只停留在家中的只有我们几人知晓的,还没有生出阴影的,我们却可以将他扼杀,用滚烫的火焰烧成灰烬,用热腾腾开水,倒在上面把它烫死!!!” 此时的江雨宛如入了魔道,眼里散出幽幽绿色的光,死死地盯着江母手中的手稿,仿佛那手上的纸便是一个个可怕的恶魔射出冷冷的剑要将他们杀死,就好像这是一场可怕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知从何时起恐怖幽暗逐渐在屋内漫开,窗外溜进来的幽幽东风将盆里有些飘飘然想要逃离的纸灰吹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无妄之灾 段家河镇虽然地处偏远,但到底还是个小镇子。上面下来的政策在城市里的火爆如同过年时家家所放的鞭炮,噼里啪啦齐齐鸣放着。响声一过剩下的红红的鞭炮碎屑随着爆炸所产生的向外的震力震的四散开来,哧溜飞到各个角落。原本冷冽而新鲜的空气中此时却充斥着令人窒息刺鼻的火药味,像是有味的烟雾却又有着瘴气的毒辣,吸入鼻中,晕晕炫炫。 闹着火热的红卫兵绑着红袖章,一脸的正式绝绝是个高大伟岸的英雄人物,有些底子好的,从前饱受欺辱的农民一下子做了自己的主人,高兴的得意忘形。 江雨还记得当初村上不识字的村人们,若是小纸片或是烟卷盒上有字,虽然他们并不认识这上面的方块到底表示着什么,但他们对这伟大方块充满了尊敬与敬畏。 他还记得曾经看到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仔仔细细地将写着文字的小纸片折了一次又一次,平平整整的。又因为是从地上捡起来的还有些微黄的土现在上面。 老人面上一皱,似乎是无限心酸,如同这地上捡来的小字条是他失散多年的孩子。用嘴吹了吹还不放心的拿手又抹了几道而后又将叠的平平整整的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口袋中。如同虔诚的教徒对着他崇敬的神主祷告,跪拜是他最高的尊敬,而这位老人便是在跪拜他的圣主,匍匐在清新圣洁的泥土上,双手合十…… 老人虽然不识字,但他却保留着比一般识字之人强烈的求知欲望。 得此有子之纸之后,刚好又撞见江雨就在不远处,这些老人便请江雨来替他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老人在村里威望极高,村人们没有不尊重他的,在这个村庄里老人们向来是宝贝,难得的宝贝。他虽不识字但见识广博,年轻时经历了大风大浪看来便十分沉着冷静,整日都是一副慈祥的样子。 他虽然辈分威望极高,但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姿态,只因他不识字,想要学字但村里面识字之人几乎没有。江雨回来后可算作是他识字的希望。 此时的老人十分谦卑完全是一副求学子弟恭恭敬敬的模样。 其实纸条上也只是不知识谁家孩子写的小纸条,孩子的语言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但老人家在听江雨解之后还是十分小心的又重新放在了口袋之中,十分珍惜。 而当下呢?知识分子不再受到尊重。被尊重了千载的孔老夫子被赶下了神圣的庙坛,原来钻在书房之中搞学问的也被揪了出来,各种频繁的会议不胜其烦,却又不能逃脱。因言获罪的例子不胜枚举。而江雨也在剪辫子、去尾巴的行列之中。 其实历朝历代之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都是如此。而巩固统治的方法表示首先要显出民众对于前朝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转而支持现在的统治阶层,说白了就是不仅要在你的身上刻上名字也要在你的心上刻上而且要保证它在痊愈之后留下永恒的伤疤,这样的话才能真正的稳固自己。 但虽然意图想法是好的真正执行起来却成了另外一番滋味,无论是什么政策不论他多么的好多么的完备,也总有人利用他完成一己之私。历朝历代都不缺佞臣贪官,狼狈为奸企图搞乱朝纲,淡然按照现在的说法是危害社会给执政党使绊子。 大批的农民、工人从全国各地、五湖四海集结而来,而他们为的是什么呢?不要乱猜并不是什么赶集、参加盛会,江雨还记得当初开国大典之时段家河的好多人虽然有心想要去天安门看看、庆祝庆祝,但正直百废之时普通人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做路费的。但如今不同了,但是要到京城参加大鸣大放、红卫兵集会的路费是全免的。 也就是趁这个时候,许多从未离开过这个偏远、宁静小镇的人们竟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更有甚者直接游了全国,看遍了大好河山。 江雨别无他想,只求能够尽早结束这一切好回归正途,总不能永远不去工作吧?一家老小可还等着呢! 他原以为三反运动会很快的结束,却没想到这一持续就是好几年,而之后全国性的史无前例的动乱更让他促不及防的深深受了一次打击。 江雨还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早晨,别看他是清晨十分但从天上投下的热气是绝不肯饶人的,漫布在空气中的是从未有过的压抑,也不知为什么江雨总是觉得今年的夏天好像比以往他所经历的暑天都来的更加猛烈,而且毫无收敛之意,简直嚣张至极。江雨还在村上时曾见过两位大娘吵架,骂天骂地妈爹骂娘,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后几辈的子孙们知道都不肯放过,全都要一一问候一边颇有泼妇骂街的气势,江雨此时倒是觉得和如今的天气十分相似,道理什么的全都是狗屁一通,不值一提。 他因种种原因被去了工作,闲赋在家,无所事事。但别以为这样你就能逃过各种毫无理由的检查了,直接推门而入。他才四十出头却已经算是个“老先生”了,而又因江父是个十足的商人,他便更成了重点关照的对象了。 每每检查之时他都要提前把所有的柜子、箱子什么全部打开,重的太多的东西便一一摆放平铺开来以免搜查的人来了将他辛辛苦苦整理的东西全给翻乱了就又要废他一番心血了。压抑的空气,闷热、炙烤已经让他有些提不上气来,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去备课、做做研究呢?所以就算他如今整日闲赋在家也没什么心思品茶读书的。无论在哪儿都是全然一副坐牢的模样,紧张兮兮的。 因他每次都十分的配合,所以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也还算好,没有想对其他人那样骂骂咧咧的,有时还时不时的会指着他说“嗯,你是个好同志,继续改造反省,组织上会记住你的态度的。” 听他们的语气对他似乎是充满了信心,但江雨没到此时便会十分疑惑,既然自己是个“好同志”那为什么还要去尾巴,剪辫子,洗个大盆澡呢?每每等他快要忘记这个疑问之时,却又会有新的人来检查,便会又差不多意思相同的话语流入他的耳朵之中,而这个疑问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提起,一直闷在他的心中。他虽心底想要问问既然自己是个好同志,那为什么要来搜查他还把他的工作给停掉了,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突,换来的是久久的平静…… 听到门外有声音,不等他们直接推门而入,江雨就已经自觉的开了门。 开来门后江雨便现在了一旁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看他们直冲冲冲到屋子里才跟了上去,此时玉秀还在后院的阴凉处缝补衣物。听到踢踢腾腾的声响便走了出来,刚想要说些什么,在看到人后方才的火气便全都没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身的冷汗,也不知为什么分明是浮暑天气,闷热异常此时玉秀却觉得头皮发麻,全身发亮,脸上也顿时变了颜色如同现在太阳底下太久中暑的模样。 而玉秀的推门而入使得堂屋里的四五个人全部都注意到了她,冰冷无情的目光齐齐朝她射去,这便更让她心上一惊,但她还好是个读过书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便脸上堆了微笑,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边说着便向着江雨走来:“老江啊!我的衣服都缝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缝补但我又不知道的衣服?或者娘有没有?” 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能让人看的出来,但玉秀的心里却是慌张不安的。只说就里门到堂屋江雨所站的地方也就那么几步,平时不足须臾就可到达但今日她却觉得异常难走,如同裹了旧时女人们用来裹脚的裹脚布一般,而且这裹脚布还是已经裹了多年的,而是才勒上去的,让她微微一走动都仿佛有千百根银针扎刺,令她痛苦万分。 玉秀转了个身背对着冲进来的几个红卫兵,背上没有来的灼烫,无需猜想,她知道这定是他们灼灼的目光射了上来,好想要把她烧成一个大窟窿来,不曾移动半分。 “哎呦,你这么快就缝补完了呀!我那儿还有前几天劈柴不小心弄破的衣服,在枕头底下压着,害怕你责怪便美没敢对你说。今天这么多同志都在这儿,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玉秀方才狼狈的模样,作为丈夫的江雨自然是可以感知的,他正想着如何帮妻子圆过去,没想到反应极快的玉秀已经想到了对策。接了飘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朝前走了几步拉住玉秀的双手。说完江雨偷偷朝着玉秀使着颜色,意示赶快离开。 “你呀!干活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是家里来了客人,我今天定要好好说说你!”玉秀假装生气。 第四十九章 无妄之灾 为首的带着红袖章的人听到江雨说,劈柴时将衣服给划烂了,一副正气凛然、愤愤然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丝毫不知道珍惜东西,好物件放在你们手上都让你们给浪费了!!!