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女帝:堕世成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章 战败之约 神界。 轮回道。 顾墨云深邃清冷的双眸略带怀疑的打量着枭魔,脸上说不清是怀疑还是讽刺,他嘴角上扬算不算是笑? 他嗓音略微带着浑厚与沙哑:“你真舍得跳下去?” 与他对峙的是一袭红衣的魔界之人,那双明媚的眼眸里装着一份根本不该有的调皮。她五官还算好看,嚣张的长眉梢仿佛一根长刺让人明显感受到她那来自心底的冷漠。长睫毛下一双眸子看人时总是带着阴冷和好奇,仿佛要将对方看个透彻一般。而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往往在打开时便射出放肆的语言,时不时扯着一边嘴角冷笑时,也让人看感到深不见底的敌意。 一个是神界第一神尊顾墨云,一个是上古妖魔枭魔,同样是站在顶峰之人,想必也是高手过招,杀人于无形。可枭魔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身的嚣张跋扈和阴冷狠毒在不经意间总能给人一种流氓气息的感觉…… 枭魔闻言蔑视顾墨云一眼,而后伸着脖子盯着那黑漆漆好似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般的轮回道,脑海里闪过一丝杂念,而后砸咂舌道:“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怕,可是我枭魔还没有怕过什么,所以区区一个轮回道罢了,怕什么?我是投胎,又不是魂飞魄散!” 她嗓音清亮而霸道,却也带着几分调皮和年少轻狂。可她的确是比顾墨云的资质都要老许多,她的灵体是彼岸花,一朵从佛界镀了金回来的彼岸花,法力修为高出顾墨云两倍。如今若非是不幸被俘,又死心眼答应了顾墨云那变态的要求,她怎肯乖乖跳入轮回道? 一入轮回修为封,谁也不知道转世的她是什么,或许仍旧是魔界之人,或许是其他界的人,万一是神界之人怎么办?她最是不喜欢神界之人,想必刚才盯着轮回道看了许久就是担心这个问题。 枭魔再次斜倪他,而后勾唇一笑:“你的反复无常我可是早有耳闻,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我枭魔最是放肆之人。倘若你不守约,我必然让你后悔!” 顾墨云身为神界守护人,却不见丝毫正气,一身邪气冲天,走在外面绝对会被视为魔界之人。 他规规矩矩梳起来的发髻被一顶纯黑色的玄铁打造的发冠束缚,从一双眼角对上去的前额上顺着流淌下两条发髻,红得霸气十足。黑色的唇和阴冷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一身紫黑色华服上印着巨蟒,他眉心处是一条灵蛇模样的灵体。只要他不笑,活脱脱一个邪魔! 可这样一个人却是神界神尊,不知道是神界的不幸还是大幸…… 如果他是魔界之人那该多可怕! 顾墨云微微一笑,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枭魔瞥了一眼他脸上狡诈的笑容,微微一笑,转身便义无反顾地跳下了轮回道。 顾墨云也只是伸着头看了一眼轮回道,枭魔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枭魔脸上的表情。这一刻,他似乎极想知道枭魔的表情是否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恐惧,哪怕是畏惧也好。 顾墨云抬头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刺眼而强烈的光芒让他深感不适,很快他便没看了,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轮回道,下定决心一般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他双眸紧闭,嘴中似乎念念有词,不知道那两个字他是说给谁听的——夕墨。 谁能知道这场赌局有多大有多险?倘若不记得彼此的身份,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大战的惨败给魔界留下的唯有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绮语魔帝失去了天下,可顾墨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那个向来阴狠毒辣却聪明过人的顾墨云从未想过有一天顾夕墨会离他而去,意外来得那样猝不及防。犹如大雨倾盆,还带着冰雹,噼里啪啦狠狠砸在他心里最深处。他却连疼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这样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枭魔作为魔界第一上将被俘,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帮顾墨云渡劫,她只知道她需要活下去,不管顾墨云想要耍什么花招。 枭魔知道顾墨云和言秋神帝是诓骗她的,他们只是还没有办法将她打得魂飞魄散罢了。所以编出顾墨云需要历劫这样愚蠢的借口,让她不得不被封印法力,沉睡万年之久。 不两立,需要多深刻的理解?从她跳下去的这一刻,她更深刻的认识到了顾墨云所代表的一堆人身为神,对她们魔的蔑视。神界之人天生的优越感让这群高高在上的神仙无缘无故便可以蔑视身为妖魔的魔界之人。 呵,高高在上?邪神罢了。枭魔时常这样想,她心里也是鄙夷神界之人的,比如顾墨云。 轮回道好黑……枭魔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脑海中那些该有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散…… 这是不是和地府的孟婆汤有一样的功效?入了轮回,便再也记不得前世的记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章 逼婚 人间。 临安。 这是个远离了尘世喧嚣的地方,一个坐落在偏僻深谷里的村庄。枭魔投生在一户农家,叫林阿九。 在人的眼里有没有的存在?对于这个荒谬的问题,林阿九想了十七年。 春日的太阳有些清冷,从破败的茅草屋里照耀下来更显得凄神寒骨。每每望着远山那被薄雾缭绕的景色时,林阿九都会想,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神一说?抑或,一个比人间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比临安稍微好一点也好。哪怕只是好上一点点…… 可这是她的奢望,她知道,十七年来皆是如此,每一次薄雾散去时她都知道,是她想多了……世上没有鬼神一说,只有人心似鬼神。 她最是喜欢在朝阳洒遍人间时坐在屋顶看远山缥缈,看薄雾层层,看那异想天开的远处。然后悄悄在心里构造一个梦境,一个她能够主宰一二的世界。 “阿九,洛老爹来了。”娘叫了她一声,将她从幻想中拉回来。 她无奈的叹息一声,而后停止了眺望远山,依依不舍的从房顶下去。 刚走到大堂便看见洛老爹带着一个面容清瘦,面容娇羞,唯唯诺诺的男子进来了。那是洛雾秋,洛老爹的宝贝儿子,在她出生那年洛老爹看见她是个女儿,高兴得直接把她塞给了顶着鸡窝头大她五岁的洛雾秋。 在她十五岁那年,洛老爹带着洛雾秋来提过一次亲,不过被她娘以年岁太小给打发回去了。今天洛老爹又来了,还拎着一只鸡。 林阿九大摇大摆走过去,看了一眼洛雾秋,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洛雾秋屁颠屁颠过来了,在林阿九凌厉的眼神中瑟瑟发抖,而后抬起清瘦的脸庞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 林阿九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而后警告似的问道:“是你爹拽着你来的还是你非要来的?” 洛雾秋瑟瑟发抖的不敢说话,林阿九特瞧不起他这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他拗不过他爹,也治不了林阿九。同村的人他最弱势,而且又怕得罪人。所以他洛雾秋就是经常被人欺负的命。 相比之下,林阿九这个孩子王就强势很多了,所以——凭什么她这样一个强势的人要嫁给一个窝囊废? 林阿九是这么感觉的,她排斥洛雾秋,排斥他到什么地步?林阿九总是带头欺负洛雾秋,并且将婚事一拖再拖。如果杀人不偿命,林阿九现在就想杀了洛雾秋一了百了。 洛老爹看了一眼洛雾秋,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阿九已经十七岁了,我们雾秋都二十二了,孩子们都大了,亲家,我们是不是也该让他们成家了?” 她娘看了一眼林阿九翻着白眼的表情,不知所措。她爹也心疼她,不想强迫她,两人正为难时,林阿九却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 她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揪了揪洛雾秋的脸,嬉皮笑脸道:“哎哟喂,二十二了?瞧瞧这脸皮厚的!都可以撑起一面墙了!二十二怎么了?老了还是没人要了?这么着急传宗接代啊?我们林家可就我一个独苗儿,嫁过去你们家谁伺候我爹娘?” 洛雾秋疼得呲牙咧嘴,他看见了林阿九眼里呼之欲出的怒火。随后他迅速从林阿九魔爪里逃出来,退在一边揉了揉被林阿九揪得有点疼的脸,一脸的委屈巴巴。 洛老爹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林阿九爹娘气愤填膺的说道:“这阿九怎么嘴巴像刀子一样?我们两家可是订了亲的!莫不是你们要反悔?” “反悔?你别说,我还真就是做着这样的美梦呢!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变作女儿身,嫁给你们家洛雾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她嫌弃的看了一眼洛雾秋,而后猛然一拍桌子,两眼死死盯着洛老爹。 随后洛老爹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林阿九对他呲牙一笑:“洛老爹,你们家重男轻女的观念整个村都知道的。你别诓我嫁到你家去,早过去一天就多受你一天的罪!谁不知道洛雾秋最是个没用的人,倘若你和我有矛盾了,指不定他还帮着你对付我!” 洛老爹气得发抖,羞得面红耳赤,同时又觉得林阿九的刁蛮任性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于是他叉腰指着林阿九吼道:“你真是没教养!哪有儿媳妇儿顶撞公公的?你日后嫁到我们洛家来,自然是温顺从夫,难不成你还要反了天不成?” “不行吗?你敢再来我家,日后我嫁过去必然反了天!你以为你是谁?洛家人多了不起啊?你们家洛雾秋是个男的就是个宝,我林阿九是个女孩子就是个草?那你倒是别让这个宝配我这个草啊!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林阿九气得又是一拍桌,恨不得将势利眼洛老爹轰出去,眼不见为净! “岂有此理!今天我可是最后一次好言相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我洛家族人众多,你们林家就三个人。你们家林阿九若是再敢这样放肆,我就用家法杖责她!”洛老爹顿时放了狠话,一双牛眼睛死死瞪着与他互看不爽的林阿九。 林阿九爹赶忙说好话,沧桑的脸上伪装出无尽的讨好,看得林阿九捏紧了拳头站在一旁瞪着洛老爹。 爹赶忙劝解道:“亲家你别这样说,会吓到阿九的。她就是个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平日里我们两老宠着她,难免娇惯了些,你多包涵。” 洛老爹眯着眼警告似的说道:“包涵容易啊,可你们这样拖着婚事是几个意思?要悔婚是不是?我洛家从来就没有被打脸的时候!若是我们洛家退婚,不要你们家林阿九,那必然是你们家林阿九像个疯婆子一样不可理喻!一点妇道都没有!可现在我们家雾秋都没有嫌弃你们家林阿九,你们家林阿九就这么不知好歹?难道你们忘了二十年前你们初来临安,是谁在你们无权无势的时候保护你们的?难道你们林家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林阿九顿时红了眼,猛的窜上去狠狠打了洛老爹一巴掌,打得他直叫唤:“哎哟……疼死我了……” 爹娘赶忙拉住她,她没办法上前打洛老爹,只得对着冲上来拦住她,一脸伤心懦弱的洛雾秋一脚踢过去。洛雾秋顿时如球一般滚在他爹身旁了。 林阿九眼中早就装满了泪,刹那间便泣不成声,她哭喊着:“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么欺负人不怕遭天谴吗!姓洛的!我林阿九这辈子就是死都不会嫁到你们洛家去!像你儿子这样的窝囊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对!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娶媳妇儿?谁他娘的瞎了眼才会嫁给他!这个人渣!和你一样!势利眼人渣!就会以多欺少!下辈子换我林家人多势众时,我林阿九必然先砍了你们父子俩的狗头!” 她大概是疯了,口不择言。 洛雾秋见林阿九哭了,他也哭了。林阿九站在那里看着他哭,她不知道他是被她吓的,还是因为她哭了所以他也伤心。林阿九知道她说瞎话了,洛雾秋和他爹不一样,他不势利眼,也不恃强凌弱。否则,他怎么会被村里的孩子欺负呢?是他不想计较,不想惹是生非。 林阿九一想到这里哭得更凶,她根本不喜欢他,她也不想嫁给他。可他从小张口闭口就是那句“你是我媳妇儿,所以我要给你我有的。” 他对她很好,奢侈的糖葫芦他也能弄到手。 可是,她不喜欢他,他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爱情不是简单的物质交换。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林阿九不喜欢这样的人。 洛老爹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洛雾秋的手凶狠的喊道:“她是你媳妇儿,你连她都治不了?给我去打她!去呀!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洛老爹推搡他,他哭花了脸站在林阿九面前,而林阿九的双手被爹娘死死抓着。 “打啊!”洛老爹在催促他,一脸穷凶极恶,恨铁不成钢的推搡着洛雾秋。 林阿九冷笑着看他,看他犹豫不决,面红耳赤,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几次颤巍巍的抬起手又瑟瑟发抖的放下。 被他打一巴掌又如何?没什么大不了,可这一刻,林阿九的心竟然好痛…… 是不是当一个永远都会护着你的人也打你时,你所有的信任和期待都会瞬间崩溃?洛雾秋对林阿九而言,到底算什么? 林阿九缓缓闭上双眸,眼泪不住的流,她不伤心即将挨打,她不失望她的爹娘,她只是好绝望……好绝望这个恃强凌弱的人间,好绝望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 她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竟然会做一个女儿身……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在耳旁,林阿九下意识的眉宇深锁,疼痛的扭曲表现在脸上。可是为什么她更疼的是心?而脸,似乎不疼了…… 随后她又听见几声啪啪啪!吓得她赶忙睁开眼,可她看到的却是洛老爹气急败坏的模样。 洛老爹揪着洛雾秋啪啪啪几巴掌,洛雾秋那张清瘦的脸庞顿时多了几个掌印…… 爹娘和林阿九都吓到了,只听得洛老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个没出息的!我让你打林阿九你竟然朝你脸上打!你是不是嫌还没丢够我的脸?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不孝子!打死你……打死你……” 洛雾秋只是流泪,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被洛老爹一巴掌打退几步,又好好的站起来不敢动…… 他素来这样,被打了不爱吭声,可林阿九知道,他很疼……他连摔了都要哭鼻子的人,被打成这样,又岂会不痛? 于是林阿九终于崩溃,她拼了命甩开爹娘的手,冲过去抱住洛雾秋,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喊:“别打了!别打了!我嫁过去!我嫁过去!啊——别打了!” 没两声她便哑了嗓子,抱住洛雾秋的双手越发用力,她的泪流得更凶,心里恨得更深……为何我是个女儿身! 绝望得很彻底,无奈得很痛苦,林阿九知道或许这辈子她没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洛老爹满意了,也没再打洛雾秋了,只是看了一眼林阿九那泪眼婆娑的双亲。而后一脸嚣张,又有些忌惮林阿九似的说道:“那就等她十八岁,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家雾秋会来娶她的。” 随后洛老爹扬长而去,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林阿九捧着洛雾秋被打得红肿的脸轻轻吹了吹,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他却哄着林阿九:“不疼,你别哭了,哭花了脸不好看了。” “呜呜……”林阿九又趴在他肩头哭了一场……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断肠,林阿九为他而哭,为何要如此愚钝?莫不是孝道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父母是错的呢…… 可惜,林阿九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眼里是大逆不道,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懂得林阿九在想什么,没有人能够懂得林阿九心里的怨恨和不甘心…… 所有人都臣服于命运下,他们被世俗的思想所禁锢,而那些枷锁使他们更加愚昧…… 在临安,不可能有私塾,他们都是一群没有文化的蛮夷之人。他们捕蛇为生,只知道怎样抓住蛇,去换钱,以维持这百无聊赖又极其贫瘠的生活…… 好似蝼蚁一般,像废物一样,活着,只是一种喘息的方式罢了,他们卑微而渺小,根本不敢跟命运抗争。 抗争?不,用不上这个词,他们中的多数人,更心甘情愿臣服于命运,因为那是赐给他们一切的主上,使他们像蝼蚁一般活下去的主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章 书生 大正堂。 这里住着一个怪人,他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魁梧健壮的身子,还有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他说,他是一个书生,可书生是什么?林阿九不知道。林阿九只记得,他是去年来这里的,因为村里人都怕他那凶恶的模样,因此即便他是一个人,也不会受到欺负。 可他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临安的一角,可他脸上却时常是笑容。那张穷凶极恶的脸?林阿九想,洛老爹那吹胡子瞪眼的脸才是穷凶极恶,他不是,他是书生。 “书生,书生——”林阿九在他的门前喊着他,探着头偷瞄着那空落落的院子竹篱笆。 喊了好久都没人应声,林阿九不由得垂头丧气,一副焉了的模样正往回走,却猛然撞上一串红得极其鲜艳的果子! “糖葫芦!”林阿九惊喜的抬头看,他粗犷的嗓音传来爽朗的笑,让林阿九觉得十分好听。 书生递给林阿九糖葫芦,背着一大捆柴往里走,边走边问林阿九:“我从山外回来时,看见洛老爹扯了两块红布,怎么?你想嫁过去了?” 提起这个林阿九就眼泪汪汪的,她噘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洛老爹打雾秋……逼我嫁过去……呜呜……” 林阿九太脆弱,一提起就会哭。 书生笑着揉了揉林阿九的头,安慰道:“别哭,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吗?” 林阿九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抬眼看向书生,嘟囔着:“我不喜欢洛老爹,势利眼又爱欺负人,我还不喜欢他家里那股子阶级感。你是没见过他家里那几个女人,被他一个人凶过来凶过去,可那些女人却像木偶一样……为什么不会反抗呢?难道她们觉得被打很舒服吗?” 书生笑了笑,而后问道:“你爹娘从来没有凶过你?” 林阿九轻轻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欣喜的说道:“爹娘疼我,从来就不凶我,即便我做错了事她们也是好好的说,她们才不会像洛老爹一样,动不动就打人!真是欺负人!像故事里的坏人!” “哈哈哈……”书生笑了,他狡黠的目光看着林阿九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当然啦!欺负人的都是坏人!”林阿九斩钉截铁的说。 书生笑道:“那你时常欺负雾秋,是不是也是坏人?” “……”林阿九顿时语塞,低下头去不吭声,却又小声辩解:“我才不是……” 书生从怀中拿出一卷书来,他指着那卷书说:“临安的人恃强凌弱,可这不代表他们是坏人,这只能说明他们还不懂得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人生在世,做人该是顶天立地,铁骨铮铮,该是懂得礼让和关怀。否则,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他们不懂事,所以做出令人憎恶的事情来。” 林阿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她还是不懂,为什么那么大的人还不懂事?难道是不够大?可洛老爹几十岁了!怎么能比她一个十七岁的黄毛丫头还不懂事? 书生敲了敲她的头,笑道:“这本书写了很多故事,你若喜欢听我说故事,我以后每天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林阿九急忙点头,欣喜的看着书生手里的书,下一刻林阿九又迫不及待的抢过来那卷书,学着书生翻书的模样翻了翻,可林阿九不认字…… 书生盯着林阿九看,林阿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横生——我跟着书生学认字!这样我也会懂事!我就不会像洛老爹一样脑子有病了! 林阿九欣喜的看着书生,大声喊道:“书生书生!教我认字好不好?这样你屋里的书我都可以自己看了!书里肯定有好多故事对不对!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自己看故事!” 书生打量着林阿九,而后温和的笑了笑,说道:“等你学成了,我就有个朋友了是不是?” 林阿九好奇的问道:“朋友?什么是朋友?” 没有人跟林阿九提起过朋友,林阿九没有朋友,只有一群同龄孩子,每天打打闹闹。 书生揉了揉林阿九的头说道:“朋友就是你和他说话会很开心的人,而这个人,当全世界都与你为敌的时候,他会勇敢的站在你身后保护你,帮着你。他或许不会很强大,或许在别人眼里一无是处,可他在你心里,无比重要。你愿意跟他分享一切,分享你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林阿九听完后只觉得朋友是一个好东西,心里开始了无限的遐想,这个人会理解她的一切,会陪她一世长安。 林阿九眨着眼睛看着书生,轻声问道:“书生,那我们会有一天讨厌朋友吗?” 书生粗眉一挑,摸了摸络腮胡子笑道:“会,但是你要记住,朋友是我们自己选的,所以我们有义务去接受他所有的不好。每个人都有缺点,朋友也不例外。正因为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们不能看着他不好,却不管不顾。我们需要引导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变得更好。” “哦——”林阿九拉长了声音,脑子里盘算着,洛雾秋是朋友的吧…… 随后林阿九又问道:“那我可以带上我朋友一起学认字吗?我想他也变得和书生你一样好。” “你有朋友了?洛雾秋?”书生笑着看林阿九,狡黠的目光让林阿九有些脸红。 “对啊……虽然有时候我很讨厌他……但是他也会给我糖葫芦,我就原谅他好了!他不懂事我不能跟着不懂事嘛!”林阿九假装很了不起,懂得很多的样子,对着书生有些炫耀的说。 书生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吃饭吧。明日你吃过午饭后来这里,我教你们认字。” “哇!真的啊!好好好!”林阿九高兴得乱跳,整个人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书生温和的朝林阿九一笑,而后夸奖道:“你刚说了一句很了不起的话。” “嗯?什么话?了不起的话?真的吗?”林阿九更是激动得无与伦比,整个人上蹿下跳。 书生走过来揉了揉林阿九的头笑道:“别人不懂事你不能跟着不懂事,你说得很对。我希望以后你也这么做,当别人犯错时,那是他不懂事,你不要跟着不懂事,你要懂事一点,做对的事,知道吗?” “好好好!”林阿九鸡头啄米似的点头,而后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书生。 而后书生推着林阿九出了篱笆,跟林阿九说再见,林阿九走了两步,而后回头问书生:“书生,这世上有没有除了人间以外的地方?比如——鬼神?你信不信?” 书生看着林阿九愣了愣,而后没说话,他刚要开口,林阿九便兴奋的指着他身后的昏黄日暮里的房屋和远山说道:“书生你看!好美的风景啊……有时候我会想,在这么美丽的风景里,是不是住着一群神仙鬼怪呢?他们一定不像临安的我们,这样不好。世界的另一头,会有一个天地的吧?” 书生仿佛听懂了林阿九说的话,朝林阿九点点头,而后催促道:“天色晚了,快回去。” “好,我走了,书生!”林阿九大笑着朝他挥手,日暮黄昏里,他脸上的伤疤看不清了,他庞大的身躯让林阿九想起了临安的一棵古树。 那棵菩提树很大很粗,当日暮余晖时,林阿九喜欢爬上去看落日。看昏黄的一切,坐在菩提树上,很有安全感。感觉人世间没有那么冷漠,没有那么残忍。 这世上,有鬼神的吧! 林阿九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一个怪异的念头爬上心头——书生是菩提树变的吗? 哈哈!如果是,那这世上有鬼神咯!世上还有另一个比临安好上千万倍的地方!鬼神住的地方!如果我能见到!那该多好! 林阿九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穿梭在林间,在天黑尽了之前回了家,回去林阿九看到了双亲担忧的脸庞,还有一桌子的蛇肉。 林阿九没有告诉父母今天书生说他要教她认字,她怕爹娘不许她乱跑,毕竟书生住的地方有点远,有点偏僻。 她看着那一碗白色的蛇肉,不知为何忽然问道:“爹,娘,蛇会成精吗?他们会不会也会说话?” 爹娘又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猜想她大概今天受了刺激所以脑子还没恢复过来,而后宠溺的说道:“快吃吧,你饿了一天了。” “嗯……好吧。”她点点头,而后在昏暗的烛火下夹起来一块白白的蛇肉开始吃起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章 识字 大正堂。 林阿九带着雾秋来时,书生果然在。 今日书生拿来了两本书,一本是《镜花缘》,另一本是《操纵术》。 书生笑道:“这里有两本书,今日我给你讲讲故事,明日再开始认字。” 书生举起《镜花缘》时脸上满是温柔地说道:“这本是《镜花缘》,讲三世姻缘的故事。” 他又拿起《操纵术》,特意扫了一眼洛雾秋和林阿九,笑道:“这本《操纵术》说的是如何操纵人心,如何操纵天下。” 林阿九想也没想便抢过来《操纵术》,欣喜的看着书生说道:“给我讲讲这个吧,我喜欢这个。” 林阿九新奇的翻着书,虽然看不懂那些字,可林阿九从那一刻起便在心里立誓,一定要学会认字,还要学会这《操纵术》。 洛雾秋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书生,而后从书生手里接过来那本《镜花缘》,一言不发。 书生又说道:“你们两个想学认字,只能一个一个来,隔一天来一个人,谁先来?” 洛雾秋看了林阿九一眼,而后说:“先教阿九吧。” 林阿九知道他会让着她的,于是也不客气了。 “好,那雾秋你便先回去。”书生笑了笑,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阿九顿时感受到一股谦和有礼的温柔,这是他们临安人没有的气质,书生像一束阳光,温暖而明亮,照耀在她心间。 林阿九第一次觉得庞大身躯的书生是那样儒雅,忍不住想到:是书让他变成这般儒雅?他与我们不同,我要跟着他学。总有一天我会和他一样,懂很多,然后便可以操纵那些欺负我林家的人! 洛雾秋站在竹篱笆外看着林阿九和书生,不愿理离去,他小声地说道:“我在这里等阿九,学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林阿九扭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管他晒不晒,只是默默看着洛雾秋。 而后书生对林阿九说道:“进屋吧,外头太阳大。” “好。”林阿九看了一眼烈日底下暴晒的洛雾秋,而后随着书生进了屋。 刚进屋书生便关上了门,转身看着林阿九,打量林阿九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学操纵人心之术?” 林阿九察觉到书生语气里的质疑,心里突突跳,她不知道书生会不会讨厌她那明知道有错却死活不改的想法。 可林阿九还是诚实的说了:“我不想被人踩在脚下,我想把那些欺负我林家的人都踩在脚下!” 书生叹了口气,一双眸子里装满了无奈和难过,又仿佛早已经猜到了一般,而后他说:“阿九,你答应我,不论你学成与否,此生不会轻易动杀心。凡事留他人一条路,莫要坏事做尽,好事做绝。” “不然你不教我是不是?”林阿九顿时皱起了眉头,一脸严肃的看着书生。她开口之前便想好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即便书生给她留了后路她也俨然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书生似乎被林阿九问住了,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随后林阿九冷笑一声,而后笑道:“此生除非我学不会,否则,欺我者,必杀之。” 林阿九看了书生一眼,而后补充道:“书生,有时候给别人留条路就是不给自己留路,没有人会和你一样觉得对人要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我从来不信半个字!” 林阿九心高气傲,思想更是顽固,她不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这个时候她还不懂得低头,不懂得忍耐,或许书生要的并不过分。可这个时候的林阿九杀气太重,书生遏制不住。所以书生不挽留他,任由林阿九倔强的坚持着。 随后竹屋门被大力推开,林阿九气冲冲的往外走,眼眶泛红,洛雾秋连忙迎上来,却被林阿九狠狠瞪了一眼,一把推开。 林阿九转身看着身后的竹屋,目光里说不清是怨恨还是不甘,或许还有屈辱和气愤。 她冷哼一声,而后在书生悲悯的目光中离去。 书生叫住了洛雾秋,所以当林阿九跑出很远后,林阿九才发现洛雾秋没有跟上来。 “哼,果然,人都是选择利己的。那我凭什么不能选择复仇!任人宰割的是弱者!我林阿九总有一日会变强的!”林阿九心中怨恨难平,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怨恨,林阿九想,是书生给了她希望却又亲手掐灭的缘故。 林阿九又想起昨日自己说洛雾秋是朋友,书生说朋友会不离不弃,这一刹那,林阿九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罢了。就像十七年来无人理解她的内心,她讽刺的笑弯了嘴,眼泪直流。 她抬头看天空,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是乌云密布。人生总是这般无常,风云变化得太快,而林阿九总是喜欢停留在原地,仿佛只要她不动,一切就不会更改一样。 她倔强的盯着天边的乌云,眼泪断了线,她掌心被指甲扎破了,她却还觉得不够,低沉的哭泣时,她满目悲伤,指尖越发用力。 天边墨色的云层仿佛一个魔咒,将她内心的阳光遮挡,一如眼前的风景。 夜里。 林阿九看着那一碗白白的蛇肉无法下口,心事都写在脸上。 爹心疼的问林阿九:“阿九,怎么了?” “爹,为什么临安没有人会认字?我想认字。”林阿九眼里满是倔强,还有委屈和不甘心。 娘无奈的叹息一声,而后责备道:“女儿家学什么认字?认了字看了些书反倒学坏了,到时候平白受些苦!再说了,这乡野里不认字多好,邻里之间顶多就是小矛盾。若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往往害死人的都是些会识字的!” 林阿九狠狠皱眉,目光里满是抵触,她反驳道:“是那些不懂事的人才学会了认字去害人,我又不是他们!纵使学会了认字也不会害人!要害我也害那些欺负我们林家的人!” 她还是坚持己见,殊不知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的,人一旦拥有了生杀大权,就为所欲为了。而那些规矩,道理,只是用来束缚不能为所欲为的人。 林阿九气得很,一点食欲都没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认字!我要认字!我要认字! 爹看着林阿九无声的流泪,他大概也是知道林阿九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他连连叹息,许久后才说:“阿九,你要识字,爹教你吧。” 林阿九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爹会认字?! 娘却在一旁哭了起来,爹连忙安慰她,轻声道:“你要相信阿九,算命先生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 什么算命先生?难道算命的说林阿九不能识字?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爹见林阿九一脸疑惑,便说道:“快吃饭,爹明日起便教你识字。” “真的啊!哈哈!谢谢爹!我一定好好学!”林阿九顿时心花怒放,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亮堂的!没有书生她也可以识字了!一瞬间书生在她心头的地位下降了许多,林阿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嫉妒了,也怨恨了。像满怀期待却没有得到嘉奖的孩子,倔强又自私的怨恨着。 人心向背或许不会因为什么大事,有时候一件小事就可以。人际关系是这样脆弱不堪,人心是这样禁不起推敲。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章 书生之死 一年后。 临安要烧死一个人。 林阿九是听说要放火的人是洛老爹,林阿九才去的。结果林阿九看到那火堆上绑着的人是书生。 林阿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疼,可一想起书生这一年来只教了洛雾秋而没有教她,怨恨和嫉妒涌上心头,经过一年以来日夜的反复思量,林阿九早已和书生划清界限,于是林阿九便更加无情。 洛老爹举着火把,站在搭建好的台上,对着底下的几十个人吼着:“大伙儿都看着!这个外来的人连名字都没有!他教坏了我儿子洛雾秋!我们临安没有人会认字,可这么多年我们还不是照样活得好?会认字的了不起啊?会认字的高人一等?我呸!” 洛老爹吼着吼着涨红了脸,整个人却情绪高涨,整个人显得粗鄙。 林阿九一瞬间开始担心她爹,她们会认字。有一天会不会也会被火烧?不行!绝对不行! 这时候林阿九才意识到,这群人,只是蛮夷之人。因为他们太不明事理,所以这般蛮夷,这恐怖。林阿九心里似乎产生了一丝丝的怜悯,可下一刻,这样的怜悯便化为怨恨,林阿九开始憎恨那些不明事理的愚昧之人。 洛雾秋抬眸看着书生惨淡的面容,只是无助的流泪。 “大家伙儿今天都在场,我们要一起维护我们的安宁!不能让他带头毁了我们的下一代!昨日我家洛雾秋竟然告诉我,不能委屈了家里的女人们!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这女人天生便该是男人的附属品,什么时候有资格不委屈了?啊?你们说是不是?” 底下的男人开始骚动,一个个开始破口大骂,叫嚣着要烧了书生。 听着那些叫嚣声,林阿九看向书生的那一瞬间,眼角滑落了泪。林阿九想,书生也看到了林阿九的泪,还有眼里的嘲笑和嘴角的讽刺。 林阿九好想问书生一句,这样愚昧之人值得原谅?还是值得留他一条生路?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尔虞我诈。 倘若有一日我们的退让并不能让其知晓其中道理,这个退让就是毫无意义,还是一种愚蠢。 当初书生想劝她不要轻易起了杀心,那现在算不算打脸?被别人踩在脚下有什么资格说那些大道理? 林阿九看了洛雾秋一眼,走上去附在他耳边讽刺道:“你就是个孬种,永远臣服在你爹的淫威之下。现在你连书生都护不住,你只能连累别人,你就是个祸害人的废物!” 林阿九抬起头的一瞬间看到了洛雾秋眼角滑落的泪,林阿九不知道他是悔恨还是无能,可林阿九同样嫌弃!这个废物!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去死了好! 林阿九气冲冲的离开了现场,林阿九不敢看书生被烧死的惨状,林阿九更不想听到书生的惨叫。林阿九无比恶心在那里看戏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帮凶!害死书生的帮凶! 林阿九回到家后便开始收拾包袱,把爹娘吓了一跳,爹拦着林阿九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阿九忽然怨恨的看着爹,而后问道:“爹,你也知道书生要被烧死了是不是?为什么你懂那么多道理却救不了他?为什么你要来这种令人恶心的蛮夷之地安身立命?大丈夫不是该顶天立地,除暴安良吗?为什么你却只能在这里忍气吞声的偏安一隅?为什么!” 听着林阿九的歇斯底里,娘走过来狠狠打了林阿九一巴掌:“我说过你不该识字的!如今你就是这样和你爹说话的?你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神!你以为他不累吗?你以为他很有能耐?这天下比这残忍的事情多多了,难不成你都要去摆平?除暴安良?你倒是说说,什么是除暴安良!难道烧死一个人在你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们只是愚昧无知!不是十恶不赦!” 林阿九颤抖着身子看着娘,唇角满是讽刺,林阿九的泪又不争气的滑落下来。原来很多事是那样无能为力,可为什么无能为力?还不是因为不够强大! 林阿九狠狠摔了包袱,看着娘一脸怨恨的说道:“娘,或许我还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个事实,弱肉强食。一年前书生说,若要跟着他学操纵之术便不能轻易生了害人之心!我没有答应书生,他便只教洛雾秋!现在他又是什么下场?哈哈……当真是好笑!他放了别人一条生路,便是给自己绝了后路!” 林阿九说完话更是怨气冲天,林阿九看着爹娘那不安的眼神,心中却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 正想着,林阿九忽然意识到书生那竹屋里的书:会不会一会儿也被洛老爹烧了?不行!我得赶紧去带回来! “阿九!你去哪里?” 于是林阿九赶忙往外跑,不顾爹娘在身后的呼喊。 爹看着林阿九远去的身影,老泪纵横:“是我错了,不该教阿九识字的。” 娘无助的靠在爹的肩头,伤心绝望。 大正堂。 林阿九推开竹屋的门时,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还有被踩了脚印的书籍。 林阿九小心翼翼捡起来那本书,却认得三个字——《操纵术》。 林阿九本来对书生的同情一瞬间化为乌有,林阿九只剩下冷笑:“呵,原来你私底下什么都教给洛雾秋,亏我还……” 林阿九凄凉的笑了笑,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袭遍全身,深入骨髓。 林阿九狠狠皱眉,将那书放入怀中,随后到处翻箱倒柜,发现了一大批书籍,林阿九随意选了几本看起来很厉害的书籍,剩下的根本拿不走。 既然迟早被毁灭,那是不是亲自来更好? 林阿九看到了灶台的火,一咬牙,便放火引燃了竹屋的一角。 林阿九的心猛烈的跳着,可林阿九却十分的想要看到这竹屋化为灰烬,林阿九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本无用的《镜花缘》,而后狠狠砸向竹屋的火堆里,借着那书,火势迅速蔓延。 林阿九看着冲天的火光,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世上唯有靠自己才是最好的,谁也靠不住。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章 倒插门 十日后。 洛老爹带着洛雾秋上门提亲,林阿九才意识到,时限到了。 与从前不同的是,这次洛老爹带了一族的人来,似乎林阿九不出嫁便要平了林家一般。 洛雾秋穿着一身红衣,素日里最是清瘦的一个人,今日竟然那般好看。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浮现一句:柔弱无骨,多情美人。 林阿九看着洛雾秋一身红衣,越看越觉得娇媚,不知为何,他红了脸的模样更像女子。那一瞬间林阿九竟然恍惚了,也没听见洛老爹在说什么。 等林阿九回过神来时,洛雾秋已经被洛老爹推到林阿九面前来,林阿九猛然惊醒,瞪大了双眼看他。 洛雾秋低着头娇羞一笑,试图伸手拉住林阿九,一旁的媒婆奉上喜服,笑道:“今儿是个好日子,新娘子穿上喜服快些嫁入夫家吧。” 林阿九看了一眼那鲜艳的红色,接过手,而后讽刺一笑,狠狠用力一撕,刺耳的声音便传入所有人耳朵里。 林阿九将喜服踩在脚下,一脸嚣张放肆,满是不屑地笑着看洛老爹,说道:“你不是说识字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吗?你说得很有道理。你们家洛雾秋跟着书生学了一年的字,现在可是和书生没什么两样。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我可不敢嫁!我要嫁给咱们临安那些不识字的人,这才是我们临安的人!你说呢洛老爹?” 谁也没想到林阿九突然说这话,她想害死洛雾秋? 洛老爹气得浑身发抖,他紧张的四处张望,忽然很后悔没有看住洛雾秋。 他带来的那些人开始议论纷纷,而后石头跳出来大声说道:“阿九!我石头不识字!洛雾秋配不上你,我来!” 林阿九赶忙接话:“那你还不赶紧替我推了这门婚事?我可不想嫁给识字的人!害人精啊!这可不是我们临安的人!” 石头没有媳妇儿,他家里一直想给他娶个媳妇儿,而他们从小一块儿玩,他便跟林阿九更近些。 石头指着洛老爹说道:“你家洛雾秋配不上阿九!这门婚事我们临安的人都不答应!你们趁早死了心吧!” 洛老爹更是气得发抖,可洛家的人都开始阵前倒戈,虽然有的人没有像石头这样公然反对他,可也不见帮忙的。 洛老爹别无他法,只得指着林阿九爹吼:“姓林的!林阿九还在腹中时便是许配给我家雾秋的!你们想反悔吗!” 林阿九伸手拦着洛老爹气势嚣张的模样,厉声吼道:“你儿子会识字你怎么不烧死他!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违抗整个临安的安宁?整个临安就属你最横!你儿子现在是整个临安的公敌,难道我林家也要跟着下这趟浑水?你们父子丢尽了洛氏一族的脸,莫不是要将我林家的脸也丢尽!还不速速滚回去,连儿子都管不好,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林家喝五令六的!” 林阿九已经学会了颠倒黑白不择手段?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脸震惊的爹娘。 石头猛的冲过来便扑倒了洛雾秋,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边打一边喊着:“打死你个祸害!打死你个不学好的!临安容不得你这样的人!” 洛雾秋护着头,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他委屈又怨恨的看着林阿九,眼泪直流。 林阿九嘴角浮起冷笑,林阿九宁可他恨她,她宁可他恨所有人,她看不下去他那副受人摆布的窝囊样!林阿九认为,窝囊废是不必存活于世间的,可她不愿意看着洛雾秋死,她希望洛雾秋活下来变得强大,因为他们俩都是会认字,不该被愚昧的临安人欺负! 洛老爹老来得子,见他被打哪里还坐得住,赶忙拉开石头,和石头扭打在一块儿。 林阿九看了一眼状况,没有心软半分,反而挑衅的朝洛雾秋喊道:“你爹被人打了你也不敢出头?这么窝囊?” 洛雾秋闻言终于是恨了林阿九一眼,而后扑上去和石头动了手,而石头那边的人也开始加入,顿时一大群人乱作一团。林阿九满意的笑了笑。 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林阿九忽然觉得身子被猛烈的打击了,随后便是窒息的疼,林阿九知道她被人打了一棍,很重的一棍…… 林阿九难以呼吸,却连闷哼都来不及,只知道死死捂住胸口,眼泪刷一下落下。林阿九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可对面的人群却都睁大了双眼,停止了扭打。 林阿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滴下血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可林阿九知道是谁打她——一定是爹。 洛雾秋冲过来将林阿九抱在怀里,全然不见方才的怨恨,林阿九躺在他怀中的那一刻,恍然间觉得,是不是因为他的怯弱,让林阿九一直未曾正眼看过他?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公平? 林阿九头好沉,可林阿九的泪却一直在流,她吃力的偏着头看向爹。她看着他手中的长棍也在发抖,可爹那双眸子里却刻满了悲痛和无奈。 林阿九张张嘴,却发现胸口更闷,只能平稳的,尽量平稳的呼吸…… 爹守在林阿九身旁,落下泪来,他还是不忘教训林阿九:“阿九,你怎么这般颠倒黑白!爹白教你识字一场!”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林阿九也会识字! 林阿九心里眼里满是鄙夷,她看不起这群蛮夷之人,她以为自己比他们好太多,或许在她看了那些书以后才终于不觉得自己是无用的。她可以操纵命运了? 年少总是轻狂,却因此别具色彩。 她努力皱眉,拼命挤出一句话:“若我不死,定不放过尔等……” 随后林阿九便再也没听见任何声音,只是心好沉…… 大堂乱作一团,林阿九看不到他们是如何将闹剧收场的。 翌日。 林阿九再睁眼,床边坐着爹娘,还有洛雾秋。 林阿九试着动身子,果然好了许多,胸口也不再那般闷。 爹感到抱歉的看着林阿九,却对上林阿九冰凉的目光,还有嘴角的那讽刺。 爹不再有任何试图安慰林阿九的动作,只是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蛇肉来,递到林阿九面前。 林阿九想伸手接,肚子很饿,可是林阿九一想起爹那句话便吃不下,于是轻声说道:“我要吃什么自己会做,不用你给我。如今我也十八岁了,该离了父母了。” 林阿九翻身下床,洛雾秋连忙拦住林阿九,心疼的上下打量。却遭到林阿九的白眼,还有嫌弃的推搡。 林阿九穿上鞋,而后往外走,却被娘死死拉住,娘泪眼滂沱:“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便不管爹娘了是不是?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想过爹娘的感受吗?你今天就是做错了!你爹打你没打错!你要恨就恨我,别恨你爹!” 林阿九心里疼起来,林阿九没有恨爹,林阿九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为什么要替那些人着想?不值得! 林阿九用力甩开娘的手,脑袋里还满是昨日的事,她仍旧觉得自己没错! 她轻声道:“昨日若是打起来,那表面上看起来和睦的洛氏一族便分崩离析了。爹,洛老爹就不会狗仗人势的欺负我们了。而且,这门婚事正好可以推掉。洛老爹不会烧了洛雾秋的,这个我们都清楚。所以,今天的事,我一点错都没有。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做得更狠更绝,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心慈手软。” 洛雾秋就在一旁,可那又怎样? 林阿九没有看洛雾秋,林阿九也不想管他到底什么感受,最好恨她,取消这门婚事。 没想到洛雾秋只是走过来抱住林阿九,小孩子气似的说道:“我就要你做我媳妇儿,我不会退婚的。” “你个智障,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不知道吗?一个人,连自己的媳妇儿都保护不了,便没有资格娶她!你不知道吗?”林阿九试图用力扒开他死死锁在胸前的手,却死活扒不开。 背后的人安静得过分,林阿九却听见了不平缓的呼吸,他哭了。 那一瞬间,林阿九心里的柔软被触动,虽然仅仅是一秒。 林阿九只得无奈的叹息,而后妥协的往回走,他跟着来,林阿九炸毛的喊了句:“我头晕啊,我要躺下,你这样我怎么躺下?” “我要和你一起躺!”他大声的喊,吓得林阿九一哆嗦。 林阿九彻底炸毛了,叹息道:“洛雾秋,你怎么做到这么厚颜无耻的?” “跟你学的。”他一点也不磨叽的回答。 林阿九顿时愣了,为什么一夜之间洛雾秋变了个人似的? 林阿九警告似的说道:“这下子跟我顶嘴倒是学得挺快,怎么不见你护短的时候跟我学学啊?” 洛雾秋放开林阿九,转到林阿九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已经跟我爹说了,你嫁过来以后不许他欺负你。你放心,家务事我来做,你休息着。” 林阿九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瑟瑟发抖:“好可怕,我爹打的人是我,你怎么傻了?” 洛雾秋却扑过来,挂在林阿九面前,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总是怕惹爹生气,所以一直顺从。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副样子,书生师父也这样说的,他让我改,不然你不会嫁给我的。可是我怕气死爹,爹一手将我带大不容易……” 林阿九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啧啧两声,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打趣道:“啧啧,不哭不哭,瞧这委屈的,三两句就梨花带雨了。这模样比女孩子都温婉可人,我见犹怜,你是不是被你爹宠得娇生惯养了?怎么比我一个女孩子还柔弱?你爹真该给你觅个夫君,让你夫君好好疼疼你。” 林阿九本是挑逗他,却不想他下一句话险些噎死林阿九:“那我要是女孩子你娶我吗?” “噗……”林阿九险些一口血喷死他,这话亏他说得出口! 林阿九更加瑟瑟发抖,哆嗦着说:“我本就看不惯你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你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打脸不打脸?你长我五岁呢,怎么说话这么不带脑子。就你这样的柔柔弱弱的,是女孩子我也不要!我要娶啊,就娶我这样的,敢爱敢恨,又机智又可爱。” 林阿九厚颜无耻的往脸上贴金,而后在他呆滞目光中轻声咳嗽两声,算是挽回一点面子。却又听得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说得对,你又机智又可爱,我要娶你。” “……”林阿九心里唯有一句——去死吧! 爹娘看着天色不早了,竟然也没赶他走,林阿九心里没了底,林阿九有意无意看着他,暗示明示他:“天黑了,是不是该回家吃饭了?” 他一下脱了鞋爬上床,死死抱住林阿九,林阿九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打击到了,整个人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滚开!” 他强忍着林阿九的怒吼,死活不撒手,还拉上被子盖住,一脸委屈的看着林阿九,眼泪汪汪。 “我实在无法忍受一个娘娘腔与我同榻而眠,你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们林家的人了,我倒插门儿也乐意。” “……” 林阿九无奈至极,看向爹娘,爹娘却只是低下头默默转过身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林阿九顿时感到毛骨悚然,然后看着他安静的扑在自己怀里,像猫咪一样安静。林阿九内心是颤抖的,她不知道洛雾秋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也更不敢轻易再刺激洛雾秋。 林阿九低头看他,而后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你长得很像女孩子……” 他红了脸,而后轻轻捶了林阿九一下,吓得林阿九一哆嗦…… 林阿九顿时抖了抖身子,而后给他盖上被子,心想着,我就一夜不睡!看你能咋样,反正你打不过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章 蛇君墨云 命运有时候很奇怪,林阿九想要遇到个什么样的人就遇到了,可这究竟是劫是缘? 天明。 今日是林阿九生辰,娘递给林阿九一把长弓,红色的油漆让这长弓看起来特别霸气!于是林阿九带着它上山了,而后林阿九遇到了一个人,不,一条蛇,不,一个蛇妖。 林阿九看着他那硕大的蛇身,吓得一哆嗦,不敢上前,可他那上半身却那样迷人。 他墨色的长发散乱了一地,黑色的唇,深邃清冽的眸子,还有那不甘心又狠绝的眼神,只是刹那,便让林阿九失了神,仿佛林阿九曾见过他一般。 林阿九心里见过所有的黑暗风景都与眼前的蛇妖重叠,这个蛇妖对她而言像个宝贝,所以林阿九才没有怕他。而正是这个蛇妖的出现印证了世间有鬼神,林阿九欣喜若狂。 他朝林阿九伸手求救,林阿九便扔了长弓,扑过去将他抱起来,查看伤势。 林阿九从来都不喜欢蛇的,冷血,可林阿九总觉得他不是。而且林阿九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那样镇定,仿佛这世间本就是有蛇妖的,哎!世上有鬼神妖魔!那必然有除了临安以外的世界! 林阿九欣喜若狂,拼了命的将他往回拖,他的伤口又被荆棘刮伤,疼得他连忙求饶:“等一下……看你这么累,别拖了……” 林阿九摇摇头,欣喜的看着他说道:“我带你回家,我爹肯定能治好你的!哇,我十八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妖怪,你是第一个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无奈的看着林阿九,微微笑道:“我叫顾墨云,你见到妖怪不害怕吗?” 林阿九笑着摇摇头,而后好奇的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而后问道:“妖怪不是会法术吗?你不会自己治伤吗?我这样戳你你疼不疼?” “……”他一下抓住林阿九的手,冷下来脸看着林阿九,看得林阿九浑身不自在。 “我现在是重伤,你可以心疼一下我这个病人吗?我看你也不用带我回家了,我怕成为你餐桌上的美食。”顾墨云叹息一声,而后那条笨重的蛇身便化为两条腿。 林阿九这才看清楚他完整的模样,那身衣裳很好看,虽然基本都是黑色,可是好霸气啊!还有那双眼睛,顿时变得睿智且冷静,还有些狡黠!他勾唇笑时,那平凡的脸上便自然生出一种王者的气质! “你和书生不一样,你比他好,好太多了。”林阿九看呆了,却还不忘记拿他和书生做对比。 “书生?你怎么会拿我和一个柔弱书生比?我看起来柔弱?”他站起身来,高出林阿九一个头的他看起来好霸气! “嗷嗷嗷嗷!太帅了这个男人!”林阿九内心在尖叫,她对他心生崇敬,目光锁死了他! 他看着林阿九眼里的崇拜和欣喜,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一瞬间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家,有没有兴趣?” 林阿九更是好奇!妖怪的洞府什么模样? 于是林阿九拼命点头,跟着他往他的洞府去。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否则一准倒霉,林阿九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走了好远好远,林阿九都累坏了,于是坐在地上休息,上气不接下气对着仍旧精神抖擞滔滔不绝的他喊了一声:“大哥,我走不动了,歇会儿。” 他扭头看林阿九,笑了笑说道:“体力这么差?三两步路就走不动了?” “呵,我等凡夫俗子怎么能和老妖怪你比?你们妖怪是不是不会累的?”林阿九翻着白眼瞪他,走了两个时辰,他似乎很好说话,林阿九问什么他答什么。 林阿九知道他叫顾墨云,是蛇妖,已经修炼一千年了。出来觅食,意外受了伤,化为半人半妖的模样。他说,在临安以外有一个叫魔界的地方,那里和这里不一样。 顾墨云蹲下来看林阿九,笑问:“人间如何?这十八年来过得可好?” 林阿九朝他一笑,调侃道:“听你说话的语气,仿佛故人一般。你我前世相识?” “前世?你相信前世今生?”他反问林阿九,一脸笑意。 林阿九随意的往后一倒,看着蓝天白云,听着丛林间耳畔的虫鸣鸟叫,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这世界上肯定有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不同于临安的地方。人有没有前世今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临安。这里不适合我待,我像个怪物一样,与他们格格不入。” 林阿九轻轻闭上眼,又想起了洛老爹和书生。书生死了没几天,林阿九没再去看过他,林阿九不知道洛雾秋有没有给他立碑,他到底和洛雾秋师徒一场。 林阿九又想起初遇书生时,他一身的沉稳之气令林阿九安心:如果不是他说要教我识字,我是不是不会和他生气?是不是我也会为他心疼?是不是我就不会偷走他的书籍,烧了他的房屋?如果他有魂魄的话,魂魄会住在哪里?他的家没了,他会不会怪我? 林阿九想着想着,眼角竟然流下泪来,一旁看着林阿九的顾墨云冷峻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流泪了?” 林阿九下意识擦了擦泪,而后笑道:“没什么。你一个妖怪或许不会懂的,这是人间的伤心。” 顾墨云才不理会林阿九说的话,只是朝林阿九伸出一只手笑道:“既然走不动了,我带你飞过去好不好?” “飞过去?真的!”林阿九怕摔下来,却又跃跃欲试。 于是在顾墨云点头的刹那,林阿九选择信他,若跌下来,那便认命,好歹她飞过! 于是林阿九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一脸紧张的说道:“可不可以飞低一点?万一我摔下来还能有点存活率。” 他顿时无情的开始嘲笑林阿九…… “哈哈哈……你不信我顾墨云?”他狡黠一笑,扫了一眼林阿九死死拽住他手臂的双手,而后猛然扯过林阿九的双手往他腰间放。 林阿九正往回缩,却被他怼一句:“不觉得抱住腰更安全?你掉下去还能把我一块儿拉下去。” “嗯?有道理,那勾住脖子岂不是更好?”林阿九顿时扫了一眼他生人勿近的脸庞,而后刷一下勾住他脖子,脸上飞上一朵红云。 林阿九下意识低下头,转移话题跳过这个尴尬的梗,于是催促道:“快飞快飞!” 他勾唇一笑,而后左手将林阿九搂住,刷一下便飞上空中。 林阿九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空中俯瞰大地是这样的感觉!林阿九从前只是看着天空的飞鹰盘旋,而今林阿九也能够了! 当天下都在你脚下时,除了感叹世间的伟大之外,是否还能感受到一种超越自身局限的自由? 林阿九兴奋的大喊着:“顾墨云你看你看你看!那是临安的村落!这里这里这里!我家我家!” 顾墨云低头看着那村落,似乎有些蔑视,许久后他开口问道:“跟我去魔界,去不去?” 林阿九吓得当即缩回了手,而后整个身子有坠落的倾向,随后身子落空,林阿九吓得猛然死死抱住他,大叫一声! 顾墨云也吓了一跳,而后双手抱住林阿九,连忙道:“真想摔死?” 林阿九连连摇头,额上渗出汗来,而后瞪了一眼他,怼道:“不想跟你去魔界,谁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再说了,我爹娘还在这里呢。我还有个未婚夫没处理呢。虽说去了魔界好像可以摆脱他……不过……我爹娘不一定想去啊……” “未婚夫?哪里来的未婚夫?”顾墨云语气里满是不悦,横眉冷对,一张脸冻成冰。 林阿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回答:“指腹为婚听过没?人间专用术语,就是那种连面都没见过就要嫁过去的命。” 林阿九摇头叹息,自怜自艾,又补充道:“其实洛雾秋挺好的,虽然有点……” “洛雾秋?”顾墨云反应有些激烈,那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狰狞,眼神冰冷怨恨,林阿九吓得又是一哆嗦。 他仇视的目光看着林阿九,问道:“你未婚夫是洛雾秋?一个女人?” “……”林阿九没敢说话了,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顾墨云,默默问了句:“你们魔界女人之间可以通婚的吗?你是傻了?” 随后顾墨云没再说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林阿九低头看下面的风景,林阿九从来不知道原来俯瞰大地的感觉如此好,林阿九仿佛体会到了《操纵术》中所说的纵横天下,唯吾独尊。 林阿九抬头偷偷看顾墨云:这样一个强势霸道的人,是不是早已习惯了唯吾独尊?如果跟他去魔界,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他一样强大?可我不过一介凡人…… “我跟你去魔界,你有办法让我变得和你一样吗?凡人寿命很短的,虽然我很羡慕你是妖,可以法力无边。”林阿九有些失落的感慨,问他时心里又满是期待。 顾墨云低头看林阿九,眼神里说不清是质疑还是吃惊,抑或,还有些鄙夷。 林阿九笑了笑,没再说话。 而后顾墨云轻声道:“只要你想去,就有办法。” 林阿九默默看临安,听不见人们的喧嚣,看不见人们的虚伪,这里也是一个好地方。青山绿水,云雾缭绕,虫鸣鸟叫,野花芬芳。 不知看了多久,顾墨云忽然问林阿九:“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带你回洞府。” “看够了,我们走吧。”不知为何,林阿九对他竟然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仿佛林阿九与他,早已相识。只是,此生绝非善类。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章 斗气 洞府。 林阿九还没踏入洞府便心生恐惧,一个山洞门前几十条大蛇爬来爬去,还有蝎子,蜈蚣……林阿九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真的是五毒俱全。 而后林阿九满头大汗的看着顾墨云,咽了咽口水问道:“你……别告诉我魔界就是这样的……” 顾墨云看着林阿九胆怯的模样笑了笑,带着讽刺意味说道:“你不是捕蛇为生么?蛇肉好不好吃?现在几条大蛇你怕了?” 林阿九狠狠白了他一眼,而后怼道:“小气鬼,我吃蛇又没吃你。蛇肉好吃啊,你吃不吃?白白嫩嫩的……” 林阿九说着说着便在他无所谓的眼光中闭了嘴,他吹了吹口哨,那几条大蛇便爬了过来,吓得林阿九连连后退,甚至有一种想逃回家的冲动。 他无情的嘲笑着林阿九,而后右手一挥,所有的五毒便都消失了。 林阿九惊讶的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他走过来拉林阿九进去,林阿九才一步三犹豫的进去了。 里面更是阴森恐怖,红色的光,绿色的光,还有蓝色的光,光照处不是蜘蛛网就是蛇穴,看得林阿九发怵。 顾墨云大摇大摆走到他的“龙座”上——石雕,雕刻着凶残的巨蟒,若非有些枯藤点缀,那座位便像极了石雕壁画。 顾墨云嚣张的眉眼扫视着林阿九,问道:“若魔界是这般,你可还去?” 林阿九不知如何作答,若魔界是这般,那临安可真好看。可人心是那样丑陋,魔界呢? 顾墨云看着林阿九彷徨的模样,似乎很好笑,他打量林阿九的目光让林阿九觉得甚是发怵。 “过来坐,站着做什么?”顾墨云朝林阿九一笑,可林阿九宁可站着,也不愿意坐在巨蟒前。 他见林阿九不动,便施法将林阿九拉了过去,林阿九愣了一秒,而后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石座上。林阿九心里慌乱,却故作镇定,只是双手没敢往石座上放,小心翼翼放在腿上,头也不敢回的呆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顾墨云又是大笑两声,而后问道:“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罢了,没胃口,我想回家,这里……太瘆人了。”林阿九刷一下起身,而后小心翼翼看着他,希望他赶紧送自己回家。 顾墨云冷眼看着林阿九,许久不发声,林阿九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便一溜烟往外跑,谁知刚到洞口便看见几十条大蛇又在爬,消失的五毒都出现了。 “……”林阿九已经不想尖叫,更不想被他再一次无情嘲笑。 林阿九扭头看了一眼他一脸故意的模样,狠狠白了他一眼,而后回到洞中四处寻找,终于发现了打火石。 林阿九又回到他座位上,粗鲁的扯下来那些枯藤,而后跑到洞口去用打火石燃起来,抛向那五毒。 下一刻林阿九就看见五毒拼了命往洞中跑…… 林阿九连忙闪退回到顾墨云身边,看着洞口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往里爬的五毒。 顾墨云无情的嘲讽道:“你以为他们会往外跑?现在洞口被你用火烧得这样大,五毒跑进来,我看你怎么办。” 林阿九看着五毒似乎都爬进来了,便又扯下来些枯藤,点燃枯藤,从座位一直铺到门口,熊熊烈火让五毒不敢靠近。 林阿九回头讽刺的对顾墨云一笑,而后迅速踩着枯藤往外跑,火苗炙烤的感觉好难受,疼痛,可林阿九只会因此加快速度。 果然,林阿九冲出了洞府,逃出来的那一刻林阿九开始无情的嘲笑顾墨云:“哈哈哈……怎么样?我还是跑出来了!哼!” 林阿九竟然这样跑出去了!顾墨云面子上好难看,但他心里震惊的是——是不是轮回千百世,唯一不变的还是一个人的性情?那顾墨云现在看到的是最单纯的枭魔? 而后林阿九隔着烈火看到了顾墨云冰冷的眼神,还有那张生气的脸,林阿九顿时心头慌乱,拔腿便往外跑。 不知跑了多久,实在走不动了,林阿九便只得歇着。刚坐在地上,林阿九便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吃东西还跑这么快。” 林阿九猛的一抬头,看见顾墨云惬意的坐在树上看着林阿九,眼里满满的嘲笑…… 林阿九心里早已经骂了顾墨云千万遍杀千刀的,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惹上了麻烦。同时她也震惊于自己的淡定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人,可她却不认生。 “哼!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老妖怪!”林阿九狠狠瞪了顾墨云一眼,瘫坐在地上,天色要暗下来了,她要回家了。 林阿九是真生气了,谁让他一次一次嘲笑林阿九。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蹲在林阿九面前,依旧一脸嘲笑:“怎么?这么有骨气?那你有本事从这里走回临安?” 林阿九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林阿九立刻冰冷一笑,将他手中的果子拿过来,而后笑道:“当遇到连自保都做不到的时候,认怂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但是,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你以为你这样我就妥协?你是妖,我比不得你,你动动手指头都足以捏死我。可那又如何?我死了也不代表我被你打败了!我只是被你打倒了!” 顾墨云被她这番话惊到了,他轻声问道:“谁教的你这样?这么倔强,若你是个男人还差不多。” 林阿九冷笑,这次轮到她鄙夷的看着顾墨云了。 她冷哼一声:“难道女人就是弱者?你若有这样的想法,迟早有一天会败在女人手里!肤浅!” 她竟然对一个妖魔大呼小叫?她似乎完全不担心会不会被顾墨云杀死? 倔驴!顾墨云这样想。 林阿九狠狠把果子扔向远处,而后起身继续走,虽然林阿九也不知道临安在哪个方向。林阿九一边走一边回忆来时的方向,并捡起石头在树上做标记。 而顾墨云则是跟在身后,林阿九以为他想看自己的笑话。而顾墨云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能倔强到什么地步。 直到天黑,林阿九也没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 此时的林阿九是疲惫至极,又困又饿,还口渴…… 顾墨云看着林阿九缓缓坐下的身子,语气里满是冰冷:“遇到困境,活下去才是要紧事。哪里还管它屈辱不屈辱,忍辱负重才是王道。” 林阿九抬头看了一眼他,并不想听他说教,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喂,你活了一千年,那你家人呢?你怎么会来临安啊,就算你想看看凡间风景,不是该去繁华的地方吗?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万一你变成大蛇,还会被抓来烤熟了吃!” 顾墨云笑了笑,而后去捡回来林阿九扔掉的果子,擦干净递给林阿九:“快吃。问这么多问题干嘛?又与你无关。” “哼。”林阿九嫌弃的看着他,而后大口大口吃着果子,抬头望满天星,还有那轮明月。 不一会儿便是乌云蔽月,于厚重的云层中林阿九仿佛看见了什么,其实林阿九什么也没看见,可林阿九总觉得那厚重的云层背后会有什么。她喜欢出神的看着那暗沉沉的天色。 林阿九扭头问顾墨云:“顾墨云,厚重的云层背后是什么?会有什么妖站在那背后么?” 顾墨云静静地看着林阿九,而后笑道:“你经常这么觉得?” 林阿九点点头,而后依恋的看着那厚重的云层,感慨道:“从前我喜欢蓝天白云,可渐渐的,我喜欢上这厚重的云层,还有黑夜里的凄凉。仿佛这些才真实,才属于我。我不喜欢光天化日之下的温暖明媚,像梦一般,不真实。” 林阿九吃完了几个果子后,又起身,趁着惨淡的月光赶路。身后却传来顾墨云的喊声:“真要走回去?” 林阿九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然呢?人嘛,总要靠自己。” “你方向错的。”他奚落林阿九。 “哦,那方向该是哪里?”林阿九面无表情回头看他。 他无奈的瞥了林阿九一眼,而后走过来拽住林阿九,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你这犟脾气是不是轮回百世都不会改?都已经是凡人了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哼,你懂什么,凡人也有骨气好吗?”林阿九白了他一眼。 而后顾墨云懒得理林阿九,将林阿九拉入怀中,化为一道黑气便又升至上空。 “哇!你又要带我去哪里?”林阿九再也没了新奇,有的只是生气! 顾墨云冷冷道:“累成这样还想往哪里跑?回洞府歇息。” “不要!我怕蛇!我害怕五毒!”林阿九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再也不想体会瑟瑟发抖的感觉了,可他却无动于衷。 “知道了。”他就扔下这么一句话,再也没了下文。 林阿九顿时落下泪来,伤心的说:“你太欺负人了,总有一天我要欺负回来!让你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顾墨云低头看林阿九,而后邪魅一笑,甩出两个字:“好啊。” “……”林阿九心里万马奔腾……去死吧顾墨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章 初谈魔界 翌日。 天大亮,林阿九睁眼时便看见石座上堆满了果子,这次林阿九很没有骨气的拿起来便开始吃。一旁的顾墨云只是看着林阿九笑,而后不咸不淡的说道:“孺子可教也!” 林阿九白了他一眼,而后默默吃果子。 他又仿佛想起什么来了,问道:“认识两天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哟,你还知道认识两天了啊?我干嘛告诉你,与你无关。”林阿九学着他怼林阿九的话回敬他,他却只是笑了笑。 而后他笑道:“你若不告诉我,我便自己帮你取名了,你觉得枭魔这个名字如何?” “枭魔?怎么写?”林阿九抬头看他,嘴里的果子刷一下咽下去。 他盯着林阿九看了片刻,而后在空中写着枭魔二字,红色的字体看起来那样好看。林阿九一下便喜欢上了,不由自主伸手去摸那两个字。 “枭魔?这名字什么意思啊?不过听起来好霸气啊。适合我适合我!”那两个字在林阿九手里渐渐消失,林阿九这才看向顾墨云,却发现他眼里有一种看故人的眼神。 林阿九心里发怵,而后往旁边挪了挪,下一刻便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问道:“枭魔,倘若我助你重返魔界,你会帮我做事吗?” “重返魔界?什么鬼?”林阿九脑海里自动脑补出一些所谓的“前尘往事”,林阿九是不是上辈子认识他? “顾墨云,我们上辈子认识?你来接我回魔界?我是魔界之人?天呐……吓得我一哆嗦……”林阿九自言自语,拿起一个果子狠狠塞进嘴里,满脸不可思议。 而后顾墨云恢复正常状态,伸手敲了敲林阿九的头,白了林阿九一眼说道:“那我编个鬼话告诉你你信不信?” 林阿九兴奋的看着他,笑道:“你都好意思编瞎话,我怎么好意思不信?” 他尴尬一笑,而后一本正经问道:“如果前世我们是仇人,那我现在帮你一把,你会不会就不记仇了?” “你还真别说,按照我这性子,你帮了我我也会记仇的。你最好别帮。”林阿九拿起一个果子又吃起来,只当他是在讲故事,不论故事如何,总归是林阿九没听过的。 他笑道:“真的假的?” “假的。”林阿九咬了果子一大口。 他叹息一声,而后问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林阿九闻言笑了笑,报复顾墨云的机会来了!而后开始极尽自己所能的批判他:“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狂妄自大,还阴冷腹黑,霸道又喜欢欺负人!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他微微皱眉,感到好笑的看着林阿九问道:“就因为我吓了你一次,欺负了你一次,你就这样说我?那你现在吃的果子谁给你的?这么不念旧情?” “我话还没说完嘛!”林阿九白了他一眼,而后一脸不屑地说道:“虽然你看起来很坏,但是我觉得吧……” 林阿九又上下打量他,砸咂舌道:“其实你这个人很强,我很欣赏你!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谁得罪你谁倒霉,不过谁和你关系好,那就是特别幸福的事情了!像你这么强大的人,若是护起短来,那肯定是别人输的份儿。在你面前,道理什么的都是废的,说了白说,打不过你啊大哥!” 顾墨云一脸开心,显然林阿九这话他很受用。他护短?对顾夕墨吧…… “枭魔,你自己说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顾墨云突兀的问林阿九。 林阿九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撇撇嘴说道:“我是个不好的人,指不定以后是个坏人,不过我无所谓。这个世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林阿九忽然有些想家,手里的果子终于也没心情吃了,于是扭头看向顾墨云,哀求道:“送我回家吧,我玩够了,我想回家了。” 顾墨云看着林阿九哀求的眼神,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下一刻林阿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枭魔,这里不属于你,跟我回魔界。” 林阿九看他说得若有其事,心下有些茫然,不过林阿九只是愣了愣,而后再次说道:“送我回家,不然我自己走回去。” “我说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没有家!你要跟我回魔界!”他似乎是动怒了,眼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林阿九顿时有些后怕,林阿九怕他杀了自己。 林阿九往后退了退,不知所措,现在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顾墨云一脸认真的看着林阿九,似乎有些劝解的意思:“你听着,我来找你是带你回去的,你不属于人间。你如果不回去,你身边的人都会受到连累。而且魔界需要你,你不跟我回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 林阿九立刻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皱眉道:“故事归故事,你别冤枉我。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还没那么大本事去害死那么多人。” 顾墨云见林阿九这般怕事,便笑了:“你现在是个凡人,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很正常,我不与你计较。枭魔,过几日我便带你回去,你没选择。” 他这话说得林阿九一脸懵,林阿九只觉得大事不妙,于是又拔腿就跑,却被他叫住:“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脾气比较差。” “……”林阿九还能说什么? 顾墨云幻化出一个幻象,林阿九看到了自己,一身红衣,嚣张的眉眼,冷漠的表情,手持一柄泛着恐怖的红色的长剑,剑身还刻着彼岸花,缠绕着枯藤。而幻象中的林阿九笑得邪魅。 林阿九吃惊的看着那幻象,不知所措,随后林阿九便看到了另一个画面:许多人在作战,有一个白衣男子倒在了血泊中,而周围杀声四起,林阿九虽听不见声音,可林阿九仿佛能感受到那个扎心的画面是那样的真实。 顾墨云一下打破了幻象,冷漠的眉眼看着林阿九说道:“枭魔,你最多还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若你舍不得这里的父母,趁早道别,你别连累了她们。凡人的生命很脆弱,轻轻一碰就死了。倘若你的仇家追到这里,身为凡人的你自然无法抗衡,你身边的人也会遭到连累。你自己考虑。” 林阿九不敢接话,半信半疑,这一切或许只是幻象,或许是真的,可林阿九还是不敢信,林阿九是一介凡人罢了…… “那你是什么人?”林阿九面无表情的问他。 顾墨云看了林阿九一眼,而后笑道:“我是你大师兄,你是我未来的小师妹。” “呸!少忽悠人。”林阿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听闻外面雷声大作,顷刻间便暴雨倾盆。 林阿九一溜烟冲到洞口,抬头看那厚重的天幕,雷声大作,风雨狂暴,还有草木倾倒的猛势。林阿九只觉得很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阿九喜欢上了这种残暴的力量,林阿九更喜欢于融入这样的残暴中去。 顾墨云见林阿九一脸陶醉兴奋的模样,轻声问道:“你喜欢这样的风景?” 林阿九扭头看他,而后勾手道:“你过来看。” 顾墨云走过来,顺着林阿九手指的方向看去,天空风云变化得太猛烈,那厚重的云层仿佛形成了漩涡一般,将周围的光全数吸收。可偏巧那最暗的地方却透着一层隐隐的光,让人觉得更具有魅力。 “席卷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力量虽然残暴至极,可却那般吸引人。一旦谁拥有了,就是拥有了掌控天下局面的能力。”林阿九眼里满是贪恋和羡慕,林阿九知道这是大自然的力量,可林阿九贪恋,林阿九还想拥有。 “或许是我这十八年来看到了太多太多伤害,于是便向往强大,纵使我知道这不是爹口中所说的正派,可我偏生爱这邪派的力量。虽妖邪,却不受控。不像正派,总是被舆论和荣耀所束缚。在我看来就是作茧自缚!什么正派邪派,这天下本就是强者为尊!”林阿九似乎在怨怼什么,心中的不甘和怨恨都化作锋利的话语,无情的流露着心声。 顾墨云摸了摸额头的灵蛇灵体,向林阿九解释道:“枭魔,这叫灵体,就是我们的本体。我是蛇所化身,灵体是蛇。而你的灵体是花,这世间最残忍的花——彼岸花。”顾墨云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跟我去魔界了,我就为你解封,让你重返魔界。” “重返魔界……”林阿九轻声念叨着这句话,林阿九所有的期待要成真了么?林阿九也会变得如此强大?那临安的人还会是林阿九的对手么? 林阿九想大概不会了,林阿九若成了妖,他们都是林阿九的手下败将。 林阿九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空,风雨不断,喧嚣不止。这个纷杂的世界,林阿九即将真正的参与? 林阿九嘴角浮起笑容,是兴奋还是迷茫?对未知世界的迷茫,对现在的不舍,林阿九要去魔界就要放弃现在的一切,放下她的父母,林阿九不禁陷入了沉思…… “呵呵呵……”林阿九不知为何,眼角落下泪来,心头猛然开始疼痛…… 林阿九仿佛彻底失去了什么…… 像被什么席卷了心…… 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太猛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章 初入魔界 第七日。 林阿九和顾墨云从外回来,在洞府门前遇见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叫花子,当林阿九好心将他翻过身时,她惊恐万状的眼里看见了洛雾秋的脸…… 等洛雾秋醒来后,林阿九心疼的守在一旁,看洛雾秋的目光也温柔几许。 顾墨云一直盯着洛雾秋看,而后冷哼一声离去。林阿九不知道顾墨云和她是否认识,可林阿九看得出顾墨云不喜欢她。 昨夜林阿九为她换了一身衣服时,发现她是女孩子,那一瞬间,林阿九开始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禁得起林阿九那般摧残?不过林阿九也庆幸她是女孩子,林阿九和她的婚姻,终于不攻自破了。 洛雾秋虚弱的看着林阿九,眼泪直流,林阿九轻轻靠过去碰了碰她的鼻尖,温柔的安慰:“没事,乖,我在。” 林阿九第一次对她这样温柔,连林阿九都觉得好不自在。 洛雾秋到处摸着,一脸紧张:“糖葫芦,我的糖葫芦……” 林阿九笑着从背后拿起几串鲜红的糖葫芦,对她笑道:“在这里,还在的。” 林阿九不由自主看向她的双腿,她的腿被糖葫芦的签子扎破了,发现她时,还在流脓。想必是极痛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来找林阿九的。林阿九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消失了七天,从生辰那日便不见踪影。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洛雾秋开始嚎啕大哭,林阿九以前极少见她哭,头一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 林阿九任由她紧紧搂住自己,林阿九感受到她的悲伤,却无能为力。 “雾秋,我要走了。”林阿九不知道如何跟她道别,只能苍白无力的这么说。 她仿佛遭到了晴空霹雳,定在那里看着林阿九,眼里满是泪水和怨恨,寒意森森。 顾墨云再进来时,正撞上林阿九哭得鼻涕眼泪分不清,林阿九的脚下还有一堆碎成渣的糖葫芦,而林阿九正一点点的抓起来往嘴里塞…… 顾墨云说,三日后他们便离开了,不伤心。 怎能不伤心? 第十日。 顾墨云带林阿九来看临安最后一眼,林阿九和他站在厚重的云层上,俯瞰脚下的临安。 那个不足十里的小村庄,一片火红,狂野的风将火势越演越烈,四周的树木都变成了最好的燃料,将之尽力化为乌有。 林阿九一瞬间声嘶力竭,哭喊无力,心碎神伤:“我的家……我的临安……怎么会一片火海……怎么会……怎么会……” 一切来得太突然,林阿九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接受,是不是林阿九选错了什么?现在的结果是林阿九一手造成的?林阿九抬起那双手,仿佛看到了满是鲜血……林阿九的手上沾满了临安人们的鲜血,那样触目惊心。 “爹——娘——”林阿九一遍一遍声嘶力竭,可仍旧没有人应声。林阿九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应声了…… 几个时辰后。 “顾墨云,封锁我的记忆吧,就当我,从未来过人间。” 这是林阿九最后的一句话,林阿九第一次发现这世间还有自己无法面对的,林阿九选择逃避,林阿九承认自己是个懦夫。 魔界。穆九峰。 顾墨云带着沉睡的林阿九来到魔界,恰逢风雪,他记不清路,便将林阿九放在雪地上,自己前去寻路。 这日的风雪深三尺,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顾墨云也失了方向。 “今日的风雪怎么这么大?”顾墨云约莫飞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找不到路,不由得心生疑惑。 “罢了,先回去找她。”顾墨云这才回头来找林阿九。 可到了原地,除了又覆盖上一层风雪,便没有什么了。顾墨云心慌了,对着空旷的穆九峰嘶吼:“枭魔——枭魔——”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 无忧宫。 再次睁眼,林阿九看到的第一个人很温柔,他一身浅金色的衣服,平凡的面容上却有如阳光一般温暖明媚的笑。那双倒三角的双眼里隐藏了些许悲伤,他就静静坐在那里,林阿九却仿佛看见了一座山,感受到了那份沉稳。 他对林阿九说的第一句话是:“醒了?是我救了你。” 林阿九脑海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只是感觉眼睛浮肿,林阿九下意识去摸了摸,有些疼。 随后他端着一碗白粥喂到林阿九嘴边,轻声道:“快吃了吧,你饿了。” 后来林阿九知道,他叫白兰,是整个魔界的王,他是魔帝。他救了林阿九,想要林阿九为他效力,他说,他能给林阿九想要的辉煌和功勋卓著。可他不知道的是,林阿九好喜欢他的声音,从他开口的刹那,林阿九便贪恋上了这样温暖中的低沉之声。 白兰为林阿九取了一个名字,林阿九改名叫水暮颜,代号千水。水暮颜还有四个同伴,一袭红黑相间身子魁梧的千雅,给人感觉十分谦和有礼的千木,冷峻孤傲又毒舌的千风,话不算多却平易近人的千山。他们都带着面具,白兰说,他们的面具不能摘下来,这是规矩,可水暮颜不知道这是哪门子规矩。 浮屠山。 白兰带着水暮颜站在山头,他指着浮屠山里险峻的地势和关隘,轻声道:“世间的赢法有千千万万种,可是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够拥有最优雅最漂亮的哪一种赢法。” “世间纵有千千万万种赢法,可也总有人输。不论输赢,其实都是输,谁活得都不容易,何苦互相残杀?争个第一又如何?”水暮颜心里这样想,水暮颜看向他,他沉静的面容上仿佛有许多的悲戚,可水暮颜看不懂。 “白兰,你想要做什么事?”水暮颜迎着刺眼的阳光问他,心中无限迷茫。 白兰回首看水暮颜,微微一笑:“我想要赢尽天下,河山一统。” 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事的时候,跟着别人做别人想做的事也许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选择。 水暮颜轻轻点头,举起右手起誓:“我水暮颜对天起誓,此生愿为魔帝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有违誓言,孤苦一生,万劫不复!” 那是水暮颜第一次发誓,水暮颜只觉得,若她连白兰也守不住,便万劫不复吧。白兰是水暮颜的太阳,他温暖明媚,温柔沉稳,是水暮颜见过最好的人。她在这魔界唯一可依靠的人就只有白兰了。 无忧宫。 白兰将千氏一族五个人召集在一起,他们都知道,今日起,千氏一族的领头人该选出来了。 白兰温柔看了水暮颜一眼,目光里满是坚定和信任,而后他笑道:“从今日起,千氏一族族长便是水暮颜了。” 千木和千山都微微一笑表示赞同,千雅并不说话,而千风则是冷嘲热讽:“一个女人做首领?” 此话一出,水暮颜满脸不悦,甚至夹带着愤怒。 白兰看出来水暮颜脸上的不悦,他笑着看向千风:“她比你强。” “臣千风恳请魔帝准许我和千水一战,臣心有不服!”千风蔑视水暮颜,语气里满是挑衅。 白兰看了水暮颜一眼,水暮颜扫了一眼千风,强压心中怒火,轻声问道:“怎么个打法?” “谁先爬不起来谁便输了。”千风这般说。 白兰当即制止:“这是什么话,点到为止!” 水暮颜扫了一眼千风,冷冷道:“好,就按你说的比。但是,千风,我不会因为你比我弱就让着你,你也不必因为我是女人而手软!我也用不着你手软!成王败寇!” 水暮颜嘴上从来不饶人,特别是受到刺激时,她会选择置对方于死地,这样对方便再也没有能力反抗她了。 水暮颜幻化出魔剑彼岸魂,那是一柄剑身宽五寸,长两尺,散发着极其浓重的杀气的魔剑。水暮颜能感受到彼岸魂躁动的杀戮之欲。 白兰与其余几人闪退在一旁,千风与水暮颜相距百米。空旷的大地上因为烈日的照晒变得狂躁不安,斗武之人内心深处的兽欲在这一刻被激发。 水暮颜看着他手中缓缓举上头顶的深蓝色魔剑风灵空,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彼岸魂,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看着他。 千风忽然大喝一声:“风灵动——” 随后便是一阵飓风席卷而来,飓风所到之处风沙漫天,百草枯萎。强劲的风力中夹杂着蓝色的光芒,好似大海惊涛,又仿佛惊雷。 快到眼前时分化成九个飓风,大有将水暮颜包围之势。 水暮颜迅速腾跃而上,躲过那仿佛生了根的飓风。水暮颜刚升到合适的高度便收起了彼岸魂,幻化出一把极其妖冶的红色长弓——御天弓。 水暮颜拉满一道弓,急速向千风发难。 “小人!竟然放箭!”千风开始不满,并挥舞着风灵空挡下一支支向他飞速袭来的利箭。 水暮颜一步步靠近他,发箭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到只有二十米时,水暮颜收起了御天弓,而他还在抵挡剩下的箭。 “彼岸花开——杀!”水暮颜幻化出彼岸魂狠狠插入地里,随后便是大地裂开一条缝来,四周开始以疯狂的速度凭空生长出彼岸花,一直延伸到千风那里,将他团团围住。 而彼岸花的花蕊则是将千风死死缠住,他顷刻间便被束缚得死死的,手中的风灵空跌落在地上。 水暮颜迅速冲到他面前去,千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狠狠捏住了脖子,水暮颜冷冷说道:“现在我手中的苍龙破便可以划破你的咽喉,而那时你便再也动弹不得,这算不算我赢了?” 水暮颜左手的力度不断加重,右手却从腰间抽出苍龙破来,匕首迅猛的向他划去,千风惊大了双眼看着水暮颜,满目不可思议和不甘。 片刻之后,水暮颜松了手,千风像断了线的纸鸢从空中跌落,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的胸前,还有血迹,而水暮颜手中的苍龙破滴血不沾。 水暮颜踩在地上的一瞬间,凌厉的一掌打向千风,他的身旁顿时多了一个深坑。 水暮颜走过去拔起她的彼岸魂,收了起来,满脸冷傲的路过他身旁时轻声道:“你本该瞧不起的是弱者,而不是女人。可你却说错了话,想错了答案。千风,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你弱,而是因为我要碾碎你的尊严,你作为男人自以为是的尊严!” 水暮颜冷笑一声,满眼嚣张,却还是带着深不见底的悲凉,她迎着刺眼的光芒,盯着对面惊愕的三个人威慑性扫了一眼,而后朝白兰走去。 白兰也没想到水暮颜会这样,一旁的其余三人更是惊诧得不知所措,只是他们终于认可水暮颜是首领,于是纷纷下跪:“属下参见族长。” 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以教训的口吻说道:“这世上强大的不是男人,这世上柔弱的也不是女人。强大的是实力,柔弱的是内心。尔等皆为男子,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自命不凡的想法,足以将尔等的性命葬送。你们不服气我是个女人,又后来居上。但是你们臣服的是我的手段和实力。我也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或许我手段卑劣,不光明磊落,但是我无所谓,倘若有朝一日你我成为敌手。我便亲手封住你们这张嘴,以此来平息我们之间的怒气。” 水暮颜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她除了杀人便只有被杀。 白兰拍了拍水暮颜的肩头,轻声说道:“他们不是你的敌手,是你的队友。” “队友?哼,不需要。”水暮颜冷眼瞥向他们,一脸蔑视,而后往自己的宫殿去。 白兰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其余几人,轻声道:“她的实力会在你们四人之上,纵使她性子如此,你们也要辅佐她。这是命令。” “是,臣遵旨。”三人皆是跪地参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章 颜帝出世 秋雨宫。 水暮颜回来便开始倒酒喝,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知道自己日后要与他们争。 “队友?呵。”水暮颜冷笑,一门心思想着超越她,将她碾压在脚下的就是队友? 他们同为杀手,谁心里不是寒冰万丈?水暮颜闭目躺下,满脑子都是浮屠山训练场里的机关,还有凶兽。 生存是残酷的。 水暮颜轻轻撩开衣袖,看着手腕上那一道道被机关射伤的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试着轻轻按压了腹部还未愈合的新伤,当酥麻疼痛的感觉袭遍全身时,她心中除了悲凉便再无其他。 “杀手?无情。”水暮颜轻声嘲讽,十分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屋外堆进来的日光。 训练日复一日,残酷日复一日,水暮颜每日都能感受到被冷兵器深入体内的刺痛,还有新肉长出来的奇痒无比。 身上的刀疤一道又一道,灵药祛疤一次又一次。这副躯体早已经没了最初的天真,取代的只有无尽的寒心。 “颜儿。”白兰温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水暮颜轻轻睁开眼,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水暮颜立即闪避,随后坐起身来一言不发。 白兰沉默片刻,他知道水暮颜为何而生气,而后他轻声安慰道:“不是每个人都认为女人就是弱者,千风只是不相信你能够担此大任。你也知道你是爆发力极强,但终归是后来者。他们四个人已经共事数万年了,情谊自然深些。” 水暮颜冷冷看着白兰,心中满是不屑,四个人一个队伍她不就是外人? 她冷眼看向白兰,而后很不客气的回敬:“我也没承认过男人就是强者,他们四人什么关系,感情多深厚与我什么干系?既然他们不服,那就用实力说话,若动起手来谁死了那也是自找的。” 水暮颜说话越来越无理取闹,越来越冲,白兰不知如何调节水暮颜心情。 半晌,他才又开口转移话题说:“你整日忙于练功,都没有什么爱好,有没有什么想学的?” “杀人。”水暮颜毫不留情的这么回答。 白兰微微一笑,似乎他总是波澜不惊,他这个人留给水暮颜最好的印象就是温柔大度,笑起来温暖明媚,一身沉稳的王者气度。 而后他递给水暮颜一把钥匙:“这是藏书阁的钥匙,你有空去看看那里的书。一个人光是武力强盛是不可能称霸的,还要智力和心力强大,多看书,你会更强大。” 水暮颜将信将疑看着那把钥匙:“看书做什么?浪费时间?” 白兰对水暮颜一笑:“书中自有纵横之术,你不学?那可是前人累积下来的经验,你若懂了,便要少受许多罪。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水暮颜听到纵横之术时便有了点兴趣,于是欣然接受这把钥匙。 水暮颜空白的生命里缺很多东西,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补,在她心里,这一世便只有无尽的孤寂和杀戮。人生是如此的百无聊赖。 抚忧殿。 白兰看着手中的信笺,只是瞥了一眼便眉宇深锁,而后看了一眼邑闲阜,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魔神皇邑闲阜是上一任魔帝绮语留下来的两朝元老,也是白兰最重要的心腹。他常年在外收集情报,是白兰的第三只眼。 信笺上写了一段话:枭魔在我手中,你永远斗不过我,手下败将。不日,我必亲临无忧宫拜访——逍遥魔尊顾墨云。 邑闲阜担忧的看向白兰,白兰目光一沉,而后将信纸撕了个粉碎,扬撒在空中。 “那就让他来。”白兰目光里满是阴冷,也许在水暮颜看不到他时他才会暴露出这样冷漠的一面,只是,这个男人为何偏生要在水暮颜面前留下那样温柔的模样? 而后白兰对邑闲阜说道:“对了,去找千雅过来。” “是。“邑闲阜退下。 白兰嘴角浮起冷笑,目光里全是冰凉怨恨:“顾墨云,难不成你就一定是天生的赢家?我偏要让你大败!“ 不一会儿雅魅尘便来了,见白兰身边一地的碎纸,便知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魔帝。“雅魅尘下跪参拜。 白兰冷着脸看向他,轻声问道:“她现在状态如何?“ “她整日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偶尔也去藏书阁。“雅魅尘知道白兰想要见到成效很久了,水暮颜现在的状态他很满意。 白兰想了想而后吩咐道:“过几日便是盛会,到时候我想带上水暮颜,你怎么看?” 雅魅尘不知如何作答,他甚至不清楚白兰在问什么。 “你去告诉她,她将在这次宴会上以八大帝王之首颜帝的身份出世。”白兰终是舍得让水暮颜出世了,一直以来他尽量将水暮颜藏起来,就是怕被顾墨云找到。 “是,我这就去通知她。”雅魅尘退下了。 藏书阁。 雅魅尘来时水暮颜还沉浸在话文本子里,眉宇深锁,满目悲伤还带着些许怒气,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解的结一般。 雅魅尘悄悄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今日又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 水暮颜这才合上书,哀怨地说道:“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蠢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被人杀死。有什么好下场吗?最后还不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两个人一块儿死。” 她说话间语气里满是对那个男人的鄙夷和讽刺,雅魅尘心里不由得感到好笑,而后说道:“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水暮颜狠狠白了一眼雅魅尘,而后咋咋舌说道:“你明知故问,我至今不是一个人?” 雅魅尘倚在书架上笑问:“你不喜欢魔帝?” 水暮颜当即冷下脸问道:“为什么我要喜欢他?就因为他是魔帝,天下共主?” “哦?你不喜欢这样的?”雅魅尘有些吃惊,又试探着问了一次。 水暮颜将书砸向雅魅尘,一脸嫌弃地说道:“我跟你说两句体己话,你可别告诉魔帝。” “你说吧。” 水暮颜悄悄靠近雅魅尘一脸调皮笑道:“白兰有些古板,而且还有一种伪君子的气息。” 雅魅尘闻言怔住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一条死鱼。 水暮颜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额上冒汗,她又补充道:“我可是觉得咱俩合得来才和你说这些话的,你要敢去告状我打不死你。” 雅魅尘微微一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喜欢的一定不是他这样的。”水暮颜一脸认真的讨论着,微微抬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喜欢的人一定要阴狠毒辣,机智过人,最好天下无敌!” “……”雅魅尘顿时不敢说话,仿佛被噎着了一般。 水暮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表情,于是又说道:“你说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人爱呢?我看到话本里那些登峰造极的人却被天下人视为仇人,其实……是他的错吧……可他善良的时候那些人又尊重过他么?诶……所以说怎么可以怪他无情无义呢!” 水暮颜说话间眼里满是同情和爱怜,她不过是看了几个话文本子罢了,竟然喜欢上这样的人。如果说白兰捷足先登带走了她,那这阴差阳错的让她又重新喜欢了阴狠毒辣的人,算不算上天对顾墨云的一点恩赐?抑或是公平? “阿颜。”雅魅尘忽然打断她,脸上满是温柔。 水暮颜好奇的看着他,而后雅魅尘微微笑道:“在魔界最常见的就是无情的背叛,所有人的生长环境都差不多。所以一个人最后修炼成什么样子取决于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能怪给别人。” “你这话说得太无理了吧!难道受了刺激和伤害还要去忘记和原谅?有仇必报你懂不懂?这才是生存之道!不然就只能任人宰割。”水暮颜满眼的鄙夷,脸上写着不开心和倔强。她还做不到不怨天尤人,起码现在的她觉得凡事有因必有果。 雅魅尘不做任何争辩,只是轻声说:“等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想你会知道什么是情爱,这种东西会是我们的软肋,我们却逃不脱。” 听到这里水暮颜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情愿一生无情,独孤不败!” 雅魅尘忽略掉她眼里的倔强和坚持,他知道一个人在不懂情之前都是这样。 雅魅尘看了一眼日暮余辉,而后笑道:“夕阳美不美?” 水暮颜知道他不想继续话题,也知趣的不说话了,转过身又抽出一个话本子看起来,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想一个人看看书,你自己去看夕阳吧。” 雅魅尘无叹息,而后坐在她身旁伸着头问:“这本又是什么书?” “《镜花缘》,你也想看?”水暮颜抛过去一个冷眼。 “看,让我也感受感受什么是罪大恶极的无辜。”雅魅尘无视掉水暮颜那杀人不偿命的眼神,将头靠近水暮颜肩头,和她继续看着。 可不一会儿水暮颜就发现雅魅尘看得心不在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水暮颜也看不进去书,于是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有事就说。” 雅魅尘一脸认真看着她,水暮颜要离开无忧宫了,可她浑然不知,雅魅尘舍不得。 “下月初有个宴会,魔帝想让你去见见外面的人。”雅魅尘最终还是说出口,他没有能力控住这只鸟,他也没资格。 “真是白兰说的?”水暮颜心中一阵恐慌,白兰要放她出去?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即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章 逍遥魔尊顾墨云 一月后。无忧宫。 这日,魔界四地都有代表要来无忧宫,魔帝白兰设宴款待诸魔,目的也是为了查探天下大势。有传言,魔界中有些人已经有了不臣之心。 白兰静坐席间,魔界四分天下,四国各有特色。以九天冰帝轩辕钊为首的冰凌国综合实力最强,坐落东方,是白兰的直隶国。其次便是坐落北方的梁上浚玉的雪城,以兵力最为强盛著称铁骑城。公冶海宁掌控的是坐落西方的风城,那是烟柳繁华胜地,最为富庶,可兵力最弱。最后便是由南宫俊天掌管的南城,综合实力其实高出风城许多,可近年来倒霉事太多了,被千秋谷和南池接连骚扰,实力渐衰,大有日薄西山的意思。 白兰心情沉重,最为忠心的是南城,现在却演变成了最不堪的局面。 轩辕钊生得魁梧,面容有几分英俊,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便是他眼神的霸道,还有自负的气息。 他扫向白兰身旁的水暮颜,今日水暮颜戴了半张精致的红色面具,妖娆鲜红的彼岸花雕刻在面具上,将她眼鼻遮挡,旁人只能看见她清冷的眸子和始终不曾上扬的唇角。 她今日穿了男装来,与雅魅尘甚是相配,都红黑搭配的一身。不同的是,雅魅尘衣服上绣着姬瑶花,一种和剑兰差不多的花。而水暮颜似乎很钟爱彼岸花,衣服上绣满了彼岸花,薄衫上也是如此。 远远看去她像极了男子,三千青丝顺着脸颊流下,始终一言不发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杀气,仿佛来赴宴的人都是她的仇人一般。 雅魅尘站在她身后,他从别人异样的眼神里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畏惧,大概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她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可他们不知道白兰要斩杀谁。 雅魅尘低下头对她轻声说道:“你注意到别人的眼神没,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好好一个女孩子……” 水暮颜回过头去故意给了他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而后开心的笑道:“我霸气不?听说今日来的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觉得不能再让别人笑话我是个女人,所以特意定制了这身衣服!快看看,是不是比你还要帅气还要霸气!” “……”雅魅尘忽然很后悔和她说话,他无奈的回答:“如果从现在开始你闭嘴,一定会更霸气。” “哦。”水暮颜听出来雅魅尘在奚落她,于是乖乖闭上了她的嘴。 一旁的白兰这时扭过头来,温柔一笑:“颜儿,一会儿有个重要的人会来,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水暮颜不由得好奇,能让白兰特意将她介绍过去的必然是个厉害人物,可她猜不到是谁。 轩辕钊看了一眼白兰对水暮颜的温柔,而后扭头对梁上浚玉说道:“魔帝身旁那个不男不女的是什么人?看样子他们关系甚好。” 梁上浚玉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抬头的瞬间正对上千风冰冷孤傲的眉眼。梁上浚玉顿时心头一阵发凉,虽然千风与水暮颜一样戴着面具,可梁上浚玉依旧能够从他眼神里感到一股子杀气。 这时,在众人的喧嚣中走来一个人。 此人眉眼带笑,却满是阴冷。一身紫黑色搭配华服下是一具结实的身体,黑色的唇只怕是极具特色的,还有他那额前垂下来的两缕暗红色的长发,黑色玉冠梳起来的三千墨发。一双狭长的眉眼最是令人胆寒。 顾墨云一步一步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向白兰,两人对比起来顾墨云气场强势太多倍,以至于水暮颜看到他的一瞬间便惊住了! 水暮颜不由自主站起身,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想要迈开步子走向顾墨云。她脑海中浮现出话文本子里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形象,还有他们可悲可叹的结局。所有的多愁善感都与顾墨云的形象完全重叠起来,水暮颜看到了从书里走出来的人。 一旁的白兰明显察觉到了水暮颜的变化,他不由得起身挡在了水暮颜面前,将顾墨云遮挡。 水暮颜刷一下扭头看向雅魅尘,本想与他分享自己欣喜若狂的喜悦,却只看到了雅魅尘一身的杀气和恨意,还有无尽的冷漠。 “什么情况?千雅怎么这副模样?这人与他有仇?”水暮颜正想着,却听到顾墨云开口了。 那是一个低沉浑厚又带着嚣张的声音:“久违了,白兰。” 水暮颜是得到了白兰的许可才敢直呼白兰名讳的,可顾墨云也这样喊,水暮颜顿时觉得危机重重,顾墨云一定大有来头。 顾墨云抬起右手玩弄额前的一缕长发,眼睛却瞥向别处,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分明是藐视白兰! 白兰也不计较,又仿佛习惯了他这样的放肆。 白兰只是伸手拉过来水暮颜,而后唇角上扬,目光里满是讽刺意味的笑道:“这是魔界新一任上将颜帝千水。” 白兰声音很大,他是做给所有人看,也是做给顾墨云看。水暮颜顿时觉得有些害怕,她第一次从白兰身上看到了杀气和恨意,她不由得看向顾墨云,眼前的人眼里除了讽刺便只剩下不屑,仿佛白兰和她都不过是个笑话。 “白兰是魔帝,竟然也会被人藐视么?这是什么人竟然这样目中无人!”水暮颜越想越生气,而后捏紧的手被白兰察觉到了杀气,白兰又将她往后拽了拽。 顾墨云只觉得可笑,于是不留情分的嘲笑:“当年的上将是上古妖魔枭魔,而今你失去了枭魔便随便拉一个人来充数?” 顾墨云又上下打量水暮颜,而后讽刺笑道:“即便她穿得与枭魔无异,甚至似乎更有那么一点点的霸气,霸气?哈哈哈……” 顾墨云当着水暮颜的面无情的嘲笑着,他鄙夷的目光扫向水暮颜:“你一个后生晚辈何德何能能代替当年的枭魔坐上这魔界第一上将的位置?你以为白兰捧着你你就是魔界第一了?殊不知连白兰都是个笑话,更何况是你!” 一番话气得水暮颜红了眼眶,她甚至连顾墨云的名字都不知道,此刻却开始恨起了顾墨云。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顾墨云蔑视她是个一个弱者,似乎还是个赝品。赝品?她是个代替品? 水暮颜猛然挣脱白兰的手,红着脸红着眼从容镇定的离开,刚才那个霸气的姑娘此刻败下阵来,顾墨云没有费吹灰之力。 看着水暮颜愤然离去的身影,顾墨云甚是得意,这时他停止了玩弄他的长发,转身看着众人,像是昭告天下一般说道:“从今日起,我逍遥魔尊便是横行魔界之人,无人可以管辖我顾墨云!” 此话一出,白兰颜面扫地,因为白兰并没有反驳他。白兰知道顾墨云是在宣战!白兰只是嘴角浮起冷笑,而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威慑性地说道:“下一次大战为期不远,今日召你们前来便是希望诸位好自为之,也希望诸位谨记自己生是魔界人,死是魔界鬼!你们身上肩负的是整个魔界的安危,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守护魔界疆土的责任!” 白兰目光坚定,众人都明白魔界如今的局势动荡不安,上一次的战败留给他们一个四分五裂的江山,白兰这个少帝正是最需要支持的时候。 轩辕钊首先站出来,一脸虔诚的跪下道:“轩辕钊誓死守卫我魔界疆土,愿为魔帝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九天冰帝是整个魔界的表率,有了他带头,其余人便纷纷向白兰行礼,俯首称臣。而一旁的顾墨云也不得不低头,但他只是为了不让众人视他为眼中钉。 白兰冷冷看了一眼顾墨云,俯下身子说道:“顾墨云,你跑到我的地盘来撒野,你以为你可以操纵一切,那我们就来打个赌,看谁笑到最后!” 顾墨云勾唇一笑,满眼讽刺:“好!” 晚间。 秋雨宫。 白兰带着一盒点心来看她,刚进屋便看见坐在屋檐下默默流泪的水暮颜,白兰顿时停在了原地,看着夜色笼罩下那单薄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水暮颜与他是一样的,他清楚水暮颜体内潜藏的法力有多深厚,他也清楚现在失去记忆的水暮颜就像是重生一般。这颗心若是他掌控不了,便彻底败给了顾墨云。纵使他掌控不了水暮颜,也绝不会让水暮颜落在顾墨云手里! 白兰轻轻走到她身旁,温柔的问道:“还在伤心今天的事?顾墨云就是那样目中无人,又喜欢挖苦人的主,你不要放在心上。” 水暮颜闻言回头,却已是红肿了双眼,她抱住膝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世间最可怜的人是我,却不想你也是一样可怜。身为帝王却奈何不了一个臣子,呵……” 水暮颜三两句话又流泪了,她不甘心的看着白兰,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像他这样的人杀了才能稳住天下!” 白兰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那你会帮我杀了他么?我打不过他。”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狠狠皱眉道:“我知道了,我会杀了他的。” 白兰心口似乎有些疼,他迅速低下头去。不知道他是看见了水暮颜眼里的恨意后心疼她,还是因为他愧对水暮颜。水暮颜的这一生,似乎都要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了。 两人沉默良久,白兰将点心推到水暮颜面前,柔声问道:“颜儿,如果有一天你成了魔界第一,而我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少帝,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章 拜师崆峒 水暮颜不知道白兰为何突然这么问,她只是从白兰眼里看到了卑微和痛苦。 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身为帝王的难处,他肩上扛着守护魔界的大任,他的一言一行都要与魔界的利益牵扯在一起。 是不是他才是那个必须强大起来的人,而水暮颜之所以要强大起来不过是因为她要生存。她完全可以脆弱一下下,还有白兰保护他,可白兰一旦脆弱,便没有人保护他。他是王,是保护者。 “白兰。”水暮颜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望着他,满脸心疼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有朝一日我定然会强大到将那些不臣之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水暮颜目光如此坚定,白兰也险些信了,可这是枭魔,他心里更清楚一旦枭魔恢复记忆,他将无法掌控水暮颜。所以,他必须在此之前得到水暮颜的心。 白兰笑了笑,递给她一块点心,温柔地说道:“我知道,即便天下人都背叛我,你也绝不会背叛我。” 水暮颜心中的软弱被撩动,她心疼白兰,他们同样孤寂,同样独孤。所以他们是一类人,从这一刻起,水暮颜有了一个同伴,叫白兰。 这日暴雨倾盆,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浮屠山上山体滑坡,无数碎石滚石掉落,于是在浮屠山训练场的水暮颜被困住了。 已是深夜时分,白兰听着屋外嘈杂的声音无法入睡,他推开窗棂,被猛然吹进来的雨滴砸中,胸前湿了一大块。他急忙关上窗,转身的瞬间想起水暮颜,于是他有些想去探望水暮颜去,可此时夜已深,水暮颜睡了吧? 一夜的风雨声未曾停歇一刻,直到天明,雨水将大地洗刷得格外清亮。白兰的寝宫外芳草碧绿,旺盛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白兰正往外抬脚,却撞上红了眼的雅魅尘,雅魅尘望向白兰的瞬间眼里带着恨意,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此时一身的怒气冲天,拳头咯咯作响,湿透了的衣服还在快速的落着水滴。 雅魅尘咬牙切齿的说道:“阿颜恐怕不行了……” 白兰身子猛然颤抖,满眼不可思议,疯了一般冲向秋雨宫。 秋雨宫。 白兰踏入秋雨宫的刹那便看见水暮颜面色苍白的在原地打坐,四周泛起强烈的红光,她额上已经出现一朵极其妖冶的彼岸花。而那双长眉紧紧锁在一起,汗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在浑身是泥水的衣服上…… 白兰皱起眉头扑到她面前,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低沉浑厚的声音吼道:“怎么会这样!” 雅魅尘冰冷的声音问道:“魔帝是不是忘了她除了是枭魔外还是个女人?她的灵体现在才出现,意味着什么你清楚。你只顾着逼她成魔,是不是从来没考虑过她的生死?” “你在说什么?”白兰猛然回头瞪着雅魅尘,雅魅尘今日的反叛让白兰很反感。 雅魅尘毫不客气的吼道:“他若是个男人,任由你欺骗利用!可她是个女人!一颗心就只够容得下一个人!白兰,你想要天下一统便可以牺牲一切,哪怕她如今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你心里眼里都只是惦记着她的妖力,你不配得到她的真心!” 雅魅尘一番话吓到了在座的几人,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白兰说话,兴许是因为水暮颜这后半夜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吓坏了他。他无法忍受一个要强又那么脆弱的女子就因为一个男人的私心而毁灭。 水暮颜似乎更痛苦,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升起明显的寒气,她眉梢染了霜雪,呼出的气息仿佛被冰冻! “寒毒……”千木颤抖着声音,他两眼死死盯着水暮颜,这世间能够给水暮颜下寒毒的便只有一个人——顾墨云! 白兰猛然伸手去碰水暮颜,却被水暮颜周围的红光弹回,这一刻他才体会到水暮颜体内的妖力有多强大!可水暮颜就要死了,她的身子渐渐被冰冻! “千木!救她!救她啊!”白兰方寸大乱,无助的嘶吼着,眼中滑落热泪。 千木颤巍巍的说道:“这是顾墨云配制的寒毒,无药可解。” “顾墨云……又是他!怎么又是他!”白兰内心崩溃,为什么他总是被顾墨云欺压?水暮颜什么时候中的寒毒他也不清楚,甚至水暮颜寒毒发作时他也不知道…… 雅魅尘跪在水暮颜面前,轻声道:“阿颜,我是魅尘,你听到了吗?快醒来好不好?” 水暮颜眼角滑落了泪,她痛苦的咬着牙,汗水滑落成冰,寒气越来越重…… 雅魅尘无限爱怜的看着水暮颜,他眉间的枫叶灵体泛着同样红得妖冶的光,他微微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 “不要!”千木扑过去拦住他,连忙劝解道:“不要!就算你将灵体取下为她抵御寒毒也是治标不治本,不要这么傻!” “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阿颜死吗!她在你们眼里就只是一把刀,可她在我心里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雅魅尘今生唯一在意的人!”雅魅尘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了众人,谁都没看出来雅魅尘有喜欢水暮颜旳迹象,再者,那是枭魔,与他身份悬殊,他怎么敢喜欢? “啊——”忽然传来水暮颜的一声惨叫,她身上不断的流失着法力,嘴角溢出血来,身上的寒气渐渐退去…… 千木急忙捏住她的脉搏,确定她脉息正在慢慢平稳后赶忙报喜:“寒毒还不是太重,这次是扛过去了!”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千木怀中躺着昏迷不醒的水暮颜,她虚弱的身子还很冰凉,千木仿佛正抱着一个死人。 侍女将水暮颜带了下去,秋雨宫内死寂一片。 白兰冷静下来,他看着雅魅尘,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你要背叛我?” 雅魅尘面具下的脸冻成冰,他沉默片刻后冷冷道:“我不想背叛你。” 白兰扭过头去,而后转移话题:“她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雅魅尘低沉了声音说道:“她每天都在机关谷练到累得受不了才回来,昨夜暴雨,浮屠山的机关谷被滚落的巨石填充。我昨日来看她时,她就已经浑身湿透了,满身是伤的在这里打坐……我去看了机关谷,已经被完全毁掉,想必是她逃出来时施法过度所致,大概是因为寒毒发作了,所以她才身上多处被砸伤。” 白兰扭头看向千木:“有什么法子可以克制寒毒?” 千木顿了顿,而后轻声说道:“如果有上古魔器赤子鸢封存于她体内,或许可以抑制寒毒的发作时限。” “这赤子鸢何在?”白兰问。 千木低头轻声道:“顾墨云那儿……” 死寂无声…… 崆峒山。玄崆门。 水暮颜抬眼望着那千万个阶梯,还有高耸入云的山峰,满眼的郁郁葱葱和仙雾缭绕。她觉得白兰说的在理,寒毒一日不除,便是个最不稳定的因素,指不定哪一日自己就因为寒毒发作而死,太不值得了! 玄崆门的是鹤影仙人创的门派,鹤影仙人是神界之人,他在六界之内威望极高,出了名的有教无类。可他收徒有个规矩——看眼缘!于是在水暮颜被无情拒绝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看眼缘就是看心情! 水暮颜在一众白衣翩然的门徒轻蔑的目光中面色尴尬,那个白胡子怪老头不收他,连眼睛都没舍得睁开看一眼便说:“我对你没有眼缘,所以不收你。” 水暮颜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忍不住大骂:“不收就算了,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哼,你不收,我还不拜师呢!” 她还是心高气傲,不过她才转身便又想起来那日寒毒发作时,她竟然连山体滑坡的巨石都险些扛不住,若不是上天垂怜让她捡了一条命回来,此刻她是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水暮颜忽然觉得,忍辱负重吧,毕竟自己是有利可图才来拜师的,干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换做是自己,也不会乱收一个人啊…… 随后水暮颜转身满眼歉意的看着鹤影仙人,想着戏文本子你所说的诚意,便试探着跪下来。这一跪吓到了鹤影仙人身旁的木左逸,那是个面容清秀,颇有几分书生气息的人,眉峰如聚,一副正派君子模样,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水暮颜的举动。 水暮颜很快便低下了头,因为四周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嘲笑的,鄙夷,同情,甚至是看热闹一样的目光。 “什么货色也敢来拜师?” “你看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啧啧,还是个女人吗?” “她这不是红了脸?算半个女人吧……” “哪里来的东西,以为跪上几个时辰师父就收她了?做梦呢!” “天色不好,我看要下雨,哈哈,看她还起来不起来!” 水暮颜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只觉得难过,她这才意识到话文本子里的故事始终是个幻象,现实就是现实,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她为什么要拜师?还不是为了赤子鸢!因为顾墨云在这里,因为鹤影仙人是他师父!因为她受不了寒毒发作的痛苦,她如果可以靠近顾墨云,或许会拿到药方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过小人一个,和顾墨云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看个人手法高明不高明罢了。 “你跪下做什么?”鹤影仙人这才打开一条缝,眯着眼满脸惬意的看着她。 水暮颜跪下去的脚仿佛生了根,她很想起来,可有一股力量迫使她跪下,羞愤填充着她的心房。她咬着牙,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跪下?你不知道人这一生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随便一个人你也跪?”鹤影仙人这话仿佛是刻意在奚落她,惹来周围人又一次嘲笑,有的人甚至是刻意大声嘲笑,那夸张的声音成了水暮颜心里的阴影。 她抬起头看向鹤影仙人的瞬间眼里全是怨恨,她扫视四周的人,吓得四周的人胆寒,便都没敢再嘲笑她。 她微微张口,冷冷回答:“因为你医术独步天下,我病了,别人治不好我的病,我想学医自救。” “学医自救?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鹤影仙人又轻蔑的笑了,而后瞥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色,加重了嘲讽意味的说道:“那你便跪着吧,你这脑袋估计是傻的,医术岂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撒谎!” 水暮颜顿时红了脸,鹤影仙人拆穿了她,她并不感到羞耻,她只是觉得……自己可笑! 可她怎么能直白的说自己想要魔界第一魔器赤子鸢?她想过去抢,可她又觉得那样很不好,她知道其实在魔界或许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这时,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开始朝他们席卷而来,青石板上的枯叶被风卷积着扑向水暮颜,砸向她的脸。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章 镜中劫 “都别看热闹了,回去吧!”鹤影仙人皱眉命令那些人回去,自己也起身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特意扫了一眼水暮颜。 水暮颜就跪在那里,岿然不动。 当四周开始急剧变冷,她也只是强忍着,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不是拜师,是求人办事,受点委屈很正常。可鹤影仙人不收她怎么办?她白跪了! 第九日。 机缘殿。 木左逸长跪在机缘殿外,一声不吭,他跪了九日。那日水暮颜在雨中跪着,脸上的表情依旧倔强,木左逸知道他该帮一帮水暮颜。于是他跪在机缘殿,与水暮颜一同跪了九日。 鹤影仙人闭门不出整整九日,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机缘殿的大门伴着一声沉闷被打开,木左逸抬头便迎上了屋内走出来的白胡子老头,老头依旧锁着眉宇,一声不吭。 木左逸磕头,轻声说道:“徒儿见过师父。” 鹤影仙人冷哼一声,而后看向屋内,阴阳怪气地说道:“若非你师娘网开一面,我不会给她机会的!” 从屋内走出来走出来一个面容温柔,慈眉善目的女人,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高贵和端庄。 鹤影仙人看了一眼女人,转为极其谄媚的笑:“夫人。” 那是绮语魔帝的妹妹,名叫虞疏影,鹤影仙人之所以在魔界收门徒,不忌讳自己是神的身份,一来是因为他与绮语魔帝是挚友,二来便是因为虞疏影。可上一次大战的失败,绮语魔帝的死,都和水暮颜有着直接的关系,鹤影仙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现在的少帝是白兰,绮语魔帝挑选的继承人,而水暮颜是辅佐他的人,虞疏影不能不帮这个忙。 虞疏影看了一眼木左逸,而后说道:“你师父说,只要她能通过尘缘镜的考验就收下她,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事吧。” 木左逸连忙磕头感谢虞疏影,而后忍着剧痛一瘸一拐跟在鹤影仙人身后去到水暮颜跪着的地方。 百草萋萋,秋风扬起落叶,灰蒙蒙的天空平添几许悲伤。 水暮颜还跪在那日,连续跪了九日,她单薄的身子已经有些受不住,可那双眼睛却坚定无比,似乎看破了什么,又似乎已经放弃。她之所以跪在这日,只为了等鹤影仙人再来。 当那白胡子老头再出现时,水暮颜抬头了,满目悲凉,鹤影仙人却只是嘴角带着讽刺的笑。 水暮颜唇角弯弯,因为跪得太久而无法起身的她幻化彼岸魂,而后在鹤影仙人不屑的目光中站起身,可顷刻便又跪了下去。 鹤影仙人不由得冷笑:“这人就和狗是一样的,跪久了就不可能再站起来,因为狗就是狗,人就是人。” “呵呵呵……”水暮颜冷笑,再次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她离开地面的地方多了一点血迹,想必膝盖跪破了。 水暮颜冷冷看着鹤影仙人,讽刺道:“你以为你是人?那如果是,你一定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是人是狗从来都不是你这种老东西说了算!” 水暮颜只知道自己在赌气,她具体想表达什么自己都弄不清楚。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她冷漠的看向鹤影仙人还有跟来的人,挖苦道:“自己养了一群狗?呵,愚蠢庸俗的人。” 随后她伸手摸了摸膝盖,疼得厉害,她跪了这么久不是跪给谁看的,她是为自己的蠢而跪。要跪就跪个明白,让自己此生不再跪! 鹤影仙人明白她已经不会再拜师了,于是这折身准备离开,却迎面撞上顾墨云! “你怎么来了?”鹤影仙人微微皱眉,一脸不悦。 顾墨云的目光直接略过鹤影仙人,看向一脸苍白色的水暮颜,顾墨云走过去看了看水暮颜额上的灵体彼岸花。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又仿佛欣喜若狂。看得水暮颜瑟瑟发抖,顾墨云气场实在太强大,水暮颜知道他与白兰不和,因此也有些害怕他。可顾墨云似乎没有认出来水暮颜就是那日白兰对外宣称的颜帝。 顾墨云扭头看了一眼鹤影仙人,却只见鹤影仙人冷哼一声,而一旁站着虞疏影和木左逸。 水暮颜才懒得管这么多,她试着抬脚,却由于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顿时引来顾墨云和木左逸的关注。 木左逸这时用眼神传达信息给顾墨云,嘴上说着:“她已经跪了九日了,师父见她如此有诚心,便决定考验她,只要她通过了尘缘镜便可以正式拜师了。” 顾墨云顿时知道了大概情况,他看向水暮颜那一脸怨恨的模样便知道水暮颜必然是又赌气了,心高气傲的她怎会为了拜师就颜面扫地? 于是顾墨云跪下道:“还请师父收下小师妹,徒儿觉得她是可造之材。” 鹤影仙人不会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虞疏影,虞疏影满脸紧张,如果鹤影仙人不收下水暮颜。顾墨云势必会去收买水暮颜,赤子鸢是顾墨云的,这个人情绝不能让顾墨云拿到! 于是鹤影仙人打起了赤子鸢的主意,他走到顾墨云面前附耳说了一句话,随后顾墨云一脸震惊,不过片刻之后顾墨云点了点头。 水暮颜盯着顾墨云看,她不知道顾墨云为什么要帮她,她也不知道鹤影仙人对顾墨云说了什么,不过她从顾墨云眼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眼神,可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神。 鹤影仙人有一块所谓“尘缘镜”的巨石,就立在山门前。这块巨石其实是个幻境,而鹤影仙人只是想知道水暮颜是否还和当年一样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没有魔界苍生。如果真是这样,他宁可魔界少一个枭魔! 水暮颜正犹豫不决,鹤影仙人又开出条件:“你若过了,我便将赤子鸢赠予你做法器!” 水暮颜惊大了双眼,这么轻易?! 而一旁的顾墨云终于明白为什么鹤影仙人要开出这个条件。顾墨云知道水暮颜有寒毒,所以他便寻来赤子鸢,可再相见时,这个人情却是鹤影仙人的了。 水暮颜想了想,而后点点头答应了。 鹤影仙人带她到尘缘镜前,冷冷道:“进去吧,倘若你能出得来,我便收你为徒。” 水暮颜看了看那巨石,而后伸手试着摸了摸,一下子便被吸引入幻境中。 “这是哪里?”水暮颜眼前场景骤变,颓败的泥墙,荒芜的野草丛生,破败的茅草屋。 这里的一切都在揭示两个字——贫穷。 水暮颜忽然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嚎,她循着声音找去,却看见一个红眼睛的老婆婆正抱着她的孙儿,可她怀里的人只是一具干枯的童尸,正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水暮颜抖了抖身子,却听得那个哭瞎了眼的老婆婆念念有词:“孙儿不哭,很快就有吃的,官府很快就有赈灾粮食发下来了……” 这时,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臂,那股子蛮劲吓得水暮颜当即回头!可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瘪嘴的老太婆,老太婆伸着那双枯枝一样的手向她祈求:“大小姐,给点吃的吧……” “我没有……”水暮颜忽然感觉好抱歉,她无法提供他们一粒米。 “你有的,你穿得这么好,肯定是县太爷的哪个千金对不对,你们吃香喝辣,我老太婆只要一碗饭,我已经三天没吃了……”老太婆颤巍巍的身子似乎随时会倒下来,一边说一边靠近水暮颜,吓得水暮颜连连后退。 可她的后背又被一只只瘦弱的手抓住,水暮颜吓得推开他们,而后看见了四周涌上来的瘦弱的人,她的泪一瞬间便滑落下来…… 这时,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都给我听好了!今天的粥有限,先到先得!” 随后本来围着水暮颜的那群人便蜂蛹着往供应白米粥的地方去了,水暮颜看着那些为了一碗粥疯抢的人,听见那些嘶吼,还有妇女儿童抢不到粥的哭泣,她的心被撕裂…… 这时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的人模狗样,他一脸奸笑:“哟,哪来的小娘子,姿色不错,跟爷回去享清福?” 说着说着那人便伸着手过来了,水暮颜厌恶的看着那男人,幻化出彼岸魂来,毫不手软的挥剑砍断了他的头! 随后肮脏的血溅到了她,她听到了一群人的尖叫,跟着那个男人来的跟班都吓得腿软,人们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妖怪杀人啦!” 那是一群凡人,所以水暮颜的举动就是妖怪。 水暮颜看见那几个跟班要跑,便迅速追了过去,将彼岸魂靠在其中一人肩上,凶狠地说道:“带我去见你们县太爷!” 县衙。 水暮颜一脚踢开大门时,看到的是县太爷吃着窝窝头,一家五口依旧瘦弱,他们惊恐万状的看着杀气腾腾的水暮颜,手中的窝窝头也吓掉了。 水暮颜胸口猛的难受,手中的彼岸魂缓缓放下,眼中的震惊抖落了几滴泪。 “朝廷的赈灾银两和粮食呢?”水暮颜意识到可能这些东西去了别处。 县太爷叹息一声,而后苦着脸说道:“都在知府大人那里,知府大人说还有事宜未尽,迟迟不肯拨款。” 水暮颜哪里还受得了,当即踢飞小跟班,警告道:“带我去!” 几个人来到了知府住处,远远的便听见了歌舞声,水暮颜甩开了走得慢吞吞的几个人,率先冲进了歌声传来的房间里。 门被踹开,众人惊诧的眼神望向她,她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走过去揪住他问道:“外面尸横遍野你知不知道?你身为知府,竟然知法犯法,连赈灾的粮食都敢贪污!” “你是谁?放肆!本官是知府!你竟敢来这里撒野!”知府大人一身酒气,对着水暮颜就是乱吼。 这时水暮颜想幻化出彼岸魂却不能了,不仅如此,他她那一身法力都没了!她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试着召唤彼岸魂可一次也没成功过。她顿时心慌。 此时知府的儿子向她走来,一把捏住她的手拉入怀中,失去法力犹如凡人的水暮颜不堪一击。 “哈哈哈,这么暴躁的脾气我喜欢,是个烈性子,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时叫得如何……哈哈哈哈”男子大笑,夸张的面部表情刺激着水暮颜,而手腕处被男子越发用力抓住的地方越来越疼,她整个人开始无力……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知府大人看着后来赶来的县太爷和随从,迷迷糊糊吼道:“这女人哪儿找来的?” 县太爷见水暮颜被知府的儿子抱在怀里挣脱不得,整个人连忙伏在地上磕头谢罪:“知府大人恕罪,知府大人恕罪!这疯女人自己跑进来的,下官拦不住!” 水暮颜闻言放弃了挣扎,满脸震惊的看着县太爷,而后却听得县太爷谄媚的笑道:“既然少公子喜欢,那就将她收下,以供消遣。” “混账东西!你还是人嘛!”水暮颜在男子怀中声嘶力竭的吼着,她越是绝望的嘶吼,越是挣扎得厉害,身后的人笑得越是张狂。 “现在就跟大爷我回去找找乐子!”那男子粗暴的将她生拉硬拽,水暮颜手腕处传来异样的感觉,她渐渐开始绝望心慌,她不知为何,心里想不起任何人会来救她…… 男子关上门后将她扔向床榻,水暮颜喘着粗气,愤怒和恐惧填满了她的内心…… 她看着靠近的男人,心里满是厌恶和恐惧。男子忽然就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她拼了命的挣扎,可听到的除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便只剩下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不要……不要……我求你……”水暮颜终于怕了,肯低下头求饶。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求饶,颤抖的声音里传来深深的恐惧,身上的男子笑得更得意。他笑得更加放肆:“哭吧!我最喜欢听女人在我身下哭泣!哈哈哈哈……求饶?大点声!我的耳朵好享受……” 水暮颜这才知道求饶是徒劳的,她是弱者,变没有资格求饶,生杀大权不在她手里。她想起来在无忧宫时被千风瞧不起,想起自己日夜练功,想起自己受过的伤,还有来崆峒山时受到的屈辱…… 水暮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心中意识到这是幻境,她当即试着再次幻化出彼岸魂,果然成功了!而此时她周围的幻境都变了,一眨眼她到了大街上,她听见了一阵阵声嘶力竭。她死死握住手中的彼岸魂,刚才的耻辱像鬼魅一般缠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水暮颜一边流着泪一边往声源处跑去,却看见乡绅正带着家丁强行抢走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儿,水暮颜哪里还受得了这个刺激,当即扔过去彼岸魂,将抓住少女的男人穿透,魂飞魄散!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水暮颜一步一步上前,泪水不断的流出,她模糊的双眼看不清这个世界,她明知道是幻境却走不出去!而眼前的一切,既然是幻境,又有什么打破的必要呢? 水暮颜恍神了,而后一个乡绅对她吼道:“你以为你是侠女了不起?有本事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杀了我一个还有千万个我,你以为你杀得完?天下恶人除不尽的!” 水暮颜闻言眉宇深锁,她知道,有人想通过幻境告诉她这个理,她抖着唇悲凉的笑着,而后眼泪刷刷流,将她内心的绝望发泄出来。 地上的男子和四周的人都在笑,无情的嘲笑她! 水暮颜走到他们面前,也开始笑,笑得放肆悲凉,她承认这个道理,所以笑得跟失心疯一样。 “天下恶人杀不尽,哈哈哈哈……”水暮颜忽然变了脸,又拔起彼岸魂开始拼尽全力向周围的人砍去! 她胡乱的挥剑,那些人的身体七零八落,血液喷溅,被她砍断掉落得满地都是,惨叫声不绝于耳,水暮颜一身红衣分不清是血色还是本身的红色。 “那就杀到我死为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水暮颜嘶吼着,丝毫不顾自己有多残忍,她只觉得唯有杀戮才能洗掉她内心的无助和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筋疲力尽,她丢开彼岸魂,抬起两只手腕凄凉的笑着:“怎么就成了命门?为何会无力?是寒毒?” 她忽然想起了赤子鸢,鹤影仙人说只要她走出这环幻境便将赤子鸢给她。 水暮颜冷笑,她眸光里闪烁着冰冷,随后她闭上眼,身子缓缓升起。闭上眼后的世界真实多了,她仿佛被困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感受到的除了死寂便只剩下一点点的声音,像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 水暮颜努力的听着那细微的声音,像有人在窃窃私语,又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水暮颜知道自己要彻底静下心来,她安静的侧耳倾听,世界仿佛静止了,耳畔没有风声,哪怕一丝一毫细微的风声。 “她在干嘛呢?” “不知道,不过看她刚才那求饶的模样甚是可笑,啧啧,女人就是女人,一旦到了男人手里,还不是乖乖听话求饶。” “哈哈哈,是这样。” “真想听她再求饶一次,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脸!” 水暮颜在无忧宫时练过许多招式,她害怕有一天眼睛看不到,因此闭上眼根据声音判断敌人方向的能力她练得很好。既然判断了方向,便该出手了! 水暮颜横眉一挑,将彼岸魂双手紧握,默念口诀,而后周围泛起强烈的红光,还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黑气,被笼罩的她一袭红衣那般邪魅! “万城灭——”她忽然高举彼岸魂,双目凌厉,狠狠朝声源处劈去! 只听得一声巨响——轰! 尘缘镜那块巨石被劈开,水暮颜好好的站在众人面前,只是她衣衫还有些凌乱,青丝还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了淡定从容,唯有无尽的杀气和怨恨。 “啊!她竟然走出尘缘镜了!” “太可怕了……这女人什么来头?” 水暮颜一直盯着声源的方向,只见两个白衣男子就站在鹤影仙人身后窃窃私语,而鹤影仙人眼里除了微微震惊外便再也没了其他情绪。同样站在一旁的虞疏影和木左逸则是一脸不忍,于是水暮颜决定放过他们。 再往旁边看,顾墨云那张脸上写了什么?他微微皱眉,眼里也没有奚落,水暮颜盯着他的那一瞬间眼里满是落魄,仿佛受尽了屈辱般无助。顾墨云那眼神,大概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水暮颜提着剑朝鹤影仙人走去,两眼却盯着那两个奚落她的男子,那两个男子不由得慌神了。 鹤影仙人忽然拦住她:“既然过了尘缘镜,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鹤影仙人的人关门弟子了,还不跪下行拜师礼?” 水暮颜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鹤影仙人,仿佛想将他瞪死!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呵呵呵……老东西!你也配?看看你教出来的徒弟,一个个和那些下流痞子有什么区别?你鹤影仙人有教无类?你是借着有教无类的旗帜为自己招收走狗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水暮颜啐了他一脸,而后指着他身后那两个人吼道:“今天我便要当着你的面将他们废了,你不是他们的师父么?让你的徒儿看看你是护他们还是不护。” 鹤影仙人依旧没有表态,一旁的木左逸却站出来阻拦:“师父门徒上万,他不可能管到每个人,你怎么能都怪给师父?” “呵呵……”水暮颜闻言觉得可笑,却又觉得是这个理,而后冷眼看向木左逸,警告似的说道:“那我也告诉你,今日这两个畜生惹了我,他们必死!谁要敢拦着我我就杀了谁!他这个做师父的不管教徒弟品行,那就没有资格管我杀不杀他们!”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便跪在了地上忙不迭求饶:“师父!救命!师父,徒儿知错了!” 鹤影仙人死死盯着水暮颜那张笑得极为讽刺的脸,还有她满目悲凉和冷漠。 “身为男人很骄傲?那我碾碎你们所谓的尊严,让你们永远记住今日!”水暮颜冲过去,手起刀落,极快的速度便将两人变成了太监,还砍断了他们的右手。 水暮颜这才似乎满意了,她收起了彼岸魂,眼中掉落两行泪来,她是那样痛恨自己是个女人!这个世道不好,她不得不承认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认定了女人就是弱者! 水暮颜抬脚往外走,却猛然听得鹤影仙人一声吼:“费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得到赤子鸢?现在你要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呵,可笑!”水暮颜微微摇头,不屑的看着鹤影仙人骂道:“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呢,一脸正派,仙风道骨,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师父,我一定羞愧得撞墙而死!” 这话夸张了些,水暮颜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撞墙,不过会感到羞耻倒是真的。她不是好人,甚至是个小人,可那也是个真小人,比伪君子好太多! 水暮颜冷哼一声,而后大步流星离开,顾墨云和鹤影仙人都陷入了沉思,两个人眼里流露出来的皆是一点点的恍惚。 鹤影仙人看向顾墨云,冷冷道:“她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顾墨云知道鹤影仙人话里的意思,可他顾墨云又岂是个听人指挥的?鹤影仙人越是不允许他靠近水暮颜他便越是要这样!而且今日好容易重新见到枭魔,他还有好多疑问,他迫不及待想要找枭魔谈谈。 看着顾墨云一声不吭离去,鹤影仙人意识到他必然去找了水暮颜,于是狠狠皱眉,转身吩咐木左逸:“去找她,尽快说服她留在玄崆门。” “是,师父。”木左逸点点头,而后目送一脸不悦的鹤影仙人离去。跟在鹤影仙人身旁的虞疏影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摇头。 雾气缭绕的湖泊里一个身影狠狠皱着眉,用力的洗着身子,不甘心的泪从她眼中不断滑落,她似乎觉得恶心无比,尽管身子被搓红了她还是拼命地搓。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下了山,湖泊里的水开始变得冰冷,她才缓缓停止了动作,又在水里泡了好久才上岸。 夜里的风很冷,水暮颜拖着疲惫的身子没走两步便遇到了正在添柴的顾墨云,水暮颜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她狠狠皱着眉走过去,看着篝火面前面无表情的顾墨云,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章 反手就是 一巴掌 顾墨云抬头看她,又别过脸去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没有偷看你,别动怒,快来烤烤火,你体内有寒毒,以后别这么冷的天进湖泊。” “……”水暮颜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可终究是觉得没脸,顾墨云跟了她一路她竟然没发现!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 “我叫你过来烤火,愣在那里做什么?”顾墨云又抬头看她,而后对上水暮颜倔强的眼神。 顾墨云不由得摇头叹息:“真是本性难移,你到了哪里都改不了你这倔脾气?” “关你什么事?我和你又不熟!”水暮颜在寒风中抖了抖,而后在顾墨云一脸质疑的表情里很怂的走过去坐在了火堆旁,伸出冻僵的双手烤着。 顾墨云看着对面连谢谢都没有的水暮颜,又是摇头:“你不记得我了?还是已经忘了我?我叫顾墨云你还记得么?” 水暮颜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逍遥魔尊的名号谁没听过?可如今见了你本尊才觉得你浪费了这个名字,一脸的古板,哪里配得上逍遥二字。” 顾墨云表情瞬间凝固,他不敢确定水暮颜是真的忘了他还是被人封存了记忆。 “这么凶看着我做什么?”水暮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她有些想白兰,想无忧宫。 “你叫什么名字?”顾墨云这样问,眼神死死盯着她,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记得他,是否记得临安。 “水暮颜。”水暮颜头也不抬。 “真名?”顾墨云满是怀疑的语气。 水暮颜又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家在哪里?” “我没有家。” “那你从哪来的?” 水暮颜用一种拷问的眼光打量他:“你是来查户口的吗?” “……”顾墨云默了默,而后假装可怜地说道:“我没有家,一个人在魔界。” “……”水暮颜略带同情的看着他,而后又想起来话文本子里那些孤苦无依,没人管教受人欺凌,最后成了反派大魔王的人。 “你也无依无靠,没有家?”顾墨云斜着眼看她,一脸套近乎的模样。 水暮颜抖了抖身子,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连自己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大概是脑子被大雪冻坏了,所以就不记得了。不过不记得也好,像我这样的人,只怕也没个好的过去,人嘛,总要往前看。” 顾墨云顿时确定了水暮颜是被封存了记忆,否则,她该记得她叫林阿九,也叫枭魔,是顾墨云从临安将她带回来的。被暴风雪冻伤了脑袋?呵,看来是有人将她带走。 “水暮颜,水姓很少见。”他笑了笑,而后有意无意问了句:“你去过人间么?有个叫临安的地方很美。” 水暮颜摇摇头,轻声叹息:“我在话文本子里见过,可我没去过,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像话文本子里的妖精一样去人间一遭。” 顾墨云不由得摇头心里感慨:“难道女人就是这般善变?在人间时想着逃离人间,在魔界时又想去人间。” 他不知道的是,水暮颜一直以来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好奇心,还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你无亲无故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想必是有贵人相助吧?”顾墨云被火烤得有些炙热,眼睛温柔几许,水暮颜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没察觉到顾墨云的居心叵测。 水暮颜只是默默抱紧自己的膝盖,看着那旺旺的篝火出神,她在想白兰,那个一笑就犹如春光般的人,虽然她也知道白兰心底寒冰万丈。 “顾墨云,你想要什么?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把寒毒的解药给我,条件你开,合理我都答应你。”水暮颜是对配制出恶寒这样罪恶的人祈求? 顾墨云脸微微红了,大概火真的有点大了。他看了看水暮颜,语气里似乎有些歉意地说道:“无药可解。” 水暮颜失落的埋下头,抓紧了双臂,像个沉默的木偶。 许久之后,顾墨云忽然说道:“师父不是说了吗,拜他为师他送你赤子鸢,你何必与他赌这个气?她有足够的资格做你师父,这一点你不用质疑。” 水暮颜不由得笑了:“足够的资格?你指的是什么?除了人品以外的其他?” “人品?”顾墨云嗤之以鼻,满脸不屑:“能当饭吃?还是可以为你带来什么?” 水暮颜冷哼一声,心想,这人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品这东西顾墨云绝对没有! “人品就是你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的东西,它能带给我朋友,而你,只能孤独终老。”水暮颜哼了一声,而后又添了几根柴火,目不斜视的看着顾墨云那冻成霜的面孔。 顾墨云懒得理她,只是心里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水暮颜拜师,如果朝夕相处,就算短时间内水暮颜不能为她所用,但起码白兰找不到水暮颜。 想到这里顾墨云不由得弯起唇角,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讨得水暮颜的欢心,让水暮颜为他所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带着水暮颜站在白兰面前,无情嘲笑白兰的那一幕。 水暮颜看着对面神经病一样笑着的顾墨云,心里满是嫌弃。她仔细看了看顾墨云那刚毅的轮廓,还有那奸诈深邃的眼眸,妖冶的妆容和一身的邪气,忍不住摇头叹息。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鸟叫,水暮颜抬头望去,一只信鸽在头顶盘旋。 顾墨云也抬头看了一眼信鸽,而后水暮颜当着他的面伸出手去将那只信鸽召回,从信鸽身上取下纸条,看了一眼以后烧成灰烬。 顾墨云看见水暮颜眉宇深锁,一张脸写着讽刺和无奈。顾墨云很是好奇水暮颜究竟收到了什么信息,但是他感到不安,因为如果那个信鸽是某个人给水暮颜交代了事情,就意味着水暮颜极有可能已经归属谁了。 一想到这里顾墨云便再也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看着水暮颜,质问道:“谁给你旳信?你的上级?” 水暮颜朝他走去,嘴角尽是嘲讽,满脸不屑地说道:“我就是自己的上级。” 而后不再理会顾墨云,踏着夜色又往崆峒山上去。 顾墨云心中确信,一定有人让她拜师崆峒山,刚才那信里不知道写了什么,顾墨云皱着眉头望着那堆熊熊燃烧的大火,而后转身跟着水暮颜往崆峒山去。 顾墨云追上了水暮颜,轻声问道:“你想通了?要拜师父?” 水暮颜停下脚步,冷眼看向他,讽刺道:“顾墨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讨厌,就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你!”顾墨云第一次被人这样怼,怒火中烧,抬起手险些打下去。 水暮颜看了看他抬起的手,又对上顾墨云那一双阴冷深邃的双眸,还有那写满了愤怒的脸。她不由得想起了无忧宫那日,顾墨云满眼嚣张怼白兰的模样,一瞬间水暮颜很想打顾墨云。 “顾墨云,很想打我?是不是缺乏足够的理由?”水暮颜挑衅的看着他,又往前迈了一步,与顾墨云近在咫尺。 顾墨云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恶意的水暮颜,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这样,重点是!他从来没有被谁如此怼过!他才不是狗皮膏药!要不是因为五万年前水暮颜从他手里溜走了,现在它用得着讨好水暮颜? 水暮颜趁着他愣神,抬手狠狠一巴掌打过去! 顾墨云这下彻底怒了,冲上来一把捏住那只打他的手,却发现眼前的人异常的淡定,那张脸上除了强忍住的疼痛之外,丝毫不惧。 水暮颜却不卑不亢,冷冷给了句:“你在别人眼前放肆时,是否也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被极度不尊重?” 水暮颜的话让顾墨云感到心虚,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自己嚣张放肆的模样曾被水暮颜看到过?那水暮颜究竟在何处见过他? 顾墨云感觉自己心态要爆炸了,他厉声吼过去:“从里没有人敢对我动手!” “哦。”水暮颜淡淡回答,而后还是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说道:“那你现在是要杀了我?” 顾墨云手上的力道又中了几分,眼里要喷出火来,水暮颜和他一样放肆!他无可奈何的看着水暮颜,而后猛然放开水暮颜,皱眉道:“好男不跟女斗!” 水暮颜看着他气呼呼走在前头的身影,长舒一口气,心里窃喜:“幸好没动手!吓死我了!哼,让你欺负白兰,这一巴掌就当作是回礼!” 当水暮颜跟着木左逸回到机缘殿时,正好看见鹤影仙人坐前有一把红色的琴,鲜红妖冶的彼岸花雕刻在琴身上,水暮颜一眼便喜欢上了,两眼直勾勾看着那赤子鸢。 鹤影仙人知道她来了,却依旧不懂声色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水暮颜与木左逸站在殿上,似乎都在等着鹤影仙人醒来,可鹤影仙人醒不来,他也在等着什么。 终于,水暮颜没有耐性等下去了,上前两步,尴尬的看了木左逸一眼,而后扯着嗓门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啊!” 鹤影仙人被她震天响的喊声吓得一哆嗦,从软榻上跌下来身子骨差点散架。他狼狈的爬起来,正了正衣冠,而后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水暮颜。 水暮颜先发制人,随口说道:“听说你想清楚了,非要收我?” 这是什么话?鹤影仙人气得又站起身子来,指着水暮颜吼道:“谁说的!胡说!” 水暮颜立刻伸手指着木左逸,一脸无辜的说道:“你最最最宝贝的二徒弟,左逸。” 木左逸哑巴吃黄连,连忙摆手,又发现摆手也不是,不摆手也不是,那双手举在胸前不知所措。 鹤影仙人看着水暮颜那张傲娇的脸,再看向木左逸吃亏的表情,便知道水暮颜是拉不下面子,他不也是?! “咳咳,老夫这是言而有信,你既然过了尘缘镜,那老夫便要兑现诺言,收你为徒。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鹤影仙人的关门弟子了。”鹤影仙人说话时颇有几分命令语气,让水暮颜感到很不舒服,这样一个摆架子的人做她师父?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章 鸠占鹊巢的下场 水暮颜连连皱眉,愣在那里沉思,鹤影仙人见她这样,又是一声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夫收你你还有什么意见?” 水暮颜想起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心下一沉,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一把赤子鸢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她素来最是讨厌没有人品的人,眼下鹤影仙人给她的印象就是老顽固!难道自己要拜这样一个人为师? 水暮颜微微摇头,她也害怕寒毒发作,那种噬心的痛苦实在太煎熬。 她看着那一把赤子鸢发呆,不知道如何抉择,身子一动不动愣在那里。 鹤影仙人看了看她的表情,捋了捋胡须,庄严的说道:“敬我一杯拜师茶,你便是我鹤影仙人的弟子了,茶已经备好。” 木左逸知趣的捧上来一杯茶,递给水暮颜。可水暮颜却仿佛看到了深渊一般,吓得皱眉倒退,一双眸子写满了犹豫和厌烦。 木左逸又将茶往她手里送,她却仿佛被烙伤一般,失手打碎了茶盏,一瞬间气氛凝结。 水暮颜皱着眉头和鹤影仙人对视,她看到那双眸子里满是冰冷,她做得有些过分了。她又低下头扫了一眼赤子鸢,满脸不舍,却在下一秒叹息。 水暮颜潇洒转身,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师父可不能乱选,可能,你并不适合做我师父,我还是另寻高明。” “你先别走,老夫倒是很想听听你挑师父的标准为何,不知老夫能达标几个?”鹤影仙人万万没想到水暮颜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而理由还那般一本正经。于是他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叫住水暮颜。 水暮颜回首一望,此时鹤影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极了传闻的那样:仙风道骨,不问俗尘,高风亮节,正人君子。 可回想之前鹤影仙人死活不收她时的高傲和怠慢,水暮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可人家既然问了,自己临走之前答一答也无所谓。 于是她一脸认真回道:“一,必须是正人君子。二,重情重义。三,不爱名利。四,心怀天下苍生,慈悲为怀。” “哈哈,你说的这些条件若是同时达到,此人便是做我师父也不为过,如此完美之人何处寻?可见你这一生是不会有师父了。”鹤影仙人感到好笑,便也没止住笑声,这笑声中略带几分打趣之意,倒让水暮颜有几分尴尬。 水暮颜没接话,转身就走,刚出几步路却听得木左逸在身后喊出一段话:“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虽是重情重义却只心系几人,不爱名利却偶尔也通通人情,不是慈悲为怀却是锄强扶弱,教化育人。不知这样的人能不能做你师父?” 水暮颜停下脚步,怀疑的目光看着鹤影仙人,却见鹤影仙人一副打量她的目光,和她一般无二。两个人像是在较量什么,眼里是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意味。 木左逸在一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忽然听见水暮颜前进两步跪下的声音:“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鹤影仙人这才满意了,示意木左逸再递给她一杯茶,而后水暮颜在鹤影仙人满意的表情里拜了师,并且拿到了赤子鸢。 鹤影仙人给了她一把钥匙,却什么也没说,水暮颜跟着木左逸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岚烟池。 水暮颜看着那烟波浩渺的湖面,四周由于天色太暗而显得冷清,野草长得生猛,这岚烟池竟然像个世外桃源! 木左逸看着那湖面上的月光,扭头看着一脸惊诧的水暮颜,温柔笑道:“喜欢吗?师父专门留给你的。” 水暮颜一脸难以抑制的兴奋,眼睛贪婪的搜寻着岚烟池的每一处风景,那双脚霎时离地,整个身子像一道风一样穿梭在烟雾飘渺的湖面上。 月色皎洁,倒影在水中泛起波光粼粼,四周的丛林和木屋在月色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清幽。 水暮颜飘荡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了岸上,一副满足的模样说道:“早知道岚烟池这么好看我早就来拜师了!师父怎么建造得这么清幽?竟然像是浑然天成!” 木左逸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说:“早些睡吧,明日的风景更好看,对了,师父每日早晨都要讲课,不要迟到了。” “哦,好的。”水暮颜目送了木左逸离去,又兴奋的幻化出一条船,往湖面中心去。 墨仙宫。 顾墨云刚得知水暮颜拜师成功的消息,此时正在庭院里深思,似乎想得出神,所以木左逸来了他也不知道。 木左逸拍了拍他的肩头,顾墨云下意识回头,去只见木左逸一脸笑意。 顾墨云为他倒了一杯茶,笑道:“那只信鸽是你的。” 木左逸疑惑的看着他,而后抿了一口茶,眸中带着狡黠地说道:“信鸽都一样的,辩不出来是谁的。” 顾墨云目光沉沉,心里凉透了!那信鸽就是木左逸的!而水暮颜看了纸条之后竟然乖乖来拜师,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水暮颜和木左逸都是无忧宫的人! 顾墨云深吸一口气,讽刺一笑:“真是没想到你俩演技这么好,明明相识却装得一副初相识的模样。她说她的脑袋被大雪伤了,所以没有记忆了,呵呵,白兰封印了她的记忆吧!” 木左逸挑眉一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顾墨云气得当即拍桌,一张脸沉得像鬼魅一般可怕,他声嘶力竭的吼道:“无耻小人!她是我从人间带回来的!白兰竟然这么轻易就撬走了我的人!什么时候他白兰也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木左逸看着他一脸崩溃的表情,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论不择手段卑鄙无耻,谁又能敌得过你顾墨云?你不也封存了她在人间的记忆和她是枭魔时的记忆?” “你!”顾墨云心中怒火难以遏制,却也无可奈何。 而后木左逸起身告辞,还瞥了他一眼,像是提醒什么似的说道:“五万年的忠君思想可不是白教育的。对了,明天的早课你来么?” 顾墨云只去过一次早课,因为思想和鹤影仙人背道而驰,被鹤影仙人当众批评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她会去。”木左逸淡淡一笑,而后大步流星离开。 顾墨云站在原地一脸崩溃,前所未有的崩溃,他辛辛苦苦踏遍人间,寻找了十八年才找到枭魔所在的临安。废了那么多心思才让枭魔跟他回了魔界,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人丢了!而且自己五万年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刀变成了别人家的! 顾墨云越想越心烦,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的布局失败了一部分,这个结果于他而言打击有点大。 明天的早课,去不去?顾墨云一时没个主意,忠君思想?他开始有点慌,五万年的朝夕相处,水暮颜会不会爱上白兰了?他又想起白兰那副温润如玉,明媚如光的模样。 水暮颜如今脾气这么横,丝毫不输给当年还是枭魔的时候,看来白兰很是纵容她!顾墨云扶额,仿佛整个人都不好了。 翌日,早课。 水暮颜与木左逸坐在第一排,水暮颜望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忍不住问:“那个位置一直空着?” 木左逸笑道:“那个位置是听讲座的最佳位置,你看,独独一桌在那里,你想坐那里?” 水暮颜看见那个位置是单独一个坐垫,不由得想起还没有来的顾墨云,一脸狐疑问道:“顾墨云的?” 木左逸点点头,而后勾唇笑道:“不过他从来不来,但是那个位置从来没人敢坐,都怕他。” 水暮颜当即皱眉,一脸生气说道:“最看不惯这种莫名其妙霸道的人!走!我们转移战地,去坐他那里!” 木左逸假装害怕,连忙摆手,还柔声劝道:“他在整个崆峒的地位都是公认的,你还是别惹事了,坐在这里也好,只是仅次于那里而已。” 水暮颜哼了一声,刷一下站起身,而后众人看向她,她看了看那个位置,而后走过去一脸霸气的迅速坐下。 果然,唏嘘声传来。水暮颜把心一横,用力拍桌,扭头吼道:“我坐这里你们有意见?” 众人被吓得一哆嗦,怎么这么凶?!顾墨云的位置也敢坐?新来的真是不怕死。 水暮颜懒得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兀自伸出手去召唤木左逸,一直勾引木左逸过来同桌,可木左逸永远一副害怕的模样,她只得作罢。 水暮颜正低头,身旁忽然多了一道身影,修长的影子和那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暮颜猜到是顾墨云,心里竟然咯噔一下!随后她紧张兮兮的看着顾墨云,正对上顾墨云那双平静又带着几分邪魅的双眼。 水暮颜下意识低头,而后烧红了耳根子,却很自觉的伸出左手指向木左逸:“那儿有位置!” 顾墨云看着眼前少女心十足的水暮颜,竟然笑了,而后他在众人的屏息中走向木左逸的位置,拿起那个坐垫,又回来,高大的身影再次立在水暮颜眼前。 水暮颜吃惊的看着那道身影,还来不及发问便听到一句:“坐过去一点,给我留个位置。” 水暮颜顿时感到不妙,身子仿佛僵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挪动。 而后顾墨云直接将垫子放在她身旁,坐了下去。由于水暮颜的位置在正中间,导致顾墨云坐下来恰好紧贴着她。吓得水暮颜赶忙往右边挪,可人还没站起来便被顾墨云死死按住肩头。 水暮颜惶恐的看着顾墨云,却听得一句:“来不及了,我刚才让你挪动的,现在你不许动。” 水暮颜右手还没伸出去拍掉那只爪子!便又被加重了力道按住,旁边的人温柔一笑:“你不要反抗我,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制将你镇压。” 水暮颜把头埋下,一脸无奈,心里一万句他娘的! 而后水暮颜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顾墨云,大有不怕死的表情,她轻声说道:“那你可以把爪子拿开了吗?”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章 忠君?! 顾墨云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放开水暮颜的瞬间水暮颜飞快移动位置,和他保持了距离。可他却似乎认真了,勾唇一笑看着水暮颜,轻声道:“我数三秒,你如果还不过来,那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不想这么丢脸吧?” 水暮颜脸色大变,整个人差点心态爆炸!她略带惶恐的看着顾墨云,抖着唇角问道:“你这么不正经一个人?” 顾墨云飞速移到她身边,勾唇笑道:“谁告诉你我是一个正经的人?” 水暮颜现在彻底信了他的话,他说到做到,随后知道自己要忍受一整个早课的时间了。她咋咋舌道:“你是个神经病。” 而后便是顾墨云凝固的表情,还有水暮颜转向右边看别处不理他的脸。 “师父来了!”人群停止了议论,鹤影仙人来了。 鹤影仙人看到顾墨云时一脸不可思议,表情凝固,似乎微微皱眉。而他看到水暮颜与顾墨云同桌时,还挨得那么近时,更是反感。 鹤影仙人轻声问道:“你们坐在一起了?” 这话就像是在问,你们在一起了? 顾墨云伸出手按住水暮颜的肩头,对鹤影仙人微微一笑:“小师妹很是可爱,我比较喜欢和她一起坐。” 可爱?水暮颜一脸黑线,这个词和她不沾边好么!而且顾墨云这么倒贴,是在和鹤影仙人作对?水暮颜抬头望向鹤影仙人,果然脸上带着愠怒。 水暮颜又是埋下头,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而一旁的顾墨云按在她左肩上的那只手很明显在镇压她,她幽幽看向顾墨云,轻声叹息道:“爪子拿开吧,我不喜欢别人欺负我,放心,我不会走。” 顾墨云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似乎有些震惊,也有些尴尬,他望向水暮颜那张平静的脸。那双明媚的眸子里似乎还有些许关怀,那句话像是定心丸一般,顾墨云果真拿开了手,安分的坐在一盘。 鹤影仙人正襟危坐,扫视众人,而后开口道:“今日我们来谈谈忠君。各位对忠君思想有何见解大可一说,对错无妨。” 对错?水暮颜心头一愣,难道忠君思想还分对错?她默默看着鹤影仙人不说话。 顾墨云嘴角浮起讽刺,木左逸和鹤影仙人这是联手打击他?一上来就谈忠君思想。他看向一旁不做声的水暮颜,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见解?” 水暮颜当即蹙眉,轻轻摇头,顾墨云不禁思量,水暮颜是闭口不谈? 鹤影仙人轻声咳嗽一声,而后开始讲课:“身在魔界,为人臣子,一定要时刻告诫自己,振兴我魔界的大任每个人都有责任。倘若有朝一日需要牺牲个人利益时,一定不要吝啬,因为一场繁华的梦需要无数个人的牺牲成全。做人,一定要有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唯有这样才能引导更多人为这份共同的责任付出。” 顾墨云闻言只是冷笑,那一声极其微小的冷哼却被水暮颜捕获,她知道顾墨云和白兰势如水火,因此忠君思想在他这里不存在。水暮颜顿时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鹤影仙人见水暮颜出神,便提问她:“阿颜,你有什么见解?” 水暮颜回过神来,站起来面带愧色看向鹤影仙人,柔声道:“我觉得忠君的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明君,若是个昏君,我是绝对不会忠于他的。” 说完话的她双眸里落了失望,她不知道对错明确的分界线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白兰是明君还是昏君,一切都是朦胧的,而她也懵懵懂懂。 鹤影仙人微微皱眉,反问:“那当今魔帝是明君吗?” 这个问题好犀利!水暮颜惊诧的表情维持了数秒,当鹤影仙人再次问她时,她却是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这下轮到木左逸和鹤影仙人尴尬了,底下的人群议论纷纷,都有些不满水暮颜,这是在魔界!她以为她是谁? 鹤影仙人眉宇深锁,眯着眼睛看了水暮颜一会儿,而后又问道:“那绮语魔帝呢?了解么?他是不是个明君?” 水暮颜蒙了,和绮语魔帝有什么关系? 她点点头,轻声道:“史书里见过关于他旳记载。” “你怎么看他?”鹤影仙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是愠怒还是质问,可是水暮颜明显感到不舒服,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水暮颜不知如何作答,史书里记载,绮语魔帝想要争夺两界的主权,所以带兵攻上天庭,却兵败。后来整个魔界四分五裂,神界势力还逐渐渗透进魔界,如今的魔界群雄并起,割据一方者不少。 鹤影仙人负手立于她面前,语重心长说道:“绮语魔帝在位期间颇有建树,如今的魔界已经是接近于最鼎盛的时期。或许有人认为他兵败导致魔界四分五裂是一种罪,但是我们活在世间,哪能不入红尘?两界的主权必须有个结果,我们不能以战争最后失败而定罪于他。倘若他还在位,我们作为臣子也应当追随他,如果我们是一盘散沙,魔界会被神界之人如秋风卷草般碾压。那时候,国不国,家不家,我们还能安然无恙?”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一番话,水暮颜不可否认的点点头,而后一脸认真的看着顾墨云,问道:“素闻逍遥魔尊顾墨云横行于世,与当今魔帝不和,想必忠君二字在你心里是不存在的。那大师兄能否告知我其中原因?” 顾墨云嘴角挂着笑,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冷漠,他听到水暮颜开口叫他大师兄,也听到水暮颜对他的敌意。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忠于白兰,他是神,不两立。 顾墨云伸手放在她头上,当着众人的面一点点靠近水暮颜,眼里却是怨毒的目光,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冰凉:“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是你极为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你作何感想?” 水暮颜双瞳放大,白兰抢走了顾墨云的东西?!白兰…… 水暮颜想不到白兰会抢夺顾墨云的东西,她认为白兰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那白兰抢了顾墨云什么东西? 顾墨云将手拿下来,无所谓的看着对面一脸怒气的鹤影仙人,顾墨云眼里似乎带着怒气,他踱步走过去,靠近鹤影仙人,以极其嚣张的眉眼看着鹤影仙人,语气里满是挑衅:“师父在这里大谈忠君,那师父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从神界来的?你的君主不应该是言秋神帝么?若非你与绮语魔帝交好,又娶了绮语魔帝的妹妹,你还会站在这里给魔界之人洗脑?可笑至极!” 顾墨云无所谓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而后凌厉的双眼死盯着鹤影仙人,大声质问:“在你心里,还有君王?不两立你都不清楚?还是在你心里情字早已蒙蔽了你的双眼!” 鹤影仙人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又一巴掌,只是,这一次这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水暮颜的脸上。谁也没想到水暮颜会冲过来护着顾墨云,她被打倒在地,嘴角流血,那瘦弱的身子像是被丢出去的一般。 顾墨云瞪了一眼鹤影仙人,而后在鹤影仙人也同样震惊的眼神下扶起了水暮颜。他看着水暮颜微微肿起的嘴角,忽然扭头吼过去:“你永远都改不了你那暴躁的脾气!除了打人你还会什么?这就是你的教育方式?你是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冠冕堂皇教我们道理?!” 顾墨云的言辞着实过激了,水暮颜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矛盾,但是她知道的是两人矛盾一定深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水暮颜受了一巴掌,也没觉得有什么,她看向鹤影仙人,起身淡淡说了句:“师父,我早说过的,这崆峒山的弟子良莠不齐。左逸说你是力不从心管教他们的思想,那你又何必强行将你的思想加在我们身上?君王,正邪,,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道明白的。”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红了眼眶对鹤影仙人说道:“师父,不都是有心的?倘若我们从生下来就被灌输不两立的思想,那两界的仇恨永远不会消散的。正邪怎么分?神界之人就都是正派?像顾墨云这样的就是邪派?君王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圣人,成长的过程中也会有对错,或许我们是该选择原谅他的错,不能因为他的罪而否定掉他的功劳。可是师父,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我们不能选择背叛呢?就因为那个人是君王?那为什么我不能造反自立为王?纵使被天下人诛杀又如何?终究不是死在愚昧的忠君思想下!” 鹤影仙人这次动真格了,他走过去一把拉起水暮颜的手拽着走,边走边吼道:“你这思想还得了!从今以后我便好好教育教育你!” 鹤影仙人怎能允许白兰身边有这样不忠的羽翼? 水暮颜心下慌了,她手腕无力,被鹤影仙人生拉硬拽后便几乎没有反抗能力。众目睽睽之下她被欺负,被这般打脸,她的自尊告诉她,该逃离,该反抗! “顾墨云!顾墨云!”水暮颜也不知道为何她会呼喊顾墨云的名字,她拼命地挣扎着,惶恐写在她的脸上,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没有人认同她,也没有人会一直护着她。 忽然间,她很想要一个挚友,一个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生死与共的人。就像绮语魔帝和鹤影仙人。 或许这就是心灵最脆弱的地方,什么正邪,,君臣,其实我们连自己都顾不好时,也无暇兼顾那些。当自己被世人唾弃,这些东西都不会给自己一丝一毫的保护,相反,这些东西像是冰冷的概念,会让我们的心更受伤。 顾墨云哪里还坐得住,他飞速冲到鹤影仙人面前拦住,正撞上鹤影仙人的怨恨冲天,还有水暮颜落了泪的脸。 “放开她!”顾墨云动了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只是当他看到水暮颜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不被待见的自己。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章 情不知何所起 鹤影仙人气得发抖,身子抖成了筛子。因为生气而锁在一起的长眉像毛笔狠狠画上去的一般,那双眸子里仿佛要燃起大火。 水暮颜知道鹤影仙人是神界之人,也知道顾墨云所说的一切,她赞同顾墨云所说的一切,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忠君二字会比不得一个情字。她又想起了话文本子里无数人因为一个情字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还不懂情,她羡慕那些为了彼此赴汤蹈火的人,却又一个人孤寂得可怕,似乎这魔界中不存在。 那鹤影仙人和绮语魔帝呢?多深的情分才会让鹤影仙人放弃了自己的神界,跑到魔界来做事? 水暮颜看着鹤影仙人那张心态爆炸的脸,缓缓走过去,声音里满是安慰地说道:“师父,你还在神界时是朔明神帝在位,后来替换成言秋神帝,这两个人难道不是你的君王?刚才顾墨云所说不无道理,师父是因为绮语魔帝所以这般维护魔界。可在我心里,我想维护的或许不是君王,只是一个知己。你的知己恰好是一个君王罢了,你维护的,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一个人,一段情。” 水暮颜的话像是火上浇油,将鹤影仙人所有的的话都给否定,水暮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鹤影仙人怒火中烧,扬起手就要给顾墨云呼过去,而顾墨云也看到了,本想抬起手挡住,却迟疑了一秒,那一巴掌终究打了上去。 水暮颜心里猛然刺痛,这一巴掌,原本该打在她脸上的,鹤影仙人却将气愤都打在了顾墨云身上。 鹤影仙人扭头看着水暮颜,她的无助和惶恐那般显而易见。他才明白,失去记忆的枭魔和一个正在成长的人没什么区别。 鹤影仙人看着水暮颜哭花的脸,于心不忍,一瞬间怒气全消,他放开水暮颜的那一瞬间,水暮颜冲到了顾墨云身后,扯着顾墨云的衣袖低声哭泣。 鹤影仙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愣在那里,满脸歉意的看着水暮颜。 木左逸赶忙走过来,安慰水暮颜道:“阿颜,是不是吓到你了?师父一时情急,你别伤心,师父不是有心的。” 水暮颜泪水落得更急了,她看着木左逸温文尔雅的模样,嫌弃的冷冷瞪了一眼,而后拉着顾墨云的衣袖急匆匆离开了机缘殿。 木左逸正想追却被鹤影仙人拦住,鹤影仙人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可他已经习惯了。而后他皱眉道:“是我的错,不该如此对她,都散了吧。” 木左逸看着一脸失落的鹤影仙人慢悠悠的往里走,心下也难过起来。他知道鹤影仙人是因为害怕水暮颜像当年一样弃魔界于不顾,鹤影仙人太想要将水暮颜变成白兰身边最忠实的刀。 岚烟池。 顾墨云看着身旁靠在木屋的墙角默默流泪一个时辰的水暮颜,他偶尔能看到水暮颜眼里本来流干了眼泪,忽然间又溢满。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水暮颜低着头,夕阳的光辉洒在她散下来的青丝上,反射出柔和的光。顾墨云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就只是默默陪着她。 等到天色尽了,水暮颜忽然揉了揉哭肿的双眼,而后幻化出半张精致的面具,遮挡住那双肿成核桃的双眸。 顾墨云看向她时,心头一沉,这副模样……他曾见过的,就是那日在无忧宫! 顾墨云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想起白兰的那一句:这是我无忧宫第一上将颜帝。 他忽然将脸别过去不看水暮颜,他心里快气疯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咯咯作响。天色彻底暗下来了,薄暮将他阴冷的面容藏起来。 水暮颜颓废的靠在木墙上,等到蝉鸣声有些吵闹,月色渐渐升起,她才扭过头看向顾墨云。她伸手拍了拍顾墨云的肩头,顾墨云回过头来的瞬间那一双红透了的双眼吓得水暮颜愣住了。 顾墨云眼中布满了血丝,峰眉紧蹙,他看向水暮颜的瞬间眼中含着怒气和怨恨,还有不甘心。水暮颜仿佛看见了一条发怒的蟒蛇,那股子阴冷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吓得她一哆嗦,而后便是瘫软身子,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幸好顾墨云一把捞住了她。 水暮颜轻轻晃了晃脑袋,尽力平稳呼吸,可心脏的跳动却加速,剧烈,她眉宇深锁,额上冒汗,手心也出汗了,她倒在顾墨云强而有力的臂弯里,大有一种被完全控制住的感觉。 顾墨云看着她羞红的脸,还有紧张害怕的神色,心里隐隐不安,却又十分享受这种完全把控她的感觉。这时候他才不觉得水暮颜从他手里逃走了,他怎甘心水暮颜变成白兰的人? 水暮颜忽然从他怀中逃离,一下子又跑开几米远,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着顾墨云。顾墨云勾唇看着水暮颜,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觉得好笑。反正他又恢复了那副冰山冷漠的模样,水暮颜烧红的脸渐渐降温下去,暗沉沉的天色将两人的表情都深藏起来。 水暮颜心里荒凉起来,她不敢回头看顾墨云,她害怕自己陷入情感的漩涡,自打第一眼看到顾墨云她便心生好感。她还清楚的记得无忧宫那日,顾墨云意气风发的模样走来,她感觉顾墨云像是从话文本子里走出来的人一般,那般邪气,又睿智,那双深邃的眸子能勾人心魄。 可顾墨云和白兰是死对头,她知道自己该坚定立场,不能让白兰难安。想到这里水暮颜的心开始撕裂,巨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顾墨云那样嚣张又特立独行的性子,是那般合她心意。若此人成了终生挚友,自己是否不再孤寂? 水暮颜心头刺痛,她以为是幻觉,她缓缓将手按在胸口,发现一碰到就特别疼,不碰也疼。 她咧开嘴笑了笑,眼泪从面具下滑落,她心里有个声音响起:“原来心真的会痛,心痛是这样的么?” 她贪恋一种黑暗型的安全感,就像夜色无边,她所有的无助和悲伤都会被温柔的理解。水暮颜大概是个性情中人,她以为自己眼光挑剔,她以为自己不会轻易看上谁,话文本子终究是话文本子,可当遇到那个人时,她才感受到什么是命运的安排。 她就这样认可了顾墨云,深深的认可了,可又拼命隐藏那份认可,还要推拒这份似乎理所应当的安全感。 顾墨云见她伫立在那里许久,心下大概猜到了水暮颜在想什么。他也同样在想,想他的劫数。有人告诉他,水暮颜是他命里的劫数。 顾墨云很确定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又一身冷傲之气的水暮颜。只是,偶尔他会从水暮颜身上看到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水暮颜并未执着过什么,可顾墨云觉得她一定是个执念很深的人。 顾墨云走过去,轻声道:“刚才吓到你了,抱歉。” 水暮颜狠狠皱眉,她转过身去勇敢的看着顾墨云,眼中的泪还在滑落,可她嘴上的话却那般锋利:“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顾墨云,或许你觉得我们是一路人,可惜,我们不是。我是无忧宫的人,而你是无忧宫的死对头。” 水暮颜身子抖个不停,眼泪流得太汹涌,她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她死死捂住口鼻,极力压抑着自己崩溃的情绪。 顾墨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感情,仿佛翻天巨浪,洪水般汹涌的痛苦一下子将他的心淹没。他微微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喉间哽咽,眼角湿润,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 而对面的水暮颜此时情绪已经崩溃到极致,她不得不蹲下身子掩面痛哭,她放肆的哭声像利刃一般凌迟着顾墨云的心。 如果情感可以被渲染,那水暮颜的一举一动已然将那种离愁的悲剧渲染到极致,顾墨云那样一个冰山的人,竟然眼角也会滑落一滴泪来。 他狠狠皱着眉问自己:“顾墨云,难道你对一个妖魔上心了么?” 随后顾墨云嫌弃的伸出手抹掉了那滴泪,借着月光将那份冲动捏碎,又看向远方,尽力平复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水暮颜终于是没再哭出声了,她深深地埋着头,安静得像一只猫。在月色下静静冻成一个枯朽的木雕,她那双已经无法再睁开的双眼肿得很痛。 顾墨云不敢去安慰,只能像个木头人一般立在那里。 水暮颜忽然起身,对他一笑:“顾墨云,如果有来生,但愿我们相遇不会这般尴尬。” 随后她越过顾墨云身旁,呼出的气息那般沉重,顾墨云在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有不知名的恐慌,他仿佛被撕裂,仿佛永远失去了什么,慌乱布满了他那双眼,他微微颤抖的身子也在出卖他。 “忠君?是不是很多时候的确不该太放肆?”水暮颜便走向木屋,一边喃喃自语。 她脑海里满是鹤影仙人的话,从刚才到现在,他从未停止过对今日那三个关键词的思考。她想起了白兰对她的纵容,还有白兰对顾墨云的忌惮。她不是发过誓要替白兰杀掉顾墨云么?怎么现在倒舍不得杀了? 呵,可笑。 水暮颜摇摇头冷笑,她开始自欺欺人,麻痹自己。 水暮颜狠狠皱眉,心下想到:即便与他成为挚友,终有一日也会兵戎相见,那时候大概不死不休吧。算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掐灭这段情,换一个人不也一样么? 这世间不是他顾墨云最为强大,在史书上并无记录,可水暮颜却听过的一个人——三十三冲重天宫上墨祭殿的主人,夕墨神尊。 此人是神,可幸好他是神,这样水暮颜才能更好的将那份崇拜扼杀。因为不管她承认不承认是否不两立,夕墨神尊定然认定了是这样。她卑微得像一个蜉蝣,她心底那奢望终究只能是一份遥不可及的奢望。 顾墨云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他被晚风吹着,岚烟池的夜里露水有些重,他咳嗽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许久。 而后他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月色,轻轻摇摇头,往自己的墨仙宫去。墨仙宫就在岚烟池旁边,可那道高墙却仿佛将两个世界相隔,顾墨云穿过那道墙时,目光沉沉,仿佛在与什么赌气一般,又仿佛是在凝神静思。 当他彻底穿过那道墙,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一种伤口被撕裂的感觉漫山心头,他第一次觉得如此心累。 翌日。 早课时,顾墨云来得有些迟,他似乎预感着会发生什么,那个他的专属位置还会有个人等他么?还是,水暮颜已经不愿意再坐那里了。 顾墨云低着头,似乎没有勇气抬头看那个位置,可当他路过木左逸身旁时,发现木左逸还是一个人,他心里闪过一丝狂喜,而后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开始慌了,竟然倒退一步,被木左逸看在眼里。 顾墨云微微张口想要问什么,却忽然听到了鹤影仙人的声音,早课已经要开始了。 鹤影仙人看向顾墨云那一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微微皱眉。 顾墨云移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己的位置,他无奈的坐下,小心翼翼的留出一个位来,低下头等待着,猜测着水暮颜什么时候才来?来迟了鹤影仙人要生气的,她会不会已经迟到了所以坐在了后面? 顾墨云想回头,很想……可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妥,又倔强的斗争着。 直到早课结束,鹤影仙人离去的那一刹那,他才猛然回头,慌乱的扫视众人,在人群里搜索着水暮颜。可水暮颜就像从未来过这里一般,不见半分人影。 木左逸一直看着他,于心不忍,便走过去轻声道:“师妹今天没来。” 顾墨云又是皱眉,想起昨晚她哭得红肿的双眼,想必今日是睡晚了,又或者是因为眼睛没有消肿,所以不好意思来。 想到这里顾墨云急忙往岚烟池去,到那里时,四下静悄悄的,仿佛不曾有人居住一般。是啊,水暮颜从正式拜师到今日,一共才三日,三日罢了,怎么会有明显居住的痕迹? 顾墨云满脸失落,却又倔强的不承认,他坐在昨日与水暮颜一同坐过的阶梯上,试着像水暮颜一样靠在木墙上,回忆着过往的点滴。 没人会知道他的过往有多么不堪,而今失去记忆的水暮颜也不会知道。正如木左逸所言,论卑鄙无耻,谁比得过他顾墨云呢?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章 往事一 魔界。 西域。 洛神帝身着白色华服静静地坐在湖心,湖心亭上碧波粼粼,飞鸟不绝,绝佳的好景,可她却无心赏景,面前的酒樽满了又空,空了又满,夕阳渐渐落了,夜微凉,她的心却更寒冷。 谁能想到她曾是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洛雾秋?临安的一切竟然只是顾墨云的一场劫数。她这个桃夭神尊一朝成为堕神,几人知晓? “你和你爹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废物,同样需要别人的保护,看看你这副样子,连丧家犬都不如。当年若不是我哥拼了命的护着你们,你以为你爹还能活下来?你以为你还能有如今的地位!” 顾墨云冰冷无情的声音还回荡在她心里,洛神帝苦笑看着远处的湖面,喃喃道:“莫非我洛神帝真是这么没用?”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够资格位列神班呢?只不过是借着父亲的势,便轻松赚得一个神尊之位,未免太难以让人信服了。” “可恶……”洛神帝仰头喝了一杯,拳头咯咯作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此时,失败感和悲伤却漫天袭来,让她窒息。 “知道枭魔吗?她的尘缘果和我的是连在一起的,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呵,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爹就是枭魔杀的!” “枭魔……我不会放过你的!”洛神帝摔了酒樽,负手而立,目视远方,任凭指甲嵌入掌心,滴落下来血色的猩红。 她脑袋里又重现了几万年前年神界的那一幕…… 三十三重天。 陌桑殿。 一双好看的眉眼目送秋波,温婉的声音轻声哼唱着小曲儿,浓妆之下那张脸演绎着舞台上的悲欢,仿佛那是她的悲欢一般。陌桑殿外,一行人步履沉稳的走向这边,脸上堆满了笑容。 守门人见来了客人,早早的便进去通报,戏台上的人还在低吟浅唱,侍女却已跪下通传:“启禀桃夭神尊,夕墨神尊、净兰神尊、尘缘仙君前来拜谒。” 戏台上的人儿顿了声,瞥了一眼侍女,便转身轻盈的进了帷幕,更衣。顷刻间所有人便都齐聚在一堂,而她也早早的坐在正堂等候。 那时,她叫洛雾秋。是袭了父亲洛夜的神尊之位。洛夜在这一次的大战中阵亡,魂飞魄散,言秋神帝继位以后便封了她一个桃夭神尊。 “别来无恙啊桃夭神尊,哈哈。”苍老的尘缘仙君先声夺人,一身白衣飘然,仙风道骨,须眉飘逸,笑脸迎人。 被称作桃夭神尊的人一身白色华服,妖孽的面容和动人心魄的笑是最醒目的特征,一身帝王装束的她慵懒的斜靠在白玉座上,睥睨众人。眉目温柔,唇角只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双眸子清亮明媚,不染尘埃。 “仙君别来无恙啊。哟,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啊。”洛神帝打趣似的说道,轻轻挥手间,侍女便奉上几杯罕见的伏魔尊。 这种茶乃是采自魔界修罗界的弱水,其罕见不必说,就是去采摘也绝非易事,除非法力高深到一定境界,否则便是神仙,去了修罗界也是顷刻间化为浓水,魂飞魄散。 夕墨神尊顾墨云也是刚袭了哥哥顾夕墨的神尊之位,他瞥了一眼伏魔尊,潇洒的坐下,轻声笑道:“桃夭神尊果然是好客的,这么好的茶也毫不吝惜,我们几个能喝到真是修来的福气呀。” 洛神帝看了一眼一身黑色华服的顾墨云,再看了看他前额上垂下来的两缕红发,再一瞥,却发现顾墨云今日发冠上镶嵌的黑血石莫名的熟悉,还有那发冠,似曾相识。 “几位都是神界的至尊级别的人物,区区几杯伏魔尊罢了,让几位见笑了。”桃夭神尊淡淡一笑,而后又一直盯着夕墨神尊的发冠看,引来旁边净兰神尊的发问。 净兰神尊一身金色华服,脸上总是堆满了温暖的笑容,像秋日里明媚的阳光,给人一种非常暖心的感觉。那是白兰,那时他还没有回到魔界,被软禁在神界,空得一个净兰神尊的称号。 白兰浑厚的声音问道:“桃夭神尊一直看着夕墨神尊,莫非今日夕墨神尊身上有何不妥?” 洛神帝尴尬的笑了笑,终是忍不住发问:“只是见夕墨神尊发冠上镶嵌的黑血石格外眼熟罢了,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顾墨云扬起嘴角,笑道:“桃夭神尊果然好眼力,这是雪仙山上魔月尊者的贴身之物,我见着用来镶嵌在发冠上不错,便取来了。”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一般吃惊,洛神帝脸色霎时苍白,呼吸似乎也困难了许多。顾墨云见状,嘴角上扬,轻声问道:“桃夭神尊莫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样不好?要不要找个医官来瞧瞧。” 尘缘仙人哆嗦着声音问道:“这既是魔月尊者的贴身之物,那……魔月尊者岂不是……” 意识到魔月很可能死了,尘缘仙人立刻捂住了嘴,额上渗出汗水,看见洛神帝此刻冰冷绝顶的面容,更是如坐针毡。 白兰轻呼一口气,脸上也是挂不住的尴尬,洛神帝捏紧了拳头,冰冷的目光看着一脸笑意的顾墨云。 顾墨云此时却开口笑道:“哦,差点忘了今日来的目的,再过些时日便是我历劫的时候了。桃夭神尊也知道的,身为神界的第一战神,日理万机啊,这神界能够与我相当的人除了桃夭神尊便没几个了。若是桃夭神尊能行个方便,替我守护神界千年,我历劫归来必当重谢,如何?” 洛神帝微微启唇,一脸冷漠看着夕墨神尊说道:“顾墨云,你是脑残吗?杀了我的朋友还来找我帮忙?” 顾墨云故作惊讶,而后起身笑道:“呀!原来魔月是你的朋友啊?哎呀真是不巧,我不是故意的呀!都怪魔月,我看上他的黑血石他非不给我,我向来是个不肯多啰嗦的人,情急之下便出手重了,一个不小心魔月就死了,真是不经打,呵呵,还是魔尊呢,真是笑话。” “轰!”顾墨云话音未落,洛神帝便一记狠的桃花掌打向顾墨云。桃花漫天飞舞,凌厉的掌风招招致命,洛神帝始终不肯让步半分。顾墨云也是一脸冷漠,毫不客气的回击了洛神帝。 几个回合下来洛神帝占了下风,顾墨云逮住机会毫不留情的便是一记弑魔掌打飞洛神帝在地。 看着口吐鲜血的洛神帝,顾墨云眼神轻蔑的讽刺道:“身为神尊,自甘堕落,成天和一群妖魔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若是这么喜欢和妖魔打交道,何不下界为魔,这样来得多干脆!想和多少妖魔打交道就和多少妖魔打交道,也免得丢了神界颜面!” 洛神帝不甘心的起身反击,顾墨云见状勃然大怒,先洛神帝一步又是全力一掌打过去,洛神帝便晕了过去。顾墨云却一副非杀了洛神帝不可的样子,一旁的两人见状,连忙上前制止。 “夕墨神尊!住手!好歹也是同僚,出手这么重岂不是撕破了脸?日后结怨可不好!”尘缘仙君死死拉住顾墨云,狠狠地皱眉厉声呵止。 顾墨云鼻尖冷哼一声,笑道:“你以为我不杀她就不会结怨了?哼!” “快快快!”顷刻间挤进来数十个侍女,个个持剑,一脸凶光,对着三人便是大吼:“大胆贼人,竟敢伤了我们桃夭神尊,还有没有王法,识相的立马跟我们去言秋神帝面前认罪伏法,否则……” 意识到面前的夕墨神尊是整个神界最强大的战神,侍女便住了嘴,后来又气不过,补充道:“否则言秋神帝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好怕。”顾墨云阴险的笑了笑,阴毒的表情看着这些人,而后只是扬起右手,用力一挥!门口挤进来的数十人便纷纷倒地而亡,个个筋脉尽断。 “你你你……墨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人?你别忘了我们是来谈事的!”尘缘仙君气得跳起来,吹胡子瞪眼的,无奈的扫视着一干尸体和重伤昏迷的洛神帝。 顾墨云冷哼一声,笑道:“我没忘,事情已经办成了。” “办成了?”白兰也是吃惊,不由得发问。 “不就是要洛雾秋没办法在枭魔挣脱封印的那天出现吗?现在她重伤昏迷,功力在千年之内难以恢复,就算是沈默良请她出山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没办法帮助枭魔!哼,就凭沈默良一个人,再加上洛雾秋这个重伤的人,能成什么气候?枭魔是逃不出封印的!”顾墨云轻哼一声,鄙夷又狠毒的目光投向两人,反问道:“这不是比让洛雾秋被事务缠身要来得更方便更彻底?” 白兰倒吸一口气,默默感叹顾墨云的狠毒,顺便瞥了一眼昏迷的洛神帝。 尘缘仙君长叹一口气,看着凌乱不堪的场面,狠狠地一甩长袖,叹息道:“造孽啊!为了制住一个妖魔,竟这般大费周章!” 顾墨云冷眼一瞥尘缘仙君,讽刺一笑,鄙夷的道:“我看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倒要看看在这未来的一千年里,一个沈默良能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说完便拂袖而去,修长健硕的背影转眼便没了,尘缘仙君看了一眼白兰,摇头叹气道:“这个墨云,做事一向是不择手段,现在居然捅出这么个篓子来,叫我如何向言秋神帝交代!” 白兰轻轻拍了尘缘仙君的肩,笑道:“放宽心,没事的。” “诶!我们回去吧!”尘缘仙君怒冲冲的便踏着祥云离开了陌桑殿,白兰紧随其后,一起去了抚月宫找言秋神帝。 白兰和尘缘仙君行至途中,尘缘仙君见白兰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开始猜测起来,心想:“白兰和言秋神帝那样要好,一会儿见了面就算是把事实说出来,想必也是不会怪罪于他。到底是墨云做事鲁莽,我又怎么拦得住他?哼!”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章 往事二 魔界。 无忧宫。 水暮颜拜师成功拿到了赤子鸢回来,连白兰都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白兰望着天上的星辰,想着匆忙赶回来的水暮颜,他看得出来水暮颜遇到什么事了,他也知道顾墨云就在崆峒山。 水暮颜那双红透的双眼似乎预示着什么,难道她和顾墨云有感情了?可前后不过三日…… 白兰叹息一声,他抬头望天空,又想起过往来,想起界的陈年往事。 桃夭神尊洛神帝被顾墨云险些杀死,逼入轮回道的事情白兰记忆犹新,洛神帝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模样他也记得,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尘缘仙君和白兰回抚月宫的途中。 尘缘仙君冷哼一声,又瞥了一眼白兰,顿时心生一计:“何不让白兰一人独当?反正都是幕僚,再怎么也有三分颜面,我一个小小仙君人微言轻的,去了也说不了什么话,干嘛趟这趟浑水?再说了,本来就是墨云找我帮忙,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难不成还要我来受过不成?不行不行!”想到这里尘缘仙君便开始摇头。 白兰无意中看见了,便笑道:“仙君怎么了?一直摇头。” “啊?哦,是这样的,老夫想起来园中的尘缘果还有几个节外生枝的没处理,一旦让那几个尘缘果落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尘缘仙君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担忧,之前的确是有几个尘缘果藤蔓相互结在了一起,若是尘缘果落地,就会生出大乱子来。 “尘缘果?这不是世间的定数吗?什么时候结果什么时候落地都是有定数的,莫非还能出问题不成?”白兰也开始好奇起来。 尘缘仙君皱眉道:“本来是没问题的,可不知为什么,突然有几个尘缘果就纠缠到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这样只会加重藤蔓承受的重量,到时候尘缘果就会提前落地,到时候非出大乱子不可!” “仙君一直说出大乱子,到底是什么大乱子?”白兰问道。 尘缘仙君一甩长袖,狠狠皱眉道:“这尘缘果若是提前落地,痴男怨女的尘缘便会增加几世啊!若是良缘还好,若是孽缘,这其中生出的乱子便是天大的!” 白兰微微一笑:“这个有什么担心的,不过是几个尘缘果,就算是孽缘,能有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尘缘果。” “这就是大人物的尘缘果啊!我看顾墨云这是自掘坟墓!”尘缘仙君说到这里又是长吁短叹,愁容满面。 “顾墨云?”白兰疑惑的问道,“仙君是说这尘缘果是顾墨云的?那么其他几个尘缘果呢?又都是谁的?” 尘缘仙君听到这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侧过身去碎碎念道:“哎呀我个老糊涂,怎么说漏嘴了!天机不可泄露!这可是要折寿的!” “仙君?仙君怎么了?”白兰看尘缘仙君开始自言自语,便轻轻碰了碰他的肩。 “没事没事,这个你就别问了,天机不可泄露!”尘缘仙君一脸凝重,也避开白兰的话,突然间尘缘仙君捂住心口,大声叫道:“不好不好!尘缘果出事了!我要赶快回去!要出大乱子啊!” “仙君你怎么了?”白兰赶忙扶住尘缘仙君,只见尘缘仙君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喘气都困难,一张脸差点变成茄子的颜色。 尘缘仙君神态可怜的说道:“我感应到尘缘果出了事,得立刻赶回去,言秋神帝那边还请净兰神尊多多周旋才是,老夫实在是脱不开身,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尘缘仙君便匆匆忙忙奔向尘缘居,留下白兰一人独自前往抚月宫。 “顾墨云的尘缘果?”白兰想了想,又摇摇头,赶忙的往抚月宫那边去了。 尘缘居。 “总算是脱身了!诶!”尘缘仙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美美的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喝着。 “仙君这么快就脱身了?”身后突然传来顾墨云的声音,惊得尘缘仙君一口茶喷了出去,呛得咳嗽起来。 尘缘仙君惊得一回头,便看见顾墨云拈花一笑,十分邪魅的笑容凝在脸上,手中的花却是尘缘果上的! “你哪里摘的花?”尘缘仙君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伸手过去抢过那花,一瞬间气得捶胸顿足,大声哀嚎:“顾墨云你这是要做什么呀!这花摘不得!完了完了,这下子真出大乱子了!” 顾墨云冷冷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几个尘缘果,笑道:“我顾墨云从来都只信自己,什么天注定?哼!我偏要逆天而行!” 尘缘仙君看见几个尘缘果背摘了下来,更是吓得哭起来,用力嘶吼道:“造孽!造孽啊!你不过是个神尊,凭什么干涉我的分内之事?这尘缘果被你这么一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乱子来!这个责是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 顾墨云见尘缘仙君暴跳如雷的样子,便转眼看向别处,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尘缘仙君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说一声:“顾墨云,这可是你自己惹的祸,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顾墨云嘴角一扬,威胁道:“若是我日后有什么难处,还望仙君出手帮忙啊,你我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尘缘仙君一听此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喊道:“与我什么关系?尘缘果是你自己摘的!” 顾墨云冷笑一声:“洛雾秋的事情总有你的份,到时候她想把帐算在我头上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承担是不是?言秋神帝让你帮我渡劫,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我为神界立下汗马功劳,你觉得到时候言秋神帝是会护着谁?” 尘缘仙君听得后背直发凉,心里暗暗骂道:“这个顾墨云!分明是想拉我下水!真是后悔听了他那个馊主意,如今却也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哼!” 顾墨云看了看手中的尘缘果,或许还是有一些担心,便开口问道:“提前摘下了尘缘果会有什么后果?” 尘缘仙君微微叹息道:“这尘缘果本是牵系一世姻缘,如今被你提前摘下,只怕这段姻缘是要辗转几世了!” 顾墨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笑,神态轻松了许多:“不过是个姻缘罢了,辗转几世有什么的,大丈夫岂能被儿女情长困住?要我看,即使是再多几世也无妨。” 尘缘仙君只得是看着他拼命摇头,感慨道:“也便是只有你才会如此想了!诶!” 顾墨云笑道:“既然没什么要紧的,我便先行告辞,仙君日后还望多多相助才是。” 看着顾墨云潇洒离去的背影,尘缘仙君愤愤的骂一句:“不通情理的东西!活该你受几世的折磨!” 抚月宫。 言秋神帝正捧着鱼饵喂鱼儿,远远地便瞥见了一脸忧心的白兰,即刻便吩咐手下人都下去,倒了一杯茶便坐下等白兰过来。 只见白兰愁眉不展,整个人都精神萎靡一般,言秋神帝便笑道:“这是怎么了,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都焉了。” 白兰苦笑,坐下接过茶抿了一口,淡淡问道:“顾墨云做事阴狠毒辣,我行我素,这样的人……呵,日后真不想与他为敌啊。” 言秋神帝默默一笑,抿了一口茶,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索着什么。 白兰笑道:“桃夭神尊重伤,你准备怎么处理?” 言秋神帝眯眼一笑,淡然的问:“若是你,该如何处理?” 白兰一笑,无奈的说道:“顾墨云举足轻重,桃夭神尊却是个无妨的,若真的闹起来,是不是就要贬黜桃夭神尊了?” 言秋神帝哈哈一笑,放下茶盏,笑道:“这神界,从来就不是我言秋神帝说了算的。” 白兰一笑,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反问道:“桃夭神尊不过是个棋子吧,言秋,这棋局,到底有多大?” 言秋神帝静静地倒了一杯茶,眯眼笑道:“作为敌对立场,我是不是该有权利保留呢?白兰,我拦不住你的脚步,不过我希望我们还能有把酒言欢的一天。” 白兰身子微微一抖,之后便是默不作声,直到日落偏西,两人都没再讲一句话。他终究是魔界之人,纵使被当做人质从小在这里长大又如何?身上流着魔族的血便没有不认祖归宗的道理。 夜幕降临,星光布满了整个夜空,河水在静静地流淌,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中,水底的暗流急涌却像是两界的命局,不是谁能够掌控的,一群人拼了命去挽住这样的悲剧,却也只是徒劳。 魔界。 绮语魔帝看着夜空,寻找着一颗红色的摇摇欲坠的星辰,苍老的容颜和魁梧的身躯在夜色的包裹之下显得孤寂,绮语魔帝喃喃道:“怎么还不落下来呢……我们都等你等得太久了……” 纷乱的魔界四分五裂,绮语魔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眼看着分崩离析的魔界就要灭亡,此时绮语魔帝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白兰身上,白兰虽然被封为净兰神尊,身上却是流着魔族的血,魔界将面临灭顶之灾,他没有理由不回来。 “大战在即,上苍怜我,给魔界众生一条活路吧!”绮语魔帝苍老的声音回荡在黑夜中,回荡在空寂的魔界,回荡在这个充满了杀戮和算计的魔界。 突然,夜空一声巨响,闪电划破了夜空,映白了整个魔界,只是一刹,天空已经风云变化,厚重的云层迅速聚拢,妖气冲天。 凄厉的风声呼啸而过,狂风卷石,地动山摇。 绮语魔帝狂笑起来:“天命啊!天命啊!天不亡我魔界众生啊!” 沧桑的面容竟然被泪水沾湿,绮语魔帝垂垂老矣的身体已经无法引领魔界众生抵御神界的征伐,魔界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魔界需要新的统治者,魔界的天下也是时候变上一变了! 神界。 抚月宫。 “怎么回事?天鉴仙君何在!”言秋神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脸色苍白,心里一阵惊慌,暗自想到:“难道神界的劫数真的要来了吗?我命里的劫难真的改不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章 往事三 “小神在!”天鉴仙君匆忙赶上来,额上汗水直下,喉咙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一脸惶恐的看着言秋神帝。 “快给朕解释这天象!怎么回事!”言秋神帝顾不上白兰还在一旁,催促着天鉴仙君解释异象。 “启禀神帝,这是妖魔要横空出世的征兆,不日,神界将有大劫。”天鉴仙君颤抖着声音说完了,随后整个人伏在地上不敢作声。 “妖魔?!”言秋神帝不可思议的看着天鉴仙君,天鉴仙君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被言秋神帝一把抓住领角,言秋神帝怒斥道:“那天你不是还对朕说这是救星出现吗?怎么现在就成了妖魔出世!你这是欺君罔上!” “神帝饶命!饶命啊!这都是定数啊,小神……小神也是观天象说实话,本来就是祸福难料的异象,如今不知为何竟朝着劫数方向发展,小神也无能为力啊!神帝明鉴!” 言秋神帝无奈的挥挥手,看着那天边摇摇欲坠的红色星辰,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留你!” 一旁的白兰也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那红色的星辰上竟现出一朵花,细细看去竟是一朵彼岸花! “这不是忘川河里的花么?怎么会出现在星辰上?莫不是预示着什么?”白兰不安的看着那星辰,惴惴不安。 陌桑殿。 撑着疼痛的身子,洛雾秋吃力的站起身。醒来便看见满宫殿的尸体,一瞬间她木然了,不知道该如何平复心里的痛苦,她的世界都灰暗了,苍白的脸色像极了白衣。 “呵……”原来她除了承受这伤痛便再也没办法,本以为可以安然的度过这一世,却原来上天总不会给她安生日子过。 这是为什么?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这就是神界么?呵,还以为有什么好,却原来也是一样冰冷,既然如此,我何必留在这里!”洛神帝一声怒吼,挥袖间整个陌桑殿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凄厉的笑着,跌跌撞撞的走出大殿,喃喃道:“顾墨云,我与你不共戴天!神界,我此生必然倾尽心力也要覆灭你!” “哈哈哈……”偌大的陌桑殿便在这大火中化为灰烬,没有人会去救火,整个陌桑殿的人都被杀光了,尸横遍野,流血千里。 洛雾秋凄然的看着火光冲天,凄厉的笑着,随后拖着残败的身子一步步挪向轮回道,她要去魔界。 墨祭殿。 顾墨云被突如其来的白光惊住,手中的茶盏跌落,他起身木然的看着天边的光,喃喃道:“难不成,我的劫数就要来了……” 突然有人来报:“启禀夕墨神尊,陌桑殿被烧了,没有人去救火,桃夭神尊不知所踪。” 顾墨云闻言转身,稍作停顿之后道:“立刻准备人马,全力搜捕洛雾秋!” “是!” 顾墨云扬起阴冷的笑,疾步奔向抚月宫找言秋神帝。 抚月宫。 刚到抚月宫顾墨云便看见白兰目光灼灼的看着那星辰,他不由得嘴角上扬,远远地便开口道:“哟,这么晚了还没离开抚月宫啊,当真是故友情深啊。” 听见顾墨云带刺的话语,一向隐忍的白兰也微微发怒了,反唇相讥:“这是我和言秋之间的情分,用不着你一个外人管,你也不过是个神尊,言秋神帝的事情你还管不着吧。” 顾墨云表情凝固了片刻之后便又笑开了,他鄙夷的看了一眼白兰,而后讽刺道:“身上流着魔族的血,若不是言秋神帝极力护着你,今日桃夭神尊便是你的下场。吃里扒外的家伙,像你这样的货色,也只配是那样的出身吧。” 白兰和言秋神帝几乎是同一刹那望向对方,白兰神色落寞,看言秋神帝的目光也悲哀了许多,白兰默默想着:“难道这就是的命局吗?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在你心里,可曾真的有过我的位置?所谓朋友,竟是……竟是让我陷入如今这般尴尬的局面吗?” 言秋神帝看了一眼顾墨云,制止道:“休得放肆。” 顾墨云冷眼一瞥,冷笑道:“什么时候起言秋神帝也这般仁慈了?当年出手杀了白兰一族的人不也是你么?如今这是唱哪出?难不成白兰心胸已经宽广到连杀父仇人都能把酒言欢的地步了?” 白兰闻言心中恐慌,浑身颤抖,当年的伤疤又被无情的撕开,他永远改变不了两件事。第一,言秋神帝灭了他的家族。第二,他只是一个魔。 言秋神帝怒斥顾墨云道:“住嘴!你给朕住嘴!” 顾墨云也是被激怒了,指着言秋神帝吼道:“身为神帝,本职就是除魔卫道!本职就是为神界苍生考虑周全,你这般心慈手软,他日神界之人被魔界残杀的时候,你才能幡然醒悟,明白魔界人士的残暴血腥是不是!” 言秋神帝默不作声,迷茫的眼神看着白兰,颤抖的手想要伸过去触碰白兰,竟然被嫌弃的一手拍开。 白兰转身便要走,言秋神帝赶忙拦住,眼神几乎是祈求原谅似的,言秋神帝颤抖着开口道:“白兰,我……我……” “何必多言,多说无益,我做质子的年限也到了,我该回去了,告辞。”白兰落寞的身影成了言秋神帝脑海里最后的印记,自此,他再也没见过净兰神尊,直到……大战那一日。 看着白兰消失的背影,言秋神帝对顾墨云便是一脸怨恨。 顾墨云反倒是无所谓一般,只是淡淡的说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不是么?由我说出来岂不是更好?这个棋局,你我都是棋子,我们可输不起。” “呵,朕知道了。”言秋神帝勾起冷笑,鄙夷的看了一眼顾墨云,而后转身准备离开,又顿了顿,继而问道:“你来找朕究竟何事?是为了它?” 说到这里言秋神帝伸手指了指那颗摇摇欲坠的星辰。 顾墨云一笑,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这既然是魔界的救星,不如好好利用,安插在魔界去,日后必然是一道救命符。” 看着顾墨云嘴角弯起的笑,言秋神帝不由得心底发凉,暗暗想到:“如此狠毒之人,幸亏不是魔界的,否则真是神界的劫难。” 顾墨云打量着言秋神帝的神情,微微勾起唇角,心里想着:“这样心慈手软,真不知道当初朔明神帝怎么会把神帝之位传给他的。” 两人沉默良久,相视而笑,心里各有各的算计。天上的星辰渐渐有掉落的趋势,摇摇欲坠的悬在天边。 魔界。 抚忧殿。 绮语魔帝兴奋的看着那星辰,黑夜里那抹红色分外显目。 “启禀魔帝,沈默良求见。”邑闲阜单膝跪下,一身的黑色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是绮语魔帝唯一的心腹。 “让他进来。”绮语魔帝转身坐在龙座上,目光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沈默良拜见魔帝。”名叫沈默良的人生得甚为俊俏,一双桃花眼更是顾盼生姿,高挑的身材也算是极品,声音更是温柔如水,若是个女子,追求者定不在少数。 “事情办得如何了?”绮语魔帝笑意浓浓,一双凌厉的鹰眼盯着沈默良。 “净兰神尊不日将重返魔界,吾主枭魔即将出世,只待魔帝率军从神界将吾主枭魔带回。”沈默良说这话时也是两眼放光,自从上一次大战结束,魔界以惨败告终,至今都没能恢复当年雄风,再过一些日子便是下一次的大战,这一次,不论如何,绮语魔帝都是想赢的。 “太好了,朕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绮语魔帝长舒一口气,目光灼灼看着天边,仿佛他的心也随着那星辰去了。 “时日将近,属下先回神界,吾主枭魔身处尧清静台,众神虎视眈眈,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就不妙了。”沈默良道。 “那好,你先回去,枭魔出世之日,我们里应外合,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神界措手不及!”绮语魔帝大手一拍,身旁的玉石桌便碎了个彻底。 “是!”沈默良应声。 两人一样的虎狼目光,积怨数万年似乎也该了结了。 抚月宫。 顾墨云突然就提到了洛神帝,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已经让瞿灭全力逮捕洛雾秋了,相信不久就能找到她。” 闻言,言秋神帝眉头紧皱,半晌才道一句:“你又想怎么样?” “呵。”顾墨云阴冷的看着言秋神帝,顿了顿,像看笑话一般看着言秋神帝,说道:“言秋,怎么,你现在后悔了?你别忘了三十万年前的事情,要不是我哥封印了枭魔大部分法力,神界哪儿还有今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墨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言秋神帝说得轻描淡写,一旁的顾墨云早就无法淡定了,直接就是起身拍桌,一脸怨恨的看着言秋神帝。 “言秋!到底死的人是我哥不是你哥!你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告诉你,覆灭魔界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我就算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也要覆灭整个魔界!”顾墨云气愤填膺的吼着,额上青筋暴露,整个人都差点贴到言秋神帝身上。 看着顾墨云如此暴怒,言秋神帝也只能默不作声 顾墨云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又坐下了,平复了情绪以后淡淡道:“沈默良已经告知绮语魔帝枭魔出世的消息,日期定在正月初九,到时候只要枭魔一出世,我们立刻封印她的记忆,到时候只要留住枭魔在神界,日后好好培养,等到下一次大战之时便可派遣出再战。” “桃夭神尊怎么会帮忙封印枭魔的记忆。”言秋神帝冷冷道。 “哼,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暗中计划好了一切,你只要不加以阻拦我的行动就行。”说到这里顾墨云冷笑着看言秋神帝,阴森森的笑道:“到时候不如你收下枭魔这个妹妹,如何?” 言秋神帝默默看着顾墨云,心里一阵发慌,不知道顾墨云又是什么阴谋。 “夕墨神尊。”顾墨云的心腹玉冬苍进来,示意顾墨云事情办成了。 顾墨云勾唇一笑,转头对言秋神帝说道:“一会儿还要你配合我再演一出戏。” “看你这样子,桃夭神尊已经抓到了吧。”言秋神帝一脸鄙夷的看着顾墨云,随后起身便赶往天牢——祸云重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章 往事四 祸云重地。 白衣之上血迹斑斑,一头青丝散乱不堪,憔悴的面容一看就知道已经受够了折磨。洛神帝倒在牢里,嘴角还在往外流着鲜血。听到天牢里渐渐近了的脚步声,洛神帝不由得警觉起来,眨眼间便出现了两人。 “啧啧,看看,如花似玉的桃夭神尊现如今怎么这样落魄?这副样子怎么还成为四大神尊里的颜值担当啊?”顾墨云讽刺的话语犹如利剑直扎进洛神帝的心里,她恨不得杀了顾墨云,可自己和顾墨云实力悬殊,何况自己现在还是重伤。 “桃夭神尊,你为什么要火烧陌桑殿,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言秋神帝悲悯的看着洛雾秋,说话间却是胸口一疼,数万年的同僚之情,如今却要牺牲给之战。 洛神帝先是一惊,随后悲哀的大笑,并未解释,只是她一直盯着顾墨云看,咬牙切齿。看得顾墨云更是得意,只见顾墨云蹲下身子看着她,轻言细语道:“你不过二十万年的修为,又能如何呢?论资历论辈分,你我悬殊,洛雾秋,你还不知道吧,尘缘仙君上一次去你那里,其实就是为了找你帮忙为我渡劫,你也是知道的,再过一千年我的劫数就要到了,如果有你相助我必然可以安稳渡劫。可是啊,呵,我不稀罕。” 顾墨云勾唇冷笑,看着洛神帝讽刺的大笑起来。 洛神帝鄙夷的说道:“我死也不可能帮你渡劫!” “哈。”顾墨云又是冷笑,随后起身张开双臂大笑起来:“你我积怨数万年,我料到你也不会帮我,可是我历劫的时候也不能让你胡作非为啊,所以啊,我就想了个办法,不如废了你法力,驱逐你,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再回神界!” “呸!”洛神帝嫌弃的对着夕墨神尊就是破骂:“像你这样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小人,就算是历劫也应当灰飞烟灭!最好像你哥哥顾夕墨一样,不得好死!” “说得好!”顾墨云一时失控,反手就是一掌狠的,洛神帝当即吐血,脸色更加惨白。 顾墨云侧着头邪笑,一脸放肆地说道:“你和你爹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废物,同样需要别人的保护,看看你这副样子,连丧家犬都不如。当年若不是我哥拼了命的护着你们,你以为你爹还能活下来?你以为你还能有今日的地位!” “闭嘴!我不许你说我爹!”洛神帝怒气冲冲的吼叫着,喉间却是一股急流涌上,“噗——”一口鲜血喷出,洛神帝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 “知道枭魔吗?她的尘缘果和我的是连在一起的,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呵,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爹就是被枭魔杀死的。啧啧,好好的一个上古大神,竟然这么没用,诶,也怪枭魔,太强大了,当年可是十几个上神一起封印她的呀,这样的人若是重返魔界,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形容神界毁灭性的灾难。”顾墨云顿了顿,得意洋洋的看着洛神帝。 随后翘着兰花指说道:“不过呢,现在不一样了,我和枭魔的尘缘果是连在一起的,以后我和我就会同心同德,就算是尘缘仙君也没办法拆散我们,你想象得到吗?一个法力强大得可怕的人就要出世了,只要加以培养,就会成为神界多么强大的一个支柱,到时候覆灭魔界也是轻轻松松的,当然,你也会变成魔界的一员,当然也在覆灭的名单里,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够资格位列神班呢?只不过是借着父亲的势,便轻松赚得一个神尊之位,未免太难以让人信服了,你说是吧?” 洛神帝气得说不出话,只是一直怨毒了的看着顾墨云。一旁的言秋神帝始终没说话,只是悲悯的看着洛神帝。 顾墨云邪笑,随后笑道:“我也该去看看我的枭魔了,马上就到了我出世的时候了,作为我未来的良人,我应该第一个迎接我再次来到这个世上呢。” 待顾墨云走后,言秋神帝面带难色的看着洛神帝,久久才道一句:“桃夭神尊,你与顾墨云素来不合,不如,你就去魔界吧。白兰也要回魔界了,你俩在一起会有个照应的,以后一定要好好注意自身安全,顾墨云到底也是顾及同僚之情的,我相信他做事不会太过分的。” 洛神帝除了冷笑便再也没有其他表情,看得言秋神帝心里一阵发毛,最终也是无可奈何的走了,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桃夭神尊,再过两日便是正月初九,枭魔即将出世,两日后我安排人带你离开神界,你再也不要回来,顾墨云一向心狠手辣,我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言秋神帝离去的背影,洛神帝靠在冰冷的墙上后便开始放肆的大笑。 一时间凄厉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祸云重地,还没离开祸云重地的顾墨云和言秋神帝听到了不由得皱眉,顾墨云只是叹息一声便疾步离开了。言秋神帝回头看了一眼,也离开了。 “你想安稳渡劫?呵,顾墨云,我发誓,有我在一日便和你不共戴天,此生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停止和你的战争!”洛神帝咬破了唇舌,血腥味弥漫在天牢里,令人窒息。 正月初九。 扶风池。 以顾墨云为首的一行人将封印九天阵看守得仔仔细细,言秋神帝则带领一干神仙形成外圈,防止魔界力量渗入。眼看着时辰将近,众神也是满心期待。 “相传这是上古妖魔枭魔啊,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哎,这要是出世了,就凭我们也能将她封印了不成?据说,三十万年前可是十几个神尊一起封印的呢,连最厉害的神尊顾夕墨都死了。” “嘘,小声点,夕墨神尊还在那里呢,被他听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夕墨神尊也是可怜啊,本来就只有一个哥哥夕墨,相依为命多年,没想到因为一个枭魔竟然失去了至亲手足,这怎么能叫他不恨?知道吗,上一次封神大会上本来说封夕墨神尊为陌启神尊的,可他坚持将封号改为他哥哥的名字夕墨。说来也是情深啊。” “真看不出来夕墨神尊还是个情深的,平日里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别说了,别说了,枭魔马上就要出世了。” 封印九天阵内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声,并传出震耳欲聋的叫声,也不知是个什么生灵。众神惊诧之余,扶风池外杀声震天,有人来报,绮语魔帝带兵闯入神界,已经打起来了。 “哼,想带走枭魔,做梦!”顾墨云冷笑一声,示意瞿灭带人立刻赶往通天大道迎战魔界。言秋神帝也跟着去了,扶风池一时间便只留下了少数神仙,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 通天大道。 妖魔聚集,妖气冲天,为首的是绮语魔帝,跟在身后的一个少年是当今魔帝手下第一得力干将魔神皇邑闲阜。 他的身体里一半血液是神,一半血液是魔,可惜,父母双亡,他不过是个悲剧的产物,早年得绮语魔帝栽培,如今已经成为叱咤魔界的大魔头之一。 之后便是白兰领军,魔界数万法力高深的将士都来参战,一时间通天大道黑压压一片。 此时的言秋神帝眼神绝望,他看着白兰一身戎装,喃喃道:“你我终是兵刃相见了……” 绮语魔帝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杀无赦!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带走吾主枭魔!” 令一下,群魔出动,神界也不甘示弱,顾墨云下了令,两边便开始厮杀起来。天际瞬间阴暗得如同地狱,三十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顾墨云至今记忆犹新,眼前的硝烟弥漫一下就勾起了他的记忆,仇恨的种子疯狂的在他心里生长,像要撑破他的身体逃出来一样。 顾墨云挥舞着魔剑飞向绮语魔帝,整个魔界唯一能够匹敌顾墨云的也就只有当年和顾夕墨打成平手的绮语魔帝了,当初绮语魔帝暗算顾夕墨,致使顾夕墨重伤,而后顾夕墨为了制止枭魔再造杀孽,直接封印了枭魔,却不想枭魔太过于残暴,致使顾夕墨魂飞魄散,灵魂被活活打散,却才封印了枭魔大半的法力。 枭魔被封印后,真相便被隐藏,各种版本的故事便开始传开了。 其实枭魔法力顶多就是高出顾墨云一点,否则凭借顾夕墨当年神界第一战神的法力,取之性命也不在话下。 没有众神合力封印枭魔,没有桃夭神尊的父亲封印枭魔之后身亡,没有枭魔是救世主,这些都是顾墨云一个人编造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把枭魔变成自己手下最锋利的刀,然后去伤害魔界,以此来平复他失去哥哥的痛苦。 一盘棋,他策划了很久,终于把所有人都放到了棋盘上,他连自己也不放过,仿佛哥哥的死自己也有份。此刻看见绮语魔帝被引上神界,顾墨云更是兴奋不已,一个劲的对着绮语魔帝就是一顿招呼。 “白兰,住手,别打了,这是个阴谋。”言秋神帝始终不忍心看到白兰死在这里,便上前劝阻。 白兰根本不理睬他,只认为这是谎言,便只是冷言冷语道:“别想骗我,你我情分已断,从今往后便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本不两立,我还能奢求什么?” 说完白兰便手持魔剑便向言秋神帝砍去,可白兰根本不是言秋神帝的对手,没几个回合便处于下风,任凭白兰如何回击,言秋神帝也始终只是防御,言秋神帝眼里流露出的悲哀是白兰看不懂的伤。 许久之后,言秋神帝一把攥住白兰的手,眼神悲哀的说:“白兰,你我万年情谊,当真一刀两断?” 白兰愣了半秒,一手甩开言秋神帝,愤怒的吼道:“你我殊途,我哪里够资格与你做朋友,你我就此一刀两断,干净利落,世间多了去的人愿意与你做朋友,不缺我白兰一个。” “知音难寻!白兰!你……真的这般绝情么?”言秋神帝眼神绝望的看着白兰,这个少年陪伴他数万年,难不成今日便要真的失去他?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4章 往事五 白兰咬咬牙,回想当日顾墨云说的话,一狠心,便持魔剑指着言秋神帝,恶语相向:“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何必多说?这世间,本也没有真正的友情,你我不过是知音罢了,又能有什么用呢?现在依旧是刀剑相向罢了,难不成你还能为了我放弃整个神界的利益不成?” 言秋神帝被他这么一问,瞬间失了魂魄,身子沉重了许多。 白兰强忍着伤痛,狠狠地一剑刺中了言秋神帝,大吼一声:“你我还是不要再念往昔的好!” 言秋神帝后退两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看着白兰,拳头咯咯作响,最后淡淡的说:“保重,白兰。” 白兰还未反应过来,言秋神帝便转身看准了正在进行殊死搏斗的绮语魔帝,一瞬间用尽全力便冲过去了,绮语魔帝还未发觉言秋神帝冲过来,顾墨云也尽了全力在搏斗,突然加入一个言秋神帝,绮语魔帝更是雪上加霜。 “杀了他!杀了他!”言秋神帝突然得了失心疯似的,扑向绮语魔帝,一时间两人扭打在一起,绮语魔帝咬牙切齿的看着言秋神帝,大骂道:“你个混蛋东西,两个人打我一个,你们白道人士就是这样的?” 言秋神帝勾唇一笑,冷笑道:“你安插沈默良在神界就是光明磊落吗?对付你这种小人根本不需要客气!” “你放开我!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像什么样子,有本事放开我一决高下!”绮语魔帝卯足了力气拼命挣扎,两个人打在一起也真是丑相百出。 一旁的顾墨云看了也是哭笑不得,白兰又凑上来,顾墨云与他一瞬间剑张弩拔,言秋神帝停顿了半秒,而后想到:“我的身子也是撑不了多久了,与其看着绮语魔帝祸害神界,何不与他玉石俱焚,倒也干脆,白兰铁了心的跟定了绮语魔帝,想必也是下一任魔界魔帝,难不成我还要活着与他兵戎相见?也罢,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何不果断接受。” “白兰……你不信这世间的情,可我信了。”话音未落,言秋神帝便默念口诀,一把长剑飞来直直的穿透了两人身体,两人相继流血。 “顾墨云!动手!”言秋神帝死死抱住绮语魔帝,不放他走,铁了心要玉石俱焚。 “言秋!你做什么?放开绮语魔帝,他根本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别傻了!”顾墨云也机智了许多,还能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局面。 “不必了,我大限已到。这都是命。动手吧,墨云。”言秋神帝一脸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你发什么疯!放开绮语魔帝!”白兰也是一脸崩溃,拿剑指着言秋神帝。 言秋神帝看了看白兰,长叹一口气,随后再念一句口诀,长剑便穿过两人胸膛,当场血溅三尺。 绮语魔帝震惊的看着言秋神帝,怒骂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命数。”言秋神帝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随后加快速度默念口诀,那长剑竟然来回刺穿两人身体,直至最后将言秋神帝活活刺得晕死过去! 一旁观看的顾墨云和白兰两人皆是一般震惊,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还未反应过来的当头,天际突然出现一抹朱红,红光映红了整个天空,众人明白这是枭魔出世的征兆,一时间都停止了打斗。 “这么快就出世了……”言秋神帝淡淡一笑,随后闭了眼。 “吾主枭魔……终于是……出世了。”绮语魔帝说完这话也倒下去。 一旁站着观看的顾墨云见言秋神帝晕死了,便也不留恋此地,转身便离去,离去之时不忘吩咐一句:“瞿灭!守好通天大道!” “是!”远处正在和魔神皇邑闲阜纠缠的瞿灭应声。 “言秋……”白兰无力的喊了一声便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一条血丝。昔日种种浮现在白兰脑海,一股莫名的心痛贯彻白兰的身体,他却无能为力。 “魔帝!”“魔帝!”一时间魔界众妖乱成一团,邑闲阜也乱了方寸,丢下瞿灭就奔向了绮语魔帝,抱着绮语魔帝仅有的一丝气血哀嚎。 “吾主枭魔……快!快!”绮语魔帝说完这话便晕死过去。 白兰一脸震惊,绮语魔帝晕死过去了,枭魔他必然也夺不回来,魔界完了…… 此战之后,魔界大军撤退,绮语魔帝被强行封印在万怨林,以赤龙心作为镇邪法宝。白兰继位魔帝,统帅魔界。 墨祭殿。 顾墨云历劫在即,枭魔虽然已醒,但其体内的法力却随着记忆的封印而被压迫在体内不得释放,此时的枭魔无异于是一个废人。 “现在枭魔无异于是个废人,我们还有什么必要留下她?不如就此杀了她?”瞿灭瞥了一眼不远处一身红衣蹦蹦跳跳的女子。 顾墨云也看了一眼枭魔,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封印了记忆,她的法力竟然也被封印了。” 随后有人来报:“启禀夕墨神尊,尘缘仙君求见。” “他来做什么?”瞿灭问道。 “让他进来。”顾墨云淡淡说道。 尘缘仙君进来后看见瞿灭在,先是吃了一惊,随后镇静下来,陪着笑脸道:“小神见过夕墨神尊、司战天尊。” “哼,你个老不死的,来这里做什么?”瞿灭大概还在记恨上一次被尘缘仙君整蛊的事情,上一次尘缘仙君酒醉,头脑发热之下便错将瞿灭的尘缘果和一个男子的种在了一起,导致瞿灭被那名男子好一番纠缠,最后瞿灭生生的割断了自己的尘缘果才解除了危机。 “尘缘仙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顾墨云笑问。 尘缘仙君这才想起来刚发现一个严重的事情,于是老脸一横,表情凝重的说道:“夕墨神尊,小神方才在园中发现你的尘缘果的藤蔓又长出来了,虽然尘缘果已经被你摘下,但是藤蔓还在,这藤蔓已经勾连到别出去了。昨夜小神去找了天鉴仙君一起查看你的命轮星,发现命轮星已经坠下!大事不妙啊!” “你能否捡重点说?”顾墨云无奈的看着尘缘仙君,一脸痛苦。 “小神发现夕墨神尊你的劫数将会提前到来,还请夕墨神尊随时做好准备。” “劫数来了还能早做准备?”瞿灭哭笑不得,指着尘缘仙君说道:“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又在胡说?你今日也喝醉了不成?!” “不敢不敢,小神万万不敢哪!就是借一千个胆子给小神,小神也是万万不敢的啊!”尘缘仙君吓得赶忙解释,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老脸红得像西红柿。 “行了行了,瞿灭你也别逗他了。”顾墨云笑了笑说,“仙君倒是说说,我如何准备?” “夕墨神尊的命轮星已落,势必是要落入轮回道,为今之计便是找到夕墨神尊命里共同历劫之人,只要你们一起入了轮回道,碰到一起的几率就很大,到时候圆满历劫便能早日恢复神籍。”尘缘仙君说完便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玉佩,掰断成两个,递给墨云说道:“这个玉佩能够帮助你在落入轮回道以后找到那个人,只要你们距离不是太远,就能找到彼此。” “这么麻烦做什么?坠入轮回道,找司命局的人一查不就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吗?到时候凑在一起不就行了?”瞿灭不耐烦的看着尘缘仙君,随意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尘缘仙君笑道:“两位上神有所不知,这是天命,不可人力介入,否则……” “否则什么?呵,我倒要看看,能出什么事儿。”瞿灭一脸傲气,邪笑着,嚣张跋扈。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不可人力介入便是,还请两位上神万万记住才是。”尘缘仙君心里一阵冷笑:“真是狂妄自大,这乃是天意,岂是你能更改的,哼。” “我们知道了,劳仙君一趟辛苦,真是不知该如何答谢,小小心意,还望笑纳。玉冬苍。”顾墨云笑了笑,叫玉冬苍拿出来几个极大的夜明珠,尘缘仙君看了看,喜滋滋的收下了,道了谢便找了个说辞离开了。 看着尘缘仙君离去的身影,顾墨云回头望了一眼玉冬苍,问道:“枭魔呢?” 玉冬苍回答:“刚吵着要吃好吃的,我让人跟着去了厨房。” 顾墨云扶额,看了一眼瞿灭,说道:“我历劫这一千年,你多费心,帮我看着点那些人的动静,特别是白兰,时不时你还是去打扰一下他比较好,毕竟大家都是几万年的同僚了。” 说完顾墨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你安心去历劫,都交给我。”瞿灭也是一笑,随后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那个枭魔你看着办吧。” “好,去吧。”顾墨云也起身,送瞿灭离开后便去了厨房。 厨房。 “哎,这个这个,看起来好好吃,那个那个,也不错诶好像,还有那个,那个,那个。”枭魔看着偌大的厨房好多点心,便都想着尝一下,也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 “你吃得了这么多吗?别这么贪心啊。”沈默良一边无奈的帮枭魔拿着点心,一边数落枭魔,枭魔也是蛮尴尬的。 “哦,好吧,那我就吃一点点好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枭魔的眼睛还是盯着那些好看的糕点。 “她喜欢吃就让她吃,这么小气做什么?”顾墨云倚在门上笑着说。 闻声枭魔一回头便看见一个黑色华服,眉宇间尽是英气的男子,黑色的唇,额前垂下的两缕长发衬得他更是阴暗,眉心若隐若现的蛇形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枭魔默默的吃着糕点,心里略微害怕的移动了脚步,尽量离他远一点,他却渐渐走过来,枭魔吓得干脆冲向门口,却被他拦了个正着。 “吓死我了!”枭魔心里一惊!抬头看他,却被他那一抹坏笑吓得又是一个转身,大喊大叫道:“沈默良救我!救我救我!” 顾墨云靠近枭魔,勾唇一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魔界。 无忧宫。 “魔帝,顾墨云来了。”邑闲阜看了一眼白兰,便退在一旁。 “好歹也是万年同僚情谊,白兰你怎么就这样待我?连请我坐一下都不愿意么?”顾墨云笑着走进偌大的无忧宫,仿佛这是他家一样,真是随便,这样随便的背后足以见得他的嚣张和实力所在。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5章 往事六 映入枭魔眼帘的是一身金色华服的男子,他的笑是枭魔见过最温暖的,那声音也是枭魔听过最温暖,最好听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枭魔觉得不想离开这里,好想一直一直听到他的声音。 “不请自来,我为什么要请你坐?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坐。”白兰毫不客气的回击,手中还拿着的书卷也放下了。一脸无奈的看着顾墨云。 一个阴冷腹黑,一个温润如玉,这两人就算是不用说话,站在一起也是天差地别,一说话更见高低,枭魔还是比较喜欢温暖的白兰,虽然顾墨云的智商实在令枭魔咋舌,但是那颗心也算是令枭魔胆寒。 “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同样是对手,怎么我就知道给你带礼物,你却不知道如何待客?”顾墨云笑着随意的坐下,被他挡在身后的枭魔也终于被白兰看见。 “你是谁?”白兰问道。 “枭魔。”枭魔笑嘻嘻的回答。 “她是枭魔。”顾墨云邪笑着瞥了一眼白兰,而后立刻起身拦住白兰的脚步,笑道:“现在枭魔可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离她远一点。” 白兰一声冷笑,想绕过顾墨云却始终被拦住,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枭魔赶紧绕到白兰身后,戳了戳他说道:“转身转身,嘻嘻,我在这里呀白兰。” 白兰对着顾墨云一笑,转身看着枭魔问道:“你真是枭魔?” “你果然是人如其名啊,名字也好听,人也蛮好看诶,叫我枭魔就好了,阿枭也不错啊,你高兴就好了。”枭魔一把拉过白兰,找了个宽敞的地儿与他坐下。 “枭魔,那是魔帝的龙座……”沈默良一脸幽怨的看着枭魔。 枭魔下意识的瞅了瞅这龙座,都是龙,看起来好古板,于是挑三拣四的说道:“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坐这么俗气的长椅?这椅子可以刻上剑兰啊之类的,和你多般配啊,你说是不是呀?” “的确好看,枭魔大人说得是。”白兰沉沉的一笑,反手便迅速向枭魔攻来。 枭魔眼睛都没眨一下便笑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迅速的推开他,起身道:“诶,你看看,你也不信我是枭魔对不对。” 转念一想,枭魔这性格倒也是个问题,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是上古妖魔。 “算了算了,总之呢,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句,以后不要派人去神界带我回魔界了,一时半会我是回不来了,有缘自会相见,若真是天注定,我迟早能回来魔界。还有啊,我和顾墨云打赌我输了,说好了要许诺他一件事的,他这人你很清楚的,估计我是回不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魔界的事儿。诶,怎么说呢,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真别找人带我回来了,如果顾墨云真要求我不能回来,我也不会回来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此等大事岂可儿戏!枭魔大人你也真是太……”白兰一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身子指着枭魔。 “都知道怪我!我自己还一大堆倒霉事儿呢!懒得和你说!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做主,用不着你管!哼!不就是看起来比顾墨云好看多了么,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一样只会怪罪我,还不如顾墨云呢,好歹他从来没数落过我,真是个绣花枕头!榆木脑袋!我回来一趟容易么我?不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算了,还这样欺负人,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墨祭殿好吃的多了去了!”枭魔哭丧着脸转身就跑掉了,也不管白兰身后的声音说的是什么,大喊:“像你这样只会数落我的人,相见争如不见!” 无忧宫的人一脸黑线看着枭魔离去的背影,都默默看着白兰,好像真是白兰的错一样。 沈默良淡淡的说道:“魔帝,枭魔真的受委屈了,你不去哄哄?” “……我”白兰也是一脸无奈,而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在桌上拿了一盒糕点,便追枭魔去了。 “神尊……”玉冬苍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想追出去。 “哎,由他们去,枭魔既然答应我不会跑就一定不会跑。”顾墨云冷冷的走到座位上坐下,而后挑衅的说道:“就算是她跑了,整个无忧宫也不是我的对手,怕什么?既然要说悄悄话,便随她。” “哼。”邑闲阜冷冷一笑,也不再做声。 顾墨云瞥了一眼沈默良,笑得阴险。 无忧宫外。 “枭魔大人。”白兰行了礼。 枭魔转身看了看白兰,高高兴兴的接过那盒点心,笑着吃起来,边吃边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我体内有异物与我的真气相冲,现在我不仅法力受限,连镇住那异物都是难事。之前和顾墨云打了一架,现在身子只有调养的份儿。虽然他也受伤了,却也不是吃素的,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拿我一定还有用处,暂时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枭魔大人何不趁现在留在魔界,我们人多势众,顾墨云奈何不了我们的。” 枭魔笑了笑,静静地看着白兰,摇摇头讽刺的说道:“身为魔帝,统帅天下,竟不知人无信则不立?不过是个区区枭魔罢了,莫非你要带头毁约?失了我枭魔你们也损失不了什么,失了帝王胸怀,你们损失的是整个天下,孰轻孰重你不清楚吗?” 白兰一瞬间羞愧得脸红,枭魔也不打算继续数落他,便说一句:“顾墨云也该等得不耐烦了,我该回去了,现在魔界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一统天下,你还是先忙这个,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回来帮你。放心吧,身为魔界一员,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有一事,帮我查清楚在我冲出封印的时候谁救了我,谁在我体内动了手脚,我竟然对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只是零零散散的记得一些罢了。对了,务必保护好沈默良,让他继续在神界待着吧。” “好,你放心。”白兰应声。 “回去吧,点心不错,回头再找你一起尝尝。”枭魔笑了笑,和他一起回去了无忧宫。 无忧宫。 顾墨云似乎也等得有些不耐烦,手中的茶盏取取放放好几回。 “时辰不早了,我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回去吧顾墨云。”枭魔站在门口笑道。 顾墨云抬头看见枭魔,微微一笑,而后淡淡的说道:“好,我也饿了,我们回家吧。” “……”枭魔心里一阵发凉,“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家了。”顾墨云一笑。 “客气了客气了,你我殊途,主客之别还是分清楚点好。”枭魔尴尬的笑了笑,看见白兰一脸冷漠,死死的盯着顾墨云。 顾墨云走过来笑了笑说道:“之前你打赌不是输了么,我现在想好条件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就是你的家。” “你大爷的……”枭魔内心一片凌乱,“你这是变相拘留!”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顾墨云邪笑,一把拉住枭魔转身就走,“既然如此也不错,我们回家吧,你不是饿了么?我让人做好吃的给你。” 一路上顾墨云脸色都是很难看的,枭魔看得也是心烦,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你胸怀就这么小?” 看见枭魔用手指头比了一个动作,顾墨云一下子拍掉枭魔的手,不耐烦的说道:“关你什么事。” “哼,堂堂神界夕墨神尊,居然这种气度,传出去颜面何存啊?”枭魔十分欠扁的声音数落着他,却见他一脸的冷漠。 “面瘫!”枭魔万分嫌弃的别过脸去,没再理他。 他也一脸难看的不吭声,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回了墨祭殿。 刚回到墨祭殿,他便说道:“不是饿了么?吃饭去。” 枭魔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不饿了,我困了,要睡觉去了。晚安好梦。” 看着枭魔潇洒离去的背影,顾墨云无奈的摇头,对玉冬苍说道:“准备点清淡的食物,一会儿我过来拿。” “是。” 内室。 枭魔疼得一阵打滚,伤口似乎严重了,刚撕开衣服就看见触目惊心的剑伤。 “呵……没想到他的龙渊剑竟然这么厉害,竟然和我的乱世殇差不多的境界,这得是修炼多久。”枭魔一边轻轻的擦拭着伤口一边想着,慢慢的换药,唯一的一瓶上好金创药很快就没了。 “该死,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枭魔无奈的换了一套红装,起身开门想出去散散心。 “啊!吓死我了!你在这里干嘛?大半夜不睡觉。”枭魔刚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顾墨云,吓得我心口一跳。 “这里有药,效果不错,用不用?”他递过来一瓶药,枭魔看了一眼没接。 “算了,万一你在里面动了手脚我怎么消受得起啊。”枭魔放肆的看着他,仰着头直接绕过他走开。 “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事我会做吗?”听见顾墨云百般无奈又气得不行的声音,枭魔不禁偷笑起来。 枭魔转身一笑,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做,我只知道你不是正人君子,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墨云收起药瓶子,看了枭魔一眼,问道:“大半夜你上哪儿去,我的话你当成耳边风么?给你说了整个墨祭殿机关遍布,还乱跑什么?” “我知道了。”枭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你又要去哪里?”顾墨云跟在身后,枭魔也没管他,兀自往前走,回到今天乱世殇断掉的地方。 乱世殇还在那里,断成两截,枭魔心疼的捡起来,抱在怀里,默默地不吭声。 顾墨云轻轻走过来,淡淡的说道:“剑已经断了,要不我把我的赔给你吧。” 枭魔勾唇冷笑道:“多谢夕墨神尊费心,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夕墨神尊一句,不要浪费时间精力在我身上,你这点伎俩对我来说根本不管用。人谁会相信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夕墨神尊会单纯的去讨好一个上古妖魔?”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墨云冷冷笑道。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6章 往事七 “大家心知肚明,你我不过彼此利用,不两立,谁也不必讨好谁,胜者为王败为寇,何必费心伤神获取我的信任,我从来都只信我自己。”枭魔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顾墨云果然一笑,目光寒冷的看着枭魔,说道:“本以为你是个好骗的,却原来也是一样的老谋深算,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大费周章,我们开门见山吧。” “你说,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我的命劫马上就要来了,命轮星已落,你却是那个帮我渡劫之人,如果我说我要你帮我渡劫,你还会做到么?”顾墨云说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怀疑,在他的世界里,仿佛从来不知道信任是什么,也许,因为枭魔只是个魔,他才会如此看她。 “怎么帮你?”枭魔下定决心似的问道。 “爽快!”顾墨云笑道:“半月后,你我一同跳入轮回道,之后的事情便要顺应天命了。” “顺应天命?呵。你顾墨云也会听天由命?我半个字都不信。”枭魔感到好笑的看着墨云,这人真话假话都是让人难辨,他的心思仿佛枭魔也是猜不到的。 顾墨云看着枭魔笑,一瞬间枭魔觉得毛骨悚然。 顾墨云又看了看月色,笑道:“月色不错,有没有兴趣下一局棋?” 崆峒山。岚烟池。 顾墨云从回忆中醒来,他从未想过他和枭魔会变成这样,他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想法去演变,带枭魔入轮回道,找到后带入魔界,培养成最尖锐的刀,可一场大雪让他失去了枭魔,他根本没想过那会是白兰故意的…… 在人间遇到的洛神帝如今身在何方顾墨云也不知道,白兰,枭魔,洛神帝,和他有关系的人在不同的时间出现,消失。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将他的心凌迟着。可当他闭上眼,顾夕墨惨死的那一幕就会冲入他的脑海,他要如何忘却这一段仇恨? 他之所以谋划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报仇?不就是为了让整个魔界为顾夕墨陪葬?他决不放弃! 西域。妖雪宫。 洛神帝看着腰间的玉佩,她又想起来水暮颜,那个从枭魔时就开始与她纠缠不休的人,到了人间时,竟然和她指腹为婚。 当年枭魔冲破封印,是她去救了枭魔,也是她封印了枭魔的记忆,准备带走逃离神界时却被顾墨云发现。洛神帝直接被顾墨云扔进了轮回道,她不会想到,她之所以能够靠近九天封印阵完全是顾墨云设计的,顾墨云知道洛神帝的灵体是七世花,是枭魔体内彼岸花的克星。 后来枭魔和顾墨云入了轮回道,顾墨云去了魔界,枭魔去了人间,却意外和洛神帝遇到了一起。 枭魔出生的那一刻,陪在她身边的人就一直是洛神帝,那时候她叫洛雾秋,枭魔还是林阿九,临安是她们最开始的乐土,却也是仇恨的开始。 过往一幕幕又如烟尘一般席卷而来,弥漫着忧伤的气息,洛神帝又开始回忆…… 轰隆隆—— 雷声阵阵,大雨滂沱,顺着蜿蜒的泥泞小路一路向东,便可以看见一个小村庄,村里的人世代捕蛇为生,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户农家。 “哇——” 一声啼哭划破夜幕,一个女婴诞生了。 “哎呀,恭喜恭喜,是个女孩子。”产婆高高兴兴的抱出来女婴,递给男人。 男人笑得合不拢嘴,心疼的抱着女婴哄着。 站在一旁的邻居笑道:“终于生了个女儿啊,老林啊,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男人笑道:“记着呢!哪能忘啊!生个闺女给你当儿媳妇!” “哈哈……” 笑声一片,谁也没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洛雾秋,一个五岁的男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遭的。 “来,雾秋,抱抱你媳妇儿。”林老爹轻轻的把女婴放在洛雾秋怀里,转身问候林大娘去了。 “孩子取什么名字好?”洛老爹欢喜的看着未来儿媳妇。 林大娘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大太阳说:“这孩子是正月初九降生的,不如就叫她阿九吧。” “阿九……”洛雾秋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皱起小小的眉头。 眨眼便是十八年。林阿九已经是亭亭玉立,洛雾秋也算是堂堂正正,却不知为何那张脸越发生得像女孩子。不时还被同村的男孩子笑话。 小孩子间也有打架的时候,洛雾秋十二三岁的时候只有一个竹竿儿模样的身板,被打了也是还不了手,连林阿九也嘲笑他娘娘腔。 “阿九!阿九!”门外一群野孩子哄喊着,今天是林阿九的生辰,他们约好了要一起上山捕蛇,卖了买冰糖葫芦吃!一想起那红红的冰糖葫芦林阿九就忍不住流口水。 林阿九推开门,一个跨步直接从石阶上跳下来。手上握着一把木雕弓,背着十几支箭,一身的猎装,看起来威风凛凛。 “哇噻!阿九你太霸气了!这一身衣服哪里来的?”何石头羡慕的眼光来回扫了林阿九十几次,眼珠子差点就掉出来砸在地上。 林阿九步流星地走了几步,在仰望的目光中笑得得意。 林阿九笑道:“这是我娘给我做的!好看吧!” “好看好看!” “走!上山去!太阳都照屁股了!”林阿九带头就往外走。 “哎!你家男人呢?怎么还没来?”不知道谁这么说了一句。 林阿九眉宇深锁,转身皱眉大声吼道:“谁他娘的以后再敢说他是我男人我一箭杀了他!那种没用的娘娘腔不是我林阿九的男人!滚!” 被吼的那个男孩子再也没敢抬头看林阿九,林阿九满脸嫌弃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什么破玩意儿?想当我夫君,门儿都没有!” “哎,阿九,要是他以后娶你怎么办?” “娶我?哼哼,那也得我手里的弓箭同意了才行!看我不打死他!” “你不是答应要嫁过去了么?难不成你是忽悠他爹的?” “别提他爹!势力眼!简直有病,眼里除了钱还是钱!”林阿九满心嫌弃,仿佛洛雾秋也是个掉在钱眼里的人一般,于是又嫌弃地唾了一口唾沫。 “不对不对,他爹眼里还有一个洛雾秋!是个好儿子呢!哈哈!重男轻女的洛老爹!” 一行人渐行渐远,破败的木屋背后,缩出来一个沉默寡言的洛雾秋,已经二十三岁的人了,却还是什么本事没有。本该成亲的年纪,却被林阿九嫌弃,每一次提出成亲都要被林阿九数落一阵。洛老爹也是看不下去了,帮着责备她们一家人,说林阿九没个闺女的模样,林阿九爹娘不会教育闺女,可每次来闹都被林阿九顶回去,气得七窍生烟。 晴空万里,白云悠悠,草坪绿油油的。每当云朵飞过,地上总要留下一片阴凉。林阿九每次都忍不住抬头望天,抬头望云,目光灼灼。林阿九说,在云朵的背后有神仙,在世界的尽头还有一个世界,说不定鬼怪住的地方。不论白云的背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林阿九都愿意去,只要能离开现在的世界,去哪里都好。 “喂!阿九!站着发愣干嘛?快来这边,这么大的深山老林,这么好的太阳,大蛇特别喜欢出来的!”何石头在林子喊,林阿九轻声叹息,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便猫着腰钻进了林子。 林子很大,大到洛雾秋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林阿九。那一天,林阿九消失在了林子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九!阿九!”洛雾秋没用的哭哑了嗓子,带着红肿的眼睛穿梭在林子里。 划破的衣裳被撕成片挂在他身上,凝固的鲜血结成痂长在身上,油腻腻的头发跟鸡窝一样。脚上的布鞋已经黑漆漆的,看起来好恶心。不知道他走了多少路才磨破了那厚实的千层底,也不知道他踩过了多少泥泞坑洼才让那双鞋子变得那么令人作呕。 “阿九你在哪里?呜呜……”洛雾秋真的很没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出来找人好歹带个火把,火种,干粮,可他什么也没带,蠢得要死。 突然,他腰间鼓鼓的口袋里猛然扎出来一根尖尖的木棍,洛雾秋脚底踩滑摔了个脚朝天,口袋里的尖木棍划伤他的大腿,深深地扎进去了。 血如泉涌。 洛雾秋哭得嗓子发不出声音了,他扯下衣服撕成条,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拖着还在冒血的大腿,一步一步往前走,血一路洒下,触目惊心。 傍晚。 洛雾秋走到了一个山洞里,缩在一角懦弱地哭,黑漆漆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过了一会儿,洛雾秋爬到洞口,从腰间掏出来十串冰糖葫芦,糖葫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洛雾秋看着糖葫芦,想着他的林阿九,委屈地抱成一团哭泣。 清风明月山间过,不照情人眼底恨。 “阿九……你在哪里?”洛雾秋撕心裂肺的流泪,心痛的感觉袭遍全身。 林阿九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优点。他沉默寡言,可林阿九是个能言善辩的。他力气挺大,可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他是个男的,可说话做事都像个娘娘腔!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玩,卖小玩意儿的郎中路过村里,担子里多少好玩意儿。连林阿九都选了一把桃木剑,可他偏偏选了一把桃花扇! 暮色正浓,霜寒露重,洛雾秋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寒风中缩成团,像个叫花子一样。 翌日。 当第一束阳光明媚的洒下时,洛雾秋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眸。太阳毒辣辣的晒在他的额头上,烫伤他的伤口。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爬进山洞,明晃晃的阳光刺眼而滚烫,使得他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翌日。 “这里怎么有个人?”沉稳的声音响起。 一个黑色华服的男子冷眼看了看洛雾秋,准备跨过他的身子进洞。旁边却猛然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雾秋!” 男子震惊之余林阿九已经跪在地上给洛雾秋检查身体了,满身的疤痕,伤口。林阿九颤抖着双手轻轻摇晃洛雾秋,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蛇君,救救他!你帮我救救他!”林阿九哭成泪人儿,林阿九是不爱洛雾秋,可林阿九知道她出事了这个傻瓜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找她的。 被称作蛇君的人是顾墨云,他说,他叫顾墨云,遇到天劫被雷劈了变成原形。林阿九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条巨蟒,浑身是血。林阿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眼,他便化身为人,向林阿九求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7章 往事八 七天的相处,能了解到什么?可七天后,林阿九却说她要跟着顾墨云去魔界,洛雾秋无法接受,两个人便吵起来了。 “他是妖怪!你跟着他去魔界做什么?!”洛雾秋生气地摔了还没吃的糖葫芦,眼神冰冷地看着林阿九。 林阿九本就是个爆脾气,哪受得了洛雾秋这样的刺激,于是转身就是一脚接一脚的,狠狠踩碎了冰糖葫芦!地上一堆渣渣,大概和洛雾秋的心碎程度差不多。 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抢走自己的媳妇儿?而且还是被一条蛇抢走的!那条蛇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可能对林阿九好?就算是他对林阿九好了又如何?林阿九是他的媳妇儿!总之一句话,想拐走他家媳妇儿没门儿! “……”林阿九沉默了一阵,用力地踩踏山楂,泪珠掉线了一般砸在碎渣渣上。 直到林阿九精疲力尽,林阿九才停下来。 “我们的确是指腹为婚。”阿九语气中含着少有的沉重,林阿九面对着洛雾秋有着说不出的愧疚感,可这也不能阻止林阿九要反抗这种父母之命的决心。 “或许我是个另类,我从小就觉得世界的尽头会有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活了十八年却像行尸走肉,雾秋,人各有志,缘分不在,你想留也留不住。” “是因为那条蛇妖吗?你喜欢他,是不是?” 林阿九转身迎上洛雾秋满目凶光,那是林阿九从来没见过的模样,如此冷漠,却杀气腾腾。 “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人间太冷了。” 洛雾秋冷冷一笑,拖着还很疼的脚靠近林阿九,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怎么证明你不喜欢他?” 林阿九皱眉,林阿九从来没想过洛雾秋会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于是愤愤的甩了一句:“我说了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你!” 洛雾秋彻底被激怒,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红了眼睛。他捏紧拳头,一忍再忍。 “你若是走了,你爹娘怎么办?”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突然出现一个蛇妖已经够奇怪了,跟着一个蛇妖去魔界更是奇怪!魔界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过! 林阿九身子一抖,含泪道:“是我对不起爹娘,只能来世再报。” “阿九!”洛雾秋忍不住砸下泪珠,林阿九这话摆明了要走,拦不住。 “我看你是疯了!”洛雾秋突然扑过去,将林阿九扑倒在地上,胡乱的咬着林阿九的唇,双手用力的按住林阿九的手腕。 “唔……”林阿九胡乱踢着,双腿却被紧紧压在地上。洛雾秋用力的咬着林阿九,满嘴血腥味了也不肯松开。 林阿九衣裳凌乱,肌肤一点一点暴露出来,洛雾秋却不肯停手。林阿九流下泪来,渐渐放弃了挣扎,洛雾秋开始胡乱扒开林阿九胸前的衣裳,狠狠咬在锁骨上。 林阿九望着冰冷的岩洞,突然扯住洛雾秋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撕! 哧拉—— 白色的肚兜裹着一对胸,虽然小,却不难看出来。洛雾秋怔住了,却还是骑在林阿九身上不肯离开。 林阿九冷冷道:“之前并不知道你是女子,如今知道了……从前我没喜欢过你,现在我也不喜欢女子。” 洛雾秋羞愤难当,眼底藏不住的恨意和恐惧。洛老爹重男轻女,洛雾秋不是长子,在他之前还有个姐姐,死了。她娘把她当男孩子养,一直瞒着洛老爹,洛雾秋也一直把自己当男孩子。可岁月渐长,那张脸却越发像女孩子,村里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子会挑逗她,她一害羞,更像女孩子了。 林阿九看着身上的人说道:“雾秋,你别这样对自己,你以后会嫁个好男人的。” 洛雾秋一下子起身退后,面容惊慌,她一身白衣,怎么就忘了自己是女儿身?如果自己不受伤,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了? 她整理好衣裳,目光悲戚地说:“雾秋,你出来有十天了,快回去吧。” 洛雾秋冷笑,久久失神。她回去该怎么办?未婚妻跟别人跑了,自己是个女儿身被发现了,她爹会不会杀了她?她不敢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阿九,问道:“我回去怎么给你爹娘交待?” “就说我死了,被这山上的野狼吃了,你把那把弓箭带回去吧,我对不起爹娘。”林阿九转身从岩石上取下弓箭,恋恋不舍的来回抚摸。 “既然决定了,便要好好地走你的路,阿九——”洛雾秋回望林阿九,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你十八岁生辰那天,你便死了。” 洛雾秋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林阿九看着那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泪水大颗大颗砸下来。林阿九转身蹲下,将踩碎的山楂捧起来,一点一点吃掉。她走了好一会儿守在洞外的顾墨云才进来。 看见顾墨云的那一瞬间,林阿九再也撑不住,失声痛哭。 顾墨云抱住林阿九,轻声说道:“还有三天我们就可以回到魔界了。“ 林阿九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不住地颤抖,鼻涕眼泪流在了一起,好难看,可是连林阿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林阿九从来不哭,以至于别人都以为林阿九投错了胎,应该是个男子的。 三天后。 顾墨云带着林阿九回村,从高高的云端看下去,整个村子一片火海!失火了! “爹——娘——”林阿九拼命的想要扑下去,却被墨云死死拦住,火势已成,怎么救?! 一个茅草屋内,一道红衣悬空而挂,三尺红绫从结实的梁上垂下,死死勒住红衣的脖子,踢翻的凳子,砸碎的酒杯,还有一把长弓,一起烧毁在这大火之中。 一夜之间,整个村庄化为乌有,只剩焦土。林阿九在云端守了一夜,哭了一夜,看了一夜,想了一夜,最后只有一句话:“墨云,帮我忘了人间的记忆吧。” 林阿九缓缓闭上双眸,顾墨云还未施法林阿九便猛然睁开眼睛道:“等一下。” 林阿九从顾墨云腰间猛然抽出匕首,狠狠的扎在左手腕上,迅速拔出后已经满头是汗,林阿九咬紧牙关,用鲜血狂涌的左手拿起匕首狠狠扎在右手腕上。 林阿九缓缓举起双手,将面前的白衣染成鲜红,面容凄惨地说道:“我想去魔界,你便帮我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雾秋,我今日便废了这双手,还你一条性命。” 洛雾秋失去了一条命,林阿九失去了一双手,看起来很可笑,一双手而已,如何抵得过别人的性命? “封存我的记忆吧,就当我,从未来过人间。”林阿九缓缓闭上双眼,留下两行清泪。 顾墨云抬手放在林阿九额前,施法封存林阿九的记忆,却不想被林阿九体内的一股真气打回!顾墨云震惊之余,林阿九嘴角流下黑色的血液,两只手腕也流淌下黑色的毒血。 “莫非是她体内的彼岸花起了作用,始终不愿意忘记什么?”顾墨云喃喃自语。 “阿九!”顾墨云看见那手腕上的血呈黑色,便知方才的匕首上有毒!顾墨云忽然想起前几日林阿九说他的匕首不干净,要拿去洗一下,回来后匕首再也没打开过。每次顾墨云想要用匕首割开肉的时候,林阿九总是抢先一步用箭头划开肉,笑着说一句杀鸡焉用牛刀。他本以为林阿九是小孩子脾气,想给他看看自己的聪明,却不曾想林阿九早在几天前就预谋好了。林阿九早早的就打算好了要永生永世废掉这双手。 “墨云,我不吃解药。”林阿九猜到顾墨云可能会给她解药,林阿九又说道:“人活一世得论个公平,是我对不住她在先,我用生生世世受寒毒之苦还爹娘的养育之恩,用生生世世双手无力还雾秋的情。不论日后魔界有多残酷,我都会自己承受,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好。”顾墨云运功,强行将一股内力注入林阿九体内,却屡屡感受到一股真气在抵御他的进攻,顾墨云一个用力,那股真气便被强行镇压下来,林阿九身体前倾,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林阿九不知道的是,侵入她体内的是寒毒,无药可解。而白兰也万万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枭魔体内已经有寒毒,这才有了后来枭魔去崆峒山拜师的事情。 清晨的第一束光温柔的洒在焦土上,璀璨的日光中,几百个魂魄聚集在一起,摇摇晃晃的排着队,在鬼差的押解下去到地府。顾墨云扫了一眼,便转身抱着林阿九离开了云端。 魂魄都走了,只留下了焦土,还有寂静无声的黑夜。 烧焦的林木下,一缕游魂缓缓飘出来,游魂抬眼望了一眼云端,轻声道:“六界之内,天地之间,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这是你的宿命,由我不由天!” 游魂飘回轮回道,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再度跳下轮回道。 旧事回忆完了,洛神帝看着漆黑的夜,心中悲凉。 水暮颜是枭魔时害死了他父亲洛夜,水暮颜是林阿九时跟着顾墨云跑了,害得她上吊自杀,这一笔又一笔账洛神帝记得一清二楚,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林阿九……”洛神帝仰面喝了一杯酒,红了眼眶。 “雾秋,雾秋。”远处一叶扁舟缓缓行来,船上的人儿亦是华服盛装,略微忧伤的淡淡愁却凝结在眉间。那是西域妖王洛明书的女儿,洛雪儿。 洛神帝看了一眼洛雪儿,捡起来酒樽,随手扔进湖里,微微笑着等待洛雪儿的到来。当时进入轮回道,幸亏是有人救了她,将她送往魔界,上苍垂怜,当她落到雪山时,正好被外出游玩的洛雪儿捡到,一路辛苦照顾这才恢复了身子,只是法力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雾秋。”洛雪儿上了岸,丫鬟伺候她过来湖心亭坐下。 洛雪儿笑道:“你回去吧,我和雾秋单独相处一会儿。” “是,公主。”丫鬟退下,乘着另一个小船离开了。 洛雪儿看见洛神帝一脸的忧愁,便安静的坐下,笑道:“雾秋,你还是很难过么?” “没事。”洛神帝淡淡的回答,目光却看向别处。 洛雪儿轻轻拉过洛神帝的手,深情的凝望着,笑道:“以后的风雨,我陪你安然度过。” “好。”洛神帝淡淡一笑,随即目光又冰冷下来。 “雾秋,父王想为我招选一个驸马,可我不想嫁人。”洛雪儿一脸的无奈和落寞,洛神帝看在眼里,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如,雾秋做我的驸马吧!”洛雪儿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羞红了脸,看见洛神帝一脸的茫然无措,继而补充道:“雾秋可以假做男子,做我的驸马,你可以留在西域,我也不必嫁人,你看可好?”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8章 往事九 “抱歉,雪儿,我做不了你的驸马。”洛神帝起身远离洛雪儿。 “没关系,我也只是说说看而已……你别记在心上。”洛雪儿尴尬的笑了笑,甩动着双腿看向远处,目光里跳跃着光芒,似乎受了委屈一般。 夜幕降临。 “我们回去吧,雾秋,天黑了。”洛雪儿站在轻舟前,看着黯然失神的洛神帝。 “好……”洛神帝起身离去,身后杯盏冰凉寂寞,美酒化成冰冷,进入她的五脏六腑,冰冻她的心。 妖雪宫。 洛明书与一干大臣议事。 妖王洛明书一脸深沉的看着重臣藏钰,问道:“如今魔帝白兰想要先收复四大妖王的地界.我们西域占据了很大的地盘,只怕不久也要遭到征伐,诸位大臣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回禀妖王,如今四大妖王各据一方,我西域向来不与任何势力联盟。今魔界四方势力最弱莫过于东林妖王灵东笑,他最是孤立无援,若是白兰想要攻打也必然先收复东边的灵东笑。其次便是北边的樊成举,千秋谷和南池妖王泺苍归向来不睦,我们西域易守难攻,再者四大堕神也不会看着我们被攻破,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因此我认为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巩固自己的疆土,增强实力防范四大堕神,至于白兰的攻打,根本不必担心。”藏钰胸有成竹的回答,目光同时瞥向了素来不合的岳子峰。 “岳大人一向骁勇,即便是魔帝攻城,想必岳大人也必然是第一个上阵冲锋,保家卫国的人,再者,岳大人法力高强,这魔界能敌得过岳大人的寥寥无几,若有岳大人镇守边疆,定能保我西域无恙。”藏钰目光灼灼的看着岳子峰,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 “岳将军可愿镇守边疆,保我西域无恙?”洛明书问道,那道目光也变得像狼一样可怕。 岳子峰沉默了半晌,目光里尽是坚定,他看了一眼洛明书,皱眉道:“臣,愿往边疆护我西域无恙。” “嗯,如此甚好,本王便可放心了。”洛明书会心一笑,草草让宦官退了朝,便往西梁殿方向去了。 西梁殿。 洛明书匆忙走到案牍后的橱柜里拿出一道密诏,转身递给尾随而至的宦官无渊。剑眉深锁,表情凝重的对无渊说道:“拿上密诏,务必赶去成王殿,即刻让成王进城与我会师!” “是!”无渊怀揣密诏,转身赶往成王殿,生怕晚了一步。 顷刻间,西梁殿上便多出了藏钰父子,藏钰和其子藏骆,藏家父子一直都想要控制西域,而今大半个西域已经被藏钰掌控,宫闱内外几乎都是藏钰的兵力,藏钰逼走了岳子峰,下一步便是想要逼宫了。 “妖王,藏大人父子求见。”宦官无极上前说道。 洛明书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回答:“宣。” 转眼间藏家父子便进来了,藏钰挑衅的看了一眼洛明书,志气高昂的说道:“妖王,臣有要事启奏。” “何事?”洛明书坐下,冷漠的看着狼子野心的藏钰。 藏钰笑道:“妖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西域需要新的继承人,公主招亲会也该是时候结束了。犬子自幼能文能武,且与公主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如今公主已到了出嫁的年纪,还望妖王赐婚,成全了两个孩子。” 看着藏钰一脸的阴险,洛明书不禁气得浑身发抖,自己身负重伤是事实,却没想到今日藏钰竟敢如此忤逆放肆,洛明书心里知道藏钰在宫闱内外的势力,也不敢发作什么。 “公主已经有了意中人,却不是藏骆,你这是要本王如何成全?”洛明书冷眼看藏钰父子,四目交接的瞬间,妒火和愤怒几乎要从藏骆眼中喷出。 “胡说,雪儿怎么会有意中人了?”藏骆一时没沉住气,放肆的说道,一旁的藏钰赶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放肆。 “……”洛明书气得心口一阵猛跳,大手一拍案牍,“放肆!这里是西梁殿,不是藏府!” “……”藏骆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洛明书。 洛明书冷哼一声,一旁站着的老狐狸藏钰却波澜不惊,淡淡的说道:“犬子这是太在乎公主了,得罪之处还望妖王恕罪。不过既然公主有了意中人,便择吉日嫁娶为宜,下月初一是个好日子,若是公主只是一时任性,并未有意中人,到时候丢的可是皇室颜面,不过身为臣子,应当时刻尽忠尽职,到时,犬子会迎娶公主的。” “你……”洛明书颤抖着手指指着藏钰,藏钰却笑得一脸放肆,只是道了一句:“臣等告退。” 随后便离开了西梁殿。 洛明书捂着头,沧桑的容颜更加沧桑,身子似乎也垮了下去,他喘着粗气手指前方,用力喊道:“快!快宣公主觐见!快!” “是。”无极立马直奔映邪宫,传洛雪儿觐见。 藏钰父子出了西梁殿,看着夜色冷笑,藏骆问道:“爹,我真能当上驸马?” 藏钰冷哼一声,阴冷的说道:“这整个西域都将是我藏家的,区区一个公主算得了什么?用不了多久,我们藏家便能够得到我们应得的了。” “说的是,爹。”藏骆也笑了,仿佛西域已经是他们家的了。 等到洛雪儿来时,带上了洛神帝。 洛明书看着洛神帝说道:“本王便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内忧外患,当初我们救你一命,难道你就不肯帮我们这个忙么?” 