真该好好改造改造。扒了你们这层虚伪的皮子,还特么是个怕老婆的主,真丢脸!呸!” 还不等江雨说话,现在他旁边的人就已经替江雨说话了。“队长,这是我们的老熟人,每次我们来的时候都配合的不得了,您啊大人大量就别难为他们了啊?”朝着江雨使着眼色。 这人看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剃了个板寸头,倒不像其他人一样“一脸正气,直冲云霄”,反而面上随和,是个面善的人,对人也都是笑笑的,并不无端寻衅滋事。虽然带着红袖章合是个圈子里人所说的“恶狼”木偶,但江雨却一直觉得此时绝是个“披着狼皮的小绵羊”,外表看来凶神恶煞,实则温和的不得了。 后来江雨才知道原来这个“披着狼皮的羊”原来曾经还是自己的学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偷偷飘来的眼神也不同其他人那般自觉高人一等的样子,到像极了平常的对话,投到江雨的眼中不一会儿便将他方才眼中所流出的慌乱给压了回去。 眼神射过来,江雨就立马懂了。无论是在何时何世,必要的人际关系或是互相交往,或是不平等的讨好什么的都是需要的,这并不是代表着是什么不正当的走后门。只是凡在有人的地方,群族而居的必要。 聒噪得停不下来的蝉声扰的人有些烦躁,当然心境烦躁的并非江雨。他虽不是什么大有成就的文人墨客但对于自然只因还是极为喜欢的。 为首的红袖章,听着聒噪不停的蝉声,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噌噌从胸中冒出,把他烧的浑身发烫,渗出来的滚烫的汗水也将他搞的有些不耐烦。人常说心静自然凉,但他心中本就不静,整天想着如何凭自己得天独厚的红色底子如何进某某著名大学混个有分量的证证,好显摆显摆。前几天他认识的一个兄弟就是如此的,只不过那人与某某“大官”甚熟识,论关系什么的他是一件也比不过。要不是他后台不足,谁特么愿意在这直接能热死个人的天气里出来检查呢! 幽幽地瞪了眼,若是眼神能放出利剑来恐怕江雨此时早已是千疮百孔了。都怪这群不安分的“老先生”们,扣着反叛的帽子,害得他们时不时的都要来转一圈,费时费力,简直可恶。 他越想越是气愤,屁股一台就做到了大板凳上,一脚还踩在上面,手里拿了个不知从哪儿变来的扇子呼扇呼扇的扇着,与他一行的其他人,现在他的身边很是艳羡,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都是些小喽啰消受不起,也不敢如此,他们深知“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谁有能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呢?万一他们某一天失势了,就凭曾经对其他人的欺压还不是人人喊打吗? 玉秀在做姑娘的时候便受母亲的影响,很是爱干净。每日起来的除了刷牙洗脸,整治衣容,还有一件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将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哪儿都不放过,每日都是如此。 因为玉秀的原因,就连江雨有时把不必要的地方弄脏了,玉秀都要重新打扫一般。如今眼睁睁看着。 玉秀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就要开口斥责“哎,那谁……”,却随即便住了嘴。 原来就在她要说出口时,江雨立马拽了拽她的衣角,在只能他俩知道的角度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这是小事不要在意,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玉秀啊?你不是还要去拿衣服去缝缝补补吗?怎么还不回去?”江雨朝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快快离开。 “噢,嗯嗯,对对。”连声答道后便转身向后院走去。 还未等玉秀走到门口江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玉秀啊——我们后院不是还种着些瓜吗?快拿来给客人们解解渴。” “好,我这就去。” “这西瓜呀,是前几天才熟的,就种了那么几秧子,但是这每一秧都借了那么两三个,瓤多皮薄,吃起来呀这汁水马上就充满了整个嘴,甜而不腻。”江雨指了指天上火热的太阳又说 “在这火热的天气,整个天下就好像个大熔炉,吃上一瓣西瓜,简直清爽的不得了。家里孩子多,五六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贪嘴一吃就停不下来,我厉声呵斥才留下来那么几个,让我家里的拿来两个给客人们尝尝!”其实天气虽然热,孩子们却不是如江雨那般说的贪嘴,毕竟最大的已经是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知道细水长流。 听了江雨的一番话,红袖章们早已经漏水泛滥了,若不是紧紧闭着嘴,泛滥的口水恐怕就要喷出来了。为了生了太多的口水就出来出了丑相,便在口水快要流出嘴时,急急咽了几口。只见众人喉结上下耸了耸,随后表示起起伏伏咽口水的声音。听到彼此贪嘴的声音,众人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而贪嘴反应最为大的依然是方才热的直冒火的那位红袖章队长,仿佛这美味的西瓜已经被他品尝到,身体中的燥热随即降了几分,望梅止渴在他这儿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一会儿玉秀便笑嘻嘻地端着一盆切好的西瓜。是个瓦盆,盆地留着鲜红的西瓜汁,白黑的西瓜籽浸在汁中。 一众人见西瓜来了,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屁股稍稍离了凳子便有坐了下来。江雨见了,心中暗暗笑到,大概是怕丢了面子,不好意思吧? 玉秀将盛着西瓜的瓦盆按照江雨吩咐放到了一众红袖章旁边的桌子上后便转身离开。 红袖章队长,见了这冰凉的西瓜,方才才压下去的口水顿时又泛了出来。眼里虽然散出渴望的光,但为了显示自己的风范,他还是拼命地压住已经抬起的右手,僵着手臂,缓缓地、慢慢地伸了出去,但咽口水的声音还是将他出卖。 其他人则不想他那般注意什么,见瓜一来,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什么都没了。也是这么热的天气吃一口瓜才是正道呢!谁管他什么仪表呢? 但队长还未拿,他们虽然十分想尽快吃的,但还是忍住了,直勾勾地盯着,摩拳擦掌好似要大干一番的模样。等到红袖章队长正襟危坐地拿到一瓣瓜后,其他人见状,便一窝蜂的伸出手去,一时间红红的瓜瓤只能从遮天盖地手掌的指缝中窥的了。同样是火一般的颜色,太阳给予人们的是火辣辣的灼烫,而这西瓜给予的却是消暑后的无限清凉,缓缓滑入胃里,凉了一片顿时精神了起来,再也没什么因天气浮热而来的阵阵困意了。 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手臂上的红袖章也早已被黏黏的汗珠浸透,老旧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但嘴里放出的却是阵阵霜气,真是冰火两重天呐! 他们只希望这难得的霜气将身上的火热降下去,就算是暂时的清凉也不负了这甘甜的冰爽。 吃完后,虽然面上嘴上都沾满了西瓜汁和西瓜籽,天气炎热干的快,而干了之后那种黏黏的感觉令人十分不舒服,但没有一个人怪江雨请他们吃西瓜,再说倘若是怪罪了那岂不是倒打一耙、狼心狗肺吗? 红袖章队长吃的好几瓣,身上一阵清凉让他都有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打趣到“老江啊!你看你这害得我满脸的西瓜汁,黏黏的难受的很呐!” “哈哈,家里的不会切竟然搞成了“洗脸瓜”,真是罪过罪过”边说着边摆着手。 虽然是笑言笑语,但江雨还是打来了井水供他们去去那黏黏的感觉,顺便洗把脸。 红袖章队长一边洗着脸一边问到:“老江啊?你这瓜为啥这么冰呀?感觉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还浮着冷气,结着一层霜呢!冰的真是爽极了。” “这瓜呀!我是提前摘下来放到了水井中的木桶里,这口水井越是夏季越是炎热,这里面的井水呀就越发的冰凉,用来保存、冰镇西瓜是再好不过了的呀!就如同放在冰窖之中,寒气逼人。” “真是口好井啊!”一众人都忍不住赞叹到。 得到了搜查之人的好感,自然事情就好办多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必要的放低姿态其实还是有必要的。知识分子们又说不上话,要是得罪了人那人家要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给你穿双小鞋还不疼死你都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作为知识分子,清高是有必要的,但若是时时、事事都做了情感姿态,就未免太过做作了,让人心烦。倒不如好好留下来,乱象终究会过去,光明仍将是永恒。一味地为了所谓的姿态而故作清高,倒不如保存实力为之后的和平之士增光添彩呢! 第五十章 夏日祭 距上次搜查已经过了十几天,江雨总算是暂时可以松口气了,但也就是悬在心上的利剑暂时被拉紧罢了,不知为何江雨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行刑的被俘之人,跪在巨大的悬斧之下,脑袋卡在铁槽之中,等着太阳升起,午时三刻之时,巨斧落下,便是一地红花,妖艳欲滴。 而台下观看的人呢?他们只是在一片血腥之中看了一场戏罢了。美味的血腥味让他们兴奋,娇艳欲滴的红花让他们眼睛看的发直,虽然这是他们常常见到的,但是这重复的场面以就令他们异常兴奋,如同打了药物一般。 炎热的夏日让这片炙烤着的土地上的人们坐立难安,坐不下也睡不着。但原本应该晒的蔫儿了的叶子,却在锅炉的炙烤之下变得愈发油绿,简直能滴出一大桶油来。不同于蔫儿了的人们他们是异常精神的,比那整日聒噪不安的夏蝉还要精神。好似他们才是这世间的正主而所谓人类只不过诗歌小小陪衬罢了。 江雨吃着被井水冰过的冰凉的瓜,却不知为何,心里却依旧像是生出了个厚厚的铁片一般,一直不停地吸着热,简直快要爆炸。 这些实在是太过安稳了,安稳了有点不真实。人们常说:“猛烈的暴风雨之前永远是最为平静的”,静得死寂、静得可怕。 村中是在小山之中,你非得弯弯曲曲饶上几圈才能窥的见,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像极了古代文人中出世的隐逸者。 以前的大宅子拆了之后,便只留了那么几间,足够自家人安居也便可以了,树大招风尤其是建国不久,事事都得谨小慎微,何况他还写过一些比较不好的人物。 人闲暇的时候总喜欢乱想,总想着有的没的,江雨自从被停了工作之后也是这样的。天马行空的,一会儿上了天堂,一会儿进了地狱,简直冰火两重天。 为了使自己静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吃完瓜后江雨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其实所谓书房也就是卧室,只摆了一章不大的桌子,还有些老旧,但现在不同以前,他能吃的了苦。只要能活着就算是苟活于世,让他如何他都可以。他只想着守住自己已经残破的家,作一座巨大的房子,护住家中的人,有母亲、有玉秀也有几个孩子们。每每他几乎要丧失对生活的信心之时,孩子们可爱的身影就会显在他的眼前,这样他似乎又重拾了信心,每每都是如此。人们常常看了多了重复的东西都会厌烦觉得无味,但在江雨看来,只要细细品味,重复相同的东西中也能窥的见新鲜的东西。 手里捧着鲁迅先生的著作,他细细地拜读着,可纸页上的一行行方块字一跳到双眼里却突然的不受控制,原来的位置不自觉的改变,后面的跳到前面,前面的又“咻”的一下跳到了后面,原本相等的距离却被挤得一丝空间都不留下,字也便的大大小小但又不是永恒的,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让人头晕眼花。不一会儿思维便抛了卯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穿在吱吱的鸣蝉也让他心烦意乱,只觉得心慌,方寸大乱。他只想着拿着长杆将这一个都打死,但知了无数又怎杀的完呢?打了这儿的那儿的又开始,飞了那儿的刚打飞的又飞了回来,真让人恼火。 果然江雨的担心是十分准确的,尽管他将家财散尽,房子也减了许多,再也不似往日那般风光,粗茶淡饭、低调行事还是没给他带来安稳。 好在被下放的只有他一人,不然他可就真的无法放心了。临走前将一部分闲置的家具换成了现钱,玉秀以前在一家大户人家里带家教,但因为种种不可说的原因,这户人家也家道中落了,也要“洗澡”“脱裤子”,种种“会议”也是接踵而至。故而玉秀也因此失了工作,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只出不进算是坐吃山空了。 原本不远的镇上,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去用,有两家,一个在镇上的中学,一个则是新来的一家大饭店。 国家怜悯广大人民,公平分配,但每种政策的影响都不是单一的,有其两面性。虽然让老百姓们能吃饱饭,但若是什么都平均分配,总要有所供其的吧?才开始都还好大家劳动生产的热情都很高,但人都有私心,都会生出懒惰之心。久而久之,太疲惫了便会有人钻着空子偷懒。 古人很有智慧,他们窥得了人的本性,人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倘若一人有之,他人辛苦劳作换来的却又是与“不稼不穑,不狩不猎”之人分的相同,内心便一定会产生平衡之感。而不平衡之感便会催生怨恨之心,自此乱象此生。 果然完全平均分配的结果便是勤劳之人累死却得不到多余的,“不稼不穑”之人却是饱死,难免会生民怨,没过多久便“大饭店”“大锅饭”就吃不下去了,空空如也。 没了大公饭又没了工作自然是更加难过了,只靠着老本吃吃了。再自己偷着生产者,不敢养什么鸡鸭猪羊,它们会发出声音引来无言之罪。只能偷偷种些野菜,苗子还是山上挖的,算是回归远古时代,自己培育良种喽!米面粮油一切又都需要粮票,虽然江父可算是个红色队伍中的一员了,但身份太过隐逸,证明其身份太过难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其他人由于知道江父是个盐商都无法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吧? 油票粮票布票都十分有限,只得省了又剩。大儿子也因为不是根正苗红被拒之门外多次,最后还是疏通了一番关系,才勉强成了中学教员,毕竟就算是农民工人进入学校也是需要老师来交的嘛!不过江南讲课时很是拘谨,有时不小心“妄论了”不该论的事,事后察觉都要惊出一身汗来,虽然好不自在但又不得不违心为之。 走的那天,天气挺好,秋风飒爽,微风习习,吹的人很是舒服。火车停在站里,一个个站台上的工作人员,站的笔直如同一个个庄严的雕塑一般,任外界如何都是纹丝不动的站着岗。 江雨与玉秀他们心里都清楚,虽然此次去干校,一番改造之后,恐怕已经是另一番模样,物是人非。 “我如今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江雨临行前嘱咐玉秀。 “要是——要是我回不来了,你——你就重新再嫁吧!”很是迟疑,虽然心痛到有些说不出口,但他还是忍着痛说了出来。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你结婚这么多年却没能让你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从前战火连绵我只得带你逃到深山老林中去,虽然清苦但好在还算是平平安安,爹娘也还都在。如今和平之世了,本想着……”深吸一口气,却觉得气有些提不上来。接着说 “本想着……本想着好日子来了,却没想到还是……还是……”话还没有说完,江雨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虽然话未完但不言之语,玉秀已然明白。 拿出的手帕已经不似以前的那般秀丽了,擦在脸上还微微有些痛感。 泪水划过脸颊,手帕却没有拿来给自己用,替江雨擦着脸上的眼泪,可不知为何,眼泪却越擦越多,越擦越是汹涌,如同旱天里突然挖到一眼泉眼,汹涌地喷了出来。 喷出来的泉水汹涌无比,难以阻止而且竟一发不可收拾的也溅到了玉秀的脸上,点点滴滴——连成线条——汇作无尽大江大河,一时间由股股的泉水竟变成了奔腾不息的黄河之水,覆水难收也! 玉秀没有多说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但是这一句话江雨却在之后的岁月中始终牢记。 玉秀看了看江雨,清泪两行,相对无言只说“君作磐石,妾定不作蒲苇。”说完便哭出了声,如同丢了糖的孩子。 江雨把玉秀拥在怀里,用力地抱了两下便松了开,什么也没说,随后又与孩子们各自拥抱以示告别。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君子于役,不日不月”一场不知归期的远行,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同行二十几人,但玉秀却觉得丈夫的背影是那么孤单,在瑟瑟的秋风里,被这西风吹的更远,一副眼镜、一个背包、一个坚强的背影…… 看着丈夫看似坚强的背影玉秀哇哇的哭出了声。但又同时紧紧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来,让那悲伤的声音咽回肚子里去,化作无尽无根水,流下两行…… 孩子们看到如此悲痛欲绝的母亲,原本觉得父亲只是一次远行的江安也忍不住鼻子泛了酸,洋葱熏了眼,红红的像只兔子。 江南心中也是一片伤心,但如今母亲悲痛欲绝无暇管理家事,他是家中唯一成了年的,如今父亲受难,自己自然要替父亲担起这个家,照顾身体不太好的母亲,长兄如父又要管教调皮的弟弟妹妹。 他并没有苦只是扬起头,望向天空,秋风起,将他未流出的眼泪都吹了去。安慰母亲,有些哽咽地说:“妈,我们一家人一起等爸爸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要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等爸爸回来时还要是原来的模样。” “嗯……”玉秀被儿子拥在怀里,响起了哭腔。 “江曲、江铎、江萍、江安你们听到了没?”江南放开母亲,对着身后的弟弟妹妹。 “听到了。”几个弟弟妹妹异口同声道,江萍回应时还带着哭腔。 而此时的江雨走在队伍的中间,不知不觉之间,他觉得脸上微微湿润,抬头一望,原来天上秋雨滴滴、缠缠绵绵,如同幽怨女子的愁怨…… 只是有几滴不安分的滴在嘴上,有些咸咸…… 第五十一章 夏日祭 同行拢共20多人,两人一排,领头的是一对老夫妻,约摸70余岁。向来都是人到七十古来稀,本应是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到如今却…… 唉!一言难尽呐! 为首的两人看上去十分儒雅,江雨只觉得有些面熟,似乎他曾在某文学会议上有幸见过,好像还特意与两位搭过话只是多年未见,江雨只知道是见过、老熟人一个却再怎么也想不起姓甚名谁了。 女的着一身老式期盼,并不似当下所穿的列宁装、中山装之流。但别以为老人家穿的就是什么从臀部岔开的那种,所着的旗袍有清代的遗风,虽然宽大肥硕却又别有韵味,显得端庄大气有贵族小姐的感觉。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穿着打扮却依旧十分精神没有像许多垂老之人那样凌乱。参差银发齐齐向后梳去露出不太饱满的额头,向后绾成一个小疙瘩算是古代道姑的发饰。 衣服虽然老旧洗的有些发白却也是整整齐齐的,也没有什么污垢。 旁边的老先生也是如此衣服同这位老妪一样整洁干净。一副老式圆框的大眼堆在鼻梁之上,十分儒雅,一看就是位老学究,真正的老先生。 江雨仔细一看,那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家竟然还十分恩爱的偷偷将手拉在一起,相忘于江湖不如相濡以沫大概是如此吧!