洛神帝看着洛明书老泪纵横的模样,沉默良久说道:“我可以做这个西域妖王,但我不能娶雪儿。” 洛明书无奈的看着她,而后拂袖叹息:“好!” “父王!”洛雪儿眼里飙出泪来,整个身子瘫软下去。 洛明书狠下心继续说:“你继任妖王以后你一定要向我保证两件事!” “妖王请说。”洛神帝一脸认真看着他。 洛明书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身子骨不中用了,雪儿年幼,你做了妖王以后她还是公主。你日后要为她择一门好夫婿。第二,西域是我洛家几万年的基业,你万万不可让它落入奸人之手。倘若日后雪儿生下男孩,等他长大你便将这妖王之位还给他。” “好。”洛神帝面无表情的回答。 洛雪儿在一旁哭得伤心,她不想嫁给别人,她也不想洛神帝离开西域。所以那一刻起,她便发誓此生非洛神帝不嫁,她不会让任何人动摇洛神帝的妖王之位! 崆峒山。 墨仙宫。 自水暮颜那日离开后,他几乎没有水暮颜一丁点的消息,他们阔别五万年,再相逢竟然只是短暂的三天,三天后,水暮颜人间蒸发,茫茫人海里,那张相貌平平的脸扔进去自然不可能轻易找到。 无忧宫不再是白兰坐镇,没人知道白兰去了哪里,而水暮颜也不在无忧宫,这两个人像两根刺,将顾墨云的心刺穿,他疼得钻心,却拔不出来。 鹤影仙人的五十万年寿辰。 崆峒山的弟子几乎都参加了这个宴会,顾墨云也不例外。虽说鹤影仙人不待见他,可他心里终归是有这个师父的。 顾墨云坐在一角默默喝着茶,他清冷寂寞的双眼毫无目的的看向远方,那天际的云层仿佛是个安宁的地方,总好过眼前的喧嚣。 他已经很久没有水暮颜的消息了,水暮颜自那日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似乎试着打探过消息,可是依旧无果,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顾墨云埋着头想着,茶盏空了,有些燥热的空气让他昏昏欲睡,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家在吃吃喝喝,而鹤影仙人坐在上座,仿佛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形式化的宴会。 顾墨云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快要打盹儿的白胡子老头,心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就喜欢上办一个寿辰宴会,往年鹤影仙人都是极其厌烦这样无意义的寿辰会。顾墨云猜不透其中含义,也懒得去猜了。 热烈的太阳炙热的烤着大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要准备散了,顾墨云也准备散了。一个清脆如玲的声音却忽然传来:“顾墨云。” 顾墨云抬头看去,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女朝他走过来,满脸的朝气。长长的睫毛,美若星辰的双眸,还有白里透红的皮肤,像个又脆又甜的红苹果。特别是那个笑容,仿佛清泉一般让人觉得甘甜。 顾墨云也不由自主被带动情绪,开心的笑了笑,而后问道:“你怎么有空来了?人多眼杂的,不怕被抓到?” 思姬雅娇俏一笑,十分温柔地说道:“瞿灭实在看不下去你给他写的信了,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健在。” “哈哈……”顾墨云忍不住笑了,仿佛一瞬间也不困了。 思姬雅勾了勾手,顾墨云贴过去,她小声地说道:“刚才我遇到一个人,和你有得一拼,不过她是个女的。” 顾墨云看着思姬雅一脸的赞誉,掩饰不住的一直傻笑,便反问道:“你看上人家了?” 思姬雅轻轻咳嗽两声,而后一脸傲娇说道:“她先看上我的,她的夜明珠掉了,我捡起来还给她的一瞬间她竟然发呆。想来是被我的美貌所折服,诶,本仙女一下界,众生倾倒啊!” 顾墨云无奈叹息,他知道思姬雅这脾气都是那个无良霸主瞿灭给惯坏了,一向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霸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姑娘,你怎么和他说话?” 那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忽然变得现实,顾墨云止住了笑容扭头看去,一袭红衣绣着精致的彼岸花,三千青丝挽在脑后,增加了几分柔情。可那双眉眼和一身的霸气却丝毫不改,仿佛更霸道了。 思姬雅见水暮颜来找她,又恢复那温柔娇羞的模样,往水暮颜那边走了两步笑道:“你这么快就忙完了来找我啊?” 顾墨云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水暮颜一句怼:“姑娘还是远离这种人为好,免得引狼入室。”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9章 执念之始 思姬雅张着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尴尬的看向顾墨云那被气得满脸不悦的模样,心想到:诶,堂堂夕墨神尊也有被人瞧不起的时候,让你有事没事欺负人,遭报应了吧。 水暮颜似乎懒得与顾墨云说话,直接问思姬雅:“你叫什么名字?” 顾墨云逮着机会了,赶忙不屑的瞥了一眼水暮颜,挖苦道:“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还来勾搭,也不知道脸字怎么写。” “……”水暮颜静默无言,而后向思姬雅发出邀请:“要去看看会风景么?岚烟池的风景很好。” 思姬雅点点头,一旁的顾墨云寒意森森,她避之不及。 “我叫思姬雅,你呢?”思姬雅问她,这一句话让顾墨云更难堪。 顾墨云吃惊的望着思姬雅,嫌弃地说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跟着去?不怕遇到坏人?” 水暮颜和思姬雅双双扫了一眼邪气的顾墨云,十分默契的摇摇头,而后手拉着手往岚烟池去。顾墨云看着两人一拍即合的走远,闷声闷气回了墨仙宫。 岚烟池。 “我叫水暮颜,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找我玩,你喜欢什么?”水暮颜一脸欣喜,那只拉着思姬雅的手似乎紧张得有些颤抖。 思姬雅脸上满是紧张,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顾墨云信里提到的枭魔,现在知道了难免慌张。她从瞿灭和顾墨云那边了解到的枭魔,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冷酷无情,残暴不仁。 可眼前的人为何只是让人觉得霸道了些?残暴在哪里?思姬雅不免怀疑顾墨云和瞿灭是不是对水暮颜有偏见。 思姬雅望向那一湖碧水,托腮道:“水暮颜,这么大的岚烟池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水暮颜也是满脸落寞,她躺在木板上,闭上双眸回忆似的说道:“岚烟池是师父赐给我的,可我很少回来。” 水暮颜说到这里神色黯然,如果不是鹤影仙人寿辰,大概她还是不会回来的。如今江湖上一个赤血楼楼主千君客横空出世,招来各方势力打压,赤血楼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查不出蛛丝马迹。 水暮颜心里堆积了许多事,她出神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思姬雅已经很无聊的坐在一边发呆。水暮颜顿感抱歉,轻声咳嗽两声,而后询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思姬雅点点头,一副生怕露馅儿的表情,她忽然后悔招惹水暮颜,得赶紧甩掉这个麻烦才是。 天色正好比较晚了,思姬雅支支吾吾道:“天色不早了,那个……我……我想回去了。” 水暮颜起身道:“好,我送你回去。” 思姬雅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赔着笑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水暮颜看着眼前一脸拒绝的人,不由得笑了笑,小丫头都这么害羞?天色这么暗,也不怕遇到坏人。 “走吧,我今天是一定要送你回去的。”水暮颜俯下身子盯着那双大眼睛,宠溺的按住她的头,勾唇笑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可爱?在魔界,你这么可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水暮颜勾唇的模样有几分坏,思姬雅看着心虚几分,若是水暮颜知道她是神界之人,会不会杀了她?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哆嗦,赶忙伸手搓了搓发麻的双臂。 正在思姬雅不知所措的时候,顾墨云来了,思姬雅看到他的一瞬间觉得看到了救命稻草!赶忙冲过去,一把拉住顾墨云衣袖,近乎讨好地说道:“顾墨云,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回家吧。” 顾墨云愣了一秒,而后用杀人不偿命的眼光看着思姬雅,他猜到思姬雅肯定是要露馅儿了,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去我墨仙宫住下,明日你再回去。” “好的好的!”思姬雅忙不迭点头,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水暮颜就是傻子也该知道两人关系匪浅,顾墨云何时对女人温柔了?水暮颜打量思姬雅拽着顾墨云衣袖一脸求保护的表情,可当她看向顾墨云,并且露出一种顾墨云不会保护心上人的表情时,顾墨云炸了。 顾墨云立刻扒开思姬雅,站在一边一脸正色,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气似的说道:“这是我朋友的心上人,不是我的!” 水暮颜顿时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她拼命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可是还是没忍住,最终她选择转身捧腹大笑,那笑声足以将顾墨云的自尊碾成渣! 结果可想而知,顾墨云冲过去就是冷漠的质问:“有这么好笑吗!” 水暮颜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狂笑之后,一本正经看着顾墨云,而后在伸手拽着顾墨云的衣袖,用一种求保护的眼神看着他,顾墨云顿时心里一阵蒙!水暮颜吃错药了?! 随后水暮颜刷一下跳开,一脸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一脸的惊诧和拒绝,跳起八丈高,仿佛碰了什么脏兮兮的东西一般对顾墨云吼道:“他是我朋友的心上人!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两个人一脸震惊,水暮颜这是活宝附身?还是神经病一个?关键是,她这样的行为是对顾墨云无情的嘲笑! 水暮颜走过去站在思姬雅身旁,将手搭在她肩头,依旧嘲笑的目光看着顾墨云:“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吧?所以思姬雅还是住在我岚烟池比较好。” 顾墨云一脸认真看向水暮颜,脸上写着怒气:“你是不是看上这丫头了?” 水暮颜闻言脸色微红,眼神闪烁了一小下,而后她大方的承认:“对啊!她这么可爱,我看上她不可以吗?” 顾墨云勾唇一笑,阴谋写在脸上,他走到思姬雅面前轻声道:“乖乖跟我回墨仙宫,不然以后别找我救场。” 随后顾墨云故意瞥了一眼水暮颜,心高气傲说道:“哎呀,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故意和别人作对。这么可爱的人,我就是偏不让她留在你这里。” 顾墨云看着一脸气炸了的水暮颜不由得放声大笑,仿佛想将刚才被碾压的自尊捡回来,然后再将水暮颜的自尊碾碎!来啊来啊!互相伤害! 水暮颜一脸霸道的看向思姬雅,斩钉截铁说道:“以后在这魔界,有我罩着你。别理这个神经病,不需要他救场,我去救你。” 思姬雅心里几乎崩溃,她怎么这么不幸,遇到了两个好斗的幼稚鬼!她的场,水暮颜救不了!所以思姬雅还是会跟着顾墨云乖乖回去。 思姬雅扭头看向那一堵高墙,宽慰似的对水暮颜笑道:“墨仙宫和岚烟池不就隔了一堵墙么?近得很近得很,我明日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水暮颜冷哼一声,蔑视顾墨云道:“那不是一堵墙,那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思姬雅默默闭嘴,片刻后笑道:“鸿沟而已嘛!刀山火海我明日也跨过来看你,今天就这样吧,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水暮颜这才作罢,不舍的看了一眼思姬雅,而后转身进了木屋。 顾墨云瞥了一眼思姬雅,训斥的口吻边走边说:“怎么着?看上人家了?这么听话,我一时间好不习惯你温柔的样子。” 随后便是思姬雅极其放肆的蔑视:“你这种人是不会懂得什么是一见倾心的,我感觉她挺好的,好像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差。” 顾墨云故作惊讶:“你不会要出柜吧!” “不好意思,本人思想情感已经出轨,身体并不打算不出柜。”思姬雅一脸无害,语气里满是欣喜,像是得了糖吃的孩子一般开心。 有时候顾墨云会喃喃自语,他会不由自主想起跳入轮回道之前的枭魔,那个与他一般放肆的人,满脸的骄傲。他也会拿失去记忆以后的水暮颜与当年做对比,傻一点好还是无情一点好?他有些两难抉择,于是便不由得勾唇笑了。 翌日。 水暮颜拜会鹤影仙人后便回来了,快走到岚烟池时发现一个人头在草丛里晃动,她不由得好奇的走过去,一看,居然是思姬雅。 水暮颜看着不停拔草的思姬雅,忍不住一脸尴尬问道:“你在干嘛?拔草?我这里不需要的……” 思姬雅闻声高兴得跳起来,脸色微红,笑得一脸欢:“我在这里等了好久都没看到你,就……” 水暮颜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她只是随口一句话,思姬雅竟然当了真。水暮颜凑近了盯着思姬雅看,吓得思姬雅又是一阵脸红。 水暮颜叹息一声开口道:“你这么单纯的脑袋从来没被人骗过吗?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思姬雅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显得紧张,她也不知道如何回话。她看着水暮颜那张与顾墨云同样写着奸诈的脸,有些瑟瑟发抖。 水暮颜见她这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笑道:“以后答应你的每一句话我一定做到,不会让你久等了。” 思姬雅这样纯粹的人水暮颜怎么舍得欺骗愚弄?思姬雅和魔界中许多人都不一样,水暮颜仿佛看见了一张白纸,她很好奇思姬雅的另一半是什么模样,顾墨云的朋友?会不会也是个阴狠毒辣的角色?毕竟人以群分。 水暮颜轻声叹息一声,而后看了看停在湖边的竹筏,拉上思姬雅的手上了竹筏。水暮颜说,带她去看最好的风景,趁着风和日丽。 夏天的骄阳似火,她们在清幽的岚烟池上飘荡,听着远处传来的鸟叫,看着竹筏之下碧绿的湖水。享受着清风的拂面,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明媚。 水暮颜幻化出赤子鸢,红色的琴身吸引了思姬雅,水暮颜看着思姬雅微微震惊的表情,笑道:“它叫赤子鸢,上古魔器,师父在我拜入师门那一日送我的。” 思姬雅看着水暮颜一脸温柔,不由得心疼顾墨云,这不是顾墨云费了许多力气才得来的宝贝么?平日里都不见得他肯拿出来示人,怎么一眨眼就成了鹤影仙人送她的了? 思姬雅尴尬的点点头,又试探着问:“听说赤子鸢只有一把,没有第二把吧?” 水暮颜肯定的回答:“这又不是金银首饰,自然只有一把。” “哦,那你师父很疼你。”思姬雅顺着话接下去,心里默默叹息,顾墨云定然又是被鹤影仙人欺负了。 水暮颜轻轻抚琴,温柔流畅的琴音回响在整个山谷,她闭上眼,将怀旧的气息尽付于琴声中,她最喜欢的便是在幽静的环境里回忆过去。虽然她的过去是残缺的,可好歹有个白兰,有个雅魅尘,还有那几个队友。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又到了暮色沉沉的时候,水暮颜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身子倒在竹筏上,轻声问思姬雅:“思姬雅,你知道被一个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吗?”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0章 入坑 思姬雅愣神,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思姬雅当然知道!瞿灭就是将她捧在了手心,百依百顺。 水暮颜突然沉重的叹息一声,兀自说道:“我经常在话文本子里看到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甘愿付出生命,是友情也好,是爱情也罢,那样执着又热烈的感情我都没有。有时候我在想,像我这样的人不会有朋友的吧,我这样坏,杀人不眨眼。” 思姬雅看着闭上眼睛却一脸忧伤的水暮颜,她听着水暮颜的话心里微微难过,她能知道水暮颜在说什么。水暮颜和顾墨云一样孤寂,可是他们在人前却表现得那样孤高不近人情,想来可能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思姬雅动了恻隐之心,她看向水暮颜,柔声道:“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呀。” 水暮颜闻言眯着的眼睛打开,她借着昏暗的夜色努力看向另一头的人,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水暮颜只是从思姬雅的声音里听出来诚恳。 水暮颜默不作声,心里有些悲凉:我要的是一生一世的朋友,你怎么陪得了我。 思姬雅见她不做声,不免尴尬,随后水暮颜察觉到思姬雅的感受,坐起身来揉了揉她的头,宠溺的声音说道:“你还不了解我,或许等你了解我以后就不会和我做朋友了。” 思姬雅又是斩钉截铁说道:“不管你什么样子,我们都是好朋友。” 水暮颜摇摇头笑了:“倘若我是顾墨云那样的坏人呢?你不怕我害了你?” 思姬雅委屈巴巴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片刻后又一副豁出去的声音说道:“哎呀!管他的!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害我的!不说这个,我们去吃东西吧?” 思姬雅不知道的是,水暮颜的心被她逐步暖化了,那颗孤寂高傲的心已经开始接纳这个单纯的丫头。水暮颜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珍惜这个可爱的人。 上岸时,水暮颜忽然朝思姬雅喊道:“思姬雅!” 思姬雅啊了一声,习惯性回头。 水暮颜一脸笑意走过去,脸色微红,眼里却满是欣喜。她看着思姬雅,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了思姬雅,温柔又带着霸道地说道:“以后谁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思姬雅也受到了感动,她安慰似的说道:“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岚烟池。 水暮颜傻傻看着月光,想着今日的事情,心里突突跳。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小丫头。 水暮颜不了解思姬雅,可她愿意了解思姬雅。水暮颜可以在确定思姬雅想和她做最好的朋友之后为她做任何水暮颜能做到的事,可首先得思姬雅和水暮颜确定为打算做最好的朋友。 那今日的表白算不算?水暮颜自回来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思姬雅适合她?那句永远是不是童言无忌?明明思姬雅还那么小,还很天真。 水暮颜想起那些话文本子里描述的友情,爱情,她在想自己属于哪一类?大概,她是属于占有型密友,她对密友的好是出于想控制密友的野心,她想要用感情来束缚一个人。而世间最难以定论好坏功过的也就是这样的感情。比如,白兰。 所以,水暮颜在想,如果思姬雅清楚她的为人,思姬雅还会认可她吗?她只是一个无情的杀手,还是魔界中人。 或许,思姬雅会远离她。 多愁善感,心灵脆弱,又极其偏执,这是水暮颜的病,而水暮颜一直不太愿意表现出来,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不能理解她的人会觉得水暮颜有毒,甚至嘲笑。 因为绝大多数人认为,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关系莫过于爱情,而非友情。 水暮颜却偏生认为世间有绝对的友情,比爱情更好,爱情依靠两个人的爱慕,如同她和白兰,她还是喜欢上那个伪君子气息满满的人,当初嚷着不喜欢的。 感情来时,最是无常,水暮颜却总是后知后觉。 面对单纯的思姬雅,水暮颜有些慌乱,她万般不愿意成为思姬雅的负担,她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她又想起来话文本子里为了一个女人功亏一篑的男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分?她不懂,却内心羡慕,世间有一人肯与她生死相托,那该多好? 水暮颜望着窗外的月光,回想起今日思姬雅那一句永远,她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来。 什么才算永远?什么才算一辈子?她们是,如果不被毁灭,生命就是无止境的,可一段情能维持到无止境?水暮颜万般不信,话文本子里也没写过,这世间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情分? 霸王别姬里有一段话是这样的: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那思姬雅能懂这段话里的承诺有多重么?她笑靥如花脱口而出的永远,又能有多远? 水暮颜不由得自嘲,真信了一个小丫头的话?和思姬雅比起来,水暮颜资历不知道老多少,她可是上古妖魔。可失去记忆的她完全不自知。倘若她知晓,还会在这里失眠,为了一个小丫头的话彻夜无眠? 有时候,感动是藏在心里的,说出来难为情,不说出来又觉得仿佛缺了什么。有时候不溢于言表是有诸多顾忌。比如,水暮颜怕自己说了思姬雅会想多,会觉得水暮颜对她是带着其他目的的。比如爱情。 思姬雅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无情的杀手最是多情。水暮颜能够为她付出的绝对不止一点两点,可她们之间的窗户纸还未捅破,水暮颜似乎有点小期待。倘若两个人真成了朋友,那水暮颜又该如何与其相处? 话文本子里写了许多浪漫,或许正是因为浪漫,所以被人记得牢牢的。 可浪漫不是爱情专属的,平淡也不是友情应该有的模样,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所以看法不一样。而水暮颜想带给这个小丫头惊喜和欢喜,都是因为水暮颜希望以后思姬雅回忆起来,会觉得颇为暖心,不至于什么也想不起来。 “代沟?” 水暮颜又是低头一笑,她也在想,她们是不是有代沟。就算是同时出生,水暮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心理年龄自然比思姬雅大很多,而现实里,思姬雅本身又年纪小。代沟是不是变成了鸿沟? 水暮颜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的人,可她只对她要当做目标的这个人有占有欲和控制欲。 思姬雅年少,自然还未曾想过关于友情的准则之类,没有过深入的思考。而水暮颜对这个话题已经思考了五万年之久,那么,她们的差距也不是一点两点,她又怎么敢奢望思姬雅能懂我要表达的所有意思? 水暮颜痴痴的笑了笑,怎么就想到了以后?明明一切都还未开始,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那颗心已经被融化了。原以为能够融化她的该是怎样的温暖,却原来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就可以。 水暮颜性子薄凉,骨子里就是个孤傲冷漠的人,只是她有一个好面具,可以随意切换温暖的面孔和热情去对待别人。 如果她们在一起,思姬雅会发现很多时候水暮颜可能不说话,可能沉默,可能没有以前那般风趣。甚至有时候她们会无话可说。 很正常,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了,那思姬雅能接受? 成长带给人最大的烙印就是沉默。 水暮颜这个人是醋坛子,一丁点事情也会吃醋,还不爱说,默默藏在心里。 那思姬雅能及时体会得到?体会不到,那吃苦的人只能是水暮颜。 水暮颜并非思姬雅看到的那般,但也不完全不是那般模样。水暮颜有很多面孔,就看思姬雅能否都接受。 “小丫头,真没想到,让我这般心绪不宁的人竟然是你。不两立?呵,或许根本就是个笑话!”水暮颜心情豁然开朗,她决定试一试这个小丫头,若是合格,她便要将这颗心交付于她。 当有一个人被需要,那这个人的存在才是很有意义的。 有的事,尽力了未必有结果,有的事,不去做必然后悔,所以,水暮颜向来选择做事义无反顾。即便她们不会有后来,她也希望今时今日她对思姬雅的关心和祝愿能够传达给思姬雅,起码,此时此刻,她是挺喜欢思姬雅的,蛮在意思姬雅的。 人生最是无常。而承诺不过是一个有时限,有条件的约束力。在达到承诺人的条件时,赋予一定的时限,这就是承诺。 对于思姬雅的天真,是思姬雅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有时候思姬雅认为的成熟,只是冰山一角。那是因为思姬雅未曾经历过诸多伤害,自然不会懂得那些成熟,所以水暮颜选择接受她的幼稚。 嗯……老牛吃嫩草……很可耻……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吃到…… 翌日。 思姬雅在岚烟池等着,日暮渐微水暮颜才来了。远远的水暮颜便看见思姬雅有些焦急等待的模样,似乎她在赶时间。 水暮颜绕到她背后,忽然抱住她,吓得思姬雅尖叫,水暮颜捧腹大笑,而后一脸宠溺揉了揉她的头。 思姬雅欲言又止,水暮颜端详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思姬雅憋了半天,从怀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来,水暮颜猜到是送给她的礼物。心里却起了坏主意,趁着思姬雅还没开口便说道:“这么幼稚的东西是不是不太符合我霸气的形象?我不要。” 思姬雅顿时语塞,顿了顿后硬塞进水暮颜手里,一脸傲娇说道:“我不管!我都送了!你必须收!” 水暮颜的心被那个软软的毛球融化了,她看着手中的小狐狸模样的物件,又瞥向一脸傲娇的思姬雅,打趣道:“你看你像不像它?” 思姬雅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瞪着水暮颜,一脸委屈。 水暮颜咳嗽两声,而后说道:“这么可爱的东西,万一被我扯坏了怎么办?” 思姬雅看过去,水暮颜果然很报应的扯着那只小狐狸,而且还有些用力。思姬雅心疼死了,立刻警告道:“你敢扯断它我就扯断你!” “哦哟,好可怕!”水暮颜吊儿郎当的,下一秒心里一咯噔! 她低下头瑟瑟发抖看着断成两截的小狐狸,哆嗦着看向思姬雅,一脸讨好的问道:“小狐狸真可爱,哪里买的?” 思姬雅看着她一副谄媚的模样,刷一下冲过去从她手里抢回来,两段软毛在她手里仿佛要捏碎一般。 水暮颜愧疚的看着思姬雅,谄媚笑着抢回来那残败的软毛,放进了怀里。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河东狮吼:“水暮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1章 小三斗正宫 水暮颜忙不迭点头哈腰:“小的在,小的在。” 思姬雅无奈的嘶吼一声,而后对她翻了个白眼:“我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水暮颜忽然心里空落落的,她眼里的不舍和忧伤显而易见,吓得思姬雅一哆嗦,水暮颜这么脆弱的吗? 思姬雅还想着安慰两句,却听得水暮颜一声激动,悲伤已经换成了笑脸:“你家在哪?我去找你玩。” 思姬雅瑟瑟发抖,又是沉默,水暮颜心里也在不断的做猜想。难道是王权世家?一瞬间水暮颜有些叹息,自己什么也不是,唯一能用的身份说出去能吓死人,而且并不是什么好称号。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流浪者,连个家都没有。 思姬雅内心挣扎着:我到底要不要跟她说?说了会不会翻脸?诶……我…… 水暮颜凑近她,恐吓道:“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顾墨云。” “别别别!我说我说!”思姬雅认怂了,百般煎熬的突出一句话:“我家在神界莲火宫。” 水暮颜仔细打量思姬雅那憋红的脸,还有紧张的神情,局促不安的动作。水暮颜确认她没有撒谎。 “咳咳。”水暮颜其实也没有排斥,反正她又不是第一个和神界之人做朋友的人,顾墨云不也和思姬雅关系好?哎!那思姬雅心上人是神是魔? 水暮颜看向思姬雅,做贼心虚的逼问道:“那你心上人是谁?神界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干什么的?老实交代,不然我就把顾墨云卖出去!他这种行为是勾结神界,通敌叛国!” 思姬雅顿时不淡定了,水暮颜那一脸恐吓的模样不像是假的。她不由得想起来顾墨云信件里多次提及水暮颜对他态度冷淡,天哪!思姬雅震惊的看着水暮颜,难不成水暮颜真的会出卖顾墨云?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如果顾墨云身份暴露,自己一定会被打死!不行不行!得赶紧想办法堵住水暮颜的嘴! 思姬雅咳嗽两声,试探着问:“我告诉你的话,你会不会出卖顾墨云?” 水暮颜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我也会替你保密的!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 思姬雅这才舒一口气,笑嘻嘻对水暮颜说道:“我心上人叫瞿灭,神界司战天尊。” 这下子水暮颜是真的一张脸冻成冰,司战天尊的地位仅次于神界的夕墨神尊,对魔界来说夕墨神尊是三军统帅,司战天尊就是副帅。 水暮颜无语的看着思姬雅,冷冷问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思姬雅终于是感到害怕了,不两立不是玩笑话。就算水暮颜不杀了她,想必顾墨云还是会暴露出去,想到这里思姬雅不由得害怕极了,她万分尴尬的看着水暮颜。用近乎乞求的声音说道:“阿颜,我求你别说出去,顾墨云会杀了我的。”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无奈的看着思姬雅,警告道:“以后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你的身份,还有瞿灭的。不两立你懂不懂?说出去不怕惹火烧身啊?” 思姬雅眼角泛着泪花,她委屈巴巴看着水暮颜,片刻之后低下头,扯着衣角。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而后拉起她的手,轻声道:“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没走两步水暮颜又忍不住抱怨道:“瞿灭怎么敢让你一个人来的?不怕你遇到危险啊?顾墨云以前有没有送你回去过?” 思姬雅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水暮颜那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又让她觉得暖心。她难道看起来弱爆了?水暮颜是不是忽略了她是莲火宫的人这件事……莫非思姬雅看起来很像一个丫鬟?! 刚走过墨仙宫时,迎面撞上顾墨云那阴沉的脸,水暮颜即刻停止了絮絮叨叨。一脸严肃看着顾墨云,眼里满是威胁。 顾墨云瞥了她一眼,而后看着思姬雅,训斥道:“你说有点小事出去一下,这么一下就是一个时辰?还回家不?”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一本正经的模样甚是想笑,她弯弯唇角,挑挑眉看过去,兴冲冲说道:“喂,顾墨云,你现在可是有小辫子在我手里,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你考虑考虑。” “不帮。”顾墨云十分不客气,想都不想。 水暮颜顿时炸了,大声疾呼:“有没有搞错!我还什么都没说!” 顾墨云瞥了她一眼,警告似的说道:“我最讨厌被威胁,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此话甚是有理,可水暮颜还是生气,毕竟被拒绝的是自己。不过她还是想请顾墨云帮忙,这个事对她而言太重要了! 于是水暮颜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恭恭敬敬看向顾墨云,头一次开口喊了句:“大师兄~” 水暮颜和顾墨云双双颤抖……仿佛被雷劈一般,果然……水暮颜不适合发嗲,诶,与形象不符! 不过水暮颜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求顾墨云了,顾墨云倒是卖了个面子,咳嗽一声后瞥过去问道:“说。” 水暮颜幻化出一幅画来,帅气的打开,一脸激动抑制不住,笑得合不拢嘴,半个字说不出来,活脱脱一个快要乐疯了的形象! 顾墨云望过去,那画里有个穿着紫黑色华服的男子,慵懒又不失霸气的侧卧在软榻上,一股子阴冷霸气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一笔画得都极好,仿佛画者倾尽心力一般。 顾墨云猜到了几分,试探着问:“你画的人怎么没有五官?” “因为我没有见过他啊!”水暮颜说完更激动了,从顾墨云和思姬雅的反应足可以看出来画像里的人多么的霸气!气质非凡! 水暮颜小心翼翼的收起画像,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娇羞,止不住偷笑道:“咳咳,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思想不正常,竟然对一个神感兴趣。不过今天思姬雅告诉我她是神界之人,而且你的好友竟然是瞿灭!顾墨云!我可真没想到啊!你竟然勾搭上司战天尊瞿灭了!不愧是人才!难怪白兰看你不顺眼!你这胆子简直逆天!勾结神界,通敌卖国的罪名你逃不掉啊!不过你放心,咱们同门一场,我这个人最是情深义重,我会替你保密的!我发誓!” 顾墨云第一次听见水暮颜滔滔不绝,兴奋得像吃错药了一般开心,他猜到了水暮颜的目的——水暮颜要上神界去看夕墨神尊。 顾墨云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就是夕墨神尊啊!看来思姬雅还没有笨到连自己都出卖。他又看向水暮颜那吃错药的激动形态,内心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水暮颜可怜兮兮的靠近顾墨云,看着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厚着脸皮哀求道:“大师兄~我求你啦!陪我去一次墨祭殿好不好?我就看一眼夕墨神尊!就一眼!一眼!你法力那么高强,就算我们被发现也不打紧对不对?我答应你,如果你陪我去看他,回来以后我对你马首是瞻!当牛做马!感恩戴德!” 顾墨云听得全身冒汗,至于么!不过他心里却是偷着乐,水暮颜这么在意他? 思姬雅在一边尴尬至极,她心虚的看向顾墨云,脑袋一片空白,她猜,顾墨云一定不会答应的。顾墨云潜伏在魔界五万年之久,好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怎肯轻易暴露? 果然,顾墨云毫不留情拒绝了水暮颜:“要看自己去,我不陪你去送死。那夕墨神尊几十万年修为,墨祭殿好歹是他正宫,守卫森严,你不怕死我还怕呢!再说了,你是要去看一个男人,你觉得我会去?” 水暮颜闻言挑眉,一脸狐疑:顾墨云什么毛病?我看一个男人碍着他了?哼!嫉妒!果然,嫉妒心不是女人独有的! 思姬雅看着水暮颜那张脸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转咆哮:“了不起!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我不信还能死了!哼!我还不信墨祭殿没个丫鬟,我假扮成丫鬟太监什么的混进去就是,不要你管!” 水暮颜狠狠瞪了顾墨云一眼,一阵咆哮吓得思姬雅直哆嗦,思姬雅不由得搓了搓瑟瑟发抖的身子,深吸一口气压压惊。 “那就自己去吧,能看见算你本事。”顾墨云阴阳怪气冷哼一声,而后大步流星走了,还吩咐道:“既然想去看,择日不如撞日,你送思姬雅回去吧,我也懒得费这个功夫,正好补个觉。” 这下轮到思姬雅震惊了,一脸写着不情愿地看着水暮颜那张兴奋异常的脸,她心里默默叹息:难不成我真的要带水暮颜去墨祭殿?看鬼吗?顾墨云这货安的什么心!不管了,先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思姬雅笑了笑,一脸谄媚道:“那我们这就动身吧,晚了遇到巡逻兵就不好了。” “说得极是!走走走!赶紧动身!”水暮颜满怀激动,拽着思姬雅就往浮屠山冲,那是回神界的通道。 两人刚走,顾墨云便又折回来跟在后面,他还是担心会有什么纰漏,万一思姬雅这个傻丫头又说漏了什么,把他卖了他哭都来不及! 神界。莲火宫。 思姬雅带着水暮颜回到了莲火宫,对于这个陌生人的到来,第一个感到新鲜和疑惑的是冷馨,梨落宫宫主,一个满脸写着高冷的瘦弱的女子,那双眼睛却格外的具有杀气。 水暮颜端坐在那里,悠悠的喝着茶,抬眼打量冷馨。她看见那肤白如梨花,清冷如明月,却凌厉异常的女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不可爱,我不喜欢! 而冷馨则是一脸正宫范儿,目不斜视看着水暮颜,半个笑容也无,微微蹙眉却写着不悦。两个人互看不爽! 水暮颜喝完茶后思姬雅便换了一身粉色华服出来,面若桃花,肤若凝脂,一颦一笑如此小家碧玉,又调皮娇羞难掩饰。 水暮颜看得有些呆了,她头一次看一个女孩子如此出神,她丝毫没注意到冷馨那分分钟想杀死她的阴冷目光。在她眼里,思姬雅犹如夏日里跳跃的光,温暖又调皮的飞在她心间。 思姬雅大方看向冷馨,介绍道:“她叫水暮颜,是我近日结交的朋友。” 冷馨当即甩脸子,皱眉,心里愤恨道:凭什么不是先介绍我?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2章 见男神! 冷馨端起茶盏幽幽抿了一口,而后清冷地说道:“哦。” 思姬雅愣了愣,而后又赔着笑脸对水暮颜说道:“这是冷馨,我的好朋友。” 水暮颜直接起身,放肆瞥了冷馨一眼,勾唇冷笑,开口道:“我们现在过去墨祭殿吧。” 冷馨当即心下一沉,对于水暮颜更加无理放肆的行为感到十分排斥!她伸手拽上思姬雅的手腕,头也不抬地说道:“陪我去看梨花,你答应我的。” 思姬雅左右为难,着急得话都不知怎么说,一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水暮颜和冷馨顿时电光火石般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思姬雅闻着浓浓的杀气,赶忙从冷馨手里挣扎出来,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盏茶走到水暮颜身旁,温柔笑道:“不如一起去看梨花,晚点再去墨祭殿。” 水暮颜接过茶盏,放肆看了一眼冷馨,勾唇冷笑,对上思姬雅那单纯的眼神,阴冷地说道:“从来没有人敢和我抢东西!” 随后便是砰一声,茶盏碎了一地,而思姬雅被水暮颜霸气抱在怀里,吓得一脸惊慌失措。 水暮颜霸道的宣布:“我管你是谁,她是我的!” 随后大步流星抱着思姬雅走出了莲火宫,到了宫门外她才把怀里一副仿佛遭到了什么似的大呼小叫的思姬雅放下来。 水暮颜冷冷看着那张炸毛的脸,逼近问道:“怎么?不陪我去?哼,我自己也能去!” 随后水暮颜不再理会思姬雅,胡乱往前走,思姬雅气得赶忙跟上去,一脸生气质问:“你知道墨祭殿怎么走?” “不知道!” “那你敢一个人去!” “那么多人,我就不知道问路?” “神界谁不知道墨祭殿所在,你这是要暴露你自己?” “我看谁敢拦我!挡我者死!最好把夕墨神尊吸引过来,我还不用去找他了呢!” “行行行,大姐你厉害!” “赶紧的,走走走!” 两人叽叽喳喳往墨祭殿去,丝毫没注意到远远跟在身后的顾墨云和瞿灭。顾墨云猜到水暮颜进不去墨祭殿,所以便请瞿灭帮忙,早在水暮颜等思姬雅的时候便去过了墨祭殿,遣走了一大批守卫,只留下几个守门的。 墨祭殿。 水暮颜看着那少得可怜的守卫,不免心下疑惑,而思姬雅也同样惊诧,怎么突然少了这么多守卫? 两人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一个清冷又霸道的声音响起:“进去吧,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水暮颜警觉的回头,转身的瞬间正好撞上瞿灭清冷的双眸,还有那仿佛会放出利剑的薄唇。水暮颜不由得皱眉,心中隐隐不安,甚至有些狂躁,她对瞿灭敌意深深,虽然初见。 而瞿灭也是如此,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却尽力掩饰那眼底的慌张。 此时思姬雅则是欢快的奔向瞿灭,伸手抱住瞿灭,一脸甜蜜的挽住瞿灭的手臂。 瞿灭霸道的看向她,挑逗问道:“咱们的小雅什么时候也随便让人抱了?” 水暮颜顿时听出来话外音,一瞬间又气炸了,冷冷命令思姬雅:“过来!” 思姬雅又是一颤,又得罪水暮颜了?她怎么动不动就生气?脾气这么暴躁? 正在思姬雅想着的时候,顾墨云伸手戳了戳瞿灭的脊梁骨,而后推了一下思姬雅,思姬雅便到水暮颜面前,被一把拉住。水暮颜敌意深深看向瞿灭,冷哼一声,而后拉着思姬雅进了墨祭殿。 墨祭殿很大,道路颇多,水暮颜凭借直觉,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主殿,也就是顾墨云的寝宫和办事的地方。 当水暮颜抬头看着那用黑木雕刻的大大的墨祭殿三个字时,心中又惊又喜,还带着些许心疼。她眸中不知为何忽然泛起点点泪光,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抚上那道厚重的宫门,不敢推开,她害怕惊扰了那个静如黑夜一般的人。 兴许是她太过小心的动作引起了身后几人的好奇心,他们都静静打量着水暮颜的行为,刚才不还是很激动?怎么忽然安静得像一只猫? 顾墨云抬脚轻轻走过去,磁性妖邪的嗓音开口道:“怎么不推开?” 水暮颜猛然回头望向他,眼泪刹那滑落,一脸的心疼,眼中写满了脆弱。水暮颜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她赶忙回过头来擦掉泪水,却没想到那泪水泛滥成灾,越擦越多。 顾墨云站在她身旁,看着这个倔强掩饰又多情的人,心中似乎有些感慨。好一会儿水暮颜才整理好情绪,小心翼翼的推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叹息,这道门像一道记忆,一种心酸和久违的温暖满天卷来,袭遍水暮颜全身。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张雕刻着巨蟒,宽到足以躺下一个人。可那张黑木雕刻的图案是那般阴冷,那般厚重沉重,泛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水暮颜踏入大殿,看着暮沉沉的大殿,瞬间被孤独感吞噬,她看到那一道道黑色的帘子,还有一切陈设几乎是黑色,心下又是心疼。 顾墨云一直盯着她,瞿灭和思姬雅则是一如往常般,找了个地方坐着,吃着点心。 水暮颜朝那大大的长椅走去,踏上黑木台阶,一身红衣立在长椅前。思姬雅这时看向她,塞进嘴里的糕点还来不及咽下便朝她喊道:“别坐!” 水暮颜回头看了一眼思姬雅,思姬雅着急忙慌道:“那是他的位置,你还是坐别处吧,瞿灭都不敢坐他的位置。” 水暮颜知道,那是象征权力的椅子,谁敢轻易坐下?可她敢。 水暮颜霸气的转身坐下,红色的大袖衫高高抛起又落下,像一道霸气的风景线,将座椅衬得生机勃勃。 “你你你——”思姬雅紧张的看向顾墨云,眼里写着委屈:“不是我的错……” 水暮颜又伸手摸了摸那雕刻的巨蟒,好奇的看了又看,随后又直接躺上去,枕着手望着天花板。 “空荡荡的主殿,你平日里竟然这般寂寞么?”水暮颜闭上双眸静静想着,眼角又泛起泪花,她呼吸着空气却觉得沉重,这墨祭殿像个监狱,锁住了她的心。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却对上顾墨云那张勾唇笑的脸。水暮颜顿时坐起来,一脸茫然看着顾墨云,开口道:“你也想坐?来来来,给你腾地儿。” 顾墨云又是一笑,霸气的坐在她身旁,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印在长椅上,画风竟然这般和谐。 瞿灭摸着下巴看向顾墨云,他见过顾墨云很多姿态坐在那个位位置上,却没有见过顾墨云如此满足的表情。他不由得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水暮颜盯着身旁的人,心中有些莫名激动,她知道坐在她身旁的是顾墨云,不是夕墨神尊。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幻想,此时坐在她身旁的就是夕墨神尊。可那个高高在上的夕墨神尊又怎么会是一个邪气冲天的人呢?诶,顾墨云到底只是顾墨云。 水暮颜微微摇头,自顾自叹息,没发现身旁的人抬起的右手已经伸到了她的左肩,忽然水暮颜扭头问顾墨云:“坐在这个位子上感觉如何?” 吓得顾墨云连忙缩回来手,一脸尴尬,下面坐着的瞿灭和思姬雅却忍不住偷笑。 “还好,挺大的座位。”顾墨云漫不经心回答,心里突突跳。 水暮颜皱眉问道:“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呢!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墨祭殿太死气沉了?都是黑色的,挂两道白布就跟灵堂似的!” “……”顾墨云阴着脸,幽怨的看着水暮颜那张嫌弃点评的脸。 水暮颜又仔仔细细查看了每个角落,要么就是说墨祭殿主子太阴沉,要么就是此人内心阴暗,时不时还感慨一下这人肯定无情又可怜。 思姬雅和瞿灭算是笑爽了,可顾墨云面子挂不住了,最后幽幽说道:“要是这话被夕墨神尊听到,他或许会改动一下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水暮颜又开始滔滔不绝,将每一处怎么布置说了个细致,仿佛这里本该让她来住一般。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演讲结束,顾墨云靠过去勾唇一笑,打趣道:“一个神而已,难道你还能和他一个屋檐下?” 说到这里水暮颜是满腹委屈,可怜着一双眼睛撇撇嘴说道:“诶……要是他有一天变成魔就好了……” “噗……”瞿灭一口茶喷出去,和思姬雅一样震惊的看着水暮颜那不怕死的表情,她还真敢说! 水暮颜鄙夷的看了一眼瞿灭,咂咂嘴说道:“神可以变成魔,魔能成神?笨死了你们。” 顾墨云一脸认真的看过去,他隐隐觉得,水暮颜很看重这个素未蒙面的夕墨神尊。可他也清楚的知道,水暮颜代表了魔界,他们是敌非友。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情劫,司命仙君说过,他命中与枭魔有一劫数,在临安那一场劫数,到底算不算已经渡过?顾墨云顿时感到心情沉重,自从临安十日相处,他回来后总是莫名想起那个少女心的林阿九,有时候他竟然会梦到自己仍旧在临安。那个傲气又善良的林阿九会满心崇拜的唤他蛇君墨云。 如果我不是夕墨神尊,我真的只是蛇君墨云,我们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顾墨云这样想着,看向水暮颜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他经常时不敢与水暮颜对视,他害怕眼底的那一丝对水暮颜的眷恋被察觉。 水暮颜忽然大吼一声:“这都几个时辰了,夕墨神尊怎么还不回来啊?我怎么总觉得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啊?” 三个人皆是感到不安,怎么忘了这茬!现在怎么办?撵走水暮颜?找个上什么借口?顾墨云有些头疼。 水暮颜又坐回长椅,悠闲地靠着长椅,冷不丁问道:“你们老是叫他夕墨神尊,那他叫什么名字啊?我在史册上只听过一个叫顾夕墨的,但是他的封号是暗夜神尊啊,那夕墨神尊的本名叫顾什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3章 男神下界了! 三个人彻底噎住了,特别是顾墨云,坐在水暮颜身旁不由得颤抖。他该怎么开口?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别人会知道他与夕墨神尊一样叫顾墨云,只是忽然间,他很害怕水暮颜知道这个事实。 如果当初白兰没有劫走水暮颜,现在怎么会出现这样尴尬的问题?他的计划全乱了…… 顾墨云气得闭上眼睛,又靠在椅子上不说话,神情不悦,一旁的水暮颜却看在眼里。 “顾墨云,你怎么做到这么自然躺在这里的?额,你不会是想有一天攻上天庭杀了夕墨神尊,然后自己坐这个位置吧?”水暮颜一脸惊诧,仿佛这已经是事实了一样,她丝毫不觉得这话太牵强?莫名其妙! 顾墨云微微蹙眉看她,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说话这么天马行空的吗?怎么这样说?” 水暮颜小声地说道:“刚才提起夕墨神尊你就不太高兴,现在还一副不爽的样子,而且你这人竟然连司战天尊瞿灭都勾搭上了。又和白兰不睦,可谓狼子野心,这天下间唯一能被你视为对手的恐怕只有夕墨神尊了吧?那你这样好胜的性格,肯定要杀了他夺取这个位置的。看你这一脸自然的坐在这里,搞得这里已经属于你一样。” 顾墨云不由得觉得害怕,水暮颜想象力之丰富,难道女人都猜得这么准?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顾墨云忽然觉得水暮颜在存心设计他,难道白兰没有告诉过她夕墨神尊的本名?不合理!怎么会不告诉她死对头的名字呢? 顾墨云开口问道:“白兰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夕墨神尊的事?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可是你们的头号敌人。” 水暮颜闻言轻蔑嘁了一声,一脸嫌弃斥责道:“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张口闭口你们你们,难道你不是魔界一员?真要打起来,你以为夕墨神尊会放过你这么具有杀伤力的头号敌人?难怪你会被列为最大的逆臣!一点维护魔界的心都没有!” 片刻后水暮颜起身,似乎要划清界限一般坐到了其他椅子上,而后表情略微沉重地说道:“我看了所有的史册,可是关于夕墨神尊的记载都是顾夕墨,现在的夕墨神尊却丝毫记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像是被刻意隐藏了一般。而且我问起资历老的人,他们都闭口不谈,难道夕墨神尊是个诅咒?” 水暮颜像个查案的一般,各种推理,时不时蹙眉,又提出一两个观点。而顾墨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水暮颜对他如此一无所知。白兰刻意隐藏的原因是什么? 水暮颜忽然低头,沉闷,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有些慌乱,有些惶恐,她甚至感到心慌,忽然起身却跌倒。 顾墨云赶忙过去扶她起来,却发现她眼中装满了泪,身子也在不住地发抖。 水暮颜忽然很着急的问:“夕墨神尊叫什么?他叫什么?” 顾墨云眼里闪过慌张,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被水暮颜知道身份,如果水暮颜知道了,必然处处与他作对,而白兰的目的达到了。可这五万年的精心布置就废了……绝不可以!计划不能再次作废! 水暮颜心慌意乱,她满脑子都是白兰在她提起夕墨神尊时的笑里藏刀,她本以为提起夕墨神尊也没什么,却发现白兰的脸色异常难看。 她推开顾墨云,再次走在墨祭殿,仔细观察每一处,忽然发现…… 一切都很整齐,丝毫没有挪动位置一般,若说有人打扫,但是那些笔墨纸砚呢!为什么没有?!这里是夕墨神尊的寝宫,也是他最常办公的地方,那为何没有笔墨纸砚?为何连茶盏都是方才瞿灭吩咐了才有的? 水暮颜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夕墨神尊不在这里!而且早就不在这里了!守卫那么少,这里陈设也少,就像是空置许久的地方! 水暮颜又是一阵心慌,她开始担心白兰,为何白兰要隐藏夕墨神尊早就不在神界的事实?那夕墨神尊一定去了魔界!一定是!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不争气的眼泪花滑落,心里也开始心慌,他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水暮颜转过头看着他,看着瞿灭,看着思姬雅,忽然间觉得很心慌。她再思考刚才顾墨云的反应,以及瞿灭对顾墨云的态度,还有顾墨云如此自然的待在这,完全没有像第一次来这里一般。 “夕墨神尊……顾墨云?”水暮颜轻声念出这句话,连自己都吓得发抖,她一下子退后好几步! “……” 三个人都是一脸震惊,无人敢回话。 片刻后,顾墨云厉声斥责:“我只是和他同名,你别乱说话,白兰会杀了我的!” 水暮颜闻言蹙眉,一脸怀疑的看着顾墨云那张不太淡定,却又假装淡定的脸,她知道顾墨云撒谎了,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骗她!从刚才到现在! “夕墨神尊不在这里,他一定潜入魔界了!”水暮颜丢下这么一句肯定的话,随后便气呼呼离开了墨祭殿,顾墨云赶忙跟上去,一同回了魔界。 瞿灭和思姬雅都感到不妙,思姬雅则是后悔自己暴露身份,如果没有暴露身份,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了?她甚至不知道顾墨云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 浮屠山。 一路上不论顾墨云说什么,问什么,水暮颜一概不答。到了浮屠山,已经是魔界境内,水暮颜才搭理他。 顾墨云冷静的看着水暮颜,打量着水暮颜那副于心不忍又极力克制怒气的表情。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如何解释,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承认自己的身份。 如果自己信赖的人欺骗自己,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自己以为是真的结果都是假的,那又是什么感觉?如果崇拜的人就在眼前…… 水暮颜不由得发抖,她不用闭上眼都能清楚的看到白兰那张生气的脸,这数万年来白兰对夕墨神尊的恨意水暮颜都记在心里。 水暮颜心慌的看着顾墨云,她从未觉得顾墨云有一丝一毫的神界之人的气息。瞿灭再如何杀戮之心沉重,也不会是一身邪气。而顾墨云不一样,太过于邪气,这样的人不可能是神界之人。 她一边想一边摇头,看着顾墨云那张阴沉严肃的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天空忽然暗沉沉的,狂风来了,将浮屠山的草木压倒,卷起细沙飞上天。 水暮颜忽然对顾墨云说道:“你闭上眼睛,我没让你睁开你千万别睁开。” 顾墨云一脸疑惑看着她,未知的恐惧笼罩着他,水暮颜实在太过于善变,顾墨云根本来不及应付。他之前对水暮颜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此刻水暮颜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却无法拒绝。 顾墨云似乎有些绝望,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他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水暮颜借着黄沙的遮掩,悄悄留下眼泪,眼里满是不舍和绝望。她的泪落在黄沙里,迅速被卷入尘沙,跌落。 她上前狠狠抱住顾墨云,那一刹那,两颗心都在颤抖,顾墨云受宠若惊,而水暮颜悲伤欲绝。 她拼命抑制住嗓子的哽咽,极其沉重的对顾墨云说道:“我没见过夕墨神尊顾墨云,可我见过你逍遥魔尊顾墨云了。怎么那么巧,你们都是白兰的眼中钉。顾墨云,我从未后悔过认识你,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不幸。还好我没有遇到夕墨神尊,否则,真不知道会怎样。你可以不臣服白兰,可我做不到不对付你。从今往后,我们同门情意散尽,或许我的感觉是对的,你也与我一样,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对方的是不是?呵……保重,再会时,我们再也不是能真心相待的人了。” 顾墨云听着这段告白的话,心中小鹿乱撞,他似乎感受到一种被认可的感觉。而他迫切希望认可他的人的确是水暮颜……当这一切终于成真后,他们却要分离。水暮颜的话字字诛心,他却沉重得说不出话来反驳。 顾墨云垂下的手微微颤抖,他似乎很想抱住水暮颜,认可这个朋友,或许,是知心。可他是神……如何可以动摇心智?难道水暮颜是魔他就要变成……不行! 顾墨云被自己的念头吓醒,下一刻,水暮颜却以极快的速度从满天黄沙里消失!而他还来不及反应! 顾墨云顿时吓得心慌,他猛然张开眼,四处不见水暮颜的身影,只有满天黄沙!顾墨云一下子开始崩溃,对着黄沙嘶吼:“水暮颜你回来!你回来——” 可是无人回应他,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狂风,还有那迷人眼的黄沙,顾墨云像极了一头困兽,在无边的束缚中受尽折磨,无法逃脱。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手,胸口因为嘶吼而发热难受的感觉还在沸腾,漫上他心头的唯有无尽的怨恨,一种严重失控的无奈。 顾墨云静默许久,站在黄沙里像一尊雕像一般,无数个邪恶的念头再次爬上心头,他憎恨白兰,无比憎恨! “为什么天下人都要与我作对!白兰……我一定会让你千百倍偿还这份痛苦!” 顾墨云冷冰冰的看着四周的昏黄,心中悲凉,嘴角冷笑,有些魂不守舍的离开了浮屠山。 无忧宫。 水暮颜知道白兰不在无忧宫,她只是有好多问题想问白兰,或者说,她是想从白兰口中印证什么。 雅魅尘见她回来,自然欣喜,不过当他看到水暮颜那一脸的生无可恋后便开始担忧。 雅魅尘轻声问道:“好容易回来一次,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水暮颜红着眼看着雅魅尘,她不知道该不该给雅魅尘说,该如何开口?夕墨神尊下界了,不知所踪?难道要白兰彻查此事,将魔界陷入一场惶恐? 谁都知道夕墨神尊法力极深,而且上一朝的元老都死得差不多了,为数不多的见过夕墨神尊本人也无法将魔界翻了个遍找出夕墨神尊。 水暮颜的眉宇不曾舒展,越想越心烦的她开始喝闷酒,没几下便被雅魅尘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喝酒能解决问题?”雅魅尘皱眉训斥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4章 神界卧底?! 水暮颜静静地看着雅魅尘,心中多少有些不悦,那么一瞬间,她开始迷茫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为什么而活着,是为了魔界?不是。是为了白兰?也不是。 水暮颜摇摇头,整个身子累得往后一倒便睡在长椅上再也醒不来。 心累到一定的程度,片刻便能入睡。 当雅魅尘试着和她说话时,发现她始终没有回应,再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雅魅尘摇摇头,守在一旁看着皱眉熟睡的水暮颜,有些心疼的为她捋了捋那乱发。当他仔细观看水暮颜的脸庞时才发现,那双眼睛有些还未消的红肿,雅魅尘叹息一声,看来水暮颜又哭过了。 “失去记忆的你真的是重活了一次,可是阿颜,为何你不能像别家的少女一样过一个快乐无忧的人生。”雅魅尘心下也沉了几分,再一次叹息。 暗沉沉的天色依旧笼罩着一切,一种古老的忧伤弥漫在空气中,高墙围住的无忧宫像座荒城,将注定没有太多欢乐的人困在这里。 莲火宫。 思姬雅几日不见水暮颜,甚是想念,整日唉声叹气,茶不思饭不想,就那么巴巴的望着莲火宫外的白云,似乎那里会忽然冒出来谁一样。 思姬雅是魂不守舍是因为想水暮颜,那冷馨茶饭不思是为什么? 思姬雅忍不住问好几日都不怎么吃饭的冷馨:“你这几日怎么了?食欲不振?” 冷馨甩了她一脸冰冷,难道思姬雅看不出来她吃醋了?哪里来的妖魔!竟然让思姬雅如此牵肠挂肚!冷馨表示无法接受! 思姬雅见她不回话,便识趣的闭嘴了,又开始念叨:“也不知道水暮颜怎么样了,那天回去时脸上便带着不悦,诶……都是我的错,好端端为什么告诉她我是神。” 冷馨看着不住嘀嘀咕咕的思姬雅,一张脸板着,瘦弱的身子像一把尖刀杵在那里。可思姬雅似乎看不出来! “我好想去找她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思姬雅抱着头埋怨,一副小孩子脾气,索性趴在桌上捶桌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冷馨也不告诉她半分消息,一个人闷在那里也是不说话,直到瞿灭的到来,思姬雅眼里才有了些许神色。 瞿灭看向冷馨,一本正经说道:“赤月那边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你去帮忙。” “嗯?赤月?”思姬雅顿时变了脸色,皱眉看向瞿灭,不满的问道:“她能出什么事?不是最能耐一个人么?” 瞿灭不管思姬雅,直接吩咐冷馨:“不巧,她现在正在南城境内,而邑闲阜在那里,你去找她拿兵力部署图,拿到就回来。” 冷馨点点头,起身正准备走,思姬雅却忽然大叫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别胡闹,你就给我待在这里!”瞿灭有些凶巴巴地命令她,而后离开了。 思姬雅哼了一声,而后冷馨也离去,思姬雅却跟在冷馨身后,悄悄去了魔界。 南城。 千行玉。 一袭白衣坐在窗边,一双杏眼忧愁的望着窗外的微雨,天色蒙蒙,风吹来更觉得清冷。她面前放着一盏茶,已经凉透了,却未喝过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口终于传来脚步声,那白衣女子赶忙起身望去,嘴角终于是笑开了。 “是你啊。”赤月见来人是冷馨,便也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满脸写着平淡。 随后冷馨坐下,心里冷哼,不咸不淡说道:“非得他来?我来就不行?” 赤月明显听得冷馨话里的不满,她也懒得计较,从袖间拿出一个卷轴,递给冷馨,说道:“这是他要的。” 冷馨只是瞥了一眼,而后便收起了画轴,起身便要走。却被赤月喊住:“等一下。” 冷馨慢悠悠回头,只见赤月一脸为难,欲言又止,人冷馨懒得耽搁,便催促道:“有什么事你快说,我还有些忙。” 赤月心事写在脸上,又似乎有苦难言,最终只是化为一道挥手:“没事,你先去忙吧。” 随后冷馨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下了楼,不想她在下楼的那一刻看到了一袭红衣,顿时惊慌失措又折身回来。 赤月见她回来,脸上写着慌乱,意识到可能遇到了什么人,赶忙冲过去看,水暮颜正在楼下慢悠悠往这楼上走,马上就要上来了。 冷馨看向窗外,嘴里念叨:“我从这里走。” “不行!这里里外外都是赤血楼的人,你从窗户逃走必然让人生疑,你就从楼梯走,她不会察觉什么的。”赤月上去拦住她。 冷馨不耐烦的解释道:“她去神界的时候已经见过我了!” “……”赤月吓得不知所措,时间很快过去,楼梯口的脚步声忽然急促,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眼死死盯着门口。 可楼梯口却并未出现谁,脚步声忽然变小,而后消失。 两人面面相觑,赤月壮着胆子走到楼梯口,往下偷瞄,一点点将脚步挪出去,却看见一个十分刺眼的人——思姬雅。 “怎么会是她?”赤月不禁发出声音,表情的凝重引起了身后冷馨的注意。 “谁?”冷馨问道。 赤月一脸难色指向思姬雅,不满的语气问道:“她怎么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神界的?” 冷馨瞄过去,思姬雅一脸花痴的围着水暮颜,两个人手拉手谈笑风生。 “居然偷偷跟来了!”冷馨气得肺炸,不过此时想法子脱身才是,她看向思姬雅,心生一计。 冷馨附耳在赤月耳畔说了几句,而后赤月脸色明显不好看,却还是迈着步子往下去,走到楼下时正对上思姬雅那张由喜转惊的脸。 “啊——”思姬雅看到赤月的瞬间惊得捂住了嘴,退后两步。 水暮颜不明所以,回过头去正对上赤月面无表情的脸,她礼貌性打了声招呼,而后转过头看向思姬雅,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你认识她?” 思姬雅连忙摇头,慌张说道:“她好凶啊!” “……”“……” 水暮颜和赤月两个人无言以对,水暮颜感到好奇的看向赤月,那张脸只是不苟言笑罢了,何以至于凶?水暮颜捏了捏自己的脸,微微皱眉一脸好奇问道:“你是想说我很凶?” “额……”思姬雅无言以对,她知道赤月出现在这里冷馨必然还在楼上,方才她看见冷馨上去便再没出来过。而后水暮颜忽然从外面回来,思姬雅这才冲了进来喊住水暮颜。 思姬雅眼睛一直往楼上瞄,水暮颜伸出手无奈的按住她的头,安慰道:“别老盯着赤月看,她只是不爱说话罢了,你别乱说人家凶,小心得罪人。” 思姬雅应付性点点头,而后拽上水暮颜手臂,一脸期待说道:“我偷偷来找你玩的,走,陪我逛逛吧。” “好。”水暮颜欣然答应,她心底莫名的开心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才相见不过几次的丫头,竟让她这数万年不曾动过心的人心中微漾。 水暮颜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赤月的表情,那个木头一般不讨她欢心的人此时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心,修长的手指藏在袖间,捏得咯咯作响。 楼上的冷馨慢悠悠走下来,方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下来她更是神补刀:“思姬雅现在满心都是那个女人,竟然偷偷跟下来。对了,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冷馨难得见到一次赤月生气,一副闷葫芦的模样,冷馨忍不住笑她。 赤月低下头去,面带尴尬回了句:“她就是我的主上。” “……”冷馨顿时语塞,惊大双眼,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竟然是当今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首领千君客! 冷馨不由得额上冒汗,司战天宫的人以及下面的五大宫主要对付的人是当今魔帝,而魔帝身边最锋利的刀就是号称八帝之首的颜帝。上次冷馨见莫名多了个人来神界,还指名要去墨祭殿,她忍不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人就是枭魔。 赤月见冷馨愣在原地,伸手推了推她,提醒道:“快些走吧,思姬雅好容易把主上支走了。” 冷馨闻言忍不住回头打量着她,提醒道:“谁是你的主上你要记清楚才是。” 赤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点点头,送冷馨出了门。 南城大街。 水暮颜挽着思姬雅的手,看着思姬雅蹦蹦跳跳,像个欢快的小鸟一般。久违的欢愉萦绕在心头,水暮颜已经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清爽的欢愉了。五万年了,她竟然活得不知味,除了练功就是谋划,五万年来的记忆如出一辙。 思姬雅发现身旁的人始终沉默寡言,嘴角为数不多的笑也显得那般吝啬。她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墨祭殿,水暮颜那副欢呼雀跃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现在竟然这副模样? 水暮颜抬眸望向那暗沉沉的天色,日暮的昏黄像是记忆里残的某些风景,涌入她的心头,悲伤随着夜色到来,将她孤独的心笼罩。 思姬雅看着华灯初上,四周一片繁华,忍不住感慨道:“要是以后能常来这里就好了,魔界正好,有这么多好玩的好看的。” 水暮颜勾唇一笑,又是伸手按住那颗头,满眼宠溺道:“日后你想来就来,有我护着你,不用怕会被坏人抓走。” “好呀好呀!”思姬雅一脸兴奋,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经常出入浮屠山,便忍不住叹息:“诶,瞿灭不许我乱跑。” 水暮颜微微皱眉,瞿灭那张刻板的脸又浮在脑海里,连同瞿灭的脸一起浮现的还有顾墨云那张讨人厌的脸。水暮颜咋咋舌,顾墨云在她心里就是留下了一个尖酸刻薄,又十分不近人情的印象。 “不打紧,我去找你。”水暮颜轻松一笑,去找思姬雅,还能顺便看看墨祭殿那位到底何时回来,一举两得。 她不由得想起上次回来后一直想问白兰关于夕墨神尊的事,可终究还是害怕白兰对她撒谎,所以没有过问。她对夕墨神尊的情感一直被小心隐藏,她断不敢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思姬雅将头贴在水暮颜肩头,依恋的说道:“他们都说你坏,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你对我好好。” 水暮颜浅浅一笑,将小丫头拐在左臂弯里,许诺似的说道:“因为你也很好,如明月星辰,像你这般清澈的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 “不会呀,你有你的朋友啊,他们对你也很好吧?”思姬雅睁大双眼问道。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5章 命运的捉弄 水暮颜眼里似乎带着狡黠,又似乎带着悲凉,她看着思姬雅眼里的星辰,笑着反问道:“如果你是我朋友,那我就算是有朋友了。” 思姬雅眼里满是同情,脸上也写着同情,连语气都显得安慰劲十足。只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凝视水暮颜,伸出白如葱的手指戳了戳水暮颜的衣袖,低下头轻声道:“没关系,以后你有我啊,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永远?”水暮颜不由得轻蔑的笑了笑,这个词本身就是谎言,这世间还有永恒的情?即便有,她一个妖魔,如何受得起一个神的馈赠? 思姬雅见她如此,并未生气,反而更加温柔劝道:“哎呀你放心,反正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你别总是装出一副坏人模样嘛!明明就是个好人,为什么总要把自己演得那么坏?” 水暮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她是好人?水暮颜止不住的笑,看向思姬雅时仿佛眼里带了嘲讽,这个小丫头还不懂得人心的险恶,这世间,哪有好人活千年的? 思姬雅见她只是笑不说话,气得用力推了她一把,水暮颜身子没站稳,一个趔趄摔了。思姬雅见状赶忙上前,一脸担忧,伸出去的手正要碰着水暮颜时,却闻得一声嗤笑:“嗤——” 思姬雅单纯的双眸正撞上水暮颜邪魅的笑,她不由得生气,缩回来伸出去的手,嘟囔着嘴埋怨道:“真是的!亏我那么好心要扶你,你却这样……摔死你好了!” 水暮颜迅速爬起来,凑到思姬雅面前,那张坏坏的笑脸打趣道:“摔死了以后谁欺负你?啊呀呀,某些人岂不是要无聊死了?” 思姬雅傲娇的反驳:“胡说!我才不会无聊死了!你这样没朋友的才会无聊死了!” 水暮颜顿时收敛了笑容,眸中满是认真,她凝视那双澄澈的眸子,温柔问道:“思姬雅,你真的愿意和我一个妖魔做朋友?” 思姬雅脸上似乎有些为难,她叹息一声,而后挣扎的表情和纠结的动作像是尖锐的针,扎在水暮颜心头。水暮颜不知为何,竟然那般期待思姬雅将那个承诺说出口,可她水暮颜何时信守承诺过?她素来便是个最不守信之人。 思姬雅忽然提高音量,下定决心说道:“好!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思姬雅的好朋友了!管你是什么身份,反正我认定你了!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水暮颜开心得笑出声,思姬雅无邪的笑像是清风吹开了她尘封的心门,这一刻,她忽然决定以后改一改身上不好的地方,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戾气太重,而思姬雅这般单纯之人不会喜欢戾气太重的人。 “好的,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水暮颜这话说得十分真诚,她笑得开心,她也知道什么是唯一,可思姬雅不会知道。 水暮颜伸出手去主动牵住那只小鸟的翅膀,控制欲告诉她要控制住思姬雅,可来自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这样做,否则自己会彻底失去她。 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水暮颜从来没有将那颗孤寂的心寄托给任何人,包括白兰。她虽喜欢那个如光一般的人,可也终究只是喜欢罢了,这份喜欢被她藏在心底,未曾见人。 水暮颜看着思姬雅的每一刻都觉得幸福无比,她从未有过那样长时间的欢笑,有谁能告诉她什么是不两立?水暮颜这一刻不再相信这句话,又或者,她和思姬雅之间不存在这个歪理。 浮屠山。 思姬雅连续下界七次,而这一次很不凑巧,被守在浮屠山的萧天佐抓个正着。 萧天佐见一个粉嫩的丫头鬼鬼祟祟从暗道穿过,不由得大喝一声:“站住!” 思姬雅顿时吓得拔腿就跑,惊慌失措的她腰间的腰牌掉了也不知道,只顾着逃命,连莲火令都丢了。 当萧天佐捡起来一看,顿时下令:“抓住她!那人是神界奸细!” 浮屠山的守卫不少,没一会儿思姬雅便成为瓮中之鳖,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并不能勾起萧天佐一丝一毫的同情,只会助长萧天佐想要折磨她的心情。 而另一边,水暮颜照常等在浮屠山下,她带了些许小玩意儿,只等思姬雅来了便送她。一想到思姬雅开心的笑,水暮颜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仿佛被宠爱的人是她。 等了许久水暮颜也不见人来,她不由得有些焦躁,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胡思乱想起来。浮屠山上草木开始晃动,水暮颜又等了等,还是不见人来,不由得彻底慌了,连忙上山去。 刚到山上便看见巡逻兵正常的巡视,似乎一切正常。可水暮颜还是不放心,即刻上前问:“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巡逻兵见来人是她,赶忙行礼:“属下参见颜帝,回禀颜帝,方才抓到一个神界奸细,萧将军已经将她押去天牢审问了。” “什么!”水暮颜顿时慌了,转身便往天牢去,一路上她不敢停歇,害怕迟了一步,萧天佐的手段素来颇为狠毒,人到了他手里不可能有活的! 天牢。 水暮颜不顾阻拦冲到了天牢,着急忙慌问刚才被抓走的人在哪里,赶到时她看见令她震惊的一幕——萧天佐手里的鞭子用力抽打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身子,而正对思姬雅坐在椅子上悠闲看戏的人一身金色华服,那人不是白兰又是谁! 水暮颜失控的朝萧天佐大喊:“住手!” 她尖锐又慌张的声音划破空荡荡的牢房,白兰和萧天佐狠纷纷看向她,正好对上她那泪如泉涌,悲戚得不能自己的脸。 水暮颜疯了一般扑过去,迅速的拉扯着捆在思姬雅身上的枷锁,那带血的身子轰然倒下,虚弱的声音呢喃:“你来了……” 水暮颜彻底崩溃,一把抱起是思姬雅就要往外走,却被萧天佐死死拦住:“大胆!这是神界的细作!你要带她去哪里!” 水暮颜一脸嫌弃看向萧天佐,若非白兰在此他怎敢如此放肆!水暮颜低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思姬雅,心疼得不断落泪。 白兰震惊的看着水暮颜,他第一次见水暮颜为了一个人哭得这样伤心,水暮颜几乎不哭,那这个人对水暮颜意味着什么? 白兰迫不及待对水暮颜解释:“这是神界司战天宫的……” 白兰话音未落便被水暮颜急得嘶吼的话语打断:“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怎么样?你要连我一块儿杀了吗?我现在就要送她回莲火宫!挡我者死!” 水暮颜尖锐的话像针扎在白兰心里,这样突如其来的反叛让他感到措手不及,水暮颜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人的!白兰还在细想,水暮颜便抱着人冲出了天牢,萧天佐想要拦住她却被制止。 白兰扶额,眼神里露出些许慌乱,他连忙吩咐:“立刻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萧天佐见白兰一瞬间气得炸了,心下猜到水暮颜回来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了,心里又高兴起来,眼角带笑的退了出去。 神界。 当水暮颜抱着奄奄一息的思姬雅冲破阻拦感到司战天宫时,瞿灭一出来便看见了那怀中血迹斑斑的人,二话不说上前给了水暮颜一巴掌,而后将人夺走。 一系列动作快得水暮颜来不及反应,她看着瞿灭飞速进了司战天宫,那只脚刚抬起来想要追上去,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告诉她不要再靠近了。 水暮颜蹲在门前,捂住嘴无助的哭泣,她的眼泪里满是悔恨,如果她不接触思姬雅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如今思姬雅生死未卜,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水暮颜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废物!竟然连在意的人都护不住!她缓缓起身,目光满是怨恨的看着那道长廊,仿佛起誓一般呢喃:“思姬雅,我此生不会再让你受伤半分!若违誓言,我水暮颜不得好死!” 随后她转身离去,一身戾气,那些个神仙守卫无人敢拦着她。 浮屠山。 水暮颜回来直接面见白兰,白兰还没质问她什么便被水暮颜一通警告。那张尖牙利嘴十分霸道的宣布着:“她思姬雅是我主动招惹的,日后不论是她来魔界还是我去神界,没有人可以拦着。谁若拦她便是拦我,挡我者死!我水暮颜说到做到!” 白兰看着她猩红的双眼,怒气冲天,一副鱼死网破之势,也不敢劝。他此刻的沉默却是默许了水暮颜的话,而他清楚的知道水暮颜对思姬雅动了真心,那个曾经将友情视为敝履之人,如今这般拼命。 白兰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心里不知悲喜。他一直盼着水暮颜能不像杀手那般冷漠,却又拿水暮颜无法,毕竟他从来都是只叫水暮颜练功,杀人,学习一些杀人技巧和排兵布阵。 水暮颜望向白兰时仍旧是感到些许心慌,那个帝王素来容忍她的放肆,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主动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别人的利益,她要为这个算得上与她有些情分的人夺取天下。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白兰与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君不君,臣不臣。白兰对她的纵容绝无仅有,她从别人眼里能深刻体会。可白兰对她下达的命令同样无情,她也清楚。 “好。”白兰轻声说,而后转身离去,又消失在水暮颜面前。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相见了,这突如其来的见面这般尴尬,水暮颜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终究只能是君臣,她是奢望了。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和一枚棋子做朋友?朋友?水暮颜轻蔑的笑了,白兰不会和她是朋友,永远不会。 水暮颜孤单的身影定格在苍茫的夜色下,当风吹来时更显得单薄,她那消瘦的身子竟然微微颤抖,眼神忽然变得狠绝,随着泪水无声的滑落,目光越发冰冷。 “呵。”不知为何水暮颜忽然冷笑起来,凄惶的面容上滚烫的泪被她无情擦拭,冰冷换成一张精致的红色面具遮住那双眉眼。 晚风萧瑟,茫茫夜色下那身影越发显得孤寂,又那般桀骜不驯。 某日,白兰召见了水暮颜,下了一道密令,无忧宫从此成为摆设,白兰此后八千年再也没回来过,而江湖上多了一个杀手组织——赤血楼。 谁也不知道白兰下了什么命令,可八千年后,却该收网了。 魔界。冰凌皇宫。乾坤殿。 龙椅上的九天冰帝轩辕钊眉宇深锁,目光深邃,英俊霸气的面容上写着凝重,一股子愠怒的气息扑面而来,直逼得朝臣肃穆,满朝官员屏息而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6章 轩辕一族 “冰帝,臣以为迎接四公主回宫是一件好事,如今天下之势渐渐明了,南城日渐强大,且早已有僭越之嫌。倘若我朝与其联姻,即可一探虚实,即便日后南城想有什么动作也会尽在我朝掌握之中。而四公主虽说自小长在宫外,却到底是我朝公主,嫁到南城去也是南城太子的福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应该不会有什么非议。” 说话之人嗓音清亮,却带着几分凉薄,语气不怎么友好,甚至有几分不屑。一身青衣上锈着锦鲤,高高梳起的墨发温顺的流淌在脑后。 再一看,他眉里眼间皆是对这位还未回宫的四公主的蔑视,仿佛那就只是一枚棋子,再无用处。 “左丞相这番话说得过了吧,寂颜公主乃我朝长公主,身份地位尊贵,即便是与别国联姻也应当寻个杰出的人,岂可随便一个人便许配了?” 右丞相许净站出来反驳,眼里鼻尖满是鄙夷,嘴角也弯了弯,讽刺地对着左丞相龙皓天笑了笑。 南城是四国实力最弱的一国,即便是太子也难免被人看不起。 龙皓天玩味一笑,轻轻打开流光的折扇,优哉游哉地摇起来笑道:“若寂颜公主知道这是为了冰凌国的大局着想,想必也会深明大义。寂颜公主受主隆恩一千年,难道不应该为我朝做点事吗?” 许净冷笑,怒斥了一句:“无知小辈!”,之后便不再作声。 而龙椅上的轩辕钊早就面露尴尬之色,眉宇更是锁得紧,目光也更沉了些。他最是看不惯龙皓天这样嚣张放肆的人,可龙皓天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又是左丞相,轩辕钊也奈何不了他。如今龙家依然成了轩辕钊的心腹大患,再不除掉,只怕这个轩辕王朝要变天了。 群臣屏息凝气,都低头不去看轩辕钊难看的脸色,只有龙皓天还在无所谓的进言:“冰帝,臣以为当下迎接寂颜公主回宫最为妥帖,三月之后便是诸国朝会,到时候各国太子必然会有联姻之意。那时只需顺水推舟与南城联姻,便可万事妥帖。我朝公主虽多,但唯有寂颜公主是自小在宫外长大的,倘若嫁入南城也不会让南城皇有太多疑虑,这便能够更好的打探消息。” 龙皓天言辞嚣张,他眸光里满是得意,看向轩辕钊时唇角弯弯。一千年来,他都是如此,只因轩辕钊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倘若不是这个缘故,只怕龙皓天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杀的。 轩辕钊目光沉沉地望着龙皓天,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冷冷道:“朕现在只想讨论寂颜公主回宫之事,并不想讨论其他。” 这话摆明了是不想背负虎毒食子的名声,他轩辕钊再怎么无情无义也终究是四国表率,是九天冰帝,岂可如此令人心寒?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刚想迎入宫中便着急着嫁出去,这事传出去也注定会被天下人耻笑。 他轩辕钊何时竟然沦落到要利用儿女去巩固地位了? 正在尴尬之时,三皇子轩辕哲站出来说话:“父皇,儿臣以为寂颜也是时候回宫了。寂颜的母妃虽获罪而流放在外,但其已故,寂颜孤苦伶仃在外活了一千年,甚是可怜。如今中秋佳节将至,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寂颜回宫为父皇尽一份孝道,也享一份天伦之乐。” 左右不过是迎接寂颜回宫,轩辕哲这话就说得深得人心,也给足了轩辕钊面子。 于是轩辕钊爽快地说道:“嗯,还是三皇子深明朕心,那迎接寂颜公主回宫一事便全权由你去办吧。” “是,儿臣领旨。”轩辕哲恭恭敬敬回了话站在一旁。 下朝之后,龙皓天见大皇子轩辕启眼眶红红的,一看便知是睡眠不足,复又想起前一段时间轩辕启被废太子位,想必现在更是噤若寒蝉,只怕哪天一不小心就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而废黜太子位之时,本来可以帮上一把的轩辕哲又恰好没说话,两人之间本来不怎么牢固的关系一瞬间尴尬了许多。 “大皇子留步。”龙皓天信步走去,一脸得意的看着轩辕启憔悴的面容,问道:“大皇子脸色欠佳,不知是为何事劳烦?” 轩辕启勉强打起精神,面露尴尬之色说道:“我没事,可能是暮春的空气里还有些让人犯困的东西,所以近日睡眠也不太好。” 龙皓天闻言心里偷笑,放肆的扫了轩辕启一眼后浅笑:“大皇子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啊,方才冰帝下旨接寂颜公主回宫一事于情于理都应是作为兄长的大皇子你去办,也可能是冰帝见大皇子脸色欠佳,唯恐大皇子身子抱恙。所以才转而托三皇子去办,下回再有重要的事莫不是也要三皇子代劳?” 龙皓天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凝结了空气中的沉重,压得轩辕启喘不过气来。 轩辕启惨白的脸色上夹带着仓皇,他眼神闪躲不及,被龙皓天抓个正着!此时像条落水狗,被人肆意欺凌。他不由得瞥向一旁的轩辕哲,那个曾经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懦弱皇子,也正因为轩辕哲懦弱,所以当轩辕钊听信轩辕竺谗言罢黜他时,轩辕哲果断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这个太子,当得甚是窝囊! 轩辕哲在一旁听了也不做声,低着头便匆匆走了。 轩辕启偷偷瞥了一眼轩辕哲,微微叹息,眼里多了许多的落寞,却被龙皓天尽收眼底。 “暮春的雨也有些重,惟愿大皇子身体安康,臣先行告退。”龙皓天微微欠身,轻摇纸扇昂首阔步离去,丢下轩辕启一人落寞。 冰冷的宫殿,肃穆的庄严,活得战战兢兢,却还无法摆脱威胁和恐惧。也许今日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日你便什么也不是。 轩辕启自小便不是个帝王之材,但系皇后诗韵影之故立为太子,一言一行都受到众人关注。兄弟中也唯有两个算是靠得住,可以说一说心里话的,一个是一母同胞的五皇子轩辕靖,另一个便是自小不争不斗的三皇子轩辕哲。 轩辕哲之所以不争不斗,是因为他没有天生的睿智,也没有雄厚的背景,他就是个死了娘亲被娄贵妃收养的下贱皇子。 可眼下这光景,轩辕哲只怕也是对他避之不及。轩辕哲本就人轻言微的,能在这皇城中保住性命便是最大的造化,出事了难免无法顾及旁人。 昭和殿。 轩辕哲刚步入大殿便看见母妃娄倩倩带着礼品早早地等在了大殿内,于是加快了脚步上前请安。 “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福寿安康。”轩辕哲低头跪下,行了礼起身望着温柔和顺的娄贵妃,满眼悲伤。 娄贵妃笑道:“听说今日你父皇下旨令你前去迎接素未蒙面的皇妹,母妃准备了点礼品,不算贵重。你送给皇妹,也算是一点心意。如今你父皇突然召她回宫,想必是另有打算,我们虽不争什么,但是在这深宫里还是多为自己筹划筹划,以免他日遭遇横祸却连自保都做不到。” 轩辕哲闻言更是心中悲伤,活了几千年,却还是连自保都做不到。他不免苦笑,轻轻对着娄贵妃点了点头。 月色温柔,大殿上的案牍上也多了几分柔和。 “母妃,你说,寂颜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以后活在这深宫里噤若寒蝉,事事小心却还唯恐出了差错?她自小便没了母妃的照顾,在偌大的皇城中一个亲信也没有,无依无靠的,日后是不是也会像我小时候一样孤孤单单?”轩辕哲眼里满是惶恐无助,像溺水的人,可他竟然想不起谁还能做他的救命稻草。 他从来都被人蔑视,如今来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出身的轩辕寂颜,似乎像看到了一点点的安慰。这样的安慰像是黑夜里寒风中微弱的灯火,其实只要稍微用点力,这灯火便悄无声息的灭了。 想到这里轩辕哲一脸哀求的看着娄贵妃,折身下跪道:“母妃,您是大善人,若是他日寂颜无依无靠,您可以恳请父皇将她收入膝下么?我与她也有个伴,以慰心中凄苦。” 娄贵妃闻言眉宇深锁,缄口不言。她虽是贵妃,可也不过是冰帝碍于其兄娄月成为国尽忠职守,所以才有点地位。可她一无实权,二无子嗣,想要开口都是难事。 如今寂颜回宫,即便是无依无靠,想必别的妃子也会收其入宫,哪里轮得上她。 “母妃……您别难过,是皇儿思虑不周。”轩辕哲看出来娄贵妃一脸的难色,自知有错,连忙低头认错。 这种感觉就像穷苦人家的孩子伸手问父母要一文钱去买馋了很久的糖葫芦,可母亲大人却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娄贵妃便好言安慰,两人相视良久,都默默苦笑。 晚风清凉,略过宫人身边的时候,更像是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寒冷从他们的心里走过了一遭后,才嚣张跋扈的离去。 穆九峰。 苍茫的夜色悲凉,晚风有些温和,从今日起,水暮颜便要开始着手最后的布局了,她不知道是否一定会成功。她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有多少变数,可她清楚,白兰等一统天下的那一天太久了。 她一身红衣单薄,英气逼人,散下的三千青丝只是让她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分柔和。 她看着穆九峰辽阔险要的地势,心里盘算着和轩辕钊的交易能为她带来什么好处。或许这穆九峰很快就会成为她和赤血楼最新的居所。 她的计划,开始了。 十日后。寂颜公主回宫。 水暮颜便是他们口中那个流落在外的所谓的公主,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刹起,她便懂得一个道理,所谓皇权,就是一道圣旨便能决定她是什么的东西。只是,在白兰那里这个道理体现得不是很好,如今她与轩辕钊做了一笔交易,她入宫,轩辕钊许她穆九峰作为赤血楼的根据地。 那一日,皇城内张灯结彩,轩辕钊与朝臣在乾坤殿外候着。十里长廊,处处云霞绽放,暮春的夜色多少都有些悲凉。 轩辕哲骑着白马,一身白衣飘然,面容却有些茫然无措,大概是方才被她吓的。 那顶华丽富贵的大红轿顶本该坐的是她,可现在坐的却是一尊灵位,赫然写着——母妃寂窕昭之位。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7章 挑衅 一行人都面色难看,本以为水暮颜会高高兴兴随他们入宫,谁知她却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不仅坚持要这灵位坐上轿顶,还杀了两个宫人,而原因不过是那两个宫人顶了两句嘴,说这轿顶岂能坐一个灵位。 轩辕哲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一袭红衣,面容无悲无喜的她,是个眉里眼间皆是落寞冷淡的女子。锋利的长眉画出青春的活力。 一袭绣满彼岸花的红衣分外惹眼,黑色的骏马带着她行走如风。仿佛在她眼里根本映不出什么悲喜,整个世界都被她看得很轻很轻一样,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喜慕荣华之气? 轩辕哲看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的梨枝已经快撞到他的眉眼了。 “是我好看还是对我好奇?三哥怎么如此不小心?若是被梨枝刮花了脸,岂不是让我心头不好过?”她突然笑了,伸手拈下一叶碧绿便随手射向轩辕哲那边,只听得咔擦一声,本来会挂住轩辕哲的梨枝齐齐断了,一枝梨花恰好落在轩辕哲手里。 “啊……”轩辕哲轻呼一声,被满怀芬芳惊住不敢说话。他惊诧于她的身手,以及那在他之上的洞察力。他哪里知道眼前的人是个无情的杀手,还是个了不起的杀手。 “三哥,我是不是和你们想象中的都不一样?”她将马儿又靠近了轩辕哲一些,她看着眼前的人就像看一个小孩子一般,笑开了眼。 轩辕哲痴痴地拿着一树梨花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温柔和顺的妹妹,母妃还让我送你一个护身符呢。可妹妹似乎是不需要了……” “哈哈!是么?”她笑得一脸放肆,一眼便瞥见了轩辕哲腰中的那道护身符。笑了笑伸出右手翘起兰花指,那护身符便悠悠的飘在她掌心了。 她细细打量这护身符,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件。她才又想起来听闻那娄贵妃是收养了轩辕哲的。看着这护身符,她便猜到他们母子在宫中一定不受重视。否则怎么会连个好的物件都送不上来呢?抑或,是她冒名顶替的这个身份卑贱了,所以只配送得这些寻常物件? 随后她扯出一个笑容,平淡的笑道:“难为三哥母妃有心了,回头三哥替我谢过。” “寂颜,若是日后你在宫中无依无靠,三哥永远欢迎你,三哥做你的避风港。虽然三哥平凡无奇,也没什么能力保护你,但是母妃和舅舅会护着我们兄妹两个的,所以你不用怕。”轩辕哲笑得一脸平静,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水暮颜,眸光温柔,仿佛那皇宫也不是什么地狱了。 听着他的示好,她心中倒真是半分情意也无,皇城内怎敢奢求有真心?何况,她所代替的这人身份不过是个被流放千年的破落户,一时被冰帝想起来才又接了来,他又凭什么对她好? 她淡淡笑了笑,看着眼前显得有些拘谨的轩辕哲,侧头笑问:“三哥对每个妹妹都是如此呵护么?” “当然不是!”轩辕哲脱口而出,逗乐了她。 他看着她的笑,心里也乐滋滋的,水暮颜身上独具的霸者气息和那份娇俏,让他觉得很自由,仿佛他那颗被压抑了的心也变得狂野。 水暮颜上下打量着轩辕哲那傻兮兮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息,她莫不是遇到了一个傻皇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难怪不能成为皇位继承人。 轩辕哲笑着继续回答:“三哥只对寂颜这么说过。” “多谢三哥抬爱,寂颜会记住三哥这份恩德。”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着,但此时却是多瞥了一眼轩辕哲,嘴角偷笑。 乾坤殿。 轩辕钊和一干重臣翘首以望,日暮渐微,天色暮沉沉的,人却还没到,有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龙皓天扶了扶额,一双脚不耐烦的挪动着,细眉合拢似针,一脸不悦语气颇有责备不满地说道:“三皇子办事果然是个不稳妥的,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人还没来?让我们这一干众人就这么巴巴的等着。” 轩辕钊一直显得很沉稳,他在等水暮颜的到来,这个主动提出要帮他的人。 一想起水暮颜他不由得目光深邃了几分,如今天下大乱,风波暗藏,四国都想着抢先一步占领先机,日后一统天下。轩辕钊更是早就想一统天下了,如今与水暮颜合作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面容和善的皇后诗韵影身子本来就不太好,从中午时分便开始等的,到现在几个时辰了,不由得力不从心,身子也渐渐乏了,脸色也不好看。 大皇子轩辕启和五皇子轩辕靖都注意到了,却又不敢向冰帝禀报,只能暗自希望水暮颜赶快到。 “轩辕四公主到——”远远地便听闻侍卫的传报,众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也都纷纷躁动起来,翘首以望。 只见远远地一队人马走来,水暮颜与轩辕哲同步而行,她行走如风,浑身除了英气之外连一丝一毫的温柔端庄也见不到,俨然一个江湖中人。 而步入皇城后的步撵依旧是抬着轩辕寂颜母妃寂窈昭之位,浩浩荡荡而来。 等到他们到了跟前,轩辕哲目光凝视前方,满脸严肃,唇角微启:“寂颜,父皇身旁的那位宅心仁厚的便是当今皇后诗韵影,侍立左右的两位皇子左边的是大皇兄轩辕启,右边是五皇弟轩辕靖。” 水暮颜满脸无所谓,她根本不是来认亲的,谁是谁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 她只想好好休息着,于是她笑了笑扭头道:“三哥,你看着夜色也晚了,即便是要好好认识皇子们也需得是明日了。不如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与我一道入宫好好见过那些个兄长,如何?” “寂颜,我知道舟车劳顿你累了,可父皇等了你许久。你就委屈点,今夜便认识他们吧,晚点三哥叫人好好给你揉捏揉捏好么?”轩辕哲小心翼翼的哄着水暮颜,他怕初入皇城的她有什么不妥之处而受欺负。 可水暮颜半分面子也不给,只是决绝的说:“三哥早点睡,一会儿我会禀明冰帝的,你这么瘦,不要太劳累才好。”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轩辕钊跟前,水暮颜抬眸正视轩辕钊,似乎在和轩辕钊交汇什么信息,而后她才瞥向一旁的青衫。 水暮颜看了一眼便只觉得此人心胸不足,霸气有余,当下便不怎么喜欢,连眉头也皱了皱。 而青衫左丞抬眼一瞥便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水暮颜,左丞龙皓天也微微惊讶于水暮颜的英气和那股子冷气。这人不像是一个贫贱出身的公主,像是养尊处优的嚣张大小姐。龙皓天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不得不承认,他对水暮颜心生忌惮。 “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轩辕哲跪下行礼,却瞥见身旁的水暮颜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扫视众人。 轩辕哲赶忙向水暮颜使了个眼神示意水暮颜参拜轩辕钊。 “寂颜见过冰帝。”水暮颜只是淡淡的说完这话,随后便不再管众人目光如何诧异,转身将母妃的灵位请下来。 一连串动作显得那样自在,仿佛皇宫是她的一般。 水暮颜郑重的说道:“一路风尘着实辛苦,我想休息了,诸位也等了许久了,不如早些歇息。” “这……怎可如此无礼?”一干朝臣都有些不满,满眼鄙夷的看着水暮颜。 轩辕钊默不作声,只是脸色分明难看了许多,但还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你抱着寂窈昭的灵位做什么?放肆!” 这一声斥责吓得那些皇子皇妃心惊胆战,都不敢做声,轩辕哲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唯独水暮颜无所畏惧。 水暮颜眼神轻蔑的看着轩辕钊此刻愠怒的脸色,心里不住地感慨,弃妃之女大概就是这样的待遇——千人嫌万人弃。 随后她冷笑道:“你既唤她一声寂窈昭,便知我寂颜两字出自何处。我方才唤你一声冰帝是尊重你,倘若你再以这种语气唤我娘亲名字,便休怪我无礼。” 话音未落,水暮颜嚣张的眉眼又扫了众人一眼,像是宣布什么似的冷冷道:“日后若是客气便唤我一声寂颜公主,若是不客气,便随你唤什么名字。只是——”她嚣张的瞥了一眼轩辕钊,继续说:“答不答应便是我寂颜的事。” “放肆!朕养了你一千年,你竟是这样尽孝道的?!”轩辕钊终于是怒了,拳头也咯咯作响,一旁的太监更是汗毛倒立,纷纷下跪。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水暮颜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一瞬间变了神情,脸上写满了怒气,仿佛积压了千年的怨恨都在此刻爆发了。 “反了!来人,给朕拿下!”轩辕钊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做个慈父的形象,现在被水暮颜逼得只能做个严父形象了。 这是演哪出?众人一脸懵,可他们并不想看这场闹剧无厘头的演下去,因为冰帝已经发怒了! “父皇开恩!寂颜无知!”轩辕哲面色仓皇,他慌忙将头砸在地上,三两下便出了血。这一幕看得娄贵妃和钦差大人娄月成两人心疼不已,却更是让轩辕钊生气。 候在一旁的轩辕启见了不免心中更是难过,眼底多了一层恨意,当初哪怕轩辕哲这般为他求情他也不至于被罢黜。 水暮颜顿时皱眉,这个皇子怎么这样护着她?明明才初相见。 水暮颜不忍看他继续磕头,便赶忙拉他起身,道:“三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岂可随便跪?就这么一堆废物,谁也伤不了我半分。” “寂颜快住嘴,你父皇与诸位在此等候你多时,你一来不仅不谢恩,还出言不逊,岂有此理?还不速速跪下,向你父皇认错,兴许你父皇还能网开一面。”娄贵妃着急的一边说一边跪在了轩辕哲身边,眼里都是凄惶,她不知道水暮颜这般粗野,更不知道她这样目无天子!这样的行为哪怕蠢人也万万不敢,大概水暮颜脑子有病!所以娄贵妃也忙不迭的低头认错,唯恐被牵连。 水暮颜摇摇头,深切感受到皇权的压力,可这本来就是一台戏,她也不惧。 随后水暮颜冷冷看着一旁看笑话的众人,厉声道:“此处虽是冰凌国皇宫,可我寂颜却不会任人宰割!想要我寂颜乖乖听话,就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刚落,水暮颜便抽出轩辕钊身旁侍从的佩剑,长剑指着轩辕钊道:“你不是想治我的罪吗?来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8章 双簧 “还愣着干什么?给朕拿下!”轩辕钊又是一声怒斥,一旁的御林军便蠢蠢欲动,却不知何故,纷纷不敢上前。 兴许是怕伤了水暮颜反而被怪罪,亦或许,是害怕水暮颜手中的长剑和那一身的杀气腾腾。 “我龙皓天来会会你!”龙皓天第一个看不下去,也想给水暮颜一个下马威,此举却正中水暮颜下怀。 于是他纸扇轻合,只身飞过去一纸折扇对准了水暮颜,满眼嚣张和冷漠。 水暮颜静静看着龙皓天飞来的身子,心下想到:“来得正好,今日便拿你开刀。” 待到龙皓天近了,水暮颜才缓缓伸出左手掌,五指微屈,仿佛早有预谋一般笑着用法力挡住了那折扇,动作是那般轻松得不费吹灰之力。 龙皓天霎时大喊不妙,想要后退却为时已晚! 水暮颜冷笑一声,右手中的长剑一挥就要划过龙皓天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护国大将军龙皓月赶忙飞出一只暗箭,不偏不倚恰好让长剑偏了一寸,从龙皓天的胸骨前猛然划过! 龙皓天闷哼一声青衣血染,青纱上迅速蔓延出刺眼的红色。 “轩辕寂颜你太过分了吧!竟然下死手!”龙皓月迅速上前扶住胸前染血的龙皓天,担忧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胸骨……她的剑有毒……”龙皓天断断续续说着话,满眼不可思议,他万万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在这皇城中还有谁敢动他龙皓天?他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哥!大哥!”龙皓月一时慌了,便开口破骂:“你个毒妇!快交出解药,否则我龙家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是么?我原以为这是轩辕家族的皇城,竟不想早已是你龙家的皇城了,我堂堂冰凌国长公主的死活居然只是你龙家一句话而已,你这个护国大将军倒是很霸气嘛!你哥龙皓天也算是万人之上了?什么时候起他一个臣子的性命竟然比我这个长公主的性命更高贵了!” 水暮颜这段话震惊四座,龙皓月本是一时气急了才出言不逊,此番被她添油加醋,竟然成了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了! 龙皓月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出了差错,可眼下龙皓天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扭头便向着轩辕钊哭诉:“冰帝!她血口喷人!我龙家世代为忠,对冰帝您绝对是忠心耿耿!皓月是一世情急才出言不逊,还望冰帝恕罪!请冰帝救救兄长,兄长危在旦夕啊!” 轩辕钊看着龙皓月一脸恳求,又看了一眼水暮颜,思忖片刻后微微和气了些说道:“寂颜,你既然知道你是冰凌国的长公主,便该有个长公主的样子,左丞相不过是与你切磋切磋,你怎么能下毒手呢?快拿出解药来,晚了左丞相就没命了!” “哼,不过一个臣子罢了,竟敢蹬鼻子上脸,在我这个长公主的头上动土,自寻死路。难不成方才我受辱也是白受的?就算是你轩辕钊答应,我也不答应!除非龙皓月你给我磕头!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不但是你哥龙皓天会死,就连你这护国大将军我也照杀不误!” 水暮颜振振有词,一脸凶狠,那是身为一个帝王才有了狠与霸气,居然在一个女子身上出现,不禁令众人刮目相看,同时也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寂颜!休得放肆!快拿出解药!”轩辕钊看龙皓天脸色不对,也有些急了,便对着水暮颜一声怒吼。 “磕!”水暮颜猛地一剑往右一扔,瞬间贯穿了一个侍卫的身体,看着侍卫倒下,水暮颜复又说道:“一!” “你!人命关天!龙氏一族对我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你怎可儿戏!”轩辕钊急了,上前一步,却又听得一个侍卫应声倒下! 水暮颜袖中藏有毒针,侍卫眉心还有一点朱红,却死得冤枉!与此同时,第二声响起:“二!” “三!”第三声紧随其后,水暮颜幻化出一柄泛着令人心动的红色长剑,剑身刻着繁复的花纹,还缠绕着枯藤,却是杀气腾腾! “磕!”水暮颜一声令下,持剑指着龙皓月,这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谁也保不了龙皓天,即便是轩辕钊! 龙皓月恨恨的看着水暮颜,随后那双不曾跪过敌人的双膝缓缓跪下去,那高高昂起的额头也缓缓磕在了地上。满眼的愤怒和羞辱,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水暮颜。 可水暮颜却丝毫不满意,只是无情的喊道:“大点儿声!我听不到!” 龙皓月从未受过此等大辱,眼泪刹那间便滑落,但她看见龙皓天渐渐苍白的脸色,便忍着满腹委屈重重的磕下去了,甚至,一声比一声响!直磕得众人胆寒,也让众人震惊。 终于在她磕的第四十九个响头之时,水暮颜满意了,喊住了她:“够了!” 龙皓月这才抬首,那额头早已磕破了,血流不止,那双明媚的双眼此刻充满了仇恨,恨不得杀了水暮颜,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水暮颜笑着收起了长剑,俯下身伸出右手,弯曲食指,像情人宠溺般轻轻碰了碰龙皓月的额头。 转而笑道:“龙皓月,你记住,方才让你磕头是因为龙皓天晕过去了无法磕头,所以你是替他磕的头。若不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儿上,今儿个你一定会磕头直到晕过去为止。” 水暮颜唇角弯弯,笑得邪恶,眼神冰冷,讽刺的笑充斥着龙皓月的大脑。 “你也给我记住,永远不要逼任何人磕头,不管你身份地位多么高!永远不要肆意践踏任何人的尊严,不论他多么无能或者弱小!永远不要目中无人,无论你多厉害!就算你龙氏一族一手遮天又如何?在我寂颜眼里,不过儿戏一般,龙皓天胆敢再在我面前称雄斗狠,杀人如麻,那我就一定会杀了他!绝不手软!” 水暮颜看向轩辕哲,方才他为水暮颜求情,如今水暮颜为他出头,也算扯平了。 水暮颜说完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众人,笑道:“今日便看在九天冰帝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但是在座的各位都给我听好!我寂颜虽与轩辕家族没多少关系,但至少还是轩辕一族的人。诸位食君之禄便该忠君之事,若是不小心被我知道了哪些人做了分外之事。那我便以轩辕一族长公主的身份杀了他!绝不手软!” 一席话说得众人心惊胆战,这么可笑荒唐的一幕,竟然就这么在轩辕钊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而且轩辕钊似乎根本不管水暮颜多么放肆,一旁看戏的众人顿时对水暮颜心生敬畏。 “龙皓天的毒很好解,只要用马尿与牛粪混在一起服用,三日后便可大好。倘若不是如此,三日后便会毒发身亡。” 水暮颜说的时候一脸笑容,似乎在说一件好玩的事儿一样。 听得龙皓月咬牙切齿,可她无可奈何,对于这个方子也是厌恶至极,自然不会相信。 于是龙皓月再次磕头认错,满眼祈求道:“臣等无知,冒犯了四公主,还请四公主海涵。兄长之罪日后自会领罚,还望公主看在龙家曾为轩辕一族鞠躬尽瘁的份儿上,如实将解毒方子告知,四公主菩萨心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四公主高抬贵手。” 杀人不过头点地,水暮颜此番羞辱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论理也该放过龙氏兄妹了,可水暮颜偏生还是那副调皮的模样,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话语:“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说完便扭头拉起还跪着的娄贵妃与轩辕哲,换了一副温柔面孔道:“三哥在来的路上便说了娄贵妃如何重视我,寂颜很是感激。我母妃去得早,我来这皇城无依无靠的,三哥说,若是我心里实在没个去处,便投奔娄贵妃膝下,与三哥作伴。不知此话当真?” 娄贵妃一脸惊诧的看着水暮颜,迟迟说不出话来,轩辕哲在一旁却是高兴得只差拍手了。 于是他扭头跪下道:“父皇,寂颜一个人孤苦无依,儿臣也只有母妃一个人,还望父皇看在儿臣们同病相怜的份儿上成全了我们,日后儿臣也有了个说说知心话的妹妹。” 想来是轩辕哲高兴过了头,说话间也失了分寸,那个孤苦无依岂不是让人笑话他轩辕钊后宫无情,父子离间? 轩辕钊听了便是一脸不悦,水暮颜和娄贵妃却都是为轩辕哲捏了一把汗,于是双双请求道:“还望冰帝成全。” 轩辕钊方才本来颜面尽失,但此刻水暮颜都说话了,他也算有了个台阶下。况且水暮颜实力惊人,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日后要用到水暮颜的地方也实在多,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倘若轩辕哲母女与水暮颜交好,日后也算是有个能要挟水暮颜的人质,当真是好。 于是轩辕钊二话不说就欣然同意了,“好,朕准了,日后你便系娄贵妃膝下。” 轩辕哲又是一阵兴奋,扑通跪下高兴的道:“多谢父皇成全。”其声之大,让十里外的人都能听到。 轩辕钊听了不免心里一阵烦,不过一个野丫头,竟然让一向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失了体统,轩辕钊难免心中不悦。 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当传开了以后却演变成了许多个版本,说法不一,却都精彩得很。 至于龙氏兄妹,怎么都没想通怎么会栽到水暮颜手里,那龙皓天在第三日奄奄一息时龙皓月才让他服下药方,果然好了,却没人敢对他说起药方。 而宫内的各宫娘娘和皇子们谁都对水暮颜恭恭敬敬,曾想要在水暮颜回宫后欺负水暮颜的那些人也都打消了念头,对水暮颜敬而远之。 梧桐殿。 水暮颜轻轻倚靠在美人榻上,仔细思索近日发生的事,只觉得自己嚣张跋扈已到了极致。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当初与轩辕钊做的交易也不过是水暮颜杀人,而轩辕钊付给水暮颜想要的。 “颜儿,睡下了么?”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水暮颜一听,原来是轩辕哲。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39章 什么时候卖身了?! 水暮颜随后问道:“三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轩辕哲依旧站在门外:“哦,今日月色不错,母妃派我前来接你一同去赏月,顺便认识几个亲戚。” 又是亲戚,水暮颜不由得头疼,自入宫以来水暮颜每日就不停的认识这个认识那个。又都和水暮颜没什么关系,白白浪费时间。 “知道了,我马上来。”水暮颜不耐烦的又起身,而后随轩辕哲一道去了弄月台。 弄月台。 娄贵妃身旁坐了个白衣少年郎,年岁与轩辕哲相差无几,穿得极好,一看便知是纨绔子弟。 水暮颜看了一眼那少年郎,而后娄贵妃连忙介绍:“这位是白沐,你的表哥。” “白沐?白姓,你不是冰凌国的人?”水暮颜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来这一句话,堵得在座的人都尴尬了几分。 白沐冷眼看着水暮颜,眼里有几分狂傲:“白姓在风城也是名门望族,你既然系娄贵妃膝下,难不成连自己有几房远亲近亲都不知?” 水暮颜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也懒得与这小辈争辩。一旁的轩辕哲连忙说道:“白沐,颜儿才回来没几日,轩辕一族分支众多,一时认不完也是正常。你说话可不要这么小气,好歹你也是她表哥,岂能不照顾颜儿一点?” 水暮颜扫了一眼白沐,他依旧是那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他瞥了一眼水暮颜,而后嘲讽道:“早听闻冰帝对她很是宠爱,连龙左丞都敢随意伤害,这胆子可不小,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人啊。” “呵,可笑。”水暮颜小声道,而后饮了一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娄贵妃说道:“母妃,你让我来便是为了见这样的人?我本打算入睡,是听闻白沐是近亲,是母妃那边的人我才连忙赶来。可似乎见面不如闻名啊,寂颜先行告退。” “颜儿!颜儿!”轩辕哲也喊不住抬脚走人的水暮颜,娄贵妃更是说不上话,只得随水暮颜去。 “哼,什么德行!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左右不过是个贱女人所生,哪里有一点皇家气派。”白沐又嫌弃的冷哼一声。 娄贵妃连忙皱眉道:“再如何她也是公主,你以后休要胡说,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轩辕哲看了一眼他们,而后起身道:“我去安慰一下颜儿,她估计心里也不好过。” 娄贵妃点点头,而后轩辕哲离去,白沐冷哼一声,撇嘴道:“三哥怎么对她如此上心?莫不是觉得这是靠山?什么眼力劲,一个野丫头,能有什么盼头。” 娄贵妃一边给他夹东西,一边说道:“再没盼头如今也有冰帝撑腰,总强过阿哲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白沐闻言就来气,连忙皱眉道:“姑姑,我就没想通,你怎么就收了轩辕哲。他娘亲本就下贱,自己命又不好,不得冰帝青眼,又早年丧母。你倒好,怜惜他无依无靠,收在膝下为子,可他为你带来了什么?除了让人瞧不起,还是让人瞧不起!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连累人!这会子又去哄那野丫头,我看哪,这两个下贱的命总有一天会给姑姑你闯下大祸!” 娄贵妃越听越觉得心烦,手中夹菜的动作也停下了,她无奈的看了白沐一眼,而后说道:“沐儿,姑姑嫁到这里也是为了咱们白家。你既然心疼姑姑,便要好生争气,不要像轩辕哲一样懦弱无能,连姑姑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姑姑就盼着白家能有如日中天的时候,到时候姑姑也算没白白牺牲自己耗费在这里的韶华。” 白沐点点头,他知道娄贵妃有多无奈,他也知道娄贵妃对他极好,视如己出,在家里,父亲对他倒是冷淡许多,这个姑姑胜似母亲。 他好言安慰娄贵妃道:“姑姑对沐儿极好,视如己出,沐儿一定不会辜负姑姑的恩情,将来飞黄腾达的一日必然报答姑姑。” “好沐儿,快些吃,今日让你见到她也无非是为了让你认识这个人,以后别冲撞了她。她法力高强,万一使小性子伤了沐儿,那就划不来。你与她处不来也罢了,还有阿哲,拉拢她与否都罢了,只要不连累自己就好,姑姑在这皇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娄贵妃又与白沐吃食到深夜,而后才散去。半路上。 “颜儿,颜儿你等等我。”轩辕哲追上水暮颜,而后拉住水暮颜说道:“何必与他动这么大的气呢?不值得。” 水暮颜叹息一声,满眼不耐烦,而后说道:“我没有动气,与这么个无知的人动气不值得。我只是累了,想回去歇息罢了。” 轩辕哲这才放心,舒了一口气笑道:“没动气便好,平日里母妃对他很是宠爱,所以他难免骄纵了些,你多包涵。” 水暮颜笑问:“那他是什么身份?竟然得母妃如此宠爱。” 轩辕哲说道:“他是母妃的亲侄儿,打小便得母妃宠爱,你若问他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地位,那倒是没有。风城白家家族庞大,白沐只能算中等人才,没有封官位爵。” 水暮颜若有所思,轩辕哲却笑道:“别想了,这宫里也有这样骄纵之人,难不成你都要耿耿于怀?今日良辰美景,若不去好好赏月,岂不是暴殄天物?” “说得也是,那三哥与我一同饮酒赏月,如何?”水暮颜笑道。 轩辕哲点点头,而后与水暮颜一同回了梧桐殿,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才散场。 崎龙殿。 轩辕钊正与太子轩辕竺在一同下棋,海公公便进来了,轩辕钊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娄贵妃那边如何?” 海公公说道:“回禀冰帝,娄贵妃与往日一样,对白沐很是疼爱。今日四公主也去见了白沐一面,据一旁的宫女回报,四公主与白沐脾性不合,最后不欢而散。不过,三皇子倒是去劝了四公主,两人又一同回了梧桐殿赏月喝酒,夜深了才散去。” “三皇子与她走得这样近?这四公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轩辕竺不由得好奇的问了问。 轩辕钊淡漠的看了一眼棋局,而后说道:“三皇子母妃下贱,四公主也是罪妃之女,想来是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才会走得近,你就别多心了。” “是,父皇。”轩辕竺应声,而后又继续与轩辕钊下棋。 “对了父皇,三月后便是诸国朝会,听说诸国皇子都想要与我们联姻,不知父皇可有满意的人选。”轩辕竺问道。 轩辕钊停在空中的手往回收,他丢了手中的棋子,而后看着轩辕竺,问道:“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谁?” 轩辕竺连忙低头道:“儿臣不敢妄言,愿洗耳恭听父皇高见。” 轩辕钊淡淡一笑,气吞山河之势,而后说道:“如今雪城最是强大,与之联姻利弊参半。若一起征伐南城,那倒是极好的。可若雪城非要与我们作对呢?眼下魔界四国都想一统天下,冰凌国天下共主名存实亡,若不能尽快一统天下,只怕轩辕一族气数会尽得很快。” 轩辕竺闻言不由得皱眉,忧心忡忡,朝中龙家势力强大,一手遮天。外戚干政,邻国蠢蠢欲动,随时举兵进犯,内忧外患,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轩辕钊又看了一眼轩辕竺看不出表情的脸,而后问道:“你怎么看待四公主进宫一事?” 轩辕竺又多了一份心,又提到水暮颜了,水暮颜到底什么来头,轩辕钊竟然给水暮颜如此大的面子。 “中秋将至,父皇是想念四公主,所以特意接她回宫共享天伦之乐。”轩辕竺刚说完就听得轩辕钊一声轻蔑的冷哼。 而后轩辕钊扫了他一眼,冷冷道:“四公主的事你不要插手,不要妨碍她做事就是了。” “是,父皇。”轩辕竺点头应声,心里一直猜想水暮颜可能是轩辕钊请回宫的帮手一事总算落实了。 三月后。繁雅轩。 这日不知来了多少王公贵族,听闻轩辕钊对水暮颜宠溺得很,便都想拉拢水暮颜,因此连那些已有家室之人都纷纷来提亲,说是休了原配便是,这倒是让水暮颜背上了横刀夺爱的黑锅。 而闻言盛怒的水暮颜一直躲在梧桐殿不肯出席,繁雅轩里一干众人等了许久,纷纷面有不悦之色。 “我等慕名而来,却一直未见到长公主,不知何时才能一睹芳容?”说话的是风城太子公冶承乾,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眼里满是放肆。可那双眼里的阴狠和奸诈却十分让人难忘,成熟的容颜轮廓分明,尤其是他那一身暗红色的华服为他健硕的身躯添了几分霸气。 他来会之时带了许多的宝物钱财,仿佛他穷得只剩下了钱一样。 “寂颜公主身子不大舒服,晚些时候才能来,还请诸位见谅。”轩辕钊随便编了个借口,他也不知道水暮颜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不愿意见客为何不早说?他现在是尴尬至极。 “冰帝,长公主说她身子不适,今儿个不能来了。”海公公小声的传达了消息,轩辕钊听完眉宇锁成一条直线。 水暮颜倒也真会找借口!这么烂的借口,就不能换个高级一点的? “那你去问她,婚事如何处理?”没想到轩辕钊也有不能做主的时候。一旁的海公公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他,直到轩辕钊又瞪了他一眼后他才恍过神来去办事。 梧桐殿。 “长公主,冰帝请您前去繁雅轩,各国王公贵族都在那儿等着您哪!婚姻大事到底重要,您不能再无动于衷啊。那么多皇子贵胄,总有一个适合您不是?万一对得上眼,您日后嫁过去也舒坦些啊。俗话不是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海公公苦口婆心的劝着,听得水暮颜都想给他一耳光了。 “非要我去?”水暮颜用一种杀人不偿命的眼神扫了一眼他,海公公只是低下了头不吭声,随后水暮颜继续说道:“去传话,稍后就来。” “哎!是是是,小人这就去传话。” “答应帮你清君侧,何时答应卖身给你了?”水暮颜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张写着生人勿近的脸,长叹一口气,转身去换了身衣裳。 繁雅轩。 “长公主到——”伴随一声传唤,一个窈窕的身材映入众人眼帘,红黑相间的长袍华服,眉间一朵妖冶的朱红色彼岸花。一头墨发顺着肩头滑落,半张精致的红色面具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紧紧闭着的唇。三尺长剑握在手心,腰间还带着一把匕首。 “这……这是要干嘛?”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引得一干众人议论纷纷。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0章 太岁头上动土?! 水暮颜偷偷乐,这副模样,看谁有这个勇气娶?走路生风,霸气威武,步子十分大,俨然一副将军的势头。旁人见了不免眉宇深锁,这是相亲还是比武? “儿臣见过父皇。”水暮颜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声音何其粗犷!哪个女子的声音会比男人更粗犷,别说朝夕相处,就是想说说情话,一听到这个声音便都没了兴致。 “你嗓子怎么了?还有,你没事戴个面具做什么?你这是刚从哪里回来?怎么这副模样?”轩辕哲也是一脸惊讶,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水暮颜。 “我嗓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我刚从训练场回来呢。脸不小心受了点儿伤,所以遮一下。” 水暮颜边说边摘下面具,那张几乎不能见人的刀疤从左眉划到右脸,因为是新伤,所以皮肉都还往外翻,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血,看起来吓死人。 “寂颜!你的脸——”轩辕钊终是吓着了,他刷一下起身,满脸震惊,颜面扫地,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颜儿,怎么回事?谁伤得你这样?”轩辕哲心疼得差点情绪失控,眨眼见便从座山冲到水暮颜面前,满眼心疼。 还好水暮颜死死按住了他的手,眉眼间闪过一丝狡黠,轩辕哲狐疑了一瞬,之后便没那么激动了。 “方才似乎是龙家的哪位将军和我在训练场遇上了,我说他的剑术不好,他一听就来气了,非要和我打一架。我想着吧,既不能依仗家族势力欺人,也不能丢了轩辕家的脸,于是也没自报家门,直接拿起剑就开打。这不,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的剑划伤了,不过呀,我也不亏,他直接被我乱刀砍死!尸首都还在训练场呢。” 水暮颜一边说一边比划,手势夸张,神情激动,声音粗犷,似乎在说一件好玩的事儿一样。 完了还补充一句:“三哥你不是怕我受欺负呢,日后我的夫君要是敢欺负我,我一剑劈了他!女人不狠地位不稳,此话真是半分错没有!” “啊……这,谁敢娶她!我可不敢!”席间有人已经吓得腿软,慌忙摆手。 “胡闹!寂颜,又是哪位将军被你杀了”轩辕钊知道水暮颜不想要被安排婚姻,可万万没想到水暮颜拒绝的方法如此粗暴,竟然一再做出这样的事,台下还坐着龙皓月和龙皓天! “龙……龙少唯?我记不清了,但是他眉间有朱砂痣,你说这人多娘们儿,大老爷们儿的还朱砂痣!”水暮颜一脸嫌弃的说着,并皱皱眉。 “冰帝,我龙家世代忠诚,难道身为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龙皓天果然受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恨恨的看着水暮颜。 “左丞相息怒,此事朕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轩辕钊也怕场面失控,赶忙起身劝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水暮颜直接拔剑直逼龙皓天,长剑一挥,划破了龙皓天的衣物。 “你……岂有此理!”龙皓天看着水暮颜神经病一样的行为恨得牙痒痒,一旁的龙皓月右手捏成拳头,按捺不住想动手了。 “喂!龙皓天,我告诉你,我自小生长在宫外,性格火爆着呢!上次没杀了你完全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今日你若想找死,我必然血溅大殿,也好让各国皇子开开眼。”水暮颜冷笑着看龙皓天,表情嚣张至极。 龙皓天深吸一口气,忍着一口气说道:“像你这样的女人,若不是长公主,根本不可能嫁得出去!” “你说什么?我嫁不出去!”水暮颜似乎受了重大打击一般,瞪大了双眼,气得手一直抖,而后委屈的看着众人,长剑一挥,厉声问道:“你们不是来提亲的么?谁想娶我?站出来!” 此话一出,寂静无声。 水暮颜脸色更难看了,气得直接一把长剑狠狠插进地上,双手叉腰吼道:“不想娶我的立刻滚出去!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一干众人疯了一般冲出大堂,无人敢留。 轩辕钊看得肝火旺盛,龙氏兄妹则是盛怒难消,只等着轩辕钊给个交代。 这龙少唯乃是龙家大将,是龙家未来的一把好刀,岂是水暮颜想杀就杀的?如此目中无人,实在太放肆! “人都走了?看来是没人敢娶我了。”水暮颜突然笑了笑。 水暮颜转身笑看轩辕钊,语气中带着慵懒和几分讽刺说道:“日后便不必请我再来相亲了,我不喜欢。若想要联姻,宫中多少公主,何必非得我呢?你看,这不是不欢而散了么?” 水暮颜的声音又恢复如初,缓缓撕下那道逼真的刀疤,邪恶一笑。 水暮颜指着龙皓天说:“龙皓天,怎么着?很生气?你不是一向目中无人吗?这下子轮到自己受气就崩溃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我也不过是想告诉你惹谁都别惹我,否则,有你好看的。还有,那个什么龙少唯,我根本不认识,我只是听说他战功显赫,却是个嚣张的主,故而胡乱编造了个谎言。龙少唯是你龙家的一把好刀,可龙家是轩辕家的一把好刀,我怎么舍得伤害自己的刀呢,你说是吧?” 水暮颜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话,而后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龙皓天。 “左丞相,寂颜心直口快,你别忘心里去。既然龙少将没事,那就是好事,朕也累了,你们便退下吧。”轩辕钊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轩辕哲随后离去,繁雅轩内顿时只剩下了他和龙皓月。 “大哥……你还好么?”龙皓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我龙家只是轩辕家的一把好刀……”龙皓天失神的说着这句话,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心里慌乱如麻。 他辛苦经营千年,已是位极人臣,连冰帝也要让他三分,区区一个野丫头竟然仗着自己的身份将他龙氏一族打压得如此落魄。 方才轩辕钊也没多说什么,看来水暮颜此举已是受到了轩辕钊的认可。 水暮颜到底是什么来历?轩辕钊这是借刀杀人?龙皓天想不通,心中汹涌,怒火难遏却是无奈。 “皓月,那你先回去,我去趟邑大人府上,我想问他一点事。”龙皓天托着疲惫的身子,一脸痛苦的出了皇宫,直奔邑闲阜府邸。 少邑府。 邑闲阜于八千年前便受命来冰凌国,白兰调配人马之时都是秘密进行,调配人员彼此不知对方在何处,以及执行何种命令。邑闲阜自然也不知道现在混入宫中的人是水暮颜。 龙皓天一身狼狈的来到少邑府,着实把邑闲阜吓了一跳。猩红的眼,划破的衣衫,有些惨白的脸色,还有那气得发抖的身子。 邑闲阜当即皱眉厉声责问:“怎么这副落魄模样?让旁人看了笑话!出了什么事?” 龙皓天往日嚣张的气焰一下没了,此刻倒像是一条丧家犬,垂头耷耳颤着声说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邑闲阜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问,还没想清楚便又见龙皓天突然哭丧着脸喊道:“我看她根本就不是四公主!一定是轩辕钊找来收拾我的人!从一开始迎她入宫就是个局,现在我却连轩辕钊要下哪步棋都不知道!” “你说这话无凭无据,就不怕掉脑袋?”邑闲阜瞪了他一眼,天子脚下,岂可胡言乱语。 “掉脑袋?我会怕?今儿个她险些没一剑杀了我!”龙皓天终是情绪失控,竭尽全力的嘶吼,全然不顾自己还是左丞相的身份。 今日繁雅轩的事让他怀恨于心。 邑闲阜也察觉出异样,于是眉宇深锁,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进宫去好好看看她到底何许人也,竟然随手就能伤了你。” 龙皓天听完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眼里却还是恨意难消。 邑闲阜临行前又忍不住责备道:“好好注意你龙丞相的形象,遇到一点事就这副模样,你是想让那些想把你拉下去的人抓住把柄?往日里你嚣张跋扈,现下来了个更嚣张跋扈的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呀,就好好收收你的那臭脾气吧!身为左丞相,却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日后还有更大的风浪等着你,难不成你要败下阵来让人看笑话?” 一番话点醒龙皓天,他这一生赢了太多次,很少败过,他也不能败,龙家的人都是命中注定的赢家,不允许输。 “是,皓天受教了。”龙皓天负手而立,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邑闲阜。 看着邑闲阜离去的身子,龙皓天又看了看自己落魄的模样,瞬间嫌弃的唾了一口唾沫,狠狠皱着眉头。 他仰天难过的长叹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看着暗沉沉的天色冷冷道:“既然不能硬碰硬,那我换个方法就是。轩辕寂颜,你给我等着,来日方长,我龙皓天必然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晚间。梧桐殿。 水暮颜手中的长剑舞动如风,黑夜中却丝毫不受影响,远远地站在梧桐殿内都能听到庭院里挥舞长剑的声音。寂寂长夜,好不无聊。 “什么人?”水暮颜恍然见一个黑影立于高墙之上窥视,借着月光只能看见那人银色的面具。 “皇室公主怎么会有这等身手?大胆贼子,竟敢冒充皇室血脉!”墙上黑影迎风而立,声音沉稳,说话铿锵有力。修长的身子魁梧,乍一看,大有帅才之风。 水暮颜冷笑一声,转身,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猛然转身打开折扇朝着那人飞去。近了才发现此人目光凶狠异常,看了令人汗毛倒立! 水暮颜难免失神,只是刹那的功夫,便被黑衣人一掌击中,随后如秋叶落地,在空中划过弧线后重重摔在草丛里。 “就这么点能耐?”黑影冷笑一声,从墙上一跃而下,走近草丛发现水暮颜静静地躺着,并没什么反应。 黑影幻化出长剑,借着月光一剑刺过去,白光闪过,晃得庭院亮了一下。 剑锋划破她的衣服,血渐渐流淌出来,水暮颜躺在草丛里却还是没反应。 黑衣人皱眉冷哼,满是不屑,心下想道:“这么点功力怎么可能嚣张的伤了皓天?” “罢了,今日就先放过你,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如此嚣张。”黑影转身欲走,复回头看了水暮颜,夜黑所以他还是没能看清楚那张脸,不过既然人已经倒了便没有认识她的必要。黑影确认水暮颜还是没任何反应之后才放心转过身。 “呃!”下一刻黑影便是闷哼一声,背上中了几十支毒针! “不好!”黑影强行运功逼出毒针,扭头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水暮颜,冷冷道:“你骗我!” “兵不厌诈,老狐狸,你不懂?”水暮颜手中的折扇猛然一挥,一道强力的瘴气便冲向了黑影,瞬间击退黑影数米远。 水暮颜笑了笑,收起折扇,冷笑道:“你知不知这是乾坤扇?呵。”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1章 权臣逼婚 黑影闻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水暮颜看着沉沉的夜色,不做多想,转身迅速进了梧桐殿。 刚入梧桐殿心里想到:“这人是谁?法力竟如此深,方才他在墙上究竟站了多久?没想到皇城之内竟有如此能人,看来我得收敛一点,否则日后必然树敌太多,成为众矢之的。” 水暮颜在屋内翻腾着,找了点药品包扎伤口,看着裂开的衣袖,还有血迹斑斑,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一剑威力如此大,连我的天蚕软甲都轻轻松松划破了。” 少邑府。 邑闲阜闪进府邸,借着月光打量那几十支毒针,目露凶光:“你究竟是何人?魔帝直隶国都你也敢来放肆么?” 方才被乾坤扇打中,现在体内还有瘴气徘徊,邑闲阜不免皱眉。他法力修为极高,却还是受了不轻的伤,他不得不对水暮颜多个心眼。 他又想起乾坤扇,心想到:“这不是神界守护夕墨神尊的物件么?怎么会在她手里?这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夜色太暗,他那么近都没能看清水暮颜的模样,只是,水暮颜身上的气息令他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邑闲阜连忙警惕的问:“谁?” “是我。”龙皓天的声音传来,邑闲阜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后开门让龙皓天进来了。 “邑大人!你受伤了?”龙皓天惊讶的看着邑闲阜略显苍白的脸色,唇瓣毫无血色,气息也有些凌乱。 邑闲阜看了他一眼,而后警告似的说道:“不知道她会不会彻查此事,此时不要对外声张。还有,她法力修为不在我之下,以后不要轻易招惹她。我们还是动点脑子将她嫁出去,这样才是上策。” “是。”龙皓天刚说完便一脸犯难,复想起今日繁雅轩水暮颜摆明了不想出嫁,而冰帝也没有逼迫水暮颜的意思,看来两人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翌日。梧桐殿。 水暮颜收到一封信,落款白兰:南城太子南宫傲仰慕轩辕四公主已久,特邀四公主前来一览‘揽月湖’景致。 水暮颜看到这封信时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险些扯伤了手上的伤。 “原来你潜入南城做了太子啊。”水暮颜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洋溢着幸福。 水暮颜若早知南城太子是他,之前便会应允了两国婚事。可,繁雅轩聚会之时,怎么不见他? “南城太子,白兰,白兰……”水暮颜似乎在咀嚼糖果一般,喜滋滋的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眼里满是欣喜若狂。 水暮颜爬起来之后连请安都忘了,直奔南城,宫内人都被支开,都不知道水暮颜去了哪里。 南城皇宫。红鸾殿。 水暮颜高高兴兴的等在大殿内,仔仔细细打量着大殿上的装修,看着她最喜欢的红色布满了整个大殿,她高兴得蹦蹦跳跳来回走在大殿上。 一旁的宫人们面面相觑,都不信这就是轩辕四公主,怎么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点礼数都不懂。 水暮颜左等右等,还是不见白兰,便问了宫娥:“太子事务很繁忙么?” 本来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却被宫娥白了一眼,宫娥懒散的回道:“太子与公主终究是大不一样的,不忙于政务难不成要不务正业?整日闲逛没个正行?” 水暮颜听了心里一阵难过,本想发作,后又想到还是不要惹事的好,毕竟这里是南城,水暮颜不想日后在这里寸步难行。于是她闷闷的坐在那里没再说话,安静的等在原地。 “过来。”大殿外一角有个女人朝里面扫一眼,轻声传唤宫娥,方才回话那宫娥便只身出去了。 “见过右丞相。”宫娥福了福,满脸尊敬。 “那个就是轩辕寂颜?”被称作右丞相的女人生得一脸媚态,眉目间皆是柔情,一脸的骄傲,似乎天生才是真正的公主,而水暮颜不过是个粗鄙的姑娘罢了。 “可不就是么?之前还一直乱走乱跳的,一点公主的气质都没有,真不知道冰凌国是怎么教育公主的。若是日后嫁到南城来,那还得了?”连一个小小宫娥都不把水暮颜放在眼里,随意加以评论。 可是,出了冰凌国皇宫,谁也不会把水暮颜这个形貌平平的公主放在眼里。 右丞相在宫娥耳边附言,随后转身温柔离开。 宫娥点点头再次进入红鸾殿,福了福,对水暮颜说道:“四公主,太子殿下还在‘墨兰殿’议事,恐怕一时半会来不了了。此时已是午时了,公主要不要先用膳?” 水暮颜看了看天色,日当正午,是该用膳了,早上来得急,还没用过早膳呢。于是点点头道:“好啊。” “请随我来。”宫娥领着水暮颜去了用膳的偏殿,随意点了几个菜给水暮颜。 “有没有桂花糕?有的话给我拿两盒。”水暮颜看着桌上油腻腻的饭菜,着实吃不下,却也不好说。 宫娥皱了皱眉,复没好气地回答:“没有了,不过绿豆糕倒是有几个,四公主要吃么?” 水暮颜笑道:“好,帮我装几个。” 不一会儿宫娥便装好了递给水暮颜,水暮颜又问:“墨兰殿怎么走?你领我去。” 宫娥嘴角骤然浮笑:“是,四公主请随我来。” 墨兰殿。 “今日议事便先到这里吧,其余事项改日再议。”白兰的声音似秋日阳光,于甘醇中见温暖,令人心动。 “臣等告退。”一干重臣纷纷退出墨兰殿。 白兰起身看着大殿外的阳光,念道:“这个时辰了,颜儿也该来了。” 白兰刚出门便撞上端着一碗莲子汤的右丞相奇雨薇,于是笑道:“雨薇来了,有何要事?” “太子殿下辛苦了,我特意熬了莲子汤,太子殿下尝尝可还合胃口。”奇雨薇媚眼如丝,窈窕的身段十分引人注目。 白兰尝了尝,笑道:“真是好手艺,这皇城内一等一的御厨也比不得你。” “太子殿下谬赞了,莲子汤最是清热解暑,虽时值秋日,可这天儿却也还热着,太子殿下身肩重任,更是要爱惜身体啊。”奇雨薇轻轻舀起来一勺子莲子汤,喂到白兰嘴边。 白兰笑着推拒:“时值正午,想必寂颜公主已经来了,我该去与她用膳了。” 说完白兰便欲走,奇雨薇连忙拦住,笑道:“其实我来找太子殿下还有一件要紧事,此事关系重大,我也是一连想了好几个夜晚。却还是不敢说,只怕太子殿下听了会多心。” 白兰见她一脸认真,复转身坐下,伸手道:“雨薇坐,慢慢说。” “是,多谢太子殿下。”奇雨薇坐在白兰对面,轻声慢语的说。 “此事我已与左丞相商谈过了,左丞相也有一番见解,如今左丞相就在偏殿里候着,太子殿下可是要传唤他过来一起议事?”奇雨薇满眼期待,双手渐渐收在一起,显得有些紧张。 “好,那边辛苦你走一趟。”白兰笑道。 “是。”奇雨薇起身出了大殿,长舒一口气,而后去到偏殿,请了左丞相乔木楠。 而回来的途中,恰好遇到水暮颜与宫娥在回廊上走着。 乔木楠看了一眼身着红装,面无表情的水暮颜,行走时气场格外强大,似大将之风。