相爱的两个人就应该长长在一起,只要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其他一切并不重要也不能成为阻碍其的路障。 这让他不禁的回忆起了才与他被迫分离的妻子,本来玉秀是一股脑儿的想与他一同前来接受改造的,虽然玉秀并未发表什么特别具有影响力的言论文章什么的,但如果仔细寻找很是可以有些“欲加之罪”的,她要来便算是“自首”了。 但江雨一方面心疼玉秀不忍他受苦,在家中以前只要他能做的,能分的开身的,他是绝不会假玉秀之手的,让人都说这媳妇是太疼了,不能疼太过了否则时间一长岂不翻了天。但江雨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一个女人肯为你生孩子,肯为你承受在死亡边缘行走的那种痛苦与危险,疼疼她又算什么呢?就算偶尔发发小脾气也就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罢了,况且玉秀更是善解人意的贤内助。 二则,家里的孩子们虽然已经长大了,尤其是大儿子江南已经成年。但他虽看起来是个大人了,但在有些方面还需要学习,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如此风口浪尖的时刻冲动的年轻人身边就必须得有个能沉的住气的,而且江母已经太老了,一个儿子远离她不知归期,已经令她十分痛苦了。若是玉秀再出了个什么事情,那岂不是仅剩的维系也没了吗?所以保险起见江雨还是三番五次地劝阻,请玉秀留下来。最终玉秀虽然对丈夫万般不舍,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有不如人意处。 江雨只那么停留了一会儿便招来了管制人员的推搡,这一推也让他彻底的回到了现实中,耳边只一遍一遍地想起方才那人所说的话。“哎呦!你们不是大学问家吗?是大人物——现在咋还要跟我们学习哩?这是咋的了?”说话人一副傲慢、大义凌然的虚假样子,说气话来穿针带刺的,很是难听。 而江雨只是在众人,包括同行之人的注目下把头低的更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他回了过去得到的只可能是更大、更加凶猛的羞辱。 大丈夫能屈能伸倒不如忍他一时换个风平浪静,耳根清闲也好。 你想啊,若是迷人一拳打到了磐石之上,他必定怀恨在心,只想拿来大锤将这磐石敲碎,而这磐石倒是一时风光了,引来其他石头的注目,可是换来的却是粉身碎骨与其他石头之后永久的嘲笑不是吗? 但倘若你甘心作一团棉花,松松软软,就算是用天大的力气捶上来也是不痛不痒的。而捶打之人碰到的不是逆着他的力,是顺着他的,时间长了便了然无趣,不需须臾之景也就会方式。这样你既没有遭受更大的伤害同时也算明哲保身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他一时,倒也无妨,不能逞一时之勇。若是逞一时之勇,你一时意气便可能会导致永久生活在黑暗中,在黑暗中徘徊、在黑暗中寂寞、在黑暗中死去,迎来的只有日复一日的黑暗,永远都不会是光明。 江雨不想摊上更大的祸事,在还是小打小闹之时就主动找了出来,倘若不是他主动供述自己所犯的“罪过”只恐怕最终会落得个万劫不复之地呀! ————————————————————— 他们这一行人是坐着破旧的老火车来的,据说是因为他们的身份问题。到达车站之后又走了好几里路才到达了干校所在的目的地。等他们一来,送他们来的人将他们安置好以后便在第二天早上鸡还未叫时就匆匆离去了。江雨当时还在好奇这人走这么早干嘛?要赶很远的路吗?不过这些都不是他需要想的,不去深究了。 他们一行二十余人,男女分开两或三人一组被安置到了当地农户的家里,有些则被安置到了村中闲置的屋子里,说是闲置,其实是那屋子的原主人都没了才空下的。 并不是送他们的人一走他们就完全清闲了,自然有村上的干部们前来监管。每人每日要干什么,在什么时候干完,长久的驻扎在哪个“岗位”上这些都是有规定的。 江雨与哪位老先生一组,因为老先生年纪太大了,已经七旬。村上的干部可怜他给他分的是看管工具,而江雨也算是沾了老先生的光被分到的任务是搓绳子,比起那些锄地种地的任务,江雨自认为还是很轻松的。而且还有一点好处就是,这位老先生通博古今,是个大学问家与他一起劳作的同时还能向他请教许多问题,增长了不少知识。而老先生见他孜孜不倦是个好学的人也愿意同他讲许多他不清楚的问题。 这里的景色还算不错,秋日里多是泛黄的树叶参差也有些不肯服输的绿意带着夏日冗长的余威,誓要与这萧条之色做个彻彻底底的斗争。但终究胳膊拗不过大腿,大势已去又怎能挽回的了什么呢?终究还是在一腔热血之中被去了生机盎然之色,留下的只是一树的落寞。 还有些不需远迁的鸟儿,往这树洞里攒着绒草,细树枝以此来度过冬季,江雨心中很是担心。不过在后来他得知此地是偏南的地方也可算作是南北交界之地之地,并不算太过寒冽,心中的那股子担心劲儿便也没了。 这儿虽然是南北交界之地不算冷也不算热,但在这样飒爽的秋季倘若你只穿了个薄衫还是有些冷的,江雨有些切身体验。 活计虽然并不算重但却是江雨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除了那里面逃避战争做了些农活,其他他大多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书生也就是旁人眼里的痴傻书生。 这儿的麻绳是用龙须草搓成的,龙须草干燥的茎,呈扁压状细柱形或线形,长约30~50厘米,先端渐尖,近基部稍粗,表面光滑,淡黄绿色,具纵直细纹理。质坚实而柔软。断面黄白色,中央有白色疏松的髓。 我们常说人如其名,其实很多时候草也是如其名的。龙须草与它的名字一样,如同神龙的须一般柔软细长,韧性大不易折断所以变成了当地人搓绳首选的材料了。但江雨却觉得他像极了人的头发。这天他便边搓着绳子边与老先生说笑了起来。 “叔,您说这我手中的龙须草想不想人的头发?都说像极了龙须我倒觉得是散乱的头发无余。”江雨打趣道。 “岂无膏沐,首如飞蓬。”老先生轻轻一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这是《诗经-伯兮》里的话,说的是在家女子因思念远行之人而无心梳妆打扮,头发变得蓬乱如同低空中被风儿吹起的杂草一般,很是难看蓬头垢面的。”江雨从小受的是私塾教育熟读《诗经》、《尔雅》《中庸》等等,尤其《诗经》他最为熟悉,说他是信手拈来也不为过的。所以不等老先生继续说,他便接着说了下来。 “呵呵”老先生抚了抚短须。 “加上你的解释这一连就是三个“篷”字,所谓“篷”即为草也!”定睛看着江雨,眼里微微笑意。 “噢,我懂了。飞蓬是飞草,《诗经》里又说“首如飞蓬”所以我说这龙须草是散乱的头发也不为过,只是换了一种说法吧了?对也不对?——叔”江雨茅塞顿开,心中的敬佩之情更深一层。 “通而变之,不认死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老先生十分大方地夸赞着江雨,反倒弄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一句玩笑话竟也引出这么多的学问,真是厉害。 第五十二章 希望来了 虽然下乡接受改造看起来坏处多多,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江雨学到了许多之前从未碰过的东西,他不单单是一个书呆子了,也可算个四体勤、五谷识的劳动人民了。 像是几日前他才来时,还不会搓绳子,搓的胖瘦不均又有分叉特别容易断裂而如今却可算个高手了。 还记得他才接触搓绳这活计时窘迫的样子,如今想起来实在是令人发笑了。 斜枝平生,妖枝四散。龙须草虽然柔软顺滑但未泡过的还是有些干燥易断,韧性不足也最易割手。但好在他有一位好老师。 韩愈《劝学》中说:“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而当下的场景亦是如此。他从未接触过这些便显得笨手笨脚的,连略知一二都算不上,而当地农民则日日与之为伴,深谙此道。他瑞泽是农村出身的,但却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知道死学活学失了许多乐趣。 “你看啊,这个龙须草用它来搓绳子你得先把它用水泡上个一段时间,把他泡软喽,泡皮实喽!才能更加耐用不容易弄断。所以得先找来一人一盆水来。”说着余大姐就转身要去找水。 余大姐是当地的农户,她丈夫去的早,膝下有一儿一女可谓是儿女双全了。但女儿家总逃不过嫁人,好在余大姐的女儿嫁的不远只是在邻村,女儿还能是不是的来看看她。至于儿子也在当地成了家娶的是同村的女人只是那儿媳妇对余大姐有些不孝顺,但好在有儿子在其中周旋。余大姐不愿呆在家里,她不愿看儿媳妇的脸色也不愿给儿子添堵,索性就整日呆在这儿,教他们这些外行干干农活,也好消遣消遣生活。 余大姐据说已经年逾六旬了,头发却还十分乌黑,农村人说不上什么养生之道,大概是缘得她天性豁达乐观,看什么事都是笑嘻嘻的吧! 她的丈夫据她说是被地主给害死的,所以每每听到有某处那个地主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必定恨的牙痒痒,咬的直咯吱咯吱响。但倘若是听到某某某受到惩罚此时开怀大笑是也! 不过她对于来到村中的江雨一行人倒是并无反感之意,反而因为她不识字,对于识字之人但是十分尊重。她虽大字不识一个却十分好学,还央江雨将她孙儿一并收作学生。 说是学生其实也只是简单的教教字罢了,并不是什么开班授课。也没有什么教材,江雨只得就地取材看到什么就教他什么,其实这样也不失为是好的教育,小孩子喜欢什么就对症下药教他什么,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江雨还在梳理有些杂乱的龙须草,其实本来是捆扎好了的只是放的时间太长,捆绑的绳子有些松动,散落开来便开了一地鸡毛像极了剪落的长发,而这长久的岁月便是一个不太合格的理发师,别人越剪越好看,它却是越来越凌乱喽! 一缕一缕地梳理整齐,还没将所有的都捆扎好,余大妈就已经端着大木盆回来了。 “江同志,你说你要是能一直就在这儿该多好呀!这样我那小孙子就不愁每人教他了。”余大妈搓着手笑着说。 江雨没做声只是闻言抬起头笑了笑,好在这冬天并不算冷不似他家乡那样大雪纷飞,这会儿的天气还好。微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驱散着空气中的寒气,晒的人有些瞌睡但并不热,十分适合的温度。 冬天并不长久如同他在这儿呆的时间一样并不会是永远,影子总会被阳光驱的到处跑,到了正午十分几乎是见不到灰色影子的。他无法答应或者说是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在那一天回回去,过去是几年后或许几个月后,又或许没准几天之后,再或者明日迎来的就是归期呢?这谁都说不准,谁也不知道。 余大妈见江雨没有接话,便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多嘴了,便转了个话题。 “江同志,你说我们家那娃儿学的怎么样,能不能成才呢?” “余大妈,他学的挺好的,虽然现在已经八岁多了,看起来是有点迟,但是只要他肯学都不算晚,还来得及,是个可造之材,笨鸟先飞嘛!”江雨一边将捆扎好的龙须草放到水盆之中一边回答着。 “啥是可造之材,啥是笨鸟先飞么?”余大妈凑到江雨跟前。 “就是说只要你家孙子肯学,好好学就能成才!” “哎呀!是吗?要是我家能出一个秀才那可就是老坟上冒青烟了,那我可得好好感谢你江同志了。”余大妈很是高兴,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了。能得到江同志的肯定那就绝对没事,想想他们家这三代贫农,不说出个能像江同志那样有大学问的,就说有个能识字写信的都是个奇事哩!要是他们家老头子知道了可不得高兴坏了…… 她越想越是高兴,越想越是开心,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她觉得以后要再对江同志好点,毕竟这他家的“小秀才还得靠着江同志不是? 自这以后,余大妈便与儿子商量,让小孙子再也不过分的干农活了。他把江雨的话是原原本本的说给了自家儿子,她儿子一听更是来劲,只嚷嚷着教儿子吃完饭就去江同志哪儿认字去。 还特意花钱给儿子买了两根铅笔,这可是个稀罕东西,你想想啊,这荒年里连吃饭都是个问题谁家还会想着让家里的几个“小祖宗”去认字去,那不是白白花钱嘛!没有回报的事情他们可是一件都不想干,都背地里的说余大妈这一家是中了什么魔怔了——傻了,白花花的银子竟然往坑里扔。 本来余大妈儿子想着是让自家儿子一天不间断的在江雨哪儿识字的,但这显然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可能的。经余大妈提醒,他只让儿子抽空去,并且许诺他只要他好好学就给他买他想吃的糖果。这可高兴坏了小家伙,只嚷嚷着要好好学,要和江老师一样呢! 而对于江雨来说,教小朋友识文断字也只是重拾了老本行。让他全身心的投入、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情,好让他能够短暂地忘记、忘记离家的思念,内心的无限苦楚。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江雨的绳子搓的也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好看了。再不像才开始那样毫无章法了。熟能生巧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到了一九七三年,这一年已经是江雨来此的第三个年头了。他无日无夜地时时思念着他的家里,想着玉秀近来身体如何是否安好?孩子们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惹妈妈生气,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的工作有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这些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法亲眼得见,只能透过每月那么一两封的书信,从字里行间窥的一丝安稳。 但玉秀这个人从来都怕他担心,他害怕玉秀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难处都不与他说,怕他担心。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唐朝有位大诗人叫做杜甫。 在唐肃宗至德元载(756)六月,安史叛军攻下唐都长安。七月,杜甫听到唐肃宗在灵武即位的消息,便把家小安顿在鄜州的羌村,去投奔肃宗。途中为叛军俘获,带到长安。途中他看到满目疮痍景象,人民流离失所的景象后,吟下“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又吟下“白头搔更短,家书抵万金。”的千古悲凉。 虽然江雨现在并不是什么“国破山河在”,但却是“白头搔更短,家书抵万金。”了。 每日盼啊盼,望啊望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收到或是玉秀或是孩子们的来信,每月仅靠着为数不多的一两封来寄托那舴艋舟“载不动的许多愁”。 这几日他听余大妈说,第一批返城要开始了据说是有他。余大妈的儿子是村上的干部,身为家里人的余大妈自然是知道的。江雨教她孙子功课,来提前通通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谁曾想,余大妈所说的第一批返城人员名单下来之后竟然没有江雨,可以想象那种从天堂掉到地狱之中的感受吧?大概就是如江雨现在的心情这样了。 但他天性乐观,觉得有了返城希望的苗子就是好的,既然种子已经在阳光雨露下发了芽,而种子生命力顽强便没有再枯萎的道理了。 而玉秀这边也得到了消息说是丈夫在第一批回城人员名单之中,高兴之余也不住心酸起来。想起这几年来自己与丈夫所受的苦,眼泪便禁不住的“唰唰”流了下来。越擦越多、越擦越是止不住,江南靠着心疼却也没有阻止。 母亲这几年来,虽然嘴上不说,面上也没表现出来,但心中的苦楚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江南要工作,江曲与江铎也在今年开始工作了,剩下的两个虽说也不小了却时常闹些乱子,什么家长里短的都要玉秀来交代。 江南虽然成了大人,但许多地方他还是不懂,这不免需要玉秀的敲敲打打。他在教书有他的圈子而许多时候,许多玉秀他们交好的相亲邻居小事上还认江南,可凡是上纲上线的大事上他总说不上话。 从前的这些大多都是由江雨来走动的,而现在江雨不在身边,江南又插不上话,自然都是要由玉秀来主持的。她身上和心上的压力可想而知,玉秀从来未在人前表露过,包括对于自家儿子女儿们也不曾诉过苦。 如今她绷不住了,哭了出来,发泄发泄也好,免得时间长了憋出病来。 第五十二 无可奈何 虽然不能在第一批人员中回城,固然遗憾万分,但遗憾又能如何呢?自然无可奈何花落去…… 江雨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城,余大妈既是高兴又是担忧。如今生活都困难江雨走了又有谁来给她的小孙子教书呢?上哪儿去找这么便宜又好的老师呢?另一方面,从感情上来说,她也是不希望江雨一辈子受难的。好人有好报这总是恒古不变的真理,江同志人好学问高自然也应该有好报的。 在内心的两方相斗中,她带着自家孙子或是自己一人来江雨处越来越勤、时间也越来越长恨不得整齐整夜的就在此地。 她絮絮叨叨地想要找一些能和江雨聊到一起的,可回头又想想她一个没有知识的农村妇女,人家一个大学问家,虽说如今要求大学问家们改造向他们学习,但人家说话做事都让人看着羡慕。哪儿像他们一样,净说些粗话呢!他们哪儿有什么人家说的“共同语言”呢! 她越是不知说什么便越是说着家长里短的琐琐碎碎的烦事,从早晨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江雨怕余大妈口渴拿了个水瓢从桶里舀了一瓢水,这是他们常喝的、很干净。 乡里人不像城市里的那么讲究,爽快的接过水瓢来,咯噔咯噔就是几下,没一会儿水瓢便来了个底朝天。江雨打趣说她这是“牛饮”,余大妈也没生气只呵呵地笑着。把水瓢放在一边干净的石头上,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恒古不变的家长里短。 “江老师啊?您说您这要是走了,这我们家小米可咋办呢!”小米也就是余大妈的孙子,自从江雨教小米功课后余大妈便和孙子一起叫江雨为江老师,起初江雨听起来还十分别扭,但时间一长江雨见阻止无效便也随他们去了,不在纠正,虽说叫同志更为妥当,但他本身就是老师也没什么不好的。 “您孙子小米他脑子好使,灵光。就算不由我来教,他也能成人成才。只是如今…… 唉!不说了,无论有没有个机会都要好好学,多学点总没有错,会好起来的,只要你有真本事,肚子里有墨水等机会来了就行了。”江雨心中百味杂成,摸了摸小米的头认认真真地对着他说着。 无论是父母还是爷爷奶奶听到别人夸小辈们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面上自然也洋洋得意起来。 “是啊!以前我也没注意我们家小米还有这方面的本事,都怪我们一群粗人也不识字,没法儿教他。这江老师您要是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啊——唉!”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江雨安慰。 “你说这我们家小米要是有本字典就好了,就算有些字每人教他,他还能查字典不是吗?” 江雨很是奇怪,不知道余大妈是怎么知道字典这东西的? “余大妈,您是怎么知道字典的?从哪儿听来的?” 余大妈凑到江雨跟前,附在耳朵跟前悄悄地说,像是说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我呀!是前几天路过队长他们家,看到队长在拿着一个我没见过的小本本翻啊翻的。我看着好奇,止不住心里痒痒起来就凑到跟前问了一句。这队长很宝贝那东西呢!见我来了就说了句字典就把拿东西揣到怀里进屋去了。这我才知道那东西叫字典,能查字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恍然大悟。 “不碍事,我若是某天回去了。定第一时间给小米呀寄一本小字典。再给他寄几本好书来,实践出真知嘛!好让他实践实践多认认字。” “小米快——快给江老师磕头!”