他只觉得此人江湖气息太过于浓重,后问:“那就是轩辕寂颜?” “不错,我们快些走吧,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呢。”奇雨薇催促乔木楠。 “嗯。”两人加快脚步,奇雨薇回头瞥了一眼远在对面的水暮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墨兰殿。 两人回到殿中,白兰问:“乔丞相,奇丞相说你与她商讨过一事,不知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乔木楠声音洪亮,气势磅礴。 “但说无妨。”白兰道。 乔木楠一脸正色进言道:“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打算与冰凌国联姻,不日轩辕四公主嫁过来咱们南城的实力便可大增。只是如今朝中势力仍旧不稳,有些乱臣贼子依旧不肯归顺,倘若太子殿下能够借刀杀人,既可以铲除叛党,又可以掌控朝中势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兰看了乔木楠一眼,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建议,于是淡淡道:“乔丞相可有什么好办法?” 此时乔木楠看了一眼一旁身穿华服、精心打扮的奇雨薇,笑道:“右丞相奇雨薇虽然功劳显著,但始终是一介女流,封侯位爵也无什么用。况且朝中早有旧臣对右丞相干政表示不满,倘若右丞相成了皇妃,便可发号施令,以后宫的势力干涉那些旧部的家事,从而将之铲除。” 乔木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同时看向奇雨薇,奇雨薇连忙在一旁附和道:“太子殿下,雨薇愿意嫁入皇宫,弃了这右丞相之位,传给他人。借用后宫之力铲除异己,为太子殿下一统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皇妃?”白兰微微皱眉,冷静的问。 乔木楠双手呈上一份奏折,白兰看了看,也无什么言语。又看了看奇雨薇,只见她已是面色微红,娇羞之态甚美。 白兰放下手中的折子,上面都是奇家的功劳簿。奇雨薇虽是一介女流,却是继承了其已故兄长奇良玉的右丞相之位。这倒不是世袭一类的说法,而是奇良玉久病缠身,朝中许多事物都是奇雨薇一手处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目前南城是四国中实力最弱的一国,增强国力刻不容缓,所以奇雨薇能够继任右丞相之位的确是例外。 乔木楠身为左丞相,深知奇雨薇若成了皇后那自己便能够拉拢她,他虽位高权重,却始终只得了半壁江山职权。野心勃勃的他想要帮助白兰一统天下,而自己名扬四海。 白兰看了看奇雨薇,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笑道:“此事还需要再考虑考虑,眼下轩辕四公主还未迎娶入宫,倘若先娶了你,势必会被奸人拿去做话柄。再者,按照轩辕四公主的脾气,纵使我要纳妃,也必须是迎娶她入宫,封后之后才能够。”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2章 狠甩渣男魔帝! 奇雨薇素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跟随白兰整整两千年,岂会不知那轩辕四公主根本不是皇室血脉,只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也不知是何故被九天冰帝收为公主,对外传言声称是自小养在宫外的公主。 可谁不知道那轩辕四公主在皇室无权无势,说话也是没什么分量的,说白了就是个摆设。娶回来也没什么作用,只能是表面上看着是南城和冰凌国联姻了,暗地里却是这两国商讨好了要联手灭掉其余两国,最后平分天下。 奇雨薇冷哼一声,心里底气十足,继而说道:“太子殿下,那轩辕四公主根本没什么实权,能够嫁入南城也是因为咱们两国要联姻的关系。眼下南城的形势不容乐观,假若我先入宫为妃,不出三年,叛党必然铲除得一干二净。等到那轩辕四公主嫁进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太子殿下等得,这南城的形势也等不得啊。” 奇雨薇也算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臣,巾帼不让须眉。这番话是逼白兰娶她为妃,她对白兰的爱慕之情是众所周知的,可白兰却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只是对她格外有些不同,这一点也是众所周知的。 白兰思忖了一下,似乎有些心动,而后缓缓道:“轩辕四公主是个通情达理的,日后嫁入南城便是南城的人,我也不可能只娶一人,回头我便与她商量一下迎娶的日子,稍后便娶你入宫,清理南城旧部。” “谢太子殿下。”奇雨薇和乔木楠双双面露喜色,眼中尽是得意,都不曾发现大殿之外悄悄离去的一袭红衣。 红鸾殿。 白兰进门便看见了背对他的一袭红衣,随后红衣回头,温柔笑道:“你来了。” 水暮颜转身看他,平凡的面容,笑起来却温暖如光,还有那迷人的嗓音,水暮颜第一次听到时就深深的迷住了。 水暮颜笑道:“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近来可好?” 白兰看着那张狂的面容,此时在他面前却收敛了许多,于是上前温柔抚过水暮颜的脸庞,笑道:“一切都好。你呢?” 水暮颜退后两步,显得有些客气,而后坐下试探性的瞥了一眼白兰,说道:“那日繁雅轩怎么不见你来提亲?” 白兰淡淡一笑,而后避开话题说道:“听说你大闹了一场,都没有哪个王公贵族敢娶你了。” 水暮颜点点头,略微带着轻蔑口吻说道:“如何都好,轩辕钊只是请我帮他清君侧,又没说要卖身,凭什么他让我嫁人我就嫁人。” 白兰笑了笑,而后一脸宠溺的看着水暮颜说道:“南城实力薄弱,倘若和冰凌国联姻,会发展得更快的。” “好,我回去和他说。”水暮颜淡淡一笑,眼里却又那么一丝丝的落寞。 “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白兰察觉水暮颜脸上的不开心。 水暮颜轻呼一口气,而后说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女人,好漂亮。” 白兰想了想,或许是奇雨薇,于是说道:“可能你看到的是右丞相奇雨薇,她是个能力很强的女人,帮了我不少忙。” 水暮颜心里凉了半截,是啊,没点能力如何能够留在他身边呢? “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宫了。我早点去告诉轩辕钊我们两国联姻的事情也好,以免节外生枝,雪城那边似乎也想与冰凌国联姻。”水暮颜起身,而后默默瞥了一眼红鸾殿内。 “好,我回头便去冰凌国提亲。”白兰说这句话的时水暮颜整个人抖了抖,水暮颜的动作却不明显,白兰也没发现。 水暮颜笑了笑,却很勉强,而后起身化作一道光离开了红鸾殿。 冰凌国皇宫。梧桐殿。 轩辕钊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半信半疑地说道:“你不是不想嫁人么?怎么这会子要嫁给南宫傲了?” 水暮颜镇定自若,脸上写着谋划,淡淡说道:“南城实力是四国中最为薄弱,雪城仅次于我冰凌国,说实话,如今天下之势注定要一统。倘若我们和南城联姻,一来可以连成半壁江山。二来雪城素来孤立,风城虽然财力雄厚却兵力极弱。而且他们还不曾有不臣之心。如此机会,我们为何不将南城控制在手里,倘若有一天风城和雪城想要联手了,南城离风城那么近,出兵也快。你看,南城是不是一把好刀?” 轩辕钊看了看水暮颜,不觉得有什么猫腻,只是他仍旧不知道水暮颜为何肯屈尊嫁给南宫傲,莫不是这位太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知道水暮颜去见了白兰。 轩辕钊笑道:“你喜欢南宫傲吗?” 水暮颜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猜想轩辕钊一定在怀疑她有诈,于是浅浅笑道:“不瞒你说,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希望这个联姻可以一推再推,直到你一统天下,或者,等到冰凌国足够征服雪城和南城。” 轩辕钊不由得笑了,他第一次听到这样好笑的喜欢:“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早点成亲?这婚约又能拖多久?” 拖多久么?水暮颜心里暗暗问自己,不是喜欢他么?为何不嫁?是因为奇雨薇?还是因为帝王不可能只娶一个人? 水暮颜想得有些心烦,索性不想了,随口说道:“早早的嫁过去如何为你清君侧?冰凌国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我既然与你做了交易,便会保证我的服务质量,毕竟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公主日后还需要你多多庇护。是吧?” 不论真假,轩辕钊都同意这个说法,他也知道水暮颜有本事,否则也无法入宫。 入宫是水暮颜的提议,水暮颜说,在宫里多生些事端才好发脾气,然后借用这个公主的名义铲除不臣势力。 龙家是轩辕钊心里的一个病根,水暮颜修为极高,又嚣张任性,上演这出戏最合适不过。而水暮颜以公主的身份再入皇宫,轩辕钊也好庇护水暮颜,何乐而不为? 半月后。红鸾殿。 白兰陪水暮颜用过午膳之后吃过后便隐隐约约提起了此事,开口便是:“颜儿,我们虽然定亲了,可这婚期却遥遥无期,不知九天冰帝怎么打算的。” 水暮颜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白兰永远只会微笑的脸庞,似乎心口有些疼,又似乎习惯了白兰这样的作风,而后笑道:“九天冰帝说此事不急,等你继承南城皇之位后再做打算,那时我嫁过来便直接封后了,也省了很多麻烦。” “的确是这个道理。”白兰笑了笑,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水暮颜自然不会骗他,而后他又道:“南城皇还有些年数才会退位,听说其余几国也在惦记和冰凌国联姻。你大哥二哥的婚期似乎都定下来了,相隔也是不远,就剩你的了。” 水暮颜听出来白兰是要赶快定下来婚期的意思,或许是他等得有些着急了,可水暮颜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奇雨薇说的话,这些天她似乎有些焦心,白兰与她的联姻,到底是落花有意还是仅仅只是一步棋?水暮颜思来想去依旧无果,而后沉默。 白兰也默默思考着什么时候才能迎娶她入宫,那日奇雨薇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可水暮颜素来是个烈性子,让他如何敢轻易开口?好一会儿他看水暮颜一口也没吃,便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水暮颜惊得抬头,脸色有些奇怪,她似鼓足了勇气一般笑着对白兰说:“九天冰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与南城联姻,依我看来,只怕此事了了无期。那日我路过大殿,刚巧听了两位丞相的话,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委屈了右丞相,入宫后只能做皇妃。不如这样,直接立她为皇后,一来她的权位可以达到顶峰,有了皇后之位的印,做起事来才能毫无阻拦。二来,南城皇眼下年事已高,实在不宜为君,不如让他退位,你便可自行做主。假如你一直等着与我的联姻,时间上耽误了且不说,正如右丞相所言,即便我嫁过来了又如何?无权无势,难不成要我一个人微言轻的皇后去处理朝臣旧部?我从未介入过后宫之事,对宫内事一概不懂,说不定反被人陷害都不知道,倒是会给你添麻烦。” 白兰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你的表情,丝毫看不出破绽,只是那张脸上分明写着心酸无奈。可在他心里,水暮颜一直是个识大体,懂退让之人,于是白兰顿了顿道:“颜儿,委屈你了。” 五万年的宠溺,八千年的放纵,白兰于水暮颜如甘泉,阳光,水暮颜早就贪恋上这样的温暖,虽然她知道白兰身上依旧有伪君子气息,可是她还是喜欢上这样一个伪君子,因为白兰心怀天下,这一点着实令水暮颜佩服。 水暮颜笑了笑,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受了委屈也尽量不说,水暮颜绝对是个合格的臣子,忧君之所忧,思君之所思,这当然离不开白兰苦心孤诣的培养。 水暮颜轻轻走过去,从白兰身后温柔的抱住他的脖子,贴过去柔声道:“其实,为妃为后都不重要,在你心里我是后是妃,我清楚就好。古有无数皇后不如妃的故事,如今也不缺我这一个,你说是吧?” 白兰笑了笑不说话,水暮颜喉间轻轻滑动了一下,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方,连我自己都不信了,可能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会很难过。但是总会好,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要加倍补偿我,好吗?” “好,我一定许你最好的婚礼。”白兰得到了她的首肯,连忙握住那双冰凉透骨的手,却没看到身后的人,眼底尽是悲凉和泪水,一脸决绝。 夜间。抚忧殿。 水暮颜偷偷抹着眼泪,无声的哭着,任泪水放肆的流淌过耳际。 水暮颜忍不住心想道:“如果八千年前我没有说那段话,会不会,我们的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八千年前,她还是魔帝白兰手下第一魔将,名水暮颜,白兰还是水暮颜最喜爱的君主,名白兰。 那日在无忧宫,白兰独自召见水暮颜,商讨一统天下的策略,水暮颜本是一句假设的话,谁知白兰竟听进去了。 一个令,便将‘五大魔将’生生分散在各地,彼此不知身份,不知归期。 “颜儿,你且看这四分天下的局面,距离下一次大战只有十万年了,该如何是好?”白兰指着一纸图纸,眉宇深锁,表情凝重。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3章 少帝之路险重重 水暮颜看着那四分天下的图纸,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东有冰凌国轩辕雄霸称九天冰帝,系白兰管辖,拥有完整领土的四分之三。剩下四分之一归属东林妖王灵东笑,这却是个反叛的主,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吞并整个冰凌国,时不时还能出兵骚扰一回。 西边不容乐观,四大堕神占领四分之一的土地,西域妖王洛神帝也是占领四分之一的土地,风城皇公冶海宁却只剩下二分之一的土地。 南边情况最糟糕,南城皇南宫俊天只有四分之一的领土,千秋谷占去二分之一土地,南池妖王泺苍归也有四分之一的土地,而且千秋谷和南池妖王都不是省油的灯,近几年两者更是猖狂至极,南城皇却是无力回天。 北边算是安定的,雪城皇梁上浚玉占有四分之三的土地,北冥妖王樊城举只有四分之一土地,却也不曾有反叛之心。 水暮颜轻声说:“依我之见,最好是先集权再剿灭叛贼,最后对抗神界。” “可有细致的方案?”白兰道。 水暮颜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你信得过的人有多少,如果人多,则即可替换到相应位置,分权而治,直系你管辖。倘若人少,则一人多用,此法最为精简,却也是步险招。” “什么是一人多用?你具体说说。”白兰道。 水暮颜铺开一张纸,拿起笔边画边说:“倘若人少,则不足以分派到所有重要之地,但是一个人却可以用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多个地方,达到一人集权的目的,而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信,这也就达到了你集权的目的。打个比方,这北方是军事要地,雪城皇近些年来日夜练兵,眼下虽是忠臣,却不知日后如何。千风最是喜欢征战,倘若派他去岂不是最好?而他想要控制住整个雪城,甚至起到监控作用,那便只能以雪城皇的身份出现。倘若他是储君,则是最方便不过的,既可以事事亲力亲为,也名正言顺。魔界四方只知道魔帝白兰旗下有五大魔将却不知其名,更没见过,况且五大魔将从未现身过,大家一定都以为五大魔将驻守魔帝身边,谁承想早已打入各地。这样一来,一个人便可掌控多处权利,而你一人清楚这些人的身份,想要掌控消息也是易如反掌。敌暗我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兰看着纸上的图解,眉宇深锁,他深知这的确是一招险棋。 白兰又问:“你可清楚这背后的难处险处?” 水暮颜看着白兰深沉的脸色,深呼一口气道:“倘若千风是雪城储君,很多行动受限,身份也就主要转化为雪城太子,一举一动都受到魔界八方的关注。倘若千风有朝一日死了,权利失散,他多年积攒的人脉以及其他都会跟着一起消散。若是被忠臣之后继承倒也还好,倘若是个逆贼,便是如虎添翼。而本身想要把千风悄无声息名正言顺送入雪城也是难事,千风本身能力是否可以承受这么多也是难事。” “你很清楚,看来你是想清楚了才这么说的。”白兰挥手将那图纸烧了个干净,看了一眼水暮颜,笑道:“颜儿,你这想法真是兵行险招,倘若你是魔帝,你会如何选择?” 水暮颜心里咯噔一下,白兰这一问,当真难住了她。她方才只不过是假设的,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现在白兰如此问她,她又该如何回答?倘若试行方案,一旦失败,轻则增加了白兰一统天下的难度,重则导致魔界系统崩盘,到时候即便是再用上三十万年也未必能修复。假若此时其余五界趁虚而入,魔界气运便是走到头了,她也就是千古罪人,而白兰也会和她一样,被魔界众生唾弃。 白兰看水暮颜一脸难色,便安慰道:“但说无妨,这决定终究是我做出,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水暮颜迟疑了一下说道:“倘若是你,依照你的性子,势必会选择最为稳妥的方式。我性子过于激烈,幸而我不是魔帝,否则,你应该清楚我会做出多可怕的决定。且不说这个难度系数,假若我是魔帝,我不仅要将亲信安插到各处,我还要以最快的方法斩杀掉所有不臣服的势力。虽说大战在即,可这些人若是叛徒,到时候反戈一击,岂不是更大的麻烦,倒不如现下处理干净,以防后患。” “继续说。” 水暮颜忽然单膝跪地,一脸严肃拱手道:“魔帝,可愿听臣一言?” 白兰看水暮颜一脸认真,却也猜不出水暮颜要说什么。 “你说。” “大战,争的不过是两界的统治权,身为君主,职责便是为民谋福祉,倘若身为君主还要征战天下,民生岂不疾苦?这样的君主必将受到背叛,百姓只想要幸福安乐的生活,而那些喜欢玩弄权术的人则只想着名扬四海,威震天下,丝毫不顾及百姓的痛苦。倘若五万年后魔界一统天下,大战赢了,也未必是好事。倘若一统天下却无力大战,倒不如递交降书,保天下太平,免生灵涂炭。” “递交降书?” 水暮颜看见白兰神色骤变,并未惊慌,继续说道:“递交降书的确有损天子君威,可我认为魔帝既然是魔界之主,承得起众生拥戴也当受得起屈辱痛苦。倘若魔界气数全在征战中尽了,何谈再战?倘若忍一时,必然有东山再起的一日,时日虽远,可终究是还有这么一日的。总好过魔界生灵涂炭,还要被五界攻击嘲笑,再无翻身之日。” 白兰却是一笑,起身道:“就依你之言,一人多用。” 水暮颜并未接话,她深知,白兰身为魔帝,威严何其重要,身为帝王却投降了,整个魔界都蒙羞。 这世间,究竟是和平重要还是颜面重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 即便是换来了和平,这样的和平必然饱受屈辱,生不如死。那么,若是征战失败呢,似乎也是活得屈辱,只是,好过投降,可,那样又会死多少人? 所以说,谁为帝王谁说了算,这个世界,肉弱强食,始终不曾变,也不可能会变。 她原本就不叫轩辕寂颜,她叫水暮颜,可除了白兰与其他四个魔将,谁又知道她是谁呢?一万年的分隔,身为杀手的她怀揣着白兰的梦想,咬着牙度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而她所向往的,不过是寻一个人一世长安罢了。 借着月光如水,水暮颜冷笑着饮下一杯又一杯烈酒。 水暮颜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默不作声,不一会儿便因为喝得太快呛了喉咙。 夜未央。 水暮颜孤零零的站在抚忧殿门外,苦笑着看着背后偌大的抚忧殿。 白兰还要在这里生活数千年,原以为水暮颜也可以与他一起的,可如今,似乎,陪在他身边的本来就不应该只有水暮颜一个人。 可眼下叫水暮颜如何舍得走?这一次的逃离,对水暮颜来说又是何其折磨?可不走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别人温柔似水的对白兰,而水暮颜却只能笨拙的喊打喊杀么? 水暮颜背过身的那一瞬间,清泪滑落,无声无息,悄然寂静,一如水暮颜的离开。 “白兰,我先走一步,倘若还有归期,只愿我们还能如初,倘若再无归期,愿君一世长安。”水暮颜说完便转过身,红袖一挥,化作红光消失在抚忧殿。 翌日。 “还是寻不到寂颜公主的踪迹么?”奇雨薇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同时望向一旁不言不语的白兰。 “罢了,颜儿兴许是嫌弃这皇宫太闷了,只是出去散散心,不妨事,我玩累了会回来的。”说这话时,白兰眼里满是伤情,仿佛在说,一个不会回来的人还在。 “太子殿下……”奇雨薇还想说什么,却被白兰一声轻轻的:“都下去吧,我想静静。”给打发了,只得不情不愿的离开。一众宫娥也都离开了抚忧殿。 白兰看着抚忧殿,喃喃道:“抚忧殿……为何独独无法抚平你的忧伤呢?” 待众人全都散去,只剩白兰一人,守着这空荡荡冰凉凉的宫殿,他本是习惯了冷清的,可如今却不习惯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是否是因为曾经总会有一人跟随他左右,不离不弃。如今这人却不辞而别,甚至,不知归期。 夜幕降临。 白兰独自静候许久,始终不见水暮颜归来,便知水暮颜已离去。于是只得失落的进了大殿,垂头一瞥,却看见水暮颜睡的枕边还有一个点心盒子。他打开一看,一盒好好的绿豆糕安静的睡在盒子里,不吵不闹。 白兰温柔拿起一块轻轻咬下去,微微一笑,眼底却是湿润。 抚忧殿外,奇雨薇还痴痴地站着。 奇雨薇望着满天星辰,眼底也是数不尽的泪光,她小心翼翼的咬着娇艳的唇,兀自说道:“论相貌,论才品,她都远不如我。可你为何把她看得这样重?我跟随了你整整两千年,你却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哪怕只是一个角落。她能随意唤你南宫,我却只能唤你太子殿下;你私下唤她颜儿,私下却只唤我雨薇;公开场合你会唤她寂颜,却只会唤我奇丞相。南宫……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说着说着,奇雨薇眼眶里砸下泪珠来,似断线一般簌簌落下。 “右丞相,夜深了,我们回去吧。”侍女怀柔温柔提醒,可话语却如利刃割喉,让奇雨薇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一直守在抚忧殿外,熬好了莲子汤,就等着白兰出来时可以尝一口,可白兰却再也没出来。莲子汤冷了,奇雨薇的心也冷了。 一月后。 南城皇南宫俊天宣布退位,太子南宫傲继位,同日,赐婚白兰和奇雨薇,三日后封后大典,普天同庆。 喜帖发至冰凌国皇宫,九天冰帝轩辕钊派人送去穆九峰给水暮颜。 当听到白兰大婚并且继承君位,三日后奇雨薇封后大典的消息时,水暮颜只是拿了拜帖,笑了笑,没说话。 南城皇宫。 南城满城张灯结彩,当真是普天同庆,万民齐乐。 水暮颜骑着白马,一身红衣,散落三千青丝于红衣之上,无悲无喜。穿过南城的大街,直达南城皇宫太极殿。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4章 当众悔婚甩渣男 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百官朝拜,许多有身份的名流都来朝贺。远远地,水暮颜就看见一身红色喜服的一对新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像你这样的温暖明媚之人,也只有奇雨薇这样的雍容华贵之人才配得上你。”水暮颜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很小,唇角动得不明显,那双眸子里却写满了悲伤和痛苦。 几人下马来,先后奉上贺礼,南城钦差大臣左丘沉宣读着贺礼单。 “轩辕四公主赠……” 念到轩辕四公主时,却停住了。众人纷纷议论,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左丘大人怎么不念了?是觉得贺礼单薄了么?”水暮颜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盯着左丘沉看。 白兰隐隐觉得什么不对劲,水暮颜却已经从宾客座上起身,走向左丘沉,拿过来那份贺礼单子,道:“还是让我来念吧左丘大人。” 水暮颜笑了笑,撕掉贺礼单,笑道:“轩辕四公主赠红鸾玉半块,两国联姻退婚书一份,墨兰图扇一把,凌云曲曲谱一份。” 言罢,水暮颜从脖子上取下那半块红鸾玉,递到神色娇媚,一脸喜色的奇雨薇手中,祝福道:“这红鸾玉乃是一对,南城皇后岂可没有?南城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明君,皇后日后应当好好辅佐才是。” 一番言语说得白兰喉间难受,眼底微微湿润。 那半块红鸾玉本是五千年年前他送给水暮颜的,那一部凌云曲也是为水暮颜所作;墨兰图扇是水暮颜所画,水暮颜知道白兰最爱兰花,特意为他寻来了法器白云扇,在上面用修为画上了墨兰图;而那份退婚书,是白兰在提议娶奇雨薇为后的那一天含泪写下的。 此番把这些东西还给白兰,已然摆明了要断绝关系,一干二净。 白兰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本以为那日水暮颜说的话是真心话,他本打算日后再立水暮颜为后,废了奇雨薇。 水暮颜无悲无喜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后白兰憋了许久终于是喊出来一句:“颜儿——” 水暮颜原本以为她会继续无悲无喜,最起码,也要装作无悲无喜,可那一声颜儿却让她当众泪水夺眶而出。她本以为自己会幻化出面具遮挡,可她没有。 水暮颜极力克制内心的崩溃,逼自己笑了笑,心想到:“白兰,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却是我想要受尽屈辱的一日。倘若我爱你太深,时间也无法抹平这道刻骨铭心的伤,那就让屈辱来尽量淡化我对你的恨。我最是个心高气傲的,今日我也想试试,假如没有了你的庇护,我是否还能为自己的任性承受该有的代价。” 水暮颜流着泪,无声的转身看白兰,泪水模糊了白兰的模样,水暮颜只能看到那刺眼的红色。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加深两人的矛盾,来激怒白兰,来创造最深的伤痛。 水暮颜无助的死死捂住心口,她才知道话文本子里所谓的放手有多难过。 她流泪心想道:“白兰,你想一统天下,我便许诺你一生戎马,为你征战天下,陪你出生入死。你问我想要什么封赏,我红着脸问你要了半块红鸾玉。呵,本以为我们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静默相守,我努力做到最好,却忘了个人的的力量是最微薄的。而你想要的,必须是很多人一起努力才能帮你完成的。白兰,我真的好累,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我很累了,可是我不想让你失望。你说,那些赢得漂亮的人都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背后却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辛酸苦楚,我明白,我都明白,所以我拼了命的去努力。纵使遍体鳞伤,痛苦不堪,我都没在你面前提过一句。白兰,我本不属于魔界,我的心也不该属于这里对不对?你放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了,我好累啊……” 白兰看着万念俱灰的水暮颜,心里不住的抽痛,一旁的奇雨薇也是看得难受,红了眼眶,她强颜欢笑道:“南城皇,今日是大喜之日,我们不提这个了,众宾客都还看着呢。” 白兰这才回神了,可水暮颜却失神了,一步一步,后退着,泪水不住的滑落,退着退着,就累了,然后转身看见了刺眼的阳光,迎面刺进水暮颜眼里,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水暮颜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个口哨,一匹白马飞奔而来,水暮颜笑着看那匹白马飞驰着,那是白兰送水暮颜的白马,这马很有灵性,总能找到水暮颜。 水暮颜是路痴,所以白兰送她这匹马,他说,不论水暮颜走到哪里,丢在哪里,这匹马都能带他找到水暮颜,天涯海角也不例外。 “别走!颜儿你别走!”白兰看见跑来的白马,慌了神,差点跌落在地上,他快速跑下石阶,奔向水暮颜。 却不料水暮颜幻化出魔剑彼岸魂,反手就是一剑划伤了他的喜服,白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所措。 此时,白马到了水暮颜身边,本以为水暮颜会骑上马离开,可水暮颜却狠下心一剑杀了白马。 尘土飞扬,红色的血流淌了一地,水暮颜却不痛不痒的说道:“它死了,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是不是?如果果真如此,那真好。” 说完水暮颜就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在婚宴现场,留下众人看白兰的笑话。 “没想到轩辕四公主如此心高气傲,眼里竟然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 “哪个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分明是她太小气!自作孽不可活!” “这下子南城和冰凌国算是结下梁子了,日后必有一场恶战啊!” 白兰忘了他是怎么完成了这场婚宴的,他只记得,他的心很难过,一直很难过。 他知道水暮颜对于自己来说不过一枚棋子,却没想到这枚棋子在他心里竟然这么重要。 是水暮颜几万年的真心相待暖化了他孤寂的帝王心?还是他真的对水暮颜动了心? 一切不得而知。 夜间。抚忧殿。 白兰仍旧站在殿外,等候乔木楠的消息。 乔木楠快速走来报告:“南城皇,四公主仍旧不知所踪,可能去哪里躲起来了吧。” “躲起来了……”白兰满目神伤,今日的那一幕还在眼前,心头依旧颤抖。 怎么突然间就发生这样的事?水暮颜突然生变令他费解。 乔木楠又看了一眼天色,而后劝道:“太子殿下,天色已晚,您还是先回宫休息吧,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哪。” 即便乔木楠如此提醒,白兰仍旧无心管奇雨薇,只是淡淡说道:“如今颜儿写了退婚书,冰帝那边必然生气,我看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冰凌国赔礼道歉,以免两国心生嫌隙。” “南城皇——”乔木楠喊住他,而后眉宇深锁,劝道:“南城皇,如今我们与冰凌国已经是不可能了,四公主脾气那样火爆。太上皇已经赐太子妃为后,难不成南城皇要为了一个已经不可能的四公主得罪整个奇家,以及奇家背后的势力吗?” 白兰猛然回过头去吼道:“你在威胁我!” “臣不敢!”乔木楠连忙低头,而后补充道:“臣只是在提醒南城皇,不要冲动,退婚是四公主挑起的,冰凌国再怎么也不好怪罪于我们。” 白兰皱眉,若不是他动了娶奇雨薇的心思,水暮颜怎么会退婚呢? 白兰不由得想起一月前水暮颜的大度,是他没有察觉出来异样,细细想来,他有多久没有与水暮颜联系了?又了解水暮颜多少呢?自己不过是交给水暮颜任务,而后两人的联系都不过是通过旁人传话。 白兰看着满天星辰,兀自苦笑,自作孽,不可活。而后白兰离开抚忧殿,任由乔木楠拦也拦不住。 抚忧殿内。 “什么?!南城皇今夜不来抚忧殿了?!”奇雨薇睁大双瞳,消息犹如晴空霹雳,刺激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皇后娘娘息怒,南城皇今日或许是太累了,或许……”侍女怀柔也说不下去了。 大婚之日,有什么理由可以不来洞房?除非,新娘实在不受待见。 奇雨薇热泪盈眶,指甲嵌进了肉里,流出血来。 她苦心经营这么久,好容易当上南城皇后,凭什么大婚之日受辱? 她忽然又想起白日里水暮颜大闹婚礼,不由得心中生恨:“这个歹毒的女人!偏要在本宫大婚之日来闹,南城皇现在一定心乱如麻,担心冰凌国与南城会势如水火。难道她想借机打压我?” 怀柔惊得变了脸色,连忙说道:“皇后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了,您都已经是皇后了,她还能如何?今日她不是送来了退婚书么?南城皇与她当是再无可能了!” 奇雨薇一想到这个更是伤心流泪,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懂,你不懂!南城皇不知何故对她尤为上心,这贱人在南城皇耳根子前提出让我做皇后,我本以为是她有自知之明才退位让贤。现在看来,她分明是想将我置于死地,我入宫为后,那她堂堂公主入宫为妃么?哈哈……冰帝一定会借此机会与南城反目,到时候所有的罪便都要怪在我的头上了!这个女人太歹毒了!贱人!贱人!” 怀柔听着奇雨薇破口大骂,泪流满面,心下不由得对水暮颜敬而远之。那日看起来不过是个粗野丫头的水暮颜,心机城府竟然如此可怕!真是人不可貌相! 奇雨薇哭了一会儿便想起去弥补这次的错,想来白兰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冰凌国与南城的关系无法更进一步,眼下更像是要势如水火,她顿时觉得水暮颜太难对付! 于是连忙喊道:“南城皇在哪里?赶快带本宫前去,本宫要求得南城皇的原谅,否则……否则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怀柔见自家主子这样难过,不由得心疼万分,于是搀扶着伤心欲绝的奇雨薇往墨兰殿去。 墨兰殿。 白兰难过的大口大口灌自己酒,眼里似乎有些许晶莹的东西。脑海里忽然浮现的都是水暮颜的笑,还有从前那些温柔的情话和娇羞之态。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5章 贩卖水暮颜 他是知晓水暮颜的心意的,水暮颜跟了他几万年,从第一眼见了他便对他念念不忘。 几万年来为了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伤,他都是知道的。而水暮颜问他索要的,不过是自由和放肆,还有一个为他戎马天下的心愿。 白兰又饮了一口酒,而后扪心自问:“白兰……你到底是对她动心了,怎么就这样伤了她呢?明知她是那样一个骄傲不肯低头的醋坛子……” 正想着,背后听得一声焦急的喊声:“南城皇,南城皇。” 白兰回过头去,只见奇雨薇一身凤冠霞帔,妆容极美。 大婚之日,竟然让两个女人都伤心欲绝,白兰一下觉得心里难过。 奇雨薇不等他开口便上前跪下,梨花带雨说道:“更深露重,南城皇要保重身子。臣妾自知犯下大错,还请南城皇看在臣妾无知,只是为南城皇着想的份儿上原谅臣妾的错。” 白兰知道她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奇雨薇提议迎她入宫,铲除旧臣势力,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也许,今日与他成亲的人便是水暮颜。 白兰无奈的摆摆手,不忍直视哭成泪人的奇雨薇,而后说道:“这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奇雨薇这才有几分安心,连忙道谢:“臣妾谢南城皇宽恕。” 奇雨薇又抬眸看他,只见得白兰脸色难看,满目伤情,那分明是伤心。只可惜,他的伤心是为了水暮颜。 那一身喜服似乎也在嘲笑奇雨薇,笑她不自量力,低估了水暮颜在他心里的份量,可他们又相识多久?不过一月。 奇雨薇红着眼眶,不甘心的试探着问道:“南城皇,你与四公主是一见钟情么?世间像南城皇这样的痴情帝王已经没有了。” 白兰感慨似的笑了笑,脸上略微尴尬,而后说道:“她对我是一见钟情,我对她……是日久生情吧。” “日久生情?一个月?”奇雨薇不由得笑了,嘴角冷笑,眼神讽刺。 白兰没有抬头看她,也就没有看到奇雨薇神情有多么不屑。 他只是笑了笑,而后说道:“早一点休息,日后南城的事便有劳皇后了。” “呵……”奇雨薇不由得冷笑,眼角滑落一滴泪,果然,她只是铲除不臣势力的工具罢了,白兰娶她,没有半分情意。 “是,臣妾伺候南城皇休息吧。”奇雨薇往前走了一步,而后白兰避开,起身往案牍走去。 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回抚忧殿歇息吧,我睡不着,看会儿折子。你不用陪着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一句话堵得奇雨薇无言以对,愤怒爬满了她娇媚的脸,但她只得退下,“是,臣妾告退。” 刚出了墨兰殿奇雨薇便止不住恨得牙痒痒,低声说道:“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个仇我一定会十倍让你还回来!” 怀柔连忙扶她回了抚忧殿,可奇雨薇却是一步三回头,梨花带雨,大婚之夜,竟然分房而睡。 她要的是做白兰的女人,而不是这个皇后之位。 奇雨薇不由得凄然的笑,一步一步似踏着利剑一般往那个布置得欢天喜地的皇后寝宫抚忧殿走去。晚风更像是恶意的吹拂,将她撕裂的心拼命吹散,越是温柔的仲夏,便越显得她现在的婚礼多么的可笑。 抚忧殿。 刚走到抚忧殿,复又想起之前水暮颜刚来便住的这里,而在此之前,这里是白兰的寝宫,谁也没住过。 她曾想有一天住进来,她应该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她是皇后! “轩辕寂颜……”奇雨薇一边流泪一边念着这个名字,她不会轻饶了水暮颜的。 绝情崖。 水暮颜静静地坐在这里已经半日,乌云将明月遮了起来,天地无光。风干了水暮颜的泪,哭得红肿的双眼像核桃。无数幻想终于伴着过往被风吹散在这多梦的季节,她重温了一次当年与思姬雅决裂的撕心裂肺,如今过了几千年,她已经放下了许多,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用不了多久她也会放下白兰? “本就是帝王,早知他娶谁都是身不由己,也是避无可避。呵,我还在痴心妄想什么?”水暮颜又落下泪来,水暮颜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比不得旁人有家族,有背景,水暮颜只有自己。 从头到尾,她都是那个格格不入之人,不管走到哪里,其实她永远都是一个人。 寒风刺骨,水暮颜咳嗽几声,着了凉。 “是不是以后都只能看着你幸福了?”水暮颜苦笑,她心心念念几万年,本以为两人会有什么结果,如今却只能看着白兰与旁人幸福了。 兴许是夜里路太黑,水暮颜没看清。兴许是绝情崖的风太大了,水暮颜站不稳。兴许是水暮颜以为前面还有路,所以水暮颜往前走了几步,便掉入了绝情崖。 “白兰,你我就此别过……”水暮颜眼角滑落了泪,整个人飞速坠入绝情崖。 半年前。 千秋谷。翎天宫。 “大谷主,西域妖王洛神帝前来拜见。”侍卫进了宫殿,禀告那位修为已有五万年的千秋谷一把手。 “请。”卫翎霄话虽不算多,可往往一出口便是言辞锋利。 自她继任千秋谷以来,便将这千秋谷一日一日的迅速扩大,千秋谷创立不过五千年,却已经将这南边的土地占领了二分之一,放眼天下,还没有几个人敢招惹千秋谷的。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人。卫翎霄抬眼看去,却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引得她不住的打量眼前的人。 修长的身子穿着雕翎雪绒装,一袭银白色的长袍加身,高高盘起的银发顺着雪绒的衣领流淌下来。额前显现出来狐狸尾巴一样的灵体,泛着强烈的白光,高傲的脸庞和高挑的眉梢写满了尊者的威严和神圣不可侵犯。 银玉白金装饰的皇冠后垂下一帘璀璨夺目的珍珠,遮住了额前的大片光影,让原本寒面如霜的脸庞显得更加冷漠。紧闭的双唇,狭长却勾人魂魄的双眼,眼里藏着一层浅淡的雾气,双睫上沾满了氤氲湿润的水气,让她犹如雪天绽放的雪冰花,一方瑰丽,夺人心魄。 “西域妖王洛神帝,果然气宇不凡。”卫翎霄笑着起身相迎,而一旁候着的其余五位也跟着起身行礼作揖,恭迎洛神帝。 洛神帝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笑看几人,回道:“久闻几位谷主大名,今日能够相见真是本王的福气。” 洛神帝霸气的一身足以震慑整个西域,她身上的桀骜不驯和嚣张更是出了名的,连上一任西域妖王洛明书都要礼让三分。 卫翎霄也不差,作为千秋六魔的首领,威震四海,而今日穿的这一身和洛神帝比起来也是旗鼓相当。 那一头墨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黑色的帝王冠上左右两边垂下来两株黑血石,在一支黑色的玉簪上紧紧缠绕着,黑色的皇冠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阴冷。 她的额前是一朵黑色的梅花,俊逸的双眉如寒月,一双勾人魂魄的吊梢眼露出暗淡却深邃的黑色的光芒,眸子不清亮却成就了她冷漠的帝王之气。她眉里眼间都霸气与温柔共存,薄唇微微勾起,高挑的鼻梁显出王者的孤高姿态。 一身霸气十足的束领长袍,肩头的雕翎装束上也泛着寒光,银铁制成的腰带宽而且大,上面雕刻着九条龙,银色的长靴上也雕刻着很复杂的图案,修长的身材藏在霸气的服饰之下,丝毫不见她那女子该有的气息。 洛神帝霸气的坐在椅子上,睥睨几人,开口便是一句:“本王来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哦,什么交易?”卫翎霄勾起唇角,饶有兴致。 “卫谷主早有一统南城天下之心,本王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愿卫谷主也竭尽全力为我寻得一味药引子。” “好。”卫翎霄只一个字便结束了这段对话。 现在。 千秋谷西面,雁门关山脚下。 卫翎霄与白凌鸢行至此处,忽见一袭红衣倒在水边,两人遂走近。 “咦?这不是轩辕家的四公主么?怎么好端端倒在这里?”白凌鸢眼尖,一眼便认出来那个重伤的人是水暮颜,还看到了水暮颜眉心若隐若现的彼岸花。 卫翎霄笑道:“有点意思,好端端来了这里。” 白凌鸢忽然想起洛神帝想要寻找的药引子,彼岸花的灵体么?呵,这不就有现成的? 白凌鸢俯下身便要拉水暮颜起来,卫翎霄问道;“鸢儿你救她做什么?” 白凌鸢勾起唇角浅浅一笑,眼神奸诈:“洛神帝的药引子,这不就是?” 卫翎霄闻言会心一笑,便同意了白凌鸢将水暮颜带回千秋谷疗养。 凝情殿。 千霏正巧回来,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赶上其余几人都在。便笑道:“你们猜猜我这趟听到了个什么笑话?” 白凌鸢笑道:“什么笑话能让你这么开心?谁又倒霉了?” 千霏坐下喝了一口茶,那双明月般温柔的双眸瞥向众人,笑道:“昨日不是白兰大婚之日么?听说婚礼上轩辕寂颜去大闹了一场,还当众给了退婚书。扬言此生与白兰再无瓜葛。你们说,放着一个好好的冰凌国公主不娶,反倒是娶了一个身边的女人,白兰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众人不由得笑起来,而一旁的卫翎霄瞬时明白了为何水暮颜会无故出现在雁门关,原来是因为情伤,可水暮颜是自己跳下来的? 卫翎霄忽然想到雁门关之上便是绝情崖。 白凌鸢也笑道:“那你猜猜今日我和阿霄遇到了什么好事。” 众人想了一会儿,还是猜不出来,于是都不做声。 白凌鸢眉眼笑开,说道:“今儿个我们在雁门关山后的河边捡到了轩辕寂颜。” “什么?她?怎么会出现在雁门关?”长相思第一个觉得不可思议,连连皱眉,方才的笑意全无。 千霏想了想,又看向白凌鸢那一脸算盘的表情,笑道:“你们不会是想将她卖给洛神帝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6章 一入虎穴深似海 “有何不可?”白凌鸢一脸堆笑,眉飞色舞。 乱世引微微笑道:“听闻这个公主脾气很是不好,既然要送给洛神帝,何不直接送去,免得她醒了后又是一番折腾。” 卫翎霄勾唇笑道:“其实,我们大可拉拢她为我所用。” “怎么说?”月玲珑沉思片刻,卫翎霄这话说得太不切实际,而后她说道:“我们与南城不睦,与西域也不睦,她虽是一国公主却远在东面,能有多大帮助?” 卫翎霄心中早有谋划,笑道:“素闻她飞扬跋扈,性子极其野,不如将其收编。她虽只是个无实权的公主,却似乎深得冰帝宠爱。再者,她可是鹤影仙人的弟子,一派师门里可不缺能人将才。借她这个线我们也能认识一部分人,起码不用与他人为敌。这对我们千秋谷的发展是很有利的。” 月玲珑不由得打趣她笑道:“说起来倒是容易,可怎么拉拢你?就一个救命之恩?” 长相思也沉思,素来沉静的他还在思索着水暮颜怎么会出现在雁门关。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或许水暮颜是故意而为之,只是想打探他们的虚实。 这时,一个侍女前来禀告,水暮颜已醒。众人相视,而后都往夜微殿走去。 夜微殿。 水暮颜睁了眼,低头便看见了换上的一袭白衣,自知已经得救。 水暮颜悲凉的笑了笑,鼻尖呼出断肠的冷哼嘲讽之声。 窗外恰好映入一地的霞光,昏暗的光线使水暮颜陷入了沉思。 “终究还是留了一命,若我就这样不记得了该多好。”水暮颜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从绝情崖跳下来的那一刻,水暮颜心如死灰。 水暮颜嘲讽自己,如此冷酷无情,自己真是变了,一个真正的杀手。 她看向那日暮,狠狠皱眉,又想起多年来在白兰眼里她只是个依附于他的人。可她不是! 她唇角勾起怨恨,心想到:“白兰,我会证明给你看,没有你我也能成事!我水暮颜不会依靠你太久,我也不是你的附属品。” 附属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水暮颜又是冷漠的勾起唇角自嘲。 不一会儿,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水暮颜起身下床,身上多处重伤,走起路来不免有些疲惫。 水暮颜走出大殿,恰好撞见庭院里落了一地的树叶,晚霞还在天际挂着,渐渐的天色变暗。 “你醒了?”一声温柔中带着爽快,又不失端庄的声音传来。 水暮颜轻轻回过身去,看了看那六个人,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千霏,她有刹那的失神,而后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千霏当即感到此人性子冷淡,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刚失恋受了打击,心情不好。 于是也没多在意,只是问道:“那你用什么来谢?” 水暮颜从前便听闻千秋六魔冷酷无情,唯利是图,如今见了,更是深信不疑。 眼下水暮颜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于是冷冷道:“你们想要什么?” 千霏想也没想便说道:“那你加入我们千秋谷如何?” 白凌鸢没忍住笑出来了:“哈哈……开什么玩笑,她会答应?” 水暮颜又是冷冷看了千霏一眼,心想到:“这么温柔的面孔,也是这种人?” 而后她冷漠的脸突然转变为极其多情的一笑,缓缓走过去笑道:“千霏你长得美丽动人,端庄贤淑中却不失一丝英气,着实令我喜欢。那你考虑考虑嫁给我如何?我便留在千秋谷。” 千霏岂是任由水暮颜取笑的?闻言不由得怒了,上前便是一巴掌,而水暮颜早有防范,以极快的速度闪在千霏身后。 此时水暮颜兴致正浓,脑海里都是话文本子打情骂俏,挑逗女孩子的情节,不知道挑逗千霏会不会被打死? 于是她色狼一般抱住千霏的腰肢,浅笑道:“这一巴掌要是打在我脸上,你心里岂不是要疼死了?” 千霏这回真是怒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回过身便是一掌狠的,打得水暮颜当即嘴角流血。众人也是一惊,千霏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原以为水暮颜就此会听话些,谁知水暮颜不过是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脸痞痞的模样看着千霏。 她心里顿时喜欢上千霏,这个人好有趣! 而后水暮颜无耻笑道:“不管怎么看,你都一样好看,美若天仙。” 真是气死人!其余五人一个个憋着笑,侧过脸偷笑的不在少数。 千霏狠狠瞪了水暮颜一眼,颜面扫地!而后转身吼道:“有什么好笑的?无聊!” 那一脸傲娇,惹得水暮颜又是一阵打趣:“像你这样的美人,即便是动怒了也是可爱至极,真是百看不厌。” “你给我闭嘴!”本来想打趣水暮颜的,却不承想反被水暮颜调戏,千霏心里气得要死。 水暮颜突然就一改画风,轻轻咳嗽了两声后笑道:“你方才不是要我加入千秋谷么?好,我答应你了,就冲你这张脸我也必须答应。” “你!”千霏再次被气着了,而后冷笑一声,说道:“好啊,那你还不赶紧跪拜几位大人?” 水暮颜扫了一眼那几人,唯独乱世引和卫翎霄是最顺眼的,似乎这两人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之感。 而月玲珑再怎么看都是强势之人,长相思倒是像极了老谋深算的狐狸,一双眉目中藏着秘密一般。至于白凌鸢,怎么看都不是个讨喜的。 于是水暮颜又找死的说道:“六人中还真是只有你最得我欢心,我可以叫其他几位谷主大人,却不想叫你大人,太生分了我不喜欢。” 千霏当即横眉冷对,不耐烦的说道:“你脑子摔坏了?” 水暮颜凑近那张脸,淡淡一笑:“摔坏了你养我?” “……”千霏心里只有两个字——无耻! 其余几人也看够了这场闹剧,于是卫翎霄一句话便结束了两人的吵嘴:“行了,都别站着说话了,进屋说话。” 水暮颜在千霏凌厉的目光中一脸坏笑的进了屋,而后故意坐在千霏身旁,于是又讨得一句嫌弃:“坐我旁边做什么?滚过去坐别处。” “不,就不,我偏不。”水暮颜只手撑着头,一脸堆笑,十分欠揍。 千霏只得冷哼一声,万分嫌弃的不看水暮颜。其余几人似乎都暗暗庆幸自己不是第一个和水暮颜说话的人,不然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卫翎霄正色道:“轩辕公主怎么好端端的就出现在雁门关了呢?” 水暮颜没心没肺的说道:“雁门关上面不是绝情崖么?跳下来就好了嘛。” “……”卫翎霄见水暮颜如此无所谓,也不由得惊了一身冷汗,这是性情大变的节奏? 卫翎霄又问道:“怎么想着跳下来?不怕摔死?” 水暮颜皱皱眉,而后笑道:“这不是我命不该绝嘛?没死成。” 乱世引笑道:“没事,都过去了。” 水暮颜闻言望向乱世引,而后没那么调皮了,一脸正色道:“你们可能赚不到什么好处了,我就是个棋子,没权没势的。想要点银子我都是没有的,要是不把我送回去的话,你们自己还要花银子养我几个月的伤呢。” 乱世引再次笑道:“不妨事,几顿饭罢了。” 水暮颜闻言愣了愣,走不掉了?!她不想留下来的!刚才只是开玩笑! 她顿时觉得自己进了狼窝,要保持镇定,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尽量保持冷静。 长相思一脸打趣的问道:“话说,你好端端跳下来做什么?那么高的悬崖,不死也重伤了。” 水暮颜顿了顿,而后瞎编道:“想试试会不会摔死。” 再问下去也不过是打太极,几人索性不问了。 气氛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偏巧这时候白凌鸢问了句:“哎,你这么一跳是不是代表你和南宫傲彻底决裂了?” 一提到白兰水暮颜就再也藏不住情绪了,手中的杯子当即被摔出去碎成片,惊得白凌鸢也是一脸尴尬。 而后水暮颜站起身来,满脸怒气,眼神里都是杀气,她冷冷道一句:“六谷主怎么说也是活了几万年的人,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白凌鸢等人望着水暮颜冰冷的眼神,都察觉到水暮颜绝非凡人,而且方才千霏那一掌着实重,连卫翎霄也有几分惧怕,可水暮颜就那样生生接下来了。 这人绝对不简单,这是六个人心里的想法。 卫翎霄见白凌鸢失态,于是主动道歉道:“抱歉,鸢儿心直口快的,说错话你别放在心上。” 水暮颜并不回话,只是那张脸彻底冷成了冰,面无表情。 卫翎霄又笑问:“你若是没有去处,大可就在千秋谷养伤,待你伤好再送你回去。” 水暮颜沉默片刻,左右不过是来刺探军情的,眼下自己身负重伤,不如留下调养生息。反正他们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上面不是还有个轩辕钊震慑千秋谷的么? 于是水暮颜问道:“方才千霏说我可以加入千秋谷,此话当真?”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水暮颜这是当真? 众人皆是一般沉默,而后乱世引笑问:“你一个千金公主怎么能来千秋谷呢?冰凌皇宫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呀。” 水暮颜见对方退让,更是得寸进尺,笑道:“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罢了,幸好我还有个师父,人在江湖总要有个落脚之处。若千秋谷能收下我,我愿听候差遣。” 千霏见水暮颜说得一脸认真,不免讽刺一笑:“你虽有个厉害的师父,可也没那么大面子,想来千秋谷便能来?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当成靠山,可以吗?”水暮颜依旧是一脸认真,看得千霏脸色彻底冷了,这是唱哪出? 于是千霏给了水暮颜一个白眼:“少胡说八道。” 水暮颜低头沉思片刻,自己被嫌弃了,还是走吧! 而后一脸委屈道:“若是不能收留我便罢了,我也不好意思在这里蹭吃蹭喝,告辞了。” 说完抬脚就走,卫翎霄连忙起身拉住,笑道:“怎么这么冲动?你是有所不知,想要进去千秋谷是有条件的,可能你不适合。” 水暮颜甩开卫翎霄的手,问道:“你说说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7章 妖颜女帝太无耻 卫翎霄不由得尴尬一笑,而后对水暮颜说道:“这里是杀手聚集地,你该知道的。来这里的无非是亡命之徒,抑或实在没去处的人。你再怎么也是公主,你若入了千秋谷,冰帝不得平了我们千秋谷?再者,你金枝玉叶,如何能和那些莽夫比,他们杀人不眨眼,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见些血比较好。” 水暮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千秋谷的性质果然和她的赤血楼一样,只是不知道千秋谷都收些什么人。 而后水暮颜装作一脸犯难:“那这救命之恩,如何相报?” 卫翎霄笑道:“日后再说,来日方长。” 水暮颜听后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不然还能怎么办?现在是走不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而后水暮颜扫了一眼那几人,说道:“我的确没有去处了,不知几位大人能否收留我一段时日?” 卫翎霄大笑道:“有何不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你开心就好。” 其余几人分分点头表示同意,而后水暮颜恭恭敬敬给五个人行了礼。 给千霏行礼时却是一脸正经,她酝酿片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认真的,初次见面时便觉得咱们是有缘分的。嗯……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呢,我就叫你千霏好么?你也可以叫我阿颜。” 千霏静静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她才不会理一个神经病! 可水暮颜只当她是同意了,于是欣然笑道:“那以后我便叫你千霏了。” 水暮颜所有的反应都过于轻松,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般。 其余几人一面猜想水暮颜的目的,一面派人时刻监视着水暮颜的一举一动,生怕出了什么乱子。毕竟南城就在旁边,万一水暮颜真是来打探虚实的那就糟了。 凝情殿。 千霏皱眉,眸子里装着火烧云,第一次被调戏,还是个小丫头! 想起方才发生的那些还是有些不悦,只是她暗暗吃惊于水暮颜的修为,怎能轻易接住她那一掌?而且水暮颜是重伤未愈,能接住这一掌着实让人吃惊。 乱世引看向千霏,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方才你打出去那一掌用了几成功力?” 千霏有点尴尬,这么一掌水暮颜竟然接住了,还似乎没什么大碍:“八成。” 乱世引沉默,八成功力?那水暮颜修为必然在六个人之上,他们从未听说过一个活了不过八千岁的丫头能有如此修为,所以他们断定水暮颜必然不是真正的轩辕寂颜! 卫翎霄见两人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大概猜到了水暮颜的来头,能有如此修为,这世间本没有几个人,或许有一个人可以解惑。 卫翎霄笑道:“她拜师于鹤影仙人门下,不如我们去找顾墨云。让他来领走这丫头?” “不可。”乱世引微微皱眉,思量再三说道:“我们并不清楚他们同门的情分到底有多少,再者,洛神帝那边不是要药引子么?如此巧,她的灵体竟然是彼岸花,这花早在五万年前出现过一次,而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乱世引欲言又止,他修为三十八万年,基本上的大事他都知道。传言,五万年前在无忧宫曾出现过彼岸花,那日,妖冶的红色映红了整个天幕,距离无忧宫不远的各处都能清楚的看到天幕上那巨大的彼岸花灵体现世。 白凌鸢闻言大惊,她本以为彼岸花就算鲜有也不至于没有,听乱世引这么一说她意识到水暮颜必然不简单,以水暮颜今天的表现来看,五万年前出现的那朵彼岸花很可能就是水暮颜。 长相思和月玲珑对望一眼,眼神交汇时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而后月玲珑提议道:“这样吧,先观察她一段时日,我们去打听一下她与同门的关系,如果必要,可以让顾墨云来看望她,我听说师父很是宠爱这个女徒弟。” 长相思与众人点点头,而后说道:“也好,正好看看她与顾墨云的关系如何。” 雨雪殿。 水暮颜伤好了许多,能到处跑了,于是开始不安分,非要去挑逗四谷主千霏。这不,正披着狼皮装着羊坐在千霏对面一本正经问话。 “千霏,我觉得你很温柔啊,但是你一说话就不温柔了,好可怕。”水暮颜瞪着一对眼睛假装无辜天真的看着千霏。 对面的千霏忍了很久了,很想揍人,但是一想起水暮颜的身份就只能算了。回念一想,不过是个心智还很弱的小丫头,不计较了。 “我这么可怕你还来做什么?去找个温柔的说说话岂不好?”千霏淡淡的说,都懒得白水暮颜一眼。 “话是这么说,可别人哪有你好啊,我就看你特别特别顺眼。”水暮颜眼里满是调皮,每次说话怼得千霏无言时水暮颜就会笑得特别开心。 水暮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真的对千霏上心了,似乎那张略带忧伤的面容是她久违的故人。 在遇到千霏之前水暮颜不知道什么是一见如故,可自打见到千霏那一眼,水暮颜便再也没能转开过眼去。 “……”千霏扫了一眼案牍,无奈的扶额,而后默默起身。 “哎!你要去哪里啊!”水暮颜刷一下起身拦住。 千霏皱眉,极其无奈的看向水暮颜,道:“小祖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水暮颜立刻捂住胸口皱眉一脸委屈说道:“我这里好痛……我只是想逗逗你嘛……” “诶,我头痛。”千霏无奈的叹息一声,心里不住地感慨,水暮颜怎么这般有恃无恐? 而后她一本正经说道:“说真的,别人听闻千秋六魔都会闻风丧胆,怎么你一反常态,反倒是不怕?难道我们没有威严?” 水暮颜也装模作样的诶了一声,而后叹息道:“说真的,别人都不喜欢坏人,可我偏生喜欢,难道我对你的喜欢不够明显?” “小鬼!”千霏被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水暮颜的头。 “你总叫我小鬼,是我年岁太小还是心智不成熟?”水暮颜坏坏一笑,盯着千霏。 千霏似乎抓住了机会,正好探测一下她到底修为几何。 于是千霏赶忙说道:“对!你总算有自知之明了,你不仅年岁小,而且心智不成熟。” “哎哟……”水暮颜看着千霏一脸打趣她的模样,也笑了,鬼灵精怪的回了句:“我这是风趣,专业风趣三十年,千霏,你值得拥有。” 紧接着就是千霏难以抑制的一声:“噗……” “哈哈哈……”水暮颜看着千霏哭笑不得的模样,也笑开怀了,而后一本正经抒情道:“我认真的。” 千霏却是摇头一笑:“小鬼。” 又是一月后,水暮颜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千秋谷水暮颜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个遍。水暮颜日日如初,不过问任何千秋谷的事,只是爱挑逗千霏,仿佛真的只是意外掉落山谷的一般。 雨雪殿。 千霏坐在庭前的石凳上,一双眸子晦涩了许多,在深秋之际沾染了许多的忧愁。 水暮颜静悄悄的立在她身后,一双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她不知道千霏是为何而忧愁,似乎她还不了解千霏,只是她会隐隐心疼那个坐在石凳上出神的千霏,水暮颜仿佛看到了自己。 待到日暮黄昏,千霏才说道:“站了那么久,不累么?要不要过来坐坐?” 水暮颜浅浅一笑,揉揉酸痛的双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下说道:“我只见你看得出神,以为你不会察觉到我来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千霏对眼前这个对她一直感兴趣的人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于是问道:“你我之间没有多少瓜葛吧?怎么你一来便缠着我不放?” 水暮颜淡淡一笑:“有的人一见如故,再见便是久别重逢。” “呵呵。”千霏忍不住笑了,见水暮颜依旧是一脸认真,便只手撑着头笑问:“怎么这么油嘴滑舌的?” 水暮颜长眉一挑,一副深情模样说道:“我最不会讨人欢心,我只是喜欢说实话罢了。你若没给我一见如故的感觉,我又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千霏连连摇摇头,笑道:“一见如故?那你对我了解多少?” 水暮颜淡淡一笑,幻化出一幅画递给千霏,满眼期待说道:“送你的。” 千霏好奇的接过画,打开一看,原来是幅初冬落雪图。 只见画中有一片广袤的森林,却都是光秃秃的树枝,地上覆盖了白雪,空中也还落着雪。一介白衣女子行走于树林间,手中提着一盏灯,天际微明。 千霏看得有些入神,陷入了深思。 而水暮颜则是说道:“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千霏忽然抬头,皱眉的瞬间眼里落了失落。 她怀疑的目光看着水暮颜,问道:“这是你自己画的?” 水暮颜淡淡一笑:“我原本提起笔想画你,却不想画了这幅初冬落雪图。而后又觉得少了什么,便画了一个女子入画,我只觉得那林间的女子便是你了。” 千霏皱眉将画还给水暮颜,顿时翻脸冷冷说道:“一派胡言,这哪里是我?分明是你乱猜的。” 水暮颜见她动了怒,眼里又分明有几分失落,便知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将画放在石桌上,起身说道:“我该回去换药了。” 千霏望了一眼水暮颜离去的身影,没做任何挽留,依旧是愠怒的脸庞别向一边。等到水暮颜的身影彻底没了,千霏又忍不住再次打开那画,一遍又一遍的观赏。 画中人和她很像的是那一身忧伤又倔强的气息,空荡荡阴冷的林间只有白衣女子一人,千霏仿佛置身画中,那深不见底的寂寞一遍遍袭来。 “猜对了又如何?你又不懂。”千霏心里又是一阵悲凉,天地间,知心可有一人?若有,那她这近二十万年来所忍受的寂寞又该如何解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8章 老狐狸乱世引 夜微殿。 水暮颜换好了药之后便在庭院里望着那远处的夕阳发呆。 天边残阳如血,映在大地上渲染了一层朦胧,秋草枯黄,秋风扬起落叶的忧伤,在空中翩翩起舞。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千秋谷不约而同聚集了六个人,而后便有了千秋六魔。” 水暮颜闻声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乱世引一身蓝色华服笑着站在身后,不怒自威。 “见过乱大人。”水暮颜恭恭敬敬行了礼,与乱世引同坐在石桌旁。 乱世引眉眼带笑,看着眼前似乎无害的水暮颜,问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连有人来到你身后站了许久都不知道。” 水暮颜淡淡一笑:“不过是想故人了,在千秋谷不用防着别人吧,这里没有人会伤我。” 乱世引温柔一笑,双眸里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和沉稳,长者风度流露于举手投足间。 水暮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对乱世引心生好感,此人比起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暮颜见他一脸的沧桑,那双眼眸里灌满了忧伤,似愁云惨淡,于是水暮颜试探着问道:“乱大人也怀旧了?” 乱世引与水暮颜相视而笑,瞥了一眼远处的日暮渐微,而后笑道:“秋景总是有些伤感的,难免触景伤情。” 水暮颜淡淡一笑,心下想到:难不成他是来找我谈心?随后又微微摇头:乱世引与我不熟,犯不着和我谈心,况且我现在是不速之客,想来乱世引是来打探什么的。 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加重了戒心,尽量说些题外话,她好奇的问道:“那乱大人都在怀念什么?” “太多了。”乱世引会心一笑,而后问道:“那你在怀念什么?能说说吗?” 水暮颜一愣,心里更是加重了防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找个借口想个辙,于是她笑道:“我去拿壶酒来,乱大人等我一下。” “好。”乱世引坐等她拿酒来。 水暮颜转身往屋里去,刚进屋便忍不住侧身躲在门外偷窥庭院里乱世引的表情,可她只能看到乱世引平静的脸,其余信息根本获取不到。 水暮颜扶墙叹息,遇到对手了!她又偷偷瞄了一眼乱世引,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拿了一壶酒往外走,又重新坐下。 水暮颜倒上两杯酒,恭恭敬敬递给乱世引,笑问:“乱大人修为几何?” “三十八万年了。”乱世引不知道水暮颜为何问这个,却也如实说了。 水暮颜饮了一杯,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不住的感慨:三十八万年!老狐狸了!天哪,我怎么斗得过!还是别打听消息了,我问问他私人情感算了。 于是水暮颜扯出一个笑容问道:“那知心可有一人?” “哈哈……”乱世引大笑,对于水暮的提问感到有几分惊诧,不过他也顺势接话:“交友遍天下,知心能几人?这世间茫茫人海,能与之心意相通的又能有几人?即便是有,也难遇到。” 水暮颜淡淡一笑:“那就是没有咯。” “没有。”乱世引摇头。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思前想后,决定坦白一部分信息,不然这次谈话会结束得很快,她不想让别人查探出太多信息。 于是她一脸诚恳的笑着,努力的调整状态,去想思姬雅,或许这样能够让她提现得更真实些。 她笑道:“我修为不过短短二十万年,虽远不如乱大人,可我也懂得一点道理。这世间最难求的便是真心,最难忘的便是誓言,原以为时光会抹去记忆和伤痕,到头来不过是加剧了思念的疼痛罢了。” 乱世引闻言沉默了片刻,迟了一秒后问道:“你修为已有二十万年?” 水暮颜为他添了一杯酒,眼神尽量不去看乱世引,她瞎编的!不过她还是从容笑道:“乱大人与旁人不同,说实话与你听也无妨。况且,我知道乱大人不喜欢听谎话。” 乱世引淡淡一笑,目光略带怀疑的打量水暮颜,说道:“素来只听闻你是横空出世的轩辕公主,殊不知原来是上古妖魔。二十万年,那该是绮语魔帝还当政的时候了。” 水暮颜险些将手中的杯子失落,上古妖魔……她忍不住要心虚,她在无忧宫看史书时曾见过一个描述,上古妖魔中有一朵彼岸花修为极深,可后来却不知所踪。可是这和她什么关系?乱世引不会怀疑她就是那朵彼岸花吧? 水暮颜淡定的看着乱世引,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乱世引那双狡黠的眸子只传达出四个字——来者不善! “是,是那个时候,上一次大战刚结束不久。”水暮颜又喝了一杯,有些慌乱。 忽然间她想起来白兰经常提起千秋谷时那一脸怨恨,难道千秋谷真的是毒瘤? 水暮颜想试探一下,于是她感慨道:“如今魔帝白兰当政,这魔界看起来是盛世,却也是乱世。沧海桑田,唯一不变的还是那颗飘若浮萍的心。” 乱世引直接跳过话题,开门见山笑道:“那你本名是?” “水暮颜。”水暮颜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孤身来到千秋谷本就没有经过白兰同意,若打草惊蛇,势必会被白白兰责骂。 而后水暮颜又补充说道:“无名之辈罢了。” “有名无名都不过是虚无,千秋功过也不过荒冢一堆。”乱世引也饮了一杯,打了圆场。 乱世引将水暮颜眼底的慌张看在眼里,他不知道为何一个上古妖魔与他对话竟然连最基本的镇定都做不到,难道自己想错了? 他不住地打量水暮颜,想从那张看起来生气勃勃的脸上看到些什么。可越看越觉得此人有几分小孩子气息,这一身的修为和她通身的气派大相径庭。 水暮颜望着天色已沉,更添几分凄凉,便叹了口气。同时也深感无奈,找不到话说,又怕说错话被乱世引抓住小辫子。 乱世引又问道:“你现在是系何人旗下呢?” 水暮颜内心直接崩溃了!她开始在心底歇斯底里——啊!啊!啊!乱世引你这只老狐狸!肯定是猜到了我来千秋谷的目的,气死我了!哼!不过那又如何,我不信你还能杀了我!摊牌就摊牌,我倒要看看你什么反应! 于是水暮颜撑头一笑:“白兰旗下。” “哦,这样啊。”乱世引一脸平静,果然如此,那水暮颜来千秋谷必然是想打探内部消息。 乱世引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来千秋谷所谓何事?” 这下子彻底撕破脸了,水暮颜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看着乱世引,有些心慌的把玩手中的杯子,却正是肯定了乱世引所有的猜想。 “为了多看几眼你们的四谷主,她真的很好。”水暮颜淡淡一笑,撒了谎却面不改色。 乱世引嘴角带笑,嘲讽意味极重,又问:“你与她素昧平生,怎知她的好?” 水暮颜心里冷哼一声,想到:关你什么事?我就是看上千霏了不行吗? 随后她决定讨好一下乱世引,免得乱世引在千霏面前嚼舌根,让千霏直接嫌弃自己! 水暮颜想想还是觉得后怕,于是淡淡一笑:“我与乱大人不也是素昧平生?乱大人通身气派宽和有礼,成熟稳重,处变不惊。很少有人会不被你吸引的。千霏修为不浅,虽然位居第四,可我看我各方面能力当是与乱大人平齐的。我喜欢她的纯真,可能表现得不明显,但是我还是能发现,她的性格本就是单纯的,这一点乱大人比我更清楚吧。” 水暮颜说完自己都倒吸一口凉气,她是有多不要脸才这样贴金?特别是那一句很少有人会不被你吸引。 水暮颜回想起来瑟瑟发抖,眼前的乱世引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配上那一双精明狡黠的双眼,就问一句:谁敢靠近?谁敢!反正水暮颜不敢,也死活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可能说着说着自己就掉进坑里了。 乱世引听水暮颜说完话,心中对水暮颜也有几分赞赏。水暮颜似乎有一双能看懂别人心思的眼睛,只是,他不知水暮颜是敌是友。 两人无言,默默喝着酒,水暮颜从未感到如此慌张无措,她不禁鄙视自己:顾墨云那种神经病你都不怕,干嘛要怕乱世引?好没用! 不过当她再次和乱世引碰杯的时候她就改变了念头:哎!顾墨云那神经病好歹让着我点,乱世引这老狐狸和我是敌对关系。不能怪我,换了个人说不定也是一样的!我要原谅自己的怂…… 乱世引与水暮颜又喝了几杯,天色彻底沉了下来,秋风乍起,夜微凉。 末了,乱世引道:“你性格直爽,这点我很喜欢。” 水暮颜淡淡一笑,继续贴金:“乱大人性格宽和有礼,我也很喜欢,如今这世道,像乱大人这般人品已为数不多了。” “谢谢。”乱世引笑着饮了一杯,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月色,双眸中似乎沾染了不知名的忧愁,他感慨道:“又是中秋,月也快圆了。” 水暮颜点点头,也扭头看着那一轮明月。 那明月泛着柔和的光,混着聒噪的虫鸣声,乘着温柔的晚风飘在天上,将这个夜晚衬得那般柔情。 忽然步入一个人,她们抬眸看去,原来是卫翎霄。 卫翎霄信步而来,看着桌上的酒,笑道:“阿颜你好大面子,我们二谷主可不是轻易与人喝酒的。” 水暮颜闻言淡淡一笑,心里瑟瑟发抖:诶!来套我的话,不喝酒拉近关系怎么套? 水暮颜一边向卫翎霄行礼,一边迎她坐下。 水暮颜不由得心里烦躁,千秋六魔非要一个个来试探她? 水暮颜说道:“能与乱大人一同饮酒是我的福气,难得卫大人也来了,我再去拿个杯子。” “既要同饮,一壶酒怎么够?让人再拿几坛来,一醉方休。”卫翎霄豪爽的说道。 水暮颜身子微微颤抖,心里咒骂:一醉方休?想灌醉我套我话吧!啊!啊!啊!一个个都这么恐怖又直接的吗?哼!论酒量我还没输过呢!今天便让你们醉死算了! “好。”水暮颜微微一笑,从容转身去拿酒。 卫翎霄见水暮颜走远了,便看向乱世引问道:“怎么想着来看她?可有问出什么话?”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49章 相怜天涯同路人 乱世引摇摇头,他不清楚卫翎霄为何要来,这般不合时机。莫非卫翎霄也想探水暮颜的话?乱世引这样想,随后他笑道:“不过是一起聊了两句无关要紧的,没问出什么。” “哦。”卫翎霄点点头,她清楚乱世引的性子,想要从他这里套话几乎不可能。 而后乱世引转而问她:“你觉得她如何?” 卫翎霄勾唇一笑,乱世引说出的话永远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她笑他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而后卫翎霄淡淡说道:“只是不似寻常公主一般罢了,倒是通身的江湖之气。” “嗯,是这样。”乱世引点点头,而后将壶中酒倒尽,饮下。 卫翎霄见他眉间忧愁几许,知道他又在想往事,于是劝道:“少想点,神伤太久伤心伤身。” “好。”乱世引淡淡一笑,眉宇间那一抹忧愁却还是未能减却。 不一会儿,水暮颜便回来了,身后十个侍女皆一人抱着两坛酒。 卫翎霄见状笑道:“这么多酒如何喝得完?况且你大病初愈,不宜多饮。” 水暮颜示意侍女放下酒坛子,侍女随后离去。水暮颜拿起一坛开封,酒香四溢。 水暮颜拜上三只碗,倒满酒,一脸兴奋说道:“喝酒便喝酒,其余都不要管才是。莫不是卫大人心疼这点酒了?” 卫翎霄大笑:“哪里的话,你若喝得下便喝,尽兴才好。” “我先干为敬。”水暮颜端起一碗酒,豪爽的对着卫翎霄敬了敬,一饮而尽,而后又敬了乱世引一碗酒。 见水暮颜喝得这样豪爽大方,两人兴致也来了,便都一碗又一碗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卫翎霄不胜酒力,有些微醉。眼神开始迷离,却喝得格外尽兴。 卫翎霄忽然说道:“有没有什么可以助兴的?这良辰美景,美酒在手,岂能暴殄天物?” 水暮颜也喝得有点多,趁着这良辰美景,她也舍不得浪费,况且,到了夜里她总忍不住要多想。 她大笑道:“在下不才,音律不通,却也还能弹奏一曲,如若不弃,我便为两位大人献上一曲。” “好啊,来一曲。”卫翎霄点点头大笑。 水暮颜幻化出赤子鸢,十指抚琴,琴音缓缓流淌,聒噪的秋夜里也多了几分温柔。 不过三两下抚琴,那琴音中却满是温柔,尽带伤感,仿佛是在回忆什么,又好像是在祭奠什么。 水暮颜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温柔和伤感,她轻轻闭上眼,侧耳倾听那琴音,脑海里满是思姬雅和她的过往,那张纯洁的笑脸像一枚烙印,深深的烙在她内心深处。纵使世界再恶毒,她也始终相信着在这世间会有绝对的纯善,一如思姬雅。 乱世引听得如痴如醉,琴音勾起了他心底的回忆,他眼角微微闪着晶莹的光,他忍不住连连赞道:“琴音妙,妙,妙!” 琴音温柔如水,却不失清爽,如山间清风,天边明月。又如海之辽阔,山之沉稳。最重要的是,琴音似乎具有一种强烈的思念之感。闻者不由自主便会平静下来,思忆往昔。 卫翎霄笑道:“这曲子好温柔,听着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一般。那些年,也是如琴音一般潇洒不羁。” 水暮颜笑而不语,也陶醉在琴音中。 灵动如风,温柔如水,温暖如故,甜蜜如旧,此曲只应天上有。 这时,白凌鸢来了,见卫翎霄果然在这里,便有些不满的说道:“这时候还不回去,原来是贪杯了。” 一瞥三个碗,便不由得笑道:“哟,还是用碗,你这身子最不能贪杯你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回头伤了身子莫不是又要我照顾你?” 水暮颜闻言连忙说道:“卫大人不能多喝么?对不起,我不知道。” 卫翎霄摆摆手,摇摇晃晃起身笑道:“不妨事,偶尔喝一杯罢了。” 白凌鸢白了水暮颜一眼,走过去便扶起有些站不稳的卫翎霄,愤愤说道:“不能喝还逞强,谁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喝了还是怎样?喝成这样,像什么话?” 卫翎霄连声安慰道:“不闹不闹,走,回宫。” 白凌鸢看了乱世引一眼,带着提醒似的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二谷主少喝点酒,这可不是好东西。再者,这更深夜重的,回头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水暮颜闻言不语,白凌鸢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指责水暮颜的不对。 “好,慢走不送。”乱世引淡淡一笑。 待白凌鸢走后,乱世引见水暮颜脸上的微微失落和难过,便好言宽慰她道:“六谷主对大谷主素来关心得紧,言语上若有得罪你别太放在心上。” 水暮颜淡淡一笑,心下说不出的羡慕,若思姬雅和自己也能如此,该多幸福? 水暮颜笑道:“有个如此关怀自己的人,想必卫大人很幸福了。” “是,大谷主是很幸福,六谷主陪了她几万年,两人关系匪浅。”乱世引又喝了一口酒,似乎还有些心事。 水暮颜见他还不走,心里也没个主意。再一看,似乎乱世引真的有心事,愁眉不展的喝着闷酒,于是水暮颜好心问道:“乱大人似乎有心事,从一开始就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 乱世引淡淡一笑,脸上略微带着凄凉:“不过是一个人太久了,有些空虚。这不,又多喝了点酒,更觉得寂寥。” 水暮颜见他碗中酒已尽,又见乱世引一脸惆怅,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于是笑道:“那我陪乱大人一醉方休如何?” “好。”乱世引淡淡一笑,水暮颜为他倒酒。 “干。” “干。” 又喝了几碗后,水暮颜问道:“乱大人为什么烦心呢?” 乱世引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信任水暮颜还是喝多了,话语里满是信息:“千秋谷虽小,却是经营不易,眼下局势不稳,外交方面也有些不顺。再者,这么多年来总是一个人,也累了。” 水暮颜点点头,心中有几分感慨,乱世中生存总是不易。千秋谷是杀手聚集地,而赤血楼也是,两者本没有什么不同的。 而后水暮颜说道:“魔界局势太过于复杂,想要生存下去着实不易。可千秋谷也算是佼佼者,未来的岁月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乱世引又饮了一碗酒,略带醉意,扶额说道:“我们地理位置不好啊!往下是南池妖王泺苍归的地盘,往东是南城,西边临近西域妖王洛神帝。可谓是被夹在了中间,唯有北方与我们没什么瓜葛,所以不算有威胁。可那北方雪城也是狼子野心,若千秋谷有一日被举兵进犯,难保雪城不会来分一杯羹。” 水暮颜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特别是西域,近年来越发猖狂,大有独占鳌头的趋势。 可千秋谷不是吃素的,否则白兰怎么会想着第一个铲除千秋谷?于是水暮颜又道:“西域妖王不是省油的灯,但也不会越过风城进犯千秋谷吧?南城尚在发展中,也不会威胁到千秋谷。至于南池妖王,近年来倒是颇为猖獗,但是千秋谷应该是强过南池的才是。” 乱世引长叹一声,苦楚漫上心头,他无奈笑道:“眼下是没什么问题,可南宫傲狼子野心,称霸魔界之心早有。他第一步便应该是踏平我千秋谷,随后一统南方。” 水暮颜沉默片刻,不知道乱世引是又回到了话题还是无心一说。应该是无心的吧,南宫傲就是白兰这个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水暮颜,不也是后来见了面才知道? 水暮颜心里怦怦跳,她又为乱世引倒上一杯酒,而后跳开话题问道:“千秋谷孤立无援,怎么不想着结盟呢?” 乱世引摇摇头,一脸无奈,说道:“不可。千秋谷本就是亡命之徒聚集地,与其他的组织性质大不相同,连西边风月林也比我们好太多了。且不论有没有人愿意与我们结盟,就算结盟了,不也得是防着盟军?稍有不慎,第一个捅我们刀子的便是盟军。所以这个险实在不敢冒。” 水暮颜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手里的赤血楼,若没有白兰的暗中帮助,水暮颜一人如何撑得起来? 乱世引看着水暮颜陷入沉思,便笑道:“是不是影响到你心情了?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水暮颜回过神来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千秋谷存在得太不容易了,一批亡命之徒,仅靠着六位大人来管理,会不会太累了?” 乱世引无奈的点点头,笑道:“是,会很累,毕竟都是些不好管教的,稍有不慎就会乱了人心,所以在处理很多事情上要格外小心。必须顾及别人的感受,不然很容易引发内乱。” 水暮颜点点头,深切感受到了乱世引的无奈。她的赤血楼也存在一样的问题,人心总是最难管理的,否则一个赤血楼也不会分成寒月宫和冷月宫两部分。 水暮颜道:“那如果有一天失控了呢?千秋谷岂不是要内乱?” 乱世引苦笑:“是哟,就怕失控,所以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维护。” “诶,维护人心的平衡,谈何容易。”水暮颜不免感慨,仰面喝了一碗酒,眼神也有些迷离。 乱世引见水暮颜一脸不忍,便安慰似的感叹道:“不过我不后悔,天下之大,这些人若我们不收留他们便再无去处了。” 水暮颜愣了愣,乱世引也这么想的么?这世间,竟然还真的有人和她一样会怜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 水暮颜笑着说道:“救命之恩应当铭记于心的,千秋谷的人也会很感激几位大人吧。” 乱世引淡淡一笑,不言语。他又喝了一口酒,也有些醉意了。天边的明月渐渐隐在了云里,月色也朦胧了许多。 乱世引也跳开话题问道:“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与雪城联姻呢?抑或风城?”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0章 撩妹小能手 水暮颜又喝了一口酒,心里盘算一番,叹息一声,而后笑道:“本来与南城的联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再有联姻也不应该是我出面了,毕竟朝中皇子公主众多。” “哦。”乱世引淡淡一笑,而后又问道:“那你与南宫傲还有可能么?” 水暮颜闻言怔了怔,手中的酒险些撒了,不知道如何作答。 乱世引见她这样,心里更是好奇这南宫傲究竟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一个上古妖魔为之倾心。 于是乱世引又问道:“听闻你与他的联姻是得到了你的首肯,想必像他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你吧。” 水暮颜立马摇摇头说道:“无所谓身份地位门当户对才配得上,只不过恰好冰帝有意一试南城是否有反叛之心罢了。” “那你怎么想的呢?”乱世引说话间略带质问之意,让水暮颜感到有些咄咄逼人。 水暮颜皱眉,一脸悲伤,这是她无法掩饰的,她说道:“从前喜欢他,眼下已经不喜欢了,往后会放下他,喜欢上别人,所以应该是再无可能。他那样的人,奇雨薇那样聪明温柔的人才配得上,像我这样棋子一样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左右的人,如何配得上他。我陪不了他,他也给不了我要的。” “哦,怎么说呢?你也是人中龙凤,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师父,一众师兄又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这天底下应该只有别人配不上你的说法吧?”乱世引淡淡一笑。 水暮颜听着乱世引的打趣,不由得一笑,说道:“不过是当权王下,什么都不过是魔帝的恩赐,若有朝一日得罪了魔帝,株连九族也说不定呢?所谓身份显赫,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惑人心神的障眼法罢了。除了自己,我又有什么呢?” 乱世引话锋一转,问道:“所以你就来千秋谷了,是来碰个运气看能不能进千秋谷?” 你大笑,深感无奈,乱世引的段位太高,水暮颜不是对手,于是她只得打趣说了句:“乱大人像极了老狐狸。” “这话可不能乱说哟,我怎么就是老狐狸了?”乱世引一脸笑意。 水暮颜勾唇一笑,说道:“乱大人精明咯!” “哈哈,我不精明,我比较笨。别人都说我看起来很老实,相处起来安全。” 水暮颜不由得大笑道:“老实?这两个字和你不沾边啊!应该说是厚道,老实这个词太不适合你了。” “哈哈,精明的人不会像我这样累哟。我就是太笨了才会这样累。” 水暮颜为他倒上酒,她觉得乱世引与自己是一样的,被责任束缚。不同的是,水暮颜更倾向于被情所困,而乱世引似乎是纯粹的为责任所困。 水暮颜笑道:“你这是责任心太重了,不肯放自己轻松一下,不累才怪了。” 乱世引饮酒一笑,说道:“没办法哟,谁让我是二谷主,不替大谷主分忧,我就要累死了。” “诶,难为你们几位了。”水暮颜眉间带了些许忧愁,仿佛自己也感受到了那份疲惫。 乱世引沉默了片刻后又说道:“真希望可以轻松一下,不要这么累了,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水暮颜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放松自己,将手中的事暂时放一放,先休息一阵子。” 乱世引笑着摇头道:“不行哟,忙都忙不过来,一放下就不得了了。” 水暮颜淡淡一笑,无奈的看着他,而后又陪他饮了一碗酒。身旁二十坛酒已去了一半,两人皆有了醉意,渐渐的喝得就慢了许多。 夜未央。 乱世引两眼朦胧,问道:“今日就喝到这里吧,是时候该睡了。” 水暮颜起身行礼相送:“乱大人走好。” “好,你早点休息。”乱世引说完便拖着醉乎乎的身子回了行宫。 水暮颜望着桌上的酒坛子,杂乱的分散着,就像曲终人散后的一片狼藉。 她微微笑了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抱起来一个酒坛子跃上庭院里的树枝。此时天边月色朦胧,行云渐渐笼罩了稀缺的月光。 水暮颜喝着酒,思绪混乱,看着那月色,仿佛又想起了谁。 夜微殿。 翌日,天已微明,寒气甚重。千霏一早便来了夜微殿,四处不见人影,却只见了满桌子的酒坛子,树下也有一些。 “轩辕寂颜,你在哪儿?”千霏皱眉,四处张望,莫不是水暮颜醉死了? 水暮颜闻声,惊醒,而后拨开树枝浅浅一笑:“千霏,我在这里呀。” 千霏猛然抬头,茂密的树叶后面藏着一张邪气的脸,唇角弯弯,笑得无邪。 千霏愣了愣,似乎是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笑容了,似乎觉得有点暖心。 “这时候树上露水正浓,你上去做什么?还不快下来。”千霏佯装生气,水暮颜见了觉得甚是可爱,于是顺着树干空隙一跃而下,踏着晨光温柔。 千霏远远的便见水暮颜衣裳寒气甚重,不由得又是皱眉,走过来便是一顿训斥:“年纪轻轻怎的不学好?你本有伤,还弄得寒气侵体,到时候有你受的。” 水暮颜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沉默半晌,想起千霏打她那一掌,千霏到底有多深厚的功力?水暮颜很好奇,于是她又笑道:“久闻大名,心中早已仰慕,不知今日你可否赏个脸,与我动一动拳脚,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千霏听得一头雾水,她还未做出回答,水暮颜便幻化出乾坤扇,纸扇轻启,笑道:“千霏,接招!” 千霏浅浅一笑,没有任何法器,空手接招。 “你可不要让着我,我还怕伤了你。”水暮颜淡淡一笑,纸扇轻摇,而后步步紧逼,向千霏攻去。 千霏一直闪躲,不曾还击,她却觉得水暮颜的确是深藏不露。几招下来,已退居下风。 水暮颜一边打一边笑道:“千霏,你不要让着我呀,这样打多没意思。” 千霏勾唇一笑,猛然出招,招招致命,速度快狠稳准,水暮颜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而后出招还击。 “你这实力可不会输给卫大人,我本以为你的实力会与乱大人相当,谁知竟然如此深厚。千霏,这千秋谷论资排辈难道不是以法力高低而论么?”水暮颜淡淡一笑,一下闪退在一旁,表示休战。 千霏冷眼相待,一脸警惕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千秋谷目的何在?” 水暮颜纸扇轻摇,缓缓走到一旁的石桌上坐下,尽力调整不太平稳的呼吸,笑道:“你这么冰雪聪明,自己猜咯。” 千霏猛然皱眉,而后悄悄将右手背在身后,幻化出几根毒针。 水暮颜抬眼看了看她的表情,心中偷笑,而后说道:“我若死在这里,整个千秋谷都难逃干系,你趁我重伤偷袭我,未免胜之不武啊。” 千霏懒得与水暮颜争辩,气得转身就走,水暮颜见她要走,急得忙起身,牵动还没好的伤。方才打斗过于剧烈,一下吐血,头也有些晕。 千霏闻声扭头看,正看见水暮颜一脸难色,嘴角流着黑色的血。 千霏于心不忍皱眉走过去,问道:“知道伤还没好就别乱动,没事来招惹我做什么?” 水暮颜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脸不正经笑道:“兴许是我没有一个正行才让你烦透了我,我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做什么不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千霏不由得叹气,扫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过去摸了摸水暮颜的额头,问道:“你这脑子没烧坏吧?怎么成日里说话不着边际,油腔滑调的?” 水暮颜趁机抓住千霏的手,嬉皮笑脸道:“你说,你这么温柔似水,怎么就不多笑笑?笑着多好看!” 千霏长叹一声,而后拍飞水暮颜的爪子,白了一眼说道:“小鬼,说话就说话,毛手毛脚的干嘛?” “什么?!毛手毛脚?!那……那不是形容……我不算吧!”水暮颜顿时尴尬,刚才不就是觉得千霏的手好看么,然后就拉了一下,居然被嫌弃了。 正说话间,卫翎霄来了,见地上落了几滴血,便问道:“难道又打起来了?地上的血怎么回事?” 水暮颜连忙伸脚踩住血迹,笑道:“没有没有,就是昨夜喝多了,不小心磕着了,导致心口吐了血。” 卫翎霄也不管究竟了,只说道:“有贵客来,要见你啊。” “见我?”水暮颜一头雾水,她消失也才一个月,谁会闲了没事来找她? 卫翎霄笑了笑,而后身后闪出一个人。 “师妹,别来无恙。”顾墨云一脸笑意,在水暮颜看来却是不怀好意。 水暮颜缓缓起身,看着久违的顾墨云,冷了脸,而后说道:“久违了,逍遥魔尊。” 卫翎霄不由得觉得好笑,一个叫师妹,一个叫魔尊,顾墨云热脸贴了冷屁股? “阔别千年,就这么不待见师兄我?”顾墨云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大摇大摆朝水暮颜走去。 水暮颜见了不免皱眉,他一向如此示好,可性情最是冷酷无情,这种人,不与他说话最好。 水暮颜转身就走,却被顾墨云一个闪身拦住了去路。 水暮颜不由得动了怒,心里慌乱情急之下大声吼道:“你有病啊顾墨云!有事没事拿我寻开心?我没空搭理你。” 顾墨云见水暮颜额上出了汗,心里只觉得好玩,他知道水暮颜一向惧怕面对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和种种,他可不会轻易忘记。 如今水暮颜似乎还是那般傲娇,顾墨云心下喜悦,于是忍不住打趣她:“你紧张什么?出了这么多汗。” 水暮颜看着日头上了正午,又见千霏与卫翎霄都看着这一幕,自己不好发作。再者,自己根本不是顾墨云的对手。现在身负重伤,根本禁不起打斗,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墨云见水暮颜不说话,也不与水暮颜逗趣了,开门见山说道:“师兄我对你不好,师父对你总是最好的。你就不回去看看师父?近些年师父身子可不大好。” 水暮颜皱眉,她实在猜不透顾墨云的来意,但是水暮颜知道每一次顾墨云来找她都不会有好事! 上一次顾墨云与水暮颜吵架,随后两人动手,水暮颜就躺在床上两个月。 卫翎霄见水暮颜久久不做声,便问道:“寂颜,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水暮颜又抬头看了看顾墨云,心中仍旧是不悦,见他如见仇敌。 “跟我回去,师父想你了,你也该回去看看了。”顾墨云命令似的语气说道,而后又盯着水暮颜看了一眼。 “今天我要是不跟你回去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打成重伤,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此话一出,顾墨云脸色难看了几分,这是存心要揭他的短,让他当众出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1章 心术不正的女人 顾墨云一张脸也冷了下来,可他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顾墨云猜到水暮颜是怕他,心里微微有些无奈,可水暮颜不回去他怎么向鹤影仙人交差? “呵,师父前些年重伤,现如今气数快尽了你知不知道?”顾墨云一脸奸笑,而后瞥了一眼水暮颜,丢下一句话便走了:“信不信由你。” 水暮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恐慌,鹤影仙人真的出事了?!顾墨云就这么想让她回去?目的何在? “既然你师父身体抱恙,你便先回去吧。”卫翎霄提醒道。 “是,告辞了,卫大人。”水暮颜又看了一眼千霏,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水暮颜又站在那里愣了愣,而后说道:“千霏,回头我再来找你玩。” 两人目送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卫翎霄扭头打趣道:“四谷主,她似乎盯上你了。” “罢了,不过是个小鬼,没什么要紧。”千霏一脸无所谓。 “人也送走了,麻烦也省了,走,喝茶去。”卫翎霄微微一笑,起身离了夜微殿。 崆峒山。 鹤影仙人闲得发困,正在打盹儿,水暮颜悄无声息的靠近,仔细观察那张似乎熟睡的容颜,而后轻声喊道:“师父,师父?” 鹤影仙人仍旧是没反应,水暮颜刚直起身准备退下,便听到顾墨云一声大喊:“弟子顾墨云见过师父。” “啊哟!”水暮颜被这一声喊吓得慌了神,抬手间将鹤影仙人案牍上的紫砂壶打落,碎了一地。 “哗啦——” “完了!”水暮颜捂住嘴,抬眼正对上鹤影仙人猛然惊醒的双眸。 “我的紫砂壶……”鹤影仙人白眉一挑,满脸愁苦,那双手刚伸出去就被水暮颜紧紧握住。 “师父呐——”水暮颜假装心疼,而后扭头看了一眼顾墨云,赶忙推卸责任,继续说道:“大师兄他不是故意的啊!” “……”顾墨云一脸懵,抬头的一瞬间便对上鹤影仙人叹息的脸。 “孽徒!这可是你师娘最爱的紫砂壶,你把它打碎了,你师娘会把我打碎的呀!”鹤影仙人忙不迭下了榻,伸手去拾碎片。 “这紫砂壶怎么这么眼熟啊师父?好像是我以前做给师娘的那一把?”水暮颜假惺惺擦着泪,而后弯腰去拾碎片。 鹤影仙人点点头,略带责备口吻说道:“可不就是嘛!你这一走就是千年,你师娘想你了就看着茶壶,现在茶壶碎了,她看着碎片就会找我算账的。” 水暮颜一听这茶壶不是贵重的,便也舒了口气,而后轻松笑道:“茶壶是大师兄打碎的,打他咯,反正师娘又不是乱怪人的主。” 鹤影仙人又看了一眼顾墨云,他让顾墨云将水暮颜带回来是因为有要事告诉。如今水暮颜回来,第一句话便暴露出她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人,鹤影仙人不免痛心,而后苦着脸对水暮颜说道:“怎么千年不见你倒学会冤枉人了?谁教你的?” “啊!”水暮颜见鹤影仙人突然说这话,顿时尴尬了,而后轻声咳嗽了两声,翻了个白眼说道:“谁让他上次把我打成重伤的?!身为大师兄,一点气量都没有,和我一个小女子动手也就罢了,还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躺了两个月都没见他给过我好脸色,冤枉他一次怎么了?他自己拉仇恨的,怪我呀?” “算了,不和你计较。墨云,你去叫上左逸,一会儿一起吃个饭。”鹤影仙人瞥了一眼水暮颜,而后揪了揪耳朵,说道:“不学好,等会儿收拾你。” “哼……”水暮颜继续收拾碎片,而后看着顾墨云退出去,又瞪了一眼。 鹤影仙人正襟危坐,看着那一堆碎片,说道:“别又割了手,不然你师娘又饶不了我。” 水暮颜坐下后叹息一声,而后试探着说道:“师父,这次是他主动来找我回来的还是你让他来的?” 鹤影仙人瞪了水暮颜一眼,心中不免恼怒,带着愠怒说道:“他不去叫你回来你就不知道回来看看你师父我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徒儿知错。”水暮颜微微叹息,的确是自己不对,若非鹤影仙人办生辰逼她回来,想必她是不会回来的。 水暮颜心中自然有这个师父的,只是鹤影仙人太过于正直,一身正气掩饰不住,因此她和顾墨云一样,对鹤影仙人是敬而远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鹤影仙人早已在无形中将水暮颜当初那孤傲的性子暖化,水暮颜是比较服从他管教的。 想到这里水暮颜低眉顺眼,又恭恭敬敬的过去给鹤影仙人捶背。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要真的眼里有我这个师父,你就不会和我作对了。”鹤影仙人又是叹息,想着如何开口,当今江湖上千君客名声大噪,就快要和顾墨云旗鼓相当了。千人指万人骂,可水暮颜丝毫不在意,因此鹤影仙人才觉得很有必要将她召回,管教一番。 鹤影仙人顿了顿声,思量再三后问道:“阿颜,你下山前答应师父什么你还记得吗?” 水暮颜顿时皱眉,心中大喊不妙,她心里岂会不知鹤影仙人所想,而后她赶忙跪下道:“师父,暮颜……暮颜有违师父教训,还请师父责罚。” 鹤影仙人长叹一声,看着水暮颜惶恐的模样,他却是不信的。水暮颜只是怕他生气,可内心却从未惧怕其他,若非如此,她为何变本加厉? 而后鹤影仙人厉声说道:“阿颜,你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你这样会害死你的!” “师父——徒儿……徒儿知错,可我没有办法,我也是身为臣子,听人差遣。”水暮颜低头认错,而后又给鹤影仙人磕了头,连声道:“徒儿不知如何才能顺师父心意,师父教诲徒儿从不敢忘。可徒儿觉得有些事只能用特殊方式处理,师父,这个世道很黑暗,没有实力只能任人宰割!” 水暮颜这样急于辩解?鹤影仙人更是生气! “所以你就为虎作伥,作恶多端,不择手段,心狠手辣!”鹤影仙人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她,幻化出神龙鞭,皱眉道:“你下山八千年,竟然学得这样坏!我今天不好好教教你什么叫人间正道我就不是你师父!” 水暮颜顿时眼里满是恐惧,她知道鹤影仙人真的动怒了,她惧怕神龙鞭,她现在的身子骨更是受不住。 鹤影仙人见她知道怕了,似乎微微心软,转为怒目而视,问道:“为什么要做杀人劫财的勾当?!” “我们只杀该杀之人,再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本就是一个杀手该做的事情。” “你将他们救回来训练成杀手,就是为了私利!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吗?该杀之人?什么又是该杀之人?!” “为祸苍生,扰乱天下者,该杀!” “你滥杀无辜就不是扰乱天下了吗?你听信谗言,不辨是非,扭曲事实,谋私谋利,该不该杀?!” “徒儿该杀!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取我性命!”水暮颜不知是执迷不悟还是倔强,竟然毫无悔意,那眸光更是凌厉几分。 “孽徒!”鹤影仙人气得不行,狠狠一鞭子打下去,水暮颜顿时吐了血。 鹤影仙人手抖个不停,看着水暮颜不禁打的身子,料想她必然在外又受了伤。一时他急血攻心,头有些晕了。 水暮颜抬头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去扶,鹤影仙人却狠狠皱眉说道:“今日你不醒悟,为师便罚你去无涯海受天雷之苦!” 水暮颜淡淡一笑,眉目间尽是悲戚,水暮颜跟随白兰数万年,还不知自己一切都是错。那如果错了,水暮颜又错在哪里?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水暮颜看了看鹤影仙人,而后鹤影仙人似乎下了决心一般说道:“跟我去无涯海!” “是,师父。”水暮颜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跟在身后。 刚推门出去便对上师娘和木左逸还有顾墨云,三人正往这边来。鹤影仙人微微皱眉,而后看了一眼师娘,说道:“我要好好教她道理,你就不要管了。” 师娘看见水暮颜脸色苍白,又深知鹤影仙人的脾性,于是也只得吩咐一声:“那,早些回来。” 水暮颜向师娘点点头也算是行过礼了,而后尾随鹤影仙人去了无涯海。 师娘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疼的皱眉道:“阿颜这回不会有好果子吃了,诶!” 木左逸叹息一声,自然是不放心,而后说道:“我跟去看看吧,刚才看师妹脸色很难看,万一师父气着了罚得重了,我还是拦着点。” 顾墨云思考片刻,按照鹤影仙人的脾气,水暮颜不受些苦如何能逃过一劫?于是他也说道:“师娘,我也去看看。” 无涯海。 面对悬崖峭壁和一片弱水汪洋,水暮颜无所畏惧。她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承受接下来的痛苦,她脑海里满是自己做过的错事,可对错是相对的,她又能错到哪里去? 鹤影仙人走在水暮颜前头,眉宇深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管教。打骂是下策,可水暮颜身在江湖,受到很多影响,那思想必然根深蒂固,如何劝解?教不严师之惰!此话不假! “师父,今日徒儿若不认错,是不是您就要将徒儿推下海?”水暮颜试探着问,呼吸沉重,最差不过跳下无涯海,散尽修为。 鹤影仙人一个转身,横眉冷对,他庆幸水暮颜心底还是保持了一份宁伤己勿伤人的心。而后他开口道:“教不严师之惰!今日若不能教你改邪归正,为师就跳进这无涯海。” 水暮颜长叹一声,鹤影仙人这是拿她无法,可她又岂是容易改的人?她正苦恼,却听闻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师父,师妹做的许多错事都是受人指使,您别罚得太重。” 鹤影仙人看了一眼顾墨云,而后又见木左逸也尾随而至,是来求情的?这种时候还能纵容水暮颜?鹤影仙人顿时又生气,于是责问道:“都来为她求情?谁也求不了这个情!” 水暮颜淡淡一笑,唇角上扬,一脸不屑,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求什么情,师父罚我自有他的道理,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认罚。” 鹤影仙人看了一眼倔强又不知悔改的水暮颜,而后说道:“跪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2章 错看世间悲哀事 水暮颜跪下,而后面无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有多臭?为师都丢不起这个人!赤血楼楼主千君客,杀人如麻,烧杀抢掠什么不会!” 水暮颜抬头见他吹胡子瞪眼,气得抖成筛子,自己心里也是不满,不是为了钱为了生存,谁会去杀人放火? “师父,赤血楼皆是亡命之徒,我们不去杀人放火,难道去耕作从商?谁给机会?是魔帝还是您?整个魔界天下就没人正眼瞧一下这些曾经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不聚起来互为后盾,就会很容易被人杀个干干净净。难道这就是师父眼里的报应?抑或是罪有应得?” 鹤影仙人狠狠皱眉,哪里来的这些歪理?而后反问:“那他们作恶多端的时候就没想过今日?!自作孽不可活!” “是吗?那他们现在还死不了啊,那是不是时候未到?人一生下来就会杀人放火了?当初谁将他们赶尽杀绝,逼上不归路的?谁去关心这些?他们心灵扭曲才会变得这样,那过程中又有多少人帮了这个‘忙’?师父,你眼里的邪门歪道不过是个结果,而你眼里的侠义正派又有多少人不过是只看结果不看对错的?可笑!难不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还是个错!” 水暮颜每次一提到这个问题就显得极其生气,情绪永远控制不好,这么几句话,嗓子就吼哑了。她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何人一旦做错了事就不可原谅一般被判死刑!她赤血楼都是亡命之徒,是不是她不救那些人就真的魂飞魄散?她自己也是亡命之徒,之所以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上苍垂怜,只是因为她有点能耐。 既然这世界只是弱肉强食,那何谈对错! 鹤影仙人从水暮颜眼里看到的只有愤怒和怨恨,仿佛整个魔界都是错的,而那些所谓的正邪在水暮颜眼里不过是个笑话。一切的错似乎都能有个合理的解释,那水暮颜要的是什么?现在的杀人放火?还是遗臭万年?鹤影仙人看不懂,也无法谅解。 “狡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来那么多是否!做了错事一定会有报应,一时的嚣张跋扈终究会落得个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下场!心思邪念,修为浅薄,你能懂什么?就在这里大呼小叫,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你以为你又是对的吗?你以为你和那些逼他们走上绝路的人有区别?总有一天他们会恨你!而你不过是个将他们推上绝路的人罢了!” 水暮颜冷冷看了鹤影仙人一眼,而后仰面大笑:“哈哈哈……是我天真了,明知说了也是废的,何必说!当真是可笑至极!正邪又是个什么东西?若我是错,那我宁可一错到底!死又何惧!就算魂飞魄散,我也绝不会和所谓的正派人士为伍!虚伪可笑!青红不分!” 鹤影仙人正气得要伸手打水暮颜,水暮颜就一个转身,迅速跳下了无涯海!弱水有腐蚀法力的功效,水暮颜刚下去浑身法力便开始消散,而岸上的三人看得心惊肉跳! 水暮颜泡在弱水里大笑:“可笑……昔日师父传授我医术毒术,处世之道,徒儿无以为报!今日便遣散一万年功力,算是偿还徒儿对师父的忤逆!若不是当年徒儿想学这天下最好的道理,也绝不会来拜师,想不到却是这个结果!” 这哪里是知错了?分明是怨恨!怨恨冲天!鹤影仙人突然就后悔了,昔日发现水暮颜心思不对时怎么没及时梳理呢?如今想要扭转水暮颜的意志已经不可能了。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懵懂无知的徒儿已经变得如此黑暗无情了?鹤影仙人不由得心里发凉,昔日的乖巧孝顺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私下里水暮颜早就变得麻木不仁,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了。 鹤影仙人越想越觉得心凉,于是也跳进了无涯海,这一跳让三个徒弟大惊失色! 水暮颜震惊的看着他在无涯海里默不作声,一脸愧疚,顾墨云和木左逸跪在岸上求他:“师父!师父快上来!” 水暮颜望了鹤影仙人一眼,她已经明白鹤影仙人与她终究是陌路殊途,这场师徒情分或许今天已经画上了句号。 而后她悲哀的问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教出我这样的徒弟太丢人?是不是觉得阿颜不配入你门下?” 鹤影仙人默不作声,只是皱眉不语,被弱水侵蚀法力。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不禁流泪,随后看着鹤影仙人说道:“徒儿伤了师父的心,无法偿还。既然师父觉得有我这样的孽徒实在丢人,那我便从此退出师门,再也不会无耻的说自己是您的门生!” 水暮颜说完便施法拉起鹤影仙人上了岸,迅速甩开那身旁的人,故意拉开距离,而后悲戚的说道:“我本没有任何亲人,遇到师父才觉得有了家的感觉,可如今我已不能够让师父师娘开心,那又何必留下?徒儿不孝,拜别师父数千年教育之恩!” 鹤影仙人看着水暮颜不住的磕头,仍旧是皱眉不语,水暮颜素来胆大包天,还有什么是水暮颜不敢的吗?今日不过是强行离了师门罢了,他日,或许就是刀剑相向了。 水暮颜拜别之后,起身幻化出匕首,而后猛然扎入心头,缓缓流泪道:“徒儿伤了自己的心,算是对师父的伤心表示一点点的知错。徒儿告辞。” 水暮颜扔下匕首,扔进无涯海,而后化作一道红光,离开了崆峒山。 一系列动作如此迅速,鹤影仙人和众人都是来不及反应,水暮颜刺入心脏的那一刀何尝不是扎入鹤影仙人心头,那是对他管教无方最大的讽刺。 木左逸见鹤影仙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连忙上前慰问鹤影仙人:“师父!师父你没事吧?师妹说的都是气话,师父不要太在意了。” 鹤影仙人抬头望天,老泪纵横,扪心自问:“鹤影啊鹤影,到底是谁无情?你做了数万年的神,又知道什么是正邪?什么是黑白?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啊!” 顾墨云请示鹤影仙人道:“师父,徒儿去劝解一下师妹,她身负重伤,又受了弱水的侵蚀。此时若是遇险,必遭不测,徒儿去照看一下师妹,有什么情况立刻向师父报告。” 而后顾墨云追随水暮颜离去的方向去了,鹤影仙人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而后问木左逸:“左逸,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出了一个顾墨云为祸天下,又出一个慕容枭心狠手辣,现在,连关门弟子阿颜都变得如此大逆不道。左逸,为师真的是老了!” “师父!不是这样的,您不要自责!是徒儿们入了邪道,不关师父的事啊!”木左逸满目愁苦,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鹤影仙人。 顾墨云是大弟子,却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不择手段,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谈之变色。慕容枭是跟随他的,为虎作伥。现在又出了一个水暮颜,变换着身份在江湖上祸害苍生。鹤影仙人最初广纳门徒,有教无类,却不想会是如今的下场,他心里不由得困惑,自己错了吗? 八千年前水暮颜拜师时当众指责他教出的都是败类,不知道教徒儿道德,那时候鹤影仙人反思,决定对水暮颜思想进行管教。可如今,多讽刺的现实,水暮颜成了当初她口中无道德的人,而鹤影仙人再一次教出了一个道德沦丧的徒弟。 “回去吧,为师累了。”鹤影仙人似乎一下苍老了,步伐越来越慢,身子越来越疲惫。 千秋谷。 水暮颜病恹恹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雨雪殿,两眼无神,只开口说了一句:“千霏,我生病了。” 千霏没再说什么,直接留下了水暮颜。水暮颜便一直住在雨雪殿。 千霏为水暮颜温了一壶酒,她不知道水暮颜怎么会一身是伤的来,几天不见罢了,发生了什么? 水暮颜见她拿来的酒是温热的,便微微皱眉道:“我不喜欢喝温酒,我喜欢喝凉的。” 千霏闻言假意训斥道:“小小年纪喝什么凉的,对胃不好。” 水暮颜抬头认真脸看她,眼前的人与她一样是杀手,所以她才来此。难道千霏真的看不出来水暮颜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吗? 那日初展拳脚时千霏已然知道她修为不简单,为何还是像看小孩子一般看她?当真是因为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而后水暮颜问道:“明知道我不小了,还这么叫我,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懂人情世故?” 千霏心里咯噔一声,她没想到水暮颜这么直白。回眸看水暮颜时她又忍不住伸手去拍了拍水暮颜的头,而后训斥道:“你这心性和小孩子有区别?” 水暮颜语塞,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磨难,未必在感情上就成熟。可什么是成熟?是不敢奢求还是不敢追求?是画地为牢还是作茧自缚? “那什么是成熟?像你一样么?”水暮颜权衡再三,还是问出这句话,水暮颜极想知道千霏对感情的态度究竟是什么。那样画中仙一般的人,是否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千霏倒上一杯酒,心里冷笑,水暮颜挖苦她她如何没感觉?同为杀手,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还不懂什么是成熟? 她将酒递给水暮颜,皮笑肉不笑说道:“我只是个杀手,无欲无求,我能为你解答什么?这话,你该去问问那些寻常百姓,问问那些有七情六欲的人。” 水暮颜心头凉了半截,杀手果然都是没有心的么?水暮颜看到千霏的沉稳难不成只是冷漠?看到千霏的从容难道只是客气?不,不会是的,千霏没有说实话。 水暮颜接过酒,却无心喝酒,她想起那些话文本子里冷漠的人一旦遇到了对的人,也会倾心付出。 她不信千霏是无情无欲之人,而且千霏给她的感觉并非冰山冷美人,而后她一脸认真说道:“我也是个杀手,凭什么我就有七情六欲?你也有,只是,你没有遇到值得你动心付出的人罢了。” “爱情是什么?反正我没有。”千霏淡淡的说完这话便将头扭向一边去,不理会水暮颜,这话题着实无聊。 “我说的不是爱情,难道友情不行么?”水暮颜尽力在辩解,她知道友情这东西对于杀手而言多么不切实际,可她一直所求不过如此,若没有遇到思姬雅,想来她不会有今日。 千霏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看着水暮颜,她本想客气的掩饰笑意,却终是忍不住笑了,笑声里满满的都是讽刺:“哈哈哈……” 水暮颜脸上觉得难堪,为什么笑得这样?她当即问道:“你笑什么?世间不会没有真正的友情的。” 千霏表情骤变,眼底已经刻了不满,水暮颜也看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千霏立刻冷冷反问:“说得这么动听,那你可有遇到这样一个人?”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3章 我们是不是太老了? “我……”水暮颜难过了,水暮颜想起思姬雅,一个神,她们如今是朋友?如果是,又是哪门子朋友?八千年前还是好朋友,说好一辈子,而后…… 水暮颜不敢再作回想,思姬雅成了她的心病,不堪回首的往事。 “连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怎么敢奢望别人信你?”千霏冷笑着摇头。 水暮颜闻言也笑了,她来找千霏做什么呢?不就是因为初遇便觉得这人一见如故么?水暮颜相信眼前的人会是她命里寻找的那个人。那现在千霏的态度如此冰冷,是不是证明了水暮颜以为的终究只是她以为的。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水暮颜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维持那被嘲笑的尊严,尽力平衡着心里的难过和委屈。 “以后,呵,那是猴年马月?”千霏虽然知道水暮颜难过了,可还是忍不住要说,仿佛是想给水暮颜一个冰冷的答案教会水暮颜明白魔界不该有这种情。 水暮颜低头思索,千霏若不信这世间有真情,那为何百般容忍水暮颜的那些挑逗呢?是因为碍于面子么?那此番水暮颜受伤了,千霏为何立即就答应了让水暮颜留下呢?是善良?千霏是杀手,善良这个东西……她还有么?这无异于问水暮颜是否还善良。听起来就很像一个笑话,水暮颜自己都不信。 猜而不问,往往会被臆测蒙蔽双眼,所以水暮颜不喜欢猜而不问。若问了,和猜测无异,那就是命,水暮颜认了。 “那你对我,是好还是客气?”水暮颜笑着突兀的问千霏,她身子忍不住颤抖,手中杯盏越发捏得紧。 千霏迟疑了半秒,为何每次面对水暮颜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是被质问还是被挑逗?千霏不清楚,那颗千万年不曾泛起波澜的心一如既往平静,水暮颜这颗石子自然也不能让她改变什么,想到这里千霏不由得摇头,而后笑了笑不说话。 “你不说我怎么能懂呢?”水暮颜进一步逼近,她不需要沉默,她要的是一个明确的回答。她此刻眼神炙热,仿佛非要得到答案才肯罢休。 她想起来八千年来她对思姬雅一次又一次的质问都是无果,此时更是不甘心,接受或者拒绝,能否给个明确的回答? 千霏看了看水暮颜,心里笑道:“真是执着,不像孩子又像什么?” 水暮颜一刻听不到回答就不会死心,双眼仍旧期待的看着千霏。 千霏见状不由得叹息,随后她下定决心一般笑了笑说道:“是你非要听的,听到答案了可不要太失望。毕竟,不是谁都喜欢你那一套甜言蜜语的。” 水暮颜心里藏了委屈,那一套甜言蜜语也不是对谁都有啊。听千霏这么说,水暮颜大概知道答案了,可还是忍不住想听一听。 千霏仍旧笑着,认真的说道:“你是轩辕四公主,且不论真假,有轩辕钊护着你我们对你自然是以礼相待。你是崆峒山弟子,不论如何,我们仍旧不会得罪你。你修为不浅,是敌是友尚不知,没必要和你闹翻脸。” “那么你对我呢?你个人对我的感情呢?一分也没有么?”水暮颜眼里盈了泪水,千霏只字不提对她个人的感情,是不是那一月的相处都是假的?他们之间是敌非友?千霏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是这样?水暮颜还是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对你能有什么情感?”千霏终究还是冷冷说了这句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水暮颜当即落泪,晶莹剔透的泪滑落两行,水暮颜下意识扭过头去遮掩。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想着这短短岁月里自己的真心,还有千霏那些表现,水暮颜当真是看不出半分假意。 可千霏的确是这么说了,就算是九分假一分真,那也是有真的成分。水暮颜问自己:你又伤心什么?不过是一厢情愿?感情这东西自然是有风险的,既然不被喜欢,也万不可再作践自己。 水暮颜止住了落泪,一脸倔强扭头过来喝了两口酒,而后深吸一口气似感慨一般笑道:“我没能在你最好的年岁里遇到你,是遗憾。可我现在遇到你了,我只想遵循自己的心,你对我如何态度都没那么重要,就像我只是喜欢你的人,与你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一如我喜欢吃苹果,那只是我喜欢而已。” 听着她这般强颜欢笑,故作镇定,千霏淡淡一笑:“现在就是我最好的年岁,你喜欢我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意。” 水暮颜很想忍住,可修为终究太浅了,还是哭了,她的的确确是伤心了。这个相识不过一月的人,与她之间没有情分。水暮颜只能捂住嘴低声抽泣。眼里还不断的落泪,对面的千霏也很尴尬,只想起身走人。 千霏临行前又回头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好心的提醒道:“真假如何辩?倒不如不信。在魔界,没有什么会是长久的,而感情亦是最可笑的东西。我与几位谷主数万年情分,我都不敢说我们是朋友,何况乎我们才认识没两日,轩辕寂颜,你的真情恐怕是要错付了。你若是想找个挚友,千不该万不该找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是么?呵。”水暮颜冷笑,一瞬间不哭了,只是抬眸的瞬间,眼里多是愤愤不平和倔强。 水暮颜起身倔强的看着千霏,补充道:“我信这世间有一个人同我一般也在寻找彼此,我不会是先放弃寻找的那一个,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辛苦一些,那个人是我又何妨?途中或许会认错许多人,做错许多事,错付许多情,可没有任何理由能成为我放弃的借口。我会找到她的,不论用多久的时间,除非,我再也撑不住倒下去了,抑或,我死了。” 水暮颜眼里满是坚定,连千霏也看得有些惊奇了,更多的是感受到一股近乎疯狂的执着。 随后千霏回过神来,只是摇摇头道:“终究是小孩心性,也罢,与我什么关系呢。” “……”水暮颜顿时扭过头去不看她,仿佛置了气,而千霏也缓步出了雨雪殿。 水暮颜待她走后,心疼的哭泣着,不是因为千霏对水暮颜情意全无,不是因为水暮颜被人轻视,只是因为水暮颜的感情没有被认同,就像这么多年来,水暮颜都始终没能找到那个所谓的“她”或“他”。 “你到底在哪里……”水暮颜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滑落,眼睛不一会儿便酸涩。 水暮颜又想起了师父的那些话,她将那些该死之人救回来做什么?改造?还是将他们彻底毁掉?杀手这个职业如此冷酷,你死我活,时日久了,谁还会相信真心呢? “我终究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呵,可笑。”水暮颜自知修为数十万年,却只有短短几万年的记忆,那从前那些记忆去哪里了?如果她想起往事,自己又是如何模样?还会像如今一般执着么?或许会和千霏一样,不会信感情能有真的。 水暮颜失了记忆,犹如重生。而水暮颜只想自己的人生精彩充实,不要像白兰那样,也不要像千霏那样,不要像那些冰冷之人那样,那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那赤血楼的人呢?他们有谁又得到了重生呢?依旧做着杀人的勾当,只是,这一次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是个杀手。 水暮颜深感无奈,水暮颜的本意是想那些人好好活着,却在不知不觉中剥夺了他们幸福的权利。自己这个楼主,做得好失败。 沧澜殿。 千霏皱着眉头走进沧澜殿,苦笑着看了一眼乱世引,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们是不是太老了?” 乱世引见她难得一副伤情模样,心中猜想大概是水暮颜惹了她不快了。那个水暮颜似乎有些不一样,那日乱世引与她畅聊之后也对她生了几分好感,可这是不是错觉?乱世引不清楚。 “今日她与你说什么了?你好像有些伤情。”乱世引关怀道。 千霏眼里有些许动容,更多的是悲伤,仿佛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一般。她摇摇头笑道:“她今日与我说了个笑话。” “什么笑话?” “她问我对她是否有请,我说没有。”千霏眼里此刻多了一层雾水,水暮颜那些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她数万年来宁可孤寂一人也不愿意去寻找,是因为真的不相信还是害怕找不到?千霏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胆小,水暮颜那股子执着气息将她镇住了。 而后千霏缓缓道:“她便说,我对她有情与否都没关系,她喜欢我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就像她喜欢苹果一样。她还说……” 千霏似乎喉间哽咽,眼里落了不知名的悲伤,顿默片刻后千霏继续说道:“她说她在等一个人,这个人会和她一般视情如命。她不愿意做先放弃的那一个,不论那个人身在何方,她都会找到。没有任何理由会成为她放弃的借口,不死不休。” 乱世引顿时明白了千霏的伤情,水暮颜无心的一段话牵扯出千霏心里的伤。而这件事,也是千霏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乱世引是唯一听过她说这件事的人。 “我忘不了我爹临死前还在期待的眼神,那个人始终没有来救他。有时候我会想,爹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人不会来了,只是他依旧不愿意承认罢了。”千霏笑了笑,两行泪滚落,痛苦的往事又将她笼罩。 情话或许只需要风花雪月的时机,可现实往往很残酷,千霏父亲的死告诉她,不要轻信别人的承诺。你最信任的人也可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你,如果自己认真了,就只能等死。 乱世引不敢发话,他又对水暮颜了解多少呢?不过是聊得来罢了,而且水暮颜给他的感觉也就是孩子一般心性,对许多事仍旧是孩童的眼光去看待,所以才有今时今日的天真妄言。 乱世引连声安慰道:“四谷主,不要太伤心了,想来阿颜是无心的话,她修为虽高,却还是孩童心性。” “呵……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究竟是谁将她护得这样好,数万年来还能拥有完整的一颗赤子之心,我真想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千霏说这话时眼底悲凉,又好奇心十足,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水暮颜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走进了她生命里。 乱世引心里默默猜测,会是白兰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4章 八卦神魔界领袖 孤云殿。 不觉半月已过,顾墨云和水暮颜说话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水暮颜却仍旧是不冷不热。水暮颜仍旧是视他如仇,说话十分客气,要么十分不客气。 这日阳光大好,温暖明媚,春日里难得的丽日。水暮颜却仍旧是病恹恹的,坐在庭院里发呆。 顾墨云端上来一盘果子,笑道:“还在生师父的气?都已经半月过去了,还无法释怀?”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她不是无法释怀师父对她的质问,她只是伤怀自己如今活得悲凉的现实。而后她懒懒的说道:“无所谓生气,我只是觉得自己三观不正,呵,起码在师父眼里我是三观不正。我何必去惹他心烦?若他不认我这个徒儿,倒也好,免得丢人现眼,砸了师父的牌子。” 顾墨云笑了笑,水暮颜三观不正?自己也是,或许正因为水暮颜与他一样桀骜不驯的性格,才让顾墨云能够心里真正存了这个人。 而后顾墨云问道:“师父弟子三千,就你脑子里情分最多,放眼其余师弟师妹,哪一个像你这般性子烈?情之一字,看得太重伤己,看得太轻伤人。宁伤人勿伤己。” 水暮颜冷冷一笑,顾墨云这冰冷至极之人,成天除了算计谋划,还有其他?说出来这话也不奇怪,而后她问道:“顾墨云,你还记得从前你我一起去过墨祭殿吧?” 顾墨云一下紧张了起来,水暮颜无端提起夕墨神尊做什么?他怔了怔而后道:“记得。” “嗯,两界法力第一。”水暮颜点点头,轻轻咬唇,肆无忌惮笑道:“不怕你笑话,我今日说个秘密给你听。放眼两界,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虽然我并未亲眼见过他。” “我们可是魔,不两立的。”顾墨云闻言笑了笑,可目光中还是暗藏喜悦,似乎这事儿真的挺好笑。 水暮颜忽然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眼里藏不住的喜悦漫上心头:“顾墨云啊,你是魔界法力第一了,连魔帝白兰都让你三分。可你没有和夕墨神尊交过手,据说,他是上一次大战中的赢家。法力修为都应当是强过你千百倍吧,你可别不爱听,这是你的前辈,强过你是应该的。” 顾墨云大笑,不可否认的点点头,而后问道:“这是当然,我不如他嘛。怎么,听着这意思,你真的是很崇拜他?” “何止是崇拜,简直是五体投地啊!他简直就是个传奇,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年累月不在墨祭殿,就前些年我隔三差五去神界找思姬雅的时候,就能撞见一次的嘛。我都去了好多次了,一次也没看见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是躲起来修炼了吧。诶,你说,这么强大的人,如果几万年以后再次大战,我们是不是都不够他杀的?” 水暮颜托腮,而后咋咋舌,感慨万千,眼里满满的都是遗憾。夕墨神尊这样强大的对手不禁让她畏惧。 顾墨云脸上带着坏笑,他知道水暮颜所言不假,八千年前墨祭殿那一幕他记忆犹深,水暮颜将夕墨神尊藏得太深。 那日之后水暮颜再也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夕墨神尊四个字,或许水暮颜转身就已经知道夕墨神尊叫顾墨云,但她一定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 顾墨云凑近笑道:“你不会暗恋他吧?” “啊呸!别乱说!别糟蹋了他在我心里不可撼动的形象!我对他可是敬若神明!”水暮颜护犊子一般护着夕墨神尊,而后瞪了一眼顾墨云,嫌弃的说道:“我怎么就忘了你最是善妒的?你嫉妒他!讨厌。” 顾墨云扶额,被满满的嫌弃了,而后他点点头叹息道:“得得得,我错了,你继续说,今儿就听你好好说说你的神明夕墨神尊好吧?全当我这个大师兄给你赔不是,我不该嫉妒他,行了吧?” 水暮颜叹息一声,她藏在心里的秘密几乎没有对人说过,除了思姬雅。夕墨神尊顾墨云是她心里不可撼动的存在,而后她笑道:“再大的事也无法影响我想念他的心情,哼。” 顾墨云笑了笑,而后说道:“那你继续说,我继续听。” 水暮颜轻声咳嗽两声,她此刻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顾墨云很可靠,是因为顾墨云的叛逆吧,让她觉得安心些。 而后水暮颜笑道:“你别总说不两立嘛,多俗!我家夕墨神尊虽然是神,但是为人卑劣,不择手段,阴狠毒辣,总之各种不好,比起你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你能说他不是邪神?邪神也是邪魔咯,正邪一念间嘛!身份不过是代号,我们魔也有善良的啊,哪里就是邪魔了?你说是吧?” 顾墨云顿时心塞,果然夕墨神尊在水暮颜心里就是邪神,重点是,比起他夕墨神尊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他自己原来在水暮颜心里也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顾墨云无奈的点点头,而后又被嫌弃的看了一眼,水暮颜翻脸说了一句:“世俗!” “我世俗?是是是,那你家夕墨神尊不世俗?你家魔帝白兰不世俗?”顾墨云故意将话题扯到白兰,一脸不经意。 水暮颜白了他一眼,心里微微怒了,提到白兰她就炸了,而后她说道:“注意用词,夕墨神尊是我家的,白兰不是,别乱说!小心我揍你!” “白兰不是?那你怎么心甘情愿追随他几万年?你说出来也没人信啊!听说他可是万千女人心里的梦中情人啊,你与他朝夕相处几万年,难道就不心动?”顾墨云试探着问,十分关注水暮颜的神情变化。 水暮颜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就换了副冷淡模样,冷冷说道:“千万人喜欢他关我什么事?我追随他不过是混口饭吃,这也有错?” 看着水暮颜渐渐激动的神情,顾墨云不由得笑了,底气如此不足,水暮颜就是喜欢上白兰了。 他继续问道:“混口饭吃,那你怎么不跟随我?好歹我也是四大魔尊之首,跟随我很丢脸吗?” 水暮颜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一脸嫌弃说道:“他心里有天下苍生,你有吗?他心里有柔情似水,你有吗?跟着你?跟着你干嘛?受几万年气啊?那我办事失败的时候你不得罚我扒皮抽筋?做你的属下,我还能活到今天吗?我性子还能如此放肆?没福气的人才沦落到做你的属下,太惨了太惨了,不跟着你。” 水暮颜句句属实,顾墨云的属下,个个敛声屏气,不敢多言。是他太过于严厉,也是他太过于狠毒。或许,真是没福气的人才做了他的属下。白兰对她还是很宠溺的,也正是这种绝无仅有的宠溺让水暮颜自作多情,她以为白兰也是喜欢她的。可那一日…… 水暮颜又忍不住嘲讽自己,到底是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只是被利用罢了,若她没有这一身修为,白兰还会多看她一眼?水暮颜心底大概开始排斥爱情,友情一定不会这般伤人心。这世间必然有人会和她一样等待着彼此。 顾墨云顿了顿,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温柔对待身边人,性格所致,无可厚非。而后他又问道:“你与白兰朝夕相处几万年,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南宫傲竟然从绝情崖上跳下去,若是白兰知晓,你岂不是要受过?” 水暮颜闻言方知顾墨云还不知道南宫傲就是白兰,也对,轻易就让顾墨云知道了白兰潜藏的身份,岂不是太过于无用? 于是她也懒得正面回答,只说道:“白兰若是知晓我心里喜欢夕墨神尊,他的死对头,岂不是要杀了我?” 只见水暮颜摇头又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他实在听不出水暮颜这话里几分真假,抑或,水暮颜只是逗趣? 顾墨云无奈之下只得笑问:“师妹,你怎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水暮颜皱皱眉,为何对你有敌意不清楚?还是装傻? 她忍不住笑道:“因为你不是好人啊,离你远一点最安全!” “……”顾墨云无言以对,只得笑笑。 好人坏人如何区分?正邪有明确界限?顾墨云看着水暮颜一脸悠闲的笑,不知为何,总觉得轻松,似乎水暮颜才是那一个不会害人的人。可水暮颜是赤血楼楼主,千君客,这一点,顾墨云更不会忘。 昭和殿。 轩辕钊步入大殿,正听得轩辕哲气急败坏说道:“南宫傲竟然敢私娶奇雨薇,而且到现在也没给我们一个交代!现在颜儿也不知所踪,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南宫傲的!” 娄贵妃看着轩辕哲那副暴跳如雷,坐立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一声:“诶!你又能如何?论兵权论文治武功,你有什么?哲儿,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阿颜法力高强,不会有事的。” “哼!我只恨自己修为浅薄,又不能为颜儿做什么!”轩辕哲怒火中烧,声音早就大得满大殿都能听到了。 轩辕钊看着这个突然间性情大变的皇子,心中感慨,莫非水暮颜有什么特别之处?连轩辕启被废太子位时也不曾见他如此气愤过。 轩辕钊走到他身后问道:“这个时候知道争气了?” “父皇!”“冰帝!” 轩辕哲和娄贵妃被这一声吓得当场跪下。轩辕钊什么时候进来的? 轩辕钊之前最是看不起轩辕哲性格懦弱,娄贵妃背景薄弱,能登上贵妃之位全是因为收养了一个轩辕哲,不过,轩辕哲也没少给她带去麻烦。这两人加在一起也没什么势力,他如今肯来昭和殿纯粹因为这两个人和水暮颜还有些关系。 “刚才不还是气愤填膺的吗?现在怎么朕一句话就怕成这样?”轩辕钊瞥了一眼轩辕哲,又叹息,不争气。 轩辕哲连忙跪着说道:“父皇天子之威震八方,儿臣和母妃都被父皇的龙威震慑,不敢不惧。” “行了,这话倒是越来越会说了,也是寂颜教你的?”轩辕钊满眼不屑,但是轩辕哲近日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5章 风花雪月之地 轩辕哲抬眸正视轩辕钊,他猜不透轩辕钊来意,可他清楚自己不争气导致轩辕钊一直不重视他,于是他回答:“儿臣自知该进取,所以日夜学习,如果有进步,那是最好的,儿臣会努力的。” “嗯,知道进取就好。你也别担心寂颜了,她好得很,在逍遥魔尊顾墨云那里待着的。”轩辕钊说话间眼里都是笑意,他巴不得水暮颜多结交些有头有脸的人,为他轩辕一族多做些事。 轩辕哲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担忧,顾墨云在江湖上声望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虽说是同门,可轩辕哲也担心水暮颜吃亏。 轩辕钊见他还是跪着,便说道:“都起来说话吧。” “是。”两人都起身落座。 轩辕钊对于水暮颜与南城忽然的悔婚也是猝不及防,眼下雪城有意联姻,他可不想错过这绝好的机会。雪城兵力充足,他早些时候就很想和雪城联姻了。 轩辕钊问道:“雪城太子倒是有联姻的准备,你们觉得与雪城联姻寂颜会同意吗?雪城太子可是一表人才。” 轩辕哲见他如此迫不及待想要联姻,丝毫不顾水暮颜感受,不禁皱眉道:“颜儿到现在都没回来问候一声,想必还在伤心,如果贸然同意了这门婚事,颜儿又不出嫁,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不如过些时候再和颜儿说说这事。” “也好。”轩辕钊也没办法完全做主,水暮颜答应做这个公主,却未曾说过答应联姻。 进宫不久后轩辕钊按照约定,在穆九峰修建了庞大的两座宫殿,一处名曰:月寒。另一处名曰:月冷。 从此以后水暮颜搬出皇宫,极少回宫,而龙氏一族不知何故,也安分了不少。 穆九峰。月寒宫。 “叶落深秋时,南城风景如画,颜儿可愿意应邀前来南城游玩?”水暮颜看着手中的信笺,落款是南宫傲,嘴角不由得轻薄的上扬,微微摇头随手扔了信笺。 秋风乍起,寒风透衣,恰似冰雪入骨。水暮颜看着月寒宫外的皑皑白雪,心里不由得悲凉起来。如今的魔界已经是穷弩之末,任凭水暮颜如何拉扯都不可能有转机。可白兰从未放弃过,他也不可能放弃。 千清风悄声进来道:“主上,伊深秋捎来口信邀您去‘云深处’游览秋景。” 伊深秋?水暮颜想了想,哦,想起来了,之前在南城见过的,是个闲云野鹤的主。 而后水暮颜笑了笑摆摆手道:“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你替我回了伊深秋,近日有要事在身,不便出门,他日必定登门拜会。” “是。”千清风欲退下。 “且慢。”水暮颜拦着,随后顿了顿声道:“我去一趟‘水迢迢’,近期可能不回来了,你处理好楼中事务,若有急事派人来寻我便是,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扰我了。” “是,主上。”千清风会意退下。 水暮颜轻声笑着,随后转身进了内室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散下了三千青丝,步履轻盈准备离开。 出了月寒宫,水暮颜看着穆九峰顶上闪烁的阳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一想起即将要见到的人,水暮颜嘴角微微上扬,飞身前往‘水迢迢’。 水迢迢’坐落西方,是风城的一块宝地。水暮颜一路上看尽了柔情的秋景,红枫满地,鸟语花香。 秋风卷走了些许思念,扬起年轻的优美弧度,却又跌落在尘埃中,偶尔飞鸟也会衔起一些可爱的红枫回巢,秋日的阳光也还算很明媚,柔和,不伤人,不伤心。似乎,这就是年少和最初。 不日,水暮颜便到了‘水迢迢’。 “之前从未来过这里,只是听说这里风景不错,充满了柔情,之前我不信,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水暮颜忍不住呢喃。 过了一道拱桥,身旁行过匆匆的路人,嘴里说着‘烟画廊’花开了,甚是好看,便都忙赶着去。桥尽头有个姑娘卖着伞,各种花式,缤纷绚丽。 “二十文一把,姑娘买一把么?去‘烟画廊’看花最好不过。”那位姑娘清澈的眸子甚是好看。 水暮颜挑选了一把白色印着山茶花的伞,撑着伞走过了眼前长长的青石小路,花香馥郁。她却只看见了跳跃在阳光中的忧伤,恰似跌落的花瓣,再也无法在空中轻盈飞舞。 “大娘,请问‘白水居’还有多远?”水暮颜拉住身旁的路人,脑子实在无法呈现那条听说过好几次的路线。 “再往前走一里路就是了,斗大的字,装饰也是格外清新秀丽的。”大娘笑道。 “多谢。”水暮颜继续往前走,过了没多久果真看见独立出来的一座阁楼,门前两排桂花树,这个时节开得正好。满地堆积的桂花金灿灿的,像极了打碎在地上的阳光,只是欠缺些许雾气,不然一定是异常美丽的风景。 “吱——”门在这时候开了。 水暮颜抬眼便对上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暖如秋阳,柔似湖水,一袭黑衣上落了些许白色的花瓣,还有些许粉色的花瓣。水暮颜偷偷向门内望去,一条青石子小道上满满的积了厚厚的一层花瓣,空中还飞舞着一些,风作衣,花作嫁,嫁给秋日明媚的阳光。 “颜?哈,你怎么来了?”风沙一脸震惊,略微羞涩的笑容挂在脸上,完全不见了刚才的温暖明媚,却也是掩不住的可爱。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之前说过要来看你的啊。”水暮颜笑着撑伞走到他面前,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他的笑。 “你这也太快了点,我都完全没想到。你说这山高路远的,你过来一趟也太不容易了吧,你走了多久?”他一边说着一边领水暮颜进门,推开门的瞬间,花瓣纷纷飞来,水暮颜轻轻撑起伞一挡,便挡落了一地的繁花。 “好功夫,你这是辣手摧花的高手啊,哈哈。”风沙说话一贯如此,总是带着几分欠扁的意思,却又有几分风趣。 “之前在‘无印坊’就知你说话欠扁,如今倒是更厉害了。”水暮颜笑着与他行走在厚厚的花瓣小路上,脚下的芬芳印在了脚底,脚下轻柔得令水暮颜心疼。 空中纷纷落下的花瓣隔着花伞堆积在白色的纸伞上,而他的一袭黑衣肩头上却落满了花瓣,水暮颜转身笑着看他,恰好一朵花瓣落在他的眉心,甚是好看。 他只有平凡的面容,却拥有这世间最温柔的情怀。说话间他的声音略微高一点,听起来就像是一串银铃在响。甚是好听。 行了几步,水暮颜转身笑道:“沙,有没有人说过你是面瘫?” “啊?!”他略微震惊,随后不语,脸上略微有点点尴尬,还低下头去。 “喂,之前怎么没见你如此害羞?你何时也学会了害羞?莫不是我吓着你了?”水暮颜戏谑的看着他,轻启唇齿笑靥如花。 “走吧,还有两步路便是寒舍了,先喝杯茶吧,一路风尘辛苦了。”他尴尬地往前走去,水暮颜无奈的耸耸肩,然后跟着往前走。 不一会儿便越过一座小桥,进了园子,园子里栽满了桃树,这个时节却是光秃秃的一片,幸好墙上挂满了爬山虎和紫藤萝,这才不显得太过于凄凉。 “我怎么听见了水声?莫不是这里有溪流?”水暮颜侧耳倾听,果真有细流的声响。 “你听力真好,隔着一个园子你都听见了,那是‘烟画廊’的水,不过那却是外缘的水,‘白水居’和‘烟画廊’挨着的,一条小道就可以抄进去。”他似乎看出来水暮颜眼里的想法,便说道:“我一会儿要去‘长岭梦’办事,可能下午才有时间陪你逛‘烟画廊’了。可巧你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我琐事缠身,都不能好好见客。” 水暮颜摸了摸下巴,歪头笑道:“不如我也跟着去‘长岭梦’,我还没来过这里呢,不如借此机会好好逛逛,也不一定非得是‘烟画廊’才好看吧。偌大的‘水迢迢’,这么风景秀丽我却不知,还不赶紧的一饱眼福,难不成还要傻坐着糊涂度日” “会很无聊的,我只是去办事,你确定要去‘长岭梦’?”他双手放在一起,局促不安。 水暮颜记得上一次看他这样子是在‘无印坊’,那时候白兰让新加入的几个组织作了介绍,他的‘白萦梦’就是第一个。而水暮颜至今犹记得他的一句话,“我只是来蹭酒喝的。” 当时所有人都笑了,风沙那次笑得明媚温暖,所以水暮颜一下子就记住了他叫风沙。 看起来多么温柔明媚的一个人,却性子那样不羁,实在猜不透他的过去,也看不透他。他离开那日,水暮颜还来不及道一句后会有期,就那样匆忙离别。 水暮颜本以为他是白兰旗下的哪一位君主,以为日后还能把酒言欢,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我不是白兰旗下的,我是凤兰天旗下的白水君主”给生生噎住了喉,说不出话来。 水暮颜笑着走上前去,收起伞放入他手中道:“这把伞借给你,一会儿走在路上你就撑起来,安全些。” “嗯?什么意思?”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手中的花伞,头上不知不觉又落了些绿色的爬山虎。 水暮颜轻轻拿下来那爬山虎,打趣笑道:“你生得如此娇柔,万一被人看中了强行带回家中娶了做小,岂不是十分丢人?堂堂白水君主若是出了这样的笑话,岂不是丢尽了凤兰天的颜面?不怕凤兰天吃了你?” 他摇摇头笑道:“就只有你一个人说我会被人看上,我至今单身呢。” 水暮颜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那是他们不识货,有眼无珠,像你这样的美人坯子还真是少见,若是卖到青楼去,保准你就是花魁。” 风沙不说话,无奈的引水暮颜去‘长岭梦’,途中看了一路的花香草绿。不久,日暮降临,华灯初上,繁华正盛,恰好就到了‘长岭梦’。 水暮颜抬头便撞见了斗方大的三个字,还有那朱红的对联,左边是‘最是烟柳繁华销魂处’,右边是‘却道曲终人散缘灭时’,横批恰是‘繁华若梦’。 “长岭梦,繁华梦。”水暮颜嘴角扯过一丝冷笑,而后又泯灭了笑,微微抬眸看了看‘长岭梦’内的风景。 “是白水君主来了,小的马上进去通报。”门童赶忙进去通禀。 水暮颜看了沙一眼,再看了看高墙内的合欢花,笑道:“高墙内合欢花开得这样好,这个时节若是还有山茶花,一定不会输给合欢花的。” “你喜欢山茶花?来年我在院里种一片,等你来采。”风沙笑得无邪。 水暮颜摇摇头,又问道:“这‘长岭梦’是谁的府邸?名字怎的如此,听起来怪凄凉的。还有那门联,我看了心里怪不是滋味。” “你莫怪,邪凌天这人是这样的,一股子清高寡冷的,但是处久了也就发现他人其实很好的。”风沙道。 水暮颜心里默默念:“邪凌天?难道是他?”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6章 世上最不要脸,没有之一! 正想着,门开了,迎面而来一个白衣少年,眉目晴朗,目光炯炯,华服加身。一头墨发高高束起来固定在玉冠之下,腰间一把长剑雪白如玉。 “是你!”“是你!” 水暮颜与他几乎是同时惊讶的,两人互看一眼之后都微微吃惊。 水暮颜轻轻咳嗽两声,而后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这儿也能遇到你。” 邪凌天却是淡然一笑:“这儿是我的府邸,怎么就不能遇到我了?倒是你,怎么也来我府邸,莫不是还嫌上次没欺负够我,所以特来补上?” 水暮颜闻言脸色瞬时不悦,上次分明不是故意的,一个误会而已。“你也太小气了吧,不就是冤枉你了么?至于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亏得你身份地位显赫,还不是一副小家子气。” 邪凌天无奈摇摇头,懒得与她计较,他也知道水暮颜嘴上功夫,不得不认怂。他看着风沙说道:“进门吧,也没有站在外面说话的道理。” 风沙一笑,看了一眼水暮颜道:“颜,进门吧,你俩还是认识的,这世界真小。” “不去,我在这里等你。”水暮颜使起了小性子,冷着脸又往旁边站了站。 “随她去吧,风沙,我们进屋。”邪凌天素来不愿多言劝谁,直接扭头就走。 风沙看了水暮颜一眼,只得道:“不如你去前面逛逛,晚些时候你过来吃饭,邪凌天这里有好吃的点心,不吃可惜了。” “不……不吃……我自己找吃的。”水暮颜冷冷哼了一声,赌气往前走了,风沙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长岭梦’。 ‘长岭梦’大堂。 风沙刚坐下便忍不住夸赞:“你这院子,也是够景致如画了。青石长阶,花草云集,雨天云雾蒸腾,犹如瑶池仙境;晴日则碧空如洗,池水空明;倘若是阴天,这里便滋生出一股子静谧古老的气息。啧啧,邪凌天,你这名字也好,居所也好,人格魅力更是好。你说说,为何你还是形单影只呢?” “哈哈哈。”邪凌天抿了一口酒大笑起来,眉峰一挑,笑道:“敢情之前一大段话都只为了最后一句批判而做铺垫啊?” “哎呀,话虽如此,可你好歹也是修为几万年的老骨头了,真不着急?”风沙一脸痞痞样,打趣道。 “不着急,我还年轻好吧,你看看我这脸,很有弹性嘛!”说着还捏了捏,一脸得意。 风沙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往下说,转而问道:“方才见你俩互看不爽,怎么,还有一番冤孽?” “冤孽?住嘴吧你,她那性子,遇到谁谁倒霉。”邪凌天一脸鄙夷,说话间仿佛已经看到了水暮颜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你俩怎么认识的?我记得她没怎么来过风城啊。”风沙不禁问道。 “她是白兰座下第一魔将,上回她奉白兰之命前往‘风月林’与我们谈和。那日我于途中遇到一个被打劫的女子,我好心赶走了贼人,你说,好端端一个英雄救美,怎么就摊上她这个灾星。她来时恰好看到那女子衣衫不整,就把我当做贼人,二话不说便使了暗器。说实话,如果不是我闪得快,那几个毒针就扎在我身上了!”邪凌天到现在还气得很,说话间音调不自觉就高了几分,听得风沙忍不住笑起来。 “这就没了?很俗套诶这个情节。”风沙一边笑一边嗑瓜子。 邪凌天啧啧两声之后继续说道:“若只是这样该多好?她救了那姑娘以后,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我好歹也是修为几万年的神吧,怎么嘴上功夫一点不如她?没两句话就败下阵来,还被她气得半死。要不是那位姑娘说我是救命恩人,我看那天她是要骂死我她才甘心。” “哈哈哈哈……”风沙大笑,微微皱眉,一脸正经地说道:“是不是你天生就是坏人模样?颜一向嫉恶如仇,肯定是你身上爆发出强大的邪恶力量,她才一眼看穿,然后来一个大快人心的对骂。” “没意思了啊,你这是重色轻友呢?一口一个颜的,她是你什么人啊?”邪凌天一边说一边面露喜色,笑得几分坏坏的。 “朋友啊,认识没多久,挺投缘的。”风沙笑道。 邪凌天喝了口酒顺了顺又气得冒烟的嗓子:“啧啧,朋友,怎么没见你也唤我单字呢?” “邪?凌?还是天?”风沙一脸无害。 “噗……”邪凌天一口酒喷了出去,起身指着风沙道:“滚!” “哎呀,这不是你的要求么?还怪我啊?”风沙一脸无赖。 “换个话题。”邪凌天坐下,理了理有点乱的衣服。 “我让你帮我物色的花儿呢?养得可好?今日我特意来取的。” “养得好着呢,一会儿取给你。不过你要那么多花做什么?荼蘼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邪凌天皱眉问。 “这个你别管了,你和花神关系好,要什么花没有,我就喜欢那个花嘛。”风沙也是一脸无赖,翻了个白眼。是。” 却说水暮颜负气一个人到处瞎晃悠,沿着一路落叶不知走到了哪里。 水暮颜百无聊赖的走在街头,听着街上的叫卖声,心情也比较新奇。心想着:“听闻这风城是个风花雪月之地,想来这里的人也都是些风流浪子吧。” 正想着,前方便出现一群人,似乎在凑热闹。 水暮颜好奇地走过去瞧了瞧,只听得人说:“今日是墨轩教主和羽皇七羽的大婚,肯定是热闹非凡,我等也要早些去看热闹才好,免得错过了什么。” “听说寒门的少公子也要来参加婚礼呢,早就听闻他温润如玉,惹得众多女子倾心于他,不知今日可有幸见上一面。” “哎,你们知道吗,墨大少爷也要来的。” 水暮颜听着这些人名很是陌生。水暮颜微微摇了摇头喃喃道:“什么家族门派,到头来还不是树倒猢狲散,还不如一人来去自如的清净,傻子才混在一起呢。” 水暮颜叹口气继续前进,路过一个朱阁红楼时抬眸望了一眼。 “浅笑阁?这名字挺素雅。”水暮颜笑了笑便踏入那大门。 “哈哈!来追我呀!”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妙龄女子在嬉闹,中间有个穿白色衣服的女子蒙着眼四处瞎摸着。 水暮颜本想离开,这时有个少女拍了水暮颜一下,她转身一看,那位少女明眸皓齿,一身白衣飘然,有几分仙气。 那位少女好奇地打量着水暮颜,笑道:“这位姐姐新来的么?怎么没见过你?” “呃……对,我叫水暮颜,初来乍到,请多关照。”水暮颜也是一袭白衣,淡淡的妆容,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却还是那般深邃伤情。 “我叫文安雪,是浅笑阁的九尊者。”文安雪甜甜一笑,逗得水暮颜也乐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少女似乎给水暮颜不一样的感觉,文安雪似一朵洁白的花蕾,含苞待放。 “九尊者?你很老了么?长老级别?”水暮颜感到有些好笑的问了问。 “阿颜姐姐,我才三万年的修为,老么?你看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像是多老的?”文安雪眨眨眼,调皮一笑。 水暮颜无心停留,淡淡一笑:“姑娘,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实在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文安雪哦了一声,解释道:“没事,原来是新人。阿颜姐姐以后多来浅笑阁串串门,叫我安雪就好了,不用那么见外。” “好,安雪。”水暮颜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像文安雪这样的姑娘水暮颜遇到过很多,所以水暮颜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子佳,你看,新来了一个姑娘。你不是号称人见人爱,出手必得美人归么?今日我与你打个赌,若是你把我也收入后宫了,我从今以后对你唯命是从,如何?”一袭红衣,男子眉目分明,笑声爽朗。 那个被唤作子佳的人就是方才蒙着眼睛瞎摸的人,她自信的瞥了红衣男子一眼,拍拍胸脯道:“瞧好了杜子腾,佳爷一出手,保管手到擒来!你就等着被佳爷使唤吧!” 杜子腾坏坏一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白子佳从容大方的走向水暮颜。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水暮颜正给文安雪作别,刚转身欲走便撞上一个熊抱! 白子佳应该是扑上去的,死死抱着水暮颜大声喊道:“美人儿初次来此?要不要考虑进本王后宫?本王一看就知道咱俩是有缘人,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今日咱俩就喜结连理?” 水暮颜听着白子佳厚颜无耻的话,再偏头一看眼前这个女扮男装自称王爷的女子,嫌弃的说道:“姑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放开行么?” 白子佳终于是松开了那双手,随后又摸上了水暮颜的脸,揪了揪欢天喜地的说道:“美人儿这个样子好可爱,让爷香一个可好?” 这还得了!水暮颜瞬间猛地推开了她,惊讶的看着白子佳,皱着眉头道:“姑娘,你女扮男装也掩饰不住你柔弱的气质啊,还有,你声音真像猫在叫,太弱了。” “哈哈!这评价真是绝了!”那个红衣男子此时捧腹大笑,旁边的众人也都纷纷笑起来。 白子佳却毫不在意,哼了哼一脸骄傲的说道:“容貌爹娘给的,本王是汉子!这声音怎么了?很霸气啊!” 那个啊字还说得理直气壮的,但是水暮颜听了还是忍不住评价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弱的声音,姑娘若是换回女儿装必然温柔和顺惹人怜爱。” 白子佳张开双手拦住水暮颜道:“美人儿怎么一来就拆本王的台?本王好受伤,美人儿说,可怎么补偿本王?” 水暮颜长长吸了一口气,不住感叹出门不利,遇到这么个脑残,当她还是不失礼貌地笑道:“第一,我不叫美人儿,我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你可以叫我姑娘。第二,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拆你台的意思。第三,既然是个王爷就不要四处丢人现眼才好,以免伤了风城颜面。” 敢情水暮颜是来训人的,这口气不输给任何人啊! 白子佳愣了愣,好凶的姑娘!随后她讪讪的说道:“本王乐意,不在乎,美人儿也不告诉我芳名,叫什么姑娘呀,太见外了,我就觉得美人儿好听。” 水暮颜真是一脸遮不住的尴尬,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以后也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于是客气的说道:“你若非要叫我名字,我喜欢彼岸花,你叫我彼岸花便是。” “彼岸花?”白子佳疑惑的问道,她知道有一种花叫彼岸花,她也喜欢。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7章 浅笑王爷追妻 对于白子佳的问题水暮颜却不想回答,抬脚就想走。 “哎!那我叫你小花儿好不好?小花儿爱妃似乎更好听诶!”白子佳习惯性逮住一个姑娘就叫爱妃,偏生在她的挑逗之下很多女孩子都被她收入后宫,虽是假的后宫,却也不得不说她的确厉害。 水暮颜听到此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心里咒骂道:什么破名字?我堂堂颜帝岂能被人如此称呼?这人脑子多半有病,我还是赶紧走比较好。这不是在穆九峰,也不是在冰凌国,这是风城,我现在是用真实身份在行事,而不是轩辕四公主。我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无权无势,眼前这白子佳只怕也是个有权有势的。还是不要闹矛盾比较好,自己好好的就行。本来来这里也是为了散心的,没必要惹不痛快。 于是水暮颜忍下来这口气,强颜欢笑说:“这个名字太弱了,实在与我不符,姑娘还是叫我彼岸花吧。” “哎,这位是师父新娶的爱妃么?长得挺漂亮啊!”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水暮颜扭头一看,又是个穿白衣的,男子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是活泼。 “是呀!”“当然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意见相对,水暮颜最讨厌白子佳这类寡廉鲜耻之人,纵然知道她们这些所谓后宫不后宫的都是假的,但是自己也是不想沾惹半分。再说了,即便只是玩乐,假意嫁娶过家家,眼前的女子一副脑残样,也配做水暮颜的夫君?水暮颜素来强势,再怎么也该是自己娶几个妃子才是,这辈子都不会轮到做别人爱妃的地步! “脾气挺大呀,看来师父这次失手了。”白衣男子摇摇头,看了一眼杜子腾,笑道:“这可是师父头一次失手,这下脸丢大了。” 杜子腾也暗暗发笑,都等着看白子佳下不了台。众人如此,白子佳更是不肯认输,当即耍起无赖,硬是一口咬定水暮颜就是她的爱妃,还一个劲地喊:“小花儿爱妃,小花儿爱妃。我家小花儿爱妃是害羞了不敢承认,你们懂什么?墨徒你不许笑,还不快来见过师娘。” 师娘?!还敢不敢更不要脸一点?水暮颜满眼的不可思议! 被称为墨徒的男子走过来笑道:“我是枫叶雪,你也可以叫我墨君枫,师娘好。” “告辞。”水暮颜懒得扯这群不要脸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扭头就走。 “师娘走了,不理我诶,师父还不快追?”枫叶雪这是煽风点火,白子佳在煽动下追了上去,左一个小花儿,又一个爱妃的喊着。 水暮颜实在是受不了了,一咬牙,转身一把将白子佳推倒在地,怒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破王爷!谁稀罕做你的爱妃?有多远滚多远,真是丢人现眼,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这么厚颜无耻的!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一声破口大骂引来了满院子的人围观,只见白子佳楚楚可怜,满腹委屈的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水暮颜,哀求道:“小花儿爱妃好凶,吓到本王了。” 杜子腾和枫叶雪一看情形不对,也不敢再闹了,赶忙过来扶起白子佳。 水暮颜也是一脸难堪,真动起手来这群小脆皮怎么禁得起她摧残?可白子佳能不能不要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水暮颜心里不住的咒骂:“怎么这么倒霉,刚出来就遇到这种败类!我还是赶快抽身为好。” “小花儿爱……”尾字还没落音水暮颜就整个人崩溃了,上前指着白子佳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再敢乱叫我,我就写一万张白子佳是杀千刀的贴满你的府邸!到处宣扬你的臭毛病你信不信?” 白子佳见水暮颜动怒了,自己也讨不到好处,于是故意满不在乎的说道:“随便你,本王不怕,小花儿爱妃若是写了本王便收下,只当是情书咯!” “……”水暮颜从未见过如此寡廉鲜耻之人,也拿她没办法,气得只得拂袖而去。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仍旧不觉得事大,还故意大声说道:“小花儿爱妃记得常来玩,本王随时恭候大驾!” 刚出了浅笑阁天色便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白子佳那无耻的行径仍旧恶魔一般萦绕在水暮颜心头,水暮颜愤愤道:“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不就是一万张纸么?我定要让你后悔!” 风城的夜市很繁华,明亮的灯火点亮了整条街。水暮颜沿着街道走,不久就有些累了,于是一路打听着回了长岭梦,与风沙一道回了白水居。 白水居。 水暮颜刚坐下便气得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凉水,风沙见她难得如此失控一次,便问道:“谁把你气成这样?” “遇到一个臭流氓。”水暮颜一想起白子佳那副臭不要脸的模样就来气,什么时候水暮颜也会被调戏?而且还是个女子,所幸白子佳是女子,否则今日一定断胳膊断腿! “哪个不知死活的胆敢欺负到你头上了!走,带我去打死她!”风沙一听也来气,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调戏水暮颜! 水暮颜默默喝着水瞥了一眼神情激动的风沙,随后笑道:“是个女人你也舍得下死手?” “啊……女流氓啊……这个这个……好男不和女斗,你还是自己去打吧。”风沙浅浅一笑,甚是温暖,特别是那个笑容,一瞬间便让水暮颜想起了白兰。 水暮颜想起第一眼见到他时,眉里眼间,竟真的像极了白兰,让水暮颜转不开眼。水暮颜本最讨厌与男子接触,却无端对风沙有了好感,想来也是因为那眉里眼间像极了白兰。 “好了,好在我已经报复回去了,哼,我看她还敢在我面前嚣张!”水暮颜喝了一口水却呛住了,顿时咳嗽个不停。 “咳咳咳……真倒霉!她一定是个灾星!”水暮颜气得放下水杯,满脸不悦。 嘴上满是怨声载道,眼前却一次又一次浮现白子佳欠揍的脸,耳畔始终回响着那一句:“小花儿爱妃。” “呸!”水暮颜又是生气,第一次被挑逗,果然是气不过的!水暮颜这么强势,也会被撩?从来都是水暮颜撩别人的好吧!老天爷有没有搞错! 吃过晚饭后水暮颜倚着窗眺望远处的湖面,上面飘满了河灯。水暮颜的眸子落满了孤寂,水暮颜又想起了思姬雅,无奈一笑,自言自语道:“你在神界过得可好?天上的星辰这么多,有没有哪一盏会是你点亮的天灯?” 咚咚咚! 水暮颜道:“请进。” 风沙进门笑道:“要去相思湖游玩一番么?今日是花灯节,热闹着呢,可别错过了才好。” 水暮颜素来不喜欢热闹,于是淡淡一笑:“不了,我不喜欢热闹,” “哦,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风沙正要退下,水暮颜又追问了句:“哎,沙,你可知这附近哪有纸笔卖的?我晚些时候再去放河灯。” “我这就给你备下,晚些时候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不能陪你出门了。你出门可要小心些,毕竟姑娘是个女儿身,这风城总有些纨绔子弟在夜里不安分。”风沙好意提醒,水暮颜一笑表示道谢,点点头。 陌上桃离隐。 白子佳参加了墨轩教主的婚礼后回了府上,刚回去就听闻有人送来礼物,白子佳不由得好奇,拆开来一看,却是哭笑不得,原来水暮颜真是气不过,真真就写了一万张白子佳是杀千刀的,这还专程送上门了。 白子佳微微一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炸毛状态的水暮颜,素来她调戏别人都是屡试不爽,如今竟然来了个不肯的人。白子佳忍不住对她高看一眼,一想起水暮颜那身霸道的气息,她便忍不住好奇那霸道的背后有一个怎样的性子。 白子佳自言自语道:“小花儿真可爱,竟然会如此认真,真是有趣。” 相思湖畔。 夜未央。 街市已经了无人烟,只余了许多灯笼还攀在绳子上摇摇晃晃,街道上也纷纷扬起落叶。相思湖的水也有些凉了,映着月华折射出白色的波光。 湖面上放了许多荷灯,上面或寄予了男女思慕之情,或给家人的祝愿,或自己的雄心壮志,或一两句抒发心情的话。远远望去,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满满当当的,明亮可见。 水暮颜轻轻放走一只荷灯,满眼伤心,坐在河岸上自言自语道:“只愿来世我不要遇见你,这一生可以早点将你忘却。” 随后水暮颜双手抱住膝盖,笑着看那荷灯漂远了,又想了想说:“即便是不能忘了你,也让我早些从伤痛中走出来吧,世上没有忘不了的事,自然,也没有忘不了的情,没有放不下的人。或许我需要的只是时间,才七千年呢,我全然没了当初那样的心情。眼下我也是事务缠身,忙着忙着,就大概想不起你来了吧。” 夜,静悄悄的,水暮颜总喜欢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冥想,疲惫了一整天的心也可以放松放松,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水暮颜才是毫无戒备的。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放荷灯啊。”水暮颜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水暮颜不由得回头望去,不过下一秒水暮颜就起身欲走。 “这么巧啊小花儿爱妃,本王正好也来放荷灯呢。”原来是白子佳,不知何故她也来此。 水暮颜今儿的气还没消呢,此刻看到她就心烦,话也不想搭理她,只想走掉。 白子佳见水暮颜不说话,看着水暮颜离去的步子,心里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是……有点不开心了。 “哎,你怎么不理人啊?这么高冷啊?还是你讨厌本王?”白子佳声音里带了些许委屈,好像听起来也没那么令人反感了。 水暮颜回头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虽是初来乍到,却也不喜欢和什么样的人都往来。你我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各走各的路为好。再者,你是风城的王爷,身边少不了都是些莺莺燕燕,你还是好好照顾她们,别费心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喜欢和纨绔子弟打交道。” 原来水暮颜是压根儿没看得起她,白子佳想想更憋屈了,于是努着嘴巴带着气愤对答:“谁告诉你本王就是纨绔子弟了?你以为谁都是那种花心鬼么?” “难道你不是?”水暮颜仍旧是面无表情,这一声反问倒像是责备。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8章 女流氓追妻成功 白子佳哼了一声,放走一只荷后灯冷冷道:“总有些人和事是放不下的,这里是魔界,没有人会关心你伤心还是失落。与其痛苦给别人看,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还不如笑着面对,起码不要让他们担心。即便是年岁渐远,心里藏着的那段情也无法消散,只能是在一次次绝望中慢慢冷却。你又懂什么?” 水暮颜顿时对她心生好感,难道是水暮颜看走眼了?可这样的人通常都是花心鬼,玩世不恭,起码水暮颜从未遇到过正经的。 白子佳看着那只漂远的河灯,又问道:“方才见你放了一只荷灯,你是为谁祈福么?” “不是。”水暮颜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想忘记一个人,忘记一个等不到的人。” “是你喜欢的人?”白子佳问道。 水暮颜笑了笑,轻轻摇头,这世间的人眼里都只有爱情?水暮颜不知何故,想要坐下来与她聊一聊,正巧心情不好,随意找个路人说一说也好,于是她走过去又坐下:“是一个姑娘,我对她的喜欢是极深的,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愿意。但是我们是友情,你信么?” “信!”白子佳回答得很干脆,眼神里也都是肯定。 水暮颜看了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微微蹙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水暮颜带着怀疑继而说道:“大概也就只有你会信我的话,连她也觉得我对她是思慕之情呢。” “友情有时候比爱情更纯粹,那种拼命想要保护的心情又有几个人能懂?这世间也未必就能恰好遇到对的人,也不是谁都会把友情看得比命还要重。”白子佳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她也经历过一般,水暮颜着实对她有了好感,还有一种遇到知心人的感觉。 “我等了她整整七千年,纵使她一次次伤透我的心。当然,我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她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可能成为挚友。我还记得当年她与我一道在墙上刻下永远在一起的话,只可惜,一直都只有我记得罢了,从始至终,她或许都没想过要与我永远在一起。” 水暮颜每每提起思姬雅总是一副伤情的模样,眼眶也会微微湿润。七千年前的往事又一点点涌入心头。 白子佳听她这么说,话匣子也被打开,大概是水暮颜真诚的声音吸引了她,于是她继续道:“我也等了一个人七千年,离别的时候让我等她,可到如今她也没回来过。前些年倒是听到别人说她来了,可我没找到她。她也没联系过我,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想过要联系我。” “你等的人是女孩子?”水暮颜忍不住好奇,这世间竟然有和她一样的人?她忍不住有些激动地问道。 白子佳点点头,叹息一声。 水暮颜迫不及待问道:“你与她如何相识的?” 白子佳微微叹息,道:“七千年前她在桃氏一族门下学艺,与我恰好都是桃夫子门下的。她不太爱说话,但是笑起来很好看的,她家境与我们都不同,略微清苦些。因此同门之间都比较看不起她,时不时还欺负她,也就只有我和她玩在一处。后来在我过生辰那天,她送了我一个木制的小马,我亲手做的,其他人却因此笑我。那时候我就想和她好好的一世长安,只可惜,后来她举家搬迁,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临走前她告诉我她还会回来的。所以我便一直在等她,但是七千年一晃而过,她还是没回来,我也渐渐地不抱什么希望了。” 原来是个被抛弃的人,水暮颜又想起自己,也是一样的被抛弃,还是被抛弃两次。 “我是在一次宴会上偶然遇到她的,那时她长发及腰,生得很漂亮的,夏日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看起来也好暖和的样子。只是那一眼,我便觉得仿佛早就该认识我的。后来一打听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人来赴会的,会暂住些时日。那天真的好像命中注定一般,她在人海茫茫中递给我一个夜明珠,甜甜一笑,我都忘了说谢谢,只是一直看着她。等到宴会散了,她与我闲聊,聊着聊着,我们彼此生了好感……” 水暮颜一脸温柔地诉说着她和思姬雅的过往,仿佛那是刻在水暮颜心里的故事一样,水暮颜竟然连细节也从未忘记过。这么一个故事完完整整说完了,东方也微微亮起了光。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子这样付出过,可她竟然听信别人一句戏言,就认定我对我是思慕之情,然后选择远离我。” 说到这里水暮颜已经是泣不成声了,那双手骨节分明的捂住悲戚的脸,放肆的哭声划破夜空,一向骄傲的水暮颜原来也会为了情哭成这样。 “不哭不哭,都过去了。”白子佳拍着水暮颜的肩头安慰,她懂得水暮颜的心情,那是一种极度不甘心又放不下的痛苦。 水暮颜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继续说道:“我原以为她那样对我我会死心,再也不会想和我做朋友。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联系她,变着身份的去看她,只为了和她说上一句话,见上一面,这样我就很满足了。可很多次,我都被她识破。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戴了面具与她说话,她那日心情也不好,后来她提到我们,问了一句,她听信别人的话认定我对她心怀不轨是对是错,我不敢回答。她却很聪明的问我,你是不是水暮颜。我也承认了……” 说到这里水暮颜又是失声痛哭,眼睛也哭成了核桃,白子佳手足无措,除了连声劝水暮颜不哭不哭,便再无他法。 水暮颜哭了一会儿似乎好些了,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挤积压的情绪都被释放,她又说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承认,她会不会就不会那么伤心的说,‘我早就猜到是你,可我多希望不是你。’如果她猜不到那是我,会不会就会继续和我说话,哪怕我只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陪着她,那样也好,可她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曾给我……” 白子佳长叹一口气,自古情深留不住,她感慨道:“哎,不要想这么多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懂你的。” 水暮颜听到这话笑了笑,那日和好的场景再次浮现,水暮颜浮起冷笑,悲凉的说道:“的确有那么一天,三年前的一次宴会后在房中休息,她来见我,被我家下人拦在门外。她隔着门小心翼翼的问我是否一切安好,她想我了。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无情无义的回她一句我很好,或者干脆不答。可我万万没想到那一刻我竟然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我生气或者绝望都是因为她,但是只要她示弱,我会毫不犹豫原谅她,可能,此生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如此重要了。” 白子佳为水暮颜擦掉眼泪,安慰道:“现在你们还有联系么?” “有,只是,很少了。有时候我看见她还是忍不住要怨恨,枉费我那么多年的痴心守望,一年前,她明确告诉我她不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原以为冷馨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却原来,她从未想过此生要与我做挚友,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水暮颜眼中还有怨恨,白子佳看得真真切切,可她也看到了水暮颜绝望的眼神,那是放不下又不敢再奢求的支离破碎。 白子佳心里一根弦被莫名拨动,同样固守千年寂寞的她也想遇到一个能够一世长安之人。眼前的水暮颜为情这般执着,白子佳着实动了心思,于是她继续问道:“水暮颜,可还想再寻一个人白头到老?” “找!为什么不找?”水暮颜冷笑,她以为白子佳也和千霏一样嘲笑她的等待,虚无缥缈。 她眼神冰冷地说道:“这世间必然有人与我一样,都在等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挚友,倘若我早早放弃了,她怎么办?我会等到我不愿意再等为止,不管她存不存在,我都会等,我只求上苍眷顾我一点,在我还活着时让我能够遇到她。即便要付出天大的代价我也不在乎,若是不能为她守候,我活着也不过是虚度光阴,毫无意义。” 白子佳看水暮颜一脸绝望,眼神中又极其不甘心,便知水暮颜也是个傻瓜。与她一样,都是傻乎乎的在等一个人,明知道那人不会回来了,也与她再无可能,却还是不肯放弃,执着守候。白子佳也想过要再寻一个人,能陪自己共度余生甚好,假如上苍垂怜的话,她也该是时候遇到了。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也是真心想寻一个人与我一世长安。”白子佳满脸期待的看着水暮颜,她不知道水暮颜会不会接受她,毕竟,水暮颜心里已经存放思姬雅近七千年的时间。 水暮颜看了看白子佳,那眸中满是真诚,可水暮颜心下的确不喜欢白子佳这类人,纨绔子弟。她们这样的人真心又能有多久?可白子佳也与她一般执着一段情七千年,难道这不是上苍给的缘分? 水暮颜认真想了想道:“可以试试,若是不合适,好聚好散。” 白子佳笑了笑,满眼期待的看着水暮颜那露出些许欢喜的脸,她笑道:“我虽有许多的爱妃,但其实都是大家闹着玩的,你做我的王妃吧,王妃只有一个,我也从来没给过谁这个位置。” 水暮颜想着左右也不过是个关系而已,是什么不重要,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白子佳甜甜一笑,道:“小花儿王妃以后要叫本王夫君,这叫夫唱妇随,知道么?” “好,夫君。”水暮颜嘴上附和,心里却想着,白子佳竟满口是如此幼稚的话语,想来也是留了不少真心的,水暮颜暂且信一信。 水暮颜见东方已经翻出白光,便伸手去拉住白子佳的手,白子佳被水暮颜手心的冰凉吓了一跳,水暮颜却笑道:“以后这双手就需要你来焐热了,不然这冰凉蔓延到了心上可就不得了了。” “嗯嗯,本王这就带小花儿王妃回家家焐热。”白子佳笑着双手用力捂住水暮颜的手,逗得水暮颜止不住的笑,眼前的白子佳着实可爱,温柔,与思姬雅截然不同。 “以后还是叫我小花儿吧,一夜之间突然多出来一个王妃,指不定要醋了多少人呢,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水暮颜素来不喜欢风城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也不愿自己卷入。 白子佳微微颔首,她听得出来水暮颜内心不喜欢这样幼稚的游戏,她选择尊重水暮颜的决定。 水暮颜挽着白子佳往浅笑阁走去,连水暮颜都没想过自己会与白子佳发展如此之快,似乎,与她早就相识一般。 一夜未归,风沙次日一早便差人到处找寻水暮颜,最后打听到水暮颜是跟别人去了浅笑阁。 风沙心下疑惑:“浅笑阁?颜怎么会去那里?莫不是公冶承乾?”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59章 床头吵床尾和? “修罗帝,无妄阁那边来传话,请您过去赴宴呢。” 风沙瞥了一眼部下,而后道:“也罢,晚些时候如果颜回来了,你就带她去无妄阁,我先行一步。” “是。” 陌上赤血楼。 水暮颜早早的便吩咐人在陌上建立了一座高楼,挂了匾额‘赤血楼’。水暮颜接到飞鸽传书,公冶承乾在风城打压她手底下的势力已经不下三次。虽说公冶承乾是四大魔尊之一,号称烈焰魔尊,实力不容小觑。可水暮颜毕竟做惯了八大帝王之首,又怎么会轻易示弱? 此番她来风城,就是想要看看公冶承乾到底想做什么。而她建立赤血楼,将部分人马迁移至此,也是为了将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好歹有个震慑作用。谁会想到轩辕家四公主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谁又知道赤血楼这三个字竟然真的有居所呢? 这明晃晃的三个字就在公冶承乾眼皮子底下,他必然会来关心一下。而轩辕钊也早就给水暮颜下达命令,去查看一下风城对如今这名存实亡的天下共主冰凌国是否有不臣之心。 可赤血楼牌匾刚挂出去,第一个登门造访的便是顾墨云和慕容枭,来者不善。 赤血楼的门卫见了两人一黑一红的衣着,心下便隐隐觉得来者不善。于是便进门通报了水暮颜。 “站住,来者何人?”门卫是松藏隐,进去通报的是疾如风。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逍遥魔尊顾墨云,本尊是绝命魔君慕容枭。还不快去通报你家主子,还要我们在此站多久?”慕容枭永远都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而水暮颜也是。但不同的是,水暮颜只有在别人得罪她或者她想收拾人的时候才会犯病。而慕容枭,似乎和他关系不好的或者身份卑微的人,他都犯病。 松藏隐看着慕容枭尖锐的气势,也丝毫不惧,只是板着脸淡淡道:“疾如风已经进去通传了,还请二位稍等片刻。” “你是什么东西?让开!”慕容枭什么时候等过?区区一个赤血楼他就进不得了?冰凌皇宫他也照样是想进就进,谁管得着他? 松藏隐见他要硬闯,便伸手阻拦道:“还请二位稍等片刻,我家主子马上就会有回话的。” 慕容枭冷笑,什么时候连狗奴才都有如此胆气了?竟敢与他一个堂堂魔君作对,看来今日不收拾收拾松藏隐,这面子上怕是难看。 “三师弟,这是四公主的门,切莫冲动。”顾墨云真是会提醒,一个四公主便可以警醒慕容枭了,这天下还是轩辕家的,凭这一点,他慕容枭便不得在此放肆。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慕容枭顾墨云回头一看,原来是奇雨薇与一行人带着礼品来了。奇雨薇远远地便瞥见了两人,心下一阵打鼓。 “这两人为何来此?这轩辕寂颜到底什么人,竟然引来两位尊者来此,还在门外候着?这架子真不小。”奇雨薇满面春风,迈着端庄贤淑的步子一步步走近赤血楼。 慕容枭早对那日的事有耳闻,如今奇雨薇代表南宫傲来求和,免不了要被慕容枭奚落一番,于是慕容枭讥笑道:“这不是南城皇后么?怎么亲自来此,这是惹什么麻烦了?” 慕容枭一向嘴上不站岗,说话处处带刺,听得奇雨薇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顾墨云却是个话不多的,就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笑话。 奇雨薇恭恭敬敬回了句:“哪有什么麻烦,不过是南城皇与四公主吵嘴了,我这不是来说和嘛,这夫妻哪一对不是床头吵床尾和?” “哼,这还没嫁过去便是夫妻了?我看整个魔界都知道轩辕家族悔婚一事了吧,你前来说和,我看是求和吧。”慕容枭讥讽完了还附带一抹冷笑,奇雨薇脸色难看,心里憋着怒火,却默不作声。 疾如风这时候出来了,看见多了一位奇雨薇,便说道:“我家主子说了,赤血楼庙小,恐怕待不了二位尊者,还请二位尊者回。至于南城皇后,我们家主子早就吩咐了,南城皇宫的人不管是谁来了,一律不得入内。” “呵,这是逐客令啊。”顾墨云冷笑一声,看来水暮颜是真的对他防范得很,连门都不让进。而后他继续说道:“你也回去通禀你们主子,就说我顾墨云从来没有连茶水都喝不到就走的例子,我这里也不会是先例,同门造访,再怎么不待见也该给一杯酒水吧。” “原来是同门……”奇雨薇心下更是郁闷,“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好的命?所以就可以嚣张跋扈到极点?呵呵,真是讽刺。” 松藏隐看了一眼疾如风,而后使了个眼神让疾如风再次通传。 当慕容枭冷笑着再次看向奇雨薇时,奇雨薇一脸挂不住的尴尬,都已经说了她不得入内,她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但是为了南宫傲,她可以放下骄傲。 水暮颜总会出来,她等。 不一会儿,水暮颜便出来了,手里端着两杯茶水。走到门口冷笑着看了一眼顾墨云和慕容枭,递过去茶水道:“既然非要喝了茶水才肯走,那就一人一杯茶水,喝了走人。” 慕容枭一听就来气,挥手打碎了茶盏,洒了水暮颜一身茶水。 “主上!”松藏隐和疾如风顿时心生敌意,目光霎时凌厉起来。 水暮颜却是冷笑一声,早就知道慕容枭是这个脾气,懒得发作,而后用手绢擦了擦衣服,笑道:“早知道你们不是好打发的主。” 奇雨薇见她出来了,笑着上前道:“四公主,我们是奉了南城皇的……” 话还没说完,水暮颜便打断,轻蔑的笑道:“我想是我的态度还不够鲜明,所以南宫傲才会恬不知耻的派你来。那这样,我再说明白点,顺便你帮我带点东西回去给他,我想,他再也不会为难你。居然让一个如此深爱他的女人来求着另一个女人。啧啧,奇雨薇,你回去问问他,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奇雨薇又岂会不知水暮颜这是在挖苦她,成婚那日,水暮颜亲自将红鸾玉送到她手中。同为女人,她又岂会不知水暮颜的绝望和怨恨。如今南宫傲让她来说和,奇雨薇害怕水暮颜会和解,日后哪还有她奇雨薇的地位,只怕等来的不过是一句废后和安慰。 奇雨薇见水暮颜态度如此坚决,深感她不是简单可以打发的人,若水暮颜入宫为后,她奇雨薇永无翻身之日!比起初见时水暮颜那蹦蹦跳跳似乎无害的模样,眼前霸气十足的水暮颜让奇雨薇发怵。 她强颜欢笑道:“四公主,南城皇心中是极爱你的,他被你伤成那样却还是记挂着你的心情。这才让我来问候你一声,还送来了你最爱吃的血葡萄呢。” “呵,真是有心了。”水暮颜闻言冷笑,伤心的只有白兰?到底谁先伤了谁?她这样想着,眼神恍惚了。 斜阳清冷的光照在台阶上,昏黄的暮色降临,水暮颜低头冷笑着想到:“白兰啊白兰,你总是这么事事周全,唯恐计算出错。可你却忘了我绝不是你能算得准的,你这温暖,在我眼里不过是虚伪,又何必呢?” “来人,还不快把血葡萄拿来让四公主尝尝鲜。”奇雨薇见水暮颜安分了几分,赶忙献殷勤,温柔的端着一串葡萄,递给水暮颜。 水暮颜冷哼一声,随手打翻了血葡萄。蔑视的眼神看着奇雨薇,而后一脸怨恨的说道:“奇雨薇,你提议让他先娶你,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他都做了不是么?就算是废后再立我为后,我也不稀罕。爱之深恨之切,奇雨薇,说句实话。我大抵是无法忍受与别人分享他的,纵使,可能他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我。呵。” 说到这里水暮颜哽咽了,满眼泪光,而奇雨薇则是一脸慌张,原来水暮颜都知道…… 而后水暮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那样的人,我陪不住,你比我好太多。” “四公主,我……”奇雨薇话说到一半又被打断。 “你不用说什么,奇雨薇。我后来打听了,你陪伴他整整两千年,为他做了许多事。说实话,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和毅力,一介弱女子,却为了他做到这么多。我想他娶了你,日后必然不会对你半分情谊全无。你长得这么漂亮,又精明能干,我不过是命好了些,投身皇室。这才与他有姻缘的牵连,倘若不是如此,我与他该是半分瓜葛也没有。” 水暮颜释然的笑了笑,将白兰全部推给奇雨薇,奇雨薇陪了他两千年水暮颜就佩服这个毅力?那她自己呢?赔了陪了数万年,这份毅力又该用什么形容词概括?五体投地? 而后水暮颜从容镇定说道:“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我师父一直这么教诲我的,我与你,其实从不是对立,从你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其实我们也该毫无瓜葛了。奇雨薇,你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一般的玉人,本该被心爱之人捧在手心,呵护备至。所以,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为了讨好他而屈膝卑躬的做一些连旁人都看不下去的蠢事。你好好守着他,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多保重。” 奇雨薇听得心中感动,她本以为水暮颜这样难缠的人会是如何如何挖苦为难她,却不想水暮颜居然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大抵,是因为真的放开了,所以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置气,本是情侣之间的事,既然不是了,便没必要置气。 水暮颜笑了笑,怕奇雨薇再次纠缠,补充道:“回去告诉他一句话,爱的时候,让爱人自由;不爱的时候,让爱情自由。还有那首老掉牙的诗,此时此刻,倒也真是应景。” 水暮颜爽朗一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要自由,也请他还我自由。” 奇雨薇看着眼前眼神坚定的水暮颜,以及水暮颜脸上笑得明朗的笑,心底一阵难过。 水暮颜活了几十万年,仿佛只有在拥有白兰时才有这样的笑容。有的人,一遇误终生,不遇终生误。可能,白兰就是水暮颜命里的劫数。 “请回吧,南城皇后。这是你应得的位置,没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得像个妾。”说完水暮颜又是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奇雨薇再三犹豫,奈何水暮颜依旧如此,奇雨薇只得回去,于是落下一句:“保重,四公主。”奇雨薇便回宫了。 而一旁看戏的两人似乎意犹未尽,尤其是慕容枭,这时候偏生来一句:“四公主好气度,居然会将心上人拱手相让。”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0章 态度大转弯 送走了一尊大佛,这里还有两尊,水暮颜不由得心烦。 水暮颜望着慕容枭和顾墨云,实在猜不透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虽是同门,却从未有过什么拉扯, 水暮颜拜师几千年,与同门并无多少交情。水暮颜甚至都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少师兄,水暮颜心里对整个玄崆门的印象不过寥寥。而水暮颜心里只放了两个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便是九师兄岳峰觉。至于顾墨云和慕容枭,则是能避开就避开。 可眼前这两人到底是同门,一直就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顾墨云与慕容枭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恶霸,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奸商。水暮颜与他们为敌,只有日子难过的份儿。 水暮颜如今也应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毕竟这风城水暮颜是人生地不熟,半个熟络的人都没有。偏巧慕容枭在这里是故友众多,人脉广开。日后少不了要与他们合作,现在不缓和关系,更待何时? 更何况上次被师父训斥一顿,受伤时顾墨云出手相救,不论情意真假,总归是欠了顾墨云的,此番顾墨云前来,水暮颜也该好生招待才是。 于是水暮颜淡淡笑了笑,恭恭敬敬道:“之前是我失礼了,抱歉,还望二位师兄海涵。” 看着水暮颜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人大吃一惊,慕容枭连话都忘了说。 顾墨云却仿佛猜到了一般,只是笑道:“本是同门,理应互相照顾包容,师妹不必客气。” 水暮颜转身对松藏隐和疾如风说道:“日后这两位师兄再来访,好生招待。” “是,主上。” 水暮颜笑了笑对两人说道:“就当这里是自己家,随意些。” 而后自己走进门,回头看了一眼两个门卫,笑道:“松藏隐,疾如风,今日似乎是风城难得的许愿节呢。你们不必守着了,再有人来访只管进来便是,你们也给自己放放假。” “是,谢主上。”两人笑了笑,离开了。 水暮颜笑了笑,往里走去,顾墨云和慕容枭跟在后面。三个人却是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水暮颜走到一座凉亭,兀自坐在那里看湖面的荷花,看碧波粼粼。 顾墨云和慕容枭一脸尴尬,水暮颜是真傻还是装傻?把他俩就这么晾着…… “师妹,你饿不饿?”顾墨云看着时值黄昏,自己也饿了。 “不饿诶,不过你饿了就自己去厨房做饭吃,或者出了门左拐,貌似有个花满楼,去喝花酒也不错啊。”水暮颜连头都没回一下…… 两个大男人谁会做饭?整个赤血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都是被水暮颜放出去玩了。 不一会儿,水暮颜如梦初醒般问道:“你们是不是饿了?” 两个人一脸汗颜,顾墨云这才点点头道:“已经黄昏了,你不饿吗?” 水暮颜闻言起身迷茫的看着远处的湖面,而后念叨着:“白子佳怎么还没来,时辰都差不多了呀。” “浅笑王爷白子佳?”慕容枭疑惑的问。 “对啊,就是她,超级温柔的一个姑娘,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呢。两位谁想娶个媳妇儿回去?不不不,你俩都不是什么好货,算了,别糟蹋我家夫君。”水暮颜是自来熟吗?这一秒说话完全不认生,还很不客气。 对面两个人听了也是连忙摇头,竟然也不介意。他们现在应该只想着去哪里吃一顿饱饱的。 说话间,一袭温柔的白裙飘然而来,白子佳喵咪一样细而高的嗓音穿过众人耳膜。 水暮颜顿时两眼放光,只说了一句:“饭来了!” “!”两人一脸茫然…… “小花儿,我给你带好吃的了!”白子佳一脸欢笑扑过来,完全忽视了那两个大活人。 而水暮颜很没形象的几下便扒开了食盒,拿起一块糕点就开始吃。 而后两人轻声咳嗽,她俩才抬眼望了一眼。 白子佳看着两尊大佛一黑一红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心里顿时毛毛的,皮笑肉不笑问道:“他们谁?来干嘛的?” “这个看起来阴狠毒辣的是顾墨云,这个看起来尖酸刻薄的是慕容枭,估计来蹭饭的吧。”水暮颜说得一本正经,嘴里还忙着。 “……”两人满脸黑线。 “大师兄,我们走。”慕容枭无奈起身,水暮颜根本就没有想请他们吃饭的心,看来真得自己去找吃的了。 二人走后,白子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么两个人?你看那顾墨云,右手小指还翘着兰花指呢,还有那妆容。啧啧,这魔界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邪魅的人。还有那个慕容枭,一身的铜臭味,一脸的嚣张跋扈。你都认识些什么人啊,一个个心术不正。” “哎哟,您怎么就知道他们心术不正了?您是火眼金睛啊还是会读心术啊。”水暮颜一边打趣她,一边迅速扒饭。 白子佳啧啧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个爱惹事的,但是你可千万别惹这两个家伙。你还不知道吧,顾墨云是四大魔尊之首,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那个慕容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个风城多少铺子酒楼都是他名下的,这家伙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偏生还是个商业好手。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把能力都给了坏人。” 水暮颜微微一笑,原来活在纸醉金迷温柔乡的白子佳也知道江湖的事,想来也是因为顾墨云名声远扬,所以天下皆知。 想到这里水暮颜忍不住一脸调皮问道:“我这才报了个名字你就知道人家身份地位了?还给人家下了个好坏的结论。哎,要不王爷您也给我定个结论,猜猜我的身份地位,看看我是哪路货色。” 白子佳抬眼看了看水暮颜幸灾乐祸的模样,咽了口菜,一脸凝重的说:“你也不是个善茬,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这脑子估计让驴给踢了。你这辈子能混上的最高地位啊,就是我浅笑王爷白子佳的王妃了。而且,像你这样的脑残抢手货,市面上绝无仅有。知道吗?” “……您别说,我这脑子还真是被驴给踢了,不然哪能找到您这样与我般配的人啊!咱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脑残,你智障。” 水暮颜说完搁下碗筷瞪了她一眼,而后摇头叹气,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乎乎的白子佳。 白子佳也吃完了,又使了个八卦的眼神,悄悄说道:“据说那个顾墨云是个废人,啧啧,依我看来,他这辈子都要断子绝孙了。真不知道他爹怎么想的,不过也有可能他是个龙阳君。” 水暮颜一听,表情也凝重了许多,仿佛这真的是一个爆炸性新闻一般,于是也悄悄说道:“你这话要是被他听去了,你说他的下一个刀下亡魂会是谁?” 白子佳一口点心差点没喷出来,伸手就要掐水暮颜的脖子,一脸诧异道:“你就这么想变成寡妇?” 水暮颜眯眼一笑,语气十分欠揍,带着威胁意味回答:“夫君,你可知那两位是我的大师兄和三师兄,我认识你口中的那个废人几千年了。” “……”白子佳惊呆了,点心吓得掉在桌上,表情真是可爱。 水暮颜忍不住要上去掐一把,而后调皮的说道:“顾墨云是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但是你说他断子绝孙,你说,他如果放过你了他爹会不会答应?嗯哼?” “你……”白子佳赶忙一把抱住食盒,可怜兮兮的看着对面一脸奸诈的水暮颜说道:“你吃了我的饭,还出卖我的人……嘤嘤……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咳咳,我错了夫君,我还不想守寡呢。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水暮颜又是一脸坏笑。 “嗯?什么事?”白子佳附耳过去。 “这件事啊就是……”水暮颜说完也是一脸坏笑,白子佳则是一脸诧异。 水暮颜立刻补充道:“我十分希望顾墨云和他爹能双双放过你。” “……算你狠!”白子佳咬牙切齿的抱着食盒冷哼一声,而后拉起水暮颜便往外走去。 冰凌国。永善宫。 九天冰帝与皇后诗韵影及轩辕启同桌吃饭,气氛却颇为凝固。 轩辕钊一脸严肃,轩辕启原本就惧怕于他,现在轩辕钊就坐在他对面,轩辕启不由得心中紧张。 倒是皇后诗韵影,似乎是话不愿多说,却和和气气的一个人,时不时夹菜给轩辕启。 轩辕钊眉头一锁,诗韵影总是这么惯着他,长大了也不是个成器的东西!于是厉声斥责:“堂堂大皇子,自己要吃菜不知道夹么?” 轩辕启险些惊落了手中的银筷,连忙起身唯唯诺诺地说道:“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你知什么错?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大皇子的样子?成日里失魂落魄的,难怪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轩辕钊一脸恨铁不成钢,索性连饭也不吃了,坐在那里怨怼于轩辕启。 “启儿向来性子温和,心性又敦厚,你总是这么教训他,孩子迟早被你气死。”诗韵影心疼的看着轩辕启苍白的脸色,语气中多有不满:“你好好看看启儿,这脸色惨白,都多少月了?就算启儿不成器,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皇子公主多,即便死了一个也不在乎。可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儿子!你若真心嫌弃他没用,便将我们娘儿俩逐出宫外!当年我还觉得寂窈昭可怜,如今看来她才是那个最幸福的!远离皇宫这种人心恶毒的地方,不仅保全了自己,还保全了自己的孩子。” 一提到寂窈昭轩辕钊便忍不住要发作,于是他拍桌起身冷笑道:“哼,你以为朕不敢逐你们出宫?皇后,你以为你的亲信收朕的兵权朕就不敢动你们么?这天下都是朕的!如今太子手中的兵权远胜过你手中的,你以为你们还是当初那样的地位?”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1章 无情最是帝王家 一番言辞冰冷无情,听得一旁伺候的宫娥都心凉。当初轩辕钊对诗韵影爱得不可自拔,轩辕启刚生下来便立为太子,那时候诗韵影娘家势力如日中天,轩辕钊与她十分恩爱。可如今…… 轩辕钊几千年来根本没来过几次永善宫,连轩辕启这个大皇子也关心得甚少,若不是因为早些时候就立他为太子,只怕这太子之位还轮不到他。 “请父皇息怒,都是儿臣的不是。父皇是整个冰凌国的支柱,一定要照顾好龙体才是,这饭菜快凉了,儿臣另外准备一份吧。”轩辕启低着头,脸上全是难过,看得轩辕钊一脸无奈和嫌弃。 “不成器的东西!”轩辕钊丢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永善宫。 “九天冰帝回宫——”海公公提高了嗓音,临走前同情的看了轩辕启一眼,叹一口气离开了。 诗韵影拍了拍轩辕启的肩头,一脸慈悲的说:“启儿不要饿坏了身子,快吃菜,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是。” 轩辕启这顿饭味同嚼蜡,脸色一直不好,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以后都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轩辕钊究竟是不是一丁点父子之情都没有?而轩辕哲此时又在做什么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寒,复又想起龙皓天的那句:“莫不是以后重要的事也要三皇子来代劳?” 昭和殿。 娄贵妃与轩辕哲正说着家常话。 娄贵妃微微笑道说道:“是吗?之前从未听说过寂颜喜欢南宫傲,当初就不该草率同意了这门婚事。诶,如今天下人都要笑话寂颜了,这南宫傲也真是不识抬举,咱们寂颜不比那个奇雨薇强?” 轩辕哲一脸轻松,仰面靠在椅子上,淡淡一笑:“这是好事,这样的人本不配与我们寂颜在一起,如今退婚了,寂颜反倒是可以嫁个如意郎君了。” 娄贵妃也是一脸欣慰,水暮颜不与南城联姻也好,她笑道:“是啊,以后你可要替你妹妹把把关,可别再遇到这样的人。” 轩辕哲微笑,轻声说道:“母妃,寂颜许久没回来了,儿臣看得出来母妃有些想念她了。不如儿臣与母妃一同去寻她?” “胡闹!你休要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被旁人听去了有你好果子吃。”娄贵妃一听便不高兴了,堂堂贵妃和皇子出宫随意,成何体统? 轩辕哲连忙央求道:“母妃,你不觉得这深宫太闷了吗?儿臣想妹妹想得紧,也不知她现在心情如何。” 娄贵妃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遇到水暮颜后轩辕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娄贵妃微怒的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你呀,以前不见你这么好动过,寂颜几个月就把你带坏了?” “哪里谈得上带坏,明明是活泼好动,这样不好吗?这深宫里能活跃一下也是好的嘛。”轩辕哲仿佛年轻了许多似的,从前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话也不多,如今变了个人,娄贵妃看了心里也是欣慰许多。 “说什么家常话呢?也让朕听听。”轩辕钊堆着笑进来了,恰好撞见两人笑逐颜开。 “父皇来了,外面的奴才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通传,我看是该拉出去好好打一顿才知道规矩。”轩辕哲微微皱眉,略显紧张。 轩辕钊看得蛮起劲,一旁的娄贵妃起身行礼:“臣妾不知冰帝驾到,还望恕罪。” 轩辕钊笑了笑说:“不妨事,是朕不让他们通传的。” 两人松了一口气,轩辕钊追问道:“方才朕听你们嘀咕,都在嘀咕什么呢?” 轩辕哲看着轩辕钊一脸笑,心里没个底,也不敢说,于是改口道:“我们在说寂颜呢,许久未见,甚是想她,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回来看看父皇和母妃。” 轩辕钊默了一秒,猜到轩辕哲心里在想什么了,随后笑道:“哲儿,朕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如今不仅会说,还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啊。” 轩辕哲尴尬的笑了笑:“是父皇教诲得好。” 娄贵妃也在一旁陪着笑,往日里轩辕钊极少夸轩辕哲,甚至更多时候连这个三皇子的存在也是忽略的,如今突然夸轩辕哲,倒是让两人心里不踏实。 轩辕钊顺着话题继续说道:“朕也想她了,方才不是听哲儿说想出宫找寂颜吗?不如咱们三个一起微服出宫,想来,自从当了九天冰帝,朕是极少出宫了。如今宫外什么样子一概不知,不如借此机会出去好好了解了解。” 轩辕哲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怀疑似的问道:“儿臣方才只是玩笑话,父皇莫要当真。这宫规森严,儿臣知道分寸的,绝不越矩。” “嗯,知道就好。”轩辕钊点点头,“不过朕刚才说的是真的,不知你们可愿陪朕一同前往,去风城看看寂颜。如今她悔婚,只怕心情不好,朕也有些担心呢。” “儿臣愿意前往,全凭父皇做主。” “臣妾也愿意前往,全凭冰帝做主。” “那好,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风城。想必寂颜看到我们也会高兴。”轩辕钊大笑起来,两人也跟着笑。 龙崎殿。 海公公打发人向轩辕竺报了信,轩辕竺听闻轩辕钊要与轩辕哲一同出宫去看水暮颜,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一旁的邑闲阜和龙皓天听闻也都觉得不可思议,三人面面相觑。 轩辕竺低声问:“父皇为何要单独出宫去找她?” 邑闲阜想起上次被轩辕寂暗算中的几十根毒针,现在还余毒未清,不由得眉头深锁,若不是他向白兰报告此事,他还不知道打伤他的人是水暮颜。可邑闲阜不能告诉龙皓天水暮颜的真实身份,邑闲阜接到的命令是毁掉冰凌国,而龙皓天是那般护着冰凌国。 对于龙皓天,邑闲阜待之如亲,龙皓天算他半个徒弟,半个儿子。他更不希望看到龙皓天和水暮颜窝里斗的一幕。可他也不能处处为何水暮颜,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于是邑闲阜沉沉道:“据我所知,她的确不是轩辕寂颜,但是冰帝还是把她召回宫。” 龙皓天附言:“我一直就不信她会是轩辕寂颜,任凭轩辕寂颜如何改变,也不可能会变得如此厉害。一个能轻轻松松便取了我性命的人,法力该有多深。再者,既然是父女,便应该好好待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可她偏偏要住宫外。冰帝虽为她建造了两座宫殿,却也没见冰帝如何接见她,只是偶尔会有飞鸽传书。这样岂不是很可疑?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冰帝从宫外带进来一个杀手,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在交易。” 轩辕竺不是没怀疑过,但是他不明白轩辕钊为何要这样做。像你那样的性格,刚入宫便闯祸,而且看起来还和轩辕钊关系不好,哪有这样的杀手? 龙皓天又道:“太子,要不要暗中派人跟踪?” 轩辕竺立刻制止:“不行,这样就太被动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冰帝到底想做什么,我这个太子之位也才坐不久,我不想惹事。轩辕钊生性多疑,你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至于她,不管是不是真的,你们加强防范,必要时,做掉她就是。” 邑闲阜眉宇深锁,沉吟片刻后道:“她……不是一般人,只怕整个冰凌国找不出人可以做掉她。” 轩辕竺脸色一沉,冷冷道:“那就借刀杀人,让冰帝动手。” “嗯,我看可行。”邑闲阜点点头,水暮颜伤过龙皓天,他心里也是不舒服,借此机会为难一下水暮颜也好。 “对了,邑大人,那个雪城太子不是想与我朝联姻么?既然她与南城的婚事吹了,那就与雪城联姻。如果能把她打发过去也省去很多麻烦。据说,那个雪城太子可不是什么善茬,而雪城又是军事重地,哼,纵使她再如何猖狂,也猛虎难敌群猴。说不定还不等我们动手,依照她那性子就会闯下大祸,死于非命。”说到这里轩辕竺嘴角浮起笑容,身旁的两人也笑得如是。 慕容府。 慕容枭见顾墨云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半日不曾发话,于是问道:“大师兄,为什么你要拉拢她?之前在崆峒山上时她与我们便是势如水火,若不是她忽然成了轩辕四公主,你还会拉拢她么?” 顾墨云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而后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白兰到底要她做什么。” 慕容枭点点头,而后说道:“近些年你可曾听说白兰已不在无忧宫的消息?” 顾墨云淡淡一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而后说道:“前些日子我说,她为了一个南宫傲便从绝情崖上跳下去,白兰会不会生气,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慕容枭问道。 顾墨云想到这里就笑了:“她说若是白兰知道她心里有夕墨神尊岂不是要气死。” “夕墨神尊?她见过?”慕容枭问道。 顾墨云叹息,而后无奈地说道:“怎么来了趟魔界你就变笨了?她若是见过了夕墨神尊还会对我如此冷漠?这是后话,如果她见过了夕墨神尊,早就去告诉白兰了。” 说完这话顾墨云顿了顿,他不禁想到,白兰早就知道他是夕墨神尊,为何不在水暮颜面前拆穿他在魔界的身份呢?白兰在害怕什么?而且白兰许久没出现在魔界了,人去哪里了?他身边的人都潜伏在魔界做什么?而水暮颜就是其中一个谜团。 慕容枭想了想说:“她拜师时叫水暮颜,现在又叫轩辕寂颜,依我看,她进入轩辕一族必然是白兰授意。只是,白兰身在何处?” 顾墨云停止了敲打手指,眼神深邃的看着慕容枭,脑海里不断推算着,忽然间他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南宫傲一定就是白兰,真是没想到,堂堂魔帝竟然潜入南城做一个小小的南城皇。莫不是他想用南城一统天下?不对,冰凌国实力再如何大不如前也强过南城百倍千倍,他没理由选择南城。” 慕容枭看了一下天色暗淡,而后说道:“既然那么多想不通,不如去会会她?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也好,走吧。”顾墨云淡淡一笑,抬脚与慕容枭便离开了慕容府。 陌上赤血楼。 顾墨云和慕容枭再次登门拜访,这次水暮颜似乎心情好多了,没有把他们晒在一边,也没有恶言相向,还收留了他俩七日,三人竟然坐到一起谈心了。 水暮颜望着那一轮初升的太阳,有些怀念的眯了眯眼说:“说实话,我都记不清家乡的模样了。顾墨云,你说那是不是我的前世呢?记忆中那么遥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墨云抿了一口茶,仔细听着水暮颜的每一个字,家乡?水暮颜还有这东西?顾墨云知道她早已记不得临安的事情,这番话只怕有诈,想来是白兰封印她记忆时没料想到随着水暮颜日益增强的法力也会逐步解封。 他笑道:“是与不是都回不去了,何必多想呢?你现在过得不好么?身份尊贵,法力高强,呼风唤雨。” 水暮颜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这话里都是敷衍,算了,不问也罢!她扭头看向两人:“如此说来,你和慕容枭也该是过得极其好咯?你们也是呼风唤雨的嘛,重点是你们根本不用联姻,自由得很。” 看着水暮颜不怀好意的笑,慕容枭和顾墨云不由得冷笑,谁过得真正好?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身不由己。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水暮颜顿了顿又说:“你们俩来你这里蹭吃蹭喝已有整整七日了,不打算付点钱吗?或者帮个忙也是不错的啊。” “哦哟,没想到堂堂四公主也这么抠门,连几顿饭都请不起了。”慕容枭一脸好笑的模样,懒洋洋的看着远处的朝阳,享受着清冷的日光洒在身上的冰凉。 水暮颜啧啧两声,尽量往目的话题带,一脸无奈说道:“你也看见了,你这赤血楼上千人,一天得吃多少银子?两位来者是客,我又不能让你们吃得太差,免得你们以为我是个吝啬鬼。不过呢,咱们是同门,的确没有如此斤斤计较的道理,不然也说不过去。但是呢……” “得得得,我听不下去了,你就直说吧,你要如何?”慕容枭终于是忍不下去了,笑出声。 “咳咳,这个嘛,咱们不谈钱,谈钱伤感情。”水暮颜一脸正经。 她本还想说点什么客套话,又被慕容枭打断:“你一直在谈钱。” “咳咳,你们看哈,风城临近西域,这天山雪莲是疗伤圣药,不如,咱们去摘几朵回来尝尝鲜?”水暮颜一脸商量的模样看着两人。 慕容枭撇撇嘴,一脸不屑说道:“你是不是想不给钱就偷走人家的天山雪莲?” “我呢,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不怕背上小偷的名义。二位呢有钱有势的,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所以呢我也没想着让你们跟着你去偷。你们只管去西域喝两杯茶,和西域妖王聊几句天,然后我去偷。回头咱们二八分,如何?” 慕容枭扯嘴角笑了笑,打趣道:“二八?太少了,四六如何?” 你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慕容枭狮子大开口,四六分还有个什么赚头?于是水暮颜面色沉重的说道:“我觉得今儿天气不错。” “哈哈,师妹,这么想要天山雪莲?”顾墨云笑了笑,似乎不在意,而后补充道:“天山上有神兽,你就算一个人能解决掉,也会惊动西域守护雪莲的女官。那天山是个围困之地,你就算偷了雪莲也带不走。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为何想要天山雪莲的只有通过钱才能买?” 水暮颜鄙夷的看了一眼他,嘟囔道:“花钱买算什么?能偷来才是本事。你们懂什么?” 顾墨云长眉一挑,这是个套近乎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所以他笑道:“那这样,你欠你一个人情,我听你的指挥,陪你去偷雪莲,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能保护你,是吧?” 水暮颜一脸狐疑的看着顾墨云,心想道:“这货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想把我辛苦摘的雪莲偷走吧?不行,我怎么能让他跟着一起去?坚决不行。” 于是水暮颜咳嗽两声,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什么,如果你非要去,兵分两路,各偷各的,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再赶过来救我也不迟嘛。” 顾墨云和慕容枭相视而笑,谁都猜到了水暮颜心里的小九九。 水暮颜无所谓的哼了哼,补充道:“不过既然要欠你一个人情,那就得好好利用。你和白子佳还有慕容枭一道,我自己一个人,你们替你保护好她就是了。” “她也要去?”顾墨云抬眸问道。 水暮颜皱眉道:“她不去你干嘛叫上你们俩?我又不需要人保护。” “好好好,你说了算。”顾墨云笑了笑,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害却杀伤力十足的人,心中不觉好笑,仿佛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还是个闹情绪的小孩子。 次日。 西域天山。 白子佳一袭白色的大衣裹得自己严严实实,水暮颜远远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球。顾墨云和慕容枭依旧只是那身秋装,水暮颜还是薄薄的一身纱衣,似乎不觉得冷。于是白子佳就略显尴尬,自己一个人裹成球。 “白小球,你一会儿就跟着他俩去偷雪莲,记住了,一个都别分给他们,自己放口袋里。有什么危险就叫他们俩,别傻傻受伤了,听到没?” 白子佳无奈的看着水暮颜,抱紧双臂瞪了一眼道:“你才白小球,本王不就是冷了点么?你就这么忍心把我扔给这两个人啊?” 水暮颜无奈的看了一眼那边两个看上去就不善良的人,也是一脸不放心,尔后水暮颜想了想叮嘱道:“希望两位保镖可以敬业点,我家夫君有点怕你们,请多包涵。” 白子佳冷汗直冒,就算怕也不能明说啊!多丢人! “天黑之前必须在这里集合,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立刻走人,不管偷没偷到。如果你们先走了,我在天黑之前一定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们在天山外百里处的客栈集合就行。”水暮颜吩咐完后觉得哪里不稳妥,于是又幻化出一朵彼岸花,递给白子佳,嘱咐道:“你如果离开这里,就把这朵花插在雪地上,这花放在地上就会扎根,别人发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怪异。” “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这么有经验?”慕容枭扫了水暮颜一眼。 水暮颜懒得搭理他,右手一挥:“开始行动!”而后拔腿就走。 白子佳呆呆的看着左右两边的人,浑身不舒服的说了句:“我们也抓紧时间吧。” 于是三人一道走了另一条路。 西域妖雪宫。 西域妖王洛神帝无精打采的看着远处的雪山,双眼满是伤情,白茫茫的雪山虚无缥缈,像极了白色的巨兽,将洛神帝空虚寂寞的心牢牢抓住,不允许她逃脱半分。 侍女道:“妖王殿下要不要出去散散心?今儿的大雪下得极好。” 许久才响起一个声音:“也好。” 天山。 白子佳才爬到半山腰便看见许多盛开的雪莲,不由得大喜过望,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口袋就开始摘,可手刚伸过去就凉得她缩了回来。她一看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了。 “怎么这么冷?”白子佳不由得好奇。 顾墨云浅浅一笑,伸手去摘,忍着冰凉刺骨摘下来递给白子佳道:“这个天山雪莲生在极寒之地,本身就是冰冷透骨,你法力尚浅,身子也不是太好,自然受不住这冰冷。我来摘,你负责背下山好了。” 白子佳又是一脸懵,看着主动献殷勤的顾墨云就忍不住心想:“顾墨云有这么好心?打死我都不信!这是收了小花儿多少好处?如果把雪莲卖了能不能换回来那些钱!” 顾墨云看她一脸天然呆的模样便忍不住笑道:“怎么?我好心帮你取雪莲你也怀疑?” “肯定是小花儿给你钱了,不然就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帮这个忙。”白子佳撇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一瞬间觉得该好好利用顾墨云多偷点雪莲。 于是白子佳一路上刷刷刷到处指着雪莲,顾墨云也服从指令,一朵一朵摘下来,不一会儿便有了小半口袋。白子佳拎着雪莲忍不住打冷战,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 慕容枭实在看不下去了,接过口袋白了一眼白子佳道:“身子骨这么弱,连这点寒气都受不了。” 白子佳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不计较,裹了裹衣服继续指示顾墨云摘雪莲。 不一会儿连慕容枭也忍不住道一句:“你真是不客气,大师兄手都冻红了你还要啊?” 白子佳顿了顿,瞥向慕容枭那张奸诈的脸,弱弱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法力高强的根本不会在乎这么点冷。你没见天都快黑了?时间不等人。再说了,收了银子就该办事,你们就当我是个无良雇主好了,我就喜欢剥削人。” 顾墨云笑了笑,无所谓地一边摘一边问道:“你这么可爱的性子,也难怪师妹喜欢。” 白子佳闻言当即笑道:“那是当然,小花儿可喜欢我了!我家的王妃眼光不错哦。” 顾墨云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不知名的笑意,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摘下一朵雪莲问道:“你们不会仅仅只是来偷雪莲的吧?” 白子佳又是一脸懵,她本来就是单纯来偷雪莲的啊,还能有其他目的?不过转念一想,水暮颜怎么独独一个人没和他们一块儿?莫不是有什么事? 轰轰轰——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巨响,几人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肯定是水暮颜闯祸了! “师弟,马上带白子佳走,我和师妹随后就到。”顾墨云把手中的雪莲扔进白子佳手中,起身飞往声响来源处。 白子佳愣了愣,看了一眼慕容枭,问道:“他们不会有事吧?” 慕容枭心里也没数,此时该撤,于是他笑道:“你听说过顾墨云有败绩?别想了,我们赶紧走吧,我可不是顾墨云,一会儿来人了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 于是慕容枭拎着大半袋雪莲带着白子佳便离开了天山。 天山另一处。 “真是倒霉,这么大响声,只怕难以脱身了。”水暮颜不高兴的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坍塌的雪山。那山脉最上方一朵妖冶的雪莲绽放着,由于遭到外力强行拉扯,此时似乎自动开启了防御功能,整朵雪莲泛着强烈的白光。 水暮颜只是稍微用力了一点点,谁知整座雪山都坍塌了。水暮颜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白雪皑皑,深吸一口气道:“反正也抓不到我偷雪莲的证据,怕什么。” 说完便无所谓的转身走掉,谁知没走两步,就看见一张妖娆又冷酷的脸庞。 水暮颜先是吓得一哆嗦,心里忐忑,这货哪里冒出来的?片刻后不由得伸手扶额,念叨:“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了?苍天饶过谁?”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面无表情。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3章 冤家路窄! 修长的身子穿着雕翎雪绒装,一袭银白色的长袍加身,高高盘起的黑发顺着雪绒的衣领流淌下来。额前显现出来狐狸尾巴一样的灵体,泛着强烈的白光,高傲的脸庞和高挑的眉梢写满了尊者的威严和神圣不可侵犯。 银玉白金装饰的皇冠后垂下一帘璀璨夺目的珍珠,遮住了额前的大片光影,让原本寒面如霜的脸庞显得更加冷漠。紧闭的双唇,狭长却勾人魂魄的双眼,眼里藏着一层浅淡的雾气,双睫上沾满了氤氲湿润的水气,让她犹如雪天绽放的雪冰花,一方瑰丽,夺人心魄。 “借过,借过。”水暮颜恬不知耻的大摇大摆走过那人面前,想着以路人的方式逃过一劫,却听得一句淡淡的话:“我看见你偷雪莲了。” “……”水暮颜汗颜,而后面不改色转身道:“我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两只都看到了。”那人依旧是面无表情。 “……”水暮颜一阵尴尬,而后皮笑肉不笑的靠近那人,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猛地戳过去,说了句:“那就戳瞎!” “……”那人无言以对,迅速伸手抓住了水暮颜戳过来的二指,继续面无表情。 “这么大力气?这人来头不小。”水暮颜当下便惊住了,这人竟然能接住水暮颜的招,还能不动声色出现在身后,看她这打扮,不难猜出必然是身份尊贵的,可究竟是谁? “放开我师妹。”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她们双双回头,原来是顾墨云。 “洛神帝!”“顾墨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水暮颜一听,当时就焉了。洛神帝!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西域妖王!不认栽怎么行?! 顾墨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遇到洛神帝,眼前的人是那样好看,水暮颜和她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顾墨云不由得狠狠皱眉,一个白兰还没解决掉,又来一个洛神帝! “他是你师兄?”洛神帝瞥向一脸懵的水暮颜,眼里满是敌意,面无表情的问话。 水暮颜胡乱啊了一声,而后一脸无辜说道:“我不认识他啊,我就是单纯路过天山,顺便摘一两朵雪莲的。” “师妹不用怕,洛神帝赢不了我。”顾墨云自信一笑,不过那眼中的一抹慌神还是没能逃过水暮颜眼睛。 “这两人莫不是积怨已深?那我赶紧溜,免得误伤。”水暮颜一边盘算着一边用力缩回来那两个手指头,谁知根本动不了丝毫! 于是水暮颜赔着笑,抬头看着那冰冷的倾城容颜,谄媚一笑:“只是几朵雪莲,妖王殿下不必如此计较吧,小的手指都疼了,还请妖王殿下放小的一马。” “好啊!”洛神帝终于有了点表情,勾唇一笑,妖娆的面容甚是勾人心魄。 “谢了啊。”水暮颜刚说完谢谢,伸回来麻木的手指,下一秒就被洛神帝揽住腰肢抱在怀里。 “啊!”水暮颜一脸震惊!拼命推洛神帝,却只是被抱得更紧了,当洛神帝鼻尖的呼吸扑面而来的瞬间,水暮颜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果断放弃了挣扎。 她无奈的抬头看着这位面瘫妖王,弱弱地说:“你要是个男人,抱着我还有那么一丝丝占便宜的说法,可重点是咱俩都是女的,这样抱着真的好吗?” 洛神帝似乎觉得好笑,嘴角浮起一种冷酷的讽刺,目光甚是惊喜,又带着悲凉,这样复杂的情绪水暮颜一时读不懂。 洛神帝盯着水暮颜反问:“本王喜欢,你能怎样?” “……”水暮颜黑着脸,意识到真的摊上事儿了,之前白兰就警告过她不要轻易招惹洛神帝,奈何那朵天山主脉生长的雪莲实在太过于吸引人,她还是打起了主意。 水暮颜可怜兮兮看着洛神帝,却得不到丝毫同情的回应,于是她果断决定面对现实,接下来便是猛地大吼一声:“大师兄救我!” 是谁说过不需要别人救的?现在是不是在打自己的脸?脸疼不? 顾墨云冷汗直冒,无言以对水暮颜刚才那声杀猪一样的呼救声。洛神帝也黑着脸,水暮颜太不给面子了。 于是片刻之后,趁着两个人出神,水暮颜藏在袖中的毒针便齐刷刷从两个侧面袭击了洛神帝,洛神帝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运功逼出了毒针。 水暮颜趁此时迅速滚到顾墨云身边,瞥向顾墨云的那一瞬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笑意,顾墨云在魔界中威望极高,不知道洛神帝比起来如何。 水暮颜不嫌事大一般问道:“顾墨云,你与她谁更厉害?” 顾墨云看了看水暮颜并未说话,这时候不开溜惹什么事? 洛神帝步步生莲,唇角弯弯,一双狐狸眼目送秋波。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们。看着那张俏皮的脸和顾墨云那般熟络,洛神帝心里仿佛扎了一根长长的针,一寸一寸将方寸之地刺透。 顾墨云幻化出一把折扇,打开的一瞬间日月两字赫然在目,洛神帝停顿了一秒,笑道:“日月扇?” “日月扇?”水暮颜心中狐疑,仿佛想起了魔界里的一对法器,乾坤日月扇。她的乾坤扇是师父送她的啊,顾墨云也得了一把日月扇? 不过眼下形势危急,水暮颜却也没多做他想,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洛神帝。幻化出御天弓,一旦顾墨云制住洛神帝,哪怕只是一秒,水暮颜的箭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穿透洛神帝的胸膛。 洛神帝猛然停住脚步,默念口诀,眉心的狐尾便飘出来,一瞬间折射出强烈的的光芒,刺得两人只得迅速抬手遮挡。谁也没想到洛神帝出招竟然如此卑劣!偏巧就在这一瞬,洛神帝猛然冲向顾墨云,抡起拳头迅猛的打在了顾墨云胸腔。 “咔擦——” 胸骨碎裂的声音穿透他的耳膜,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又听得一声巨响——轰隆隆! 然后便是漫天卷来的暴风雪,铺天盖地袭来。水暮颜一抬眼便看见雪崩一样的势头冲向了自己,水暮颜赶忙运功抵挡。而一旁胸骨被击碎的顾墨云一个没注意便垂直落入脚下突然裂开的深谷中!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最后的反抗那裂口便猛然合上了! “不!”这一声惨叫是水暮颜听到顾墨云说的最后一句话。 暴风雪骤然停歇,水暮颜缓缓睁眼,放下护住脸的双手,却不见顾墨云身影。对面的洛神帝一脸冷漠,杀气腾腾。水暮颜不由得心中一阵恐慌,几万年来,水暮颜从未遭遇如此强大的对手,洛神帝散发出几乎令水暮颜窒息的杀气。 洛神帝只是笑笑不说话,水暮颜一脸仇恨的望着她眉宇深锁,看着眼前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此刻却恨不得挖下来!水暮颜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若没有叫上顾墨云,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水暮颜缓缓起身直视洛神帝:“他去哪里了?” 洛神帝却神色自若:“不知道。” 水暮颜气得抽出腰间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顾墨云在哪里!” 洛神帝凉凉一笑,丝毫不惧:“你就是杀了本王,本王也不会告诉你的,还有,你杀不了本王。” “咚!” 一声响,水暮颜手中的匕首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水暮颜无奈的看着洛神帝,深感无力回天,水暮颜眼中只有深深地绝望和怨恨。 “洛神帝,你放了他,偷雪莲是我的主意,和他没关系。我留下,要杀要剐随你便。”水暮颜也有软弱求饶的时候,此时水暮颜只希望洛神帝能够心软那么一下下,答应水暮颜的请求。 洛神帝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两只好看的狐狸眼上下打量水暮颜,水暮颜求饶的模样似乎很惹人心疼,连洛神帝都忍不住柔弱了目光,而后她轻松说道:“好,雪莲送你了,你留下。” “等等。”水暮颜试着讨价还价,她目光诚恳,突然说道:“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回去一趟,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回来,到时候换顾墨云回去。在此之前,你不能伤他一分一毫,否则我定会带兵踏平你整个西域!” 洛神帝看着那一副正气的水暮颜,心中升起寒意,她忍不住嘴角浮起冷笑,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尔后冷冷一笑:“好。” 水暮颜转身,又扫了一眼顾墨云掉下去的地方,狠狠皱眉,心想道:“顾墨云,你这个人情我欠大了!” 而后迅速离去,洛神帝冷哼一声,心情大好的往回走。而后雪又开始下,渐渐地覆盖了打斗过的地方,雪山一如既往的好看。 天山底下是西域的冰牢,布上了玄冰阵,受困者会手脚冰凉直至死去。 顾墨云等到洛神帝来已是半夜,他抬眼的一瞬看见洛神帝正对着他笑。 顾墨云微微一笑,被困的几个时辰他回想了无数往事,神界一直下令追杀桃夭神尊洛雾秋,洛雾秋竟然成了西域妖王,改名洛神帝。 顾墨云与洛神帝的仇恨早在上一次大战结束之前便种下了,若非顾墨云逼她,她还不至于成了堕神。 想到这里顾墨云开口道:“你从临安跟到魔界的?” 洛神帝冷着脸,难为顾墨云还能记得他曾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于是洛神帝挑眉笑道:“不愧是蛇君墨云,连我这种凡夫俗子都记得。” 听这话,顾墨云不由得心头一紧,于是他努力回想为什么当年排队去地府的魂魄没有洛神帝的,可年岁实在太久远,他也记不清了。 洛神帝见他还是没反应,不由得冷笑,顾墨云还是这样冷漠的本性!于是洛神帝提醒道:“很惊讶为什么我成了西域妖王?还记得绮语魔帝么?他逃出万怨林以后帮了我一把。” 怎么会不记得!顾墨云一瞬间惊住,反复打量那张妖娆的脸,拼命确认这人是否见过……心中思绪万千:“绮语魔帝帮她?若不是洛夜,绮语魔帝何以至于被封印?他会帮她?怎么可能!不可能!”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4章 赌水暮颜会不会来救你么? 洛神帝冷笑两声,她知道顾墨云已经想起来了,于是幽幽的说道:“夕墨神尊,久违了。” 回忆汹涌而至,顾墨云沉住气,尽量掩饰内心的慌乱,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就是洛神帝和水暮颜遇到。他没想到打破了在临安时命运为洛神帝和水暮颜安排的婚约,上苍却又让两人在魔界相遇! 顾墨云狠狠皱眉道:“桃夭神尊,久违了。” 洛神帝说话间四周都是寒气,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那双眸子此刻也无精打采的,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创一般。洛神帝懒懒的靠在寒冰椅上,许久不说话。她似乎在沉思。 顾墨云见她总是一副伤情寂寞的模样,又开始挑拨,他阴阳怪气道:“你记得水暮颜,她可不记得你。” “哦?她现在叫水暮颜么?阿九改名字了呢。”洛神帝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满目悲凉,“那又如何?不记得我才好呢,这样才能更好的利用她,你说是吧?” 一句话凝结了空气,洛神帝带着怨恨而至,她的出现不仅仅是水暮颜的劫数,更是顾墨云的劫数!顾墨云始终不曾忘记司命的话,还有月宿殿中那不该缠绕在一起的两个尘缘果。 顾墨云复问道:“我们要来天山采摘雪莲之前你便知晓?” “正所谓人生处处有惊喜,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俩。你们的关系还是像以前那般好,我晚来了七万多年,你们在一起七万多年。不知有没有孩子?如果有,今年多大了?男孩还是女孩啊?”洛神帝一边笑一边挖苦,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 在临安时她之所以彻底失去水暮颜就是因为顾墨云的到来,一想起水暮颜当初那样狠绝的话,洛神帝便心如刀绞。 “呵,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惦记她。自甘堕落,坠入魔道,昔日桃夭神尊沦为西域妖王。洛神帝啊洛神帝,你这辈子都要栽在她手里了。”顾墨云说这话时鼻尖满是不屑,眼神轻蔑。他话语中带着嘲讽,却无法改变他想要掩饰什么的事实。 洛神帝眉梢一挑,怨恨的看着顾墨云,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和顾墨云之间的较量重新开始了!在神界时她败了,在临安时她又败了,现在在魔界,洛神帝不甘心再败!她在心底发誓,就算穷极一生也要大败顾墨云,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是她愣了愣继续说道:“就算是栽到她手里,我也要拉你垫背。” 顾墨云冷冷一笑,说道:“就你这破囚牢,你以为真能困住我?” 洛神帝眉峰一沉,她知道如果真要一战,她困不住顾墨云。顾墨云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或许也是和她一样,在等一个结果。 洛神帝目不斜视冷冷道:“你可是神界第一战神,就算是你胸骨全碎你这玄冰阵也困不住你。我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来救你。”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不约而同凝结,洛神帝面无表情看着他道:“当初她肯毫不犹豫跟你走,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七万多年,我也很想知道你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地位。顾墨云,你不会不想知道吧?嗯?” 顾墨云眼中也不过是一抹冰凉,他与水暮颜关系十分不好,前一阵还将水暮颜打成重伤,况且他这个逍遥魔尊与白兰又是死对头,水暮颜心又向着白兰。这次落在洛神帝手中实属意外,水暮颜又怎么会错过这个能除掉他大好机会? “怎么?信不过你们的感情啊?这么没自信?放眼六界,可没什么人配得上你,她能得到你的倾慕,也该知足了吧。”洛神帝十分不客气,眼神里泛着极深的怨念。 她在逼顾墨云回答,也是在逼自己承认水暮颜的的确确不再是她的林阿九。过了几万年,她仍旧抱着她的执念不肯松手,而水暮颜却早已将往事忘怀。 顾墨云忽然扯开嘴角一笑,冷冷回道:“我顾墨云只会救别人,不可能等着别人来救我,六界没人困得住我。” “我看你是不敢赌。”洛神帝一脸挑衅,“你不是最喜欢打赌吗?怎么样,我们来打个赌。” 顾墨云虽是心中没数,不过好胜心一下子便攻下了他的理智,于是他冷笑道:“好啊,赌什么?” 洛神帝微微勾唇,目光清冷,笑道:“赌她会不会来救你,如果她来了,你赢;如果她不来,你输。怎么样?你胜算是不是更大?输的一方喝下这瓶断肠散,虽然不会死人,但是足够痛上整整七日,如何?” 顾墨云不由得冷笑,这个赌,分明是羞辱他。不过顾墨云不喜欢输,也从没输过,所以他欣然接受这个打赌。 “好,一言为定。”顾墨云冷笑。 “她说今日一定会来,就在你昨日掉进阵法的地方。顾墨云,如果你赢了,那自然没什么好讨论了。不过如果你输了,她来了,我倒是想帮你问几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想问的?总不能让她看见你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与我打赌吧?她拼了命来救你,如果看到你平安无事却迟迟不归,会很难过呢。”洛神帝慢悠悠的,漫不经心说着话,眼睛却不曾离开过顾墨云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 “若是她来了,你想问的不也是我想问的么?哼。”顾墨云冷笑,可他的回答却让洛神帝凝固了笑,她想问的,是不是为何水暮颜会舍命来救顾墨云?这个答案,她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么?她还在奢望什么?也许水暮颜还有其他答案,所以洛神帝愿意赌一赌。整整六万五千年,她想看看,水暮颜是否还是那个答案。 “寂雪宫已经为夕墨神尊安排好了一切,夕墨神尊请。”而后洛神帝触动机关,玄冰阵便解除了封印,顾墨云笑了笑,走出来跟着洛神帝出了冰牢。 寂雪宫。 顾墨云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想:“桃妖神尊,哼,当初还以为你魂飞魄散了,谁知还活着。改名换姓叫洛神帝,哼。你是在提醒自己当年是神界之人?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咱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呵。” 顾墨云又想起落入玄冰阵的那一瞬间,洛神帝那一拳打过来时他脚下生出的花,十分妖冶,但是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究竟是什么灵体?”顾墨云喃喃道,而后敲门声响起。 “谁?”顾墨云警惕的问道。 “逍遥魔尊,妖王大人派我们前来伺候您。”说话间已经进来十个风格不一的娇媚女子,顾墨云冷冷看了一眼,只说了一个字:“滚!” 十个侍女却面不改色,其中还有几个主动贴上去的,可没说上一句话便被顾墨云扭断了脖子扔在地上!顾墨云冷冷看着剩下的人,道:“把尸体抬出去!” “是是是……”侍女们慌了手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赶紧照办。 顾墨云满目杀气,似乎十分痛恨方才的那些人。素闻他不近女色,却也不知是何故。 而另一边,侍女将此事禀告了洛神帝,洛神帝只是冷冷笑了笑:“顾墨云,你还是个痴情种?当真不沾染其他女人?” 陌上赤血楼。 白子佳和慕容枭焦急等在赤血楼内,而后只见水暮颜一人回来,脸色还不太好,便知出了事。 慕容枭赶紧问道:“大师兄呢?” 水暮颜笑了笑,眼皮子不带眨一下地说道:“半路上吵架了,他不知去哪里了,死活不跟我回来。不过他倒是留了话,明日会回来找我算账。他这个人情哪,我是欠大了。” 慕容枭一听便知是假话,顾墨云哪里会和水暮颜吵架?平日里顾墨云就是个不愿多说废话的,他的准则就是能杀的绝不口谈。而慕容枭见水暮颜两手空空,也好奇水暮颜去偷雪莲怎么一朵都没有,于是问道:“你的雪莲呢?” 水暮颜笑了笑,两手一摊:“不小心破坏了山脉,一朵也没摘到。我很累了,我要休息了,顾墨云你也别担心,他可是堂堂逍遥魔尊,谁能打劫他?指不定明日吃早饭时他就溜回来了呢。” 看水暮颜说得一脸轻松,慕容枭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顾墨云没回来的事。转念一想,明早上能看见他,那也不必着急了。 于是带笑回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了,你们家王爷可是很精明的商人,非但一朵雪莲不分给我们,还问我要不要买我的雪莲,这都打起我在风城的商铺的主意了。小师妹,空手套白狼,有你们的。” 水暮颜闻言看向白子佳,只见她还是一脸傲娇模样,一个劲抱着雪莲不肯松手,水灵灵的双眼死死盯着慕容枭。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白小球,你抱着雪莲不觉得冷吗?慕容枭想要雪莲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他还没穷到要抢我们的雪莲。放下吧,怪冷的,我命人给你储存好,明日你带回去留着自己用。” “哎,你之前不是说你想卖钱吗?怎么现在不卖了?还是你没偷到雪莲,不好意思要我的?”白子佳想象力还是很丰富,这说着说着不由得同情起水暮颜来了,非一个人单枪匹马,弄倒了山脉,一朵雪莲也没摘到,怪倒霉的。 不过白子佳也不是不仗义的,毕竟自己有一口袋雪莲嘛,分几个给水暮颜还是没问题的,下次再组队去偷嘛!反正出力的也是顾墨云,又不是她。 于是白子佳一把将雪莲放在桌上,豪气冲天的说道:“小花儿,我的就是你的,来来来,别客气,要多少拿多少。” 水暮颜一笑:“那全给我吧。” “……”白子佳呆住了一秒,而后轻声咳嗽道:“咳咳,只要小花儿高兴,都给你,下次再一起摘嘛。” “哈哈。”水暮颜虽是身心疲惫,但还是忍不住要笑,这个风城浅笑王爷实在太可爱。 水暮颜扫了一眼静候一旁的参星斗,参星斗便拿走了一袋雪莲,白子佳则是两眼直勾勾盯着那袋雪莲,直到雪莲转了个弯进了内堂。她这才咽了咽口水,撇撇嘴。 “天色已晚,两位赶紧休息,我也累了,差点被雪崩活埋。我得早点休息了,好梦。”说完便打着哈欠离开了大堂,白子佳和慕容枭在念如月的带领下各自在客房中休息。 醉客居。 慕容枭扫了一眼念如月,道:“你送浅笑王爷回房休息吧,我再赏赏月。” 白子佳和念如月抬眼望了望月儿,怪清冷的,还是个残月,这是赏哪门子月?于是她们便直接离开醉客居去了月深。 月寒。 水暮颜刚推开门便看见了慕容枭站在庭院里候着,水暮颜本就疲惫,这下心中也猜到了几分慕容枭的来意。 于是笑道:“这么关心他?都说他不近女色,那他是不是龙阳君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5章 妖王殿下也会关心俘虏? 听着水暮颜的打趣,慕容枭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后问道:“他在哪里?” “我不想瞒你,但你别声张出去。”水暮颜知道瞒不住,于是警惕的看了一眼慕容枭,而后走近道:“他被洛神帝扣下了,生死未卜,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西域换人,洛神帝说如果我去了我就放了顾墨云。” “哼!”慕容枭不知在气什么,拂袖转身,飞离赤血楼,而水暮颜亦紧随其后,一同前往西域。 次日,天明时分。他们已来到西域城门外,守卫通传后,洛神帝果然出现了。 “来得这样早,一夜没睡吧?”洛神帝这话不知是在关心水暮颜还是在嘲讽水暮颜,眼神满是轻蔑。 水暮颜垂着肩头,一副快倒了的样子,水暮颜面无表情的说道:“顾墨云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换他回去了。” “此时?嗯?本王想想,可能是在某个温柔乡睡得很安稳吧。”洛神帝挑衅的眼神看着水暮颜,就像想看水暮颜的笑话一般。 “是么?那麻烦妖王殿下派人叫醒他,他师弟想他,睡不着,硬拽着我前来寻他。我也想在妖王殿下宫中的温柔乡里好好睡上一觉,毕竟今日真的累了。”水暮颜淡淡一笑,缓缓移着脚步就要往城门里去。 “好,本王这就去请逍遥魔尊出来。”洛神帝唇角弯弯,一双媚眼瞥了瞥一脸无所谓的水暮颜,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怒气。 洛神帝仔仔细细打量了水暮颜,发现水暮颜精神有些萎靡,似很久没休息好了一般,那双冻红的双手还是红的。 “这傻瓜,竟然没舍得捂一捂手么?真要冻死了才知道冷?”洛神帝无奈的脱下厚厚的雪白白袍,走过去便给水暮颜裹了个严严实实。 “呵,妖王殿下善心大发?竟也会关心俘虏?真是受不起!”随后水暮颜猛地挣开了那双给水暮颜裹白袍的手,忽然的抗拒再一次挑起了洛神帝内心的征服欲,于是下一刻水暮颜就被死死裹了两圈,还被一把拥入怀中! “什么情况?这人疯了?”水暮颜吃惊的望着那双充满怨恨的眼,不寒而栗。 “一直看着本王做什么?莫非也是爱上本王这张帅脸了?”洛神帝不知是打趣还是生气,语气隐隐带着怒气。 “我又不只是身体冷,我连骨头也冷,妖王殿下也有办法暖了我的骨头么?”一句话问得洛神帝只能闭口不答,骨头冷了,是不是心也冷了?心冷了怎么暖? 这时,顾墨云来了,一眼便望见她们甚是暧昧的一幕,于是不由得轻声咳嗽。水暮颜闻声赶忙挣扎,想从严严实实的包裹中出来,可越是这样洛神帝抱得越紧。 “怕什么?难道非要男人抱着你你才开心?”洛神帝似乎是带着怨气说这句话的,气得水暮颜猛然一个转身,退后两步,抬起脚便是狠狠踹过去,偏巧洛神帝没防备,就这么众目睽睽摔在了雪地里。 水暮颜赶紧挣脱了白袍,朝她扔去,冷冷道:“士可杀不可辱!” 而后水暮颜看着洛神帝嘴角浮起的冷笑,一副十足的登徒浪子模样!水暮颜气不过,冲过去扑在她身上,死死拽着水暮颜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堂堂西域妖王抽什么风要为难我一个小贼!我又不是男人你对我这么暧昧做什么?即便你喜欢女人我也不会是你的菜!洛神帝!我从没想过一个堂堂妖王竟然做出如此世风日下的事来!真是丢人!” “还有更丢人的,你要不要看看?”洛神帝笑得悲凉,而后猛地拉水暮颜入怀,两个人近在咫尺,水暮颜甚至能感受到她眼中的那份执着与怨恨,“水暮颜,假如你能看懂这个眼神,我就放过你。” 她是在祈求么?水暮颜一瞬间不知所措,那是怎样的眼神?绝望中挣扎的痛苦,屈辱中潜藏的怨恨,水暮颜从没见过这样令人胆寒的眼神。与洛神帝对视的那一瞬间,水暮颜的确是吓到了,所以赶紧闭上眼,在洛神帝怀中颤抖着单薄的身子。 “怎么?连对视都做不到?那你要如何正视你对我的伤害呢?”这句话更是说得水暮颜一脸懵,水暮颜纵横魔界几千年,虽说杀人无数,得罪的人也不少,可从来不记得水暮颜有得罪过洛神帝。而且就凭洛神帝在江湖上的地位,水暮颜也是不敢轻易招惹的。水暮颜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洛神帝,而听洛神帝这口气,似乎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呵,我还以为妖王殿下只是恼我偷了你几十朵雪莲,所以才敢只身前来。如今看来,是有深仇大恨,那我今夜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水暮颜可能是脑子抽风了,知道洛神帝与她有仇,还能在这里笑着打趣。 “师妹,你还记得洛雾秋么?”顾墨云也真是好笑,就站在一旁看她们两人躺在雪地里,也不拉一把。而且他分明看到水暮颜隐藏在眼里的怒气了,却还是自顾自的问。 水暮颜重重的喘息着,身子已经冷到了极点,水暮颜抬眼望了望天际,第一缕朝阳已经出来了。明晃晃的光映在水暮颜脸上,水暮颜轻轻闭上眼睛道:“妖王殿下,能不能看在我快不行了的份儿上行行好,让我死个明白。你告诉我,你和顾墨云是不是早就认识?我来这里偷雪莲可能是一个意外,那么你诱骗我再访西域,是不是就只是为了联合顾墨云杀了我?” 洛神帝明显感受到水暮颜气息越来越弱,而站在一旁的慕容枭和顾墨云也知道水暮颜这是寒毒快发作了。三个人谁也不做声,仿佛都希望水暮颜去死。 洛神帝见怀中人气息奄奄,本来强硬的心终究还是心软了,她终是松了松口:“顾墨云与我打了一个赌,我赌你会来救他,他赌你不会,我赢了他。阿九,你如果知道来救他会死在这里,你还会不会来救他?” 怎么会问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水暮颜心中一阵晕,逻辑何在?莫不是水暮颜寒毒快发作连头也晕了?还有,阿九,这个名字是叫水暮颜?刚才顾墨云问水暮颜认不认得洛雾秋,洛雾秋又是谁? “阿九,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洛神帝坐起身,将寒毒已经发作的水暮颜搂在怀中,面无表情的说道:“林阿九,六万五千年了,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记得过我?那你告诉我顾墨云到底哪里好?他对你如此无情,你还要来救他……” 一滴泪滑落在水暮颜脸庞,水暮颜不敢睁眼,那滴泪仿佛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与悲伤,这一刻,水暮颜不知所措。本来刚才就是假装犯病,想要套一套他们的话,这下倒好!洛神帝竟然潸然泪下了……真是尴尬,难道自己要睁开眼安慰她?可自己都没怎么听明白究竟是怎么招惹洛神帝的呢!水暮颜再想想一旁站着的顾墨云,真是恨得牙痒痒,自己不辞辛苦来救他,本打算里应外合一同攻击洛神帝,却不想这家伙竟然和洛神帝打起了赌!这也就算了,刚才还眼睁睁看着自己‘毒发’!太不仗义了! “哎,莫非我装病被顾墨云看出来了?哎哟我去!我怎么忘了这家伙医术远在我之上,恐怕我这演技也只能骗骗洛神帝了!心塞……”水暮颜在洛神帝怀里时而皱眉时而撇嘴,看得顾墨云忍不住转过身去偷笑。估计只有洛神帝还沉浸在悲伤里没发现这一切都是水暮颜装的。 正在沉浸在这悲伤的氛围里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天际放明,白光散落在水暮颜有些惨白的脸上,看上去真像将死之人。 于是下一幕就是一声尖锐又悲痛的嚎叫:“小花儿!” 水暮颜吓得双目猛然睁开,只见日头底下站着一排人,个个手持武器,最为突出的莫过于白子佳那一身纯白的战袍。 水暮颜一眼便看呆了…… 一向柔柔弱弱的白子佳此刻竟像极了一个常年征战的将军,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却多了一丝不该有的心痛。 “你是在心疼我么?白子佳。”水暮颜不知不觉轻声问了自己,而后喉间苦涩。 原来白子佳早就察觉水暮颜肯定遭遇了什么,又不见顾墨云回来,后半夜本想去水暮颜房中问候一声,可没见到人。而慕容枭房中亦是如此,当下白子佳就召集人马,来了西域。而那一排颇有气势的人马,全是白子佳的亲友。 “你……你没事,你骗我?你竟敢骗我!”水暮颜听着耳边盛怒的声音,冷不丁一抬头,恰好撞上洛神帝恼羞成怒的脸庞。 水暮颜刷的一下就从她怀中滚到了另一边,迅速爬起来笑道:“那什么……妖王殿下太入戏了……呵呵……” “……”洛神帝一脸尴尬,“入戏?呵,林阿九,你可真会开玩笑。” “完了,西域妖王要发作了,看什么看!赶紧跑啊!”水暮颜喊完就跑,慕容枭和顾墨云看得一身冷汗,无言以对。 枫叶雪看着白子佳没了命的冲向水暮颜,赶忙下令:“保护师父师娘!布阵!” 水暮颜一听就汗颜了,大喊:“布阵?布你大爷!这里是西域,你当是风城呢!西域重兵就在城内,分分钟冲出来围剿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还不赶紧撤!” 白子佳一把抱住朝她冲过去的水暮颜,到处摸来摸去,傻乎乎的问:“你没事吧!?刚才看你都躺下了!” “……”水暮颜本想说没事,话到了嘴边突发奇想来一句:“你是不是不乐意我倒在西域妖王怀中?哦哟,咱们的多情王爷也会吃醋啊?平日里见你左搂右抱那么多爱妃,怎么不见你着急上火过?哇!你刚才不会是担心我红杏出墙所以才满目悲情的吧!我去!白子佳,你也太没良心太小气了!” 白子佳被水暮颜这么一大串忽悠,整个人一脸懵:“……” 这时两人背后传来一声冷笑:“这么快就搬救兵了啊,呵,我还以为顾墨云有多重要,值得你单枪匹马来营救,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6章 妖王殿下饶我狗命! 洛神帝说完还故意瞥了一眼身后的顾墨云,却只见顾墨云会心的微笑着。 水暮颜坏笑了一下,随后转身一脸作死的说道:“哎哟,瞧您说的,他可是叱咤魔界的大魔头啊,岂是你说抓就抓的?营救他的人当然多嘛!你看,你把他当贵客招待,还和他玩打赌的游戏,怎么就不想想他身份如此尊贵,怎么会把区区西域妖王您放在眼里呢?这是不是应了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哎哟瞧我这话说的,太直接了!西域妖王再不受待见也不该直接说出来,啧啧,是我嘴上不站岗,对不住了!还请您海涵。” 白子佳愣了愣,而后似乎懂了水暮颜的意思,于是也开口道:“不就是偷你几朵雪莲么?咱们逍遥魔尊可拍着胸脯说了,就是把你整个西域搬走都不是个事儿!反正有他顶着呢!你们四大妖王哪个不是各自为政的?今天你可别狂,若是动起手来,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还有啊,你可别一个冲动就让整个西域百姓跟着你遭殃啊,你要是敢动手,回头逍遥魔尊手下的浩气盟全军出动,踏平你这西域!” 慕容枭听得一脸懵,谁给她们的勇气?这分明就是挑衅和栽赃陷害!顾墨云这下算是和洛神帝彻底翻了脸,日后只怕是要互相防范了。偏巧顾墨云并不作任何解释,只是一直在洛神帝身后默不作声。而洛神帝本想发作,转念一想,她俩说的不无道理,现在还不能和顾墨云闹翻脸,还不到时候。 于是洛神帝憋着一股气冷冷道:“水暮颜,我会再找你麻烦的,你等着。” 水暮颜才不怕呢,水暮颜只是怕连累后面赶来当救兵的人,这洛神帝不是什么善茬,西域风城又是邻着的。如果因为此事日后两边燃起战火,那水暮颜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只怕连白子佳也要受到牵连。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看向顾墨云,这家伙一直不做声,莫不是一开始就策划好了要引起双方战事? “哎!等一下,你刚才说……说咱俩认识很多年了,那咱俩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水暮颜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水暮颜的确是着急刚才洛神帝说的那番话,可眼下也不是时候。这时候提出这个问题,真是节外生枝。 洛神帝转身看了看顾墨云,冷笑道:“这就要问问你的意中人顾墨云了,说起来,我们几个都是旧相识呢。呵呵。” “什么鬼的意中人?”水暮颜望向顾墨云的一瞬间身子不住的抖三抖…… 洛神帝迅速进了城门,站在城墙上俯视众人,冷冷笑着。而水暮颜似乎也安分下来了,不再折腾,扭头对白子佳道:“我们回去吧,没事了。” 白子佳挥挥手,示意众人回城,水暮颜一路冷着脸,脑子里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水暮颜没想到偷个雪莲竟然能惹出这么大的祸端,也没想到这背后会牵扯出自己一直好奇的前世今生。 水暮颜前世是谁?林阿九又是谁?顾墨云和水暮颜是旧相识么?水暮颜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顾墨云那副模样似乎她们并不是旧相识,到底谁在撒谎?还是谁在可以隐瞒什么? 水暮颜想,有必要报告给白兰,也有必要对那个看起来独来独往却深藏不露的顾墨云做个细致的调查。 月缺。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睡了,悄悄出了房门,去到顾墨云庭院找他。果然,他睡不下去了,整个人坐在庭院里沉思,连水暮颜来到了身后都不知。水暮颜轻轻坐在他旁边,扫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顾墨云装满忧郁的眼睛。 水暮颜扯开嘴角笑了笑,好奇他也会有愁眉不展的时候,水暮颜问道:“顾墨云也有解不开的难题?好歹也是活了几十万年的人,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计较这么多?” 顾墨云很想解封水暮颜的记忆,却不知解封后水暮颜还会记得多少。如今在西域出了事,他也不知道水暮颜如今是敌是友。而他顾墨云,在担心水暮颜会与他作对的同时隐隐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难过,却不知道是什么。 “没想到有一天我顾墨云出事了,你还会来救我。”顾墨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似乎他的意思就是,他十恶不赦,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他。 水暮颜撑起右手撑住下颚,望着暖洋洋的阳光,出奇的平静。似乎之前生气顾墨云竟然不顾水暮颜的担心,只顾着和洛神帝打赌,这件事儿现在可能已经不重要了。水暮颜望着那轮朝阳,一脸的疲惫一扫而光,嘴角似乎是挂着开心的笑。 顾墨云忍不住问:“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竟然某一天也会遇到一个真正关心我们的人,上天真的太眷顾我了。”水暮颜满脸的幸福,或许水暮颜要找的那个人,真的来了。 顾墨云想了想,便知水暮颜说的是白子佳。 “是啊,上天眷顾你。”顾墨云笑了笑,接着说:“对了,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水暮颜勾唇一笑,跳过这个问题,反问道:“对了,咱俩好歹认识八千多年了吧,还阴差阳错做了同门。顾墨云,听洛神帝那意思你们可不止认识八千多年了,你们是旧相识?那你们认识多久了?林阿九,洛雾秋,他们是谁?” 顾墨云从没想过水暮颜会再提这段往事,毕竟过了几万年了,再者,他更没想到当年从神界叛逃的桃夭神尊竟然就是他在凡间历劫时遇到的洛雾秋。而她那年与水暮颜,竟然有那样一段孽缘。如今洛神帝在魔界也是叱咤风云,水暮颜又心向着白兰,告诉水暮颜发生什么,很可能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个对手。但是不告诉水暮颜,水暮颜迟早会知道。而且很可能,他自己心里那个藏起来的秘密也会被揭开,到时候水暮颜对他就不止是敌对念头了,很可能是,不共戴天。 顾墨云顿了顿,问道:“你觉得你和洛神帝会是什么关系?” 这一问,水暮颜沉默良久,两个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顾墨云又说道:“林阿九是你当年在人间的名字,那时候我正在历劫,恰好遇到了你,你就让我带你回魔界……” “等等!你说什么?是你带我回魔界?我不是生来就是魔界的人吗?”水暮颜心中恐慌,白兰口口声声说水暮颜就是生于魔界长于魔界的,而且水暮颜化成人形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白兰。 顾墨云点点头,他意识到自己反将白兰一军的时候到了!此刻挑拨水暮颜和白兰的关系正好! 而后他说道:“是我带你回魔界的,当时你极力要求我帮你消除记忆的。那你现在之所以想要想起来是不是因为洛神帝那番话让你觉得不安?据我所知,你和我的这段记忆并不需要去记起,没什么重要的。很可能,你的记忆中早就记不得这个人。如果我给你解封了记忆,那么你该记得的你还是记得,记不得的自然也是记不得。况且年岁久远,我也记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情。不如,你去问问洛神帝这个当事人吧,她比我更清楚你们的事。我遇到你的时候都不知道会有我的存在,所以你问我关于她的事,我也不清楚。” 水暮颜原本想从顾墨云这里探知到什么关于洛神帝和她的消息,却不想听到了当初带水暮颜回魔界的人不是白兰……白兰骗了水暮颜,整整六万年……水暮颜不由得头痛欲裂。 听顾墨云的口气,似乎要让水暮颜失望了。临走之前洛神帝说让水暮颜好好问问顾墨云,可现在的情况却迷迷糊糊。不难猜到,这两个人,有一个撒谎了。可谁撒谎了?一个怨气冲天,一个虚伪狡诈。都极可能撒谎,看来水暮颜只能靠自己去探知谜底了,水暮颜想,洛神帝还会再来找她的。 “对了,你的伤没事吧?”水暮颜蓦然想起顾墨云昨日被击碎胸骨,虽然现在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一般,但那到底是洛神帝,出手不凡。 顾墨云摇摇头,抿着一丝笑。 “咕咕——” 此时,一只信鸽飞来。顾墨云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笑了笑。水暮颜取下信来,看了后扬起手烧了那纸条。 而后坐下对顾墨云笑道:“顾墨云,听说你在南城的生意全数被南宫傲截断,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强烈的控制欲,不禁笑问:“咱们是敌对关系,你怎么能奢求从敌人手中获取信息呢?” 水暮颜点点头笑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对吧?” 顾墨云笑笑不说话,复又想起来师父房中的那副轮回画,于是提醒道:“对了,你不是想知道你和洛神帝的旧事么?轮回画就可以看到前尘往事,你可以试试。” “呵。”水暮颜嘴角浮笑,心想:顾墨云你可真有手段,利用一切你能利用的,有你这样的对手,白兰怎敢掉以轻心? “哦,是吗?”水暮颜淡淡说道:“我想,我再考虑考虑,毕竟使用轮回画会对自己造成一定伤害,这种东西,还是小心为好。” “那倒也是,对了,师妹,我觉得咱们完全可以好好培养一下同门情谊。虽说同门千载,可实际上我们交流并不多。如今想来,甚是遗憾。你二师兄也想你了,不如改天咱们师门聚聚?”顾墨云笑道。 水暮颜想了想顾墨云的话,水暮颜不知顾墨云这是想示好还是其他,但不管如何,水暮颜都有必要先向白兰汇报情况,再做决断。 “我性子不好,师门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还是算了。”水暮颜笑着推拒。 “也罢。”顾墨云淡淡一笑,而后看了看天边的一轮明日,抬手遮挡耀眼的阳光,说道:“南城皇似乎想一统天下,初登皇位便出手大刀阔斧,听说,南城的局势如今已经好转很多了。” 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水暮颜怔了怔,莫不是顾墨云察觉了什么?而后说道:“顾墨云,我与你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锋吧?如果你我成为敌手,我敢保证,一千个我都不够你杀的,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就算是死一万次,我也不会向你认输。当然,如果我们是对手。” 看着水暮颜一脸的微笑,水暮颜眼眸中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顾墨云有那么一刹那呆滞了。不过瞬息之后,他笑得如常。而水暮颜也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去。 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顾墨云轻轻翘着兰花指抬手摸了摸下巴,一脸精明的闭眼坐在石凳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轻轻敲打着手指,猛然,嘴角浮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7章 岳父大人驾到! 夜里。 抚忧殿。 白兰案牍上的燕窝已经凉了,火烛也渐渐暗下来,整个抚忧殿暗沉沉的。 “南城皇,烛火快灭了,该休息了。”一声温柔的话入耳,白兰被熟悉的声音吸引,猛然抬头。 而映入水暮颜眼帘的人已经很明显的瘦了一圈儿了,此刻满眼血丝,水暮颜不由得狠狠心疼了一下。 白兰微微诧异,半晌才反应,起身往水暮颜那边走去,柔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穿这么少来,会着凉的。” 水暮颜退了退,扫了一眼白兰疲倦的面容,平静地说道:“我是来给你报个信的,顾墨云想拉拢我,还有就是……我之前在人间似乎有个故人与顾墨云是旧相识,可他们似乎是敌手。我们是不是该采取点措施?” 白兰闻言不由得皱眉:“故人?谁?” “西域妖王洛神帝。” “是她……”白兰咽了咽喉咙,沉默半晌,他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般千方百计不让水暮颜靠近洛神帝,却百密一疏,大概这就是天意。 而后他看了看水暮颜沉沉道:“对了,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能记得的都记起了,不记得的也不可能记得了吧。”水暮颜一提起过去就不免失神,心里空了一块似的。 从前水暮颜问白兰前尘往事,白兰都笑而不答,要么敷衍了事。 白兰复问道:“你想和梁上倾城联姻?” 水暮颜这才恢复了点精气神,扫了一眼还挂着红彩的抚忧殿,刺眼的红色让刺得水暮颜的心也疼着。水暮颜笑了笑道:“如今南城有你,西域那边不成问题,北方的雪城是个军事重地。我想借东边的力量平复雪城,或者,雪城平复冰凌国,到时候两败俱伤,就是南城独大了。” 白兰早就猜到了水暮颜会是这个打算,可冰凌国如今之势依旧难以抗衡,一个雪城纵有精兵强将也不敢强攻。况且,水暮颜孤军深入雪城,一旦身份被怀疑,水暮颜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这也是白兰最不想看到的,可水暮颜偏要兵行险招。 “咚咚咚——” 大殿的门响起敲门声,白兰知道是奇雨薇来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门外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南城皇,臣妾给您煮了点雪梨汤,润润嗓子。” 水暮颜心如刀割,但还是笑了笑,一转身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了,连白兰都没来得及挽留,就消失在了大殿上。而此时,烛光灭了,一根红烛终于是烧完了。 “南城皇,臣妾方才似乎听见了有人与您对话,是乔左丞么?”奇雨薇推门而入,扫视整个大殿。 白兰在惨淡的月光中看着隐藏在暗夜里的奇雨薇,淡淡道:“皇后,早些睡,本皇累了。” 随后他转身出了抚忧殿,从奇雨薇面前迅速的走掉,那碗温热的雪梨汤就被奇雨薇捧在手心,一点点冷掉。 听见抚忧殿大门关上的声音,奇雨薇在暗夜里掉下几颗泪,砸进晶莹剔透的雪梨汤中。 “南宫,如果方才我不来送雪梨汤,她会与你一起留宿抚忧殿么?这可是……南城皇后才能入住的寝宫啊……”奇雨薇颤抖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那个雍容华贵的身子也一点点蹲下去,抖得令人心疼。 风城。 陌上赤血楼。 水暮颜拖着沉重的身子行走在街道上,秋日的风有些微凉,水暮颜单薄的衣服几乎被风穿透。 “白兰,如果想忘了你,是不是只有爱上另一个人这一种办法?”水暮颜心里重复千万次这句话,眼眶里盈了泪。 明知道见面会生不如死水暮颜还去,一想起日后也还有无数次见面,水暮颜也觉得应该早早习惯这种痛不欲生,以免在别人面前被笑话。 秋风猛然卷起一阵落叶,扑面而来,水暮颜咳嗽了两声后挥了挥衣袖,扭头望向家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排整齐的队伍。 “谁来了?”水暮颜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过去。 那一队人马见水暮颜来了,纷纷下跪行礼:“属下参见四公主,四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是他来了,他来做什么?”水暮颜心里嘀咕,抬脚便进了大门,扫了一眼门外守着的疾如风和松藏隐,示意他们好生看着大门。 几经转折,终于穿过游廊来到了大堂,远远的便看见轩辕钊和轩辕哲还有娄贵妃三人正喝着茶候着。再看去,白子佳一蹦一跳的伺候在一旁。而最不凑巧的就是同堂出现的顾墨云和慕容枭。水暮颜心下一阵不悦,轩辕钊这是来捣乱的? “师妹回来了。”顾墨云眼尖,一眼便望见站在庭院里的水暮颜了,连忙起身出来相迎。 水暮颜不悦的看了一眼厅堂上的众人,径直走过去看了一眼白子佳,拉起她的手就走,对其他人连招呼都不曾打。 “小花儿,九天冰帝来看你了。”白子佳脸上堆着笑,却被这一阵拽弄得莫名其妙。 “为父来看看你,寂颜怎么扭头就走。”轩辕钊起身堆着笑对水暮颜说。 背对轩辕钊的水暮颜脸上一阵阴沉,狠狠皱了皱眉,冷冷对白子佳说道:“你回房休息,你忙完了就回去找你暖床。” “……”白子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于是点点头回了‘月深’。 水暮颜走回去阴着脸看着众人,一脸敌意,淡淡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轩辕钊被水暮颜扫了一眼,也瞬间不悦,当着外人的面水暮颜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就算是装一下也好吧? 轩辕哲和娄贵妃脸色也一刹那变得难看,本就是他们想来看看水暮颜的,这来了以后却受如此冷遇,冰帝不大发雷霆才怪。 似乎是因为轩辕哲微微发抖的身子被水暮颜注意到了,水暮颜态度立刻缓和下来了,于是转口道:“父皇,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有什么话明日再谈可好?” 顾墨云和慕容枭看着他们的关系忍不住勾起唇角,这样的父女,关系定然是差到了极点,可偏生要装出一副隆恩正盛的模样,不知道在演什么戏。 轩辕钊突然嘴角浮笑:“好,那你们便先去休息了,毕竟夜深了。” 轩辕钊离去前意味深长的对着水暮颜笑,眼神里尽是奸诈,看得水暮颜一脸不悦,似乎藏在长袖中的拳头也是握紧的。 “颜儿,你也早休息,明日我们再好好聚聚。”轩辕哲笑若春风,倒是让水暮颜吃了一惊,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如此温润如玉,自信大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三皇子。这才几月不见,当真要刮目相看了。 娄贵妃朝水暮颜点点头,与轩辕哲一同在下人的带领下各自回屋休息了。 水暮颜回头扫了一眼慕容枭和顾墨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一脸警惕的说道:“两位师兄在风城少不了有更好的去处,何必继续待在我这小庙?不如明日一早便各回各家。” 听着水暮颜突然下达的逐客令,两人心中明了水暮颜必然是藏了秘密,所以才急着赶他们走。于是顾墨云笑道:“再好的去处也不如与师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好。”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顾墨云这耍赖的功夫也是不输人的。既然眼下赶不走,那就只能好自为之了。 “夜深了,师妹好好休息,明日咱们一起聚聚,我还是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和九天冰帝说话呢。真是托了师妹的福,荣幸之至。”顾墨云笑了笑,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水暮颜抬眼望了望沉沉的夜色,心中又是一阵烦闷,近来不知多了多少事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不该见到的人却偏偏都出现在了一处,水暮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稍有差池,一切都会脱离水暮颜的掌控和预算,假若这样,水暮颜这么多年的筹划都会功亏一篑。白兰那边水暮颜也无法交代,而自己将会陷入更加复杂的局势里。 “我要冷静,毕竟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水暮颜在心里对自己说,又是深吸一口气,而后往‘月深’去。 翌日。 一大清早门外便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水暮颜揉了揉惺忪的眼,回望身边熟睡的白子佳,唇角勾笑的伸出手指放在她额上轻轻点了点。 白子佳温柔可爱的模样宛若桃花盛开在水暮颜心中,她近来忍不住深思,自己到底该不该招惹白子佳这样的良人?她执念数万年,一直想要一个能陪她一世长安之人,如今似乎出现了,她却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白子佳,水暮颜不由得觉得天意弄人。 她心里笑道:“白子佳,你说,我对你上心后你会和我好好的一世长安么?会不会,你我也有分离的一天?” “主上,冰帝那边传早膳了。”门外又是一阵响声,连白子佳也似乎被吵醒了,睁着呆萌的大眼睛看着水暮颜满目柔情,也笑了笑。 水暮颜笑了笑起身穿衣,扫一眼床上的人,轻笑:“你岳父那边传早膳了,去不去吃?” “小花儿给本王更衣,不然本王赖床。”白子佳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抱着被子缩成一团,青丝散乱的模样真是动人。 水暮颜无奈的拿起她的衣服过来伺候她穿上,同时对门外喊道:“一会儿就过去。” “是。”门外人离去。 “对了,一会儿我怎么称呼他们?他们微服私访我倒是为难了,叫什么都觉得不对。”白子佳一脸犯难,脑子瞬时不够用了。 水暮颜给她整理衣角,笑道:“叫什么无所谓,不叫也可以啊。” 白子佳瞪了水暮颜一眼,伸手捏着水暮颜的脸道:“到底是你父母,我这东床女婿不得叫声岳父岳母?” “哈哈。”水暮颜眉眼带笑,“那也可以,不如就这么叫。” “噗……”白子佳又是狠狠白了一眼,撇撇嘴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只怕我一开口就会被冰帝治罪,我这后半辈子都要在牢狱中度过了。我还这么风流年少,多少妹子等着我去撩?就这么死了不划算。”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8章 一窝黄鼠狼给鸡拜年 水暮颜瞬时冷着脸问:“原来你还想撩更多妹子,真是瞎了眼我才嫁给你。”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嘛。小花儿别当真啊,不气不气,乖,顺顺心。”白子佳乖巧的摸摸水暮颜的肩膀,甜蜜蜜的一把抱上去。她本就高出水暮颜半个头,这么一抱反倒是颇有夫妻的感觉。 “好了,我们也去吃早饭吧,一会儿出去转转,散散心。”水暮颜拉着她出了门,高高兴兴往正厅去。 正厅。 轩辕钊笑着对顾墨云说道:“如此说来,日后便要劳烦逍遥魔尊费心照顾照顾寂颜了。” 顾墨云笑道:“客气客气。” 慕容枭一脸带笑,而后举起酒樽敬了轩辕钊一杯,笑道:“家父常对我说,要好好效力朝廷,以报冰帝隆恩,日后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哈哈,你们慕容家对朝廷的贡献可不少。慕容桀如今已经联合雪城的人,似乎有意将生意向雪城发展。”轩辕钊一脸笑意,一旁的轩辕哲却似乎坐不住了,频频望向水暮颜住的那个方向。 顾墨云见状笑问:“三皇子似乎对师妹关心得很紧,这都是多少次凝望了?” 轩辕哲顿时愣住,心头有些慌乱,怕被轩辕钊看出什么来,只得笑了笑,回道:“颜儿性子很好,与我甚是合得来,再者,颜儿与我同在母妃膝下,关系自然好些。” 娄贵妃适时地点点头微笑,也暗中观察着轩辕钊的表情,昨夜水暮颜那般冷淡,让轩辕钊一夜睡不安稳。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 娄贵妃对水暮颜了解甚少,只是她看得出来水暮颜和轩辕钊似乎水火不容那般,别说旁人看了不信他们是父女,就是她看来,两人也绝不会是父女关系。由此,她不由得要多长个心眼防着水暮颜。 她不想借着水暮颜荣华富贵,也不想因为水暮颜日后落个不好的下场,毕竟圣意难测,而水暮颜又不是个善茬。 顾墨云又道:“听闻师妹和雪城太子即将联姻,说起这个雪城太子那也是人物一个。年纪轻轻便已是四尊第二的翊聿魔尊了,在雪城也是太子兼国。想必师妹一定会喜欢这等英雄豪杰的。” 谈及婚事,轩辕钊便是一脸难色,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之前与水暮颜谈好了与南城联姻,后来却也是水暮颜一句话又给解除婚约,好在是南城太子先不仁,否则轩辕钊真是打脸。 轩辕钊笑道:“满意不满意都要等寂颜回复,身为父亲,看到她幸福才是我最大的满意。” 这话说出来引得慕容枭勾唇一笑,这帝王家的婚姻还有这么自由的时候?也亏得是轩辕钊才敢说。 正说话间,不远处白子佳和水暮颜已经说说笑笑走来了。 轩辕钊远远地便看见水暮颜一脸甜蜜的拉着白子佳的手,于是问道:“寂颜与那位浅笑王爷关系很好么?感觉似乎寂颜很护着她。” 慕容枭道:“哦,在风城啊,小孩子都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若是关系好便在一处,她们这也算是‘联姻’了吧!哈哈!” 顾墨云又补充道:“这位浅笑王爷可不简单,白氏一族在风城的地位极高,而她是掌管半个风城商界的人。看似玩心重,实则心思细腻,只怕在经商方面不会输给三师弟啊。” “哦,这样啊,没想到寂颜认识的人都这般厉害。”轩辕钊满意的点点头,他总担心水暮颜暗中借用轩辕家的势力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现在听他们这么夸水暮颜,心下对水暮颜也更是放心。 “诶,我到底叫什么啊?你快说快说。”白子佳似乎一脸着急,身体也有些不自在,满脸紧张。 水暮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入乡随俗,叫伯父伯母咯。” “嗯……”白子佳抿了抿唇角,随水暮颜走过去。 白子佳走到轩辕钊跟前,略显紧张的率先行礼道:“白子佳见过……伯父……” 白子佳抬眼望见轩辕钊似乎没什么异样的表情,这才放心的叫万后半句:“见过伯母、三……哥……” 水暮颜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就坐下,根本不等轩辕钊等人回复。这般失礼,着实令众人吃惊。而水暮颜开口便是一句:“我爹娘和三哥不喜欢这么多规矩,你这么规规矩矩的,倒是让他们不能心安了。” 说完水暮颜扭头对三人一笑,甜甜喊了句:“爹,娘,三哥,你们说是吧?” 轩辕钊抿了一口茶,点点头,剩下两人也附和着笑了笑。 一桌子菜摆得满满的,水暮颜却只捡着素菜吃,白子佳看了不免皱眉,夹着一块肉放进水暮颜碗中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快吃点肉。” 水暮颜撑着头笑看她,回道:“我不爱吃肉,素菜清心,这炎炎夏日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不管,你快吃了。”白子佳霸道的刷刷又夹了几筷子菜,堆得水暮颜满满的一碗。 水暮颜虽是吃不下,却也慢吞吞的一口接一口吃着,轩辕哲见了调侃道:“有这么善解人意又贴心的好友,颜儿真是有福气。” 提起这个水暮颜不免心欢喜:“她可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三哥,她可未婚啊,你若喜欢可以追啊。” 这话刚说完水暮颜便感觉脚下吃疼,某人瞪着眼珠子狠狠一脚踩上去,疼得水暮颜只能忍着疼塞了满满一口菜。这么有趣的一幕正好被远处走来的松藏隐看见,松藏隐见水暮颜吃得正开心,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于是停在了十米开外。 这次又是顾墨云先瞥见松藏隐,于是提醒道:“师妹,似乎有人找你。” 水暮颜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去,只见松藏隐一脸忧心忡忡。 水暮颜心想:“松藏隐?看来是出事了。” 水暮颜笑了笑道:“我去去就来。” 于是起身走向松藏隐,简单交代了两句后便回来了,顾墨云待水暮颜坐下后笑道:“师妹,这天气甚好,不如一会儿我们去游湖,风城相思湖畔的风景倒是十分不错。恰好那里是你三师兄的地盘,咱们几个去也清净。” 水暮颜有些吃惊,顾墨云多次献殷勤,倒是让水暮颜感觉不自在。水暮颜猜不透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到底在盘算什么,再者,游湖么?虽是个好去处,但水暮颜着实不想和一群不相干的人一道。 白子佳看出来水暮颜一脸不情愿,于是央求道:“小花儿,你就陪我去嘛……我也想游湖。” “咳咳,这么多人在呢……别叫得那么弱……”水暮颜顿时红了脸,埋下头扶额看向白子佳。 白子佳点点头,又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水暮颜碗里威胁道:“那得看你的表现。” “大丈夫宁死不屈,我不爱吃肉,哼,就不吃。”水暮颜刷一下放下筷子,赌气。 白子佳立刻左一声小花儿右一声小花儿叫起来,没几下水暮颜便又拿起筷子刷刷吃起来,边吃边委屈的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吃就吃,谁怕谁。”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般闹着,完全忽略了旁人,而其余人似乎也觉得氛围好多了,都满心欢喜看水暮颜俩闹腾。用过早膳之后几人便一同前往相思湖畔,同乘舟一道游玩。 相思湖畔。 阳光正好,湖水碧波粼粼,清风徐来,水面温柔的泛起一层层涟漪。 白子佳望着碧波,温柔的揽着水暮颜的肩头说:“要是能这么一直在一起就好了,看岁月静好,温柔似水。” 水暮颜眯着眼靠在她肩头,就这么渐渐的,睡着了。 船中,顾墨云正与轩辕钊谈笑风生。 顾墨云轻轻放下一子,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他笑看轩辕钊:“不瞒冰帝,师妹一直对南宫傲情有独钟,眼下虽说雪城有意与冰凌国联姻,可水暮颜看这时机不对。只怕师妹也不会乐意在此时联姻,若是执意联姻,只怕会重蹈南城与冰凌国的覆辙。” 轩辕钊将信将疑问道:“魔尊怎么就知道寂颜心里会不想与雪城联姻?雪城太子梁上倾城论才品论相貌都是拔尖的,而且听闻不像南宫傲那般多情。