余大妈不知如何感谢江雨,早知道这一本字典可贵着哩!(当然这是在她眼里)要不然这队长咋那么宝贝。况且她还没见过村里有谁还有本字典哩! 再退一步说,虽然她是粗人一个,大字不识一个但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江老师还让他们家终于出了个会读书的料子,这就是大恩大德呀! 小米十分听奶奶的话,二话不说就跪下来来了个三叩首。话说这小米的确是个读书的料子,话少坐的住,耐得住苦。自从跟他学字之后便再也很少出去乱耍了,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这天赋并不是说他如何如何聪慧,只是笨鸟先飞,为时不晚。 “快起来——快起来!我怎么受的起你的跪拜呢!”农村人向来实在,江雨见小米真的跪了下来,连忙起身要扶他起来。却被余大妈给拦住了。 “你要他拜,你是他的老师受得起的,受得起的,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也没啥好东西能给您的,就让他给你磕几个头我们也安心一些。” 见阻拦不了,江雨便也没有说些什么,只重新坐下,不过他这次坐,坐的端端正正、挺挺直直的,也不愧于他这一拜。 自这以后江雨对于小米更加地认真严厉教他,余大妈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欣慰。 在几封书信的寄托下又度过了近一年的时光。他心中的那点希冀也在一批一批没有自己的返城人员名单中渐渐消失,如同那黑暗中的小火苗没了柴火在一片恐惧中黯淡无光。 果然在无限反复的对比当中,他甚至生出了嫉妒,那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也是他最讨厌的了。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与别人对比,努力地让自己眼睛瞎掉、耳朵聋掉。可那些风言风语的嘲笑又接踵而至、扑面而来简直要将他淹没。 大家都看的出来,最近的江雨变得烦躁不安、脾气暴躁,简直就是个刺猬,谁一碰他就狠狠地扎谁。不过好在他对于小米虽然态度有变化却还是十分有耐心,只是愈发的严厉起来。若是写错了一个字,就要让他写满整个小木板知道记住才肯罢休。 因为条件有限,粉笔铅笔若是时时购买那余大妈一家肯定是承受不住的,所以江雨教小米写字读书用的都是小木板和黑炭。 恍恍惚惚,整日心不在焉的。江雨十分担心是不是将他给忘了,不然怎么会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通知他呢?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没必要的。几天后便接到了通知要他回城,工作则是某大学的副教授,据说这还是周总理点的名单呢!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从天堂掉到地狱是最大的悲哀,那么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则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了! “同志,您没看错吧?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吗?”江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多次的失望已经让他不敢再相信自己了,他害怕——害怕这又是他做的一场“白日梦”,梦醒了他依旧在这儿…… “是是是,是你,上面给的名单怎么会有错么?”送信的人嘴里叼着一根烟,已经过半,烟灰挂在未燃尽的烟上摇摇欲坠。冒出来的幽幽细烟,由他的嘴里溜出来,变了个一朵云又顺着他那苍老的满脸胡茬的脸升了上去,被吸入鼻中,又主动钻进眼里,弄的他眯着眼睁不开,看什么也是云里雾里的。 “同志,您——您能给我看看吗?”江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生怕哪儿做错了惹毛了人家,他将自己放在了最卑微处,卑微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境地。 那人看江雨态度谦卑,心上的不耐烦也消了一半。 抬起左手把快要燃尽的烟拿在手上,狠狠地嘬了一口,用尽了力气,小火星子在他的嘴上越发亮堂,就算在这儿青天白日里也能看得见影子。看烟吸完了,拿下来随手丢在地上,抬脚踩了上去又碾了碾,这样烟头才没有继续飘着云烟。 二话没说,又从自行车手柄处挂着的绿布包里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着,打开递到江雨眼前: “这不你看,这是不是你?”他指着纸的中间向江雨说。 江雨顺着他手指指的地方看去,这大概是初学者,字写的还不太规范,也能看出来写字人是有些着急了,有些字写的七扭八歪的被大风刮过似的,难看极了,当然这是以前江雨的评价。而如今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这手字写的好极了,简直越看越好看,好看到他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抢过来自己收藏起来了。 送信人却以为江雨是在笑话他,毕竟他知道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大学问家呢! “看够了吧!这是我自己腾出来的,写的好看的自然不能给你们看了,我要当模子练字呢!”他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的这手字是拿不出手的,连忙一把抽出来也不叠了就直直塞到口袋里。 “不不不,好看极了,好看极了。”江雨忙摆手夸赞着。 “真的吗?你觉得我这哪一个写的好看?”听到了别人的夸赞,炫宝似的又拿了出来,那架势是硬要指出那个字好看哩! “都好看,都好看,真的!”江雨怕他不信又向他重复了几次。 “就是嘛!我也觉得好看极了,我都练了好几天了,哪儿能不好看呀?”双手举着自己写的字欣赏了起来…… 竹幽小记 竹幽小记(二) 初伏已过,天气依旧燥动,只是空气中更添几分温热。蒸得人多了几丝倦意,总布着些子薄汗。初伏已至,天气已经这般,而大暑似乎也并不远了。吹来的风纵是丝丝缕缕也时常温温,不禁常恐秋节难至觉得总是一丝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亦觉炙得火辣,想裹在衣物中又实在闷热,总总不知何所。 我自兰州回来抵达家时,父母已将窗帘装好,算是对烈日有些阻挡。帘子离地板的距离并不远,两层,一层是镂空薄紗,再者则稍后抵挡阳光看来主要靠它。上面是清雅印花,下面缀着一寸多的流苏,轻轻娆娆惹人喜欢。 放下行囊稍作歇息,又急忙解决了腹内之困,我怕刚刚饱餐便四处奔走而腹内绞痛,不敢太大动作,便在屋子周围转转散散步,算是消食。我散步常没什么规矩,随性走走,也算是对周围改变环境熟悉熟悉。 家中虽还未整修好,但已初具模型。乡村路围着一片修竹,甚是翠浓,硬化的路面使得原本散乱不羁四处蔓延的竹子安分了许多,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游戏。我想它并非是真的如此乖巧但又被坚硬的水泥路压着,故而纵然有想要冲出束缚的心却也没那个能力。然而也非全然如是,也有些边边角角被钻出来竹根给钻破,自然它们在积攒实力并且日渐强大,但也仅在不经意时。 再据小楼近点便是这片小天地里最惹人瞩目的地方了,那便是坎边的四个椭圆型小花坛。并非是橄榄球那般的,算是个缩小版的操场。两两之间的距离大约相近,我不敢说是等常,缘由很简单,只凭眼力来观探的东西我总不敢轻易确定。花坛初具模型,是用几垒砖块砌成的,甚浅。周身也未经粉饰,显得甚是简陋但慢工出细活,家里的装饰还得慢慢来。其实本应是在短时间内便安置好的,但家中常驻远客这些休闲的东西便搁置了下来。按村里人的话我约莫算个书生,农事、建筑上的东西与我缘份并不大,我只浅识动起手来还是一窍不通。父母怜我,未曾吩咐什么活计,我也偷偷闲坐做自己喜欢的事借此打发时间。而父亲对于砌墙码砖这事则是一把好手,他不肯看我辛劳故并不教我他的本事,我时常愧疚却又无能为力,能做的也仅是劝他学会偷闲但似乎他对于这方面显得有些拙。 花坛不大却也不小足够拥有一片锦绣,因整体并未完全妥当故而这些琐碎的暂且放在一旁,偶尔母亲闲适时会稍做摆弄但毕竟身体孱弱有很多事早已力不从心,所以显得有些零散。靠近路口的那个里面并未怎么装饰但也未空着,算是节省些地方吧,里面堆了些还未用完的沙子,只在边缘未粉饰的红砖上摆了几盆植物。还好种类不单一,有用微裂的瓦盆中的薄荷、太阳花,也有用小盆中的肉植,也有仙人掌或是仙人球来做点缀,我常常不觉仙人掌之类的算什么观赏的,大抵作个陪衬。 薄荷并非是新种的,已经有些年月,伏天暑热挑拣些子薄荷叶子再缀上几朵菊花。既有薄荷的清凉与山泉无异,又有白菊的清香绵绵算是绝好的消暑饮品了。父亲泡薄荷茶老嫩不忌而我偏爱嫩的且不喜晾干后的。薄荷属凉,叶片嫩绿,花则为素色衬在满眼绿意中别有一番韵味。薄荷花像极了小纸片,簇拥着绿茎,星星点点,绿叶再绕着白花。偶尔也会有蜜蜂来采采凉蜜,只是每每都需寻觅良久方能采得。而与薄荷作伴是仙人掌和仙人球,这原是最不搭邻居却在这一方天地里做了绝好的朋友。周身的刺自然是他们最佳的招牌了,一身的绿色想来刺也应是春天的颜色,但并非如此。仙人掌和仙人球的刺与大家庭无异,中间几个略带土白色的刺算是家长了,周围再围着一圈小刺很细,像是毛发却又没有毛发那般温顺,好一幅儿孙绕膝的图景。它是细小了些但脾气可不一般,若是扎在谁身上可是万般难受的。颜色不算显眼,有点皮肤色稍带着红黄,长势也并不唯一向四周发散,绝有横扫八荒之势。偶尔会有几只蚂蚁从它身边经过,总想挑战一番与它较个高低爬上浑身是刺的它们如同在攀岩一般。 仙人掌虽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似乎十分强硬的样子,但实际上却确是极为温柔的。坚硬刺的外表下却是最为柔软的,最盛时也会奉献出一些果实,而这算是美味也是我的最爱。果实甜而微酸但籽颇多,若是熟透了的果实颜色则像极了葡萄酒,甚是诱人。