而在此之前雪城皇梁上浚玉也只娶了一个,自皇后过世后便再没娶了。很可能梁上倾城也是个痴情种,这样看来咱们寂颜嫁过去倒是稳妥得很哪。” 顾墨云笑着又放下一子,笑道:“师妹可不同于常人,虽然南宫傲对她薄情寡义,可她却还是处处为南宫傲着想。” 轩辕钊抬头望着顾墨云,顾墨云这是在暗示什么?尔后他顿了顿才笑道:“小儿女的事,我不太清楚。” 顾墨云又是一笑,而后出其不意的问道:“风城太子公冶承乾倒是去提过亲,风城条件也不错,冰帝难道就不考虑考虑风城?” 轩辕钊心下顿时起疑心,“这顾墨云怎么这么关心寂颜的婚事?难不成是在试探什么?” 正说着,轩辕哲和慕容枭走进来,轩辕哲行过礼后说道:“父皇,时候不早了,不如先去用午膳。” 顾墨云看了一眼轩辕钊,抬手道:“冰帝请。” “魔尊请。”轩辕钊与顾墨云相互谦让,一会儿便出了船舫。 而船头睡着的水暮颜也渐渐醒了,此刻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旁被水暮颜枕得肩头吃痛的白子佳也揉着肩头。水暮颜见状不好意思的扑过去轻轻为她捏着肩头,温柔的说道:“既然肩头疼,就不知道把我抱在怀里?” “那样臂弯疼,再者,看你睡得香,没敢动你咯。”白子佳喜滋滋的享受着水暮颜的伺候,眯着眼道:“有这么个会伺候人的王妃真好。诶,要是回头你出嫁雪城,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的王妃伺候我?” 水暮颜顿了顿,贴在她耳畔问道:“这么舍不得我走?” “哎哟,免费的丫鬟伺候着不好?我这么能精打细算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好处嘛。”白子佳拍拍水暮颜的手,安慰道:“安啦安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事情嘛。” 水暮颜听了只是摇摇头,抬首唇角带笑,捏完她肩头后俯下头贴在她颈边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我嫁人?”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69章 路见不平一巴掌! 白子佳怔了怔,随后双手蒙住脸说:“不告诉你。” “哈哈,你这算不算答案?你若是不说话我可就理解为你不想我嫁人咯。”水暮颜一下子扑倒她,就那么无耻的看着白子佳嘴角堆笑,却一脸害羞的捂住脸。 “咳咳,这是在做什么?”突然一声咳嗽打断两人,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慕容枭一脸坏笑看着她俩。 白子佳这时突然一把抱紧水暮颜,白了一眼慕容枭道:“当然是打情骂俏啊,怎么?嫉妒啊?” “哈哈!”慕容枭不由得大笑:“我嫉妒什么?” 水暮颜撇撇嘴道:“他和顾墨云是一对儿,他貌似是只小受诶。” “哦?是吗?”白子佳故作惊讶,肆意扫了慕容枭一眼,笑道:“他做小受蛮合适诶。” “胡说八道!”慕容枭颜面受损,不由得微微生气。 背后恰好走来顾墨云,拍了拍慕容枭的肩头,笑问:“我和三师弟是一对儿,那你们俩是一对?谁是受呢?” 两人对望了一眼,随后白子佳笑道:“小花儿是受!” 水暮颜却未反驳,只是一脸宠溺的笑道:“那夫君可要好好爱护我,某些人连基本的关心温柔都不会,我真是同情他媳妇儿,啧啧,好可怜。” 说完还带着白子佳一起扫向慕容枭,满目同情。一番打趣后,几人便让船靠了岸,朝酒楼走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卖声声声入耳,繁华的街市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路过时,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冰糖葫芦诶,又甜又大的冰糖葫芦,十文钱一串啦!” 小贩的声音穿过水暮颜耳膜,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叫住小贩,痴痴看了一眼糖葫芦,笑道:“小哥,我要三串。” “好嘞!您拿好!” 水暮颜给了白子佳一串,轩辕哲一串,自己一串。白子佳一口咬住一个,忍不住点头称赞。水暮颜也小心翼翼咬下去,一股酸溜溜的感觉袭遍全身,水暮颜隐约觉得很熟悉,似乎,什么时候的水暮颜还很喜欢吃糖葫芦。而水暮颜梦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买一串糖葫芦给水暮颜吃,但水暮颜看不清那人面容。 顾墨云看着轩辕哲手中的糖葫芦,问道:“三公子还吃不惯这种民间小吃吧,这东西挺好吃的,师妹似乎很喜欢。” 轩辕哲笑了笑道:“颜儿给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记得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 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两个人走来,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似乎有些小情绪。 身穿粉色长裙的灵叶璃皱着眉头道:“诶,小慈,你说我怎么就没运气遇到一个如意郎君呢?连白纸都笑我没人要了。” 跟在身后一袭白衣的小慈笑道:“小姐啊,这种事看缘分的,别气了,以小姐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没有?” 灵叶璃哼了哼,突然一个小叫花撞上了她,疼得灵叶璃叫了一声:“哎!好痛!” 小慈连忙扶起灵叶璃,揪住颤抖着的小叫花骂道:“走路不长眼啊小叫花?撞了我们家小姐就想走!?” 小叫花满脸惶恐,手中捧着几个铜板,不知所措。灵叶璃满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骂道:“像你这样的小野种就不该活着,没想到风城这样的地方也能出现你这样的东西!呸!小慈,给我狠狠扇他几个耳光!” “是,小姐。”小慈撸起袖子拽住小叫花就要打,小叫花吓得连忙求饶:“大小姐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叫你不长眼!没挖了你眼睛算对得起你了!”小慈一脸凶狠,一巴掌刷就要打下去,却猛然被拦住。 小慈顿时抬眼,却只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一身红黑搭配的衣服,三千青丝肆意散落,眉目间尽是英气,这人却是个女子。 灵叶璃皱眉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狗?教训一个小叫花也碍着你了?” 水暮颜笑了笑,尽量语气和善的说道:“这孩子不过十岁,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未免太重了。” “呵,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灵叶璃冷冷一笑,满眼蔑视。 水暮颜身后的一行人似乎蛮有兴趣看热闹,顾墨云笑道:“师妹这么爱管闲事?看来那个姑娘要倒大霉了。” 白子佳也最是看不惯恃强凌弱,此番见水暮颜出头,自然乐意,她一脸鄙夷看向灵叶璃说道:“那种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不就是撞了一下么,又不会死人,就喜欢逞威风,小花儿好好教训教训她也是好的!” 水暮颜看着满眼嚣张的灵叶璃,她早听闻灵叶璃是个嚣张的主,遇到这种事不占便宜,不耍威风,灵叶璃必然不肯罢休,于是她笑道:“灵东笑的女儿什么时候轻易放过得罪她的人?我不过一介平民,怎敢造次?” 灵叶璃闻言不由得多看了水暮颜两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水暮颜不理会她,只是一把夺过那孩子护在身后,面不改色道:“要打就打,打完了大小姐该干嘛干嘛去。” “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打啊?你既然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还敢在这里不知趣?”小慈又狠狠白了一眼水暮颜,扭头看向灵叶璃。 灵叶璃冷哼一声,眼前的人看起来杀伤力十足,却原来是个软骨头,真是高估了她。于是灵叶璃轻蔑看向水暮颜,问道:“你确定你要替他受过?我可没说过只打一巴掌。” “要打多少都可以,只要灵大小姐高兴。”水暮颜伸手揉了揉身后小叫花的头,柔声说:“别怕,姐姐保护你。”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受多少掌!”灵叶璃上前便是啪的一巴掌! 水暮颜依旧面不改色,揉了揉嘴脸,嘴角浮笑:“还打么?” “呃!”身后不远处的白子佳一脸震惊!水暮颜什么时候让别人打过?水暮颜疯了么? 顾墨云见白子佳欲上前,一把拦住道:“别过去。” 白子佳虽着急,却也觉得在理,于是没上前去,与其他人站在不远处看。而灵叶璃见水暮颜还是不知悔改,不由得更生气,何故竟让一个上流人士甘愿与下流胚子为伍?还公然与她灵叶璃作对!灵叶璃气不过,反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小花儿!”白子佳在身后喊出声,忍不住冲上去找水暮颜,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围过来了。 小叫花吓得哇的一声哭了,眼泪鼻涕一直流,嘴里喊着:“小姐姐,你别让她打你了,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好。” 水暮颜扭头揉了揉他的头,掏出手绢为小叫花子擦了擦鼻涕眼泪,连声安慰道:“没事,练武之人挨几巴掌又没事,乖,不哭,姐姐一会儿买好吃的给你。” 灵叶璃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傻气,怎么被打了非但没有怒气还这般为别人想?脑子进水了!于是她忍不住问道:“喂!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平白无故替一个小叫花子受过!” 水暮颜却只是冷着脸问:“打够了么?” 看来这人真是傻子!灵叶璃狠狠皱眉,觉得颜面受损,四周的人也都开始指责她的不是。于是灵叶璃气不过,尴尬的看着四周的人,忽然猛的上前就是一脚踹!这一脚踹得水暮颜退后半步,却惊住了灵叶璃,这一脚她可是卯足了力气!可水暮颜却只退了半步! “小花儿!”白子佳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捧着水暮颜出血的嘴角心疼的吹着:“小花儿疼不疼?”尔后又摸了摸被灵叶璃踹了一脚的地方。 身后的几人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便是怒目而视。 轩辕哲指着灵叶璃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灵叶璃第一次被人这么用手指着,更气不过,本想开口回骂,却瞥见突然涌上来的几人。尤其是慕容枭和顾墨云那张阴沉的脸色,她不由得一阵害怕。于是声音也弱了些:“是她非要替那个小叫花受过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打够了么?”水暮颜又是一问。 傻子都知道该走了!灵叶璃赶忙说道:“今天就放过你了!小慈,我们走!” “想走?我还没答应呢!”轩辕哲一脸愤怒,伸手拦住灵叶璃。 水暮颜却摆摆手道:“三哥,放她走,她没什么错。” “可!”轩辕哲虽百般不愿,却还是放走了灵叶璃,灵叶璃狠狠瞪了一眼轩辕哲就溜走了。 “小姐姐,你还好吧?”小叫花满脸泪痕看着水暮颜,又伸手抓起碗中的铜板递给水暮颜道:“小姐姐,你这里有钱,你们去买点药来擦一下吧。” 水暮颜不由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小鬼头,以后走路小心点,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姐姐了。来,姐姐给你钱,你去买点好吃的吧,都正午了,别饿坏了。” 水暮颜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小叫花,摸摸他的头,小叫花道了谢便走了。水暮颜又拍了拍身上被灵叶璃踹的脚印,转身笑道:“走走走,饿了,吃饭去。” 围观的人也散了,几人一道去了酒楼,刚坐下,白子佳就开始心疼的碰了好几次水暮颜的嘴角,关切的问道:“还能吃东西么?我去买点药给你擦擦吧。” “哎呀,我没那么娇气,别浪费钱了。”这话说出来倒是让在座几位吃惊,买点药能要多少钱?水暮颜这是节约钱还是抠门?刚才给那个小叫花的银子不知道能买几箩筐上好的药了! 顾墨云问道:“师妹,你今日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冷笑,难不成心情不好所以欠揍?水暮颜扫了一眼其余几位异样目光看着她的人说道:“怎么?一向嚣张跋扈的我就不能挨一次打?至于这么惊讶的看着我么?” 慕容枭向来嚣张跋扈,此番水暮颜众目睽睽下被打,让同行的他也觉得丢人,于是他冷笑道:“我看你就是自找的!一个小叫花你也管,这天下这么多闲事儿你管得过来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0章 郎情妾意秀恩爱 水暮颜懒得理会慕容枭的话,淡淡笑道:“当然管不过来,可遇到了就忍不住要管,能怎么着?” 慕容枭冷笑:“能怎么着?哼,你这是遇到小角色,若是遇到狠角色,你今天是不是打算被活活打死在这里?” 水暮颜也气了,横眉冷对望过去,冷笑回答:“若是遇到狠角色,我便不会任由他们打我了,走为上计,大不了带着小叫花跑路咯!” 听得水暮颜一脸轻松,慕容枭不由得嗤之以鼻,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一旁的顾墨云看得出来水暮颜憋了一股子怒气,被慕容枭这么一折腾,必然更是心中不悦,可他也好奇水暮颜为何连这种小事都要管,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还手?”水暮颜冷笑,鄙夷的目光扫视顾墨云,心头极为不悦,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懂得蝼蚁一般生存的人有多不易?像顾墨云这样的人更不会懂! 水暮颜再一次体会到为何顾墨云对她百般示好她也不乐意与他为伍,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而白兰虽为贵胄,却体察民间疾苦,或许这也是为何水暮颜死心塌地愿意跟着白兰的原因。 水暮颜叹息一声,补充道:“如果刚才打我的是你,我还手了你会如何?” “我可不是善心之人,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杀人也是常事。”顾墨云不暇思索就回答了。 “真是坏透了!”白子佳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慕容枭闻言满脸不屑,他补充道:“世界上多少达官显贵会在意一个小叫花的生死?杀死他们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对啊,杀死他们太容易了。”水暮颜接话,一脸排斥的看着他俩,说道:“所以顺着你们的意思才能活命。我就算还手了又如何?指不定我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杀了小叫花。与其间接害死小叫花,还不如受几巴掌,她灵叶璃开心了,我也没什么。多好。” 万万没想到水暮颜最后只是一句多好,连轩辕钊也不得不叹服,本以为水暮颜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没想到水暮颜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轩辕钊心想道:“难怪上面会派你下来做事,能顾全大局。” 顾墨云无言以对,这时菜品正好上来,轩辕哲开口打破僵硬的气氛:“大家快吃吧,这饭菜可真诱人。” 于是纷纷动筷子,水暮颜独自倒酒,一杯又一杯接着喝,满怀心事,而坐在对面的顾墨云看在了眼里。 外面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朦胧的天色显得有些压抑。水暮颜找借口离座,顾墨云也跟了去。 白子佳见氛围十分尴尬,便想着扯出来一个话题,她突然问轩辕钊:“对了伯父,我们聊聊家常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反正停不了了。” 轩辕钊虽是惊讶,但也没拒绝,他有多少年没和别人话家常了。于是笑道:“好啊,聊什么?” 白子佳托腮笑道:“聊聊小花儿吧,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却没听她提过一次家里诶。” “寂颜?”轩辕钊突然就觉得有些尴尬,他对水暮颜一无所知,又怎么说得出来关于水暮颜的。 白子佳一脸期待的问着:“对啊,小花儿小时候性子也这般忽冷忽热么?” 轩辕钊尴尬的笑了笑,底气不足说道:“是这样的吧,家里的孩子似乎都性子略冷。” 轩辕哲闻言唇角带笑,眼眸里却有些许落寞,他们是怎样的一家人?互相不了解,唯一知道的便是彼此之间的关系。皇室之人,彼此防贼一般提防着彼此,从没有交流的时间。 白子佳又问道:“那小花儿喜欢什么啊?” “她……她喜欢打打杀杀吧,呵呵,她性子倒像个男孩子。”轩辕钊一句话让白子佳倒吸一口气,这算哪门子了解…… 于是白子佳也停住了发问,眼看着气氛又要尴尬下来。 轩辕哲笑问:“你家王妃看起来似乎很冷,你与她性子怎么合得来的?” 轩辕哲一句话打开了白子佳的话匣子,她撑着头回想,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小花儿不是这么冷的,她超级温柔的,也很活泼,闹起来像个小孩子,可爱死了。” 或许连白子佳都没注意到,提到水暮颜时,她脸上泛起的笑容很好诠释了幸福二字。连旁人也羡慕起来,慕容枭听着她讲述水暮颜种种呆萌犯傻的行为,忍不住笑出声,而其余几位,似乎也被带入这氛围中,一个个开始提问,仿佛水暮颜就是个小孩子一般。 慕容枭问道:“那以后你家王妃出嫁,你得多伤心,不如你们一起嫁过去,好有个伴。” 白子佳瞪了慕容枭一眼,吐吐舌头道:“我家小花儿才不会嫁人呢!” “何以见得?她也不小了吧,是时候嫁人了。”慕容枭一脸坏笑。 白子佳继续瞪着大眼睛,一脸不满的说道:“就算是要嫁人,也得嫁给我呀,我浅笑王爷多会宠媳妇儿,小花儿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哪个男人比得上我半分?小花儿才看不上那些人呢。” “是是是,你浅笑王爷温柔。可师妹喜欢强者,这一点你又输给多少人?”慕容枭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句话气得白子佳差点掀桌子。 轩辕哲轻轻咳嗽两声,接话道:“若是真心相爱,即便不是强者又如何?况且,真正的强者强于内心,而不是武力。” “说得好,她喜欢的人必然是内心强大的,这样一来倒也好保护她才是。”轩辕钊接话道。 娄贵妃笑道:“这么一说,反倒是像在说雪城太子梁上倾城,听说他容颜俊美,还是第二魔尊呢。与我们家寂颜最是相配不过。”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顺着轩辕钊的意思说的,轩辕钊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说话间顾墨云已经带着水暮颜回来了,水暮颜有些湿润的头发一看就知道淋过雨,看得白子佳和轩辕哲一阵心疼,白子佳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水暮颜。 “怎么又去淋雨了?心情又不好了啊?”白子佳一边哄着,一边捧起那双冰冷的手哈着热气。 水暮颜微微一笑,偏头依靠在她怀里一秒钟,佯装柔弱的说道:“人家要晕倒了,夫君背我回家?” “唔……好!”白子佳瘦弱的小身板立在水暮颜面前,顺势就要背水暮颜。 “真背我?” “你是我王妃嘛,为夫背你有何不妥?” “不嫌重?” “小花儿不重,走走走,我们回家去。” 水暮颜一阵笑,不由得又想起七千年前自己背思姬雅的场景,那时候,水暮颜以为可以这么宠思姬雅一辈子呢。 “走咯!”白子佳突然背起水暮颜,水暮颜惊呼一声,赶忙抱紧白子佳脖子,白子佳不由得哈哈大笑。 “三哥,走,一起回赤血楼,小花儿的府上有一大片彼岸花呢,开得可好了,去看看呗!”白子佳回头对轩辕哲说道。 “好。”轩辕哲拿起纸伞,一道跟着。 雨停了,似乎水暮颜心情也好了。一行人出了酒楼,前前后后走在人流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水暮颜一脸甜蜜,俯首帖耳问道:“夫君,背着你家王妃会不会很丢人?” 白子佳喘了口气说道:“这叫幸福懂不懂?” “噗嗤。”水暮颜不由得笑了,安安心心的贴在她脖子上,一路前行。 身后的看客不由得羡慕,水暮颜那样的人竟然也肯这般示弱,他们不由得怜惜自己,是否太长时间的孤寂让他们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柔弱? 轩辕哲看着她们不由得感慨道:“颜儿未来的夫婿若能这般宠她,颜儿该多幸福。” 说这话时,轩辕哲眸中暗淡了一丝光彩,嘴角微微向下弯了弯,一脸落寞。折腾了一天,迎来了黄昏,日落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华灯初上,街市繁华,琳琅满目。 水暮颜看白子佳出了一头汗,便下来了,心疼的问道:“下回还背不背这么重的王妃了?” 白子佳擦了擦汗,傻乎乎说:“背!背一辈子!” 水暮颜嘴角浮笑,为她擦了擦汗珠。心里对白子佳更是喜欢,白子佳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可这个人却让水暮颜感到莫名安心。 这时,不远处恰好来了一拨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股子怨气散不去。 “哎,你说咱们太子爷就这么去找白子佳,会不会和白家起冲突?” “怕什么?白家声望再大也不过是臣子,难不成白家还要和太子爷动手不成?” “这倒也是,不过你说这白子佳也真是胆大包天,太子爷三令五申不允许和那个轩辕家的四公主有什么拉扯。她却不管不顾的还轩辕寂颜腻在一起,这不是给家族添乱是什么?” “哎,你看那个不是白子佳么?” “她旁边那个一身男装的肯定就是轩辕寂颜了。” “报告太子爷,走。” 两人转身就走,没几步便在轿子边说了两句,轿子加快脚步朝白子佳走来。 “哎,你看这个好不好看?”白子佳真拿起一个玉簪打量着,不知身后已然来了不速之客。 “落轿——” 白子佳回头望,只见卷帘起,一袭黄袍走出来,俊朗的眉目,那双眼却是藏不住的奸诈。水暮颜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公冶承乾,于是当下便知有麻烦来了。 轩辕钊一行人还站得有些远,所以公冶承乾没注意到,况且公冶承乾是专门来找白子佳麻烦的,因此也只看见了白子佳和身旁的水暮颜。 白子佳见公冶承乾走来满脸堆笑,不由得手心出汗,眉间紧蹙,一脸惶恐。水暮颜眉头也微微皱起来,水暮颜知道,来者不善。 公冶承乾打开一把折扇,笑道:“浅笑王爷好兴致,夜市好看么?” 白子佳没说话,只是行了礼道:“白子佳见过太子殿下。” 公冶承乾扫了一眼水暮颜,笑道:“这位是?” 白子佳怔住了,公冶承乾明知那是水暮颜,怎么还问?看来之前杜子腾提醒的事还是发生了,公冶承乾终究是找上麻烦了。 水暮颜懒得直视他,冰冷的开口道:“水暮颜。” “水暮颜?哦,是吗?”公冶承乾坏笑着,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一行人,“我怎么记得这位似乎是轩辕四公主?”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1章 狭路相逢强者胜! 水暮颜狠狠皱眉,公冶承乾很明显想找事!于是水暮颜上前一步,挡在白子佳面前,不耐烦的问道:“公冶承乾你少卖关子,到底想干嘛?” 公冶承乾嘴角勾起,来到他的地盘还想撒野?什么道理!他冷笑道:“这里是风城,可不是冰凌国,长公主这脾气在这里可不好使。我与我的臣子聊两句妨碍你了么?” 水暮颜不由得一阵心烦,公冶承乾是白子佳的君主,水暮颜无权干涉。随后又听到公冶承乾问白子佳:“浅笑王爷似乎与四公主关系不错啊?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白子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渗出汗珠,不知如何作答,水暮颜脸色也不太好看,于是便替白子佳回道:“不过是认识罢了,怎么?连这种小事你都要管?” 公冶承乾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水暮颜,慢悠悠道:“白家人才辈出,为我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你都是有目共睹的啊,子佳,你可别犯错误,将白氏一族的荣耀葬送了。我这回可是亲自来提醒你了,下次若罚你,你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水暮颜很想发作,却深知自己的行为只能给白子佳添麻烦,于是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却听得公冶承乾背后一声长喝:“四公主——” 水暮颜转身冷笑,厌恶的将目光扫向别处,却听得公冶承乾摇了摇扇子说道:“或许世间多少人都是你惹得起的,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呼风唤雨,翻云覆雨。我想提醒你一句,我脾气也不太好,若是你在我的地盘上公然闹事,我这面子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难看的。我即便为难不了你,我也可以为难为难下人臣子,出出气也好嘛。毕竟憋坏了身子很不好,你说是吧?” “哼。”水暮颜冷笑,公冶承乾的意思如此明确,她又岂是听人摆布的? 出气么?呵,水暮颜冷笑,随后说:“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若是你出气的时候不小心动了我在乎的人——太子殿下,我可不介意杀了你。” “好狂的口气!”公冶承乾折扇一收,满腔怒气,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公冶承乾本就不满意轩辕一族,眼下惹事也好,正好找个理由收拾人!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不过是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可你家族也不是一手遮天的,有时候我看你还是少狂,毕竟很多话说出来想要做到可不是那么容易。” 水暮颜顿时怒火中烧,公冶承乾如此狂傲的本性成功激起了水暮颜的战斗欲!她可以让一让公冶承乾,可她绝不会做无所谓的让度! 她微微皱眉,一脸邪气与公冶承乾对视,上前冷冷说道:“公冶承乾,你别以为你是第四魔尊我就不敢与你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也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我脾气可不太好。” 公冶承乾本就是少年得志,四大魔尊里当属他最年轻,一招‘烈焰寒冰掌’打败无数人,封号烈焰魔尊。是四个魔尊里最喜怒无常的,也是最为嚣张跋扈的。不管是谁,他都不曾放在眼里,在风城又十分受宠,因此也是目中无人。 公冶承乾一甩长袖,眉间尽是怒气,而一旁的白子佳赶忙上前劝阻水暮颜:“别和太子殿下动怒,大家各退一步。” “退什么退?我还会怕他?”水暮颜一听白子佳的劝阻反倒是更来气,直接推开白子佳,上前盯着公冶承乾说道:“今日不给你一个教训我就不叫水暮颜!” “好!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女人能有多能打!若是伤了哪里可别哭着回宫告状,说我烈焰魔尊无情。”公冶承乾收起折扇递给下属,负手而立,一股子杀气腾地而起。 白子佳手忙脚乱冲到水暮颜面前拦住,惶恐道:“别闹了小花儿!你打不过太子的!” 水暮颜扭头看了一眼白子佳,深深的悲哀涌进她心里,君臣关系在她心里一直是道坎! 她怒目而视,眸中泛起泪光:“打不过又如何?打不过就要忍气吞声是不是?除非他把我打死在这里!否则我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给我让开!” 白子佳看了水暮颜两眼,知道劝不下来,又怕公冶承乾真的伤了水暮颜,索性咬咬牙道:“好,你要战,我陪你!” 不远处的一行人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轩辕钊,此刻对公冶家族已经起了杀心。顾墨云和慕容枭倒是很想看看水暮颜能折腾到什么样子,这个水暮颜隐藏身份,只怕也是隐藏了实力。 轩辕钊冷冷看着这一切,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这种场面,谁生谁死他并不关心。他只想看看公冶承乾要放肆到什么地步。 水暮颜见白子佳愿意陪自己一战,心下生出许多感动来,这一战关系重大,白子佳岂可儿戏?水暮颜低头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白子佳,你可知这是掌握你家族命脉的公冶承乾,你为了我与他为敌值得吗?” 白子佳真挚的眼神看过去,她忽然想起水暮颜往日里对她诉说的那些害怕和担忧,水暮颜在找一个能为她赴汤蹈火的人,那现在自己是不是该体现一下?白子佳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在意这个像刀一样尖锐的人。 于是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水暮颜,这辈子我遇到你就算我倒了霉吧。” “哈哈!”水暮颜仰天大笑,眼中满是感动,心下却是荒凉。遇到这个人太晚了么?可终究是遇到了,上苍怜她。 水暮颜拽着白子佳微微颤抖的手对天起誓:“白子佳,从今往后,谁敢动你一分,我便屠他满门!谁敢欺你一分,我便要他生不如死!谁敢为难你半分,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后半生,便由我水暮颜来守护。” 白子佳怔了怔,看着满目柔情却一身杀气的水暮颜,似乎觉得自己那颗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了,于是点了点头道:“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你半分。” 水暮颜轻轻走过去,爱怜的伸出左手蒙住白子佳的双眼,贴在她耳畔低声道:“别看,一会儿就好。” 白子佳心中一阵惶恐,她深知水暮颜来历不凡,却不知水暮颜到底有多深的水,而此刻,水暮颜要独自面对烈焰魔尊,白子佳不免有些担心。 公冶承乾早就看得心烦意乱,此时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腻歪够了没?我可是等够了!” 水暮颜微微一笑,满眼讽刺扫过去,心里嘲笑他的无知和不自量力,嘴上却是淡淡道:“公冶承乾,你一定会终生难忘这一天的。” 随后便是右手微微抬平,目光凌厉,一声长喝:“彼岸花开——杀!” 瞬间,从水暮颜四周伸出无数藤条来,齐刷刷将公冶承乾和一干下属团团围住,而天边泛起强烈的红色,将风城半边天色掩盖,街市上的百姓顿时散作鸟兽。 街道上猛地长出来许多的彼岸花,妖冶异常,这些花却像有了灵性一般,见人就伸出花蕊的藤条狠狠缠住,然后迅速绞杀! “啊——”“不要!!!”“这是什么妖怪!!” 白子佳只能听见一阵阵惨叫,还有尸体落地的声音,以及身边人从喉间发出沉沉的冷笑声。她顿时对水暮颜心生敬畏,这个人实在太可怕。 公冶承乾的烈焰魔尊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但此刻却被藤条贯穿身体,遍体鳞伤,四肢被死死捆住动弹不得。他诧异于水暮颜的速度,以及这惊人的杀伤力。 “不可能!我是烈焰魔尊!怎么可能连还手都做不到……不可能!”公冶承乾越是不服气,藤条越是束缚他更紧,地上已经滴落一滩鲜红的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而画面更是惨不忍睹,公冶承乾此刻才体会了什么叫做痛苦。 白子佳在水暮颜怀里微微颤抖,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杀伐声震天响,水暮颜也察觉到白子佳隐隐不舒服,于是也不想多耽误时间,轻声念:“收!” 霎时无数藤条消失,地上除了一堆尸体和血迹,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公冶承乾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小命,浑身瘫软在地上。 他双瞳放大,青丝散乱,衣衫不整,血迹斑斑,跪倒在地上诧异着,嘴上依旧是不可思议的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水暮颜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上前一步重复道:“公冶承乾,你最好别碰我在乎的人,还有,今天的事你最好作罢,否则下一次动手我保证你连命都保不住!屠你满门又有何难?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我水暮颜说到做到。” 而后水暮颜从袖中拿出一条红色丝巾,轻轻蒙住白子佳的双眼,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抚道:“别怕,我们回家。” 浓烈的血腥味中还有一丝晚风的温柔,白子佳却死死抱紧了水暮颜的脖子。 水暮颜顿了顿,抱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人,轻声道:“我们回家。” “嗯。”白子佳似乎很累,躺在水暮颜怀里便沉沉的睡去了,而水暮颜则是一脸悲戚,赢了这一战,似乎并不开心。水暮颜知道解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要找她麻烦的人会接踵而至。 娄贵妃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法,吓得花容失色,许久都未回过神来。而白子佳只是听着那一阵震天响的哭声嚎叫便知水暮颜手段之残忍,眼前的人,似乎与她最初所见那个有些傲娇又凶巴巴的水暮颜大相径庭。 水暮颜一步又一步抱着怀里的人往赤血楼走去,而此时,公冶承乾才看到了后方不远处的那一群人。 尤其是看到了顾墨云以后,满脸诧异,瞳孔猛然收缩,像一条丧家犬一般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轩辕钊一行人只是匆匆路过他,面无表情。 方才的事,轩辕钊似乎已经记在了心里,这风城,翅膀硬了? 陌上赤血楼。月深。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入睡后才起身轻轻出了房门,推开房门果然看到了顾墨云,水暮颜本就心烦,此时顾墨云还来叨扰,不免一声冷笑外加蔑视的眼神送过去。而顾墨云竟然毫无反应,依旧笑脸相迎,看得水暮颜一脸嫌弃。 “师兄我就这么招人嫌?师妹你还是一如既往讨厌我啊?”顾墨云似乎很不识趣,一步步靠近水暮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水暮颜心情欠佳的时候说话最难听,即便是必须伪装出友好水暮颜也绝不伪装,懒得!而此时,水暮颜面对的人是顾墨云,可水暮颜依旧你行你素,非要用一种挑衅的目光打量顾墨云,言辞更是犀利:“什么妖风又把你吹来了?腆着脸都非来不可,就不怕白跑一趟?” 顾墨云在水暮颜的连日突变表情之下,总算懂了那一句‘女人最是喜怒无常’。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小插曲都无法打断他的脚步。 “嚣张跋扈的四公主为了挚友不惜与风城为敌,这个消息明天便会传遍整个魔界吧。师妹,你是不是要惹祸了?”顾墨云眼神犀利,像是来谈判的一样。 水暮颜微微咬了咬下唇,顾墨云说得没错,水暮颜今夜的举动明日便会传遍四海,而水暮颜的上司,白兰会第一时间来找水暮颜算账。水暮颜在魔界中隐藏了数万年身份,一旦暴露,白兰的棋局都会被打乱,而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大师兄此番来不会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吧。”水暮颜试探着问,水暮颜猜想顾墨云一定是来谈一笔交易的。 果不其然,顾墨云翘着兰花指踱步,一脸赢家的表情看着水暮颜,语气中洋溢着兴奋:“师妹,我这个师兄是很有人情味的。整个崆峒山上上下下对你最好的是岳峰觉,但我也不差,眼下这个机会正是师兄我该好好表现的时候。明日江湖上传出的消息会是——” 顾墨云魅惑一笑,凑近后那双深沉的眸子盯着水暮颜:“顾墨云为同门师妹出头,重伤风城太子。” 水暮颜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顾墨云,真是好事做尽,坏事做绝。从前水暮颜只是听说他厚颜无耻,手段卑劣,为人邪派,还喜欢做趁火打劫的事儿。如今算是见识了,他这般讨要人情,只怕水暮颜日后都要受制于人了。 顾墨云见水暮颜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知道水暮颜在犹豫,于是他又笑着补充道:“师妹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会替你隐瞒,今夜看到的几个人谁也不会说出去,我向你保证。” 看着顾墨云信誓旦旦,水暮颜有些心动,水暮颜是知道顾墨云的本事的,一手遮天,能与白兰平起平坐。水暮颜如果拒绝,可能会遭到意外的横祸,与顾墨云作对总不是什么好事。但水暮颜如果接受,日后终归有把柄在他手中,这也是个隐患。 权衡再三之后水暮颜淡淡问道:“那么大师兄想要什么好处?” “呵。”顾墨云笑水暮颜问得如此直白,可他想要什么呢?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后笑笑:“师妹性格果然直爽,我欣赏。不过师兄我还真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来的,若真的要点什么好处,师妹日后能否不要这么讨厌我?师兄嘴上虽不说什么,可这心里却是很难受的。同门千载,师妹不该偏心岳峰觉一人,把我和你三师兄冷落在外,你说呢?” 水暮颜真是心里万马奔腾,顾墨云这是想拉拢水暮颜?什么时候自己也被他盯上了?水暮颜只是感觉到日后的生活都不会太平了,身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这个人只会赖着不走了。 “我不善交际,两位师兄可是叱咤魔界的人物,我怎敢借机跻身上流?一个轩辕家族四公主的身份已经让我的生活够不安宁了,两位师兄的名声如雷贯耳,若我再捡便宜,只怕会招来旁人嫉妒,流言蜚语不断哪。” 水暮颜眉眼带笑,水暮颜不少次与顾墨云打太极,每一次都只觉得顾墨云如一只恶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过来将水暮颜撕碎。说话多数时候小心翼翼,也不敢轻易过分,毕竟顾墨云的小肚鸡肠也是出了名的。 “师妹,你我认识可不止几千年,抛开那些明争暗斗的时光,你我相识已数万年。怎么?到如今你还是讨厌我?能否给个理由?”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一脸认真,似乎得不到答案不会罢休,水暮颜不由得额上冒汗,手心渐凉。其实水暮颜也不是讨厌顾墨云,只是因为实在不是一路人,继续下去必然是悲剧收场,这才刻意远离。 半晌水暮颜才反应一句话:“没有讨厌你,只是谈不上喜欢罢了。” 顾墨云霎时表情凝固,水暮颜这话的意思是顾墨云不讨喜?还是可恶到水暮颜根本不会喜欢?好歹也是第一魔尊,叱咤风云。不论智谋还是法力都高出白兰一大截,怎么水暮颜就这么不懂欣赏?顾墨云一脸郁闷,坐在水暮颜对面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言语,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一只黑色信鸽飞来,盘旋在水暮颜上空。顾墨云微微一笑,起身道:“我先回避?” 水暮颜轻声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必了。” 随后信鸽落下,水暮颜打开信条一看,不由得慌了神,当下手指便忍不住颤抖,而后便是一滴清泪从腮边滑落。 顾墨云连忙问道:“怎么了师妹?” 水暮颜狠狠咬住唇角,抑制住心中猛烈的疼痛,死死捂住嘴流着泪。顾墨云一时看着心疼,什么事会让这样一个女帝一样的人哭成这般?顾墨云俯下身捡起信条,却赫然看见一行字——思姬雅已被浮长姬所杀。 “思姬雅怎么会……”顾墨云看到纸条的一瞬间惊诧不比水暮颜少,他也感到难以置信! 当他抬起头来时,水暮颜已经冲出了月深,直奔行月。 行月。 断阴掌守在门外,远远地便看见水暮颜神色匆匆的往这边来,连忙下了台阶相迎。水暮颜撂下一句话便推门而入:“立刻召集人马,直取良缘山!” “是!主上!”断阴掌立刻召集人马去了。 水暮颜冲进行月,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高楼,推开大门,扫了一眼那一排排的法器,最后眼神落在了一把红琴上。那把琴名‘赤子鸢’,跟随水暮颜数千年,是水暮颜最重要的法器之一。 “浮长姬,是你逼我的。”水暮颜一咬牙,扣紧了赤子鸢,带上便走。 本来睡着的白子佳早就被这轰轰烈烈的阵势吵醒,纷纷出了院子看情况,谁知一出来便看见各个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模样。 白子佳正想问发生什么事了,水暮颜神色匆匆恰好跑回来,白子佳赶忙一把拦住:“小花儿,出了什么事?” 水暮颜抱住她,急忙安慰道:“没多大事,你在家等我,不出三日我便回来。” 说完水暮颜一声令下:“发兵!” 几千魔将瞬时化作一道道光,消失在这府邸。而白子佳也受了惊,无心睡眠,一溜烟往浅笑阁跑去。 轩辕哲见这阵势自知不妙,又看了一眼轩辕钊的脸色,鼓足勇气问道:“父皇,儿臣请求前去帮颜儿,儿臣担心她会有什么不测。” 轩辕钊点点头,此时也是与水暮颜打好关系的时机,不容错过。慕容枭扫了一眼顾墨云,顾墨云面带难色,却还是说道:“跟去看看吧。” 前往良缘山途中。 顾墨云跟上了水暮颜的脚步,与水暮颜并肩飞行,顾墨云从水暮颜的神情可以看出来思姬雅对水暮颜有多重要。 顾墨云心中能察觉到水暮颜的慌张和愤怒,思姬雅是她执着了七千年的人,眼下出事了水暮颜的反应并不奇怪,可他在想,如此一来,白子佳作何感想?水暮颜是不是忘了她今晚才发誓要守护白子佳一生一世? 飞行半日后,东方微明,黑压压的赤血楼大军全数赶至良缘山。 良缘山的清晨很美,漫山遍野的鲜花盛开,晨曦的光洒落了一地的温暖明媚,露珠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芒,璀璨耀眼。水暮颜望着熟悉的良缘山,席地而坐,用‘赤子鸢’弹奏了一曲极其短暂的曲调。随后山里也传出来一曲短暂的曲调,这似乎是两人的暗号。 猛然起了一阵大风,山上薄薄的一层雾便散开来,在金灿灿的阳光中分外美丽。一如后来走出来的浮长姬——明眸皓齿,温婉贤淑,玲珑体态,步步生莲。 连旁人也忍不住赞叹,真是美人! 浮长姬美如画中仙,踏着薄雾金光而来,看得旁人心里忍不住爱怜,可水暮颜却是满目仇恨。看到浮长姬的那一瞬间水暮颜吼出一句话:“思姬雅在哪里!” 浮长姬柔柔的嗓子听起来像一曲温柔的曲调,她媚眼如丝,瞥向水暮颜,笑道:“暮颜,你也太偏心了,就知道关心她,都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她在哪?!”水暮颜几乎盛怒,拳头咯咯作响,额上青筋暴露。 “我不是说了么,死了。”浮长姬似乎并不在意水暮颜此刻的神情,依旧慢条斯理的回答。 “浮长姬,我最后问你一次,思姬雅到底在——哪——里!”水暮颜眼里的怒火喷薄而出,眼看着就要迸出来,浮长姬却是一声冷笑。 白子佳这时赶来了,还带着几个亲信,分别是枫叶雪,墨苍穹,易大师,杜子腾。几人刷刷冲到水暮颜身后来,白子佳上前问道:“怎么了小花儿,气成这样。” 浮长姬见白子佳与水暮颜亲近得很,心中不免怒火中烧,抬手就是一掌‘百花展’!只见不同颜色的花瓣纷纷化作利剑飞向白子佳,枫叶雪等人正欲抬手抵挡招式,水暮颜却是突然将白子佳拉在怀中护着,左手猛然一挥,一击强烈的红光便犹如流星滑落一般骤然冲向了浮长姬。浮长姬又运功抵挡,却还是退步数十米,嘴角也滴下来血。 浮长姬冷笑着,怎么水暮颜对谁都温柔,独独对她那般残忍?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便让她驻守良缘山万年之久,想念之时更是只能通过书信联系,可水暮颜却似乎在外面与别人欢声笑语。 浮长姬带着些许怨恨对水暮颜说道:“千年不见,暮颜你真是法力大有长进,身边的小美人也是越来越多了。怎么?如今前来营救思姬雅还带着新欢?不怕她俩打起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3章 骗人骗己杀人诛心 水暮颜听着她的句句挖苦,并不作过多理会,目光坚定嘴上依旧是那句:“思姬雅在哪里?” 这不说不要紧,一问当即就触怒了浮长姬,原本温婉贤淑的她突然变得暴怒,面目些许狰狞:“水暮颜!你口口声声都是思姬雅,你将我置于何处?我浮长姬不是你第一个玩弄于股掌间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我不甘心!凭什么你对思姬雅就那么真心,我到底哪里不好?我究竟哪里配不上你的真心!” “思姬雅在哪里?”水暮颜最是厌烦听到这样的话,因为她无法作答,如果说当初她之所以救浮长姬只是为了培养一个杀手,那为何她要许她无尽柔情?明知道浮长姬这样的人最是缺乏温暖,水暮颜却还要用温柔将其困住,这样残忍的手段令人发指! 水暮颜心里已然知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她此时已经快失去理智,满脑子只想着思姬雅的安危,可她在这种时候还问,就算浮长姬本想告诉水暮颜的,现在打死都不可能告诉水暮颜了! “啊——啊!”浮长姬痛苦的仰天长啸,泪流满面,她一直自欺欺人,以为骗自己水暮颜终究是在意她的就够了。可现在水暮颜发了疯一样的行为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浮长姬就只是一把刀罢了,水暮颜救她从来都只是为了她的利用价值,现在她心生反叛,水暮颜势必会除之而后快。 浮长姬怎么就忘了水暮颜是颜帝呢?跟在魔帝身边的人又能有情到哪里去?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想到这里浮长姬悲哀的表情转为一脸怨恨,愤恨的看着水暮颜,冷冷道:“这么想见到她?我成全你!” 随后浮长姬右手一挥,良缘山顶猛然现出一座巨石,思姬雅被藤条牢牢捆绑在上面,伤痕累累。水暮颜一刹那眼神都亮了,激动得身子不住发抖,若不是白子佳扶着,只怕当场就得激动得倒下去。 浮长姬看着水暮颜那副样子,更是加重了冷笑:“水暮颜,我记得当初与你结交的时候我便说过,我得不到的,我宁可毁了也不会让他人得到!对于你也是一样!我做不了你的朋友,那我便杀了她,让你也得不到!” 水暮颜看着丧心病狂的浮长姬,一阵心寒,水暮颜万万没想到自己种下的祸根会有一天烧到思姬雅身上。 “你到底想怎样?” 浮长姬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水暮颜,兴许,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吧。 这时,一袭白衣面容清秀的赤月走近水暮颜,说道:“主上,现在怎么办?” 水暮颜顿了顿,扫描了一样良缘山,低声道:“包围良缘山,等到我救出姬雅后屠尽良缘山!一个不留!” 白子佳闻言身子一颤,她本以为水暮颜遇到了什么大事,这才搬了救兵一起来,如今水暮颜却要大肆屠杀,白子佳一阵心凉。 顾墨云上前道:“师妹,要不要我出手?” 水暮颜摆摆手,垂眸一脸冰冷道:“我怎敢轻举妄动?姬雅已经很虚弱了,我看,浮长姬不会轻易放了她,还是再看看吧。” 浮长姬走近思姬雅,看着奄奄一息的她,突然苦笑,转身凝望满目仇杀的水暮颜,内心不禁悲凉万分。怎么就这样了呢?是她奢求太多?她不禁想起来从前她总是问水暮颜,有朝一日她们会不会是最好的朋友,而那时水暮颜总是摇摇头,要么敷衍两句。 浮长姬本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可水暮颜总告诉她,在这世间总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心意相通,就像话文本子里写的一样,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同样是生活在黑暗里的浮长姬以为水暮颜是她的那个人,这一生,她经历无数生死,做过无数坏事,在她眼里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可为何偏生遇到水暮颜?水暮颜为她建造良缘山,在她病重时寻找药材,甚至受了伤,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么? 浮长姬摇摇头,思姬雅的脸就在她眼前。这个神,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可以轻易得到水暮颜的真心,这又是为什么?本该不两立的之别,为何却被水暮颜捧在手心!浮长姬不甘心!她更想不通!凭什么! 水暮颜看着安静下来的浮长姬,她抬起脚小心翼翼的试着一步步走过去,青石长阶两旁还是长满了鲜花嫩草,当年水暮颜为她建造这个山的时候便说,如花美人,也当拥有如花一般的仙境。这个良缘山,是水暮颜一手为她打造的,而这不过是水暮颜送她的生辰礼物。 “暮颜,你站住,别再往前了。”浮长姬突然一脸悲戚,目光呆滞的望着水暮颜。 水暮颜闻言止住脚步,抬眼望她。浮长姬柔柔的问道:“暮颜,我且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就放了她,如何?” “好!”水暮颜自然欣喜。 浮长姬缓缓环顾四周,看着这大好风光,问道:“这良缘山名是你赐的,景色也是你设计的,当初你不惜花费重金、花费心思为我建造这么好看的山。送与我做栖身之地,只是为了拉拢我为你所用?” “不是,我是真心送你的,但是也是想拉拢你为你所用。” 浮长姬面色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看了,水暮颜终究是在意她的,她继续问道:“那你曾说,会与我天长地久,有朝一日成为朋友也是假的?” “不是假的,但是有个前提我没说,前提是你不能伤害我在意的人,而我也喜欢你。” 浮长姬闻言冷笑,瞥了一眼水暮颜,这明目张胆的谎言水暮颜如何说得出口?她不免冷笑着说道:“不能伤害你在意的人……暮颜,你可知,这有多难?就连你,也会做不到你知道么?” 水暮颜岂会不知?可她就梦想着,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以最理想的状态出现。她坚定的看着浮长姬不甘心的面容淡淡道:“是我苛求于你,你又何必执着于我?” 浮长姬微微叹息,满目柔情说道:“当初我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你我的相遇我已无从考证是否是蓄意。只是暮颜,你可知,当你孤军深入药王谷救我之时我便认定你这个朋友了,而后数千年的相处,我越发觉得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可……可你为何将所有的情义都交付于一人?那我算什么?你对我的好又算什么?” 水暮颜怔了怔,是的,她对所有人的好都不是逢场作戏,因为她知道唯有真心可以换得真心,她愣了愣还是下定决心道:“长姬,遇一人实属不易,我不是什么伟人,我也不是什么能人。我们同样是生活在冰冷黑暗里的人,内心的冰冷无情不必多说你也懂。姬雅是我的阳光,我也想把我所有的阳光给她。长姬,你我不适合,我要的你给不了。” “你要什么?你从来不对我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浮长姬突然就流泪了,似乎满腹委屈就在这一刹那溢出来。 水暮颜丝毫不顾浮长姬此刻的崩溃,字字锥心面不改色说道:“姬雅明媚温暖,可爱活泼,心思单纯。长姬,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早就没有了,我说了又有何用?” 浮长姬捂住嘴流泪,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模样令人心疼。她是杀手,亡命之徒,那些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有…… 浮长姬盯着水暮颜,而水暮颜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思姬雅。 说话间,水暮颜已经看到良缘山背后的山峰上隐隐约约出现许多移动的东西,水暮颜知道,良缘山已经被包围了。 水暮颜心中不忍,她知道浮长姬不是真的想杀了思姬雅,必然有人挑拨,水暮颜还是想给她一个机会,于是试探着问:“长姬,可以放了她么?” 浮长姬满眼泪光望着水暮颜,抬手拭去泪痕,勾唇道:“我怎么就忘了你最讨厌弱者呢,我不该流泪的。” 水暮颜心里一阵难过,浮长姬一千年来为水暮颜做了许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闹到今日这步田地完全是意料之外。可水暮颜素来心狠手辣,即便浮长姬只犯了这么一点错,水暮颜也可能会毫不犹豫杀了浮长姬。这大概就是伤害了水暮颜在意的人的下场吧。 浮长姬忽然想起往日和水暮颜约定的话,她凄然笑道:“暮颜,你说以后会带我去看彼岸花开,我现在就想看,你若是让整个良缘山开遍彼岸花,我就立刻放了她。” 水暮颜闻言心头一凉,开遍整个良缘山?浮长姬这是想让水暮颜也陪葬?待到彼岸花开遍良缘山,水暮颜便是运功过度,以浮长姬的功力,则足以将水暮颜重伤。 水暮颜不由得想起那一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暮颜,你可不要在我面前犯这种错。’ 水暮颜微微皱眉,浮长姬不愿意给她留后路,那她何必给浮长姬留后路?水暮颜一瞬间觉得是自己的心软和多情害了思姬雅,如果自己是个果决的人,或许像浮长姬这样的隐患就不会存在了。 她叹息一声,下定决心看着浮长姬,淡淡道:“长姬,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如何,但是我现在想让你知道我为了救姬雅能付出多少。” 浮长姬不明所以,却只见水暮颜张开双臂,默念口诀,四周顿时升起一道道红光,将天空映得通红。而良缘山上迅速蔓延出红光,红光所到之处开遍彼岸花,妖冶的红色如血,令人心动。 水暮颜只用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漫山遍野开的都是彼岸花,风吹过,彼岸花娇艳的花蕊花瓣摇曳着温柔的身姿,一如当年浮长姬重伤时,水暮颜照顾她的柔情。 浮长姬不由得看呆了,她没想到水暮颜还能一瞬间让良缘山开遍彼岸花,她本想着让水暮颜种下满山彼岸花……原来……水暮颜自己就能够让良缘山遍布彼岸花,只是她不乐意吧……一千年了,浮长姬竟然从未见过花开满山,而她还在记着这旧日誓约。 想到这里浮长姬嘴角还是忍不住苦笑,她无助的呢喃:“暮颜,倘若此刻你是真心为我而开了这么多彼岸花,该有多好?” 随后水暮颜似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从空中垂下,跌落在石阶上。水暮颜费了一番力气后爬起来,身后的人想要扶水暮颜,却被水暮颜推开。 只见水暮颜眼神带着哀求,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竟然双膝跪下,磕头道:“长姬,我求你,放过姬雅。”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4章 口蜜腹剑佯装深情 众人瞠目结舌,水暮颜也会下跪!也会求人么!顾墨云的眼神最为震惊,他万万没想到水暮颜会在思姬雅面前连尊严也不要了,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跪下磕头求饶。 水暮颜一步一下跪,一步一个磕头,迈着青石长阶一路跪过去,重复着那一句:“长姬,我求你,放过姬雅。” 妖冶的彼岸花迎风摇曳,一袭红衣的水暮颜卑微的乞求着,浮长姬迎风而立,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满目绝望,拳头却咯咯作响。她知道水暮颜已经彻底乱了,此刻像一条狗一样求饶,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正因为如此,水暮颜对思姬雅的这份好才让人嫉妒到发疯! “水暮颜,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浮长姬哭着嘶吼,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一炷香过去了,水暮颜早已磕得头破血流,满头大汗,青石长阶一路上都印着血迹。浮长姬看着几米开外还在磕头的水暮颜,不由得心生怨恨,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叱咤风云的女魔头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真是可惜,思姬雅都看不到了。” 水暮颜抬起头,一脸乞求模样,悲戚的说道:“长姬,我求你,放了姬雅。” 浮长姬上前便是猛地一巴掌!水暮颜嘴角立刻流血。浮长姬似乎还不解气,死死抓住水暮颜的领角,咆哮道:“水暮颜!你这个无情无义之人!既然心里没我,为何惹我错付情衷!大骗子!大骗子!” “长姬,对不起。”水暮颜猛然上前拥住浮长姬,渐渐地,浮长姬便只剩下了哭泣,自己也抱住了水暮颜。 “长姬,这世间,没有人会比你对我更好。这一千年来,是你为我铲平一切阻碍,也是你总在我孤寂之时陪我,如果没有遇到姬雅,该多好。”水暮颜说着感人的话,那双眸子却装满了冰冷,眼里满是杀气,额头磕破了流下血来,此时的水暮颜犹如恶魔。 浮长姬闻言泣不成声,死死抱住水暮颜,满心感动。而山下人不由得震惊,浮长姬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把带毒的尖刀!水暮颜悄无声息的举起尖刀,嘴里还说着温情言语,趁浮长姬不备,一刀狠狠插入浮长姬心房。 “呃——”只听得闷哼一声,浮长姬瞪大了双瞳,不可思议的推开水暮颜,步步后退,嘴角溢出血来,浮长姬呆呆的看着水暮颜手中滴血的匕首。 片刻后浮长姬才缓过神来,水暮颜终究还是下手了,浮长姬心头一酸,她知道自己逃不过今日的劫数了。 她闭上双眼,反复回想自己遇到水暮颜后的时光,那些欢笑,那些温暖和感动,都抵不过一个思姬雅么…… 浮长姬忍不住冷笑道:“我知道思姬雅对你重要,只是我不知道……你……你视她如命。” 水暮颜冷冷看着她,眼里的犹豫只是一秒,下一刻忽然抬手又是一刀狠的,只是这一刀,割破了浮长姬的喉咙——浮长姬美丽的双眼还望着水暮颜,呼吸却断了。 水暮颜扔下匕首,默念口诀,满山的彼岸花一瞬间消失殆尽,水暮颜这才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而此时,良缘山中藏着的浮长姬的兵力纷纷现身,只是一会儿,浮长姬竟然死了。 “主上——”“水暮颜你这个无耻之徒!”“杀了她!为主上报仇!” 一时间,满山遍野涌出来无数兵力,齐齐向山顶的水暮颜奔去,却在各自现身的那一刹那,从四周射出无数支箭,每一支箭都带着剧毒。良缘山上惨叫声不绝于耳,水暮颜却无动于衷,走到巨石旁,挥袖解开了思姬雅身上的树藤,将奄奄一息的人儿抱在怀中。 “姬雅!”突然长空中划破一声巨响,众人抬头,只见一个身披盔甲,丰神俊朗的男子出现。 “瞿灭?”水暮颜冷冷看着那男子,随后一把将思姬雅推向那男子。 瞿灭抱住奄奄一息的思姬雅,满脸愤怒:“你把她怎么了?” 水暮颜恨不能一巴掌呼死他!竟然连人都看不住的么?她鄙视瞿灭,冷笑道:“你还是先带她回去疗伤吧,下次可别再大意放跑了她。这魔界有本事的妖魔多了去了,她那点法力可不够来送死的。” 瞿灭冷哼一声,又扫了一眼漫山遍野厮杀的兵力,转身回了神界。而山脚下的众人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水暮颜竟然勾结神界之人! 水暮颜冷冷看了一眼浮长姬,仿佛铁了心一般不知悔改,只是淡淡道:“长姬,我早说过了,我不适合你。” 她这话像是说给浮长姬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随后便是一步步走下山去,重新踏上那一个个血迹,回想刚才自己一步一步磕头上来,还有浮长姬满脸的绝望。水暮颜苦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无力的朝山下走去,耳畔皆是咒骂声和惨叫声。途中也有不少浮长姬的兵力扑向水暮颜,只是,一个个还未靠近便射杀,浑身是箭。 白子佳心下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神情不免悲戚,看着水暮颜一步步走下来,白子佳不知所措。该扶一扶水暮颜?还是远离?白子佳心里清楚,水暮颜绝不是她轻易可以招惹的。或许下一个浮长姬就是她。 水暮颜踏下最后一个石阶时,目光中带着些许凄凉,水暮颜看向躲避她眼神的白子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慌了。她与白子佳现在算什么呢?思姬雅又算什么呢?水暮颜脑海里一片混乱,许多曾经深思过的道理涌入心头。她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顾墨云开口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水暮颜不答,只是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白子佳,声音颤抖道:“白子佳,我绝非善类,你若想离开你绝不阻拦,咱俩本就不是一路人。” 白子佳愣了,水暮颜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么?认识这么久了,水暮颜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让她离开。 白子佳轻轻动了动唇角,水暮颜这么不懂她的心么?还是,她们之间的确隔了一个思姬雅,这个不可跨越的鸿沟。 而后白子佳悲凉的说道:“我知道思姬雅在你心里很重要,只是,我实在是低估了她在你心里的重要性。” 白子佳冷笑,这个水暮颜等了七千年的人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而水暮颜与她说过的话,又有几分真假?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口蜜腹剑? 山上的杀声已停,赤血楼的兵马也纷纷散去,原本热闹的良缘山一下冷清下来。回望良缘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春风略过,飘来浓烈的血腥味。 “水暮颜!你竟然勾结神界之人!好大的胆子!”水暮颜循声望去,原来是杜子腾。 水暮颜唇角笑了笑,知道惹上了麻烦,可她已经不想过多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没有与神界勾结,还有,今日之事谁泄露出去半分,休怪我刀下无情。” 说完还不忘瞥一眼杜子腾,随后便是扭头对顾墨云说道:“大师兄,近来诸事缠身,全仰仗你处理妥当了。” 顾墨云朝她轻松一笑:“没问题。” 墨苍穹等人无言以对,这场戏不好看,这个人情反倒成了惹祸上身。而最伤心的莫过于白子佳,现下已是满脸疲惫,身子轰然倒下! “子佳!”易大师见她倒下,连忙去扶住,伸手探她脉息却发现白子佳脉息突然变得很弱。 “师父怎么了?快回去找大夫!”枫叶雪说着就要把她带回去,却被顾墨云拦住。 “我看看。”顾墨云为她把过脉后,微微叹息道:“急火攻心,不妨事,带回去好生休养便是。” 这时,天际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乌云密布,良缘山暗了下来。众人连忙往回赶,只有水暮颜,还痴痴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干众人见了都散去,唯独轩辕哲和顾墨云留下了。 水暮颜无力的躺在草地上,嘴角却不住的流血,呼吸也越来越弱。满脑子都是才发生的事,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水暮颜想起了鹤影仙人说过的话,终有一日,赤血楼的人会怨恨水暮颜将他们再次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水暮颜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初看那些话文本子里无数人最后败于心,毁于情,她便想着摸透情,看透情,此后再也不会为情所困。是她太过于自信,哪里知道一入情网深似海,从此不复无情心。 看着水暮颜苍白的面容,无神的目光,还有那奄奄一息的身子,轩辕哲吓得连忙冲过去抱住水暮颜:“颜儿,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三哥,我好累,我睡一会儿。”水暮颜说完便沉沉睡去,任轩辕哲如何摇晃都没反应。 “阿颜!阿颜!”轩辕哲连忙抱起水暮颜往回赶。 顾墨云回望漫山遍野的尸体,又想起方才漫山遍野的彼岸花,不由得感叹:师妹,你这辈子都要栽在一个情字上了,可惜。 半月后,暴雨倾盆连日,连空气也变得沉闷许多。 水暮颜病怏怏的躺在软榻上,软塌置于‘月深’门前,白子佳当日便回了浅笑阁,再也没来过。说来也奇怪,白子佳也病了,巧的是,两人都是整日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整整半月未曾与人说过话。 顾墨云依旧留在赤血楼,他住在‘月缺’,距离‘月深’不过一墙之隔,所以他便常来看看水暮颜。 水暮颜瞥见他又来了,也不说话,于是顾墨云先开口:“冰帝等人已经回宫了,那日良缘山的事你也一力承担了,你不用担心。” 闻言,水暮颜才微微开口道:“谢了。” 雨下得更急了,风也渐渐大起来,软榻上也沾湿了春日烟雨,顾墨云轻声问道:“要不要进屋?这雨势有点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5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水暮颜扶了扶额,眼角滑下泪来。莫名的悲伤袭遍全身,水暮颜不由得低低的哭起来,一旁的顾墨云看得不知所措,只得站在一旁看着。 陌上浅笑阁。 白子佳刚喝了一碗药,复又觉得疲惫,便想回榻上躺下。身旁的侍女巧玉不由得劝道:“子佳,躺了大半月了都不见好,可见是躺的时间太多了。快起来坐着,只怕要好受些。” 白子佳弱弱的声音答道:“我没力气爬起来,我想睡了。” 巧玉连连摇头叹息道:“当初杜大人多次劝你别和那个水暮颜来往,你非不听,现在可好,累成一身病,人家却连问候都不曾有过。子佳,你这又是何苦?七千年前为了一个桃枝雨弄得一身是伤,还不长教训么?” 白子佳却不服气的辩驳道:“她不是桃枝雨,别混在一起说。” 巧玉白了她一眼,怨气冲天的一甩手中的锦帕说道:“是是是,不一样!她不知比桃枝雨毒多少倍!看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这才认识多久?我看,这以后你也别和她玩在一处了。她那个人肯定不简单,指不定日后会害了你。” 白子佳摆摆手道:“不和你说了,我真困了,我要去睡了。” “好吧,我去给你熬点粥,等你醒了好喝。”巧玉退下了,白子佳躺在床上,双眸想闭上却闭不上,头疼不已。 “诶,这是要失眠的节奏。”白子佳不由得哀叹一声,随后蒙上被子努力睡去。 风声雨声停了,空气中却依旧有些沉闷。 白子佳起身喝了粥后便遇到了来找茬的一行人,她抬眼便望见了同样是重伤未愈公冶承乾。 白子佳不由得皱眉,她猜到公冶承乾要来滋事,她当即搁下碗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公冶承乾轻声咳嗽,目光沉沉,一本正经问道:“听闻半月前水暮颜与你吵架了?你病了半月?” 白子佳一身冷汗:“没有的事,太子殿下多虑了。” 公冶承乾望了一眼身后的杜子腾,问道:“杜大人,那日水暮颜可是说什么了?” 杜子腾赶忙正色道:“那日她说胆敢将她在良缘山勾结神界之人的事说出去,格杀勿论。” 白子佳闻言拍案而起:“杜子腾!你胡说什么?” 杜子腾狠狠皱眉:“子佳,你别执迷不悟了,反正你们也半月没什么来往了,你看她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和你说什么天长地久都是骗你的。子佳你清醒一点,她如今可是涉及勾结神界之人的罪名,你就是想救她也救不了!” 公冶承乾坐下冷冷看着白子佳,他才懒得管白子佳与水暮颜的事情,他只是不想动白家,毕竟白氏一族在风城权倾朝野,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白子佳与水暮颜一刀两断! 于是他警告道:“浅笑王爷,莫不是你不听劝,要这整个白家为你殉葬?” 一提到白家白子佳不由得沉默了,整个白家的生死都掌握在公冶承乾手里,她能做什么? 公冶承乾趁机说道:“白子佳,我可提醒你,趁早远离她,眼下轩辕家族的势力已经走下坡路了。而她不久后就会与雪城联姻,与你再无半分瓜葛。她勾结神界一事若是被魔帝白兰知道了会如何?你好好掂量,只怕整个轩辕家族也会连坐!” 公冶承乾一拍桌子,吓得白子佳顿时脸色惨白。杜子腾上前轻轻拍了拍白子佳肩头,劝道:“子佳,拿得起放得下,风城多少好姑娘配得上与你做朋友,莫不是非要可着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凶狠残暴,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朋友?那日你不是没看到,她为了一个神界之人能够杀了一个对她情深义重的浮长姬,你不怕自己也不过是她玩弄于股掌的人么?” “她不会的……”白子佳的辩驳多么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信。 杜子腾急了,上前说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们想想啊,你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难道你要为了她一个人让我们担忧你么?子佳,你醒醒吧!是时候与她一刀两断了。” 公冶承乾语气里满是肯定,他认定了水暮颜就是通敌叛国!他冷着脸补充道:“我会亲自去奏明魔帝,揭穿她的真面目,眼下她还不知道这事,你趁早与她断个干净,别引火烧身。你们白家世代功勋显著、忠心耿耿,白老更是本朝元老,你身为浅笑王爷,也该好好为白家尽一份心才是。” “是,谢太子殿下提点。”白子佳拱手道谢,目光失神。 公冶承乾复问道:“今日我便要亲自逐她出风城,浅笑王爷也一起吧,正好与她断个干净。” “……”白子佳一脸震惊,不知所措。 “走吧。”公冶承乾冷笑一声,抬腿就走。 杜子腾走过去拽着白子佳就往外走,丝毫不顾白子佳还有病在身。 三人一起来到赤血楼,被拦在门外。 “你们家主子死到临头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日我便要将你们都赶出风城!”公冶承乾冷哼一声,挥手间兵马便包围了赤血楼。他带了充足的兵力,今日他一定要报仇雪恨! 疾如风进门通报,松藏隐却是一脸淡定,无所谓的看着他们,当他看到白子佳后心头不由得有些反感。这柔柔弱弱的浅笑王爷怎么配得上他们主上?风城这醉生梦死之地,许多人的深情往往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随后他问道:“浅笑王爷也来兴师问罪的么?” 白子佳狠狠皱眉,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感,轻声道:“太子殿下与你们家主子有点误会,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杜子腾却是一声冷笑:“误会?你们家主子通敌卖国!你们谁也逃不了!” “哦,这样啊。”松藏隐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 不一会儿,水暮颜与顾墨云便双双出来了。白子佳看到水暮颜面色惨白如纸,双目失神,不由得心疼起来:“小花儿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杜子腾一把拦住上前的白子佳,狠狠瞪了一眼:“你要做什么?别傻了!” 公冶承乾看见顾墨云的瞬间身子颤了颤,不过他还是比较有底气,毕竟是来赶走通敌叛国的水暮颜的。 公冶承乾冷冷道:“水暮颜,你通敌叛国已经人尽皆知,如今我风城留你不得,即刻起你便滚出风城吧!” 水暮颜觉得着实好笑,肯定是杜子腾告的状。 顾墨云见公冶承乾那副傲气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来报仇雪恨的,一时间顾墨云不禁冷眼相对,他冷笑道:“公冶承乾,说话可要有证据,诬赖轩辕家四公主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公冶承乾早就看透了顾墨云会帮水暮颜,于是开口便已摊牌:“我实话告诉你们,今日就算我公冶承乾死在这里也无所谓,明日整个魔界便都知道你水暮颜通敌叛国!就算九天冰帝护着你也无济于事,魔帝知道了必然连带你这整个轩辕家族抄没!” 顾墨云闻言脸色骤变:“你到处造谣了?” “哼,怕了?那日浅笑阁好几个人都看见她通敌卖国,难不成这也是冤枉她了?”公冶承乾底气更足了,却丝毫没注意到水暮颜脸上微妙的变化。 白子佳突然道:“小花儿,我相信你没有通敌叛国,思姬雅是你好友所以你才出手相救的是不是?你快给太子殿下澄清啊!” 水暮颜自然不关心解释不解释的事情,她看着白子佳跟着来,心已经碎了一半,白子佳的行为该归结为什么?背叛?不信任?还是出卖?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后却只是问道:“那你跟过来是几个意思?” “怎么?这么快就怀疑我也背叛你了么?”白子佳真是心凉,水暮颜疑心重,可她们之间的情分竟然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白子佳此言一出,本就脸色不佳的水暮颜此时更是面色难看。 水暮颜扫了一眼杜子腾,问道:“白子佳来做什么?她不好说不如你来说。” 杜子腾本就希望水暮颜俩一刀两断,当下便脱口而出:“子佳是来与你一刀两断的!” “哦,是吗?”水暮颜静静地望着白子佳,白子佳却没否认。 “我知道了。”水暮颜几乎不给白子佳辩解的机会,朝她走过去伸手道:“白子佳,能否将知雀鹤还我?我想收回来了。” 那知雀鹤是水暮颜当日与她结交时赠与她的,水暮颜说,不管她走到哪里,知雀鹤都能找到她,如果白子佳有一天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就跟着知雀鹤找到她。 “你要回去是什么意思?”白子佳也气了,冷眼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尽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每靠近白子佳一寸就心慌一分,说着心碎神伤的话她更是痛苦万分。她从来没想过相识几月的白子佳竟然已经刻入心扉,可是白子佳若不是她的良人,她宁可不要!就像思姬雅,不是良人,再怎么在意也不要轻易期待,这样的伤没必要再来一次! 于是水暮颜淡淡一笑:“怎么?你们太子殿下站在这里你说话也这么不清不楚?不怕整个白家遭受牵连?” “我是就事论事!别给我扯上白家!”白子佳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水暮颜却依旧冷笑,一脸风平浪静,走过去道:“我可不是个讲良心的人,你不是浮长姬,你有家族有兵马,还有师门。浮长姬一无所有,我杀了她易如反掌,但是杀了你也不难。” “……”白子佳顿时气得嘴角流血,泪珠却死死困在眼眶中,许久她才咬着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墨云踏进门的那一瞬间,便听见水暮颜便泣不成声,顾墨云看着也是不好受。他知道水暮颜是极其无奈的,既然白子佳无力承担后果,水暮颜何苦惹她继续陷入泥潭? 顾墨云连声安慰:“师妹,别太伤心了。” 水暮颜一路扶着墙回到了‘月深’,月色清寒,清冷的月光洒在床前,水暮颜抱住被子嚎啕大哭。昔日同床共枕的情分就这么散了么?白子佳,这根刺太过于长,扎得水暮颜心里滴血。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6章 坠入情网失去智商! “我喜怒无常,杀人早就成了习惯,白子佳,永远不要天真的以为我身上还有善良二字。”水暮颜说得风轻云淡,绝情冷漠。 “我恨你!水暮颜!”白子佳丢下这句话便跑开了,一旁的水暮颜似乎想抬起脚追,却又似乎纹丝不动。 杜子腾狠狠的看了一眼水暮颜,忍不住骂道:“像你这样的蛇蝎心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少来风城祸害人!” 水暮颜不理会他,只是扫了一眼公冶承乾,淡淡道:“公冶承乾,你若有胆量便随我进来,借一步说话。” 公冶承乾犹豫再三,杜子腾道:“太子殿下别上当,她肯定会对你下毒手。” “我若是要下毒手还用等到现在么?杜子腾,你出门带脑子了么?”水暮颜冷哼一声。 公冶承乾冷哼一声,抬脚便随水暮颜进了门。顾墨云则是冷脸看着杜子腾,:“你叫杜子腾是吧?我记住你了。” 杜子腾猛然身子一抖,顾墨云这是要下手了么?杜子腾不免狠狠咬牙,冷哼一声。 片刻后,公冶承乾出来了,却是一脸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杜子腾问道。 “回宫!还有,良缘山的事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敢走漏半点风声,杜氏一族就都别活了!”公冶承乾急冲冲便往回赶,剩下杜子腾一人满脸诧异。 水暮颜站在台阶上俯视杜子腾,冷傲的态度一笑:“杜子腾,有劳你给那几个浅笑阁的人带句话,我素来只相信死人的嘴巴,但是我这次可以破例给你们一次机会。如若再有半点差池,你们就都别活了。” 顾墨云也是冷笑一声,随后与水暮颜一同进了门。松藏隐和疾如风双双冷笑,像看丧家犬一般看杜子腾。而他,最后也是跌跌撞撞回了浅笑阁。 顾墨云踏进门的那一瞬间,便听见水暮颜便泣不成声,顾墨云看着也是不好受。他知道水暮颜是极其无奈的,既然白子佳无力承担后果,水暮颜何苦惹她继续陷入泥潭? 顾墨云连声安慰:“师妹,别太伤心了。” 水暮颜一路扶着墙回到了‘月深’,月色清寒,清冷的月光洒在床前,水暮颜抱住被子嚎啕大哭。昔日同床共枕的情分就这么散了么?白子佳,这根刺太过于长,扎得水暮颜心里滴血。 翌日,白兰亲自来到赤血楼找到水暮颜。两人在残月议事。 白兰一脸严肃看着水暮颜,内心的愤怒无法抑制!他才几月不联系水暮颜,怎么一转眼水暮颜和顾墨云走得那样近了! 而后他说道:“顾墨云对你倒是好,全部给你扛下来,就算是魔界众生信了我信吗!你究竟怎么想的,居然还和神界的人有拉扯!” 水暮颜跪在地上,低着头久久不说话。她怎么想的白兰不清楚么?七千年前她对思姬雅赴汤蹈火时,白兰便该知道自己不容易放下的。 水暮颜一脸的疲惫白兰是看得到的,可他还是生气于水暮颜这样不负责的行为。 “如果你身份暴露了怎么办?”白兰提醒似的问道。 水暮颜淡淡说道:“知情人全部杀了。” 白兰冷哼一声,水暮颜真是丧心病狂了么!说话竟然这般不动脑子,而后他说道:“如果传到江湖上去,莫非你要杀尽天下人?幼稚!” 听着白兰冰冷的话语,水暮颜意识到自己的确该反思一下,为何手底下的人忽然就这样与水暮颜反目,究竟是何人在挑唆?水暮颜不相信浮长姬是自己闲来无事绑架了思姬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且思姬雅为何平白无故来魔界?水暮颜心里疑虑重重。 白兰又看了看水暮颜,而后问道:“顾墨云在你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吧?离得这么近,就不怕暴露什么吗?” 水暮颜怎么会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白兰排斥顾墨云,她当即冷着脸说道:“他知道我是为你做事,可是他不知道你现在冒充了南城太子的身份。而且他之前和我去西域偷盗雪莲的时候遇到了洛神帝,不是他的话,我脱不了身。” “所以?”白兰冷着脸,一脸气愤:“所以你就将自己的身份这样暴露在他面前?我当年培养你们五人不是为了让顾墨云逐一击破的!” 水暮颜听得出来他发怒了,当初的千氏一族共五人,水暮颜任命族长,如今五人天各一方,彼此不知方向。水暮颜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悲凉,说话间也没了分寸:“你只让我扰乱冰凌国秩序,削弱冰凌国实力。那我到处惹祸不也是一种方法?到时候我惹得仇家满天下,他们联手灭了冰凌国岂不好?” 白兰被水暮颜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能责罚,而后起身拂袖说道:“那我就看看你的结果!” 水暮颜冷眼看他,一脸倔强,而后淡淡说道:“好,你要的无非也只是个结果,过程你何曾管过。” 白兰听出来水暮颜话里有话,想起从前水暮颜办事的确是不择手段,阴狠毒辣,而自己要的是结果,也并未告诉水暮颜该如何做。白兰看出来水暮颜心里的怨恨,于是不再多说,而后淡淡说道:“我回城了。” 水暮颜起身,连个送别的话都没有,冷着脸坐在一旁。 白兰走了两步停住,想起水暮颜要联姻雪城,想开口问,却又没问,停了一下便转身走了。临行前留下话:“好自为之。” 等到白兰离去,水暮颜反手一掌打在桌上,桌子立刻碎了。 “你既然要的只是结果,就不要过问我如何达到目的!”水暮颜狠狠的说这话,复又摔了些东西,守在门外的参星斗听得真切,水暮颜又动怒了,而这意味着有人肯定要倒霉了。 白兰刚走顾墨云便来到残月门前,参星斗连忙拦住:“逍遥魔尊请止步,这里外人不得进入。” 一句话提醒了顾墨云他不过是个外人,于是顾墨云往回走。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很响,他不禁多想了。 回到月缺后,慕容枭说道:“白兰竟然涉足你风城的生意了。” 顾墨云这次不再怀疑白兰的身份了,断定他就是白兰,而后便只有一句话:“他是魔帝,我们在别人的地盘如何斗得过他?” 慕容枭顿了顿,一时语塞,而后说道:“你怎么就这么断定他是魔帝?南宫傲早在五万年前就是狩月魔尊了。” 顾墨云点点头,而后思索起来:“五万年前魔界四尊才刚刚出现,而且那时候她才初入魔界。她在六万五千年前就被白兰带走了,这样算来,他们应该酝酿了一场阴谋才对。” “阴谋?”慕容枭眯着眼想了想,而后还是得不到答案,于是问道:“什么阴谋?” “不知道。”顾墨云淡淡说道,而后翘着手指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现在一定处于不利形势。” “何以见得?”慕容枭问道。 顾墨云点点头说道:“她实力深不可测,灵体是上古妖魔彼岸花,那还是哥哥在位时,她有一个名字叫枭魔。那日良缘山上她竟然施法让漫山遍野盛开彼岸,虽然没多久她便晕了过去,可我看来她不可能是因为施法过度。枭魔是一个上古妖魔,法力修为极高,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深的法力,当年言秋神帝也没办法所以只得与她打赌,骗她跳入轮回道,后来与我历劫时我本想将她带回魔界为我所用,却不想被白兰劫走。” 说到这里顾墨云便生气,好好的一把刀就这么被抢了,他颜面何存? “后来她就再也没出现?直到后来拜师?”慕容枭想起当年拜师,顾墨云极力请求师父收下水暮颜的情景,他从未见过顾墨云对谁这么上心过。 顾墨云点头说道:“对,所以那时候起我就在关注她了,好端端为何要来拜师?可那时候白兰知道我拜师鹤影仙人的,如果当年是来打探我的情况,那她当年为何对我避得远远的?这反倒是让我猜不透她的来意。” 慕容枭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上一次你们打架我记得没几下她便落了下风,而且重伤躺了两个月,那时候你可没有出多少力,莫不是她故意受伤的?” 顾墨云沉默片刻,水暮颜是真是假他无法判断,而后他说道:“这正是我这么多年来疑心的地方,为何她要故意隐藏实力?而且她身份一向隐匿,这八千年来谁曾见过她的住所?连我浩气盟的人都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可见白兰将她保护得很好。可越是这样,越是有阴谋,白兰身为魔帝一定不会忘了绮语魔帝。” “绮语魔帝自七万年前出逃魔界,言秋神帝说他亲自去追,可后来便了无音讯,你说绮语魔帝会不会藏起来了?说不定白兰和她这些怪异的行为就是绮语魔帝安排的。”慕容枭问道。 顾墨云连连摇头,叹息一声后说道:“绮语魔帝带走了赤龙心,如果是魔物吃了它一定会功力倍增,如果真是如此,那绮语魔帝一定早就死了,他那副老骨头早就不中用了。只是这赤龙心到底在哪里?” 慕容枭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那这颗赤龙心会不会被她吃了?她可是绮语魔帝当政时便存在的,算起来也是两朝元老了。” 顾墨云沉默片刻,犹豫不决,随后说道:“我不是没想过,只是绮语魔帝绝不会把赤龙心交给她这样一个难顾大局,做事冲动的人。你看她和白兰的关系,竟然当众退婚,白兰面子上绝对过不去。可见她很难控制,绮语魔帝不是那么不稳重的人,赤龙心一定不会是给了她。” 慕容枭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坐下,而后说道:“如今我们在南城的生意被拦截一半,风城也逐渐受阻,照这样下去迟早被吃干抹净,到时候你我便无地可立足了。” “下手这么快么?”顾墨云冷笑,而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换个方式,他不做生意自然有人愿意接,我看雪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慕容枭微微皱眉:“可梁上倾城能答应么?水暮颜眼下不是要和他联姻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墨云听到这里勾唇一笑:“对,你爹慕容桀是冰凌国的生意巨龙,你借此机会也可以与雪城来往,这样反倒是不会引人怀疑。你就借这个机会与雪城来往,名正言顺。” “好。”慕容枭也笑得一脸奸诈。 西域,妖雪宫。 洛神帝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而后想起了那一袭红衣的水暮颜。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忧郁,似乎是看得太出神,洛雪儿来了她也不知道。 洛雪儿生得很温柔,一双眸子犹如雪花般轻柔又带着清冷,她是这西域唯一一个与洛神帝说得上话的人。 洛雪儿一来便没好气,开口道:“听闻前些日子有个丫头来偷雪莲,你非凡没生气还放她走了。” 洛神帝点点头,她正在想水暮颜呢,洛雪儿提起水暮颜洛神帝自然乐意聊一聊,而后她说道:“说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她了,什么时候我也该去看看她。” 洛雪儿听得心头难受,她知道,洛神帝等了几万年的人终于出现了,昔日里她还能奢求什么,往后大概都是不可能了。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中妒火燃烧,洛神帝性子虽冷,却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而且从自身条件来说也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 “是吗?那也带我去瞧瞧?能让你如此记挂的,是不是你等了许久的那个人?”洛雪儿还抱着一丝希望,她多希望洛神帝说不是。 洛神帝转眼看她,从洛雪儿眼里完全看得出难过和醋意,可洛神帝却十分无情地说道:“雪儿,我早说过我这一世只娶她一人,是,我等的她终于出现了,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她走的。” 说话洛神帝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那半块残破的玉佩上刻着两个字:阿九。 洛雪儿看在眼里不敢说话,她怕说错了什么惹怒了洛神帝,于是便不说了,只是淡淡回答:“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两人沉默许久,而后洛雪儿又问道:“那我能看看她么?我也很好奇怎样的一个女子能够入住你的心里。” “她很普通,没有天姿国色,性格大大咧咧,甚至粗野。”说到这些时洛神帝满脸带笑,温柔如水,看得洛雪儿醋意横生。从前只是听她回忆这个人,现在这个人近在眼前,洛雪儿心慌了。 “听说她现在叫轩辕寂颜,是冰凌国四公主,在风城有个夫君,叫白子佳。”洛雪儿提到白子佳时故意慢了一拍,她清楚的看到洛神帝眼里满是不悦。 而后洛神帝淡淡的说道:“风城烟花之地,她那个白子佳我也是见过的,是个女人,她们不过是朋友罢了。” “白子佳是个女人……你也是。”洛雪儿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她知道原本是不该说的,可她忍不住。 她心想:“白子佳是女人又如何?你我同是女人,我不是喜欢你么?只不过,你喜欢的不是我罢了,如果……白子佳与她在一起了,你会喜欢我么?” 洛神帝并未回话,只是沉默得可怕,两人的话题也就此终止。 赤血楼。月深。 水暮颜刚坐下就不由得皱眉,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过于突然,先是洛神帝那番话让水暮颜猜忌到如今。而后又是浮长姬掳了思姬雅,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公冶承乾与水暮颜没有什么往来,理应不会如此苦大仇深的,可怎么公冶承乾处处与水暮颜作对?还拉上白子佳与水暮颜反目。 水暮颜越想越觉得这一连串的事太过于蹊跷,怎么都不像是自然发生的。 正想着,顾墨云进来了,眉开眼笑,他话还没说一句,水暮颜忽然意识到他在赤血楼停留的日子已经有一月了。自己似乎已经容得下他了,这样的变化水暮颜还没有意识到。 顾墨云坐下问道:“你好像很善变,我都快看不过来了。”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意识到顾墨云说的是她的性格,一会儿沉闷一会儿活跃,转化太快了。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说道:“女人都是善变的。” “怎么?不高兴了?你是听说冰帝已经把你许配给梁上倾城了?”顾墨云笑问。 水暮颜摇摇头,而后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冰帝下手这么快,为什么又是我呢?朝中皇子公主众多,而且二哥已经和雪城联姻,为什么非要拉上我呢?奇怪。” 顾墨云笑道:“兴许是你太不安分,冰帝急着把你嫁出去啊。”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忽然意识到朝中想赶水暮颜走的大有人在,会不会是有人撺掇冰帝撵水暮颜走?难道冰帝将自己的身份泄露给别人了?水暮颜顿时觉得危机四伏,自己太大意了,都忽略了这些。 这时,松藏隐快速进来,附耳道:“主上,……” 水暮颜闻言皱眉,而后起身对顾墨云说道:“真是对不住,我有些急事要处理,怠慢大师兄了。” “不碍事,你去忙吧。”顾墨云点点头,水暮颜淡淡一笑,随后跟着松藏隐便离开了赤血楼。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隐隐约约猜到发生了什么,静默片刻,而后也离开了赤血楼。 千玉行。 水暮颜看了一下,四下无人跟踪,这才小心的进了千玉行。刚进入便有人接应,而后跟着几个人便入了阁楼。 “赤月见过主上。”一个眉目间堆积几许忧愁的女子单膝跪下。 “快起来,你怎么来了?”水暮颜见她来了,心里便意识到定然是出了事。 赤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们执行任务遇到了瞿灭,还看见了消失已久的沈默良。” 提到沈默良水暮颜整颗心都悬起来了,沈默良自离开赤血楼以后就有几万年没见踪影,如今怎么出现了? 赤月继续说道:“他们似乎在找一个人。” “谁?” “桃夭神尊。” 水暮颜皱眉,轻声问道:“桃夭神尊,这是什么人?” 赤月说道:“几万年前从神界叛逃的三大神尊之一,当时神界守护者共三个,夕墨神尊,桃夭神尊,净兰神尊。后来不知何故,桃夭神尊便叛逃下界,他们捉拿至今也没找到。”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思索:捉拿桃夭神尊?捉他回去做什么?人如果在魔界,一个人会去哪里?沈默良怎么又突然下界趟这趟浑水了? 赤月犹豫片刻,又试探着继续说道:“主上,近日灵东笑似乎有进犯穆九峰的动向,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 “灵东笑?”水暮颜顿时觉得坐立不安,怎么一下子似乎得罪了所有人一样,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赤月,你帮我查查灵东笑到底受了谁的挑唆。如果灵东笑敢进犯穆九峰,就用九天冰帝压制他,压制不住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是,主上。”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吵闹,惊动了阁楼上的人。水暮颜将窗棂打开一条缝,蓦然看见一个紫袍男子,身后还带着几十个人手,似乎是来挑事的。 “帝明尧?”水暮颜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下了楼。 帝明尧冷眼看着千玉行的老板,冷冷道:“在这里做生意,难道不知道通知我凤倾天下的吗?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千玉行的老板是个女孩子,一身紫色轻纱,眉眼间皆是高傲冷酷。她只是瞥了一眼帝明尧,不屑的说道:“凤倾天下管得了半个风城,却管不了我千玉行。” 帝明尧一听这话便动了怒,右手一挥那数十个人便将那女子围住。 水暮颜信步而来,看了一眼帝明尧,冷冷道:“什么时候起,堂堂逆螺湾的帝明尧也来收保护费了?莫不是加入了凤倾天下?” 帝明尧看着来人十分陌生,可那通身气派却实在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烟烟,你没事吧?”水暮颜走近慕冷烟,示意她退下。 帝明尧看了水暮颜半晌,依旧是想起不是这是谁。 水暮颜目不斜视冷冷问道:“凤倾天下的主子是墨翎?还是换了个人?” 帝明尧见水暮颜如此不通事务,便嘲笑道:“连新主子是白沐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水暮颜猛然想起娄贵妃曾给她引见的那个白沐,水暮颜事后没将娄贵妃的背景查个清楚,水暮颜就不知道这个白沐究竟出自何处?不过既然是娄贵妃的人,估计办事也就轻松得多。 “白沐,他的姑姑是冰凌国娄贵妃?”水暮颜问道。 帝明尧笑道:“算你有点眼力劲,知道的还不赶紧上交税款,你们可是白白在这风城做了几千年的生意,这税款算起来也是够多的。” 水暮颜闻言一脸不屑,冷眼看他,而后说道:“你回去告诉白沐,三日后我亲自将银子送到凤倾天下,让他好好点一点是否缺少。” 帝明尧没想到这么顺利,眼前的人又不像是开玩笑,帝明尧不由得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做得了主?” 水暮颜冷冷一笑:“无名之辈,水暮颜。” 随后水暮颜便转身离去,帝明尧站了一会儿也退出了千玉行。 水暮颜进了屋后,慕冷烟问道:“阿颜,你真要给白沐送银子去?” 水暮颜淡淡一笑,满脸讽刺:“这年头真是可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来这里收费,他怎么出门不带脑子?那白沐是娄贵妃的亲侄儿,我回宫一趟,让娄贵妃修书一封给他,到时候我亲自给他送过去便是。” “那好吧。”慕冷烟点点头,而后又说道:“对了,近来发生了一些怪事,连我都觉得好蹊跷。” “什么事?”水暮颜问道。 慕冷烟皱眉回想,说道:“从前在我们这里进货的那些个商铺老板这段时间都不与我们联系了,而且没缘由,我派人前去探望,竟然也被拦在门外。你说怪不怪,我们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重点是,我们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再背后捣鬼!”水暮颜终于是听不下去了,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谁在策划。 “你先别生气了,慢慢调查,我们已经在查了。”慕冷烟连忙安慰水暮颜,水暮颜扶额,皱眉思索,到底谁在暗算她?抑或,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目的何在? “对了,阿颜,听说良缘山……”慕冷烟欲言又止,水暮颜看了她一眼,便知她要问什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8章 迷雾重重欲盖弥彰 水暮颜默不作声,而后问道:“烟烟,我是不是错了?为了一个神界之人,竟然对长姬动手。” 慕冷烟不知如何作答,水暮颜的性子她向来知道是雷厉风行,做事冲动,浮长姬怎么就偏生明知故犯,惹水暮颜不快呢? 水暮颜沉默半晌,又说道:“烟烟,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东荒来的,是吗?” 慕冷烟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水暮颜一脸失落,抬眸问道:“东荒有一位长者,据说她能够恢复一个人失去的记忆,不知道是真是假?” 慕冷烟仔细回想,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那个婆婆,好像叫虞疏影,听说是一个堕神。还是上一次大战之时便下来的,此后一直在东荒种植草药,她那里的确有一种草药能够让人恢复记忆。可是我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东荒,而且,听说东荒那边近年来多了许多凶兽,要回去没那么容易。” “哦,这样啊。”水暮颜心里已经动了心思,洛神帝给水暮颜的感觉太过于奇怪,仿佛她们真的认识一般。 “那我先回宫去找娄贵妃,这边的事就拜托你了,若你实在处理不过来,就不要与他们客气。千氏的人是不能让人欺负了的,出了事有我担着。”水暮颜提到这些事不免头疼,水暮颜顾忌太多了,即便自己身份是魔帝旗下第一魔将又如何?依旧不能使。 “那我先走了烟烟,你照顾好大家。”水暮颜又看了周围人一眼,而后离开千玉行。 水暮颜再回来时,松藏隐说顾墨云已经离开。水暮颜心里也没做多想,而后便吩咐两句,离开了赤血楼。 风城皇宫。 公冶承乾喝着闷酒,身边伺候的几个女人都不敢做声,生怕惹了他不快。 “太子殿下,风城皇请您过去一趟。”侍从鸿泽轻声禀告。 公冶承乾连忙起身去了太极殿。一去便只见公冶海宁眉宇深锁,愁眉不展。 公冶海宁见他来了,一身酒气,然后问道:“乾儿,怎么一身酒气?” 公冶承乾连忙低头认错:“儿臣知错,只是一时贪杯,父皇不必担心。” “那就好,喝酒伤身,你多注意才是。”公冶海宁示意他过来,而后仔细看了看他,欣慰的笑道:“你们兄弟几个,也就只有你最像父皇,只是,你修为尚浅,年轻人难免火气旺盛。父皇老了,想将这个位置交到你手里,又怕你意气用事反倒是伤了自己。” 公冶承乾从小便被宠坏了,可自己却是凭借真实力坐上了烈焰魔尊的位置。也因为他争气,公冶家族在风城的势力才会发展得特别快,使得风城成为四国首富。 公冶承乾早就想承接皇位,南城早就是白兰做主了,雪城似乎也有这个趋势,太子梁上倾城监国,雪城皇梁上浚玉早就不管事了。 公冶海宁见他不说话,便又问道:“乾儿,你是不是该成家立业了?父皇还想看着你的儿子长大呢。” 公冶承乾怔了怔,他成家立业? 公冶海宁见他出神,连忙问道:“上一次你不情不愿的去了冰凌国,回来说轩辕家四公主相貌丑陋,性格粗鄙,你不喜欢。那咱们风城好人家的女孩子多的是,你有空也挑选一两个纳入后宫才是。别整日与那些歌姬舞姬混在一处,也该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公冶承乾点点头,而后笑道:“是,儿臣知道了。” 公冶海宁静默片刻,似乎有些悲伤,公冶承乾知道,他在想公冶长岭。本来可以做皇后的人,却被迫嫁往冰凌国和亲。 “父皇,儿臣不明白,轩辕家族作恶多端,咱们为什么不联合雪城或者南城一起对付他们?”公冶承乾早就不满冰凌国了,“轩辕钊是九天冰帝又如何?难不成就可以一手遮天么?!天理何在!” 公冶海宁连忙制止他道:“乾儿,少说两句,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是魔帝任命的九天冰帝,我们不过是附属国罢了,不听他的又能如何呢?” 公冶承乾早就听够了这样的话,年少时他以为是因为国力不昌盛所以受欺负,所以他一门心思发展国力。不择手段,最后将风城发展为首富,却还是免不了受气。看来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公冶承乾又忽然想起了你,于是对公冶海宁说道:“父皇,近日儿臣得知一个惊人的秘密。” “嗯?秘密?”公冶海宁看了他一眼。 公冶承乾小声说道:“轩辕寂颜根本就不是轩辕钊的女儿,她是白兰旗下的魔将。” “什么?!”公冶海宁吓得面色苍白,白兰旗下的魔将怎么会去轩辕家族呢? 公冶承乾提到这个便是气愤,因为他也不知真假,但是你拿出了一道符令,一个特殊的标志是他不得不信。 “父皇,她叫水暮颜,如果没猜错,几万年前魔帝培养的五个杀手之一就是她,她应该叫千水。”公冶承乾是整个魔界搜集情报最多的一个,他风城的耳目眼线众多,几万年前白兰挑选人的时候他便是其一,只可惜后来有人代替了他。 公冶海宁不由得皱眉,他忽然想起绮语魔帝还在位时留下的话,于是说道:“不论她是什么身份你都不要再招惹她,乾儿,用不了多久风城皇就是你了,咱们公冶一族的兴旺全靠你了。父皇已经老了,不中用了,许多时候只想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看似是盛世,实则是乱世的年代。你还年轻,不要冲动行事,世上总有比你更张狂更厉害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是保身之法。距离下一次大战已经不远了,我希望你能平安度过这一次的浩劫。” 公冶承乾看着公冶海宁一脸沉重,复想起儿时总听到族里的人说上一次大战有多惨烈,然后便是无尽的担忧。 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公冶承乾从来都想要建功不立业,可是家族里没有人愿意他去征战,仿佛有一道谁都不愿意揭开的伤疤残留着,一直将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死死困住。 说话间,一个女子信步上前,眉清目秀,身段窈窕,看起来便是温柔沉静的。 “黎殇见过伯父,见过大哥哥。”这名女子叫樊黎殇,是北冥妖王樊城举的掌上明珠。 公冶海宁连忙笑道:“怎么还是这么调皮?我与你大哥哥正在商量大事,你闯进来做什么?” 樊黎殇撅了撅嘴,漫不经心走过去说道:“早早的我就候在外面了,隐约听见大哥哥说起水暮颜是个杀手,不过,据我所知,水暮颜好像真的是一个杀手,而且她并不叫水暮颜,应该叫千君客。” 樊黎殇的话让两人大惊,千君客!这个名字让人胆寒,在江湖上臭名昭著,这是魔界最大的杀手组织赤血楼的主子,四大魔君之首的绝焱帝君。传言千君客喜怒无常,手段卑劣,唯利是图,还有一点便是极好女色,据说旗下收了不少女子。 公冶承乾听得有些心慌,连忙追问:“千君客极少出现在江湖上,是男是女都是个谜,你怎们知道她就是千君客?” 樊黎殇说道:“以前我爹与千君客有过节,交过手。爹让我躲在轿子里,我偷偷往外看时亲眼看见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戴上面具的,而且那个人就是她!前些天我在风城还看到她被人打了,我还好奇她怎么不还手呢!” 两人对望,满脸不可思议,而后公冶承乾皱眉道:“她若是千君客,那就一定不可能是魔帝旗下的人!混蛋!竟敢冒充魔将欺骗于我!千君客是么?一个魔君罢了,岂敢如此放肆!” 刚说完这句话公冶承乾便愣住了,一个魔君罢了,如何能轻易伤了他?不对!不对!不对! 公冶承乾表情凝固,而后不可思议地说道:“她是魔将,那为何用千君客的身份只做了个魔君?为何要入冰凌国?难道是魔帝授意?” 公冶海宁想到轩辕一族气数将尽,猜想你应该是魔帝派去维护冰凌国的,于是嘱咐公冶承乾道:“乾儿,依我看来你还是去无忧宫面见魔帝,亲自禀明此事。如若她真的是魔将,你便提醒一下魔帝这个魔将做得有些过了,她日后也会收敛。如若她不是魔将,我们便不用再客气,她是赤血楼楼主的身份便昭告天下,让她轩辕一族颜面尽失!我倒要看看轩辕钊能出什么幺蛾子!” “是,父皇!”公冶承乾领命,目光里尽是杀戮之气。 一旁的樊黎殇听了后不禁提醒道:“大哥哥,她在风城不是也有一个赤血楼么?听说这个赤血楼是新建的,可我听闻里面的人数不下三千,依我看来,里面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赤血楼里那些真正的杀手。” 赤血楼在江湖上行踪隐匿,无人知晓你们到底驻扎何处,这也是很多仇家无法带兵围剿的原因之一。 公冶承乾淡淡一笑,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去瞧瞧,看看到底有个什么名堂!” 樊黎殇顿时吵着:“我也要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别去,我有合适的人选。”公冶承乾阻止樊黎殇,而后转身离了御龙殿。 樊黎殇还表示不满意,撅着嘴一脸委屈,公冶海宁连忙安慰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你爹交代?听话,别去招惹她,千君客杀人不眨眼的。” “哦,好吧。”樊黎殇满口答应着,脑袋里却想起了一个人,千清雨,她想:“不让我见我偏要!我自有办法!” 冰凌皇宫。 昭和殿。 水暮颜恭恭敬敬给娄贵妃递了一杯茶,想起上一次风城与公冶承乾动手之事,实在不该让深宫里的人看到她那残忍的一面。此番,水暮颜不是轩辕一族亲生血脉的事情必然引人非议,那样强大的妖力,岂是一个修为几千年的丫头能做到的? 水暮颜一时不知如何提起白沐的事情,直接说?自己立场都没有。犹豫再三后她笑道:“母妃,不知道上次有没有吓到你,那样的场面实在是太血腥,我不该让你看到的。” 娄贵妃闻言一脸尴尬,上次那种惊心动魄的画面让她至今都吃不消,她不由得苦笑:“不妨事,都过去了。” 水暮颜明显感觉到娄贵妃并不喜欢自己,之前也是,若不是轩辕哲的关系,只怕自己这样的性格绝不会被别人正眼瞧。 轩辕哲见到水暮颜是极开心的,此猜到次水暮颜前来必然有事,于是轩辕哲开口道:“颜儿回来是有什么事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79章 翻脸不认人 水暮颜喝了一口茶,而后旁敲侧击:“我在风城见到白沐了,听说他是凤倾天下的新主子,之前我记得是墨翎做主子的。” 娄贵妃听出来这话里有话,于是笑道:“寂颜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都是一家人。” “那我就直说了。”水暮颜放下茶盏,想了想说道:“风城是四国中最为富庶的,白沐应该很有商业头脑所以才能接收凤倾天下。说到底他也是世家大族的人,怎么就想着干那种收保护费的事呢?这样以来非但商业不顺,也会招来不少仇家,所以我想母妃是否可以提醒一下他,行事作风还是不要如此张扬放肆。风城鱼龙混杂,有的亡命之徒是不会管他是不是世家大族子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娄贵妃闻言心中冷笑:“哼,仗着你修为极高便可以放肆,我的沐儿便不行?” 水暮颜见娄贵妃不回话,便明了的说道:“前些天我一个朋友让我转告白沐做事不要太过,但是我与他没什么交集,所以我只好来这里烦请母妃代为转告,修书一封我送去给他,这样双方矛盾就不会有了。” 娄贵妃笑了笑,打马虎眼说道:“寂颜,商业的事情我不懂,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只懂得尽自己的本分,其余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我虽是沐儿的姑姑,可是我管得再宽手也不能伸到风城去管他啊。再说了,这个世道,什么不是争取来的,总不能每次遇到那些个不入流的亡命之徒都要沐儿退避三舍吧?他到底也是世家大族子弟,这点颜面还是要的,再如何退步也该是那些不入流的,岂能轮到我们这样的贵族退步?” 水暮颜微微叹息,看来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娄贵妃对白沐的事情应该是不怎么了解,或许,故意偏袒。毕竟自己什么也不是,娄贵妃干嘛帮着自己? 一旁的轩辕哲看出来水暮颜的意思,于是问道:“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若是双方有什么利益冲突,一切都可以商量的。” 水暮颜淡淡一笑,看娄贵妃的态度便知道和谈大概行不通了,干脆挑明,或许还能各退一步,而后她说道:“三哥,白沐的凤倾天下将魔爪伸到了风城的千姓商铺,那些千姓商铺最上面的人是绝焱帝君千君客。如果不是我和她还有一丁点的情分,她已经取了白沐的项上人头了。” 水暮颜说得一脸认真,仿佛真的就是这么回事,一旁的娄贵妃坐不住了,起身指着水暮颜吼道:“寂颜!你不要得寸进尺!动不动就说取谁项上人头,你就算再如何任性也要清楚你的身份!你代表了轩辕一族!” 水暮颜最讨厌被训话,水暮颜本就与她没什么感情,忽然被娄贵妃这么一说那股子倔强脾气又上来了,正要发作,便听得轩辕哲一句:“母妃息怒,颜儿说话太直接了你不要介怀。颜儿也是说得在理,她是好心提醒白沐表哥的。” 娄贵妃闻言更是生气,连着轩辕哲一块儿骂:“阿哲!这才几个月你就向着她了?你忘了是我在你失去所有依靠的时候将你捡回来抚养你才能活到如今的么!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 轩辕哲闻言也有几分怒气,娄贵妃竟然在他面前如此不给面子!他想想便不由得委屈,于是怼道:“母妃这么多年来对白沐的偏袒我心里清楚,我不是母妃亲生的,母妃对我如何都是合情合理,我不敢有任何奢求。但是白沐也不是母妃的孩子不是么?母妃为何对他那么偏袒?他如今的性子嚣张跋扈得很,比起颜儿,他更甚!颜儿与我一样都是没有母妃的人,难不成系你膝下的孤女孤儿都要比白沐差一分么!” 水暮颜一听便知道轩辕哲必然积累了多年的怨气,此时爆发出来倒是让娄贵妃相当尴尬。 水暮颜瞥了一眼娄贵妃,皱眉说道:“上一次见到白沐时候他说话无礼,我没有计较,可母妃也没有表示歉意,似乎太纵着他了吧。如若你觉得我太烦人,我去告诉父皇一声,从此与你毫无干系便是。我当初只以为母妃和我有缘我才跟着过来了,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那我又何必浪费这份真心在这冰冷的皇城?你不待见我我也不会待见你半分。” 娄贵妃一时心慌意乱,水暮颜说话咄咄逼人,若真的去告诉冰帝,她一定是被处罚的那个!水暮颜现在犹如掌中宝,冰帝将水暮颜看得很重,娄贵妃一下子感到头痛。 “那你要如何?”娄贵妃冷眼看水暮颜,满脸不悦。 水暮颜懒得多说,已经决定用暴力手段解决了,于是撂下一句话便走:“想要保住白沐的命就让他别招惹是非,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他这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好好过他的安生日子!” 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轩辕哲也拦不住,娄贵妃还咬牙切齿地说道:“寂窈昭生的女儿也同她一般不入流!当年被逐出宫真是活该!” “就算母妃如何不喜欢颜儿她现在也是父皇眼中的宝贝,你也千不该万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轩辕哲眼神冰冷,盯着娄贵妃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娄贵妃发毛。 轩辕哲又补充道:“白沐那性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母妃如此疼爱他,那便最好让他安分些别招惹是非,否则日后出了事母妃后悔也来不及!” 娄贵妃闻言心凉如冰,养了几千年上万年的养子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娄贵妃心里不禁怒骂:“你与她一般出身,一样粗鄙!” 她又能如何?自己不愿意为冰帝生子,便只能抱养别人的孩子,偏生运气不好,抱养了一个最没出息的三皇子。 娄贵妃见轩辕哲离去,不由得以泪洗面,悲叹自己命运不好。 “月哥……”娄贵妃心里声嘶力竭,那个叫白月的男人骗了她一世,只可惜她到了如今才懂。 风城。 陌上白府。 白氏一族的长老都聚在一起,看着大堂之上跪下的白子佳,个个庄严肃穆,一脸嫌弃的模样看着白子佳。 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发话:“白子佳,你可知你犯了哪一条家法?” 白子佳低着头,不说话。 站在一旁的女人一脸不忍,那张脸爬满了泪痕,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 一旁还站着另一个男子,华丽的服饰,温暖的面容,他看了一眼白子佳,而后温柔劝导:“佳儿,你快些认错吧,你看伯父都气成什么样了。” 白子佳抬眼望了一下白松,而后淡淡说道:“要罚就罚吧,我认了。” 白松见她如此倔强,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了,高举鞭子抽打她,怒骂道:“不肖子孙!还嘴犟!我倒要看你能撑到何时!” 鞭子无情的落在白子佳身上,她强忍着痛,双手抓在地上忍着那一道道火辣辣的痛。 白松怒目圆瞪吼道:“知不知错!” “不知!”白子佳倔强,依旧不肯低头。 白松气极了,一脚踹过去,白子佳立刻倒在地上,白松吼道:“连太子殿下也敢招惹!你是要我们整个白家毁在你手里么?” 白子佳嘴角流血,看得一旁的白灵枢心疼不已,指甲嵌进了肉里也不知道疼。无奈这是家法,他又能如何? “佳儿!快些道歉吧!这事儿本就是你的错……”白灵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知道白子佳是无辜的。 白子佳满是伤痕,白色的衣服沾染了血色,本就憔悴的面容变得惨白。 站在一旁的杜子腾也看不下去了,连忙说道:“你与她断了关系吧!她来历不明,性子张扬,太子殿下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再与她有什么拉扯只会害了白家害了你自己!” 白子佳听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肚子疼,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松闻言气得暴跳如雷,抽出腰中佩剑指着白子佳说道:“今日你若不与她断个干净我便不认你这个女儿!” 白灵枢见白松动真格了,吓得赶忙跪在白子佳身旁,苦口婆心劝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你如今为她受罪成这样她可知晓?就算知晓了他又能如何?伯父是一族之长,你不能这样不给他面子!佳儿,听姐姐一句劝!认错吧!伯父的剑……会伤了你的。” 白子佳见白灵枢一脸无奈,也感到心酸,而后只是摇摇头,还是不肯认错。 杜子腾实在气不过,白子佳这又是何苦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水暮颜这般忤逆?他忍不住大声吼道:“我这就去告诉她你正在为她受过,我倒要看看她能为你做什么!你也好好看看她这样的杀手能为你付出什么!” 白灵枢也觉得好,于是跪下说道:“伯父,杜子腾说得没错,这样一来佳儿也会对她死心。” 白松也不忍心这样对白子佳,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她如今为了一个杀手变得这样,他也心痛!于是便同意了杜子腾的提议,杜子腾得到允许便直奔赤血楼。 陌上赤血楼。 杜子腾被疾如风拦在门外,他气得直跺脚:“水暮颜你给我出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与子佳是最好的朋友么?她现在替你受过,人都半死不活,你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肯出来!” 杜子腾吼了许久,依旧不见人出来,正是心凉,转身啐了一口唾沫,嫌恶的看了一眼赤血楼的牌子。而后说道:“混蛋!子佳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你!” “是吗?”突然一声冰冷从背后传来,杜子腾转身看去,水暮颜一身红衣,狭长的眉梢和那一脸冰冷,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 杜子腾想起前些日子水暮颜杀人的手法之残忍,说话间声音也小了些:“你知不知道子佳被他爹打得半死!现在……” “什么!她人在哪里!”水暮颜听到白子佳被打得半死,吓得慌了神,身子不稳险些摔倒。 杜子腾见状立即说:“跟我来。” 陌上白府。 白子佳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毒辣辣的烈日将她晒得生不如死,汗水大颗大颗从她的额上渗出。 “佳儿,杜子腾去了很久了,她不会来了,你放弃她吧。”白灵枢心疼的抱着白子佳,又不敢为她擦掉那些伤痕上的脏东西。 “她来不来,与我什么关系。”白子佳嘴硬着,眼眶却红了。她心里想着水暮颜,想着那日水暮颜那些话,她问自己,真的能够给水暮颜要的保护么?她明知道水暮颜也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自己怎么忍心辜负? “白松!”一声长喝,一袭红衣闪进来,一把冲过去捏住了白松的脖子!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0章 欺我者,必杀之! 白松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法力如此高强,一声喊的功夫竟然擒住了自己,水暮颜正想用力,忽然听到白子佳一声吼:“放开我爹!” 水暮颜眼神跟着颤抖,而后松开了白松,水暮颜连忙转过身看白子佳,只见白子佳白衣染红,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见惯了多少血腥场面的水暮颜却偏生在这一刻觉得恐惧,水暮颜闭上眼,胸口起伏不定,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滑落,再睁眼时泪珠断了线一般滚落,视线模糊了白子佳憔悴不堪的面容。 水暮颜跪在白子佳面前,伸出去的手不敢动,本来无声的流泪一瞬间变成了大哭,止不住的伤心化作泪水泉涌而出。 白子佳也泪流满面,水暮颜不知道原来白子佳会为她哭,水暮颜不小心咬破了唇,而后便是一句怒吼:“公冶承乾!” 水暮颜哭着说道:“你身上的伤我会让公冶承乾十倍奉还!” “不要去!”白子佳拖着伤口拽住水暮颜,而后说道:“他是君我们是臣,白家的命都在他手上,不要去。” “好一个他是君你是臣!”水暮颜心里冷笑,盛怒,刹那间想起了白兰,他是君,水暮颜是臣。 水暮颜看了一眼白子佳,而后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说道:“你在这里连你的父亲也要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不分青红皂白打你,我如何敢让你在这里养伤?” 白松冷着脸在一旁看着,脸色也不太好看。几人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转身冷眼怒气发泄出去:“白子佳被打是你授意的?” 公冶承乾来此只是为了让白家提防风城的千氏店铺,却不想与水暮颜撞个正着。 白氏一族连忙跪下参拜:“见过太子殿下。” 公冶承乾这才从抚忧宫回来,确认水暮颜就是魔将之后也不敢轻易招惹,可眼下水暮颜倒像是来滋事的,公冶承乾如何忍得下去这个气? “她被打与我什么关系?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公冶承乾好歹也是太子,岂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你是一国公主,我是一国太子,难不成你就要比我高贵?” 水暮颜兴许是气疯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站在原地瞪着公冶承乾。水暮颜冷静下来后便沉默了片刻,而后想到公冶承乾从来便是个心高气傲的,若是非要与他来硬的,只怕对白子佳更不利。 公冶承乾见水暮颜不再说话,以为水暮颜当真是怕了他,于是也冷笑,而后说道:“你再如何能干你也管辖不了我,而他们是我风城的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公冶承乾几乎是撕破了喉咙吼出来的,他那股子嚣张的气息蔓延到水暮颜心底,直接激起水暮颜的杀心! 水暮颜恢复往日的冰冷,而后靠近公冶承乾,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若再敢为难白家半分,再敢连累白子佳半分,我便要你公冶一族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魔帝再如何是君,也奈何不了一个修为远在他之上,又不是愚忠的人。我手里不止有轩辕家做靠山,我还有赤血楼,还有顾墨云和一众师门。再不济,我宁可与南城联姻,即刻发兵风城,让你公冶一族几十万年的功业全部毁在你手里!” 公冶承乾听着水暮颜张狂又有几分真的话语,脸色骤变,但脸上的愤怒也是遮掩不住的,于是他猛地扭过头怒吼:“你敢!”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水暮颜冷笑,右手往前用力,而后在公冶承乾震惊不已的眼神中抽出来那把匕首,冷冷的在公冶承乾衣服上擦干净,而后放入刀鞘。 “你……”公冶承乾捂住肚子,连连退步。 白氏一族无人不惶恐,白松吓得大喊:“快传大夫!快!快!” 白子佳则是万念俱灰,一瞬间身子软了,倒在地上,眼神悲哀的看着水暮颜。水暮颜这一刀下去,死结便也…… “你是答应不答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水暮颜猩红了眼,浮长姬的话又浮现在她心里,她无法忍受白子佳落得和思姬雅一样的下场! 她这一次幻化出彼岸魂,而后冷笑着说:“这一剑要是下去,你可就魂飞魄散了。” 公冶承乾红了眼眶,跌跌撞撞后退,他知道水暮颜是认真的,这个疯子!公冶承乾伸出的手指一直指着水暮颜,眼泪终是滑落,极其不甘心地说:“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水暮颜长呼一口气,不做停留,而后收起彼岸魂,抱着倒在地上的白子佳转身看了一眼白松,冷冷道:“白子佳我带走了,伤好了我再送回来,你们有空还是照顾照顾公冶承乾吧,哼。” 大夫很快赶来,公冶承乾无奈的被扶入房中。 庭院里还残留着血迹,烈日照耀下显得瘆人,干涸的血水裂开口子,像噩梦一样萦绕在整个白府。 无忧宫。 水暮颜跪在地上,看着对面气得半死沉默不语的白兰,一旁站着的雅魅尘一身红黑搭配的华服,暗红色的面具遮住了眉眼,看起来阴狠毒辣,画面一下子变得沉重。 水暮颜见白兰许久不说话,便开口道:“我知道我闯祸了,要么你让公冶承乾不要再招惹白家,要么你让我派人暗杀公冶一族,我情愿受罚。” 白兰还是沉默,看得水暮颜更心慌,白兰极少像这样动怒,而对水暮颜这还是头一次。 雅魅尘说道:“魔帝,千水不是故意的……” 刚说完这句话雅魅尘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水暮颜很明显就是到处惹事,之前公冶承乾来找白兰,雅魅尘一听是针对水暮颜的,直接就给回了,让公冶承乾郁闷而回。 白兰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说道:“你这么护着白子佳做什么?” “我……”水暮颜语塞,而后脸微微红了。 白兰无奈的叹息一声,水暮颜还能是为什么?一定是看上白子佳了,她执念那么深,几万年来不都是在找一个挚友?想必眼下白子佳是她的新目标。 想到这里白兰又是一声叹息,而后说道:“也罢,你既然如此护她,我也劝不动你。你要我答应你这个结果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算是交易,如何?” 水暮颜心中不安,但白兰能答应水暮颜已经让水暮颜感到震惊,所以水暮颜不暇思索便同意了:“你只管说,我都答应。” 白兰又瞥了水暮颜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奈,水暮颜这回是不是三分热度?她撩的姑娘不少,可白兰从未听说谁在水暮颜心里是无可替代的,除了那个思姬雅。相比起来,白兰更愿意水暮颜招惹白子佳,白兰最不愿意看到水暮颜和神界有什么拉扯! 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千秋谷那几个,于是说道:“既然你已经去过千秋谷了,那你再去一次。” 水暮颜知道白兰想她再去探取情报,这么多年来把白兰不拦着水暮颜四处勾搭,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水暮颜通常可以做到撩心而不乱,她总是可以在感情里脱身。此番,白兰在南城扎根,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千秋谷! 纵然他知道水暮颜不愿意做这种事,可他还是会让水暮颜执行命令,白兰肩上有一个魔界,他一个人扛着实在太辛苦。有时候白兰默许水暮颜的放肆,给她足够的权势,白兰知道,水暮颜心里是有天下苍生的,她心里也是有白兰的。 白兰看着水暮颜有些难过的表情,狠心继续说道:“好好与他们联络感情,打探情报。西域妖王那边你常去看看她,那的确是你的故人,你不必担心她会伤了你。” 水暮颜听不出这话里到底几个意思,水暮颜又想起洛神帝那双苦大仇深的眼眸,还有那一身压迫又邪气的气息,水暮颜从来没有感到过恐惧,除了面对洛神帝的时候。水暮颜明显感受到洛神帝怨气很重,所以那日水暮颜才会失控,心中的恐惧总能催使一个人做出激烈的反抗。 “是。”水暮颜低头领命,而后只有一个念头:白兰一直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水暮颜退出了无忧宫时雅魅尘追上来了,雅魅尘语重心长说道:“不要再任性妄为了,这些天我安坐无忧宫已经收了不少人参你的折子。如果继续下去,只怕魔帝也保不住你,他自身的麻烦就很多,你少惹一些事吧,惹事也不利于你身份的隐藏。不要意气用事,顾全大局。” 水暮颜听着他沉重的提醒,点点头,而后转身叹息,心想到:到底是我不对,惹这么多事,白兰,我会弥补的。 陌上赤血楼。 白子佳坐在院子里,一脸忧伤的看着漫天飞舞的落叶,一双眸子黯然无光。水暮颜已经将事情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白家势必会成为逆臣贼子。 浮长姬的事情她不敢妄加揣测,水暮颜的性子她却看得很清楚了,现在她犹豫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该如何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 水暮颜站在门外看她,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种恐慌的感觉来,生怕自己忽然有一天就没办法陪在她身边,没法保护她。 “主上,有一封拜贴。”松藏隐上前递给水暮颜一封拜贴,水暮颜只看了一眼便失手跌落了拜贴。 赫然几个字写着:西域妖王洛神帝。 松藏隐见状连忙捡起来拜贴,说道:“要不回绝了?就说你不在?” “躲不过,罢了,这样,你帮我安排一个时间我见见她。”水暮颜心跳得很厉害,连松藏隐都看得出水暮颜在心慌。 “是,对了主上,公冶承乾已经下旨将白家围住,现在一族老小都闭门思过不得出门,门外围了好几层的禁卫军。” 水暮颜皱眉,而后转身就离开了,直奔公冶承乾的御龙殿。 御龙殿。 当水暮颜出现在公冶承乾床榻前时,一旁的侍女见了水暮颜只是退出了房间,而后水暮颜便站在他床前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呃……”公冶承乾痛苦的睁开眼睛,身上的伤还没好,“水,拿水来。” 水暮颜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的时候公冶承乾看了一眼,而后喝进嘴里得水全喷了出来,随后便是一脸惊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1章 屈尊求和? 水暮颜淡定的看着他,而后一本正经说道:“对不起,之前这么不给你面子,但这件事闹大了对我们都没好处,对两国也没好处。冰帝很可能要与雪城联姻,南城那边对你们虎视眈眈,风城虽然国力昌盛,但兵力太弱了,你一个人守不住的。” “你是来求和的?!”公冶承乾脸都气绿了,水暮颜一开口就分析了利弊,让他无话可说。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坐在桌边看了一眼公冶承乾,满脸同情的说道:“我是魔将,虽不能一手遮天,但我这么多年在魔帝身边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的人我不是惹不起,是惹了处理起来太麻烦,而且我自己也有很多事处理不过来。公冶承乾,轩辕一族气数快尽了,我们合作吧,你不是痛恨轩辕一族一手遮天么?我们联手灭了冰凌国吧。” 公冶承乾不知水暮颜说的是真是假,正在思考中,水暮颜又说:“白子佳我很喜欢,你应该也有好朋友,遇到一个很难得。所以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白家功勋卓著,你不该如此对白家,否则人心尽失。你能做魔尊足以肯定你的能力,但是你气度不够,为君为王者最重要的便是心胸,我真心希望你日后能将风城做大。南城自古以来便是名门望族居多,冰凌国是贤臣居多,雪城军事最盛,风城钱财最多。有钱能使鬼推磨,但秀才再有钱,一旦遇到兵那也是鸡蛋碰石头。我话不多说,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公冶承乾皮笑肉不笑,冷笑道:“那你之前这些放肆狂妄的行为就算了?我一国太子就这样任由你欺负?” 水暮颜也冷下来脸,随后冷冷道:“那你要如何?” 公冶承乾冷哼一声,而后说道:“你是魔将我自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是轩辕四公主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说我能如何?” “公冶承乾,我很少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坐下来和别人谈,这样,你我合作,等到冰凌国灭了我便向魔帝请求让南城归顺于你,如何?当然,你得保住自己的实力,南城虽弱,但也没那么容易处理掉。冰凌国如果不存,那雪城势必第一个吞并,你分不到多少好处。” 一番话让公冶承乾有些心动,他一心想做大风城,如此诱惑他如何抵抗?可水暮颜说话他岂知真假,再者,一个魔将罢了,如何能决定天下之势? 水暮颜知道公冶承乾的心思,于是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先放了白家一族,你总不能让我这一趟白跑。我来时你正在熟睡,我都没忍心打扰你,你也该回个人情礼吧。” 这句话吓得公冶承乾直冒汗,水暮颜方才没杀了他,的确是有惊无险,于是公冶承乾也妥协:“好,三日之内我必然给你回复。” “好,有劳了,三日之内你可以来赤血楼找我。”水暮颜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说完便离开了。 公冶承乾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仔细的思索方才水暮颜说的话。 陌上赤血楼。 水暮颜再次回来时白子佳还是刚才那副模样,一点都没改变动作,水暮颜不免心疼,轻轻走过去说道:“公冶承乾已经将兵力撤出了白府,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白子佳见水暮颜来了,一瞬间泪如雨下,紧紧抱住水暮颜哭道:“小花儿……” “没事了,有我呢,别怕。”水暮颜抱紧她,心里生疼,水暮颜忽然觉得自己该收敛些,否则白子佳会受牵连。 一个人有多好?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获罪时候不会牵连旁人,水暮颜不会知道,白子佳对水暮颜来说已经成了软肋,而且还是一把利剑,随时便能将水暮颜钳住,让水暮颜动弹不得。 “白子佳,你我相识不过几月,怎的我对你如此……”水暮颜想着,而后忽然想起思姬雅,那个小丫头在水暮颜心里的位置似乎真的被取代了,“原来放弃一个人不是说了就能做到,而是当你遇到下一个人时就可以做到了。” 翌日。 御龙殿。 “记住,不要再与她作对,她不是那么好惹的,如果再出了什么意外你就不要再来找我!江湖事就用江湖方法解决!”最后一声从帷幕后传出,随后那个带着面具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便消失了。 “是,魔帝。”公冶承乾跪下回复。 等人走了,公冶承乾才回过神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去告状,却反过来让水暮颜倒打一耙。他又想起了水暮颜的警告,嘴角冷笑道:“呵,如果当初魔帝选中了我做魔将,如今还有你猖狂的份儿么?水暮颜,算你狠!” 公冶承乾随后便去了赤血楼与水暮颜讲和。 赤血楼。 公冶承乾忧心忡忡问道:“我想起一件事,上次我与你打架冰帝看到了吧?” 水暮颜淡淡一笑,她知道公冶承乾的担忧,轩辕钊势必要除掉风城她也清楚:“我知道你的意思,他那边我会安抚的,不过你需要做出一点牺牲。” “什么牺牲?” 水暮颜笑道:“他到底是天下共主,而我代表了他,前些日子白沐派人去千玉行收银子,这不太合理。我希望日后我在风城的生意不要受阻,而你公冶承乾的事儿我赤血楼从此以后不再阻碍,很合情合理吧?如何?” “好!就听你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而后白家对水暮颜是敬而远之,整个风城传遍了这件事,都说水暮颜倚仗家族势力横行霸道,连公冶承乾也不得不听命。 陌上赤血楼。 月深。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病情一日一日好起来,心情大悦,时值深秋,日暮降临时夜微凉。不安和惶恐总是容易漫进心头,像噩梦一样反复发作,挥之不去。 白子佳拿了袍子过来,轻轻为水暮颜披上,温柔话语:“怎么夜深了都不睡,有心事么?” 水暮颜握着那双冰凉的手笑道:“没什么心事,只是习惯了在深夜里看星辰。” 白子佳抬头望去,星辰不多,零零散散,倒是满天的乌云笼罩,月儿也看不见。 “小花儿,你待我是真心的么?”白子佳突兀地问,问完两人便都是沉默。 水暮颜闭上眼无奈的叹息一声,自然是真心的,所以现在才这般为难,而后她说道:“白子佳,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后悔过做杀手,可是遇到你以后我越来越不想做杀手。” 白子佳看了水暮颜一眼,她知道水暮颜的顾虑,她身后有个白家,这也成了她们之间最深的阻隔,白家不会允许她和一个杀人狂魔拉扯在一起! 而后白子佳感慨道:“你做杀手也好,不必背负那么多的情,活得自在。”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白子佳不明所以,连忙安慰:“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水暮颜摇摇头,而后温柔的看着白子佳,心想道:“我从未想过住进我心里的会是你这样一个人,我到底喜欢你什么?俏皮背后的温柔如许?还是骨子里与我一样的执着倔强?” 水暮颜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白子佳什么,时至今日白子佳让水暮颜感动的次数竟然已有两三次。 水暮颜为何要救白子佳?是被白子佳那股子傻劲感动了?水暮颜想起那日白子佳冲入西域,一身白袍,英姿飒爽,真像个女将军。 又想起那日与公冶承乾动手,白子佳不顾家族安危想要帮水暮颜。 还有这一次,为了水暮颜被家法打得半死。 水暮颜想起不由得心软,水暮颜素来心肠最硬,对于不喜欢的人,一旦惹怒了水暮颜,水暮颜下手便是快狠准稳,杀手都是水暮颜这样的。 可水暮颜便生多情,学了些不该学的调情之术,总有那么一些人被水暮颜骗得七荤八素,比如浮长姬。 白子佳抱住水暮颜,她知道水暮颜内心也在意浮长姬的死,水暮颜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白子佳贴在水暮颜耳畔凄凄地说道:“那日你杀了浮长姬我知道你难过,你眼底的无奈和痛苦我看得懂。可你为何要急着与我撇清关系?因为太子殿下说你勾结神界,所以你不想连累我?水暮颜,你可知你与我认识这两三月以来最常说的话是什么?是分离。” 水暮颜被问得无话可说,水暮颜到底是怕了,等一个人等了七千年,不怕也得怕。世间情总是留不住,犹如彩云琉璃,易散易碎。 水暮颜哽咽,而后调整呼吸问道:“白子佳,你可知我最怕什么?” “最怕分离。” 水暮颜摇摇头,眼角滑落泪珠,颤抖着音说道:“我最怕没结果。分离又如何?死亡又如何?最怕的是还相爱却不相守,天各一方却牵肠挂肚,近在眼前却两不相见。” 白子佳无言,只得抱着水暮颜,当冷风吹过时白子佳能感受到水暮颜的孤寂。 水暮颜穿得单薄,身子禁不起冷风吹,冰凉透骨。可水暮颜还是就这样,刚披上的袍子也解了下来。 水暮颜抬头望天,残月当空,晚风来袭,她闭目的瞬间心头酸楚,眼泪盈了双眸。 她声音变得柔和:“我做杀手这么多年了,最常陪伴我的就是明月,我见过它所有的模样。不论我走到哪里它都会跟着我,或远或近,或圆或缺。月初如梦,朦胧安详,月缺似刀,清寒入骨,月深若情,进退两难,月落当醒,繁花落尽。我最喜欢的便是月深,最是情浓,最是清寒。” 白子佳静静听着,她只觉得水暮颜心底是温柔的,只是黑暗太多了,所以温柔里没有阳光。水暮颜将白子佳安置在月深,是否已经暗示白子佳,她们之间的确是最好的一对? 水暮颜又絮絮叨叨地说:“旁人只见了我的嚣张跋扈,谁曾见我刀山血海生死未卜?我敬别人三分,别人未必还我一分。这个世道不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身边的人都信不过。岁月如刀催人老,光阴似箭最无情。今日的亲朋明日的仇家,你说,一个人是不是很好?”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2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白子佳听不懂水暮颜在说什么,她只知道水暮颜过往的时光里都是无情岁月,她此刻只想好好的与水暮颜相守,守着这个孤寂又悲哀的人。 “平日里见你欢笑,本以为你内心有无数阳光,岂知你竟是……”白子佳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的抱着水暮颜。 却听得一声冷笑:“呵,为何不笑?看起来最是无害,那样便能骗过更多的人,也能保护自己。人们总是喜欢和没有危险的人相处,起码不会伤到自己。” 白子佳听得扎心,这是什么道理?她不懂水暮颜内心的薄凉,她只知道眼前的人与她殊途,一黑一白,她只担心她们能走多远。 “人潮拥挤我牵你,人心险恶我护你。”白子佳温柔的抱过水暮颜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好。”水暮颜又是感动,水暮颜不知为何,白子佳说的每一句情话,分明知道或许不过是当时情话,可水暮颜还是会感动。 一遍又一遍重温,一遍又一遍伤怀,如果水暮颜不是杀手,白子佳是一个人,她们是否可以安安静静做朋友?世间有知音,莫若白子佳。 千秋谷。凝情殿。 卫翎霄看着手里的信,眉头紧皱,一脸难色。 千霏见她这样,凑过头去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卫翎霄将信递给千霏,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千秋谷的几位前辈,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怎么能将手伸进我泺苍归的地盘呢?华光我扣下了,要想换人就把琉璃魄给我。南池妖王泺苍归。 “岂有此理,我千秋谷的人也是她想扣下便扣下的?”千霏将信撕毁,一脸怒气。 卫翎霄连忙安慰道:“想来是华光做事的时候又拿了别人的东西,这才惹了麻烦。” 提到这个千霏更生气,不由得皱眉:“华光真是的,几千岁的人了,竟然还像个孩子一样不懂事?成日里拿别人东西干什么,传出去都丢人。” “罢了,她要琉璃魄便给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卫翎霄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我倒是听到风声,白兰似乎要联合南池妖王对付我们。” “这是迟早的事,我们也该想个办法了。”千霏也是一脸不开心,近日来真是事情一件又一件。 卫翎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千霏说道:“你听说水暮颜在风城的事了吧?前些时候探子回来说,她前后两次重伤公冶承乾,众目睽睽之下让公冶承乾颜面尽失。