我常常因偷摘而吃罪于它,样子似乎也只有天珠可以相拟了,但不同的是它又像是被天外飞石相中似的,缺了约摸三分之一取而代之的则是漏斗状的天坑。 最右端的花坛覆了一半黄土但并不显单薄反而应是最为引人瞩目的,土略薄并不适宜种植铁树但父亲不知,远道而来的铁树并不满意父亲供给的条件没落根几天便了却了残生,为此母亲叹了多日,有时不经意间走到花坛前,偶然瞥见未锄的残枝总会叹息良久。 与铁树为伴的是玫瑰,而这花坛最为耀眼处也莫过于此。玫瑰开得很是诱人,我常常被其吸引似乎是进了另一个世界而不能抽身。它迁来的日子并不算久,约莫二三月,是与铁树和其他我不识的花一起的,看起来它是最为娇气富贵的却是最能与我们相处好的一个,迁来不过月余便绽了别样娇艳的花来,我很是喜欢。 胭脂色,微淡,似东君远去的眷恋,旧地诚然是心头浅念,似浅非浅,在枝头、在花端。叶子薄绿,托着艳红。并非长出而像是升起的,缓缓轻轻只在不经意间便惊艳了这世间,而我们原以为它还是带刺的危险。 我们常常喜欢仅仅看看表面,但往往蕴含剧毒的是在为鲜艳的蘑菇。而外表稍逊的也不一定总是丑小鸭,这个世界便是这么奇妙,奇妙地无法预料。 略微带刺的茎上偶尔会在尖上抽出几个花骨朵儿,隐在郁郁碧叶中,约略是痴羞娇娘在一片春色中匿着。偶尔也会有几个性急的争先恐后地展现着它的媚姿,并非是淡妆素雅的西子,更多则是浓施粉黛的愁娘,也有懒得争艳的还似画扇早早隐退,留下的寻不到凋残仿佛永世都是那般地盛装。层层欲叠的花瓣,乍眼望去分明杂乱无章,但细细观摩却是层层欲叠而不重。 开的最艳的大摸三四朵,虽都是极妍却也各有千秋。三朵围着一朵做众星捧月状,中间的来的最是傲气,昂首挺胸仿佛睥睨这世间的一切貌似君王,而其他三朵则是围在它身边,微微垂首好像是守护君王的卫士一般寸步不离。但夏日炎暑,伏天已至。纵使再多的傲气也被消磨了许多,早已不在是锋芒毕露了。花瓣被炙的唇色发白似是中暑一般,又像是画家在花旁清洗颜料而沾惹的白色,故而并不匀称。花坛中泥土的裂纹似乎更衬出它的娇柔,微微低了低头却不是卑微若西子微蹙,更显妩媚,惹人怜爱。多想和风和雨,来将它怜惜。 这世间的事总是难以预料,正如我想这天空给予这玉艳以春风化雨般温柔,轻吹涟漪,却不想在几日后竟是一瞬磨折,纵是一瞬也足以使我愧疚多时。但好在它并非如同外表那般较弱,它知道别人要欺你就必须积攒好实力与他周旋。 风摧雨籍,一番洗练,一番磨折,仅仅是几叶残红,而落的也只是早已凋敝的垂瓣。祸也福也,总关因果。磨难倒更像是历练,一番风雨过后,清香的泥土上零星几点残红,花瓣间还擒着些子天泪,更洗得精神似美人出浴。 随余风轻轻摇曳,空气中酿着久违的芬芳更混着青草的清香。散在泥土里,落在青苔上,飘在未名花间。这未名花也是远涉重山而来,我识得只是并未打听它的名字。一身碧绿缀着点点星辰,似乎从未见过它开花,常年只着夏装。叶子根部甚宽,由根部到尖上逐渐收敛变细最终化作一个小点似针尖一般,看着这叶子是我常常想到利剑,只是这叶子的两侧多了些小齿。 你若觉得这花坛中花类太过单一,那我便要惭愧一番了,我赏花看花时常常只是欣赏欣赏不爱追究它的名字或是由来。其实世间种种本就没有什么名字,我们所唤的不过是我们强加给它们的束缚罢了。玫瑰薄荷自然有很多好友邻居,只可惜我叫不上名来。 其实你若觉得这两个花坛太过单一,但你若知了其他两个,大概便会认为并非如此了。相较于这两个花坛来说,其他两个则更显孤单。稍大的那个里面并未积土,却养着一棵果树。不必奇怪是父亲倚着果树建的花坛并将底部硬化,而果树依旧中着。正是这几天,果子结出但气候不宜,故而结出的果子青小偏涩,我摘了几个且将它当作是青苹果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夏日苦热,总不能整日地呆在空调凉风下,我恐太依赖故而整日蒲扇未停。果树洒下一席清凉,坐在下面很是享受,但事事并不非都如意。时值夏日洒下清凉固然清然但秋思更甚,气温还是闷热但时节却总不饶人,一叶落而而知秋近,然秋意虽好然撒的多了却更添愁绪。树下的那片天地我虽时时清扫,有时一日多次打扫却仍有余迹,果真这树在于我作对。虽然我亦知质本还洁,何须清扫?任他化为泥土护花也不错,但这世间之事又如何论得了对错,世人都亲手造出了牢笼想要囚住别人,到头来先住进去的却是自己。 千万别以为就只有这些,视线再稍稍往左转转便是另一番天地,这个和它的邻居相比便更是零丁。余下的一个果真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了,只单单偏左的地方有棵低矮的柑子树,其他便是空空如也。日光炎炎,它也全没个生机,懒散的垂着头,有些叶子已经微卷,有些已伏在地上想要获取一丝清凉。但不想这地面来得更甚,毫无气力的伏着,面色显得更深,水色也逐渐上浮露在面上。不禁让我有些怜惜它,唯恐它因此殒命,故而每日在它根部与叶片上微微撒些水珠,以此来为它解暑,这大抵也算一番功德。 在这个世界上上天似乎还算公允慈爱,这柑子树虽失去了牢笼内的兄弟却多了界外的朋友,果然这世间之事不能用好坏来纷说。天气闷热,一眼的绿意虽有时也会疲倦但总归沁人心脾。农家人是深知自然知道的,父亲为这株葡萄搭了架,用的是竹子,很是精美也着实费了心思。还好这青葡知感恩并未辜负了我们的期望,生得很是茂盛。叶子甚绿,但并非深绿,甚浅,在这个慵绿的夏也算是别树一帜了。藤蔓绕在搭好的竹竿上很是养眼,偶尔也会有几个不听话的绿蔓蔓出竹竿向界外延伸出去。但伸出阴郁走到炙热的阳光底下换来的却是满身的伤痛,痛了、伤了,又转过身向阴郁、向着那片它曾逃离的地方走去。而人又何尝不是呢?我们常常说要摆脱束缚,逃开父母的牢笼想要自由的飞翔。但流浪在外饱受折磨时,回想的最多的却也是那个自己曾经一度想要逃开的牢笼。这个世界总是太过曼妙,有些东西或许我们瞬时都可醒悟,有些却需要一生去寻觅。 再过几日便是鹊桥相会的日子,我想这葡萄架再繁些,也好让我看看星空,寻觅那两个传颂千载的身影。与这青葡相依的便是葫芦,同样葫芦生的也很茂,他们俩像是在竞赛一般,总要争个高低。但在我看来略胜一筹的理应是葫芦,只因葫芦果实繁多而葡萄早已到了结果的季节却未寻到意思踪影。我恼它中看不中用,未能用它给我打了牙祭着实有些遗憾。幸好它虽未能收获累累却也投下一片清凉,又是一番风景,这样才使我未除架。 我散完步回过神来天色早已是微暗,隐隐露着几颗星子,残月尚未圆缺也散着寒光。周围的光色好像布了尘埃一般有些朦胧,我努力想要看清些却始终不能遂愿。我想这世间有很多风景,总有些是我们无法欣赏的,有人强求最终却落得个“两袖清风”。而我的心似乎太小,我不愿强求,不是自己的追逐了又能如何,最终只能是黯然流泪。我的天地风景已经足够我去欣赏,太多反而不好我只愿欣赏好自己的小天地便好。 红楼另解新评 青梗峰下幽径深,鸟雀呼鸣晴微驻。 鱼身单单寂影只,鸳鸯影影共徘徊。 春雨汲汲虹若意,意新亦新未陨之。 清风扶柳眉若叶,明水幽幽青石显。 初阳未解春风意,只允黄叶与红绿。 抚柳絮,吹轻雨,狐雨初晴草木新。 仙道途忆经此过,徒闻仙道诉凡尘。 凡尘荣华与暖意,摄魂引意欲共去。 峰角凄凄无他物,生来顽石欲与之。 神瑛未有知人意,僧道同与归人去。 云亦饶饶环峰顶,白水明明绕青山。 此去未可知,只允君人意。 未解离愁绪,乡人却分离。 山间朝夕一两日,红尘梦里若期年。 双双衔玉两处生,国府敕造与村笛。 深园鹊喜微微鸣,原野微风浅浅吹。 白驹一去三千载,荣华一晃总角去。 及笈束发玉袂佩,流璎红缎锦绣衣。 朝为玉宴夕珠粉,同与凡水共饮之。 晨起朝阳未,日照窗前寐。 囡囡儿女早起时,柳莺双飞青丝束。 半梳云鬓钗头凤,玉足玳瑁逦迤弃。 柔雪腕,纤纤步,三步回眸五步驻。 脂粉弄夕妆,脂花簪青柔。 夜半春梦恋秦卿,警幻仙境初云雨。 仙人暗示命途舛,痴人只顾恋新情。 青灯常伴古佛塑,枉自凝眉魂去也。 国府途中财败落,流离群中熙却逝。 裙钗悲命无一已,须眉恋恋青梦好。 甄士一解香菱却,风晨月夕阳初雨。 悬崖半边犹蹉跎,梦魂惊魄喃喃语。 惊吓床前梦里人,此事心中莫言语。 秦妇偶越楼阁去,呢喃梦中唤乳名。 袭人又与试云雨,情窦初开帐旎旎。 貂绒裘袄寻衣来,环佩流光徐徐显。 素手未解衣,却有宫人为。 金带腰间系,青丝簪上束。 黛石画蛾眉,黄花启朱唇。 掐丝錾罗衣,蝶花修裙钗。 飘飘绸衣袂,隐隐动花香。 闻说亲眷昔人旧,风吹草动亦已陨。 环佩玲珑时时鸣,旧人欲见步步急。 双腮挽青丝,绸衣躬身披。 千移万转镂小楼,玉门微启边上来。 珠玑錾玉宸翰宝,紫檀雕螭玻璃醢。 初见一倾心,再遇生愫情。 远山微含黛,静望似凝眉。 柳叶丹凤眼,画眦脂粉面。 滟滟流光金步摇,摇摇翳翳又行处。 近观细眉宇,时颦时蹙惹人怜。 拳拳暗指心中誓,誓言若磐石,磐石艰却坚。 此生弘愿终不移,愿与佳人共枕眠。 冥冥似梦魇,梦醒言笑靥。 欲己抚尔愁,欲己言无泪;与尔共忧愁,与尔同欢嘻。 宝玉不同生,叹笑未同物。 青缎流绒自来去,迤逦同归皆尘土。 钗影边门来,凛凛朔风吹。 徐徐微风意,离人未解之。 栀花园里嘻笑矣,镂与玉扇墨宝未。 叹笑言兮,千金欲与佳人戏。 知其意,折扇矣,玉珠画扇,惟为一一笑。 唇角已斜斜,柳眉却弯弯。 眼眦缝隙稀,鱼波额下见。 纤纤葱指手,盈盈欲眶泪。 素手鼻尖弄,香汗欲与出。 竹动影翳翳,花败怎堪摘。 红绡不知数,盘头千千度。 明月心上人,珠玑弃如何? 纵有玉麒麟,愿与佳人一。 百花丛中处处情,姻缘阁里定终身。 栀花香从何处来?钗生黛窃不敢言。 双双欲顾之,双双皆知罪。 钗以柔情寄,黛以才情赠。 识此传姻缘,潇湘阁中云雨共。 却却已经年,家道已中衰。 高梁纨绔去,粗布碎麻衣。 此时新婚欲冲怨,且知离怨又重重。 欲与新婚不敢言,以彼换彼应熙凤。 两处情仇本一处,两处离愁分两处。 钗怀愧疚却未言,厮守一处是天明。 婚酒已下肚,浑浑欲眠眠。 本以是佳人,钗凤半边觉。 闺中与他人,绛珠焚稿弃。 奈何新人非己身,泣涕应闻到天明。 此举是何意?思量又怎知? 君卿卿付负倾身,倾身情与一心人。 思君不见赤诚心,婚半不知是君卿。 琴箫丝竹犹绕耳,昔年誓言却未然。 他人请君敬天意,他人请君伴高堂。 若君留心细细察,言语烁烁怎不知。 凤冠霞佩附姬妾,合盍喜宴声咽咽。 红光满楼觉天明,寂灯影影蛾捕风。 星去鸡鸣鱼肚白,魂归天际从此别。 此生无缘再相见,但愿来生共枕眠。 闻此朱榻木木呆,痴人未解又晕觉。 絮雪东风又吹岸,甄士僧道偕同去。 自此青山下,明月与星辰。 顽石又归处,绛珠寄身旁。 梦里不知是旧人,初识又定是终身。 千千劫难荆棘路,千千情意心两处。 千千情思千千结,惟愿君卿不离别。 那管世事艰,但愿相依偎。 那管风雨露,惟愿与之诉。 何处燎沉香?愿与君为度。 顽石已以记己身,行人欲知始驻足。 闻者皆叹惋,无不泪涔涔。 欲寻仙道矣,仙道渺渺茫。 