第一次是顾墨云替她挡下了,第二次是公冶承乾主动算了,你说怪不怪?” 千霏闻言也不由得好奇:“公冶承乾居然算了,不合理。那她是为了什么和公冶承乾打起来?” 说到这里卫翎霄不由得摇头笑,“为了一个叫白子佳的女人,据说是白家的一个小姐。” “有意思,为了一个小人物大动肝火,怎么,她们认识很久了?”千霏问道。 卫翎霄摇头,笑道:“不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有这等本事。那日顾墨云来接她时两人还势如水火,怎么一回头就为她两肋插刀了?而且我听说之前她教唆顾墨云去西域偷天山雪莲被洛神帝抓个正着,顾墨云被困了一天一夜,最后是她带着白氏一族的兵马前去营救的。最可笑的是洛神帝那样的性子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伤,全放走了。” 千霏闻言提高了声音:“一个都没伤?这么大度?” 卫翎霄喝了一口茶,而后饶有兴致说道:“这个丫头不简单,修为不浅,智商也不弱。” 千霏心下疑惑,轻声说道:“她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本事绝不会是运气好,应该是谁在背后帮着她才对。” “调查一下,是敌是友到时候再看。”卫翎霄一向谨慎,当日水暮颜坠入千秋谷她便起疑心,到今日也没消。 “大谷主,二谷主,轩辕寂颜拜见。”一张瓜子脸,身着黑色华服的女子走上大殿,恭恭敬敬。 卫翎霄和千霏对视一眼,而后纷纷笑了,说曹操曹操到,卫翎霄说道:“传。” “对了流殇,华光被人扣在南池了,你带着琉璃魄去把人带回来吧。”千霏无奈的叹息,姬流殇与华光是一对,明明看起来是那么不可能的两个人。 姬流殇先是惊讶,而后说道:“是,属下告退。” “诶,两个糟心的孩子。”卫翎霄又是叹气,无奈的撇撇嘴。 “卫大人,千霏。”水暮颜走进大殿笑得一脸灿烂,看向卫翎霄时一脸恭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向千霏时则是大方调皮,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一瞬间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卫翎霄和千霏上上下下打量水暮颜,发现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杀手,不过杀手又怎么会写在脸上呢?但水暮颜身上那股子孩子气从哪里来的?修为这么高的人年岁绝对不止几万年,所以水暮颜身上这股子调皮更不该有,水暮颜这个年纪也不该有。 “看什么呢?”水暮颜也好奇,于是自己看自己,也没发现哪里不妥。 卫翎霄笑笑不说话,递了一杯茶过去:“尝一下,你有口福,洛神帝送来不久,所剩不多了。” 水暮颜都端到嘴边了,正要喝,听到洛神帝三个字吓得手抖了抖,茶盏摔落在地上。 “怎么了?”卫翎霄见水暮颜吓得一脸懵,又看了看水暮颜脚下被茶水打湿的鞋,说道:“怎么茶水湿了鞋都不知道躲?” 水暮颜还是心慌,似乎洛神帝是提不得的三个字,水暮颜努力镇定下来,弯下腰去拾碎片,却一下子割了手。 千霏看不下去了,连忙将水暮颜拉起来,对外喊道:“来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水暮颜的手明显在抖,千霏抓在手里能感受到。千霏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问道:“怎么提到洛神帝你就怕?” 卫翎霄又试探着问:“是不是上次偷了别人雪莲被她抓住吓着了?” 水暮颜猛然抬头,那一日仿佛是噩梦般困扰水暮颜,洛神帝的那个眼神,那番话,至今犹在耳边萦绕。 “是……洛神帝太可怕了,上次险些被扣押在西域,所以想起来有些后怕。”水暮颜笑着扯了谎,看着手上的血连忙放进嘴里吸了吸,随后坐在一旁。 千霏见水暮颜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问道:“你堂堂公主怎么还去偷……摘别人的雪莲啊?这样传出去岂不是丢了轩辕家的脸?” 水暮颜听她俩的语气便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于是大方的反问:“千霏,你是不是想问我那日怎么逃出来的?” 千霏瞬时咳嗽了一声,而后笑着看水暮颜:“咳,这么直白不好吧?” 水暮颜难得见到她这么可爱的一面,于是凑上前挑逗似的说道:“我们之间还需要拐弯抹角?” 千霏整个身子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后问道:“干嘛突然这么热情?好可怕。” “诶!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赏识,咱俩八字绝对特别合,命中注定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你不信啊?”水暮颜越发得脸,见千霏一脸淡定,便自讨没趣的退了回来。 千霏忽然笑了,看着水暮颜说道:“哪里学来的?竟然这么不正经,还要不要注意形象了?” “诶!博美人儿一笑,形象是什么?反正我没有。”水暮颜笑着坐下,一旁看戏的卫翎霄也忍不住笑。 千霏再次看向水暮颜,心中有些好奇地说道:“才见了我几次面就说得这么好听,你这样我怎么敢信你?我怕被骗。” 水暮颜认真的看着她,表白似的说道:“我发誓,我对你是真心的,真金白银那么真!” 千霏又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 卫翎霄见她如此兴冲冲,便笑问:“那你是不是一定不会骗我?” 水暮颜一脸兴奋说道:“当然啦!” “那好,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我做个证人,如果你骗我了以后我们都不相信你了。”卫翎霄的目的三个人心知肚明,水暮颜正愁没法子与她们套近乎,有这么个机会自然很高兴,于是高兴的点点头。 千霏缓了缓,而后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水暮颜看着千霏一脸认真的表情,故意沉默不语,而后千霏正以为没戏了水暮颜却忽然一脸认真地说道:“真名水暮颜,你信不信?” “真叫水暮颜?”千霏一脸懵。 “诶!无名之辈罢了,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何必问呢?下一个问题吧。”水暮颜咂咂嘴,而后撑着头一脸笑意看着千霏。 千霏又问道:“你既然叫水暮颜,那你不是轩辕家的公主咯?你是谁?” 水暮颜思索一会儿,一脸沉重地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了有好处吗?” “好处?你要什么?”千霏笑了笑。 “以后我来千秋谷总不能一直以外人身份吧?让我加入千秋谷,或者,给我一个特定的居所,我想多看看你,如何?”水暮颜蹬鼻子上脸,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翎霄和千霏双双沉默,都不搭理水暮颜。 “诶,算了,早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不过我告诉你了你总该给我一个和你做朋友的机会吧?我告诉你了你就答应和我做朋友,如何?”水暮颜再一次期待的看向千霏,而千霏一脸正经,端起面前的茶盏往嘴边送,殊不知茶水有些烫,一个不小心便烫了嘴。 “啊!”千霏赶忙放下茶盏,摸了摸嘴唇,心想到:“我在心慌什么?” 水暮颜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卫翎霄连忙打了圆场:“怎么就只看中了千霏?难道其余的人你一个没看上?” 水暮颜顿了顿说道:“看、看上了,可是都不好勾搭。” 说完水暮颜又瞥向千霏,叹息一声,而后说道:“罢了,想来想做你朋友也没这么容易。我告诉你好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绝焱帝君千君客就是我,水暮颜这个名字不过是掩人耳目的。” 卫翎霄和千霏皆是震惊,双双望着水暮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3章 内部撕逼很严重 水暮颜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水暮颜很坦然。认真看了千霏一眼,而后说道:“同为杀手,我深知真心对我们来说是极奢侈的,可是千霏,我第一次见你真的就很喜欢你了。你大方端庄,又不失活泼开朗,重点是你为人还算正直,心胸开阔,感情细腻。我是真心的,若你日后有难我必然立刻赶来你身边,现在当然只能说,当然,我也不愿意你有难,我希望你一直好好的。” 两人见水暮颜说得一脸认真,多多少少觉得脸上有点不自在,几万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说过话。眼前的水暮颜似乎与旁人不同,不过千霏转念一想,或许只是一时玩笑话罢了,当真了就不好了,于是也不搭理水暮颜。 水暮颜顿时沮丧,只觉得自讨没趣,于是也不说话,静静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模样。 这时,乱世引从外面步入大殿,见水暮颜也在便笑着打了个招呼:“四公主大驾光临,有失欢迎,海涵。” 水暮颜连忙起身行礼,回答:“乱大人客气了,我是来看看你们的。” “哦,那可带来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与我们分享?”乱世引落座,侍女奉茶,他边喝边笑着看水暮颜。 “新鲜事?没有诶,想千霏了算不算?”水暮颜又没个正形,却说得一脸认真。 千霏连连摇头,求饶似的说道:“我是不是得罪你了啊,说什么都要把我带上,换个人成不成?比如,卫大人?” 水暮颜又靠近千霏一分,笑道:“你可不喜欢朝三暮四的,我要专一,千秋六魔个个人才辈出,可我第一眼相中的是你,我得从一而终,懂吧?” “……”千霏感到好笑,尴尬的扶额,而后说道:“油嘴滑舌,把你轰出去信不信?” “啊!天哪!一瞬间心好痛!”水暮颜捂住胸口,一脸委屈的看着千霏说道:“我不走,就不,偏不!” “哈哈,面对四谷主的时候就这么小孩子脾气了?你这样四谷主可不会喜欢,你该成熟一点,她就喜欢你了。”乱世引在一旁看笑话。 千霏闻言看向乱世引,而后说道:“你可别乱教她,回头又给我添麻烦。” 打趣归打趣,水暮颜还没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开口道:“说正经事呢,千秋谷与风城接壤,几位大人知不知道七伤城有一个叫沈默良的人?就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沈默良。” 提起沈默良,在座几人都表情凝固了,卫翎霄语气变得冷淡,开口道:“怎么好端端提起他?” “没事,只是近来听说他又现身魔界了,消失了这么久的时间忽然又出现,像他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很难不被关注的。听说七伤帝王木有枝也在找他,沈默良从前似乎在七伤城做事。”水暮颜边说便看卫翎霄的反应,卫翎霄眼神躲避,似乎不愿意提起沈默良。 千霏忍不住看向水暮颜,眼中满是防备,她心想:“这丫头怎么好像是在试探大谷主?一直盯着她看,难道大谷主知道什么?” 水暮颜忽然转过眼,看了看外面暗沉沉的天色,而后说道:“都说国难当头便会臣民一心,诸位大人也知道下一次大战其实为期不远。如今魔界时局动荡不安,群雄并起,诸国皆有征战的意思,不知几位大人是否也想过割据一方?” 乱世引等三人顿时目光沉沉的看向水暮颜,水暮颜现在才切入正题,几人不由得猜想水暮颜目的为何。 乱世引又端起茶杯,不安心的轻轻抿了一口茶,心想:“莫非白兰盯上我们了?所以派了她前来警告么?” 卫翎霄面不改色,心想:“割据一方?如今千秋谷势力正是崛起之时,莫非她想联盟?提到沈默良做什么?莫非……” 卫翎霄又看着水暮颜一脸笑意,而后问道:“你方才说你是千君客可是真的?” 水暮颜淡淡一笑:“不假。” 乱世引忙看向水暮颜,之前水暮颜将告诉他自己是白兰旗下的人,可究竟是谁并未说明,原来是千君客。 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连千秋谷这样早早就立于江湖的前辈名声都不如一个后来崛起的赤血楼,所有人都在想赤血楼究竟是何真面目,为何行踪隐匿,而且竟然没有人见过身为四大魔君之首的千君客。 还有关于江湖上的那些传言,真真假假至今无人可辨知。水暮颜忽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又有几分真假?三个人多少都是不敢相信,毕竟无从考证。 “既然是绝焱帝君,那你来千秋谷做什么?千秋谷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是来者不善啊。”千霏一瞬间冷下来脸,冰冷的话语问水暮颜。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凑近千霏说道:“因为我同样好奇身为四谷主的你为何法力修为远在卫大人之上?千君客身份不明,行踪隐匿,那是为了避免仇家的追杀,避免身份的暴露。那你呢?你甘愿退居幕后又是何意?” 水暮颜说话咄咄逼人,千霏很快便慌了神,眼神里闪过一丝凉意,水暮颜尽收眼底。 不等她们说话水暮颜又说道:“沈默良是神界之人,当年千秋谷受到重创便有他一份功劳,几位大人又怎么会忘了这个人呢?像他这样的探子究竟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可有一点可以确定,沈默良绝不是孤军奋战,在魔界他还有帮手,而且,很厉害,不止一个。” 水暮颜说话时故意加重语气,一副唬人的模样,三个人表情凝重的听着,却都听进去了。 而后水暮颜又提了一句:“我记得数万年前千秋谷的大谷主是寒啸悲,叱咤风云的魔界第一杀手,至于后来为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没人知晓。重点就是,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几位大人就不想着寻找一下曾经的战友么?还是,她的消失是内部矛盾?” “放肆!”水暮颜话音刚落千霏便怒气冲冲的推了水暮颜一把,水暮颜当即跌落在地上,水暮颜只是淡淡一笑,可水暮颜看见了千霏眼里的悲伤,那是一种旧伤疤又被撕开的痛苦。 千霏指着水暮颜吼道:“什么时候千秋谷的事情轮到你来管教?再出言不逊你便滚出千秋谷。” 水暮颜爬起来笑了笑,想起传言,语气带着挑衅似的说:“传言四谷主千霏最是重情义,今日一见,真是失望至极。” 看着水暮颜的冷笑,千霏当众甩了水暮颜一耳光,而后迅速缩回来那只手,有些尴尬的看着水暮颜微微红肿的脸。 水暮颜的脸火辣辣的疼,水暮颜连碰都没碰被打的脸,只眼神冷漠的说了一句话:“你是第一个打我耳光的人,从来没有人敢打我的脸,也没人能打到我的脸。不过千霏,我不会计较,我刚才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寒啸悲把你捧得有些过头了可能。” 水暮颜说完话便叹息一声,而后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下行了礼退出了凝情殿。 “告辞。”水暮颜转身便走了。 水暮颜刚走,千霏便转身看了一眼卫翎霄,那一眼似乎带着怨恨,可只是刹那,随后千霏便离开了凝情殿。 卫翎霄看了一眼乱世引,一脸风平浪静,淡淡说道:“没想到寒啸悲这个叛徒还认识千君客。” 乱世引没说话,久久沉默,似乎是不满意“叛徒”二字,每个人脸上都有表情,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一段过往? 夜里。翎天宫。 卫翎霄喝着闷酒,在冷风中吹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阿霄。”白凌鸢出现在身后,温热的手抚上卫翎霄的脸庞。 卫翎霄喝得有些醉了,眼神无光,她一脸悲凄地说道:“本以为时过境迁,可今日听到旁人提起她还是走不出来当年的噩梦。鸢儿,我有多久没看到寒啸悲了?” “你放心,她有我照顾,很好,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当年一样。”白凌鸢笑着,而后轻轻拍着卫翎霄的肩头。 卫翎霄狠狠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而后说道:“她见到你还是当年那般?” 白凌鸢没看到卫翎霄眼底潜藏的恨意,回答道:“与当年无异。” “混账!”卫翎霄一把摔了杯盏,而后起身一掌拍碎了石桌,吓得白凌鸢一脸懵。 卫翎霄红着眼便转身走,白凌鸢连忙喊道:“阿霄你去哪里!” “去看看她!”卫翎霄冷着脸便往宫里走。 “阿霄……”白凌鸢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于是连忙跟上去。 密室。 翎天宫内一道暗室打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走过没有一丝光线的长长的回廊,卫翎霄终于在水牢里看到了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 卫翎霄冷冷说道:“水牢冷不冷?” 寒啸悲抬起头来看她,也看到了一旁面无表情的白凌鸢。 寒啸悲张张嘴,烤在手腕的铁链子很沉重,移动时便发出哗哗哗的声音,在这水牢里回荡着,从一道窗户映下来的光并不多,所以几个人都没怎么看得清彼此脸上细微的表情。 寒啸悲动了动嘴唇,不屑的看过去,而后说道:“与你什么干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卫翎霄冷冷看着她,微微皱眉,这么多年了寒啸悲还是这般不知错!一想起当年寒啸悲的挖苦和排挤,卫翎霄忍不住动怒,而后她说道:“现在千秋谷的一把手是我,你说过我死都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嗯?!”寒啸悲一下变得躁动,脏兮兮的脸庞看着卫翎霄,而后冷笑道:“沈默良帮你的?” “不是,是千霏。”卫翎霄微微皱眉,而后问道:“是不是很意外?” 卫翎霄靠近她,看她被水腐蚀的衣服,看她沧桑的面容,看她那双仍旧倔强的眼神。 卫翎霄抑制住内心的愤怒,缓缓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今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4章 师父驾鹤西去了! 寒啸悲冷笑,冷冷道:“你自进入千秋谷以来便想着怎么将我拉下来,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不杀了我,可我在这里的每一日我都不会忘了当日你的所作所为!” 卫翎霄深吸一口气,而后轻轻说道:“你可知当日我递给你的那坛酒里的散功粉是鸢儿亲手放进去的?” 寒啸悲当即呼吸不畅,脚底发软,一下子跌在水牢里,双手被铁链吊起来生疼,可她满眼惶恐。 白凌鸢似乎有些不忍,轻轻喊了一句:“阿霄……” “怎么?说不得?”卫翎霄冷漠的看着寒啸悲,用一种仇恨的目光对她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惦记上鸢儿,如果不是你当年做得太过分我又怎么会想着除掉你?寒啸悲,你以为你是魔界第一杀手就可以肆意妄为欺人太甚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一个洛神帝便足以将你打成重伤,你看看你现在的狼狈!你有资格和我抢鸢儿么?你好好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卫翎霄幻化出一面铜镜,铜镜里的人身上到处是伤痕,被水泡得太久的皮肤皲裂,满眼的血丝,脏乱的头发,沧桑的面容。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寒啸悲么?寒啸悲一下疯了一般大吼大叫:“拿开!拿开!我不要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快拿开!” 白凌鸢伸手想要拿开,却被卫翎霄生气的一把推倒在地。 “鸢儿!”寒啸悲当即心痛,身子不住的往前倾,扯得铁链作响。 “我的人轮不到你管!”卫翎霄也是声嘶力竭,冲上去便是一脚踹上肚子,疼得寒啸悲当即吐血。 可卫翎霄似乎觉得还不够,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想拿开镜子么?好啊,我帮你打碎它!” 说完卫翎霄飞起一脚踢碎了铜镜,碎片飞入寒啸悲身体,惨不忍睹,血流如注。 “你……”寒啸悲说完这句话便疼得晕了过去。 “阿霄,阿霄你不要动怒,你身子不好,不要动怒。”白凌鸢爬起来抱住卫翎霄,而卫翎霄此时满目猩红,胸口聚集了许多的闷气,无法释放出来。 “死不悔改!我要杀了她!”卫翎霄幻化出越灵剑指着寒啸悲,白凌鸢见状连忙拦住,死死劝道:“不能杀了她!留着她还有用的,我们还没拿到魔界的兵力部署图。” “啊!”卫翎霄气得又狠狠踹了寒啸悲几脚,而后愤怒的转身离去。 白凌鸢看了一眼寒啸悲,而后施法将她身体里的玻璃碎片全部取了出来,这才转身离去。 密室外。 “阿霄阿霄你站住!”白凌鸢好容易叫住愤怒的卫翎霄,连忙上去抱住她,伤心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阿霄,她现在逃不出水牢,我们很安全,你不要着急上火好不好?你身子不好不该动怒的。” 卫翎霄这才冷静下来,而后转身惶恐的看着白凌鸢说道:“鸢儿,今天轩辕寂颜来了,她说她就是千君客。听她提起寒啸悲的语气,似乎她们好像是故友。千君客一定暗中查了很久了,而且我说的那番话已经引起了千霏和乱世引的注意,我们会不会被发现?会前功尽弃的……我不该、不该将她囚禁在这里的。” 卫翎霄极少露出慌张的神色,除非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一旁的白凌鸢看了很不是滋味,而后劝道:“今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既然我她是千君客,她一定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我会去找她谈谈的。” 卫翎霄一脸失落的看着暗沉沉的天色,而后皱眉说道:“她提到了沈默良,回头你去问问沈默良究竟是不是又回来了。” “好。”白凌鸢又抚了抚卫翎霄的胸口,一脸担忧,心想:“水暮颜?我记住你了,你想让我们乱起来,那我便先让你乱起来!” 崆峒山。机缘殿。 鹤影仙人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他却从未告知过水暮颜,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大限已至,不由得长吁短叹。 鹤影仙人掐指一算,叹了口气道:“时候到了。” 岳峰觉敲了敲门,“师父,徒儿来了。” 鹤影仙人嗯了一声,岳峰觉进门便见师父愁容满面,连忙问道:“师父为何事忧愁?” 岳峰觉隐隐察觉师父情绪有些悲伤,那双一向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也暗了下来。“峰觉,我要走了,可我放心不下你们,更放心不下阿颜。” “师父……这么快您就要走了么?阿颜,阿颜还没回来呢,她要是知道自己连您的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会哭死的。”岳峰觉湿了眼底,身子也抖了抖。 “峰觉……为师生怕这一走,阿颜在崆峒山这几千年的修为就都白费了呀!为师这一走,还有人降得住墨云?这一众师兄弟中就属他最阴狠毒辣,慕容枭也助纣为虐,只是苦了阿颜这孩子……我就怕墨云会毁了她一世,诶!”说到伤心处师父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想到枭魔失去记忆后会变成这般模样,他已经能够预见水暮颜被情所困的结局,这里是魔界,容不得半分真情,水暮颜这一腔豪情仗义纯粹是多余了。 “师父,你放心,我和二师兄会好好照顾小师妹的。”岳峰觉给师父跪下了,泪光闪闪。 “如今成器的师兄弟都各自在魔界江湖立足,你不久后也会离去吧。听说,阿颜回了轩辕家成了轩辕四公主,前不久与南城太子分庭抗礼。只怕,她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啊。”鹤影仙人连声叹息,白兰和水暮颜联姻无望,他更担心白兰的江山走势。 那双枯朽的双手不住的捶胸,咳嗽声不断。 “师父,我这就下山寻阿颜回来,您撑住!”岳峰觉忙得不知所措,竟开始说起了胡话,崆峒山在魔界尽头,距离冰凌国山高水远,如何寻? 鹤影仙人咳嗽了一会儿后直吐鲜血,他强打着精神看着墙上那一只画轴,颤巍巍的伸手道:“那幅画轴,务必交给阿颜,一定要……咳咳……否则……否则……” 鹤影仙人还瞪着双眼,手指却停止了活动,岳峰觉颤着声音一遍遍轻唤:“师父……师父……” “师父——”一声悲痛的哭号直入九霄,整个崆峒山为之动容。 “师父殁了?”顾墨云微微抬头,循着声源望去,默默失神,鹤影仙人终是殁了,再也没人能管得住他了。 一时间,机缘殿涌入许多人,面色悲怆,沉默如死寂。顾墨云怔怔的看着鹤影仙人,心想道:“师父,你还是死不瞑目么?你还是认为我就是为祸天下的恶人,这一点,都已经九万年了,你是不是从来没变过?” “师父……”二师兄木左逸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移动到鹤影仙人面前,泣不成声,颤抖着双手轻轻为师父合上了眼,强忍悲痛:“师父临终前可有什么话?” 岳峰觉深吸一口气,弱弱的回:“没有,只是,师父想阿颜了。” “……” 四下无言,顾墨云皱了皱眉,而后一眼看到墙上那个画轴,仿佛隐隐闪现光芒,他走过去想要一看究竟,岳峰觉赶忙制止道:“不可!那是师父留给阿颜的。” 顾墨云听了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带给阿颜吧。还有,师父殁了一事不要让她知道,对外也不要说师父殁了,就说师父闭关了。” “为何?”岳峰觉警惕的看了一眼顾墨云。 顾墨云叹了口气说道:“师父殁了,整个崆峒山主心骨都没了,万一仇家上门寻仇,不知会惹多少事端。师父生前最是疼爱师妹,自然不忍心看师妹伤心难过。况且师父是因为与神界一战才致使旧伤复发身亡的,按照师妹的性子,她一定会去寻仇,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么?” “墨云此言有理,师父殁了一事,暂且先瞒着吧,时日太久,阿颜再发现也不至于太悲伤。”左逸难过的拉着师父的手,柔声道:“师父,徒儿不肖,未能与师父告别。师父放心,玄崆门上下几千人都会谨遵师父教诲,绝不做违背道义之事。师父对师妹视为己出,徒儿定会护师妹一世长安。” 鹤影仙人撒手人寰,再也没了能钳制顾墨云的人。向来阴狠毒辣的他犹如逃脱囚笼的苍龙,翻云覆雨易如反掌,只怕这魔界江湖是不会再太平了。 风城。陌上。赤血楼。 水暮颜还在高高兴兴的与白子佳谈笑,岳峰觉的突然出现令水暮颜错愕,之后,便是听到师父闭关的消息。水暮颜心思何等细腻,岂会看不出岳峰觉眼底的悲伤,于是,水暮颜强忍着悲痛,辞了白子佳便回了崆峒山。 机缘殿。 水暮颜坐在大殿中,出神的凝望着望着大殿外冰凉的月光。夜未央,水暮颜起身往外走,到了一处烟雾缭绕不散之地——岚烟池。 水暮颜一身红色华服,衣服上绣着彼岸花,开得正盛。水暮颜凄凄的笑着幻化出赤子鸢,上面纹路繁复精美,却也是彼岸花。 她万万没想到上次顾墨云说的话是真的,鹤影仙人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为何她没看出来?还赌气这么久…… “师父……”水暮颜笑得悲凉异常,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和着那凄凉的琴声,流淌出去。 这琴声也是有些怪,琴音凄婉悲凉,还具有摄魂的作用,四周草木尽数摧折,凡是有灵性的活物都心悸而死。 琴音不经意就流到了近处的宫殿,木左逸法力高深,还能自行运功抵挡这妖法。可远处的师兄弟学艺不精的便渐渐支撑不住,一个个捂住疼痛的脑袋。 水暮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大祸,还沉浸在悲伤的琴声中不可自拔。左逸知道水暮颜此时必然是悲痛欲绝,便打算亲自去制止水暮颜,于是快速出了大殿,直奔岚烟池。 岚烟池早已是飞沙走石,乱成一派,而水暮颜却还意犹未尽,琴弦是拨动得越来越快,琴声是越来越悲凉。闻者落泪,弹者神伤。 “师父,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执迷不悟?对不起,是徒儿赌气没能赶回来……”眼泪滴滴砸在弦上,又被割破。 木左逸挥袖筑起一道屏障,闯入结界之中,水暮颜显然是知道了有人闯入,正好心情极差,便冷笑着加深了几分魔力,使得这琴音更加具有杀伤力。 “阿颜,停下!快停下来!”木左逸嘶吼着,同时用修为去拦住那流淌而出的琴音,阻止琴声流淌至山上其他地方。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5章 他乡遇故友 水暮颜笑着看木左逸运功抵抗这魔音,嘴角上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水暮颜不紧不慢地说道:“素闻魔界四大魔君第二的菁德魔君法力高强,今日就当是让晚辈开开眼,见识见识你的法力高强。” 木左逸心里一惊:“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我素日里很是低调,见过我的人少之又少,不该被她知道才是。莫非……” 水暮颜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左逸,笑着又说道:“分神了,这样可不好,你是敌不过我的,得全力一搏,你才有可能赢我。” 木左逸看着眼前口气不小的水暮颜,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水暮颜心中大悲,此战避无可避。 赤子鸢是魔界第一法器,伤人先伤己,威力极大,动辄伤人性命。 木左逸不得已全力一搏,正欲运功抵制,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吼,犹如苍龙嗷叫,定睛一看却是一条巨蟒直奔水暮颜而来!巨蟒呼啸着迅速穿透结界,朝着水暮颜奔去,本以为水暮颜会闪躲,却不想水暮颜只是收起了那古木红琴赤子鸢,右手幻化出一把红色魔剑彼岸魂,腾跃而起,对准那巨蟒奋力砍去! “阿颜小心!”木左逸一下失了神,赶忙甩出白绫数尺,想要拦住巨蟒,可已经来不及了。 巨蟒与魔剑接触的那一瞬间,产生巨大的冲击力,迫使水暮颜退后数米,巨蟒也退后了数米。 双方算是暂时停下来了,水暮颜却吐了血。前不久水暮颜在良缘山元气大伤,致使寒毒发作,身子这还没好,便强行运功弹琴,眼下与这巨蟒一战,更是损耗颇多。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水暮颜的手腕受到强烈的碰击,现在已然没有多少力气掌控那魔剑。 “阿颜,你没事吧!”木左逸关心的冲过去看了看水暮颜略微惨白的脸色,却只见水暮颜站起身来,倔强的冷笑着,收了手中的魔剑。一步步走向对面停住的巨蟒,眼里全是怒气和怨恨。 “昔日里我便是处处忍让,才会受尽欺凌。这崆峒山上,法力高强者众多,身份显赫者众多,莫不是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便一定要忍气吞声?哈哈!若是不惧生死,又有什么是不敢的?都说你顾墨云天下无敌,今日我便要好好领教一番!”水暮颜或许是藏在心中的怒气太多,导致眼下昏了头脑,早已忘了自己不能暴露的身份。 顾墨云站在远处运功作法使得巨蟒变成最佳攻击状态,他冷着脸说道:“既然这么不怕死,那好,我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木左逸心里为之一震!转眼望着一身戾气的顾墨云,大声喊道:“顾墨云你要干什么!这是阿颜不是别人!” 跟在身后的三师弟慕容枭上前观战,笑道:“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小师妹的功力如何,竟敢夸下海口,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慕容枭是一身红衣,九条龙绣在外袍上,显得格外的霸气。那眉宇间的戾气之重,也不是常人能有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苍龙破天!”顾墨云也算是狠的,一点也没保留的用了绝招苍龙破天。 那巨蟒顿时生出犄角和四只脚来,真就化成了一条黑龙,外边被一层黑色的瘴气包围,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形。 水暮颜见这事态便知该全力一搏了,自己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方才虽说的是真心话,可现在的自己能不能与他打个平手都是问题。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水暮颜升至空中,默念口诀,顿时半边天都被映红了,空中地上开出无数朵彼岸花来,妖冶异常。 水暮颜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巨蟒喊道:“彼岸花开!杀!” 一瞬间数千朵彼岸花奔向那巨蟒,伸出妖艳的花朵,抽出细长的蕊条,化作异常锋利的刀剑,贯穿那巨蟒! 巨蟒也不甘示弱,吐出瘴气使得彼岸花迅速凋零,双方争斗不相上下,却谁也不肯做出让步。 木左逸知道水暮颜撑不了多久,在地上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右手不经意垂下时恰好碰到腰间那块被藏好的木制腰牌,他赶忙拿出来,默念道:你可一定要救救阿颜! 于是木左逸举起那木制腰牌大喊:“阿颜!你的腰牌掉了!” 本来聚精会神打斗的水暮颜瞥了一眼木左逸手中的腰牌,脸色大变,一脸惊诧。一旁观战的慕容枭看到水暮颜这个表情,便心生一计,上前抢走了木左逸的腰牌,用力一扔,砸向那巨蟒的血盆大口。 慕容枭分明是想毁了那腰牌! “不要!”“不要!”水暮颜和左逸几乎是同时喊出这句话,只是,木左逸是想喊住水暮颜不要去夺回来那块腰牌,而水暮颜却是说,不要毁了那块腰牌。 于是,在下一秒,巨蟒贯穿了水暮颜扑上去的身子,无数瘴气围绕着水暮颜,而水暮颜早已忘了抵抗,只是紧紧地攥着那块木制腰牌。 木左逸大惊,立刻飞上去接住从半空中跌落的水暮颜。 “阿颜阿颜,你怎样了?”木左逸心疼的抱住浑身是血的水暮颜,眼底满是焦急,一把脉,发现水暮颜体内竟有三股力量在充斥着!而且有一股力量让他觉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 “左逸……你……”水暮颜眼底浮现出狂喜和伤心,仿佛这几千年来的悲伤和痛苦终于在这一刻找得到人诉说了。 “我……姓木……”木左逸缓缓说出这句话,而后水暮颜笑了笑,道:“原来,你叫木左逸……” “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疗伤,你内息很乱。”木左逸作势便要抱起水暮颜,却不料,慕容枭走过来道:“她这是重伤,你要牺牲修为来救我?” 木左逸指着慕容枭大骂道:“医者父母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倘若阿颜有事,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慕容枭从未见过木左逸发这样大的火,瞬间觉得大事不妙,好像这次的恶作剧有些过分了。可他也没多在意,只是撇撇嘴,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是她不自量力,非要和大师兄比较高下的,生死有命,岂能怪罪于我们?” 水暮颜试着坐起来,笑道:“左逸,你何时见我败过?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这点伤不算什么,别动怒,气大伤身,你带我回穆九峰吧。我回那里养养伤,不出数月便可痊愈。” 左逸立刻盘坐起来,强行运功,将一身修为渡给水暮颜,为水暮颜疗伤。 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稍微运功便一下子起了身,左逸看着摇摇晃晃起身的水暮颜,想出言让水暮颜安分下来,却不想水暮颜先开口了:“昔日里受伤了你总这样为我疗伤,欠你的人情何时还得清?左逸,我想回去了,这里不适合我养伤。” “好,好,我带你回去,你别乱动,当心伤口。”木左逸连忙搀扶着水暮颜离去,水暮颜一边指路,一边强打着精神。水暮颜此刻已是寒毒发作,浑身冰冷至极。 却不料顾墨云此时站出来阻拦道:“你这一身的伤,数月都是好不了的,我方才见你十分想打一架,便遂了你这心愿。身为大师兄,怎么能不好生照料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左逸,扶她进墨仙宫。” 木左逸看了看水暮颜,水暮颜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也没说同意,于是木左逸试探着问:“阿颜,你看……” “呵,既然逍遥魔尊想做这个人情,那我们也不好婉拒,就听他的。”水暮颜的话说得很见外,很客气,似乎什么都要分清楚,不想欠谁一分。 慕容枭看着水暮颜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一眼顾墨云深沉的脸色,猜不透他心里的算盘。 顾墨云却是显得有些生气,那眉毛都已经舒不开了。 墨仙宫。 当日,顾墨云为水暮颜疗伤时便发现水暮颜体内有三股力量,一份是魔帝白兰的,一份是他自己的,另一份是洛神帝的。这三份力量却都是封印记忆之术,一旦冲破其中一股力量,便可拿回一段记忆。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暗暗思忖:枭魔,你现在是站在白兰的一方,我要如何保全你? 绝枭宫。 慕容枭正端着一杯茶悠闲的喝着,顾墨云却是一脸愁容的进来了。 顾墨云开口头一句便是:“她怎么会成了轩辕家的公主呢?” 慕容枭认为顾墨云忧心太多,不由得笑了笑道:“一年前她才出现在冰凌国皇宫的,说是流落在外的公主。什么皇室血脉也不过九天冰帝的一句话,有什么在意的。只是我在冰凌国时,曾与一个人打过交道,此人与我关系密切。依我看来,这暗中与我做生意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个人。” “哦,是么?”顾墨云又皱了眉头,眼神也更加深沉。 他敲打着手指,暗自想到:我只晚了这一步,失算了这一步,白兰,你竟已将她训练得如此锋利。 慕容枭突然想起一件事似的提道:“近日我去千秋谷时,你猜我遇到了一桩什么样的巧事?” “千秋谷?”顾墨云笑道,“你说来听听,我也是许久没有听到有关千秋谷的消息了。” “说来也有几分好笑,这千秋谷大谷主卫翎霄竟然下重金寻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子也新奇,需得是一颗人心。而且这还有讲究,必须得是灵体为彼岸花之人。” “彼岸花?”顾墨云不由得大惊,整个魔界中拥有这灵体的为数不多,可他知道的却只有一个人,那个七万年前他在凡间带入魔界的女子,也就是如今的水暮颜。 “不错,正是彼岸花。”慕容枭又说道,“她不就是?” “不可!”顾墨云当即阻止。 他沉重的说道,“如今她是轩辕四公主,若是将她送入千秋谷,且不论会如何得罪轩辕钊。单是她在魔界的一些牵连,你我也不好动手。” “哼。”慕容枭冷冷一笑,“大师兄怎么也开始糊涂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6章 回忆找回来了? “早在七万年前这彼岸花就出现过,后来无故消失。五万年前传出彼岸花又重出江湖,如今我们却恰好遇见了,你说,这难道不是上天赐的好机会?我们只要把消息传入千秋谷,谁愿意来得罪人谁来,与你我什么相干?她本就嚣张,以前说不定早就有人知道她的灵体是彼岸花,日后纵使轩辕钊怪罪,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只消说是旁人泄露的便可,再者,除去这来历不明的她也可以为你我的生意场清除许多障碍。” 顾墨云还是认为不妥,他也深知慕容枭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于是便再三叮嘱:“你可别宣扬出去,此事兹事体大,还是过些时候再说。眼下知道此事的也不过千秋谷和你我二人,这宗生意跑不了。” 慕容枭虽是不甘心,可他素来听顾墨云的话,于是也没再多言。 次日天明。 墨仙宫。 阳光正好,推开门便有大把的阳光倾盆洒落,金灿灿的黄色刺得水暮颜的眼睛生疼。水暮颜迅速抬手挡住了阳光,远处恰好走来探望水暮颜病情的顾墨云正好撞见这一幕。 “你若与我没有嫌隙,想必会不一样吧。”顾墨云脸上闪过一丝失神,随后立刻消逝,重新换上那张阴冷骄傲的脸庞。 水暮颜一步一个脚印,迟缓的下了台阶,拖着身子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落了一地的繁花怔怔出神,神情好不落寞。兴许是太过出神,连顾墨云走近了也没察觉。 顾墨云见水暮颜嘴角浮起笑容,似乎在想什么,笑得那样甜。不由得好奇,走近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水暮颜大脑飞速运转,眼前浮现一幕幕过往,旁人拜师都是三跪九叩,可水暮颜,却偏生三疑九问。闭上眼,水暮颜仿佛又回到了当日拜师的情形。 那日崆峒山芳草萋萋,秋风乍起,卷起枯叶漫天。水暮颜在石阶上跪了整整九日,顾墨云也替水暮颜求了情,后来水暮颜与师父打赌,能穿越尘缘镜便收水暮颜为徒。而后水暮颜拼尽全身力气,甚至致使寒毒发作,终于穿越了尘缘镜,师父终于同意收了水暮颜,可水暮颜却反过来将了师父一军。 水暮颜潇洒转身,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师父可不能乱选,可能,你并不适合做我师父,我还是另寻高明。” “你先别走,老夫倒是很想听听你挑师父的标准为何,不知老夫能达标几个?”师父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叫住水暮颜。 水暮颜回首一望,此时鹤影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极了传闻的那样:仙风道骨,不问俗尘,高风亮节,正人君子。可回想之前师父死活不收水暮颜时的高傲和怠慢,水暮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可人家既然问了,自己临走之前答一答也无所谓。 于是回道:“一,必须是正人君子。二,重情重义。三,不爱名利。四,心怀天下苍生,慈悲为怀。” “哈哈,你说的这些条件若是同时达到,此人便是做我师父也不为过,如此完美之人何处寻?可见你这一生是不会有师父了。”师父感到好笑,便也没止住笑声,这笑声中略带几分打趣之意,倒让水暮颜有几分尴尬。 水暮颜没接话,转身就走,刚出几步路却听得木左逸在身后喊出一段话:“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虽是重情重义却只心系几人,不爱名利却偶尔也通通人情,不是慈悲为怀却是锄强扶弱,教化育人。不知这样的人能不能做你师父?” 顾墨云又见水暮颜嘴角浮笑,满目柔情,落座于水暮颜对面,一瞥,却发现水暮颜眉目间满是伤情,浑身散发出悲伤的气息。 原本的三千青丝竟然一夜之间多出了一缕白发。水暮颜一身红衣妖娆邪魅,一缕白发诡异阴冷,本是朝气蓬勃的一个女子,这一刻却仿佛苍老了几个轮回。 “师父闭关迟早会出来了,到时候他的身子已无大碍,可若你的身子因为忧思成疾,叫师父怎么放心得下?”顾墨云说话间从腰间拿出画轴,递给水暮颜,又道:“这是师父闭关前留给你的。” 水暮颜看着那画轴,心生感激,也悲从中来。 “轮回画可见来世今生,师父,您有心了。”水暮颜缓缓铺开轮回画,一道红光映入眼帘,刺得水暮颜满目惊诧,魂不守舍。 顾墨云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右手却浮起一抹瘴气,木木左逸见状大喊:“你要做什么!” 水暮颜一抬头便迎上了那突如其来的瘴气,恰好打进水暮颜的额前,一瞬间水暮颜便觉得头痛欲裂,身体里几份不同的力量在迅速撞击着,似斗法一般,零零碎碎的记忆也闯入脑海,拼凑在一起。 水暮颜的脑海里浮现许多碎裂的记忆,枯井寒塘,火光四起,枯老的树枝,贫困的村庄,还有那些陌生的人…… “他是妖怪!你跟着他去魔界做什么?!” “人各有志,缘分不在,你想留也留不住。” “是因为那条蛇妖吗?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人间太冷了。” “我看你是疯了!” “就说我死了,被这山上的野狼吃了,你把那把弓箭带回去吧,我对不起爹娘。” “既然决定了,便要好好地走你的路,阿九——在你十八岁生辰那天,你便死了。” “我想去魔界,你便帮我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我今日便废了这双手,还你一条性命。” “墨云,我不吃解药。” “人活一世得论个公平,是我对不住我在先,我用生生世世受寒毒之苦还爹娘的养育之恩,用生生世世双手无力还我的情。不论日后魔界有多残酷,我都会自己承受,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封存我的记忆吧,就当我,从未来过人间。” “人间……爹……娘……”再抬首,水暮颜已是泪流满面,泪珠断线一般砸在地上。 木左逸知道顾墨云这是将水暮颜被封存的记忆打开了,心里大喊不妙,却又没办法,他不知道此后水暮颜会如何看白兰,会如何看顾墨云。 顾墨云见水暮颜哭成这样,没安慰一字一句,只是问:“阿九,你可还记得我?” 水暮颜轻声念了句:“蛇君墨云。” 顾墨云嘴角生笑,目光得意,而木左逸则是受了重创一般,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墨云为所欲为。 此后半月,水暮颜都只在千景阁待着,寸步不离千景阁,从千景阁往下望去,云雾缭绕,烟雨朦胧。恰逢春日里细雨绵绵,每当下雨,水暮颜总是走在草丛里,顺着那条林间小道,一直走一直走,却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有一次,木左逸问水暮颜:“你要去哪里?” 水暮颜只是笑着回答:“二师兄,这条路和家乡的一样,我在梦里的时候经常顺着这条路走,走着走着,我就到家了。” 这天下着滂沱大雨,水暮颜又是从噩梦中惊醒。 水暮颜看着屋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水暮颜已记不得爹娘的模样,记不得乡人的模样,记不得家乡的模样,只是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些熟悉的风景,枯井寒塘,还有临走之前的百里火海。水暮颜不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样的情况说出来的,水暮颜也不记得和她说这话的人是谁。那些话像烙印一般烙在水暮颜心上,伤口永远不会结痂,碰不碰,都疼得钻心。 又是一日清晨,露寒花瘦,春寒正浓。 水暮颜推开窗棂,寒风迎面而来,穿透水暮颜单薄的衣衫。水暮颜用力的呼吸着,好像喘不过气来一般,心情沉重得整个身子都要坠落一般。 “噗——”水暮颜胸口一紧,随后吐血。 “忧思成疾?可笑。”水暮颜慢慢移动到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随后出了房门走到外面去,被大雨冲刷着沉重的心灵。 千景阁外的青石长阶上落满了雨滴,此刻也还密密麻麻的砸下来,水暮颜连伞也没撑,就沿着那条青石长阶一路走,水暮颜只看见那条路延绵不绝,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若是这么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这魔界,该多好?”水暮颜唇角勾起悲凉的笑,托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雨中,当倾盆大雨落在水暮颜身上时,水暮颜方能从那冰凉入骨的痛苦中明白自己为何遭罪,为何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一切都是水暮颜咎由自取。 临安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回忆的浪潮一遍又一遍将水暮颜覆盖掩埋…… 穆九峰。月寒宫。 千清风放飞一只黑色信鸽,遥望天际黑压压的一片,狂风掠过他额前的碎发,吹醒他垂下的眸子。 “主上,你何时归来?”千清风被风吹乱了发,一双深邃清冷的眸子盯着前方。 “风。”千清雨缓缓从背后走来,为千清风披上袍子。 千清风温柔的看着他,而后温柔抚摸千清雨的脸庞,笑道:“雨,你最近瘦了。” 千清雨心疼的看着他,笑道:“楼中事务诸多,都是你一手打理,辛苦的人是你不是我。” 千清风看着他温柔的眉目,心中几分不忍,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风,你当初为何要加入赤血楼?”面对千清雨的问话,千清风沉默了。这里是杀手聚集地,也是亡命之徒的聚集地,他不是也这样么? “呵,因为无路可走。”千清风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火场逃生的场景。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过去呢……”千清雨微微垂下的眸子似乎有些委屈,两人在一起几千年了,却从未彼此问候过对方的过往。 千清风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宠溺的说道:“想听?”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7章 骗人骗己终被骗 “嗯,想听。”千清雨点点头。 “好啊,我慢慢说给你听。”千清风微微叹息,拉着千清雨一同坐在清晨雨露未干的草地上,遥望穆九峰下苍茫的大地。 “五万年前,我站在火海外的空地上,看着仇人手持长剑,在火光中杀戮。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却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我仍旧记得年幼的妹妹临死前惊恐的双眼,那只伸出的手仿佛在说,哥哥,为何不救我?” 刚说了两句千清风便哽咽了,他冷笑着说道:“五万年前我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真是没用!” 一声闷哼,草地上多了一个深坑,千清风的拳头狠狠砸进去。 “风……”千清雨看着情绪波动的千清风,不知所措。 “我至今都记得我浑身是血的躺在妹妹身旁时那个闯入我眼帘的人。”千清风闭上眼,狠狠皱眉,胸口起伏不定。 “是主上?”千清雨轻声问道。 千清风点点头,而后说道:“她一身红衣,眉目间尽是冷漠。我从未想过她手里的魔剑会为我手刃仇家……那是一千人还是更多人?我忘了……我只记得她一个人杀了好多人,都杀了……她对我说,跟着她,从此以后她会护着我,而我想要的她也能给我。” “嗯……”千清雨闻言低头,他想起他见到水暮颜时,水暮颜也是同样冷漠的眼神。 “雨,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诺言?”千清风扭头看向千清雨。 “没有。”千清雨眉间落了失望,随后又笑道:“她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了,就可以离开了。” “呵,是吗?”千清风长叹一声,倒在草地上,脸上笑着,却显得疲惫不堪。 千清雨扭头看他,问道:“风,你会留多久?” 千清风看向他,那双眸子刹那堆积了愁,留多久?他也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我们就走吧。”千清雨忽然这么说。 千清风怔了怔,而后温柔的抱紧了千清雨。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他们还能去哪里?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我要四处寻找他们。 南池。 “七羽大人!你看那只信鸽!”一张嚣张的面容上几许兴奋,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黑色信鸽垂直坠落。 被唤做七羽的人目光清冷,也是一脸的孤傲,额前垂下的柔发为她的张狂填了几分邪魅。 “哦?”七羽冷笑,而后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那只信鸽。 “谁的信啊?”泺苍归凑近看去。 七羽展开信纸看了看,而后再次冷笑道:“没想到轩辕寂颜也有倒霉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 “轩辕寂颜?谁?”泺苍归追着七羽问,从七羽高兴的脸上来看,这个信上的内容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么?哼,一个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罢了。”七羽脸上满是不屑,鼻尖冷哼。 “七羽大人,你要回去了么?”泺苍归眼里落了不舍,看着七羽的身影。 “是该回去了,回去看看翎儿。”七羽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泺苍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索片刻,也飞身上马,跟了去。 风城。 公冶承乾看着七羽呈上来的信,嘴角上扬,而后冷冷说道:“消息可靠么?” 七羽跪下说道:“千真万确,这只信鸽还没来得及飞到慕冷烟手里便被我截获。“ “水暮颜?哼。”公冶承乾冷笑,而后起身看了一眼七羽,继续说道:“告诉白沐,以最快的速度将风城所有的千氏清除!一个不留!” “是!”七羽冷笑。 陌上。羽皇府。 庭院的落叶堆积得满地都是,秋风扬起时落叶会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身穿红衣的司翎脸上还挂着伤心,眸子里也积了些许泪水。 “翎儿。”七羽的声音忽然响起、 司翎忙收拾好情绪,转身看着七羽,而后笑道:“夫君回来了?” 七羽眼里仿佛有什么将她刺痛了一下,眼神流过一丝不安。 司翎颤抖着身子走到她面前,抬起那张还挂着骄傲的脸庞看着七羽,轻声问:“夫君,今天我去了浅时殿,看到了浅伶。” 七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后却说:“她?旁人可又说什么流言蜚语了?” 司翎忽然冲过去抱住七羽,颤抖着说道:“夫君,你是我一个人的,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会的。”七羽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而后抱紧了司翎。 “翎儿,三日后,我们在浅时举行婚礼吧。”七羽忽然说道。 司翎不由得身子一颤,而后猛然抬头看着七羽,满眼惶恐。 “浅时是浅伶的地盘,我们在那里举行婚礼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是我七羽唯一的妻,而她浅伶不过是自作多情。”七羽说得一脸认真,眼神里每一处都是诚恳,容不得司翎不信。 “可……”司翎心底还是不敢相信,她与七羽的婚礼推迟了许久,突如其来的婚礼让她措手不及。 “我只是把她当朋友,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我。翎儿,我答应过你此生护你,绝不负你。”七羽紧紧抱住司翎,鼻尖呼出的每一个气息都是真诚。 “嗯。”司翎幻想着三日后那些流言蜚语都会不攻自破,内心的欢喜早已超出了自己的疑虑。七羽是她的夫君,不会骗她的。 崆峒山千景阁。 水暮颜再次小心翼翼的走在千景阁后面的青石小路上,努力拼凑着头脑中的那些破碎画面,临安的模样就那样映入眼帘。 露浓花瘦青石凉,晓雾微雨入梦来。 暮春的雨有些无情,落叶和残花遍布了窗棂外的青石长阶。湿润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淡淡花香,也夹杂着泥土翻新的味道。水暮颜头顶的灰暗仿佛凝结了哀愁,挥之不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来得及走到青石长阶上,寒风便扬起漫天的残花败叶,惊扰了临安烟雨朦胧的静谧。这是水暮颜的故乡,临安,一个多愁多思却温柔到骨子里的好地方。 水暮颜十分不忍地踏着湿漉漉的落叶残花,步履轻盈地走下山去。沿着一路青石长阶往下便是琴瑟河,蜿蜒的河流清澈见底,当阳光洒下,河面便折射金光璀璨;当微风吹过,河面便波光微漾;当石子跌落,河面便激起涟漪。 此时的河面闪耀着微光,晕不开的碧绿泛起一层层涟漪,几朵红色的莲静静的绽放在河中心。河面两岸连山,高耸入云,而蜿蜒的河流通往深深的山谷。 待到日出之时,那阳光已洒在身上,水暮颜却还是觉得微冷,于是不由得搓了搓手,哈着白色的气。河面上也还有些淡淡的薄雾未散尽。放眼望去,山谷中一片朦胧。 水暮颜依稀中看见了一片清冷的梨花簌簌的往下落,落成雪白,飘在河面上。青石子小路两旁长着郁郁葱葱的嫩草,蛐蛐躲起来叫个不停,高大挺拔的枫树也在清风的吹拂下飘摇着衣袖,清风过处带着淡淡的花香。 几个时辰很快便在这惬意的景致中过去了,当林中鸟儿扑打着翅膀回到巢中时,太阳就开始悄悄离开了山谷,远处暮色微寒。当最后一抹残阳也藏进了山谷时,夜幕降临了。等到月儿升起时,那朦胧晦涩中是藏满了思念的。晚风拂过,夜微凉。 河中心有一顶凉亭,翘着娇小的檐尾,挂着清脆的风铃。而水暮颜又是和往常一般,静静地坐在凉亭中发呆,看眼前的落花东流,残影倾斜。 记忆里的临安,还是那样的美,静谧温柔,不染尘埃,而水暮颜的梦也好似清凉水,晶莹剔透。 “雁字有归期故人知否,桃花挽一寸寸守候。夜雨黯韶光雨打花瘦,思念是一幕幕不休。”凄婉的歌声从水暮颜的喉间哼出,映着月华如水,水暮颜眸光深重。 此时已是五更天,东方微明。 多年后的水暮颜站在他乡,踏着月华如水,迎着冷风行走在夜里,顺着那条延绵不尽的山路一步一步往前走。水暮颜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连生命也空白了。一弯眸子沉静如夜色,四周一片死寂。水暮颜发着呆,恍惚又想起了往昔,耳际响起潺潺的流水声,仿佛一串串银铃在响,是那么清脆悦耳。周围的空气中也似乎还飘着泥土翻新的气息,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一切好像真的一样。 “倘若我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会不会就是临安了?” 冷露清寒滴破梦,临安春寒正袭来。满树梨花都落尽,千里东风一梦遥。 不日。崆峒山。岚烟池。 白兰听闻水暮颜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皇宫,并且了无音讯,知晓水暮颜在崆峒山后便直奔了来。谁知,见面便是分外凄凉,三两句话不投机便是互相争吵,惹得一干众人看热闹。 水暮颜伤情的瞥了一眼白兰,长叹一口气,悲悯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多谢你多年来的照顾之恩,你我从此以后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你。望自珍重。” 白兰一下子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一把捏住水暮颜的手腕生气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水暮颜当即觉得心烦,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昔日两人感情很好,如今怎的一言不合就出手? 水暮颜大概也是个不愿意麻烦的人,被他这么一扯,眉眼间瞬时多了几分不耐烦和怒气。 水暮颜右手幻化出一把匕首,在白兰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迅速一刀扎进那只被捏住的手腕,瞬间,血如泉涌。 “你疯了么!”白兰甩开了水暮颜的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水暮颜,一脸的不可思议。眼前的水暮颜像是做出了什么决绝的决定一般,看白兰的眼神也不复从前那般温情,如今只剩下怨恨和嫌弃。 水暮颜冷漠的看着白兰,右手紧紧捂住伤口,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一次,是伤了我自己。下一次,伤的人便是你。你是知道我性格的,不要和我理论,我比较容易认真。” 这话说完后却是扭头就走,白兰几步追上去却恰好迎上水暮颜转身的一刀!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8章 输得一无所有 水暮颜好像一点都在乎,只是冷冷的抽出来匕首,放入刀鞘,轻轻放在满脸诧异的白兰手里,温柔说道:“这是我第一次伤你,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伤你。其实对你而言失去我这个帮手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么?我相信你的本事,即便没有了我,你也能够赢得很漂亮对不对?” 白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是捂住腰上的伤,绝望的看着眼前令他感到陌生的水暮颜。 白兰嘴角动了动,挤出来一句话:“颜儿,九天冰帝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水暮颜狠狠皱了皱眉,而后睁开眉目,冷冷道:“你我已经没有了婚约,你若喜欢他,你就认了他做干爹也是一样,何必与我联姻,你说是吧?” 白兰还想说什么,水暮颜已是一掌将他打退几丈远,而后半个字也没有,转身就走。 “站住!颜儿!你忘了我们昔日的旧情么?怎么如此任性,狠心的离我而去!”白兰声嘶力竭,一脸惶恐看着水暮颜的背影。 水暮颜苍凉无力的笑着,悲凉的笑着。水暮颜回想着挥之不去的往日初相识的一幕幕,看着眼前白兰那张绝望不可置信的脸。水暮颜从来没这么对过他,哪怕是在水暮颜受尽委屈和痛苦的时候。可如今水暮颜做出伤害他的事,只怕,那颗曾经只护着他的心早就凉透了。曾经对他的一一奢求,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墨仙宫。 顾墨云在房内静静地思忖着,眉宇深锁,一身黑色华服将他衬得更加深沉。 慕容枭推门而入,道:“白兰来寻水暮颜,却被她拒之门外。如今两人正在岚烟池吵个天翻地覆呢。” “你说什么?白兰?”顾墨云皱了皱眉。 “大师兄想去看看?一起去?”原来慕容枭是回来勾他去看热闹的,商人果然都是爱看热闹的。 岚烟池。 水暮颜看着受伤的白兰,兀自坐下,皱着眉头说:“你觉得这天下还会如你所言,变得美好么?你可知,当日我在尘缘镜里看到什么了?” 白兰不言语,他知道水暮颜必然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水暮颜继续说道:“在尘缘镜里,有一位形同枯槁的老婆婆抱着一具干枯的童尸,老婆婆哭瞎了眼睛,猩红满目。老婆婆念道:’孙儿不哭,很快就有吃的了,官府很快就有赈灾粮食发下来了……’。那是个灾城,政府迟迟不拨款赈灾,于是尸横遍野。乡绅勾结官府,地痞流氓,以及山匪,欺压百姓,无恶不作。那些百姓向我求助,可不管我如何尽力的帮助他们,也最终只能是让他们死得更惨。” 白兰沉默,依旧不做声。 “你说……是不是天下恶人杀不尽?”水暮颜伸手抹了泪,轻声问道。 白兰拍了拍水暮颜的肩头,回答:“颜儿,善恶总有平衡时,恶人杀不尽,好人也杀不完。” “呵,区区几万年,如何治理这魔界……”水暮颜一脸悲伤,她看着白兰,想起自己一堆破事,痴痴地笑道:“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谁?” 白兰腰上的伤并不妨事,他便运功愈合了伤口,而后静静地与水暮颜谈心,他知道,水暮颜又陷入了走不出来的怪圈。从前只要他安静的听水暮颜说完,水暮颜便会没事。 “还记得我们的初遇么?”水暮颜唇角微微扬了扬,只觉得分外讽刺,一切不过是谎言,白兰这么多年来却维护得那般真。 水暮颜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当日是你救了我,收留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便一心为你谋划。算来,有几万年了?” “颜儿,你可是后悔了?”白兰声音里满是苦涩,他大概是猜到了水暮颜已经开始后悔,毕竟杀手这个职业太过于冷酷。 “后悔?”水暮颜扯着唇角冷笑,“我来得不明不白,无亲无故,甚至,那时的自己弱得只能被人保护。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让我成为家族首领,也不知道我对你意味着什么,我自然也不知道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假的。你说你只是一枚棋子,那我呢?若说我不是棋子我不信,若说我是棋子,我实在看不出来自己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那时候我在想,纵使有一天我发现这一切是假的,所有的温暖都是骗人的,我也愿意那时不拆穿。人啊,很容易学会自欺欺人,却难以辨认梦境的真假。” 白兰听完深吸一口气,胸口莫名的难受,他柔和的目光看着水暮颜,半晌才道:“颜儿,我从没骗过你,包括对你的感情。” 沙沙沙—— 两个沉沉的脚步声传来,水暮颜淡淡一笑,知道是慕容枭和顾墨云来了。却也丝毫不避讳,只是继续问白兰:“倘若我发现你骗我呢?” 白兰不做声,他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正是顾墨云。只是,白兰的脸上多了几分慌张。水暮颜自然是看到了,不由得冷笑。 “你在怕?不过,你在怕什么?”水暮颜平淡的问着白兰,可水暮颜的话,也在问着自己。 白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你在乎的人被伤害而你却无能为力。颜儿,如果时光倒流,你还是会这样选择。“ 水暮颜托腮笑了笑,淡淡说道:“你说,世间的赢法有千千万万种,可是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够拥有最优雅最漂亮的哪一种赢法。” 而后水暮颜微微皱眉:“可那时候我在想,世间纵有千千万万种赢法,可也总有人输。不论输赢,其实都是输,谁活得都不容易,何苦互相残杀?争个第一又如何?” “你不懂,这个世道没你想的那么好。”白兰沉重的叹息,一旁站着的两人也默不作声,似乎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呵,我怎能奢求你有所改变呢?身为魔帝……你的责任也不允许你退一步。罢了,白兰,我与你,就此别过,即便要用千年万年去刻意遗忘我们的曾经。我也别无选择……”水暮颜皱眉沉思。 顾墨云冷眼看着白兰,随后与慕容枭分别落座。 水暮颜起身缓缓走到白兰面前,笑得无比牵强,苦笑道:“我想再抱一抱你。” “咳……”慕容枭难掩笑意,在一旁看笑话似的。 白兰怔了怔,而后缓缓起身,水暮颜看了他许久,而后只是走近他附耳轻声道:“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连抱你的勇气也没有。我当真是,输得一无所有。昔日我说倘若有人要杀你,便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如今,这话依旧算数,只是,从此以后,你我便只有君臣关系,再无任何瓜葛。” 白兰双瞳放大,满脸不可思议,水暮颜却似用尽全力一般,再退步,已是摇摇晃晃,满脸泪痕。 “当日救我的不是你,带我入魔界的也不是你,骗我的是你,伤我的还是你,只是我心心念念喜欢了数万年的,现在又极其想放下的,却唯有你罢了。”水暮颜一步步后退,似乎在逃离深渊一般,白兰猛然往前一动,却迎来了一道蛮力的击打…… “颜儿……”白兰嘴角流下一丝血,滴在他腰间通红的红鸾玉上…… “不要再叫我了!滚!”水暮颜失心疯一般大吼,随后飞速逃离,白兰想追,却被顾墨云伸手拦住。 “师妹心情不好,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该好好照顾,请回。”顾墨云一字一句,还刻意瞥了一眼他嘴角的伤。 白兰恶狠狠看着顾墨云,一个字也没有。他知道顾墨云已经有翻盘的机会了,他苦心孤诣隐瞒这么多年的秘密已经被无情揭开。 白兰清楚顾墨云不敢打开水暮颜还是枭魔时候的记忆,因为顾墨云不敢断定水暮颜心中是否真的确认不两立,他也是害怕和水暮颜反目的吧?如果水暮颜恢复了还是枭魔时候的记忆,一切都会不一样。这对于白兰而言是王牌,他要留到最后,给顾墨云致命的一击! 临走前,白兰的身子似有几万斤一般,移动得十分迟缓。 顾墨云看着白兰离去的身影,心中凝结一股散不去的怨恨。 慕容枭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一脸不快?他俩闹矛盾,你似乎并没有半分喜悦。” 顾墨云不言语,只是往水暮颜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而后叹息一声,道:“三师弟,你可知方才师妹口中那个救她的,带她入魔界的人是谁?” 慕容枭一听便知是顾墨云,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是你?你之前便认识她?” “说来话长,如今她记起了人间魔界所有的事,却还是护着白兰。”说到这里顾墨云狠狠皱眉。 天空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乌云漫天卷来,顾墨云抬眼望了望天色,低头的瞬间顿觉心中烦闷。从前他是极喜欢阴暗的天气的,今日却莫名的升起厌恶感。 风城。陌上。桃离隐。 白子佳撑着头坐在窗前,看天色沉沉,暗自思忖:“小花儿怎么一连消失数月?是不是嫌弃我了……” 窗外狂风大作,白子佳一连数月都在想当初杜子腾与她说的那些话,在想水暮颜是不是真就如此冷酷无情。 “子佳,怎么,又在想你的王妃啊。”杜子腾踏进门便是一脸坏笑。 白子佳狠狠白了他一眼,伸出纤长的玉指拨弄着桌上的玲珑骰子,不搭理他。 杜子腾扫了她一眼,而后道:“你可知那个水暮颜的底细?” 听到杜子腾突然这么问,白子佳一脸懵,而后杜子腾坐下叹息道:“她就是江湖上那个杀人狂魔绝焱帝君千君客!” “那又如何?”白子佳哼了一声,眼神轻蔑。 “那又如何?呵,子佳,咱们太子殿下才被她重伤不久吧。表面上他们是和平相处了,可实际上什么状况你不清楚?你现在还要与她在一处,你知不知传到太子殿下耳中会是怎样的下场?”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89章 烟花柳巷红尘客? 白子佳搁下手中的骰子,跑过去拉住杜子腾的手臂撒娇道:“这不是还没传过去嘛,再说了,她说她叫水暮颜的啊,到时候东窗事发我就说自己不知道她是千君客嘛。多大点事儿,你不说出去就好了啊。” 杜子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扶额道:“子佳,你与她见面不过几次,认识不过几月,像她这样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你何必为了她与太子殿下过不去?她现在的身份是冰凌国四公主,还是千君客啊!” “哎哟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和太子殿下过不去了?”白子佳切了一声,双手抱拳翻了个白眼。 杜子腾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别给我装傻!前些时候太子殿下召集我们议事时就说了,冰凌国与我们的关系即将濒临瓦解,随时可能开战。你现在的行为是通敌卖国你知不知道!” “通敌卖国?你少血口喷人了!不要冤枉我好不好谁不知道风城形势最乱,到处都是潜藏着别国的人。像你这么说,岂不是风城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通敌卖国?那风城皇是不是要将我们杀个干净?”白子佳可能是脑子烧坏了,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着实把杜子腾吓了一跳。 “我不与你胡搅蛮缠!但是子佳,你要好自为之。那个水暮颜可不是什么善茬,刚入宫那会儿便得罪了龙皓天,而后陆续做出许多令人咋舌之事,像那样的皇室中人本就是无情无义的,你别被骗了。你身后可联系着整个白氏一族,你别一个人牵连了整个族人!” 听着杜子腾的话,白子佳心里不由得一阵烦闷,于是跺脚嘟囔一句:“烦死了,好端端来与我说这个干嘛!” 风透过窗户间隙,无情的吹过白子佳的脸庞,冰凉入骨。 “水暮颜……倘若,倘若我因你牵连了整个族人……”白子佳再也说不下去了,听着窗外猛烈的风声,不由得一阵心烦。 随后她猛然推开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水暮颜一袭红衣站在樱花树下,粉色的樱花落了水暮颜一身。 白子佳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神,半晌说不出来话。直到水暮颜转身离去水暮颜才反应过来,赶忙扭头冲出房门,飞奔过去拉住水暮颜。 “小花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进屋呢,这几个月都去哪里了?”白子佳焦急的看着水暮颜,伸手为水暮颜拂去一头的粉色。 水暮颜看着她目光清澈,心里一阵难过:“白子佳,你这样心思单纯之人怎么遇到我呢?不该,你不该的。” “怎么不说话啊小花儿。”白子佳又是一阵抚摸,轻轻捏着水暮颜的脸。 杜子腾恰好来了,撞见这一幕,看了一眼水暮颜和白子佳,毫不避讳的喊道:“浅笑阁八尊者杜子腾见过绝焱帝君。” 水暮颜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如今整个风城都知道我是绝焱帝君了?” 杜子腾淡然回答:“江湖上名声最响亮的莫过于赤血楼,绝焱帝君您本就是人中龙凤,想必走到哪里都是人尽皆知的。” “你也不必与我说这些废话,公冶承乾的办事速度快得我都惊讶了,不过他的智商令我失望。”水暮颜挑眉冷笑,难不成公冶承乾以为将水暮颜身份暴露就会使水暮颜寸步难行?如果他这样想,那就太可笑了。 杜子腾听水暮颜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又想起公冶承乾险些命丧水暮颜手的事,心中不免忌惮几分,于是笑道:“四公主言重了,您本是赏脸来我们风城游玩,我们岂有怠慢之理?只是怕招待不周,唯恐让两国生了嫌隙。” “不用再说了,累得慌。我要与你们浅笑王爷说几句话,你下去吧。”水暮颜冰冷的眼神扫了杜子腾一眼,而后命令似的让杜子腾离开。 杜子腾识趣的退下,经过白子佳身旁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是,在下告退。”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一脸单纯,笑了笑问:“风城的人若都如你这般不分好坏的与人交往,岂不是都要背上窝藏敌国奸细的罪名?” 白子佳也不知水暮颜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但白子佳只是傻傻说了句:“管你是好人坏人,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小花儿王妃。” “……”水暮颜无言,心轰然炸开,但只是一秒,随后又恢复冰冷。 水暮颜见过太多女子巧舌如簧,也知道自古情深不寿的道理,不管是谁,终究有情分散尽的一日。 昔日有一个思姬雅就足以让水暮颜心碎神伤,如今只怕是无人能让水暮颜再费心了。 水暮颜扶了扶额,淡淡看了白子佳一眼,思忖后道:“浅笑王爷?这个名字倒是温柔,很适合你。” 白子佳见水暮颜面色憔悴,不忍心,便一个劲哄水暮颜道:“小花儿,上次你说的彼岸花我托人四处打听,终于给你寻到了,就在我房中,我带你去看。” “彼岸花?”水暮颜被她拽进了屋子,一片殷红映入眼帘,水暮颜似乎羞红了脸。 “你,去哪里寻来的这些花?”水暮颜一瞬间眸子里尽是温柔,水暮颜蹲下身爱怜的抚摸着那些红如血的彼岸花,指尖温柔拂过一朵朵娇艳的花朵。 白子佳蹲下身笑道:“朋友恰好有嘛,就讨来了,初见时你说你叫彼岸花,想必你是极喜欢这花,这些,都送你好不好?” 水暮颜低头浅笑,这样的温柔水暮颜还是第一次得到。就连白兰,在数万年前也不曾给过这样的温柔。 水暮颜又想起了神界莲火宫的那位思姬雅,曾经水暮颜为其奉上最好的一切,可仅仅是因为水暮颜是魔,而思姬雅是神,这段本该天长地久的友情便生生被毁得支离破碎。 亦或许,是水暮颜的冰冷太深,让思姬雅不堪忍受。总之,她们说好要一辈子的,却还是早早天各一方。 “花儿有味道么?我怎么没闻到?”白子佳见水暮颜拿起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便夺过来也放在鼻尖轻嗅,那模样,真是无邪。 “呵,什么花都敢乱嗅,傻瓜,这彼岸花有毒。”水暮颜轻声笑着正欲夺过那朵花,白子佳却起身闪过,喜滋滋拿着花作痴情状,深情凝视水暮颜笑道:“若你是这花,又何妨?我早已中毒。” 一瞬间,水暮颜双目失神,整颗心似乎沉入了深渊。本该说这话的人如今在哪里?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一脸深情,起身缓缓走过去拿过花儿,问道:“若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谁知白子佳只是更加温柔,伸手捏了捏水暮颜的脸笑道:“纵使万劫不复,我亦无怨无悔。” 春风扬起落花,飞过窗棂进了屋子,洒落得到处都是。水暮颜刹那失了神,扶了扶额,又偷偷瞥了白子佳一眼,心想道:“我求了千万年的挚友,莫非真是这人?真是不巧……怎么在这烟柳繁华醉生梦死之地遇到……” “小花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白子佳温柔抚过水暮颜的额头,笑看水暮颜一脸的木讷。 “你果真愿意与我一生一世,永不背弃?”水暮颜瞪大了双眼问她,依旧是不敢相信。 白子佳拉起水暮颜微微颤抖的双手,放在温存的掌心,一字一句似在说誓言一般:“我愿与你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水暮颜低下头默默念着,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上苍待我不薄,终究还是让我在放弃寻找之前遇到了。水暮颜,纵使昔日错过千万人,眼前这人却是真心实意要与你一世长安,难道你还要错过么?”水暮颜暗自思忖,微微皱眉,细细审问自己。 七千年前,水暮颜初遇神界莲火宫主思姬雅,一腔柔情尽付于她,却无奈天亦无情,终究不两立。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即便是在墙上刻下永远在一起的誓言又如何?即便水暮颜掏心掏肺对她又如何? 缘分一事,本就是天意难违,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缘分尽了,想挽留也留不住。 而思姬雅,是数万年来唯一走入水暮颜心里的人,却也是让水暮颜心碎神伤至今的唯一之人。 “即便我们不能长久,我也愿意信你今日之言,白子佳,你可想好了,若要与我我做一等一的挚友,你这颗心便不得再放入任何人与我比肩。如若不然,我……”如若不然,水暮颜又能如何?水暮颜想了想,眼前又浮现思姬雅决绝转身的身影,耳际又响起那句:“既然如此,便不必相见。” “如若不然……我定叫你生不如死!”水暮颜不知哪里来的怨恨,顿时都化作了一句诅咒。 “好,我若负你,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此生,你不离我不弃,生死相随,红尘作伴。”白子佳上前拥住水暮颜,似找寻了许久的故人相逢一般,两颗心瞬时融在了一起。 水暮颜就趴在白子佳肩上嘤嘤的哭,似乎天塌了一般,一直哭到了夜幕降临,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水暮颜才止住了哭。而白子佳似乎生来不会安慰人,除了那句,‘不哭不哭,小花儿不哭’之外,没有其他言辞。 不知这世间怎会有人如此脆弱,哭个海枯石烂一般还不肯罢休;也不知世间怎会有人如此笨拙之人,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憋不出来。 可这样的两个人,偏生遇到了一起。还要天长地久,不知,是不是又是上天的作弄,就是想要演一出笑话。 南城皇宫。 奇雨薇听闻白兰回来了,早早地便等在了宫门外,遥遥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直到暮色渐微,才摇摇晃晃出现了一个身影。 奇雨薇心下大喜,快速跑过去:“南城皇回来了,快,都快些。” 近了,才看清那张满是疲惫,红了眼的脸。奇雨薇大惊,心疼的搀扶着白兰问道:“南城皇……你这是怎么了?谁将你伤成这样?” 白兰笑了笑,没说话,之后便在奇雨薇的搀扶下回宫。 抚忧殿。 “断了线的纸鸢,还会……飞回我身边吗?我到底……哪里算错了?”白兰像是问自己,悲凉的笑挂在嘴角,满目不甘。 奇雨薇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便轻轻推开了门,却看见白兰爱怜的看着手中的红鸾玉。心下不由得一紧,指甲无意间便嵌进了肉里。 白兰头也不抬:“有何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0章 好大一顶绿帽子! “哦,没有。”奇雨薇端着一碗药缓缓走过去,“臣妾就是担心南城皇身子,所以熬了药,这会子已经温热了,南城皇喝下吧。” 白兰扫了她一眼,而后问道:“朝臣近日可有什么异动?” “并没有什么异动,稍微有点这种想法的都已经被乔左丞办妥了。”听到这话白兰才算是满意了点,瞥了一眼药却不想喝。 奇雨薇搁下药,而后欲言又止,白兰淡淡道:“皇后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奇雨薇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臣妾听闻南城皇去了趟崆峒山,还听说……是轩辕四公主将你伤成这样……” 听着奇雨薇越说越小的声音,白兰冷着脸看了她一眼,而后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奇雨薇不是傻子,自然意识到白兰心下不悦,那句‘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冰凌国公主众多,换一个娶也是一样’硬是被吞进了肚子里。 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听闻轩辕四公主脾气不太好,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才会将你伤了。回头臣妾亲自去一趟,为南城皇和轩辕四公主说说和吧,这夫妻之间往往都是床头吵床尾和的。” 白兰静静看着奇雨薇,想着自成婚后她便安安分分做了南城皇后,一心辅佐他,从未犯下任何错。又不由得想起那个总是犯错,而且都是犯大错的水暮颜,心头不由得难过一阵:“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颜儿于我,是最锋利的刀,我舍不得,可为何她说与我再无瓜葛我会难过……” “南城皇,方才臣妾的提议还可以么?若是没什么问题臣妾便着手去办了。”奇雨薇又轻轻晃了晃出神的白兰。 “噢……那你去办吧。”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道:“颜儿此时正在气头上,你暂且等上一等,过段时间她心情好了再去劝劝。” 奇雨薇温婉一笑:“这女孩子都是在气头上才需要人去哄呢,等气消了再去哄已经迟了。这事儿应该是尽早办妥为好,那崆峒山上的逍遥魔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回头若是被他一撺掇,四公主对南城皇的误会更深了就不好了。” 白兰闻言立马点了点头,想起顾墨云时额上都出汗了,想必他心里是极其忌惮顾墨云的。 “南城皇,皇后,乔左丞求见。”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快请乔左丞进殿。”白兰正欲起身,奇雨薇赶忙扶着,轻声道:“身子还未好,不如就躺一躺吧。” 白兰厉声道:“成何体统?” 奇雨薇只得为他更衣。 “臣乔木楠见过南城皇。”乔木楠行了礼,抬头向奇雨薇使了个眼神,奇雨薇把目光瞥向别处,乔木楠便知结果。 白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乔木楠神情凝重的说道:“九天冰帝打发人来解除婚约,听说四公主欲与雪城太子梁上倾城联姻。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南城便会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我来便是想问问南城皇作何打算的。” 白兰眉宇深锁,他断然没想到你真的是与他断得干净,这样不留情面。 “雨薇,方才你说你想去和颜儿和解,我看你即刻出发。我去应付九天冰帝那边,迅速解决此事。若是还是无果,乔左丞,你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好防御措施,特别是设立在南城内部的所有冰凌国的店铺或者其他,全部时刻注意动向。”此话一出,三人皆知棘手,冰凌国随时可能发动兵变,里应外合,打得南城溃不成军。 “是,臣妾现在就去办。”“是,臣立刻去办。” 白兰皱了皱眉,而后叹了口气。 翌日。红鸾殿。 九天冰帝派来了三皇子轩辕哲,此时轩辕哲一脸不悦坐在大堂上候着白兰。 白兰纵使满脸堆笑轩辕哲也没给面子,只是冷哼一声。 “三皇子用过午膳否?本皇已经备下菜肴。”白兰依旧笑得明媚。 “不必了,父皇派我前来问一问舍妹悔婚一事,我还得尽早回去复命,不敢多耽搁。”轩辕哲一向怯弱,如今却换了个人似的。 一年前的事情如今才真正来提出,白兰更是担心你是不是真的要和他翻脸了? 白兰笑道:“再忙也不能亏了身子,一顿饭的功夫误不了事。” 轩辕哲却是一脸不买账,无奈,白兰只得作罢。 而后,笑道:“不知三皇子那边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说到这里轩辕哲冷笑一声,冷眼看着白兰道:“据说南城皇私下里与右丞相奇雨薇好得很,本来我们寂颜嫁过来就应该是正室的。不知道右丞相多厉害的本事,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我们寂颜从正室变成了妾室。你觉得我们冰凌国的公主只配做妾么?这一年的功夫我们从未听说南城皇有废后的打算,怎么?真想着让我们寂颜做妾?” 白兰闻言惊了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于是追问道:“这话甚是荒谬,肯定是小人从中作梗,存心破坏咱们两国关系,三皇子可不要听信谣言。” 轩辕哲冷笑一声,瞥向白兰道:“谣言?可奇雨薇这个南城皇后可就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呢?” 一番话问得白兰无言以对,他想了想道:“三皇子,不知颜儿是怎么想的?” “还不死心?哼,果真如颜儿所言,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轩辕哲心里冷哼一声。 而后抬眼一脸讽刺的说道:“不瞒南城皇,方才那谣言就是寂颜亲口对我说的。寂颜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岂能做妾?只怕就是她能忍,父皇也忍不了,我们冰凌国颜面何存?南城皇这是要狠狠地打我们轩辕家族的脸么?” “三皇子言重了!”白兰赶忙解释,“本皇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那日,那日……” 白兰本想说那日是水暮颜同意了奇雨薇的提议他才这样做的,而且水暮颜也说过九天冰帝那边水暮颜会处理的,可如今演变成这样,白兰百口莫辩。 “罢了,南城皇与皇后最是般配,轩辕哲在此恭祝二位百年好合。告辞。”轩辕哲说完便拔腿走人,白兰命人送了轩辕哲,自己一个人心情沉重的累趴在了大殿上。 “颜儿,你就这么急着与我撇清关系么……”白兰喉间苦涩,眼底似乎有一些湿润,那张本来朝气蓬勃的脸也疲倦不堪。 千玉行。 慕冷烟冷冷看着门外的一队人马,为首的是身穿紫袍的帝明尧,其后的轿顶中坐着白沐。 白沐神态慵懒的看着紫纱裹着玲珑体态的慕冷烟,挑逗的说道:“慕冷烟,你这么一个美人坯子何苦跟着千君客?不对,应该说你何必跟着轩辕寂颜呢?” 慕冷烟万分嫌弃的啐了一口唾沫,而后右手持鞭指着白沐说道:“你是什么混账东西,也配说我们主子么?今日我定让你跪地求饶!” “想动我们主子还得先问过我!”帝明尧眼神冰冷,幻化出长剑便护住白沐。 白沐笑开了眼:“帝明尧,可别伤到了美人,夜里我正好需要一个暖床的人呢。” “是,少爷。”帝明尧也是无耻的一笑,而后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呸!无耻小人!”慕冷烟说完便是一鞭子狠狠抽过去,帝明尧轻轻一闪,而后迅速移到慕冷烟身旁。 “就你这点功夫还想伤了我?”帝明尧冷笑,眨眼间长剑便已经架在慕冷烟脖子上。 “呃……”慕冷烟万万没想到帝明尧修为远在她之上,她看着脖子上的长剑,狠狠皱眉道:“你敢动我一分我就要你主子的命!” “哟呵,好大的口气。”白沐玩味一笑,下了轿子走到慕冷烟眼前,笑道:“这么好的模样,让我亲亲。” “滚!”慕冷烟顿时嘶吼。 “呃……”忽然间,帝明尧嘴角流下一丝血,眼神错愕。 “嗯?”白沐也慌了,慕冷烟趁机逃离,闪在一旁。 “阿颜!”慕冷烟欣喜的看着水暮颜,而后在他放开手中的长剑以后冲上去再次握住狠狠往前推进。 “你……你们……”帝明尧不可思议的说着,想要扭头看水暮颜和慕冷烟却转不过去,身子轰然倒下。 白沐惊恐的退后,连连喊着:“你……大胆!轩辕寂颜,你竟敢肆意杀害我的侍从!” 水暮颜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水暮颜只是转过脸去淡淡说道:“烟烟,你看着处理。” 慕冷烟点点头,持着带血的剑指着白沐说道:“你不是想要拆了千玉行么?今日我便拆了你!” “轩辕寂颜!你想干什么!杀了我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贱种!冰帝将你捧在手心还不是因为你能替他做事!”白沐恐慌的步步后退,身子逐渐瘫软下来。 “白沐,你不过是公冶承乾手下的一条狗罢了,你以为你是谁,杀了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在白家你又有什么地位?谁会为了你公然与我为敌?你说对了,冰帝之所以要将我捧在手心不过是因为我能够替他杀人,所以。”水暮颜说到这儿转头看了看白沐,冷冷说:“所以我可以替冰帝杀了你这个野种,我想娄贵妃会很乐意跟着你去的。” “姑姑?你想做什么?”白沐听到娄贵妃时脸色骤变,一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暴怒:“你说谁是野种!” “呵,这话你留着黄泉之下问你的姑姑吧,对了,到了黄泉可别忘了唤她一声娘亲。生前她没能听见你唤她一声娘亲,死后你也该尽尽孝道!”水暮颜挥了挥手,而后下令道:“全杀了,一个不留。” “是!”千玉行里的人一下子涌出来,将白沐的人团团围住。 “杀!”慕冷烟一声令下,几十人纷纷涌上去,大开杀戒。 水暮颜进了千玉行,看着整个风城仅剩的一个千氏商铺还完整无损,心中甚是苦闷。 水暮颜看着门外躺下的尸体,轻声说道:“到底是我太仁慈,既然都与我为敌,我何必让着你们。“ 冰凌皇宫。弄月台。 娄贵妃听闻白沐去世的噩耗,顿时昏厥过去。还未醒来轩辕钊便已经来至弄月台。 娄贵妃是被冷水泼醒的,狼狈的模样跪在轩辕钊面前,而一旁坐着水暮颜。 “贱人!还敢为白沐伤心!”轩辕钊气不打一处来,眼睛死死盯着娄贵妃。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1章 能打死绝不留活口 娄贵妃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白沐的尸体朕已经命人拖出去喂狗了!朕已经下令将白月一家上下抄斩!”轩辕钊怒不可遏,头上那么一顶绿帽子,让他情何以堪? 水暮颜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喝着,而一旁的轩辕哲看得心碎神伤。 轩辕哲目光支离破碎的看着水暮颜,心想道:“颜儿,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是我低估你了。” 原以为水暮颜只是嚣张跋扈,却原来是心狠手辣。轩辕哲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轩辕哲跪下道:“父皇,儿臣自知母妃罪无可赦。儿臣恳求父皇让儿臣陪母妃一道下黄泉,以泄父皇心中之恨。” 水暮颜顿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水暮颜不可思议的看着轩辕哲,沉默片刻问道:“三哥,你这是何必?” “若没有母妃便没有今日的我,为人子岂能在母妃最危难之时弃她于不顾,甚至……”说到这里轩辕哲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冷笑:“你与母妃没有什么感情,你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本以为水暮颜会因此有什么反应,或许会向轩辕钊求情,没想到水暮颜只是淡淡说道:“不杀白沐我便是对不起父皇的养育之恩,不杀娄贵妃我便是欺君,三哥,错不在我。” 水暮颜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就是一切与水暮颜无关。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一向柔弱的娄贵妃也有这样血性的一面,轩辕钊不由得皱眉,大堂之上,众目睽睽,岂由得水暮颜如此放肆! “即刻打入天牢,明日午时问斩!”轩辕钊气得站起身,目怒圆瞪。 水暮颜看了一眼轩辕哲,而后说道:“三哥,你该活着的,不必为了娄贵妃这种不守妇道的贱人去死。“ 水暮颜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轩辕哲一眼,轩辕哲狠狠闭眼,而后冷笑道:“是,没必要……” 两行泪滑过他的脸庞,他颤抖着唇狠狠磕头道:“儿臣顿悟,还请父皇息怒。娄贵妃罪该万死,儿臣不该一时心软为我说话,请父皇恕罪。” 娄贵妃刹那心凉,身子彻底瘫软在地上,眼泪不住的流下。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会离她而去,而她是否还愿意在死后与他们相见? 翌日。 娄贵妃穿着囚服坐在囚车里被众人扔果皮蔬菜砸,肮脏不堪。其兄长娄月成亦是如此。或许这就是为人臣子的命运,一人犯罪,全家受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水暮颜和轩辕哲早早的便坐在了刑场后的台子上,轩辕哲脸色极其难看,而水暮颜却是一脸冰冷。 水暮颜眯着眼看着阳光正好,而后笑道:“三哥,你看,今日的阳光多好。“ 轩辕哲冷笑着看水暮颜,不言不语。 水暮颜笑得一如既往,一如初见那般,只是口中的话甚至冰冷:“三哥,我今日让你来监斩娄贵妃是为你好。只要你亲手下令斩了他,在冰帝心里你就是听话的儿子,日后不会和这个贱人再有半分联系。三哥,你我本都是无依无靠之人,最该学着的便是为自己谋利,你跟着这么一个女人除了倒霉还有什么?在这皇城中,唯有权力才是一切,也唯有权力才能护住你想护住的人。“ 轩辕哲看着水暮颜笑靥如花的脸,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哈……说得好!” 水暮颜看得见他眼底的恨意,可水暮颜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唯有恨才能让一个人崛起,才能不择手段。 水暮颜别过头去,正好看见被押上刑场的娄贵妃和娄月成。 娄贵妃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午的太阳,喃喃道:“终于解脱了。” 水暮颜大声说道:“娄倩倩,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娄倩倩冰冷的眼神看着水暮颜,冷笑。 不一会儿便上来一个人,同样是狼狈的容颜,只是那张面容依旧俊朗,眉目间风采依旧。 娄贵妃见到他的一瞬间哑了嗓子,喊出一句:“月哥!” 白月恶狠狠的看着水暮颜,嘶吼道:“你这个贱人!连累我白家上上下下几千人!贱人!我好恨当初没有杀了白沐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娄贵妃眼泪流得更凶,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月,吼道:“月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沐儿?那是你的儿子啊!” “住嘴!我没有这样的贱种!”白月额上青筋暴露,胸口起伏不定。 水暮颜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出戏,水暮颜特意命人从风城带来了白月,就是为了留给娄贵妃,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女人能够为了一个男人铤而走险,那她到底爱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白月看着水暮颜盯着他看时又跪着前行几步,忙不迭磕头道:“公主殿下!之前是白沐那个贱种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您,还望公主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烦请公主殿下为臣求情,哪怕是流放,还望公主殿下饶我一命啊!” 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一旁的娄贵妃放声大哭,沙哑的声音听得人止不住的心慌:“白月!你没良心!我为了你嫁入皇城,几千年来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你现在竟然为了自己的狗命这样说沐儿!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骗了一世!” 轩辕哲看了一眼娄月成,他没有说半句话,至始至终。 “舅舅……”轩辕哲刚唤了他一声舅舅便意识到不该这么称呼,于是改口道:“娄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娄月成却只是抬头看了看水暮颜,冷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水暮颜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是吗?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也看不到了。” 随后便是看了轩辕哲一眼,大声道:“午时已到,还不下令!” 轩辕哲无奈的看了娄月成一眼,手中的令箭迟迟没发出去,水暮颜瞥了一眼,而后一手拍飞令箭,行刑官即刻唾了两口唾沫,大刀一挥,娄月成便人头落地。 “哥哥!”娄贵妃又是一声吼,而后声嘶力竭的瘫倒在地上,看着咕噜咕噜滚在地上的头颅。 一条野狗跑来嗅了嗅,而后叼着走了。 白月看得心慌,连连磕头,嘴里大喊:“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啊!” 水暮颜狠狠皱眉,水暮颜看到了娄倩倩眼里的恨意和绝望,付出了所有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想必娄倩倩是极其不甘心的。 水暮颜起身走到娄倩倩面前问道:“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为了这个男人牺牲自己的一生么?” 娄倩倩没有说话,只是啐了一口唾沫在水暮颜脸上。水暮颜面无表情起身,淡淡道:“看来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水暮颜擦了擦脸上的唾沫,而后无所谓的离开了刑场,留下轩辕哲一人。 风城。御龙殿。 公冶承乾看着桌上的圣旨犯难,冰帝下昭,白氏一族任何人不得任职。而风城最大的世家大族就是白氏一族,如今轩辕钊这个命令简直就是要砍断公冶承乾的翅膀。 “岂有此理。”公冶承乾扶额,狠狠皱眉。 “大哥哥!”樊黎殇步入御龙殿,脸上带笑。 “殇儿,何事如此开心?”公冶承乾再不开心也勉强舒开眉头,他对樊黎殇最是宠爱。 樊黎殇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便知公冶承乾是为什么烦心,于是说道:“现在她还能这么嚣张跋扈那还不是因为轩辕一族气数未尽,大哥哥暂且忍忍,等她松懈下来时再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 公冶承乾笑道:“殇儿,她是千君客,几万年来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人会有松懈的时候么?” 樊黎殇笑道:“怎么就没有?我今儿路过陌上时,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个白子佳似乎不理她了,她反而去求着白子佳呢。” “还有这种事?”公冶承乾心中大喜,没想到白子佳竟然能够牵制水暮颜。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风城的人一点点吞噬她!我不信她当真天下无敌!”公冶承乾忽然目光狠绝,语气坚决。 “大哥哥,你以后会彻底清除所有与她有关系的人么?”樊黎殇试探着问。 “为什么这么问?”公冶承乾反问。 樊黎殇愣了愣,而后说道:“我想保住一个人,她不是故意和千君客有关系的,是千君客主动认识她的。” “谁?”公冶承乾也好奇,难不成是男人? “洛雾秋,洛城烟雨的主人。”樊黎殇说完又补充道:“她是个很好的人,一直对我很好的,如果有一天大哥哥要清理门户,可不可以放过她?” “洛雾秋?”公冶承乾忽然想起以前似乎见过洛雾秋。 “你和洛雾秋关系很好么?”公冶承乾又问道。 “她对我一直很好,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小姐姐。”樊黎殇提起洛雾秋时满脸兴奋,笑得明媚。 公冶承乾也看得出来,于是说道:“那好,你和她走近些,尽量拉拢她。” “好吧。”樊黎殇脸上挂着点点不悦,她对洛雾秋不想有半分的利用,只想纯粹的喜欢,就像洛雾秋从来都是温柔待她。 浅笑阁。 水暮颜守在门外,静静等着白子佳出来,可是从正午到黄昏,依旧见不到她半个影子。 “四公主请回吧,我们家王爷说咱们白家惹不起你还是躲得起你的。”白子佳的侍女巧玉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走进浅笑阁。 水暮颜站在门外红了眼眶,心里不住冷笑自嘲:“怎么?竟然对她动心了?竟然能够这样厚颜无耻的站在门外,是不是嫌不够丢脸?七千年前的往事要再来一次?” 水暮颜又想起七千年前思姬雅不理她,她在大雨中站了一夜,哭了一夜,却还是改变不了被抛弃的事实。 正想着,忽然闯入一袭红衣,红肿的双眼还未消肿。发髻有些散乱,像是从哪里慌忙逃串的一般。 水暮颜看了一眼,而后跟了进去。那女子刚进门便冲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喊:“谁缺一个夫人?谁缺一个夫人?我缺一个夫君!”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2章 二婚女人送上门? 水暮颜仔细打量她,才发现那双眸子里同样刻了怨恨,那女子颤抖的双手还有多处擦伤。 四周的人都看着她,而后文安雪小心翼翼问道:“司翎,你怎么了?” “司翎?墨轩教主?”水暮颜忽然想起初来浅笑阁时便听闻司翎与七羽成婚,当时有人说她是墨轩教主。 司翎却依旧是带着哭腔大声吼:“谁缺夫人?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你敢娶我,我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来是个性格偏激的人,水暮颜微微叹息,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 白子佳这时却闯入眼帘,白衣如雪,温柔的脸庞带着悲悯,过来便是安慰司翎:“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今日不是你大婚么?我正准备去看你婚礼呢。” 司翎假装好豪迈的吼道:“婚礼?呵呵,没有人要我么?我没有人要么” 司翎这样反复问了两次,众人无声。 “我娶你。”水暮颜的声音响起。 司翎转身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带着泪痕问道:“你是谁?” “赤血楼楼主千君客,你敢嫁么?”水暮颜一脸无所谓,反正风城人尽皆知。 “有何不敢!”司翎上前一脸骄傲的问道:“你可有夫人了?” 水暮颜摇摇头,却瞥了一眼白子佳,发现白子佳面无表情之后淡淡说道:“没有,只是之前我嫁给白子佳了,不过,她娶了不止我一个,咱们联盟未为不可。” 白子佳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睛不再看水暮颜,盯着司翎。 司翎正犹豫不决,而后水暮颜补充道:“你不是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倘若我娶了你,我保证不再娶任何人,我赤血楼只与你联盟。” “好!我也是有人要的!哈哈!”司翎疯了一般大笑,笑得苍凉。 白子佳又看了一眼水暮颜,水暮颜才刚开口:“白子佳。” 白子佳便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呵。”水暮颜冷笑,心里失落。 司翎上前抱住水暮颜,哭倒在水暮颜怀里。 “哭吧,我守着你。”水暮颜温柔的搂紧她,揉了揉她的头,假装有个人也这般对水暮颜。 赤血楼。 水暮颜带着司翎来到赤血楼内,为她安排了一个房间,司翎安静的睡去了。水暮颜坐在庭院里寂静无声。 若不是白兰上崆峒山来闹一场,水暮颜大概是不会想要离开崆峒山,或许会一直一直这么颓废下去。水暮颜努力回想着过往,却仍旧只是记得自己在人间是有爹娘的人,当初也是水暮颜要求顾墨云将水暮颜带回魔界的。是水暮颜抛弃了人间的一切,最后的一场大火将水暮颜与人间彻底断了联系。 “临安?”水暮颜只能记得那个村庄叫临安,寒塘枯井,荒草丛生,到处是颓圮的泥墙,仿佛这就是所有的记忆了。 “那些对话我是和谁说的?”水暮颜思索至今也没想起来那些对话到底是谁和她说的,还有老房子里穿着喜服上吊的人,是谁?和水暮颜有什么关系? 水暮颜越想头越痛,诸多事情扰乱水暮颜的心。如今在风城内部自己的眼线所剩无几,公冶承乾是绝对合作不下去了,可也不能翻脸。还有白兰那边,千秋谷那边。才一年,却好像堆了很多很多未完成的事儿,仿佛需要很久才能做完这些了。 “夫君。”司翎憔悴的声音响起。 水暮颜回望,那张容颜憔悴不堪,血色全无,而后水暮颜温柔笑道:“你好些了么?司翎。” 司翎浅浅一笑,而后坐在水暮颜身旁,听着水暮颜客气的话语,正色道:“你既然不是真心娶我,何必当着众人的面说那样的话。” “难不成要让你下不来台?我可不忍心看着一个美丽的姑娘伤心。”原来是因为没人要司翎所以水暮颜同情之下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不需要同情,既然不是真心娶我,只当你没说过那样的话便是。”司翎从来都不是要靠别人施舍的人。 “等等,你我既然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了,何不把戏演下去?等有一天你找到了你的意中人,我们再解散盟约也不迟。一个人孤零零的,倒不如两个孤零零的人作伴。” 可能是因为的确是这个道理,或许司翎是被水暮颜眼里的真诚打动了,便同意了。 “以前我听过你的,墨轩教主,我初入风城时便听闻你大婚。”水暮颜这样问道。 司翎苦笑,而后说道:“那日是我的订婚,今日才是我的大婚,可是后来被人搅了局。不过我还是墨轩教主,虽然只做了一年的羽皇夫人。” 水暮颜听得出来,司翎口中的人就是如今抛弃她的人。 “你就非她不可?或许下一个人会更好,那些爱情中的人都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友情呢?”水暮颜说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白子佳,一件事便能让这段许诺了山盟海誓的感情不复存在,经历了思姬雅和白子佳,水暮颜对于风花雪月的山盟海誓已经绝望。 “谁说我和七羽是友情?我们是爱情。”司翎看了水暮颜一眼,水暮颜满脸写着诧异,而后司翎补充道:“难怪你这么爽快就答应娶我了,原来你不喜欢女人,也不知道我要的是爱情。” “爱情?”水暮颜显得不可思议,水暮颜知道这世间是有女人会喜欢女人的,可水暮颜没见过。 “我以为你和七羽也是友情。抱歉。”水暮颜尴尬的说道。 “没事。”司翎垂下眸子,呼吸沉重。 水暮颜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我方才好像听说今日是你大婚?” 司翎苦笑:“是我的大婚还是她和浅伶的大婚?呵呵。” “怎么?”水暮颜不禁问道。 “今日是我大婚,呵呵,可等我到了浅时,却看到了七羽挽着浅伶。她们倒是般配!众目睽睽之下山盟海誓,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贱人!贱人!”司翎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水暮颜顿时怒不可遏,起身吼道:“这等人,该杀!” “我杀不了她们!七羽是太子殿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羽皇。浅伶是浅家独女,谁动得了这两人?”司翎说到伤心处又流下泪,“我们司家远不如她们,如何斗得过?” “这七羽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敢如此作践你的真心!”水暮颜最恨肆意践踏真心的人,司翎的话令水暮颜生恨! “我去会会她!”水暮颜起身便要走,司翎赶忙拦住。 司翎说道:“七羽和浅伶最是诡计多端,你一个人去硬拼不过,再者,浅时守卫森严,你进不去的。” “难道就让她们逍遥快活?司翎,你是怕什么?七羽这样对你你还怕什么?这种人,就该让她万劫不复!”水暮颜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守卫以为里面在吵架,忍不住进来看了看。 水暮颜看了一眼参星斗,而后说:“没事,下去吧。” 司翎淡淡笑道:“有生之年我都不会她们好过的!” “你放心,我去看看她们是什么人,以后我帮你对付她们。”水暮颜绝对是一时冲动,而水暮颜经常如此,很难想象一个杀人狂魔竟然也会有正义的一面。 司翎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眼里又落了悲伤。转身也出了赤血楼。 浅时。 水暮颜是翻墙进去的,当水暮颜看到漫天飞舞的玫瑰和新人脸上的笑容时,水暮颜竟然觉得七羽和浅伶如此般配。 那司翎呢?水暮颜忽然觉得,感情是一种缘分,水暮颜又有什么资格来涉足这段感情呢?七羽的做法是有问题,但是不足以成为水暮颜要来打扰七羽和浅伶的幸福的理由。 水暮颜看着那一对新人,有刹那的失神,水暮颜也想过要一场婚礼,爱情里水暮颜曾想过与白兰,友情里水暮颜曾想过和白子佳。可两人都是没有给,也给不起。 水暮颜忽然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切都是。水暮颜看着浅伶脸上的笑容,忽然想起了奇雨薇成婚那日脸上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笑容。水暮颜没想过要去破坏奇雨薇的幸福,现在也不想破坏浅伶的幸福。司翎或许是不被深爱的那个,既然如此,那也是命运。 “或许我该劝劝司翎,而不是在这里破坏别人的幸福。”水暮颜这么想。 “你是谁?”忽然一声质问将水暮颜拉回现实。 水暮颜扭过头看去,只见一个丫头眼里满是睿智的光芒,却也有警惕。耳垂上挂着两个半月形状的紫色耳环,一头紫发显得俏皮。 “你又是谁?”水暮颜反问。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看来你不是浅时的人。”泺苍归这么说着,而后水暮颜顿时被三个少女围住。 水暮颜试着退后,却不能。 一个粉色华服的女子看了一眼泺苍归,问道:“阿苍,此人形迹可疑,一定是司翎派来的人!” “阿尾,先问问再说,万一不是呢。”泺苍归看了一眼虞九尾,而后看了一眼一旁的樊黎殇,却只见樊黎殇一脸错愕。 “阿殇你怎么见了鬼似的表情?”泺苍归问道。 樊黎殇忽然大喊:“后退!她是千君客!” 几乎同时,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纷纷回头看水暮颜,而虞九尾和泺苍归也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水暮颜。 七羽和浅伶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七羽将浅伶护在身后。大步走到水暮颜面前时,泺苍归往前挪了一步说道:“七羽大人,小心。” 七羽倒是毫不畏惧,冷冷道:“你来做什么?难不成司翎花了大价钱雇你来扰乱我的婚礼的?” 水暮颜忽然觉得心塞,是被别人怼了一句的郁闷,水暮颜微微叹息,而后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能够抛弃前任,厚颜无耻的当众羞辱前任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关你屁事!”七羽似乎不怕得罪水暮颜一般这样吼,而后浅伶从背后走来,眸子清冷。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水暮颜无动于衷,仿佛根本不在意七羽的唾骂。 浅伶冷冷道:“久闻你千君客大名,没想到竟是个女人。如今你不请自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想要破坏我的婚礼没门!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泺苍归的南池妖王,北冥妖王樊城举的女儿樊黎殇,还有太子殿下手下最得了的干将羽皇!“ 水暮颜从浅伶的眼神里看得出一丝丝的恐慌,报出这些人的姓名又如何?这些人都吃过赤血楼的亏,千君客在江湖上几乎是每一个人的阴影。 “是么?”水暮颜扫了一眼泺苍归,而后说道:“没想到南池妖王竟然是个黄毛丫头。” 泺苍归皱眉道:“我不是黄毛丫头!你千君客不也才出江湖五万年么?” “是啊,可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年的修为么?”水暮颜忽然这样反问,泺苍归和其余的人没人敢接话。 气氛正尴尬之时,七羽忽然想起截获的那封信,于是说道:“你在风城的人已经不多了,你以为你在这里当真能够一手遮天么?” “她怎么知道?”水暮颜心里不由得好奇,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快走!”浅伶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怎样,竟然下了逐客令,语气里却听得出颤抖。 水暮颜唇角浮起冷笑,而后点点头说道:“感情是自由的,但是七羽,你做得太过了就不要怪别人对你狠。” 而后水暮颜转头看了一眼樊黎殇,笑道:“北冥妖王樊城举的独女是么?” “你要干什么?!”樊黎殇忽然后退,可脖子上那个玉佩还是被水暮颜一把抢走。 水暮颜的速度太快,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个个目瞪口呆。 水暮颜冷笑着说:“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也请诸位不要刻意为难我千姓之人。我赤血楼的兵马甚少,可不代表你们就是对手。南池妖王?哼,难道一个千秋谷和南城还不够你忙?北冥妖王,看来冰凌国是时候拿出点威风了!” 水暮颜说完一把捏碎了玉佩,随后又捏在手心揉了揉,最后一点点在众人眼前洒下,樊黎殇嘟囔着:“玉佩……你……毁了我的玉佩……” “呵。”水暮颜顿时觉得心情不悦,头也没回的就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了。 七羽拂袖冷冷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你身边的人么?司翎?哼,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人来撒气了!” “司翎那样的人就是配不上羽皇,唯有浅伶姐姐这样温柔的才配得上你。”虞九尾甜甜的一笑,而后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婚礼又恢复了热闹。 樊黎殇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拳头捏紧了,一脸怨恨。 夜里。浅时殿。 七羽看着红妆美人,温柔抚上浅伶的脸庞。 浅伶忽然抱住她,而后问道:“七羽,你可后悔娶我?” “不后悔。”七羽如是说。 “我这样做是不是对司翎太残忍了?”浅伶抬头看七羽,竟然没从她眼里看出丝毫的悔意。 七羽笑道:“你是我的妻,是我唯一的爱人,旁人如何与我何干?司翎的事情与我何干?她是死是活从今以后我都不管不问,我只要管你就好了。我说了,我只护着你,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即便你要司翎的心,我也会为你取来,何况不过是一场婚礼上的羞辱。是她自己蠢,信了我会与她成婚才穿了喜服而来,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她太蠢,蠢得无可救药。” 七羽说这话时半点不含糊,眉眼间全是对浅伶的宠爱,仿佛司翎什么也不是,的确什么也不是。 “今天我好怕千君客会杀了你,没想到司翎还能请到这样的帮手。”浅伶靠在七羽胸前,抱紧了七羽。 七羽连忙安慰她道:“不必担心,如今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儿还有时间和精力惹我们。即便是死,我也会和你一块儿,伶儿不要怕。” “伶儿……七羽,从前你这么唤司翎的时候可是也在想着我?”浅伶忽然浅浅一笑。 “是,伶儿。”七羽抱紧她,继续说道:“她不过是帮助我七家崛起的一枚棋子罢了,用完了便可以丢弃。她如何能与你相比,我之所以叫她翎儿不过是因为我在想你,伶儿。” “你真好。”浅伶丝毫不觉得何处不妥,仿佛世间甜蜜的情爱本就该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一如司翎,霸占了七羽一年,如今当众羞辱她有什么不好的?司翎欠她的远不止这些。 浅笑阁。 司翎还是穿着喜服,不肯脱下。 “子佳。”司翎来找白子佳,开口就是:“我不是想抢你的王妃的。” 白子佳猛地回过头看到了司翎憔悴的脸庞,于是心疼的赶紧拉她坐下,而后说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是不会喜欢她的。” “嗯,我怕你多心。她给我说,是怕我当众下不来台才说娶我的。”司翎笑了笑。 白子佳为她倒了一杯茶水,而后递过去说道:“你身子这么凉,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司翎伸出左手腕给白子佳看,说道:“你看,我把她的名字刻在了这里,她为何还要离开我?” 白子佳心疼的看了一眼司翎手腕上的那两个字,触目惊心的疤痕。 “子佳,为何她会变心呢?前几日她说要和我成婚,她邀请了好多人,婚礼好热闹……而我,像个木头人一般,在那里傻站着等她,却看到她和浅伶携手走来,她们笑得好幸福,一瞬间我都觉得我是多余的人……”司翎泪流满面,已经没有了哭声,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红肿的。 白子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她只能轻轻的抱着司翎,不知所措。 月色暗淡,映在窗前像是结了霜,司翎忽然冒出来一句:“七羽最怕凉了,不知道她最近身子是不是冷的……” 司翎又泪流,抱着身子颤抖着哭,右手死死按住左手腕的那两个字,仿佛蚀骨入心。 她压低了声音哭喊:“七羽……” 白子佳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她只是感受到了司翎的那种悲痛欲绝,还有深入骨髓的思念。她也不明白为何七羽要选择浅伶而放弃司翎,可能是性格不合吧。 一年前司翎和七羽的订婚之日便不被人看好,可司翎相信七羽是爱她的,所以不顾所有人反对和七羽在一起。一年里为七家尽心尽力,对七羽更是照顾至深。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理由会成为七羽抛弃司翎的原因。 赤血楼。 司翎坐在房里痴痴地看着手上的疤痕,摇曳的烛火下仿佛能映出七羽的模样。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件袍子温柔的披在司翎的肩上,司翎猛然回头喊道:“七羽!” 回头的瞬间她的表情凝固了,来的人是水暮颜不是七羽,七羽不会来。司翎又转过头去,默不作声。 水暮颜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疤痕,而后司翎问道:“你要不要我把你的姓名刻在右手腕上?” 水暮颜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颤抖着身子说道:“不用!” 司翎笑了笑,而后捂着胸口说道:“左手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我把她藏在这里的。” 水暮颜听司翎说得最多的便是七羽,而水暮颜能听到关于七羽的也只有司翎眼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将军。七羽是风城第一猛将,所向披靡,所向无敌。 司翎一边回忆一边温柔的笑着说:“我最喜欢看她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的模样,还有她脸上那个自信的笑。” 爱情是什么?或许就是在失去一个人以后仍旧止不住的想她,还是会假装那个人在身旁一样。 水暮颜忽然想起自己无数次梦到白兰,梦到无忧宫,而最后水暮颜明知道是梦却还是不愿意醒来。在梦里水暮颜可以无数次怪罪白兰,白兰只会温柔对水暮颜,而现实里,两人之间除了利用便再无其他。水暮颜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一直这样算计天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就为了当初承诺白兰的那一句为他戎马天下? 水暮颜摇摇头,水暮颜知道自己是还喜欢着白兰,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做这些事,尽管嘴上和白兰势不两立的样子,可水暮颜还是忍不住像以前那样,拼尽全力为白兰夺取天下。水暮颜没有多少时间,只有五万年。 “翎儿,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人爱呢?或许下一个人才是能够陪你终老的那个人。”水暮颜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想,自己是否可以换一个人爱?可是换谁呢?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走进自己的心,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再次爱。 司翎苦笑,执着的说道:“此生我只会爱她一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这是什么?捆绑自己?还是心不由己?水暮颜做不出任何的评判,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司翎将七羽刻在手腕上,而水暮颜将白兰刻在了心上。司翎看见伤疤就会想起七羽,也会提醒司翎七羽不要她了。那水暮颜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想起白兰?想起白兰为了权势娶了另一女人。 水暮颜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勇敢,水暮颜不敢信白兰,更不敢将自己一生都用来爱白兰。水暮颜为了忘掉那些伤痛,不断的分散注意力,水暮颜半分都不想记得,最好他们之间只剩下利用关系,纯纯粹粹的利用关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翌日。 墨轩教。 司翎悲戚的看着众人,而后说道:“今日,我便退出墨轩教,墨轩教主当由白子衿确定人选。墨轩教再无司翎,你们就只当我司翎已亡。” 白子佳恋恋不舍的看着司翎,她知道司翎在这里待了几千年,如今忽然要走,想必是为了忘掉七羽。 司翎恋恋不舍的看着墨轩教的每一处,她此生最眷念的地方,如今就要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她要去的地方一定没有七羽。 司翎终究还是败给了七羽,她再次去浅时看到七羽和浅伶时,被她们的甜蜜打败了。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她的哥哥司晋说,当初七羽和她结盟只是为了巩固七家的势力,而事实也是如此。司翎当着七羽的面立誓,司翎此生与七羽和浅伶不共戴天!总有一天司翎会让她们加倍偿还今日的所有!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4章 无关风月亦断肠 司翎当着所有人的面割了腕,血流如注。她走的每一步都滴着血,都带着伤,都是恨。 等到水暮颜赶到墨轩教时,只见所有人都伤情着,而司翎什么也没留下。她走的时候还是穿着那身喜服,想必,那是她和七羽之间仅剩的纪念品了。或许等到夜里司翎睡下时,还能假装七羽就在身旁。 水暮颜看见白子佳落泪了,一瞬间水暮颜也落泪了,可水暮颜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难过。白子佳与水暮颜认识才一年而已,何以至于让水暮颜对白子佳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水暮颜望着暗沉沉的天色,回想发生的这些事,不由得心里悲凉。所有人都像是被命运抛弃了一样,造化弄人。 “白子佳,你从此以后都不会对我笑了么?”水暮颜心里难过极了,水暮颜今日刚接到一道指令,毁了白家。 轩辕钊终究不会放过白家,而水暮颜也护不住白子佳。或者说,如果水暮颜要护白子佳,水暮颜和轩辕钊的合作就会终止。而水暮颜之前得罪的仇家便会铺天盖地而来,赤血楼最后的藏身之地也得不到保护。 这是为了一个人牺牲一群人还是为了一群人牺牲一个人?水暮颜为难。从前水暮颜便深知不能对谁太有感情,否则必然成为牵绊,如今水暮颜却连白子佳什么时候走进水暮颜心里深处的都不知道。 “我原以为我对你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想到我认真了,白子佳,你赢了。”水暮颜倚着门,身子摇摇欲坠,呼吸沉重的水暮颜一步一步靠着墙回了赤血楼。 一月后。浅笑阁。 水暮颜心里凉凉的,水暮颜抬头看了一眼斗方大的三个字。浅笑阁里还是如往常一样传来欢声笑语,这里何曾有过伤悲? 水暮颜不由得浮起一丝冷淡的笑容,白子佳一直与水暮颜刻意保持距离,想必是真的不愿意再与水暮颜有什么牵连了,旧日誓约只当是一场梦,水暮颜一个杀手怎么就信了呢? 水暮颜抬脚踏进浅笑阁,果然又看见白子佳与别的女孩子在逗趣,水暮颜心中无悲无喜,就像看着路人一样看着白子佳。 兴许是那一袭红衣太过于惹眼,水暮颜还是被白子佳看到了,只是白子佳看向水暮颜的时候面无表情。 水暮颜张嘴想说什么,白子佳却没给水暮颜机会,转身离去。 “白子佳,你终究还是讨厌我了,呵,你一个杀手,怎么与你相配?”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刚走出浅笑阁便撞上了骨梦沉。 骨梦沉拦住失魂落魄的水暮颜,笑道:“阿颜,要去哪里?” 水暮颜抬眸勉强笑了笑说:“四处走走。” 骨梦沉见水暮颜眼里满是悲伤,又想起白子佳近日来说的那些话,便知道水暮颜一定是吃了闭门羹。 骨梦沉想着劝解水暮颜一番,而后说道:“上我府上坐一坐?” 水暮颜顿了顿说道:“不必,多谢了。” “阿颜——”骨梦沉叫住转身离去的水暮颜,又说道:“子佳对你不是故意的。” 若不是听到白子佳,想必水暮颜断不会停下来一秒。 骨梦沉又说道:“你和佳儿都太任性了。” 水暮颜笑了笑,眼眶红了,是啊,两个人都这般任性,所以不肯回头是不是?水暮颜又想起自己对白子佳的那些要求,她不喜欢白子佳身边有太多女孩子,每次去浅笑阁都能吃一坛子醋回来。浅笑阁的人谁不知道她是醋坛子? 许久后水暮颜才回答:“她说我太狠,可她在我眼里太贪了。” 骨梦沉听了只是淡淡说道:“你对佳儿怨恨太深了阿颜。” “是么?怨恨?”水暮颜扪心自问,“呵,原来除了思姬雅还有人能够让我怨恨啊?可笑!” 水暮颜一瞬间心如死灰,水暮颜又抬眼望了望浅笑阁,好一个烟柳繁华之地! 水暮颜冷笑着对自己说:“她从来就不适合我!何苦作践自己!” 水暮颜仿佛是顿悟一般,忽然就冷下了心,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骨梦沉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什么也没说,抬脚进了浅笑阁。 荒城殿。 白子佳静静站在楼阁之上,看着门外那渐行渐远的红衣,眼里落了不舍,红了眼眶。 “佳儿。”骨梦沉温柔的声音打断了白子佳的目光。 白子佳回头便看见骨梦沉一脸忧伤,于是她问道:“他那边如何了?” 骨梦沉看着眼前倔强的人儿,不由得叹息一声:“他弃了你,你嘴上不肯叫他师父,可心里……” 骨梦沉没有说下去,白子佳已经难过得低下了头。白子衿出了事,她虽没有回去看,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第一个知道。 骨梦沉淡淡说道:“白子衿已经将白子瑾扶上了墨轩教主之位。择日便是庆典,你要去么?” 这问的是什么话?自己心爱的师父被抢了自己还要去恭贺捅自己一刀的同门师妹? 白子佳冷冷说道:“与我什么关系?白子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说过此生都不会再回桃离隐了。” 骨梦沉沉默片刻,而后说道:“佳儿,易大师和安雪在一起了,白子书似乎认了他做哥哥。” 白子佳一下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血从手心滴落到地上。 骨梦沉上前想要轻轻握住她的手却被白子佳躲开,白子佳受伤绝望的眼神看着骨梦沉,而后沙哑了嗓子说道:“我累了,师娘,我去休息了。” 骨梦沉欲言又止,却只能看着白子佳转身入了内室。 天色暗沉沉的,骨梦沉往大街上望去,那些灯火晃得她难受,仿佛在嘲笑什么一样。 “子衿……你为何要选择白子瑾?”骨梦沉猜不透白子衿的心思,身为白子衿的枕边人她竟然什么也猜不到。 想到这里骨梦沉不由得冷笑自嘲,冷冷道:“在旁人眼里风城最是风花雪月之地,可情分又禁得起几分考验?” 西域。妖雪宫。 西域终年积雪,四处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妖雪宫中的洛神帝侧卧在床榻之上,静静的听着这曲子,身旁来了人也不知道。 “雾秋,喝杯茶吧。”一身白衣的洛雪儿轻轻捧上来一杯茶,递给一脸伤情的洛神帝。 洛神帝接过茶,冷得一丝温度都不剩的声音道了句:“雪儿,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洛雪儿轻声答道:“正下得紧,入秋了。” 洛神帝眯起了双眼,又侧躺着,只手撑着头,回想那过往的一幕幕。 洛雪儿自从认识洛神帝之后,整个人似乎也变得冷了些。洛神帝很少笑,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悲无喜,面无表情的。 洛雪儿问她为什么不笑呢?她回答,没什么值得笑的。 洛雪儿也知道,在外时,洛神帝笑得最是张狂,那种桀骜不羁,是身为妖王的霸道,也是隐藏悲伤的方式。大概也因此,洛神帝在亲近的人面前不喜欢笑。 洛雪儿突然提议道:“雾秋,我陪你去看雪吧。” 洛神帝睁开眼看了看洛雪儿,唇角弯了弯,笑道:“好。” 妖雪宫外大雪纷飞,洛神帝踏着飞雪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身后的一串脚印渐渐被大雪覆盖。她从不让人跟着,她习惯了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里,被凛冽的寒风吞噬着,而她在风中笑,谁知笑得多悲凉? 雕翎雪戎装只能徒增她的高冷,白裘长袍只能让她融进这冰天雪地,没有什么可以遣散她的忧愁,除了那一曲《倾城雪》。她只有听着这首曲子时,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情感流露出来,让旁人觉得她不是个无情的,不是个不懂情的。 洛雪儿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小心谨慎。雪花落在她的衣襟上,化成冰冷,渗入骨子里。 这天下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就是我爱你,可我不知道,而你也不知道我爱你。 洛雪儿看着前方的洛神帝,轻声说道:“雾秋,天下之大,我永远陪着你。” 雪花沾湿了洛神帝的双睫,看起来好冷。 孤云殿。 依旧是暗沉沉的天,雨也还在下。听着窗外的雨声,水暮颜哭肿的双眼似乎又湿润了。 “师妹。”顾墨云刚入门便撞见水暮颜失神落泪,而下一秒,水暮颜立刻擦掉眼泪,侧过脸去。 不一会儿,顾墨云端着一碗粥坐到水暮颜面前,为水暮颜捋了捋额前的散发,问道:“饿不饿?” 水暮颜摇摇头,说道:“不想吃。” 顾墨云便拿开了粥,打开窗棂,强劲的风即刻吹进来,冷得水暮颜打了个激灵。 顾墨云回头望去,笑道:“要不要关上?” “不必了。”水暮颜透过那扇窗往外望去,暗沉沉的天色,雨帘厚重,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水暮颜走下床,走到窗棂边只扫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便问道:“今日是清明?” 顾墨云点点头说道:“是。” “清明……师父,你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吧。”水暮颜心里暗自神伤,想起师父,又想起如今崆峒山众弟子乱作一团,分成几个支流的场景。 顾墨云问道:“要出去走走么?” 水暮颜冷冷看着滂沱大雨,而后转身走出屋子,伞也不撑,就那样在雨中淋着。 顾墨云撑伞走在身后,默默跟着水暮颜。却不想水暮颜竟是往崆峒山走去,等到了崆峒山,雨却是下得更急了。 水暮颜几次滑倒在山道上,可都是爬起来继续走,顾墨云不知道水暮颜要走去哪里,只能跟在身后。 到了一处荒野处,四下都是荒草,水暮颜走近一道石壁,伸手在石壁上刻字:尊师师父之墓,孽徒刻。 而后水暮颜便是跪在石壁前,一言不发。 “这一千多年来,我到底活成了什么样?”水暮颜扪心自问,双目紧闭,回想过往,细细数来。 下山以后便是肆意妄为,先是在风城闯祸,而后与千秋谷混在一起,再然后便是对白子佳和千霏动了真心。 水暮颜一瞬间头痛欲裂,白兰下达的命令,水暮颜背负的使命,水暮颜想要的生活,还有水暮颜付出的代价。这一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何时才能结束? 天空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水暮颜脚下的平地上已经四处积累了水,漫过青草,浸泡着水暮颜的衣服,冰凉入骨。 顾墨云撑伞走过去,说道:“够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5章 护夫狂魔水暮颜 水暮颜并未答话,依旧跪在地上。 顾墨云再次说道:“快起来,已经够了。” 水暮颜想来是有些心烦,竟然也不耐烦的说道:“把伞拿开。” 顾墨云怒了,猛地扔了伞,俯身捏住水暮颜的脸,也不顾水暮颜疼与不疼,压低声音说道:“若是受了打击都像你这般沉沦,那是不是连该做什么都忘了?” 水暮颜双手用力想扒开他的手,却丝毫无用。眼前的顾墨云看起来是那样可怕,水暮颜一下便生出许多的反感来。 水暮颜越是反抗,顾墨云便越是不让水暮颜好过。一年前,在崆峒山上再相逢,师父闭关的消息传出去后水暮颜悲痛,也是在山上撒泼,若不是顾墨云给了水暮颜一击,水暮颜指不定要闹多久。 “如今你若想再受一次苦,我不介意成全你。”顾墨云眼中全无温柔,只有冰冷。 水暮颜的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猛然幻化出一把匕首反手就划去,果然,顾墨云松开了手。 水暮颜起身望着顾墨云,一言不发,只是那眼中分明写满了怨恨。 顾墨云冷冷一笑,走近道:“师妹,你想伤我?只怕再练一万年也伤不了我皮毛。” 水暮颜听着羞辱的话语,握紧的匕首猛然飞出,顾墨云侧身一闪便闪过去了。 闪电的光映白了整个大地,而后又被黑暗笼罩。 水暮颜走过去,开口道:“你能一掌打死我?”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挑衅的目光,冷冷道:“你可以试试。” “试一试。”水暮颜猛然抬起右手掌,猛地朝顾墨云打过去,而顾墨云也满道功力迎回来。 轰—— 霎时间崆峒山一声巨响,两面山石纷纷滚落,一路走来的青石板也裂开道道口子,雨水都拼命往下灌。 顾墨云瞬时红了眼,将掌换成大力的拉扯,一把将水暮颜拉入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水暮颜声嘶力竭的吼叫,顾墨云却死死抱住水暮颜,任由水暮颜挣扎,任由水暮颜伸手推拒。 “你力气太小了你不知道么?不要做无用功了。”顾墨云沉沉的说道。 这一句话却奏效了,水暮颜果真不再挣扎,只是沉默,沉默,流泪。 “顾墨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霸道……”水暮颜泣不成声,而后伸出双手捂住那张哭得很狼狈的脸。 顾墨云渐渐将紧紧抱住的双手放松了些,留了点缝隙去看怀里哭得狼狈的人,似乎,这是第一次见水暮颜如此狼狈。 顾墨云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不会哭的人。” “这样的人有你顾墨云就够了,何须多一个我?”水暮颜渐渐收住了泪,被他这句话生生呛住。 顾墨云霎时又搂紧水暮颜,笑道:“那我顾墨云岂不是太寂寥?” “关我什么事。”水暮颜又撞上那结实的胸膛,而后又是用力推拒,似乎有些脸红的说道:“我……脸红了,你放开我。” “哈哈……”顾墨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一般,反问道:“你也会脸红?让我看看师妹脸红了是什么样?” “……”水暮颜满脸黑线,死死捂住脸,而后说道:“我不哭了,你放开我,不用你哄了。” 顾墨云许久未说话,沉默半晌后才说道:“真的要我放开?” “嗯……”水暮颜又是猛地一推,果然离开了顾墨云。 刚挣脱顾墨云怀抱的水暮颜脸更红了,幸好天色太沉,顾墨云才看不清。 “偶尔哭一下也很可爱啊。”顾墨云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水暮颜无言以对。 说话间,风声停了,雨也停了,天色亮起来。水暮颜长叹一声,而后转身扫了一眼天际的光,在天还未全亮之前说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顾墨云勾唇一笑:“好啊。” 天亮了,水暮颜浑身冰凉,水暮颜双手来回在手臂上搓,顾墨云笑道:“回去吧,顺便聊两句?” “嗯……好啊,就当给你个面子。”水暮颜笑了笑,望着苍茫的四野,而后与顾墨云并排从崆峒山下往孤云殿走去。 孤云殿。 水暮颜重新换了一身红衣,满脑子忍不住思考如今自己的处境,抱着膝盖一脸委屈的说道:“你说,众叛亲离是什么感觉?” 顾墨云冷冷一笑,似乎不在乎这个话题。 水暮颜长叹一声,而后说道:“诶,我怎么和你这么个冷血动物讨论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嘛。” 顾墨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冷血动物?” 水暮颜撇撇嘴说道:“听说师父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你,担心你会无法无天啊。” 看着水暮颜故意夸大的表情,顾墨云不由得大笑:“哈哈,是么?那如果我想无法无天呢?” “啧啧,魔界第一就是任性,说话都不怕闪了舌头的。”水暮颜撇撇嘴,目光里却是对顾墨云的无奈。 顾墨云见水暮颜心情似乎依旧沉重,便试探着问道:“这次是如何?又是白兰给你气受了?” “为什么扯到他?”水暮颜皱起眉头盯着顾墨云。 顾墨云笑道:“因为你喜欢他啊。” “那是以前,早就不喜欢了。”水暮颜一瞬间冷下脸来,每次提到白兰,都不会是愉快的。 顾墨云咳嗽两声,而后说道:“近日南城在操兵练阵,似乎有大举进攻千秋谷之意。”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不言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嗯。” 顾墨云又问道:“那你不帮忙?千秋谷那边你怎么办?” 回宫避嫌?水暮颜冷笑,如何避嫌?水暮颜是听命于人,做什么由得了自己? 水暮颜淡淡说道:“我帮不了任何一方,帮谁都不公平。” 