宝黛同归去,自此不别离。 钗铂银瓶碎,从此无真意。 仙境微茫茫,却有真情意。 凡尘荣华好,却然未有情。 红尘姻缘梦,破镜怎堪圆。 此为我读红楼梦的一些个人感受,我删繁就简且做了个玉匠木工将所有外物都一一去处,什么宝钗之间的暧昧,宝玉与秦可卿之间的不明不白的关系,贾母、凤辣子都一一做了剔除,只留下二人为主(当然这是收到高鹗所改的版本的影响),来说说他们二人的凡世情愿,道道他们未结的故事,我私自为他们续了个圆满的结局,也算是圆了我自己的一个小小梦想吧? 不过我只是个小人物,高鹗前人续写且遭后人百年的凌辱,认为辱了经典,我不敢在原文上来删改增加。另辟蹊径算是小小同人文吧! 《袭人》 几人与之人生路,几人与之芳华度。 生来年岁不知数,初见春燕竟国府。 啼婴未知是与非,目中无暇视佳人。 今日桃李又争艳,牡丹花败犹不知。 自知天命难为恕,穷途末路还信笃。 敛锋饰颜与他人,生来辛苦却如何? 天朗气清晴方好,巫山不雨亦潇潇。 踱步须谨慎,恐允错方格。 野马望归途,不知路渺渺。 言为口出招横祸,他乡未卜生死休。 许昔明镜高台坐,许夕庶族坠其中。 心生厌烦心亦倦,命途自转何忧忧? 昨日离愁昨日去,明朝恩怨明朝忧。 度然犹已难,何事不开颜? 魂兮 魂兮 魂兮魂兮,皎皎出兮 魂兮魂兮,有韵神兮 魂兮魂兮,佩有魄兮 魂兮魂兮,素知灵兮 魂兮魂兮,莫混沌兮 魂兮魂兮,莫支离兮 树出皎洁,月时冷韵,蔓枝别月,高悬夜夜。这是在哪儿?这是在干什么?我不清楚,你也不必追问。我只知这在一夜的梦里显现。我怕被一阵谈笑惊醒,但醒的很慢,醒所耗费的时间很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意识分明清晰,却总是醒不了。像是被什么控制着,眼皮不由意识的禁闭,眼珠却时不时的滚动,那是我在挣扎。我虽在竭力挣扎,却不知道在挣扎什么,也不知同什么挣扎。我不停歇的挣扎换来的却是睡得更深,眼皮更沉。我有些恐惧又有些迷茫,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被眼皮包裹着的眼珠不断地转动,额头、脸颊不停歇的滚着汗,时冷时热,又时在万年不化的冰川里,有时又在千年不灭的岩浆里。谈笑声忽得接近,变得十分刺耳,耳朵里千百只苍蝇不住地飞着,嗡嗡声让人十分烦躁。突地,钻进一声尖叫,钻进耳朵、钻进骨头。我也在这尖叫声里猛地惊醒,醒来后没了尖叫却多了几丝茫然。这似乎并非我去睡觉的地方。 有树高枝,细枝少叶。不是很直有些曲折,细枝由低到高渐渐变细,枝尖上生出一轮冷月,散着寒光,周围隐约间漫出寒意。月的光色并非单单白玉,也掺着鞋子浅浅的媚红,总是这本不惜相容的色泽却在这样的夜里竟是如此的融洽。月似乎离我很近似在眼前的树梢间,又似甚远隐约在遥遥夜空里。我想应是雾在作怪总是让它时隐时现的,难以捉摸透彻。 又是那笑声,我惊了一跳,想要追溯它的源头,它却时常流进我的耳蜗又匆匆离去。我转过身去,恍惚间,漫迷的雾,似乎一位长者立在树梢下背对着我。从他那儿传来爽朗又十分干净的笑声,仿佛初生婴儿般。他转向我,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摇摇晃晃的,看着让人有些心酸。但他的嘴上却噙着笑,并非浅淡。他走到我面前,正张开嘴要对我说些什么时,我的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向后飞去,老人大声地嘶吼着,胡须随着风飘动。而我却像是耳朵被塞住一般什么声音也钻不进来,我挥舞着双臂、拍打着双手,想让他再大声一些并以此来抗拒拉扯我的那股力量,但似乎作用并不明显。我还是不断地向后退着,我原以为那老者定会追上来,但事实并非如此,那老者只是站在原地竭力地吼着什么,但我却只能看到他嘴一张一合的在动,耳边传来的只是极速的风声,仅此而已。 之后便是彻底地清醒,清醒后的自己惊奇地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场梦,却又那般真实。半起身,微微合了合衣服,随手擦了擦了擦额上、鬓角的细汗,长吁一口,将枕头竖放倚在墙上,双手轻轻撑了撑床顺势靠在枕上。稍微平静了一会儿之后,抬了抬头望了望窗外。银光铺在地上,雪白雪白。树影还有些斑驳,莫名的宁静笼罩乡村,偶尔也会流入几声未名鸟的叫声但并不突兀反而十分舒服自然。渐渐地时光悄悄流逝,远山的顶上升起微弱的金黄,洒在地板上的银辉也不再完整,有些残缺。方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黑夜即将被驱散,又整了整凌乱的思绪,安静下来拥起被来,只因晚间寒气还十分侵骨。不知缘何?那谈笑声还是时不时的在耳边回荡,似乎于我有着莫名的吸引,让我禁不住去探寻、去亲近。那到底是什么?那老者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曾见过他。老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虽不假,但若将它按在这事儿上,实在有些勉强。莫不是先人托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笑了笑安慰自己想着这世间虽有许多事情尚未被认知,但鬼神之事怎会有呢? 真无鬼神吗?或许说我们所认知的鬼神并非真实的鬼神,他们的面貌也并非是那般可怕?实然,我们常说的鬼神的确是我们幻想出来的。人类总是十分奇怪,无法解释的是总要去解释,然而发现解释不了之后却总要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来强撑面子,单这些研究者或是解释者的心里却十分清楚,事实并非如同他们描述的那般怪诞。但我们总是对未知的、不清晰的、混沌的事物充满恐惧,企图探寻清楚,往往知道事情真相后心中常有莫名的安心,而我们愿意去附和他、承认他,并非是事实的结果而只为寻找内心的安定罢了。 我们时常以为对于灵魂之事早已认得清清楚楚,但到底是否真的清楚,我想那些“解释家”们理应跟家清楚。在认识事物时,我们常常不习惯去驱散眼前的雾,不习惯于去创新而是去接受一定的东西,但往往只需轻轻一吹迷雾便会散尽。有的人在迷雾中沉浸着,不能自已;有的人沉浸在迷雾中能够出来却不愿看到事实;有的一世清晰,有的却到死方能逃出幻境。 或许我们不应将它叫做灵魂,魂有些过于神秘,过于虚无缥缈。我以为灵魂是在人仙逝后由对世间的留恋思念幻成,他们与我们处在同一个世界里却在不同的空间中,他们能看到我们,我们却始终无法察觉到他们丝毫的踪迹。或许我们应将它唤作灵识,灵属虚,识则实。而灵识理应是最重要的存在,你若说肉体重要,那么百年之后,肉体又在何方呢?早已与天地融为一体,而又怎能说肉体最为紧要呢?灵魂不随肉体的陨灭而消失,我们总有殒命之时,却永远不会有殒魂之时。 灵魂是否真有三魂七魄我不清楚,但我清楚地记得家乡有“叫魂”、“回魂”之说。而是有几次高烧不止或心中万分绞痛,药物不愈。亲人常拿衣物立在门口,嘴上轻唤回字。竖日而愈,虽然父母常道奇怪但有时还是会用此法。古人曾有“中六识,外六根”的说法,而这儿的“识”并非灵魂而是脑中杂念、心中杂念。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是常用这句话来反驳灵魂的存在,但孔子不语是否就真的没有呢?若有人问到这儿,便时常显露尴尬的神色。对于圣人的东西我们似乎总是缺乏怀疑,但若是古时先贤都是至高无上的,那又怎会有后人对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进行驳论呢?孔子只说不语,并非是不存在。孔子的言论是在自己无法判定其是否存在基础上所说的。 常言道:一了百了。但人死后是否真的是一了百了呢?或许这世间真有灵识,有一条此界通向彼界的长道,我们在路的这边努力地想要看清他们,他们在那头的尽处观望着我们一脸无奈。在弥留之际努力倾吐于世间人的留恋,逝者的离开或许并非是什么鬼神之说也并无什麽无常索命之类的,也许只是到了另一个我们尚未察觉的次元与现在过着一样的生活罢了,为何每每亲眷逝世后我们总会觉得他们还在我们身边,也许他们同我们一样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事在不同的次元或是空间罢了,亦或许每每感到亲人气息时他也正和你擦肩而过,只是你病看不到他,彼此互不打扰。 灵魂是否存在?若存在如何证实?我想或许我们的先人早已替我们证实,只是当他们跳出生死去往彼界之时,才知此界与彼界只是条单线。他们明白清楚了真理却又无法告知我们,唯有一声轻叹或许方能减少内心的愧怍。 乡村间有“头七”之说,所谓头七即是人在逝世后的第七天会回到家里做最后的道别,但人鬼殊途故而头七之时活人不能出现在死宅,以避鬼神。而这种习俗流传至今似乎也并非仅仅出于对家人的怀念,往往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欲望更大,而欲望越大便越容易急功近利忽略细节。对于灵魂的我们始终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想与它应是密不可分。 偶尔间,迷雾也会将自己浸润。只觉一片黑暗梦在眼前,晕晕迷迷时总会在恍惚间见一些不会出现的人,也许你还会结识到是由于思念,那么从未见过的亲人又怎么来说呢?这或许是因灵的存在,弥留在世间的灵对于未曾某谋面亲人的思念。 灵的存在让人恐惧,灵的消逝让人迷茫。或许只有当我们在不得不化为灵时,在九天翱翔,于深海潜游,在时间穿行时我们才能真正的知道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相信灵魂不一定就是迷信,不相信也并非就是科学,这世间有大大小小的说不清的事情,何况是它呢?无论是出于对家人的思念或是真正的信徒都似乎无妨。但我以为世间百态,或许你不承认的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呢?无并不清楚它是否存在,我在寻找,我想这个寻找足以让我穷尽一生。 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随心而走便好。 灵兮诞兮,遂生身兮 灵兮还兮,身亦灭兮 月皎皎出华,日炎炎秉烛 天地尚无正灵兮,况乎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