水暮颜顿了顿,心里有如刀绞,水暮颜之所以潜伏在千秋谷不就是为了探取情报?谈什么公平?这场战役从一开始便不再具有任何公平可言。 “我不想千霏出事。”水暮颜哽住了喉:“我也不想南城出事。” 顾墨云了然于心,水暮颜这是对谁都下不去手。 “别想这么多了,费脑子。”顾墨云说着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水暮颜,水暮颜接过茶,还是忍不住连声叹息。 而后便是听见了一声愤怒的声音:“真是气人,哼!墨家也太狂妄自大了!” 顾墨云笑道:“三师弟回来了。” 水暮颜也是许久未见慕容枭了,抬眼便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师妹?”慕容枭微微惊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水暮颜笑道:“可能是大师兄这股妖风把我吹来了。” 慕容枭又是一声长叹,皱眉道:“你可好好管管你家王爷,总是坏我好事。” 水暮颜一脸懵:“白子佳?她怎么挡你财路了?” 慕容枭一提起来又是暴跳如雷,指手画脚说道:“我原本与七伤城做了一笔大生意,可墨家从中作梗,非要收取关税!这么一来二去,我根本赚不了多少。” “那是墨家的事儿,与她什么关系?”水暮颜问道。 慕容枭继续说道:“墨白司易四个家族连根生,而他们四大家族在朝中均有势力。公冶承乾便听信墨家的话,竟同意了,本就是一个城里的生意,怎么经过一道七伤城门便要收取高额税款?” 水暮颜闻言不禁皱眉,与慕容枭作对便是与顾墨云作对。顾墨云在风城的生意也是有一大笔,在南城的部分被白兰截断已是触了他的雷点,而今风城想要再来一次?到底是谁在背后授意? 水暮颜还在出神,却听得顾墨云说一句:“既然如此不知趣,还留着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水暮颜一下惊得声音提高了几分。 顾墨云淡淡说道:“生意场上如同战场,你死我活是常事。挡我者死。” “你要动谁我不管,但是不能碰白子佳。”水暮颜一下从软塌上跳下来,指着顾墨云。 顾墨云笑了笑,无奈说道:“你是不是太偏袒她了?蒙受损失的是我们,凭什么现在不许我伤她?” 水暮颜扶额,而后问道:“关税是多少?” 慕容枭说道:“两成,简直狮子大开口!” 水暮颜又看向顾墨云,一脸商量的表情问道:“关税是四大家族克扣的,赔偿也应该是四个均分。” 顾墨云勾唇一笑:“怎么?想把伤害也均分了?” “不。”水暮颜一脸严肃,说道:“白子佳的那一份我出,白家的人你也别伤,可以么?” 慕容枭大笑道:“哈哈……你出?师妹,梁上倾城答应出这份钱?数目可不小。” “谁告诉你我要问他要了?”水暮颜狠狠一皱眉,抿了一口茶。 慕容枭又笑道:“是么?那你打算抢劫?” “对,你怎么知道。”水暮颜一脸平静。 “……”慕容枭无言以对,看向顾墨云。 谁知顾墨云也只是笑了笑,说道:“好,只要你出她的那一份,我不动她。” “不是不动她,是不准动白家。”水暮颜见顾墨云又要耍滑头,赶忙补上。 谁知顾墨云冷眼看过来,笑道:“那份银子只能保住她。” “……”水暮颜无言以对,顾墨云的性子谁拦得住? 慕容枭摇摇头说道:“与其在这里讨价还价,你不如回去劝劝她赶紧从四大家族里分离出来。这样岂不省事?两相安。” 水暮颜长叹一声,现在白子佳还会听水暮颜的?白家的事儿水暮颜什么都不知道,这几个月,倒是活得逍遥自在,什么也不管不顾。 一想到这里水暮颜便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可别忘了,那份银子我补上,但是你别传出去,悄悄地。” 慕容枭感到好笑,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做好事不留名? 水暮颜撇撇嘴,又扫了一眼顾墨云,瞪了两眼以示警告,而后哼了一声抬脚便离开了孤云殿,回了赤血楼。 陌上。浅笑阁。 水暮颜在门前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开口。 “万一不信我怎么办?诶,要是说我和顾墨云一伙儿的怎么办?”水暮颜快急死了,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连来了人都没注意到。 “在门口不进去?”一声温柔话语止住水暮颜的脚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6章 你任性很久了! 白子佳赫然立于眼前,水暮颜不禁叹息,而后便是白子佳依旧冷淡的脸:“找我有事?” 水暮颜不知如何开口,愣在那里不动,片刻后才说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白子佳顿了顿而后冰冷的目光扫过去,淡淡说道:“那就别说了。” “……” 白子佳这样冷冰冰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水暮颜想想便觉得生气,于是也冷冷回复:“得罪慕容枭就是得罪顾墨云,顾墨云行事向来阴狠毒辣,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四大家族联手固然强大,但是你也得知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即便是整个风城也不会是顾墨云的对手,那些不该争的银子还是劝家里人放手吧。” 白子佳闻言转身冷冷看着水暮颜,而后说道:“用不着你管,你别忘了,慕容枭也是你冰凌国的人,不是么?说到底,也还是我们两国相争。” “……” 水暮颜气得无言以对,只能干瞪眼,白子佳扭头就走。 “站住!白子佳你给我站住!”水暮颜气急败坏,冲上去拽住白子佳。 白子佳一甩手,皱眉道:“你还想做什么?” 水暮颜也一脸怒气,问道:“你这两个月对我很是冷淡,你是不是后悔认识我了?想休了我你明说啊,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水暮颜也是口不择言,竟然这般没头没脑的就说了出来。 白子佳听完久久没说话,沉默良久之后才丢下一句:“你说了算。” 而后扭头便进了大门。 水暮颜眼泪刷一下落下来…… 到底是不在乎了,水暮颜还在奢求什么? “呵……”水暮颜努力擦着眼泪,一路掩面又往回赶,躲在屋里伤心了好几天。 雪城。 太阴殿。 水暮颜接到轩辕钊的旨意,来到雪城联络感情。早就听闻雪城太子梁上倾城生得绝世容颜,法力高强,在四大魔尊里位列第二。 水暮颜心里还在想白子佳的事情,所以梁上倾城来了水暮颜也未曾察觉。 “四公主。”一句话将水暮颜拉回现实。 水暮颜抬眸望去,只见一张倾城之色带着微笑,眸光却有几分邪气,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安分的气息,却透露出霸者的狠绝。 水暮颜开口便道:“你……” 水暮颜脸上带笑,仿佛他乡遇故知一般的模样,手指着梁上倾城好像忘了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你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梁上倾城笑着补充。 “差不多啦!”水暮颜笑得开怀,说话一拍即合的感觉再次覆上心头,水暮颜才想明白眼前的人像谁,是气息像极了谁。 “一路风尘辛苦了,我早已设下宴席,走,喝一杯。”梁上倾城仿佛早已了解水暮颜的习惯一般,丝毫不客气。 “你像一个人,像极了。”水暮颜笑了笑,随后跟着他去了宴席。 本以为又是什么毫无意义的饭局,却原来只有他和水暮颜。 梁上倾城一把将水暮颜按在座位上,而后笑道:“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见什么说什么的毛病,也难怪要被打发来雪城。” 水暮颜一听这话当下便断定眼前的人必然是风倾城!五大魔将之一!代号千风。 梁上倾城见水暮颜肆无忌惮的瞪了他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没几句便聊到了白子佳。 梁上倾城开口问道:“那个白子佳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你要拼死护着?都把老大惹怒了,听魅尘说老大面对那堆积如山的状纸愁得不行。” 水暮颜当即不悦,冷下来脸说:“怎么就一定是我把他惹怒了?有人欺负我也没见他帮着我。怎么?是他告诉你这些的?” “需要他亲自说?江湖上早就传遍了!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都不知道啊?你到底成日里出门带没带脑子?”梁上倾城咂咂嘴,为水暮颜倒了一杯酒。 水暮颜再次抬眸看向梁上倾城,一本正经问道:“那我就用我为数不多的脑子问你一句,让我这个时候来你这里是不是他的意思?” “这个……”梁上倾城知晓水暮颜的脾性,若是猜忌起谁来,便不会再有半分信任。 水暮颜此话一出,梁上倾城当即感到水暮颜和白兰可能真的是势如水火了,两个人真的翻脸了? “你是真心和我联姻的?”梁上倾城绕过话题反问。 水暮颜瞪了他一眼:“啊呸!打死你!” “诶,好吧,我知道了。”梁上倾城叹息一声,而后无奈耸耸肩。 半晌,他开口道:“听闻白氏一族皆被罢官,而且白月所在宗族还被满门抄斩。现在就剩下了白松和白敬两个宗族。” 一句话便凝结了气氛,水暮颜彻底吃不下饭。是水暮颜将白月和娄倩倩的私情抖给轩辕钊的,轩辕钊只是想借刀杀人,削弱风城势力,顺理成章白氏一族就受了牵连。 水暮颜的眉眼间落满了绝望和彷徨,水暮颜知道一切的一切,却无能为力。如今白子佳远离水暮颜,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水暮颜拿起酒壶就喝,却还是落了泪。 水暮颜难过的扶额,沉默许久。梁上倾城知道水暮颜在想什么,一定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所谓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木左逸!”水暮颜目瞪口呆,木左逸怎么会来这里? 木左逸笑了笑,而后坐下道:“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你难免乱了阵脚,那就好好休息一下。” 水暮颜闻言当即摔了酒壶,狠狠皱眉,起身步步后退,心像要被撕裂一般。 对面的两人见情况不对正想劝,却被水暮颜一句责问怼回来:“到底是生疏了,连重逢都成了一步棋。真是可笑!” 木左逸连忙拉住情绪失控的水暮颜,却被水暮颜狠狠推开,水暮颜控制不住的泪水簌簌落下,水暮颜痛心疾首的说:“够了!他骗我也就罢了,你们也跟着他一起骗我!不就是要我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刀么?有何难!不需要你们来安抚情绪,我不会和顾墨云为伍的!麻烦你们代为转告!” 水暮颜气得心慌,猛的抬起右手打出一道红光,那桌子饭菜便顷刻间化为灰烬。 看着水暮颜转身离去的背影,梁上倾城和木左逸都只得叹息。而两人心底大概是清楚水暮颜为什么生气的,是因为没法处理好白子佳的事情吧。 雪薇殿。 水暮颜喝着闷酒望着那轮明月,心里冷笑:白兰,如今我们之间只剩下了不信任和互相伤害了么?呵,可笑,我竟然那么信你会对我深信不疑。 “阿颜,睡了么?”门外响起木左逸的声音。 水暮颜皱皱眉,水暮颜知道木左逸是来谈判的。可是需要谈判什么?水暮颜不喜欢别人指责水暮颜的过错,更不喜欢别人教水暮颜该如何做。 水暮颜懒得应声,自顾自喝酒。 门忽然就开了,水暮颜懒得回头看,首先说话的却是梁上倾城:“怎么还是这个德性,一生气就不爱理人。” 水暮颜懒得回应,嘴角冷笑。 梁上倾城关上门,而后两人走到水暮颜身边,水暮颜明显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们。 “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们分析分析?你任性很久了。”梁上倾城一句话水暮颜便安静下来了,水暮颜不是没反思过,只是,水暮颜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木左逸见水暮颜安静了许多,便问道:“阿颜,你与他再无可能了么?” 水暮颜茫然的看着他,嘴角有些抽搐,眼眶却一瞬间红了,木左逸大概知道答案了。 而后木左逸说道:“他是魔帝,就算是君临天下那一日他也不可能只娶你一人的,他不适合你。” 看,连旁人都这么说了,水暮颜,你还在奢望什么?这么久的时间,还不够你死心么?水暮颜扪心自问,一遍又一遍嘲笑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和他有太多关联。”水暮颜尽力挽回面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现在明着与他撕破了脸,那你心里怎么想的?”木左逸也不信水暮颜还是会效忠于他,看来真是水暮颜的行为太让人怀疑了。 水暮颜心里冷笑,也好奇一个问题,若水暮颜真背叛了他,又会如何?于是水暮颜笑道:“若我背叛了他,会如何?” 两人皆是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从水暮颜眼里丝毫看不出来这是玩笑话。大概,这就是为何白兰会在此时让水暮颜来雪城的原因,像借他们两位故友之力挽回水暮颜。 “就算不是为他征战天下,我也不忍看着大战时魔界众生兵荒马乱,所以一统河山之事本就是我的分内事,背叛与否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人生被他过多的插足,可以么?” 两人无言以对,水暮颜是仗着自己修为极高所以放肆?呵,水暮颜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与他断个干净,从此以后,他是君水暮颜是臣,再也不要有其他感情。 “你好自为之,不要和顾墨云走得太近才好,他这个人最是无常,而且魔帝很是忌惮他。”木左逸提醒水暮颜。 同门几千年,难道木左逸也是一直防着顾墨云的?明明他们私底下还有说有笑的。水暮颜瞬间觉得所谓情意都抵不过皇权的一句话,顾墨云是无法拉拢的,那水暮颜呢?难道水暮颜就是轻易可以拉拢的么? 水暮颜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忽然很羡慕顾墨云,身后一个浩气盟全然凭借他的个人能力崛起的,不需要害怕什么。不像水暮颜的赤血楼,虽然在魔界杀手组织中位居第一,可终究是被水暮颜小心隐藏起来的,这是个软肋,也是白兰能够挟持水暮颜的最后的筹码。是否有一日水暮颜也可以不管不顾,弃了赤血楼? 水暮颜晃了晃脑袋,真是乱了方寸,这种糊涂话也敢想。 千秋谷。 洛神帝的大驾光临让千秋谷的人都不寒而栗,此时几人正在凝情殿谈生意,而这次的主题是:拐卖水暮颜。 洛神帝虽然喝着茶,可那眼神之中明显有了不悦,只是因为千霏第一个不同意将水暮颜交出去。 洛神帝冷冷看了一眼千霏,而后问道:“一开始我们便谈好了生意的,我助你们一统南边疆域,你们替我找药引子。怎么,现在又不乐意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7章 别动我的人! 卫翎霄知道千霏舍不得将水暮颜就这么交出去,于是也想打圆场:“她修为极高,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若要她心甘情愿去你西域,只怕妖王殿下要亲自下请柬了。” 洛神帝见状已经清楚千秋谷不会帮她了,心里难免怨恨,就像是自己的东西忽然被人据为己有一般。 洛神帝笑了笑,阴险的看着千霏问道:“千霏,你现在是想将我的人据为己有么?” 千霏听出了浓浓的烟火味,可她知晓洛神帝的行事作风,不论我和她什么关系,到了她手里,少不了吃苦。 千霏冷冷笑道:“她何时说过自己是你的?难不成上次偷了你几朵雪莲便要将自己都赔上?你若能让她亲口说出她是你的人,我绝不多言半句。” 洛神帝手中的茶盏摔个粉碎,六个人不约而同站起来。 “哈哈哈……”洛神帝冷笑,唇角弯弯说道:“难不成你们六个人会是我的对手?” 洛神帝修为极高,可究竟多高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在这魔界中西域之所以能偏安一隅,只是因为无人敢惹洛神帝。上一任千秋谷谷主寒啸悲号称魔界第一杀手,却还是被洛神帝一招大败,可见洛神帝修为之高。二来,顾墨云在魔界也是个传奇人物,可他却从未找过西域任何茬,所以洛神帝的地位在魔界众生心里的地位是无人能企及的。 “送客!”千霏好不客气,抡起茶盏也摔了一地!敢在她面前放肆,是可忍孰不可忍! 洛神帝刚走两步又觉得实在气不过,这才几月?千秋谷便都敢与她对着干了,而且还和她抢人! “千霏!”洛神帝忽然冷下来脸,转身迅猛就是一掌狠的向千霏打去! 众人皆是来不及反应,千霏双瞳忽然放大,谁也没想到洛神帝竟敢在千秋谷的地盘上撒野! “噗……”一声闷哼,血丝从白皙的嘴角滑落。 众人瞪大双眼,却只听得一句:“没想到妖王殿下还有如此功力,真是出乎意料。” “水暮颜!”千霏慌了神,一把将水暮颜往后拉,看着水暮颜嘴角流下的血,眼里满是心疼。 “颜……”洛神帝正欲伸手拉水暮颜,毫无防备,水暮颜便幻化出匕首迅猛的扎进她胸口,她连忙闪退在一旁! “你这一掌可够狠的,什么缘故你要杀我的千霏!你是西域妖王就可以草芥人命?还是在你眼里这魔界天下都无人是你对手!”水暮颜将千霏护在身后,心中愤懑不平,水暮颜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被欺凌。洛神帝看着胸口流淌而下的血,眼里悲哀,她微微摇头一脸震惊看着水暮颜问道:“这刀有毒你不知道?” 水暮颜擦了擦嘴角的血,幻化出彼岸魂,步步逼近她,冷冷说道:“你修为极高,当是上古妖魔。这把彼岸魂听说过么?若是被它刺中,不死也得散尽半生修为!” “呵,你想杀了我?”洛神帝换了冰冷面孔,颤抖的身子告诉水暮颜她气得发抖,可水暮颜不知道她气什么,难不成第一次有人如此放肆欺负她? 千霏拦住水暮颜,连声斥责:“你疯了么!就算你修为极高也未必打得过她,这样莽撞,是要死在我千秋谷么!给我退下来,她伤你一掌你还她一刀,也平了!” 水暮颜顿时眼眶红了,甩开千霏拉住水暮颜的手,激烈的嘶吼:“她要伤的不是我是你!刚才那一掌若不是我及时替你挡了,现在散尽半生修为的就是你!难道打不过她就要委曲求全?什么狗屁逻辑!尔等若是千思万虑,前顾后怕,正是中了她的下怀!我从未见过如此放肆张狂之人,竟然是无缘无故便想取人性命,这等人最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便干脆些,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大概水暮颜是被气昏了头,那一刻水暮颜心中只有愤怒和怨恨,为何总是有人要瞻前顾后?为何总是被人欺凌了却只能忍气吞声?死生有那么重要?尊严到底被放在何种位置! “你若想死我不拦着你,要打出了我千秋谷再打,在我千秋谷打算怎么回事?今日你和她不论死了谁我千秋谷都难逃干系!你自死你的,别连累我!”千霏在耳畔对水暮颜声嘶力竭,水暮颜句句都听在了心里,她真的是怕被水暮颜连累么? 水暮颜脸上好难看,对面的洛神帝也嘲笑道:“你看看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傻?你想替她出头,可人家只想着千秋谷的安危,你又何必呢?” 乱世引上前道:“洛神帝,你身中剧毒还不赶紧离开,难不成我们千秋六魔还对付不了你一个人?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吧!” 水暮颜慌忙扭头看乱世引,他代表的又是谁呢?大概,千霏也是……也是不想水暮颜出事的吧。 洛神帝冷笑一声,而后正欲转身走。 “洛神帝!”水暮颜忽然喊住她。 她回过头来,坏坏一笑:“何事?” “今日之事,你只管算在我的头上,与千秋谷没有关系!如若不然……如若不然……”我心头有半分犹豫,如若不然,我又将如何?上有白兰压制,下有赤血楼受限。 洛神帝笑了笑,而后扫了一眼千霏,问道:“你是为谁宣战?为了千霏?还是千秋谷?” 水暮颜看见洛神帝的拳头咯咯作响,水暮颜还未作出回答,千霏便替水暮颜回答:“是为千秋谷!” “呵,是么?”洛神帝冷笑。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千霏,谁让你想伤她?”水暮颜心中忽然释然,若是在意一个人,便该赴汤蹈火,而不是说说而已,一个洛神帝便难住水暮颜了么? 洛神帝忽然冲上来一把掐住水暮颜,却根本没怎么用力,水暮颜晃了个神没能逃过。 “千霏,闪开,退后!退后!”水暮颜第一个反应出来的竟然是让她退后,当下水暮颜便清楚,她大概真的入心了。 洛神帝稍稍用力,千秋六魔立即紧张,千霏幻化出雨雪剑,指着洛神帝道:“放开她!” 卫翎霄等人连忙将洛神帝团团围住,大有不放人便开战之意。 “如今你自身难保,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我。”洛神帝眼里满是愤怒,手上却不曾用力。 “有意思,堂堂妖王殿下竟然对我手下留情,可惜,我最是个无情无义的。你上次放了我,这次对我手下留情,可我,却再也容不得你!”话音刚落水暮颜便迅速将彼岸魂朝她捏住她的手臂砍去,洛神帝大概是吓着了,迅速缩回去退后,却正好撞上乱世引。 乱世引一把将她拉开,并一掌打过去,她立刻退后到院落最后方,嘴角滴下血来。 “洛神帝,你今日非要死在这里么?”乱世引大有劝她离开之意,水暮颜想,洛神帝是不该死在千秋谷。 “水暮颜,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执意护着她千霏我便对你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你护得住她一日,护不住她一生!”洛神帝和水暮颜杠上了,可若水暮颜此生连一个千霏都护不住,水暮颜有何颜面再谈寻一个人一世长安?护不住,便不要靠近她! “洛神帝,你是不是觉得这天下人都该惧你怕你?上次若不是有个顾墨云,你是不是早就对我下毒手了?可是洛神帝,我告诉你,今时今日我不凭借任何人之力,我只靠自己。每个人都有拼死想护住的人,我水暮颜今日在此以我之名,向你宣战,三日后我亲自去你西域与你一决生死,若你死,我便踏平你整个西域以绝后患!若我死,你胆敢再犯千秋谷半分,我便倾尽所有,势必用尽我所有的势力对付你!” “好,三日后,我在西域等你。”洛神帝冷笑一声,而后转身离开。 “你疯了么!”千霏一巴掌呼过来,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这是她第二次打水暮颜。 水暮颜收起彼岸魂,安静的说了句:“保重。” “滚回来!”千霏见水暮颜这个态度,更是生气,伸出手死死拽住水暮颜。 水暮颜回过头去看她,想了想问道:“嗯……嗯……你是怕我死了?” 千霏抬眸看水暮颜,久久不言语,眼中却盈了泪。 “啊!对不起对不起,千霏你别哭,我错了!”水暮颜顿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将目光投向其余几位大人。 乱世引目光沉沉,他郑重的问水暮颜:“阿颜,你是气昏了头才和洛神帝宣战的么?” 水暮颜素来最讨厌别人无端的指责,此番乱世引对水暮颜指责水暮颜也是心生反感,只是水暮颜不想过度反驳。他是知道水暮颜身份的,所以水暮颜便也说了一句明白话给他听:“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虽不清楚你们和她的恩怨,可我不允许她动千霏半分,今日若不是我来得及时,是不是千霏丧命于此你们也不会举兵进攻西域?我无权干涉你们做任何事,你们也无权干涉我做任何事。” “你怎知若千霏今日命丧于此我们就不会举兵平了西域?谁教得你这样放肆!”乱世引也是被水暮颜气着了,本想好好说话,偏生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伤人的字眼。 “我的放肆与生俱来。”水暮颜平静的回复他。 千霏一把将水暮颜拉退后,训斥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水暮颜对着一旁皆是这般看她的人冷笑道:“当日寒啸悲身为千秋谷大谷主时,洛神帝冲进千秋谷将她一掌打得半死,随后她不知所踪。此事内幕你们比我更是清楚,可我从未听闻千秋谷有任何为她讨公道的举动。若说当年千秋谷兵力不足,那如今呢?你们有心思举兵进犯南城,有心思举兵进犯南池,怎么不去进犯西域呢?我素来只说实话,若是不喜欢听便不听。” “你身后有大人物为你撑腰,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原以为你只是小孩心性不想与你计较,如今看来你却是十足的性情薄凉!除了牙尖嘴利便只剩下目中无人!”乱世引难得生气一回,水暮颜不想闹得太尴尬,更不想继续这个无休止的话题。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8章 宣战原配! 对也好,错也罢,又如何?水暮颜不需要他们的承认,他们自然也不需要水暮颜的承认。 “不是一路人,多说无益。”水暮颜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拽着千霏的手便回了雨雪殿。 雨雪殿。 刚入大殿千霏便批评道:“刚才你是耍足了威风,我看你回头怎么挽回你的形象。” 水暮颜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而后笑道:“我对他们无情无义,何须挽回形象?我只在意我在你眼里的模样,其余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千霏听完伸手便想敲水暮颜的头,可手伸到水暮颜头顶却又停下了,她安静得像一只喵,眸子里全是悲伤。 水暮颜拿起她的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心中忽然有些慌乱,水暮颜怕这一战生死难定,若水暮颜死了,便再也不能看见她。也不能再护着她了,到那时,谁替水暮颜护着她呢? “小鬼,怎么对我这么好?”千霏问水暮颜。 “因为你值得。”水暮颜笑了笑,而后从怀里拿出来半块玉佩递给她说道:“这玉佩可号令穆九峰三军,你可一定拿好,我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照顾你。万一有什么事,你拿着这玉佩去千姓任何一个商铺,任何一个山庄,都会有人护着你。” 水暮颜忍不住起身走过去抱住一脸茫然的她,而后温柔说道:“你说你无情无义,若真是如此也好,我若死了你便不会伤心难过。千霏,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如果我不是现在的身份,如果我只是一个人,该多好。我不必听命于人,我只听命于你,护你一世长安,那该多好。” 千霏久久不说话,水暮颜轻轻放开她,却只见了两行泪从她的双眸落下,无声。 “我舍不得你流泪,这么好看的双眸不该流泪。”我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又恋恋不舍的抚摸她的脸庞。 若是换个决战对象,或许水暮颜不会这么怕,可对手是洛神帝,水暮颜竟然无法安心一分,水暮颜只怕,连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昔日里行事时白兰便嘱咐水暮颜千万不要招惹她,水暮颜也一直没招惹她。可如今水暮颜一招惹竟然是立下生死契约,白兰若是知晓,必然气得发疯! 千霏看着水暮颜不安的眼神,笑道:“你后不后悔?” 水暮颜猜,她想问水暮颜是不是怕洛神帝了。水暮颜笑了笑说道:“我是不安若我战败,谁替我守护你。千霏,可能你不会懂我的心情,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 千霏深吸一口气,而后对水暮颜说道:“你既然知道你战败便再也不能护着我,你还是要去么?” 她伤情眉目像利箭向水暮颜袭来,水暮颜无力招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像傻瓜一样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她微微叹息,而后说道:“你若能想办法躲过这一劫,我就答应与你做朋友。想来你对朋友的要求也甚高,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接受。” 听着她的话水暮颜霎时间红了眼眶,水暮颜颤抖着双唇,眼泪却断线一般簌簌落下。内心的彷徨和悲伤如潮水般袭来,有一种窒息的悲哀仿佛凝结在空气里,水暮颜吸进肺里,便连着心也好疼。水暮颜期待的不是有谁能为她付出什么,水暮颜只是在等一个人,心思也如水暮颜这般纯粹,抑或这只是水暮颜的一个执念,只是水暮颜一厢情愿的执念。水暮颜只是在不甘心嘲笑这个世界上的薄情之后,期待着能有一个实例来支撑她的观点罢了。 这世上,该有一个人,真心的愿意护着另一个人,生死相托,心思至纯。 “若我归来,我与你说个故事,若我不归,你便忘了我也好。”水暮颜只觉得有些悲哀,生死关头,水暮颜也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来。 水暮颜起身化作一道红光便离去了,水暮颜没听见她说什么,水暮颜也怕听到什么,所以走得那样匆忙。水暮颜好怕她也同赤血楼中那些人一般,因为水暮颜曾为她们赴汤蹈火便与水暮颜心生感激,水暮颜不需要,水暮颜实在是不需要这样的人做朋友。 水暮颜只需要一个人,不在乎水暮颜什么身份地位,不在乎水暮颜是否有高深修为,不在乎水暮颜的一切一切,只在乎水暮颜这个人是否合她的心意,是否与她那般天生绝配,仿佛她们本就该是最好的朋友。其余人,水暮颜不需要,出现一个便意味着水暮颜多欠了一份情债,而水暮颜还不起,水暮颜一分多余的情都没有,所以不能用来平衡别人对水暮颜的好。水暮颜只属于水暮颜的那个她,生死相托,一世共长安。 此生,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穆九峰。 秋雨宫。 水暮颜出神的想着事,没有注意到外面飘摇的风雨,也没有注意到秋雨宫外排得长长的队伍。直到大风刮开了窗棂,水暮颜打了个激灵,才起身准备关窗,而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雨中跪成一排排的人。 水暮颜当即难过,水暮颜只是说她要辞了这赤血楼楼主之位,竟然引得他们跪在雨中。 水暮颜推开大门,走进雨中大声道:“能不能先进来?有事好商量。” 千清风立即挥手,果然所有人都进了秋雨宫,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幸好秋雨宫内有暖炉,不然冻死他们! 水暮颜看着发抖的他们,不忍心的又命人添了几个烤炉。而后便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发话。 千清风开口道:“主上,你若战死,我们不会独活的。” “洛神帝那么强大,连顾墨云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姑苏堙华也是一脸担忧,她清楚此战凶险。 水暮颜看着一言不发的赤月,许久没有与她好好说说话了,她是最会只说实话的一个人,也因此水暮颜不太喜欢她。但她是极在乎水暮颜的,整个赤血楼中人,水暮颜或许谁也不亏欠,独独亏欠她。 “赤月,你怎么看?”水暮颜望向她。 她抬眸的瞬间眉里眼间皆是一般伤情,努力扯出的笑容那般牵强。她淡淡说道:“我不想你出事,洛神帝与你谁更胜一筹我不知道,若你非要去西域,我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吾等愿誓死追随主上,唯主上是从。”众人跪倒在地,向水暮颜宣誓。 水暮颜又想起师父临终前与她的谈话,水暮颜救他们是为何?是为了让她们去杀戮?水暮颜这是将他们送上不归路,他们得不到真正意义的重生,而水暮颜始终没有办法让她们重新做人。他们都一样,没得选择,杀了人,仇家岂会轻易放过他们?因此,不死不休,终此一生,都在杀戮。 水暮颜无奈的叹息,听着大殿外不休的风雨声,心中颇感凄凉,又一个冷雨凄凄夜。 水暮颜轻声道:“我之所以救你们是觉得你们不该死,既然活下来了便该犹如重生,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才是。我素来最不愿意欠谁,偏巧我欠了你们最大的人情。呵,这次战役是我自己挑起的,是我的个人恩怨,你们没必要掺和进来,我也万万不愿意你们与西域为敌。若我此番战死,你们便挑选一个新的楼主出来,只是,你们留下来的人要为我护着一个人,千秋谷的四谷主千霏,希望你们护着她也能像护着我那般,尽心尽力。” 水暮颜仿佛是在交代遗言,说完水暮颜也倍感轻松,倘若他们替水暮颜护着千霏,势必比水暮颜护着千霏更好,更为妥当。 “你这么为她着想,阿颜,你可有为我们想过?你可有在乎过我们的感受?”赤月眼里多了些怨恨,水暮颜似乎从来没在意过她的感受,而她那么努力的做事一直是为了能在水暮颜心里有个好印象。 话题再继续下去也是无休无止,索性不谈论,水暮颜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待身子暖和了便回去休息吧,我累了,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各位早睡。” 水暮颜转身进了内室,没管外面怎么说。 千清风看水暮颜进了屋,便提议道:“依我之见,我们提早去西域候着,必要时候,营救主上。” “她知道了会很生气的,而且我们那么多兵力根本藏不住。西域地势险要,从上往下看一目了然。”赤月愁眉不展,去西域,本就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 “谁去千秋谷说情?主上是因为四谷主才冒险的,千秋谷理应帮忙。”千清风说道。 赤月摇摇头叹息,一旁的姑苏堙华开口道:“都别商议了,主上的性子我们见了数万年还不清楚?她自己要怎么做我们不该加以阻拦的,不要劳驾千秋谷才是,犯了主上的忌讳就不好了。我们该信任主上,她何时有过败绩?” “嗯。”“只能如此。”“行。” 一群人很快散去,水暮颜在幕后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思量,这一战只怕得提前了。 西域。妖雪宫。 洛神帝看着铜镜中包扎好的伤口,静静出神。 “阿九,你那么决绝的用刀扎入我的胸口你竟然不会觉得疼么?到底,我对你而言只是个路人。为何,每一世我都注定沦为配角呢?是我不够好还是上天太会戏弄我?”洛神帝想着想着越发用力的按压伤口,夜里有些冷,她似乎存心要冻死自己一般,偌大的妖雪宫竟然不生炉。 地处极寒之地的西域一到夜里就很冷,不生炉如何行? “阿洛,睡了么?”门外响起洛雪儿的声音。 洛神帝微微回头,而后轻声道:“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门外被拒的洛雪儿知晓她心情不好,便也只得作罢。“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洛神帝就着昏黄的灯光仔仔细细打量那道伤口,温柔的看着伤口却残忍的按压,明明额上已经渗下汗珠,她却不知觉一般,还在按压伤口。 “谁!”铜镜忽然闪过一道光来,房梁上一道身影迅速闪开。 洛神帝冷笑一声:“你若此刻下来我留你全尸,若不现身被我抓到了我必要你魂飞魄散!”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99章 我不是失忆,是忘了! 岂料房梁上的人丝毫不惧,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洛神帝冷笑一声,而后往床榻走去,拉住垂下来的一条布带,顿时房间里射出无数支毒针,纷纷往房梁上各处射去。 只听得闷哼一声,一滴血滴在地上,随后便是略微沉重的喘息声。 洛神帝再次冷笑:“再不下来,射出去的就不只是毒针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来行刺本王!” “呵,真是没想到堂堂西域妖王也有如此阴险的时候,这个大殿只怕早就被你改造成了机关殿了吧!” 洛神帝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张若隐若现的脸,可那嚣张的声音还能有谁呢? “你来刺杀我?”洛神帝禁不住颤抖着声音,难过了。 水暮颜冷笑一声,拔出胸口的几根毒针,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掉入冰窟一般,水暮颜连忙探了探脉络,却感受到一股毒素迅速走遍全身经脉,和水暮颜体内的寒毒竟然融为一体!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毒?”身子一时撑不住跪了下去,洛神帝迅速移到水暮颜眼前。 “别动!交出解药否则我杀了你!”水暮颜再次幻化出匕首架在她脖子上,洛神帝乖乖的拿出解药,水暮颜还来不及去接便只觉得双手无力,随后匕首掉落,水暮颜头晕眼花,再也看不清。 翌日。 水暮颜睁眼时便看见了白雪一般的床帘,除了雕梁画栋是漆了红色还能看出来一些亮眼的颜色,其余地方都是白色。 水暮颜回想昨日走遍经络的毒素,不由得瑟瑟发抖,那是什么毒,竟然能够和水暮颜体内的寒毒融为一体! “你醒了?”一声响惊得水暮颜顿时扭头看去。 洛神帝负手而立,正朝水暮颜走来,水暮颜左想右想也猜不到她不伤自己究竟何意。可也不怕了,忽然想起在千秋谷刺她的那一剑,她难道也算了么? 她坐在床边,一脸担忧轻声问道:“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身子被你糟蹋成这样。” 水暮颜笑了笑说:“若是故人与我说这句话我还能感受到最诚挚的温暖,可我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总是装出一副温柔深情的模样来?莫不是你觉得我与风城的女子都一般会倾慕于你的姿色和温柔?还是……你想拉拢我?” 听着水暮颜这一连串的发问,她嘴角浮起冷笑,又带着心疼。水暮颜懒得看她,扭过头去。 却听得她说道:“利用你的人太多了么?竟惹得你时刻将拉拢二字挂在嘴边。” 她一句话便堵得水暮颜无言,水暮颜皱起眉头冷笑,不言不语。 她又问道:“饿了么?你睡得有些久了。” 水暮颜死死盯着她,猜想着她和千秋谷的关系,她和顾墨云的关系,她和水暮颜的关系,可终究什么也想不出来。 “这么看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写了答案?”她仿佛总能猜到水暮颜的心思一般,令水暮颜好难堪。 她低下头思索,与水暮颜一样寂静无言。 “你与我的宣战可还算数?”水暮颜忽然这么问她,眼里满是不屑还夹杂着些许不安。 “你可知当日为何我会答应你宣战?”她总是喜欢反问,而水暮颜总也答不上来。 “有话直说,懒得猜。”水暮颜狠狠皱眉,不愿意看她。 她叹息一声,而后笑道:“我只是顺着你的话接话罢了,看你气成那样。” 洛神帝低下头,脸上满是难过,而后问道:“你就那么在意千霏么?肯为了她与我为敌,还想踏平我西域以绝后患。” 水暮颜斩钉截铁的回答:“千霏比我重要一百倍一千倍,你不会懂的。” 水暮颜轻轻扶额,心里凉透了,那日向她宣战,又有几分是为了发泄多年来心里的不满和压抑? “你素来这样,做事情从来只考虑自己,呵。”她笑得有几分悲凉,以至于加深了水暮颜对她的好奇。 “你究竟是谁?给个明白话,别在这里给我唱戏。”水暮颜不耐烦了,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她从未言明过她和水暮颜是什么关系,而顾墨云也是不肯说。 水暮颜忽然觉得身子很累,想来是昨日的毒素现在发作了。水暮颜想起身,却双手无力,撑不住她的身子,这便又倒在床上。 “这毒是寒毒,我在里面加了一味苏玉香,最能使人身子发软,你别白费力气了。”洛神帝笑了笑,而后为水暮颜掖了掖被子。 水暮颜惶恐的看着她,怒骂一声:“滚!离我远一点!” 骂完之后水暮颜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一般,无力的喘息。 洛神帝俯身过来,在她耳畔说道:“你现在不过是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呢?” “你——”水暮颜气不过,挣扎着起来却还是无能为力,不知为何,身子竟不像是她的,不听使唤。 “行了,别浪费力气了,好好养伤,乖乖喝药,等伤好了,我再与你决战。我可不像你,耍阴斗狠的。”洛神帝开始数落她,是,水暮颜耍阴斗狠,这可是生死之战,手段有那么重要?可若能重来一次,水暮颜一定不会来暗杀她,谁知道她的寝殿竟然是个机关殿! “诺,喝药。”她递过来一碗药,水暮颜很不想领情,可水暮颜想早点恢复身子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不得不喝药。水暮颜一边喝一边警惕的看着笑得一脸开心的她,顿感心乱如麻。 午饭时,有个女人来了,她看水暮颜的目光如火烧,水暮颜不由得怼了一句:“眼珠子不怕掉下来么?瞪那么大做什么?” 洛神帝看了一眼她,而后她有些受伤,指着水暮颜说道:“她不是与你宣战了么?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随后洛雪儿只觉得自己在说笑话,又悲凉的笑了两声:“哈哈哈……真是笑话,真是笑话。” 水暮颜看不懂她们之间的默契,只是想挑拨是非,洛神帝不放水暮颜走水暮颜也不会让她好过,于是水暮颜狠狠皱眉,冷冷道:“呵呵,我看也是个笑话,你不杀我只是因为留着我还有用,那她呢?你留着她又是为什么!” 水暮颜起身拿起一壶酒就往洛雪儿那边砸去,只听得哗啦一声响,酒壶碎了一地。洛神帝不明所以的看着水暮颜,水暮颜顿时又来了情绪,指着洛雪儿厉声吼道:“我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今日这饭桌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 水暮颜又抡起酒杯砰一声砸在她脚下!不满的看着对面茫然无措的洛雪儿。 “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你没看见她都不帮你么?臭不要脸的女人!”水暮颜抡起杯子又往洛雪儿那边再次砸去。 洛雪儿丝毫不避让,酒杯恰好砸在她手腕处,她不由得吃痛皱眉,再一看手腕处,已经清淤了。 水暮颜赶忙转过身去假装生气,心里有些慌乱,水暮颜可没想过砸伤她那美丽的手腕!水暮颜不是故意的! “呵,好,我走。”洛雪儿当真转身负气离开,而洛神帝竟然连挽留都没有挽留。 水暮颜回过头来看她时,只见她一脸冷漠,仿佛洛雪儿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一般。水暮颜不由得感慨:“哇,不是吧,你这么狠?真的一点都不帮她,就任由我欺负?” 谁知她只是坐下对水暮颜一笑,而后说道:“在这里,你说了算,你想欺负谁便欺负谁吧。” “可怕!”水暮颜情不自禁呼出声,变态才会这样忍气吞声,一定有阴谋! 洛神帝为水暮颜夹菜,而后笑道:“现在没有她了,你可以好好吃饭了么?多吃点肉,太瘦了不好。” “……”水暮颜如何吃得下,整颗心都在颤抖! “怎么不吃?可是御厨做得不好吃?来人!斩了御厨!换一桌!”原来她这是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了,真够狠的! “别!菜挺好吃的,我吃就是了,谁让你板着个脸?我是吃饭还是看你脸色啊?”水暮颜也怼了一句,可她还是不发火,水暮颜心里更是毛毛的,这是唱哪出?谁能告诉水暮颜? 翌日。 水暮颜大概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水暮颜看着洛神帝在日光下的高冷容颜,猜想她是不是也同顾墨云一样,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觉得性子不那么冷,可实际上,骨子里却冷得要死。 水暮颜心中想起了顾墨云,于是便提到他:“你认识顾墨云多久了?” 只是提了顾墨云罢了,她竟然顿时翻脸,不悦的看着水暮颜一字一顿:“你提什么都好,只是,少在我面前提起他。” 反应这么大?不是仇人才怪!水暮颜又想起上次落入洛神帝之手也是多亏了顾墨云才得以脱身,啊呸!怎么想起他了! 一想起他的冷酷无情和入骨的坏水暮颜便不寒而栗,即便捧着一颗心去,也未必能换一分情回来。大概,顾墨云是个不值得交往的人,太过于无情。 洛神帝见水暮颜不回话,便问道:“怎么?在想着他会来救你?” “呵,与他什么干系?我不需要人救。”水暮颜也冷笑,洛神帝排斥他,水暮颜又何尝不是。 洛神帝靠近水暮颜,温情脉脉:“你几时的生辰?” 水暮颜好奇的看着她,笑问:“想送我礼物?” “那你想要什么?” 水暮颜看她一脸认真,忍不住笑了。感慨道:“看看你的神色,若非我在风城待过,一定会以为你看上我了。” 她认真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问道:“我若看上你了,你会喜欢我么?”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水暮颜尴尬的扫向别处。 她看水暮颜的目光顿时荒凉起来,盯着水暮颜看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可知晓你的记忆被人封存了。” 水暮颜心里咯噔一声! 上一次在崆峒山顾墨云解封水暮颜的记忆,水暮颜便想起了临安,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她才是。 “可我想不起来有你这个人,而且,我还是凡人时你该是不认识我才对。”水暮颜看着她越发不镇定的脸,看着她渐渐发抖的身子,心中莫名开始惶恐。 水暮颜还未来得及躲开她便一把扑过来按住水暮颜肩头,满眼悲哀,满是怨恨的问道:“你说什么?你想不起来有你这个人?你再说一遍!”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0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水暮颜只觉得肩头吃痛,可看着她这样崩溃的表情也实在想不出来她究竟是谁! “我记忆里从未出现过你!”水暮颜用力推开她,而后赶忙爬下床,却被她一把拖回来,一下撞在墙上! “呃……”水暮颜摸着撞疼的头,怨恨的看着她,而后吼道:“神经病!你再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她猛然抬起右手,一团白色的光芒浮于她的掌心,她眼角落下泪来,看着水暮颜说道:“顾墨云能封存了你在人间的记忆,我如何不能打开你前世的记忆!” 水暮颜还在惊讶,她却将那团白光打入水暮颜的眉心,水暮颜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无数画面冲击而来。 “我本以为你是被封存了记忆才不记得我,却不曾想,你根本就不曾记得我!林阿九!你怎可如此对我!”她嘶吼着,不断摇晃着水暮颜的肩头。 水暮颜顿时红了眼,脑海中浮现过往幕幕,大战魔界战败,魔界大军死伤惨重。绮语魔帝被镇压在万怨林,水暮颜被言秋封印于冰棺中沉睡,而那个妖邪至极,心狠手辣的顾墨云就是水暮颜在人间遇到的蛇君墨云!水暮颜看不真切的一切,原来不过是一场赌注! “哈哈哈……我这一生,原来竟是个笑话!”水暮颜亦是流着泪,悲痛不已。她认为的是非对错都颠倒了!顾墨云骗她,白兰利用她!所有人都像是故意演戏给她看,那些人到底想看到她再怎样做? 夜幕降临。 水暮颜眼神空洞的坐在床榻上,她坐在水暮颜身旁,她看水暮颜,水暮颜看床。唯一相同的是,水暮颜和她都是凉透了心的人。 “桃夭神尊,你这一世缠着我只是为你父亲报仇?”水暮颜知道他爹洛夜是战死的,而那一剑魂飞魄散就是水暮颜刺进洛夜胸膛的。 她扭头见水暮颜一脸冷漠,便唇角轻扬,泪光闪闪,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对水暮颜说:“在临安的那段日子你是否只记得了顾墨云,独独不记得我。” “我再说一遍,我记忆中从未出现过你,就算有,我如今也是不记得了!你要如何!”水暮颜红着眼用力推了她一把,怨恨的看着她。 她险些摔下床去,眼里满是惶恐,身子抖个不停。床就那么大一点,她却不敢再坐进来,只是缓缓抱着双膝,一点一点低下头去,任由眼泪砸下去湿了她今日那一身白袍。 水暮颜又想起来那场大火中的一袭红衣,那悬于梁上的红衣。那是个男子?水暮颜摇摇脑袋,不清楚是不是。 洛神帝哭了许久,眼眶红肿,水暮颜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我对于临安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顾墨云为我解封了记忆,可仍旧是残缺的。想来,是年岁真的太遥远,所以我才记不清了,所以便忘了。” 洛神帝闻言扭头看水暮颜,水暮颜不忍的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轻轻为她拂去,她一把抓住水暮颜的手,眼泪又落下来。 “洛神帝……你……”水暮颜这次没有将手缩回来,任由她将水暮颜的手握住,从她的眼神里水暮颜仿佛看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和不甘心。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不论在哪里你都会义无反顾抛下我……在神界时你心心念念一个思姬雅;在人间时你跟着顾墨云走;在魔界时,你心里眼里除了白子佳就是千霏,我在你心里竟半分不值么?”她悲凉的笑着,满目仓惶。 水暮颜隐隐觉得哪里像是不对,那一袭红衣仿佛为水暮颜转了身,水暮颜却在要看清她的一瞬间不敢睁眼,猛然回到现实来。 水暮颜轻启唇齿,将脑海中回荡了许久的那些话语再现给她听,或许,她能知道这话究竟是谁与水暮颜说的。 “他是妖怪!你跟着他去魔界做什么?!” “人各有志,缘分不在,你想留也留不住。” “是因为那条蛇妖吗?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人间太冷了。” “我看你是疯了!” “就说我死了,被这山上的野狼吃了,你把那把弓箭带回去吧,我对不起爹娘。” “既然决定了,便要好好地走你的路,阿九——在你十八岁生辰那天,你便死了。” “我想去魔界,你便帮我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我今日便废了这双手,还你一条性命。” “墨云,我不吃解药。” “人活一世得论个公平,是我对不住我在先,我用生生世世受寒毒之苦还爹娘的养育之恩,用生生世世双手无力还她的情。不论日后魔界有多残酷,我都会自己承受,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封存我的记忆吧,就当我,从未来过人间。” 水暮颜一句一句的念着,她听得认真,泪流不止,待水暮颜说完,水暮颜仿佛明白了一切。那日水暮颜去盗雪莲,初遇时她对水暮颜说,非要男人抱着你才开心么?水暮颜本以为是她恶意之言,却原来是她悲凉之言。洛神帝,你前世竟然与我有什么心结么?你那一袭红衣,是嫁衣么?是我负了你? 水暮颜有些失落的看着她,那一句:前世,我们是一双人么?始终没敢问出口,水暮颜的双唇也开始颤抖,想起体内的寒毒,水暮颜当初自己将双手作废,是为了还她的情么? “到底你心里还是有我的,真好。”她一句真好,将水暮颜最后的防线击溃,她就是那个水暮颜始终记不清的人。 “我喜欢过你?我怎么不知。”水暮颜扶着头,笑得凄惶,似乎在嘲笑她,又似乎在嘲笑自己。 她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水暮颜,水暮颜笑着,迅速下了床,站稳了身子后猛然转身对她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及,你若恨极了我便随你便,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想护着的人你便不能碰!” 水暮颜没敢等到她应声便匆忙离去,水暮颜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洛神帝满脸失落喃喃道:“这是命么?” 穆九峰。 水暮颜刚回来便看见三军整装待发的模样,水暮颜忙抓住千清风问:“这是做什么?” 他见水暮颜回来了,高兴的回水暮颜:“主上你总算回来了,今日是你要决战西域妖王的日子,三军将士与你共存亡!” “不用了,我和她的事已经了结了,都各自散了吧。”水暮颜落魄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水暮颜连忙闪开,匆忙回了秋雨宫。 孤云殿。 顾墨云抿了一口茶,眉宇深锁,往事疯狂涌入脑海。 神界。瑶池。 言秋神帝高坐在龙椅上,一双清冷的眸子泛着清波,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白玉桌,出神的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瑶池仙境,脑海里有一段话回荡了一千年。 “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天地非要以所谓的正邪来判断?你身为神帝,难道就只会为了神界之人着想吗?当真你只是神帝!魔界众生死活与你无关,既然如此,争权夺位便是最应该的应该!没有什么邪不胜正!在这个世界上,本就应该是强者为尊不是吗?魔界人士杀害神界人士又有什么过错!不过是为了生存。那么你们神界之人便不该给魔界人士安上一个邪恶的身份!正邪根本就没有准确的界限。难道你敢说这么多神仙里就没有邪神?” “呵……”言秋神帝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冰冷的讽刺在夕阳的照射下明目可见。 他是神界的掌权者,理应维护神界所有的安危以及尊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妖魔问得哑口无言,对于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也不想回答。 “正邪似乎从天地初始就已经有了明确规定,神就是正义的一方,魔就是邪恶的一方,这个难不成还需要什么定论么?这是公认的,根本不需要得到一个妖魔的承认,可为什么……我还要在乎一个妖魔的看法?还和她打赌?难不成……我也认同她的观点?呵……怎么可能,魔就是魔,邪不胜正。” 言秋神帝轻轻合上眼睛,似乎很疲惫。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再也没有了动作,直到日暮西沉。 忽然天际飞过一股黑气,言秋神帝又是皱眉,扶了扶额,他远远的便看见了一身黑色华服的顾墨云。 顾墨云眉心处一条黑色的蛇影若隐若现,黑色的眸子像极了深渊,嘴角那一抹冰冷又高傲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高高的发髻也是徒增他的高冷。 顾墨云随处瞄了一眼,而后慢吞吞的问道:“你和枭魔的赌约快开始了,她快醒了吧?” 言秋神帝看着他笑了笑算是应答。 顾墨云呵呵一笑,道:“我虽不确定这是不是件蠢事,但我好奇一件事。你堂堂神帝,九五之尊,何必与她打赌?当年她重伤,弹指间你便可让她坠入轮回道万劫不复,为何要放虎归山?” 言秋神帝看着顾墨云嘲讽的眼神,也笑开了,右手轻轻扶额道:“只当是作乐也未为不可,有什么要紧的。” 顾墨云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深邃的眸子里寒光乍现。他知道言秋神帝为何不杀枭魔,不过是为了让枭魔输得心服口服!神就是神,魔就是魔!正邪不两立! 顾墨云放下茶盏后顿声道:“你可知,绮语魔帝已经逃出了万怨林?他现在不知藏身在魔界何处。他逃走了倒没什么,身子骨早已经不中用了,活不了多久的,只是他带走了一样东西,着实令我记恨。” “什么东西?”言秋神帝斜倪。 顾墨云缓缓启唇道:“先前哥哥为了镇压万怨林的妖气放了一颗赤龙心在万怨林的上空,我本以为他逃不出去,谁知他竟跑了还带走了赤龙心。这颗赤龙心本是佛界圣物,若是被妖魔食用……” 说到这里顾墨云缓缓起身,一脸凝重的看着天际渐渐沉下去的暮霭,眯眼道:“只怕魔界又要兴风作浪一回,之前奈云笙所说的或许……真是一语成谶。” 言秋神帝微微皱起眉道:“那你此番前来是为何?”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1章 赶鸭子上架 “这一万年来我带人潜伏在魔界各地,如今我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道令,五万年之后所有余孽以及祸患都会消除。凭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上古妖魔也万万不能动我神界半分!”顾墨云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一般。 言秋神帝静静看着顾墨云,眼神里除了悲悯还有几分愧疚,若不是当年他心高气傲,不听花菩提的劝告。如果带了风迷镜去万怨林何以至于如此地步。 “墨云,你可还记得花菩提曾说过什么?”言秋神帝垂眸低声道,眼角堆积不尽的愁思。 顾墨云沉默了一阵,许久未说话。 “当年是我不对,致使夕墨魂飞魄散。如果可以弥补,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墨云,我答应过他,要好好好照顾你,你若有半分闪失我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夕墨。”言秋神帝说到这里哽咽了。 堂堂神界第一神尊,却是邪气冲天,心术不正,纵使有言秋处处袒护,却也无法堵住悠悠之口。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比妖魔更加邪恶狠毒的人会是神界的神尊,在世人眼里,一个神,即便没有浩然正气也断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邪气,可顾墨云却恰好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正气,他全身都透着邪气,从骨子里就是邪恶的。 这一点,成了言秋此生的悲哀之一,顾夕墨是最正气的,可他唯一的亲弟弟顾墨云却因仇恨变得这般邪气,假若顾夕墨还活着,定然痛心疾首。 可话说回来了,假若顾夕墨还活着,顾墨云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如果说妖魔之所以是妖魔,是因为他们生活在魔界,那么一个神变成了一个妖魔呢?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心里住了一个妖魔,一个连他们都无法打败的妖魔,横行于心。 顾墨云的仙骨早已毁坏,被邪气腐蚀成了魔骨,可神界没有任何人敢说他不是神,只因为他战功显赫,只因为他是整个神界法力最高强的,武者为尊。 顾墨云静静地看着言秋神帝,眸光冷冽,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能够让我改变主意的人已经死了,能让我住手的人还未出生。” 看着顾墨云离去的背影,言秋神帝悲凉的笑着,笑声怨怒冲天:“哈哈哈……” “来人!传奈云笙觐见!”言秋神帝下旨。 顷刻,奈云笙已至殿上。手中早已托着一物,言秋只是一瞥,随后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去墨祭殿宣旨吧……” “是……”奈云笙无奈的看了一眼言秋,随后赶往墨祭殿宣旨。 墨祭殿。 “今已是夕墨元年神族历时十万年,亦是绮语元年历时十万年,魔界兴兵欲攻我神界,今绮语魔帝出逃万怨林,朕身为神界之主,自当亲自捉拿绮语魔帝归案。夕墨神尊顾墨云乃我神界最高武者,因其天资聪颖,又继先帝之遗风,故得以委托大任,即日起,神界一切事务悉交由夕墨神尊打理,大小之事一并皆由祭夕墨神尊处理,直至朕归来。钦此。” 顾墨云沉默片刻,接旨。 而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轻声道:“你知拦不住我,竟选择出逃……呵,也罢,不碍着我的事正好,我也懒得顾及哥哥的颜面。” 墨祭殿外,暗沉沉的天…… 瑶池外,电闪雷鸣…… 两界兴兵需要多大的理由?顾墨云只需要一个理由,杀我兄长,那我便要整个魔界为他陪葬! “我不会输的。”顾墨云眼里放光,怨恨的火焰熊熊燃烧,他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心都化作怒气,将手中的杯子捏了个粉碎。 流鸢宫。 “别来无恙,两位。”顾墨云邪魅一笑,不正经的卧在卫翎霄的软塌上。 刚推入宫门的两个人吓得赶忙关上门,一脸警惕看着他,卫翎霄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水暮颜的身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么?”顾墨云眼神冷漠,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套路人。 “她究竟是什么人?”卫翎霄问道。 顾墨云冷眼一瞥,淡淡说道:“魔帝白兰旗下八大帝王之首——颜帝。她接近你们究竟什么目的你们该有个定数了吧,听说之前她提到了沈默良。” 说到这里顾墨云又看了一眼白凌鸢和卫翎霄,而后质问卫翎霄道:“卫翎霄,她修为几十万年,非比寻常,却隐藏实力混在魔界。其目的是为了什么你可以大胆猜测,今日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为了让你将它泄露出去,我只是想让你清楚知道她不是我们的人!” 顾墨云话里有话,水暮颜在他面前提过卫翎霄,而且对卫翎霄颇为赞许,想来卫翎霄对水暮颜也是不错的。可之间怎么能有感情? 顾墨云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千秋谷的存亡就在白兰的一念间,她对千霏很好是不是?” 卫翎霄还是没回话,白凌鸢却抢过话回答:“是,她们很要好,连千霏那种几十万年都没见她提过谁的人,近日里也处处提到水暮颜。而且,三日前她还为了千霏与洛神帝宣战,今天便是决战的日子!” 不知白凌鸢是怨恨水暮颜还是其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杀气,顾墨云闻言狠狠皱眉,亦是不爽。 “幼稚!她竟然对一个妖魔如此上心!”顾墨云忍不住念出来,一旁的卫翎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水暮颜和顾墨云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卫翎霄没再多问,只是淡淡说道:“你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和她划清界限么?” 顾墨云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当然不是。白兰现在俗事缠身,我想让他忙中加乱,让他乱了阵脚!所以——” 顾墨云冷冷看了卫翎霄一眼,而后说道:“好好利用千霏这枚棋子,让白兰和她彻底翻脸!” “我们连白兰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和他交手?”白凌鸢问道。 “你们见过白兰的,呵,南城皇。”顾墨云笑得意味深长。 卫翎霄身子一震,原来是白兰,难怪阿颜对他情有独钟,原来是这样。 “白兰那边我也会做相应处理来响应你们这边,你们要做好一件事,让千霏和她的关系愈发深入,而后要么让千霏与她翻脸,要么——”顾墨云眼神狠绝,冰凉入骨“让白兰和她彻底翻脸,方法很简单,比如让千霏死或者让千秋谷灭亡,你们自己选。” 话音刚落顾墨云便化作一道黑色瘴气消失不见,留下卫翎霄不知所措,白凌鸢震惊不已。 千秋谷保不住了么? 白凌鸢横眉冷对,如临大敌,望着座上不言语的卫翎霄。她忽然意识到乱世引可能是知道水暮颜身份的,因为之前乱世引说话间处处向着水暮颜,而且他那样精明之人,怎么可能不去猜测水暮颜的身份。 白凌鸢冷冷道:“她竟然是白兰旗下的颜帝,乱世引竟然还瞒我们这么久!这么多年她在千秋谷搜集的情报只怕不在少数,不行,得赶紧让她滚出千秋谷,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卫翎霄顿时觉得手中的茶亦是无味。那水暮颜意欲何为?这么久潜伏在千秋谷,对千秋六魔的脾性可谓了若指掌。倘若反目成仇……卫翎霄不敢往下想,还有更可怕的事等着她。 白凌鸢急得团团转,突然心生一计,扭头对卫翎霄说道:“我有个好办法可以让她彻底离开千秋谷。” “什么办法?”卫翎霄瞥向她。 白凌鸢笑道:“只怕千霏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我们告诉千霏去。千秋谷自创立之初便与白兰不睦,眼下白兰所在的南城又与我们多有矛盾。千霏就算再喜欢她也绝不会放任千秋谷的安危不管!让她去赶走水暮颜再好不过!” 卫翎霄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让千霏与她反目,你真要这么做!” 白凌鸢见卫翎霄是这个态度,又想起平日里从未对水暮颜发过一次火,不由得怒火中烧,索性大声吼道:“卫翎霄!你脑子烧坏了是不是?!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与她是对立的!我让千霏与她反目,又没让你与她反目,你着什么急?怕她与千霏反目后再也不来千秋谷找你了是不是?你就看上她了是不是?顾墨云刚才不也说了么?让她们反目!你以为她与洛神帝这一战她还能活着回来么?” 卫翎霄起身摔了茶盏,怒目而视:“不可理喻!” 白凌鸢更觉得委屈,不可理喻的人到底是谁?!于是白凌鸢吼道:“自古不两立!你以为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还会像现在一样敬重你吗?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司战天宫的翎天宫主!” 卫翎霄转身吼道:“小声一点!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白凌鸢满腹委屈想着:“出了事为什么都护着她?她不就是嘴巴会说会哄人么?呵,难道我一无是处?还是卫翎霄你早就厌倦我了?” 白凌鸢越想越心凉,转身便跑出了流鸢宫。 “鸢儿!鸢儿!”卫翎霄见她跑了,自知是自己不对,白凌鸢说得没错,自古不两立。 “她若是知晓我的身份,就再也不会是今日这般温柔对我了,有的只是怨恨仇杀。” 凝情殿。 白凌鸢与月玲珑和长相思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坐在凝情殿内等剩下三人的到来。卫翎霄走来时白凌鸢给她使了个眼神,卫翎霄不免皱眉。而后乱世引与千霏一同走来,尚不知他们所谓何事。 白凌鸢见他们来了,起身相迎:“二位谷主来了,快些入座。” 千霏好奇的问道:“你找我们来所谓何事?出什么事了么?” 白凌鸢顿了顿,看了卫翎霄一眼,而后皱眉说道:“今日阿霄意外得知水暮颜的真实身份是白兰旗下的八大帝王之首,颜帝。” 此言一出,四座寂然。 乱世引皱眉想到:“怎么她会知道这个?”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2章 挑阴灯,拨鬼火 千霏低眉看了一眼乱世引,而后沉默不语。 白凌鸢又道:“白兰旗下八大帝王当属颜帝最为奸诈,多年来江湖上的大变故皆是由她而起,她也是白兰最大的情报收集处。她化身轩辕寂颜潜入千秋谷,又与西域妖王纠缠不清,扰乱我们的视线。现在想来真是可怕!这么大的局,该藏有多深的阴谋?” 乱世引一听便知是白凌鸢胡说八道,其中故事他早知道,但此刻自己却不能说出来。 月玲珑冷冷看向乱世引,问道:“二谷主早知此事对否?” 乱世引心中大惊,这事儿怎么传出去的? 他又看向白凌鸢,只见白凌鸢说了句:“二谷主,你素来宅心仁厚,那水暮颜最是奸诈,有意欺骗于你。你之前得知她的身份时便应早说出来,一个人独自处理,未免孤立无援。” 乱世引不由得冷笑,白凌鸢一句话便将他与水暮颜的身份变成了敌对。难道站在他要站出来说自己早知道水暮颜的身份,可就是不说,是故意的? 月玲珑冷冷道:“几位谷主,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们来说太过于突然。我也觉得太突然,可事实是残酷的,她就是我们的敌人。往昔她装得那样乖巧懂事,贴心,都不过是为了博取我们的欢心。今日为何那么巧洛神帝一出手她便来得那样及时?还有,她凭什么敢与洛神帝交战?分明是做戏给我们看!此战若她和洛神帝不死一个,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也不知道她到底从这里收集了多少千秋谷的情报。之前她与白兰的关系已经是纠缠不清,我们只以为是小儿女家的情愫,现在想来,只怕是为了商议如何对付我们千秋谷才是!这样的人不能再留了!应当除掉她!” “除掉她?什么意思?”千霏心里有些惊慌:月玲珑莫不是想杀了水暮颜? 月玲珑见千霏着了急,便知自己该不动声色些,于是退一步说道:“让她离开千秋谷,不要再往来。这样也是对我们千秋谷几十万将士的负责。” 长相思点点头,一脸沉重说道:“四谷主啊,我知道她与你关系最好,今日也为了你和洛神帝翻脸。但是现在你们已经不可能再做朋友了,这时候该明事理,辨是非。寻常时候只觉得她是个孩子,便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的确可怕,那样一个修为几十万年的人潜伏在我们身边,居心叵测啊!” 千霏见长相思低头叹息,也知他说的是心里话。自己早知道水暮颜的身份的,可还是相信水暮颜绝对不会出卖千秋谷,现在似乎这最后的一丝丝希望都要被掐灭了。 白凌鸢说道:“四谷主若是觉得不便开口,那我大可替你去说此事。我与她素来不睦,由我来结束这段关系再好不过。” “不用!”千霏皱眉,语气多有不爽,惹得长相思和月玲珑纷纷横眉冷对。 乱世引站出来说道:“诸位,依我看来,她应该不会是来千秋谷搜集情报的。若她真是来刺探军情的,便该让西域与我们的矛盾更深才是,也断不会帮我们与西域为敌,今日更不会伤了洛神帝。” 白凌鸢抢话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单枪匹马,难不成还想空手套白狼?!” 一提到风月林月玲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江湖上的一桩关于风月林风神段封尘的一件奇事。 于是她说道:“诸位是否还记得多年前的一个怪事?在浮屠山本有四大凶兽,某年段封尘意外遭遇四大凶兽袭击。本来已经是必死无疑,却有人救了他。而后风月林竟然再也没有与白兰作对,并且收敛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般出兵骚扰临近之国。” “你是说,救了段封尘的人是她?”长相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白凌鸢趁机说道:“难怪段封尘见了她便跟丢了魂似的,原来是救命之恩。那段封尘肯定知晓她的身份!” “够了!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你怎么不说我们现在的这一切都在她的布局之中,包括她的身份泄露。”乱世引真是听不下去了,白凌鸢这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么? 白凌鸢反驳道:“二谷主什么意思?我不过就事论事。颜帝何许人也?白兰旗下最为阴狠毒辣之人,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说了,现在我们与南城关系日益激烈,说不定哪天就爆发战事了。难不成非要等她捅我们一刀子才肯罢休?!” 乱世引索性不言语,懒得争辩。 “千霏,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才好?”月玲珑将烫手山芋抛给她。 千霏皱眉,不知所措。 长相思见状不免皱眉问道:“莫不是你也被她迷了心智?怎么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千霏心中万马奔腾,局势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不利?明明水暮颜才和洛神帝宣战,生死未卜。他们竟然就迫不及待给你定罪了。 白凌鸢气愤的说道:“都护着她是么?!那我便将这个消息告知天下!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会护着她!我倒要看看千秋谷几十万将士会不会护着她!” 月玲珑闻言也跟着发怒,大声斥责道:“她建立在穆九峰的月寒月冷两座宫殿想来也是藏兵之地!这样心思缜密之人绝不能留!绝对不能!” 长相思说道:“眼下我们只要与她断了来往便是,其余事还是照旧。免得她察觉身份暴露,反咬我们一口,那时候我们连防备都来不及。” 白凌鸢见卫翎霄依旧不说话,只要她说话,便是四个都同意了,任由千霏与乱世引如何不同意也没用。于是对她说道:“阿霄,你的态度呢?” 卫翎霄还能说什么?白凌鸢是她的死穴,千秋谷的安危她必须负责。 于是她说道:“眼下南城只怕要出兵征讨我们,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千秋谷几万年来的基业不能就这样毁了。以后对她礼遇而待便是,不得罪便是最好的。感情之事毕竟不是儿戏,我们自己也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不如就慢慢来,慢慢断个干净。毕竟我也没对我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们这样一句话便下了定论,未免太过分。还是慢慢看,看情况,看发展。今日便是她与洛神帝的战役了,若她还能活着,也一定是元气大伤,对我们也没多大威胁,到时候再做打算。万一她没有存坏心,我们就这样定罪于她,传出去只会丢了我们的脸。” “好,就依大谷主所言。”长相思说完看了乱世引和千霏一眼,说道:“我们终究是杀手,不该有的东西还是不要有的比较好,毕竟这是魔界,不是什么该风花雪月的地方。” 几人沉默不语,最后不欢而散。 沧澜殿。 乱世引与千霏相对而坐,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都忍不住伤怀。 乱世引问道:“你也知道她的身份?” 千霏点点头,淡淡说道:“她早就告诉我了。” 乱世引点点头,而后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千霏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乱世引又问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担心她是来刺探军情的,但实际上她没有做这种事,或者说,她没有做得那么刻意。我们与南城不睦已久,难免有摩擦,许多情报都是她提供给我的。不然我们哪里会那么巧妙的一次又一次躲过白兰的设计。” 千霏闻言,整颗心都乱了。昔日她问水暮颜是否会帮千秋谷时,水暮颜只说若出了事她便袖手旁观,自己立场不好。可实际上呢?她却是暗中帮助。这是要千霏欠她人情么?不,若是想让千霏欠她人情,就不必瞒着所有人帮了,她是不想千霏出事。 千霏冷眼问道:“白凌鸢怎么知道她的身份?还推给卫翎霄。” 乱世引闻言也皱眉,说道:“只怕这背后还有人操纵,此事没这么简单。阿颜最是心思缜密,藏了数万年的身份不会这么不小心暴露的,她一定被人出卖了。或者,这背后有人一直暗中看着这一切,这时候故意要挑拨我们的关系。” “口说无凭,罢了,现在你说什么我都只觉得你是在为她开脱,不说也罢。”千霏扶额,难过的望着天上的明月,想到:“阿颜,你若能给我一个解释,会不会好一点?” 南城。抚忧殿。 白兰正借酒浇愁,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白兰抬头,只看了一眼便眉宇深锁,摔了酒壶,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顾墨云冷笑一声说道:“这么忧愁,找人陪一陪嘛,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白兰冷笑,而后醉意朦胧的看着他说道:“你又来做什么孽?” 顾墨云坐在他对面,一双眸子得意不已,笑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连一个小小的千秋谷都收拾不了?还妄想平定天下,真是笑话。” 白兰本就抑郁已久,哪里还受得了他这样刺激,于是抬手便是一拳,顾墨云亦是抬手接招。实力悬殊,白兰迅速败下阵来。于是顾墨云又是冷笑。 “我若没本事,如何能在你的皇城来去自如?”顾墨云未免太过于嚣张。 白兰皱眉道:“你说我为什么连一个千秋谷都收拾不了?” “问得好。”顾墨云得意一笑,翘着兰花指说道:“因为水暮颜。” 白兰皱眉,顾墨云又笑道:“你以为她一个人能收拾得了千秋六魔?呵呵,别不自量力了。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收拾得了千秋六魔。师妹去千秋谷本就是蓄意的,你说如果她的身份被发现了,千秋六魔如何看她?你以为她可以利用感情混入千秋谷刺探军情,所以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殊不知感情这东西最是无常,说不定我自己都早已沦陷了。你我皆是寂寞之人,应当清楚寂寞太久最需要什么。我看那个千霏就和她挺聊得来,比风城的那两个都要感情好。” “你什么意思?”白兰皱眉说道,他不知道顾墨云又在搞什么阴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3章 喜欢总是后知后觉 顾墨云冷眼看他,而后笑道:“愚昧!你多次围剿千秋六魔,为何他们屡次逃脱?我在魔界是有内线的,所以才能来去自如。白兰,嗯,这名字有意思,比白兰好听多了。” 白兰愤然起身,摇摇晃晃看着他,怒目而视。顾墨云则是一脸冷笑,嘲讽道:“你这副模样,还奢望能像当初一般迷倒她?别做梦了,你早就不是当年温暖明媚的白兰了。她也早就有了新的陪伴,你知不知道她早就容得下我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她。呵呵。” “顾墨云!你!”白兰气得脸上的表情也扭曲了!顾墨云这是来挑事的?话中真假难辨,可白兰已经对千霏动了杀心了。千秋谷,必须除去。 顾墨云摆摆手说道:“你能懂得自古不两立,她可不这么想,我看那个千霏就是第二个思姬雅。不,她比思姬雅更厉害,千倍,万倍。今日她为了千霏公然与洛神帝宣战,决战西域,这事你竟不知么?哈哈……” 顾墨云化作一道黑色瘴气消失在抚忧殿,白兰身子站不住,一下便倒在地上了。 穆九峰。雨雪殿。 水暮颜与姑苏堙华正商讨要事,千清雨忽然进来,一脸难色。 水暮颜当即停下,而后问道:“怎么了清雨?一脸不高兴。” 千清雨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水暮颜,说道:“这是今日千秋谷派人送来的,说是提前给主上庆生了,祝主上生辰快乐。” 看到玉佩的一刹那,水暮颜仿佛停止了呼吸,千霏把玉佩送回来了。这是何意?要与水暮颜断了关系么?怎么回事? 水暮颜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傻掉了一般沉默。 姑苏堙华接过玉佩,示意千清雨退下。而后看着玉佩说道:“想来是玉佩太过于贵重,所以她还给你了。” 水暮颜狠狠皱眉,而后说道:“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姑苏堙华沉默,而后说道:“说到轩辕竺要继位了。” “哦,是。”水暮颜回过神来,一直没有伸手去拿玉佩,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瞥向玉佩。 姑苏堙华说道:“魔帝的意思是?” “不清楚,他还不知道轩辕钊的打算。”水暮颜狠狠皱眉,而后说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再向他禀告,眼下我们应当全力支持轩辕启,不要让轩辕竺继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姑苏堙华又是皱眉,一脸难色说道:“我们潜藏在冰凌皇宫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一部分,轩辕钊和轩辕竺已经在调查了。” “是么?”水暮颜不由得眉宇深锁,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轩辕一族开始不安分了么?是察觉白兰要一统天下的心了么? 姑苏堙华又问道:“雪城那边如何了?” 水暮颜又想起雪城皇梁上浚玉屡次催婚,水暮颜又不知如何推脱这场婚事,而且也不能推脱,否则轩辕钊一定会马上让其他皇子公主与梁上倾城联姻,到时候水暮颜便真的无能为力了。 “将我们的人全部撤回来,我想,是该好好修整一番了,不能一直等着。”水暮颜皱眉说道。 “好。”姑苏堙华点点头。 而后水暮颜看了看那块玉佩,淡淡说道:“我一个人静一静。” 姑苏堙华有些担忧的看着水暮颜,而后放下玉佩,转身离开雨雪殿。 是夜。水暮颜痴痴望着手中的玉佩,双目无神。秋风乍起,惊起满枯叶。 “主上……你,还好么?”千清雨站在水暮颜身后,一脸担忧。水暮颜自从拿到了这个玉佩,便再也没说过话。 “千霏可还有带来什么话?”水暮颜皱眉,又不甘心的问了问。 “四谷主说,说……”千清雨有口难开,不忍伤了水暮颜的心。 水暮颜摇摇头,连连皱眉:“罢了罢了,不知道也好。” 而后便是丢了那玉佩在地上,整个人呼吸沉重,步伐缓慢,一步一步挪向雨雪殿。 千清雨望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伤情的说道:“你总劝我们不要招惹情字,你如何不知道劝一劝自己?” 水暮颜刚躺下便觉得很困,眼皮子实在打不开,明明才醒了几个时辰。 “罢了……”水暮颜心累得浑浑噩噩的睡去,眼角滑落泪水,安静得像一只猫。 雨雪宫。 千霏望着庭院内纷飞的枯叶,思绪飘远。 “这玉佩可号令三军,你可一定拿好,你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照顾你。万一有什么事,你拿着这玉佩去千姓任何一个商铺,任何一个山庄,都会有人护着你。” 千霏皱眉扶额,无声叹息,心情沉重。一如此刻的暮色,那样苍茫凄凉。 “千霏。”一声呼唤响起在耳畔,千霏猛然惊起,扭头望去,偌大的雨雪宫却空无一人。 “原来是幻听。”千霏又是一阵失神,离了你就这么难过? 忽然外面落起了雨,窗棂未关,风雨飘摇。 “下雨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不知道你身子不好?冻着了岂不是要我心疼?” “阿颜!”千霏猛然回头,又是空无一人…… “哼!”千霏猛然关上窗棂,愤愤道:“怕什么凉?!关上窗户不就好了?!” 不一会儿,雨雪宫内又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而后便是一顿数落侍女的声音。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今天焚的什么香?!怎么不是芝兰玉树香?废物,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顶嘴……” 受了气的侍女出来时个个梨花带雨:“以前同样是伺候,只不过轩辕寂颜都做了罢了,如今换了我们,怎么就废物了?” 芝兰玉树香是水暮颜配的,她们不会配制也有错?侍女满腹委屈,却不敢说。 而宫内的千霏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连物件摆放都觉得是刺眼的。从前那桌上时时放着山茶花的,屋里到处都是芝兰玉树香的味道。 阳光闯入时,满地的金色还能偶尔出现几片枯叶,仿佛是谁非要营造一个温柔如画的场景送她。 窗外的雨未曾停歇,秋风带雨未免凄凉,兴许是孤寂太久,兴许是委屈太多,也兴许是害怕太深。千霏滑落两行泪,像个失了宠的孩子一般哭得无助。 雨雪殿。 水暮颜辗转难眠,撑着疲惫的身子又爬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棂。 檐上的雨落得有些急,回廊上都是被雨侵蚀的湿润。 “又下雨了……”水暮颜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某人最怕落雨,她怕落雨时的忧伤。 水暮颜撑着红伞走在庭院里,看庭院里那一棵茂盛的山茶花树,此时落的雨打下来些许花瓣。 “你以为什么事你都能陪我啊?小鬼,很多事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 水暮颜嘴角浮起苦笑,随手扔了伞,痴痴望着那一树山茶花,喃喃道:“对,落雨了,我却无法为你遮住这倾盆大雨。” 地上落下越来越多的白色花瓣,好似美人的伤心。好似千霏的伤情模样。于是,水暮颜这一看便是从黄昏到深夜,而雨,连绵不绝。 等到夜深时,千清雨撑着伞冲了过来,大声吼道:“你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就有结果了吗?千霏还你玉佩就是绝情断义?!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淋雨算什么?!有本事去找她面对面谈啊!” 水暮颜听着千清雨的嘶吼,脑袋似乎清醒了许多,是啊,自己怎么不问问呢?是害怕结果还是分离?可害怕有没有用?不管结果如何,一定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水暮颜想通了这一点,扭头便赶往千秋谷。 千清雨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骂道:“糊涂!” 雨雪宫。 乱世引来访,见千霏依旧是闷闷不乐,一脸心烦。 乱世引开口道:“如果她回来找你和好,你怎么办?” 千霏惊讶,而后又黯然失神:“又不是她的错,她怎么会来和好?” “她不会因为是你的错就不和好,她会为了你这个人而来道歉认错,不管有没有错。”乱世引淡淡一笑。 千霏皱眉,一脸忧伤说道:“六谷主说得很清楚了,最好不要再和她有什么瓜葛了。她是颜帝,想必帮着南城也是她的使命。南城与我们的战事一触即发,到那时她便两边为难。” 乱世引沉重的点点头,而后又问道:“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一定要先断了关系呢?” 千霏听着乱世引有意无意的提点,又仔细思索,而后表情凝重的说道:“二谷主,这里是魔界,背叛和欺骗随处可见。你别忘了她是白兰旗下的颜帝,我们与她交好百害而无一利。日后白兰以我们为挟,或者以她为挟,都不是好事。” 千霏说得很对,水暮颜是棋子,招惹上一个棋子,命运再如何都是惨烈的。 乱世引听着外面的雨声,感慨道:“这雨似乎停不下来,这都下了几个时辰了。” 千霏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由得心烦意乱。 次日。雨雪宫。 水暮颜神色匆匆赶到雨雪宫,侍女告诉水暮颜千霏不在宫中,水暮颜自然知道这是千霏的推辞。无奈,水暮颜只得等在宫外。 直到日暮降临,水暮颜还不肯离去。房内的千霏不免心烦意乱,黏人终究不是好事,特别是当一个人不想见到水暮颜的时候。 千霏猛然打开房门,怒目而视:“你这厚脸皮的功夫也算是一流了!从上午等到黄昏,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水暮颜见她出来了,心中一阵欣喜,复问道:“你还好吗?” 千霏横眉冷对:“好得很,就是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水暮颜一脸懵,从收到玉佩水暮颜便不明所以。 千霏真是又气又无奈:你是真的傻么?怎么连脸色也看不懂了? 水暮颜见千霏一脸嫌弃,便知自己已不能久留,于是问道:“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不明白为什么。” 千霏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世间怎会有这样愚昧之人?!你真的不懂么?! “你跟我来。”千霏冷冷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往紫竹林方向去。 紫竹林。 千霏望着前方那条幽径,问道:“你看见这条路了么?” “嗯。”水暮颜点点头。 千霏又说道:“紫竹林的这条路一共一万步,走得快也需要一刻钟,而且还有好几个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设计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4章 情不知何所起 水暮颜又想起紫竹林是条逃生之路,这么多弯道应该是躲避敌人的箭,抑或,为了遮住逃跑的身影。 于是水暮颜说道:“是为了遮住逃跑的身影。” 千霏一脸正色,说道:“因为我怕别人看到我仓惶逃窜的身影!” 水暮颜狠狠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千霏又指了指入口处那座石碑,刻着紫竹林三个字。千霏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一路都是机关?只要触动机关,这条路上的人都会死!” 水暮颜汗颜,这还是逃生要道么?! 千霏瞪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说道:“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走,一旦踏上此路,便意味着同归于尽。” 水暮颜似懂非懂,水暮颜不知道千霏这句话里的意思。 千霏冷笑道:“你不是最擅长分析?怎么这会儿倒不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的人生就像这条路,我设有机关来保护我,却无法阻挡伤害拼命追赶我的事实。我逃窜的身影有多狼狈?我绝不会想让人看见,笑话我。如果不惹事,便不会有踏上这条路的一天,你懂不懂?!” 话都说到这里了,水暮颜岂会不懂?千霏是觉得沾染了水暮颜就像沾染了麻烦。原来如此。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再想想这其中的道理。” 千霏没管水暮颜,自己回了行宫。 水暮颜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祸害。 等到天黑尽了,水暮颜淡淡一笑,幻化出一张红色面具戴上,遮住眉眼。又抽出袖中的红色绢帕,将脸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还能被人看见。 水暮颜站在石碑前,喃喃自语:“我早该知道我是注孤生的,不该把你拉下水。” 而后水暮颜将石碑狠狠一扭,刹那间幽径两旁升起一道道机关,而后纷纷射出毒针! 水暮颜只听得幽径前方轰隆隆的一阵响声,想必是机关都启动了。 “我来试试这伤害到底有多强。”水暮颜踏上幽径,任由道路两旁的机关射出毒针。水暮颜本就体内藏着寒毒,这些毒针与水暮颜体内的寒毒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水暮颜一步一步往前走,毒针,飞刀,暗箭,都往水暮颜身体里飞去。水暮颜嘴角流血,身上早已多处伤口,血流不止。 “怎么及得上我心里的痛?”水暮颜突然放声大笑,丝毫不顾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雨雪宫。 千霏突然听人来报,雁门关和千秋谷谷口突然多处坍塌。 “糟了!”千霏意识到什么,火速赶往紫竹林。 果然!机关被启动了!千霏连忙将石碑扭转回来,而后匆忙顺着那一路血迹追去。 “阿颜!阿颜!”千霏只见一袭红衣站在路中间,水暮颜的四周都是带血的暗箭,飞刀,毒针。 水暮颜闻声回头,却撞见了千霏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水暮颜沉默不语,只是一点一点将身上的毒物都取下来。地上那一堆毒器,刺疼了千霏的眼。 随后千秋六魔全数赶到,皆是一般惶恐看着眼前的水暮颜。 白凌鸢原本是想责问到底是谁触动了机关,此时也沉默不语。 乱世引刚迈步向前,便听得水暮颜说道:“千霏,你说你怕伤害,这条路是同归于尽。千霏,如果真的有伤害袭来,我会替你挡下所有,绝不让你受伤半分。” 千霏震惊,一脸愕然,喃喃道:“所以你就擅闯紫竹林,非要试一试这疼痛?” 水暮颜摇摇头,而后说道:“我的表情有多狼狈?幸好你看不见。千霏,我自知凡事太过则缘分必尽,可偏生我又是这样的执迷不悟。” 而后水暮颜口吐鲜血,似乎撑不住了一般,体内的寒毒亦开始发作。 “告辞了。”水暮颜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千霏站在原地,木讷许久,喃喃道:“你会拼死护我么……” 雨雪殿。 水暮颜浑身是伤的躲在房内,姑苏堙华为水暮颜上着药。 “怎么伤成这样?又中了谁的埋伏?”姑苏堙华一边为水暮颜清理伤口,一边皱眉,那一身的皮开肉绽,看起来都令人发指。 水暮颜失神不语,回想今日千霏所言。曲折之路不是为了躲避射手的攻击,只是为了不让人看到她的仓惶,逃生之路却是同归于尽。 “千霏,你还是那样的高傲,自尊在你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同归于尽……呵……同归于尽……”水暮颜越想越伤心,索性一把穿上衣物,倒头就睡。 “哎!药还没上完呢!穿什么衣服啊?”姑苏堙华又去扯水暮颜,水暮颜却直接蒙上被子不见人。 “诶,行,你睡会儿,醒了再给你上药。”姑苏堙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被褥里的人泣不成声,可能是觉得被褥里太闷了,于是又坐起来哭。 “这千万年来,我都是作茧自缚?明知同是杀手,又怎能奢望你能信赖我?呵,我真是蠢到家了,我又有什么能力去护你?我有的,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罢了。倘若白兰非要平了千秋谷,我又能如何?!君令不可违,我又能如何?!可笑!真是可笑!明明什么也做不了,却妄想护你一世长安。有本事我便舍了身后一百多万的人,有本事我便舍了这一堆与我有情分的人,有本事我便入了千秋谷,与你一人一世长安!昔日里我怪思姬雅是神,高高在上,舍不得那神的身份与我长安,那你又如何?你是魔,身旁也无人与你并肩,那我为何还不抛下所有,只为护你一人?!分明是放不下贪欲!偏生要牵扯上感情,真是懦夫!”水暮颜心里一遍又一遍冷笑,自己原来如此可笑,难怪千霏总说她是小鬼。修为已二十万年,那又如何?依旧什么也不懂!不过是小鬼罢了! 秋风寒雨,月上枝头,是夜凄凉愁苦寂寞深。 南城。红鸾殿。 白兰俯首批阅折子,忽然猛地用力一摔,折子散落于地。 奇雨薇惊得连忙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上本千秋谷屡次进犯南城的折子。 奇雨薇说道:“南城皇息怒,身子要紧。这千秋谷如今势力日益猖獗,还不是因为多了一个风月林在背后结党营私。依臣妾之见,不如出兵攻打千秋谷,同时让风城去攻打风月林。小打小闹虽不能平了千秋谷,却也能让风月林的人有个警觉,日后也不敢太嚣张帮着千秋谷为非作歹。” 白兰扶额,一阵头痛。如今风月林与千秋谷结盟,风城和西域相邻,都算夹在中间。若贸然出兵攻打千秋谷,自己多年来积聚的势力便会受到影响。况且风城素来兵力最弱,战事一起,经济绝对受到影响,西域再趁机攻打风城,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最怕的就是西域也插手其中,洛神帝可不是一点点好处就能收买的。 白兰皱眉道:“乔丞相何在?” 奇雨薇说道:“去了冰凌国,应该快回来了。” 白兰眉宇深锁,久久舒不开。片刻后又问道:“轩辕寂颜呢?” “听说一直在穆九峰,早没有在风城活动了。”奇雨薇说完看了白兰一眼,似乎他已经很烦躁了。 “乔丞相回来便让他等着我,我找他有要事相商。”白兰说完就要走。 奇雨薇连忙问道:“南城皇要去哪里?” 白兰又是皱眉,去哪里也要告知奇雨薇么?于是扭头就走,丢下奇雨薇一人在殿中。 雨雪殿。 天已放晴,户外阳光明媚,秋光甚好。 水暮颜狠狠皱眉,方才似乎又梦到了什么。 “连梦里,你也讨厌我了么?”水暮颜又是一个翻身,皱着眉宇沉沉睡。 “主上,有人来看你了。”门外忽然响起姑苏堙华的声音。 水暮颜正心烦,谁也不想见,索性说道:“不见!” “南城皇来问候你了。”姑苏堙华又说了声。 “他来干嘛?!”水暮颜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思索便赶忙冲到梳妆台前,拿起脂粉就开始往脸上涂抹。 “等一下,我换身衣裳!”水暮颜看着那苍白的脸色,顿时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遮住了那没有血色的脸。 “好像看不出来了。”水暮颜又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去到门口。 “咳咳。来了。”水暮颜淡淡一笑,轻轻打开门,却撞见白兰冰冷的面孔,不由得一阵惊慌。 水暮颜一边让路一边想:“他又受什么刺激了?” 白兰刚坐下便说道:“听堙华说你似乎受了重伤。” 水暮颜连忙捂住胸口表情夸张的说:“啊!心好痛!为情所伤,为情所累!” 白兰皱皱眉,显然不开心,而后问道:“为了千秋谷的人?” 水暮颜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提到千秋谷了?!莫不是又…… 白兰见水暮颜不回话,便知结果。于是又说道:“冰凌国那边如何?” 水暮颜舒了一口气,而后说道:“现在是冰帝想传位给轩辕竺,但是不少旧臣还是想让轩辕启继位,毕竟轩辕竺太过于心狠手辣。” 白兰闻言皱眉:“轩辕竺是众望所归,但他不能做下一任九天冰帝。” “为什么?”水暮颜不明所以,难道四国中还有人比轩辕竺更合适? 白兰冷眼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我发现你变笨了。” “嗯?有吗?!”水暮颜更是一脸懵,难道猜不到答案就是变笨了?水暮颜何时聪明过? “是不是放任你太久,你都堕落了?”白兰话里有话,明枪暗箭。 水暮颜隐隐察觉白兰今日似乎带着怒气而来,于是说话也开始格外小心起来:“不敢,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法力修得如何了?”白兰冷不丁问这么一句,水暮颜脑海里立刻反应出姑苏堙华必然是将水暮颜身上有伤的事情告知了白兰,这下完了。 水暮颜恭恭敬敬跪下,一脸正色:“臣知错。” “知错?你明知故犯很多次了。”白兰疾言厉色,浑身散发出冷漠。 水暮颜压低了头,又问道:“不敢再犯。” 白兰冷笑,而后说道:“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5章 一往而深 “是。”水暮颜低头。 白兰叹息一声,而后说道:“去扰乱风月林与千秋谷的关系,另外,让西域和风月林再多一点矛盾,别让西域成为第二个千秋谷。” “……”水暮颜刹那失神,不知如何回话。 白兰早料到了,于是补充道:“你可知顾墨云的浩气盟已经有所行动了?风城一旦失守,南城便是殃及池鱼。你要警记你的身份,颜帝。” 一句颜帝让水暮颜感到无比沉重,这两个字的背后,水暮颜要做到多无情?顾墨云开始行动了,难怪白兰会慌,水暮颜也慌了。 “是!一定办好。”水暮颜低下头去,狠狠皱眉,一场风雨正在酝酿,即将席卷而来。 待白兰走后,姑苏堙华步入殿中。水暮颜想得出神,连她来了也不知。 姑苏堙华开口道:“主上,怎么了?” 水暮颜闻声回望,而后长叹一声,问道:“堙华,要出大事了。” 姑苏堙华隐隐能猜到什么,看水暮颜无比沉重的脸色也知道白兰肯定又留了什么重要的话。 水暮颜又说道:“堙华,帮我准备一份大礼,我要去一趟风月林。” “是,主上。”姑苏堙华退下。 水暮颜起身,走到大殿之外,看着明媚的天,忽然觉得刺眼。这盛世风华之下,似乎堆积了太多尸体。太久没有动荡的江湖,也该动荡一番了。 雨雪宫。 秋日里的阳光总是最温暖明媚的,以至于连内心冷酷之人也无法拒绝这份温柔,一个个的都安静的享受着秋日里的阳光和温暖,以及那漫天飞舞的枯叶。 千霏看着满庭院的落叶,思绪不知飘飞去了哪里,连水暮颜屡次来到身后都不知晓。 “在想什么?我来了你又没察觉。”水暮颜在她面前多了几份痞气,仿佛调戏她一般坐在她对面。 千霏或许是心情好,或许已经习惯了水暮颜以这样的方式和她打招呼,于是只是笑道:“你来了我还需要设防么?” 水暮颜勾唇一笑,反问道:“那你心里对我也不设防的么?” 千霏愣了愣,而后冷哼一声:“怎么总是对我说这样的话?一次两次是好玩,再多就是轻浮了。” 水暮颜闻言一脸无所谓,反倒是一副深情模样说道:“多次提及不是轻浮,对许多人说着同样的话,却从未实现过那才是轻浮。我只对你说的话,是否可以理解为专一?” 千霏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想着这一年来水暮颜一直没个正行,成日里在她眼前瞎晃悠,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千霏说不上是讨厌,但是也说不上是喜欢,具体是什么水暮颜已经分辨不出。只是每每她笑着说教水暮颜轻浮时,却分明从水暮颜眼里看到了认真和情深。 可情深从何而来?水暮颜也好奇。 “小鬼,你到底看上我哪里了?”千霏玩味一笑,看着眼前的人。 水暮颜面色凝结,嘴角仿佛挂了苦笑,身体也微微僵硬,水暮颜一时词穷,抑或语塞。 “说不出来?”千霏逼近一步,眼里仿佛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却说不清是从何而来。 水暮颜狠狠皱起眉头,身子往后一靠,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与我一世长安之人,可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千霏抬眸望向水暮颜,眼神里说不清的一份情绪。 水暮颜忽然笑了,顿了顿组织语言后说道:“我见你第一次便觉得我们该是最合适的,不论哪方面,不管你如何想,起码我是这样想的。” “最合适的?”千霏冷笑一声,她多久没有听别人说出这个词了? “那我在你心里地位是什么?朋友?还是……你的一个目标。”千霏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无奈,在魔界,杀手最是无情,我俩也不会例外。 水暮颜仿佛动了怒一般,眼眶一下红了,水暮颜失控的用力一拍桌子,石桌当即碎了。随后水暮颜尴尬的看着千霏的脸色,不知所措的道着歉:“对不起……我……我……” 没说两句眼泪便断了线,惊得千霏变了脸色,不知是否该安慰,水暮颜却猛然转过身去。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你的情分是假的?还是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利用你了?”水暮颜颤抖着音问千霏。 千霏沉默片刻,却还是冷漠的回答:“你会相信你的敌人对你是真心的么?颜帝。” 水暮颜听到颜帝二字时身子抖了抖,心里苦笑:“他们是一家人,迟早都会知道我的身份,没什么好奇的。” 不等水暮颜发话,千霏便冷冷说道:“你在南城太子大婚当日泣不成声,是逢场作戏还是一往情深?你堂堂颜帝,能看上一个刚出茅庐的南城太子?轩辕钊又怎么会让你冒名顶替轩辕四公主的身份?你没发现你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可疑又像是一个计划么?” 水暮颜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后悔当初为了取得乱世引的信任而高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不过听千霏这么说也不像是猜出结果的样子,于是也就放了一半的心。 水暮颜转身时带着笑,一脸认真回答:“千霏,就算今日我对你全盘托出,你也不会为我保密,我们都是各为其主。可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有一天你有危险了,我一定会赶到你身边,没有任何理由能成为我不来的原因。” 水暮颜的话语换来的不过是千霏的一声嗤笑,还有不屑的眼神,其中却夹杂着几分讽刺。 水暮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水暮颜能理解千霏,永远不要轻信别人的话,在魔界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生死相托,就算有,也不会属于一个杀手。这似乎是一个定论,无可更改。 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水暮颜似乎可以预见千霏日后对水暮颜都是冷淡的模样。一瞬间心里好失落。 水暮颜又看了看千霏的脸色,依旧是冰冷,仿佛自己真的已经得罪了水暮颜一般。自觉得无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身欲走:“那个……我,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怒气:“没话说就走了?” 水暮颜吓得不知所措,一脸惶恐看着千霏,唯唯诺诺道:“那我……该怎么办?” 千霏无奈叹息一声,而后问道:“难道你只会在别人开心的时候哄我么?” 水暮颜当即冷汗直冒,千霏这是几个意思? “嗯……”水暮颜犹豫不决,脚下仿佛生了根,挪不动。 千霏扭头看向水暮颜,却险些将水暮颜吓得腿软,水暮颜原本抬起的头刷一下低下去,不敢正视千霏。 千霏起身靠近水暮颜时水暮颜身子明显紧张得缩了缩,仿佛一个孩子。看得千霏连连叹息:“小鬼,你怎么这么点胆子?还是你在怕什么?” 水暮颜深呼一口气,正视千霏,却还是忍不住被千霏冷漠的气场逼得退了一步。而后水暮颜捂住胸口,尽量平复心情,眼睛四处扫视说道:“我没有怕什么,只是,你在生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千霏伸手轻轻敲打水暮颜的额头,吓得水暮颜不知所措。 千霏却笑了:“你知道西域有一种叫姬瑶花的花么?去为我取来,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姬瑶花?!水暮颜心里一下咯噔,这是极其罕见的花,可以大幅度增加修为。 千霏见水暮颜没有说什么,便笑道:“想来是为难你了,你虽是颜帝却也奈何不了洛神帝。算了,只当我没说过这话。” 千霏转身欲走,背后猛然一声喊:“你要姬瑶花来做什么?” 千霏懒得回答,于是摇摇头走了。 水暮颜站在原地不做声,脸色却有些难看。直到千霏离开了庭院,水暮颜也没动一下。只是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些许星光,似乎是伤心了。 夜间。澜渊殿。 千霏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眼里不知为何竟然落了点点星光。对面的乱世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不敢劝。 夜未央。 千霏强打着精神,抬头看那一弯月儿,又狠狠皱眉,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水暮颜的那一句:“你要姬瑶花来做什么?” “呵……我要它来做什么?我要的是它么?”千霏苦笑,她本以为水暮颜懂了她的心,却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乱世引见她终于说话了,于是问道:“今日又和她拌嘴了么?” 千霏抬眸笑道:“你说我一个修为比我还深的人,为何心性却如此不成熟?像个孩子一般。” “你在怪她还是什么?”乱世引问道。 “若不是她仗着自己一身修为我奈何不了她,她又怎敢在我面前说那些放肆轻浮之言。”千霏又仰面喝了一口酒,眼神明显有些不悦。 乱世引不好说什么,这是事实。 “以后她再来千秋谷,可别再让她看见我。”千霏眉宇不展,似乎喝得有些多了。 乱世引像个中间人一般,眼睛看得清两人的处境,却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你今日与她说什么了气成这样?”乱世引小心翼翼的问道。 千霏猛然一放酒杯,冷冷道:“不提也罢!” “好,不提不提。你今日喝得这么多,不宜再喝,不如回宫歇歇?”乱世引道。 千霏笑了笑,而后起身拿起酒壶便摇摇晃晃离开了。 乱世引看着离去的背影,低头思索,亦是愁眉不展。只是嘀咕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赤血楼。 水暮颜推开藏金库,看着那一件件抢来的东西,抑或与别人交易的。心里盘算着:即便是都送给洛神帝我也不会换给我吧,诶…… 这些金银对旁人来说或许没什么,但是对水暮颜来说却不可或缺。赤血楼人数众多,处处需要钱,一旦金库空虚,便谁也不能活。 水暮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魔剑彼岸魂,这是魔界数一数二的法器,或许洛神帝能看得上眼。水暮颜不禁动了心思。 翌日。 妖雪宫。 水暮颜只身来到白雪皑皑的西域,水暮颜抬头看了看这座生存于雪山之间的城池,不免心生感慨:“易守难攻,却物质匮乏,西域存活得也不易。” “来者何人?”守城的士兵看了看一袭红衣的水暮颜,等水暮颜抬头时士兵却连忙大喊:“开城门!快开城门!”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6章 呐,花花送你! 水暮颜一脸懵,是有人知道她要来么? 水暮颜走过城门时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这么快便为你开了城门,你们妖王殿下知道我要来么?” 士兵笑道:“妖王殿下说过,以后只要是你来,不论何时,西域的城门都为你打开。” “……”水暮颜吓得一身鸡皮疙瘩起,西域妖王这是何意? 听闻水暮颜来了,洛神帝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已来至妖雪宫大殿,摆上一桌好吃的好喝的,就等着水暮颜一起来用餐。 “你来了。”洛神帝笑得温柔,原本狂傲不羁的脸上也收敛了几份狂气。 水暮颜第一次见洛神帝没有穿得那么正式,顿时觉得此人温柔几分。 洛神帝见水暮颜站在那里不动,便起身走向你:“怎么?这里没有你喜欢的椅子?” “呃……不是。”水暮颜尴尬的四处看,而后说道:“似乎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妖王殿下用餐了。” 洛神帝伸手想要拉水暮颜的手却被水暮颜退后闪开,而后便是彼此尴尬。 “你来得巧,一起用餐么?”洛神帝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笑了笑回到座位。 水暮颜不想吃,水暮颜只想快点换回姬瑶花然后回去给千霏。连洛神帝也看出来水暮颜有些着急了,于是洛神帝问道:“我西域什么东西有幸能入了你的眼?值得你大清早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了。” 水暮颜又看了看洛神帝一个“请”的手势,便大方入座。 “我想要你西域的神物,姬瑶花。”水暮颜话音刚落,洛神帝为水暮颜盛汤的动作也停了。 洛神帝抬眸看向水暮颜,而后水暮颜迫不及待开口:“我用彼岸魂换它可以么?” 洛神帝索性放下了碗筷,而后看着水暮颜脸上略显焦急的表情问道:“你要姬瑶花做什么?” 水暮颜也不知道呀!于是一脸懵…… “嗯……要不你开个条件?”水暮颜执着的问着。 “是你要还是别人要?”洛神帝一本正经问水暮颜。 水暮颜心里不住嘀咕:“关你什么事?凶巴巴的样子,要吃人啊?不换就不换!大不了我偷就是了!了不起哦!” 洛神帝见水暮颜不说话,不由得笑了笑,而后说道:“你不说我不逼你,彼岸魂是你的法器,没了法器你如何御敌?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水暮颜正想辩驳,洛神帝便吩咐道:“洛至,去取姬瑶花。” “这么爽快!”水暮颜不由得惊呼,还来不及细想便又听得洛神帝笑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给的,你都可以拿走。” “……”水暮颜吓得不敢说话,这是什么鬼话! “不行!肯定有阴谋!我得问清楚!”水暮颜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那什么,妖王殿下要什么条件只管说,不要觉得不好开口!真的!”水暮颜一脸认真,像很怕洛神帝亏本一般! 引得洛神帝笑出声:“哈哈哈——” 洛神帝痞气的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那我要你你给么?” 水暮颜听完后也是大笑:“啊哈哈哈——滚。” “哦哟,这么有脾气,可以的,我喜欢。”洛神帝明显看到水暮颜极不自在的模样,还有那满眼的嫌弃。 “哎,能不能看在我免费送你姬瑶花的份儿上告诉我你为什么都不正眼瞧我呢?”洛神帝在心里堆积很久了,一直都想知道,是凡人时,水暮颜也从未正眼瞧过她。 “有的人如果相识没结果,最好一开始便不要相遇,如果相遇了,最好不要相识相知,以免越陷越深。妖王殿下才品都是极佳的,就算是与你做朋友那也必得是人中龙凤。这一世在下不过是个杀手,才貌皆无,财权也没有,何德何能敢与妖王殿下结交?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还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就行了。”水暮颜说得一脸认真,语气的确没有丝毫不屑之类的情绪。 洛神帝看了水暮颜许久,食不知味,而水暮颜也没有任何话语。 这时,洛至回来了,手里捧着姬瑶花。蓝色的光柔和,水暮颜看得呆了。 水暮颜情不自禁走向前,仔细端详这传说中能够增加修为的宝物,像一朵睡莲,却又有几分调皮。水暮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千霏,那个将活跃和温柔把握得刚刚好的女子。 “这花好漂亮啊。”水暮颜满心欢喜的关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扭头笑得明媚:“谢谢妖王殿下。” 洛神帝笑了笑,而后说道:“我想好了一个条件,不知你刚才的话是否还算数?” 水暮颜轻声叹气:“诶,可以的,你说吧。” “以后不要再叫我妖王殿下,叫我洛神,可好?”洛神帝笑得温柔,水暮颜却看着越发心慌,洛神帝频繁示好究竟几个意思? “好。”水暮颜一刻也不愿意多留,“告辞。” “等等!”洛神帝见水暮颜如此迫不及待走,知道是自己说话吓到水暮颜了。 “我日后能去找你玩吗?”洛神帝一脸期待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水暮颜实在找不到说的了,只得厚着脸皮点点头。 “那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洛神帝声音也大了许多,仿佛这是很开心的事情。可她的反应更是引起了水暮颜的不安,水暮颜只信自己会对别人这么热情,不敢相信别人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水暮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只觉得好烫手,可水暮颜舍不得甩开。 “算了!前怕狼后怕虎像个什么样子!大不了被坑一次!”水暮颜像下定决心一样,咬咬牙,而后说道:“我先回去了,洛神……嗯……拜拜。” 水暮颜总觉得怪怪的,却还是挥了挥手,而后一溜烟跑出了妖雪宫。 刚出妖雪宫水暮颜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喊一声:“哈哈哈——我拿到花了!” 妖雪宫内还失神站着的洛神帝也听见了这声笑语,也情不自禁笑了。 一旁的洛至看在眼里,却不明白水暮颜有什么好,为什么洛神帝要对水暮颜这么好?两人一共也就见过几次,能有什么情分?而且,洛神帝素来不喜欢与别人太过亲近的,又岂会与水暮颜这么亲近?不管为什么,洛至知道,水暮颜非比寻常。 “妖王殿下,公主殿下快来了,你们用膳的时间到了。”洛至提醒道。 洛雪儿每日都会准点来陪她用膳,今日若不是水暮颜来了,洛神帝不会急匆匆让人备下饭菜。 洛神帝转身看着那一桌子饭菜,而后说道:“嗯。” 说曹操曹操到。洛雪儿随后便来到妖雪宫。 刚踏入大殿便能看见满桌子的菜,只是,都有些许凉了。 洛雪儿不禁好奇:“今日你胃口这么好?起这么早用膳。” 洛神帝夹着菜往嘴里送,笑道:“你既带了热乎乎的饭菜便自己吃吧,我吃这份就好,也快吃好了。” 洛雪儿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而后坐下夹了一筷子冷菜往嘴里送:“不打紧,陪你吃,吃什么都是一样。” 洛神帝又岂会看不出来洛雪儿脸上挂着的不悦,想必她已经知道水暮颜来过了。洛神帝犹豫再三后开口道:“雪儿,我把姬瑶花送她了。” 洛雪儿本以为自己能够不动声色,却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而后努力恢复笑容:“她对你非比寻常,一朵姬瑶花罢了,只要是你有的,都送她也无妨不是么?” 洛雪儿的话里暗藏怒气,谁都听得出来。 洛神帝放下碗筷,而后说道:“我等的人已经来了,你说话可还算话?” “……”洛雪儿眼里瞬时砸下来泪珠,当初她说,只要洛神帝等的人来了她便不再等洛神帝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洛雪儿起身,满面泪痕看着她,眼眶里还在不断的滚落泪水。 洛神帝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补充道:“你懂我的,不论如何,你别碰她就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呵呵……你在警告我。”洛雪儿听出了警告的意味,洛神帝太护短了,护短得让人嫉妒,而且会嫉妒疯! “知道就好。”洛神帝起身离开,洛雪儿一瞬间从自己人变成了外人一般。或许不是,只是洛神帝变了,她终于张开了自己的刺,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人。 洛神帝的刚离开大殿,洛雪儿便一把掀翻了桌子,哭得像个疯子一般,就像被抢走了一切一般,近乎疯狂的推翻东西,发泄着内心崩溃的心情。 “啊——凭什么!”洛雪儿一遍又一遍吼着,期待着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雨雪宫。 水暮颜兴高采烈的又来了,刚到雨雪宫门口便被拦下,守门人说,水暮颜不能来这里了。 “你生气了。”水暮颜第一个反应出来的便是这个,千霏生气了。 不过水暮颜也欣喜,如果千霏真的是生气了,那只能说明千霏是因为水暮颜不肯为她取姬瑶花而觉得不被重视,所以才生气的。 水暮颜推开守门人,坚持要进去,守门人连忙喊:“别进去!别进去!” 宫内的千霏正在和乱世引下棋,一听这动静便知道是水暮颜来了,不免心烦意乱,而后起身欲走。却恰好和水暮颜撞了个正着。 水暮颜见她脸色不好,便直接打开了盒子,深蓝色的柔光顿时映入眼帘,千霏和乱世引都看得呆了。 水暮颜笑道:“姬瑶花我给你带来了。” 千霏不知所措,她以为水暮颜根本不会去取姬瑶花的,而且,这花是洛神帝视为心头肉的东西,岂会轻易给水暮颜! “你怎么得到的姬瑶花?”千霏紧张起来,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水暮颜顿时吓到了,而后认真脸回答:“洛神帝送我的。” “她脑子进水了肯送你这么宝贝的东西?老实交代,你到底怎么得来的?是不是偷来的!”千霏真的急了,上前一步抢过来姬瑶花,作势便要推水暮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7章 必须及时表白! 水暮颜顿时觉得好委屈,眼眶又红了,退后两步,含着泪说:“东西若是偷来的抢来的岂不是害了你?我是思虑不周全之人还是出门没带脑子?” 千霏见水暮颜反倒是红了眼,心中更是不安,心想到:“洛神帝与她究竟什么关系?难道洛神帝想收买她?” “拿人手短你不懂么?”千霏皱眉,不等水暮颜接话便继续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怕是要拿自己去换了!真是出门没带脑子。” 水暮颜红着眼冲过去一把夺过来姬瑶花,恨恨的看着千霏。 千霏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皱眉大喊:“你要干嘛?快给我,我还回去!” 水暮颜委屈得落泪,左手端着盒子,右手幻化出彼岸魂来。满腹委屈看着千霏说道:“我问你你要姬瑶花来做什么你也不告诉我,我取回来你也不开心,你到底要怎样?我终究是个外人对不对!你从来就没在意过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鬼!” “你凶什么?胡言乱语!”千霏也动怒了,眼前的水暮颜就是耍起了小性子。 “东西是我取的,怎么处理也是我说了算!”水暮颜话音刚落便一剑狠狠劈向姬瑶花。 “不要——”不知是谁喉间声嘶力竭,水暮颜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姬瑶花自身散发出来的护体之光击飞,吓得水暮颜连忙运功护体。 姬瑶花和彼岸花的功力相遇之时便生出强大的力量,仿佛照亮了整个白昼,刺眼,水暮颜脑海一片空白,又仿佛看到了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涌入脑海。 “阿颜——”千霏又是一声喊,仿佛怕失去谁一般,水暮颜耳畔听闻,一下子从那碎片里惊醒。 刺眼的白光过后,姬瑶花还是好好的漂浮在盒子上空,而水暮颜则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水暮颜不可思议的看着姬瑶花,想起来刚才那些画面,水暮颜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谁的脸庞……是洛神帝的?不对……那张脸很平凡,像个凡人,丝毫不会有帝王之气,不会是洛神帝。可……那张仓惶的面容的确很像洛神帝。 千霏扑过来,担忧的看着水暮颜,连声问道:“这姬瑶花乃是洛神帝的护身之物,你以为你能毁了它么?怎么样?伤着哪里没有?” 水暮颜连回答都忘了,只是痴痴的望着千霏,一股莫名的悲伤涌入心头,水暮颜脑海里只有两个字:雾秋。 “快带阿颜去歇着,找个大夫看看有什么大碍没。”乱世引也震惊,刚才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雨雪宫。翌日。 水暮颜并无大碍,却还是没想起来什么。再次见到千霏时,喉间莫名觉得火烧一般。仿佛眼前的人随时都会消失一般,而水暮颜的心里便沉重起来,仿佛生命中的阳光都被谁夺走了一般。 千霏还是如往常一般喝着茶,看着日出日落,安静的坐在石桌边看着天际的浮云静静思索。 水暮颜温柔的站在她背后,如往常一般,直到千霏开口了才回话。 千霏看着水暮颜反常的安静,便开口道:“每一次你来千秋谷便会带来不好的消息,这一次来又是为什么?” 水暮颜不知何故,脸上只有温柔的笑,水暮颜看着千霏就像看着失而复得的东西一般。水暮颜笑道:“能不能有那么一次只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别的。” 千霏大笑,而后放下茶盏笑水暮颜:“你是不是在风城呆得太久了,说话也不分场合对象了?你这话被人听去了还得了?流言蜚语你承受得住?” 一提到流言蜚语水暮颜便不由得想起白子佳,与水暮颜信誓旦旦,如今才一年刚过,两人发展成什么样子了?白子佳依旧是到处拈花惹草,可水暮颜已经无力管教,或者说,水暮颜没有资格去管教。而自己呢,为了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到处留情,而且自己的行为更为恶劣,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千霏见水暮颜不言语,便问道:“认识一年多了,我还不了解你呢。我是不是也只是你完成大业的一个工具罢了?” “不是!”水暮颜不暇思索便回答了,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看得千霏都快信了水暮颜说的是真的。 千霏仔仔细细打量水暮颜,而后有些伤感的问道:“阿颜,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你想过没有?” “……”这个问题真的难倒了水暮颜,千霏于水暮颜而言究竟算什么? 水暮颜没能接得上话,千霏眼里早已落了悲伤,她早料到是这个结局,不过几面的缘分,不过几月的相处,她又能了解水暮颜多少?难不成水暮颜那几句甜言蜜语真的能够迷了她的心智?还是,她真的信了这个不谙世事的水暮颜所谓的真心? 千霏又摇摇头,转头看向天际的一抹浮云,水暮颜一直盯着千霏的面容,水暮颜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挽留住眼前的人。仿佛眼前的人就要彻底消失了一般。 “千霏……”水暮颜被打断。 “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可好?”千霏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 是千霏咄咄逼人了?还是她们之间本来就该有个定论了?水暮颜心慌意乱,呼吸沉重,甚至慌乱。两手交错时都觉得惶恐不安。 千霏余光看到了水暮颜的动作,心里愈发悲哀:我究竟在奢求什么?她那一句一见钟情或者是那一幅画,难道就是俘虏了我的心的东西?不可能,我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谁的,我身边有那么多人,她对我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水暮颜缓缓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水暮颜满脸认真的看着千霏,而后说道:“我可以想好了再告诉你吗?我现在还没想好。” 千霏看着水暮颜一副犯了错的模样,有些不忍,而后转移话题问道:“诶,小鬼,你怎么有时候显得很沧桑啊?一副暮沉沉的模样。” 水暮颜沉默片刻,而后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我也在找一个人,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千霏隐隐察觉到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水暮颜退下。水暮颜很想离开,可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一步也挪不动。 千霏见水暮颜毫无动作,以为水暮颜不想走,于是抬手道:“既然不想走,那坐下聊聊?” 水暮颜木讷的坐下,却意识到今天注定不会轻松,迟早要来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千霏仿佛在思索一般,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问道:“我不想知道你来千秋谷是什么目的,我只想知道你接近我究竟是什么目的。” 水暮颜的沉默片刻让千霏有了第二次补充说明的机会:“我现在忽然间觉得你很危险,颜帝,身为白兰手下八大帝王之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费尽心思靠近我,难道就只是为了铲除千秋谷?你说过,我是六人中法力修为最高的,却偏生位居第四,实在让人想不通。” 水暮颜心里将所有事情重新盘算了一遍,以最坏的打算来面对。水暮颜看着千霏,认真的问道:“今日你要问私事还是公事?” 千霏一脸认真看着水暮颜,而后笑道:“私事。” “千霏,今日的坦诚相待没有任何算计的因素,我也希望你能用心倾听我说的每一句话。”水暮颜呼吸渐渐匀称,水暮颜做好了一切准备,水暮颜心中又燃起一簇烟火,水暮颜希望今日便能从千霏这里得到她要的答案。 千霏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慰,仿佛水暮颜也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水暮颜低头深吸一口气,而后一脸痛苦的说道:“想来不是你一个人好奇为什么我有几十万年的修为却只有几万年的心智,我不是装的,我只是只有几万年的记忆罢了。关于之前的记忆,我全都忘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一身修为是怎么来的。我只记得我是被顾墨云从人间带来的,而后白兰将我带走,收养,培育至今。” 千霏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般,满眼的不可思议。她看着水暮颜微微泛红的眼圈,却又实在不敢相信。 水暮颜继续说道:“不论我从哪里来,我这一世都像是重生一般。我不清楚我的过往,或许也没有必要去清楚。可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我总觉得,我也在等我一般。世间的生死相托未必只有爱情,友情也可以,可我不知道有谁如我一般会对友情执着,至死方休。我这一路上认错了多少人,错付了多少情,又期待了多少回?至今,这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千霏汗颜,她从未想过水暮颜会对感情如此执着。水暮颜也从未想过自己对感情的认知会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可水暮颜说这么多,意义何在?那千霏自己是不是水暮颜旅途中错认的一个? 千霏淡淡的问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水暮颜抬起装满泪水的双眸看着千霏,问道:“从第一次见面你对我的印象便不好,这么久以来,你从未真正了解过我。可是千霏,我真的觉得我们早就是相识的,如今再见不过是久别重逢。呵,可我也怕这不过是我的错觉,毕竟我期盼了几万年,期待了那么多次,失望了那么多次,万一真的是等得太久了病急乱投医也说不准。比起旁人,你真的很好,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透明的,仿佛没有任何包袱。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们都是杀手,我却偏生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我偏生还是那样执迷不悟,明知最不该有感情,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要去期盼。” 千霏听完水暮颜这长长的一段话,脑海里稍作思量,而后问道:“那如果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呢?”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8章 执念太过终是错 水暮颜笑了笑,无奈的看着千霏说道:“我活着不是为了帮助白兰一统天下,我只是想在确保自己还有权势的时候找到她。如果她需要我护着,或许我这点权势还能给她她要的,如果她不需要,我可以弃了所有,和她过着一世长安的生活。” 说完这话水暮颜都忍不住笑了,这多像是一对神仙眷侣,而不是朋友。所以,有谁会信这世间会有这样的友情呢? 千霏又问道:“卫大人和白凌鸢在你眼里就是你想要活出来的模样?” 这算是说到点上了,水暮颜立刻点头,而后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又补充道:“还不够好,如果我等到了那个人,我只希望我已经拥有了我所需要的一切,并且,我在别人身上犯的错不会再在她身上犯。我希望我给她的是惊喜和安稳,而不是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嗯,说得很有道理。”千霏点点头,而后笑道:“那你可想过她可能有一日也会有意中人,而你也会有,那时候,怎么办?她的专属权将不再属于你,或许从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你的了。” 水暮颜悲凉的笑了笑,这是一个矛盾,一直存在且水暮颜不知道答案的矛盾。什么是对一个人好?就是希望她幸福快乐,那为何苦苦不放手?水暮颜忽然想起了思姬雅,思姬雅有了瞿灭,水暮颜心里的确是不舒服的。水暮颜欢喜于多了一个人保护思姬雅,却也厌烦于有人分走了思姬雅的欢心。 “或许没有爱情也可以过得很好,如果我是这么想的,我宁可为她放弃全世界。”水暮颜词穷,或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话语来回答,说出了这么幼稚的一句话。 千霏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要的只能有两种情况才能达到。第一,爱情,你想你应该在风城见过了不少女子之间的婚姻。第二,你们的意中人不存在或者永不出现。这完全就是孩童才会提出的问题,成人的世界不可能只有友情,而且绝大部分情况来说,成人更期待爱情。” 千霏一针见血,水暮颜脸上火辣辣的,可水暮颜仍旧是咬着牙,不肯低头,只是眼眶里不住的滴下来晶莹的泪珠。水暮颜与思姬雅当初的约定,的确在年少,所以这么多年来水暮颜一直停留在年少时候的心态,水暮颜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份执念,水暮颜在拼命的挽回什么。 千霏看了看水暮颜,而后说道:“你终究是没长大,还是一个孩子,对于感情的认知才会如此浅淡。” 水暮颜笑了笑,笑声却带着讥讽:“哈哈……孩子,没长大,那又如何?爱情?友情?何妨?我要的不过是有个人陪着我,难道这也不行么?” 一瞬间水暮颜像失心疯了一般,有些怨恨的看着千霏,水暮颜不是第一次与人提及这个,所以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否定自己的观点。可水暮颜就是容不得人诋毁她心里的执念,哪怕只是半句话也不行。 水暮颜起身冷冷看着千霏说道:“你说得对,你也不过是我的目标之一,只是相比于其他人,你更符合要求。那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目的了,要如何抉择是你的事情,只是,千霏,纵使你心里懂了全世界你也没有资格肆意评判我的感情认知。就算我真的是幼稚又如何?我可以对我的她拼死相护,你的爱情或者友情能做到吗?这世间有多少人嘲讽我的幼稚,多少人蔑视我的无知,可他们的感情呢?又有哪一段是长久且无坚不摧的?你我均是杀手,你该知道背叛和欺骗能让人有多寒心。或许我自私的占有欲是毁了我的爱情,可我总能找到那个不需要爱情的人与我相伴一生。若我找不到,那我宁可孤独终老!我宁可将这份情错付一次又一次!受伤毁灭又如何?总好过我空等,连主动去寻找我都做不到!这才是真正的没资格谈什么占有!这才是真正的不配!” 千霏看着你愈说愈激烈的情绪,真切的感受到了水暮颜内心那股不可能扭转的执念,也意识到了水暮颜内心有多孤独。可能已经是一种病了,而且无可救药。 “水暮颜,是不是除了这个人,其他人都不配伴你终生?”千霏问道。 “其他人?呵,不过是伴我一程,能伴我终生者,必然只有她。”水暮颜说话间尽是轻蔑,仿佛除了那个人之外,其他人真的没那么重要。 千霏借着日暮黄昏的光,仔细的看了看水暮颜轮廓上勾勒的悲伤,而后沉默片刻。等到水暮颜情绪恢复了许多后才问道:“若有一日我与你的意中人是敌手,你会护着谁?” 水暮颜顿时犯难,这是在质问水暮颜,白兰和千霏,水暮颜选谁?千霏现在于水暮颜而言不过是其中一个目标罢了,万一千霏不是那个谁呢?而且从今日的谈话来看,千霏真的不是那个人。那还有什么必要护着呢?水暮颜内心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水暮颜用真心去试探,去等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收获了失望和落寞。千霏说得对,世间或许真的不存在那样纯粹又不会成长的友情,水暮颜注定等不到那个人。 水暮颜没有回话,水暮颜不知道如何回话。白兰是魔帝,所做一切为了天下苍生,而水暮颜只能奉命行事。可千霏与他是敌手,若不帮千霏,千秋谷很可能就没了,之前白兰便对千秋谷起了杀心,水暮颜知道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在这里了。 究竟要如何做?水暮颜心慌意乱,现在能承诺千霏什么?承诺什么都是不可靠的,万一做不到呢?岂不是让水暮颜伤心绝望?水暮颜仿佛做的每一个承诺都会联系到当年与思姬雅做的承诺,思姬雅食言了,水暮颜便终生都有了阴影。承诺在水暮颜眼里是那么的不切实际,是那样像烟花易冷,又如琉璃易碎,彩云易散。 “千霏,不论如何,我都不希望看到你出事的一天。可若真有这一日,我必然拼死护你。我只跟随心走,即便你不是我等的那个人,或许是你像我,所以我会护着你。可能在我没有记忆的岁月里,我是曾陪伴过我的,只是我不小心把我忘了罢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离开了,从此你喜欢的人便都有了你的影子。谁说这句话只是形容爱情的呢?有一种无关风月的情愫,也是可以这样纯粹。或许超出了世俗定义的友情,又高出了世俗定义的爱情,那是一种精神上的陪伴,纯粹的交流与融合,是昙花一现还是海市蜃楼?在水暮颜心里,那是全部。 “姬瑶花太贵重了,我只是说笑罢了,你伤既然好了,便还回去吧。”千霏看了看天边的浮云,又恢复了镇定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争论根本不存在一般。 “好。”水暮颜也没有更多的话,水暮颜不知道说什么好。 水暮颜转身离去,千霏悄悄看了一眼,而后心里凉凉的,低语呢喃,仿佛是说:“我要的不是姬瑶花,我不是说了么,你拿来了姬瑶花,我便应允你所有的条件,你怎么就不懂呢?小鬼。” 千霏是试探水暮颜?千霏只是想说,小鬼,我好像也觉得咱俩合适,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来表白可好?可惜,水暮颜没听懂,或许是姬瑶花太贵重所以水暮颜没注意那后半句才是重点,不论如何,水暮颜已经错过了千霏的等待和期许。 赤血楼。 某日,水暮颜收到一封请柬,落款是洛神帝。 水暮颜拿着请柬反复考量,满脑子都是洛神帝的脸,自从她解封了水暮颜的记忆,水暮颜便记起了前世的一切。她父亲洛夜被水暮颜用乱世殇刺进胸膛魂飞魄散,她修为尚浅便继承了洛夜的神尊之位,封号桃夭。至于她怎么变成堕神的水暮颜不知道,还有水暮颜前世的记忆到底是谁封印的水暮颜也不知道。 水暮颜正想着,参星斗进来了,问水暮颜:“主上,顾墨云来了。” 闻言水暮颜不由得抖了抖,他来了…… “好。”水暮颜摆摆手,参星斗退下了,水暮颜望着手中的请柬,身子一下觉得好沉。 水暮颜脑袋一直很混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如今水暮颜是要假装不记得还是如何?顾墨云,你竟然就是三十三重天宫上的夕墨神尊。 见了他,水暮颜头一句话便是:“有何贵干?” 顾墨云狐疑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顿了顿问道:“怎么,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开心了?又变得这样生疏。” 顾墨云朝水暮颜走来,水暮颜不由得心慌,连连后退,直到他看不下去了,终于是没再靠近。那张脸也变了脸色,眼里仿佛装了霜一般,冰冷至极。 “为什么……”水暮颜低声呢喃,眼泪堆在眼角呼之欲出,鼻腔里极力忍着酸楚。 水暮颜不敢看他,心中杂乱无章。 “你怎么了?”顾墨云话语里带着烦躁的气息,他有些慌了。 “师妹,你说话,你说话。”顾墨云一下上来捏住水暮颜的肩头,水暮颜受了些惊吓,眼泪终于是掉落。 “顾墨云……为什么……”水暮颜语无伦次,泣不成声,却是说不出口,问不出口。 水暮颜想问一句,为什么你要来魔界?你不是夕墨神尊么?白兰怎么会由得你这样胡作非为?可他不会告诉水暮颜的,绝不会。 “别碰我。”水暮颜终究只是吐出这三个字,而后艰难的推开他,喘着沉重的叹息着,任由眼泪流下来。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水暮颜,两人彼此沉默了许久后他方才问水暮颜:“是不是白兰给你说了什么?” “呵。”水暮颜冷笑,他这是要挑明了么?他是什么都知道的,白兰是谁他知道,水暮颜是谁他也知道。 被一直一直蒙在鼓里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水暮颜一个人罢了。白兰瞒着水暮颜,他也是,他们都不希望水暮颜想起来,或者,水暮颜失去的记忆就是他们封存的。呵,水暮颜怎么会让人轻易就封印了水暮颜的记忆?到底什么原因水暮颜会心甘情愿让人封印她的记忆? “白兰给你说什么了?”他继续问水暮颜,水暮颜依旧是不回话,只是一味的哭。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09章 心慌意乱颠倒黑白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自己像只猴子。被他们戏耍于股掌之间,自己却还浑然不知。听着他在一旁冰冷的质问,水暮颜只觉得自己真可笑!竟然心里唯一奉若神明的是这样一个人。 水暮颜扭头看着他,止不住泪流的说道:“万万没想到我与夕墨神尊竟是有渊源的,失忆也好,历劫也罢,夕墨神尊总是能出现在我这个妖魔的世界里。只是我不懂,为何夕墨神尊不愿意放过我这个小妖?难道看我痛不欲生你会更开心吗!” 说着说着水暮颜便情绪失控,一把将身后桌上的东西都扯下来砸在他面前,整个人快要崩溃!水暮颜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他! 水暮颜冷笑一下,而后往外冲去,却被他叫住:“站住!你要去哪里!” 水暮颜冷冷说道:“我去问问白兰什么时候将你赶出魔界。” 他没有回话,水暮颜亦没有回头。 南城。抚忧殿。 水暮颜的来访惊讶了奇雨薇,也惊讶了白兰。他正在用膳,水暮颜却不请自来。 奇雨薇先是一惊,随后皱眉训斥水暮颜:“四公主怎么这样不懂规矩?这抚忧殿乃南城皇的寝宫,岂是你想来便来的?” 水暮颜兀自坐下倒了一杯酒,而后喝了起来,眼神甚是冰冷狂傲的看了奇雨薇一眼。惊得她后退半步,望向了白兰。 白兰挥了挥手,奇雨薇便知趣的退下了,随后白兰看了水暮颜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谁惹你不快了?竟然连外人也不顾了,就这样闯进来。” 水暮颜看着他那镇定的面容,猜想着,如果他知道水暮颜恢复记忆了,眼前这个修行几十万年的后生晚辈,是否还会如此镇定?水暮颜想到这里更觉得可笑,若水暮颜没有被封存记忆,法力也不会被封存,那水暮颜还会喜欢上他么?水暮颜被封存记忆这数万年,竟然好似又活了一遍,只是,这一遍让水暮颜体会了本不该有的情。 白兰见水暮颜不说话,又问道:“难不成你是想劝我收回出征千秋谷的旨意?” 水暮颜闻言愣了愣,而后笑了笑,心里酸酸的,白兰果然就是白兰,心里眼里都只有这个魔界天下,若非如此,水暮颜又怎么会这般卖命?是他心系天下水暮颜才会誓死效忠的,水暮颜还留在他身边做事只是因为他才有这个能力救天下万民于水火。 “白兰,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水暮颜不知道他会不会骗她,但是她想试一试。 他抬头看水暮颜,眼神里只剩下安然。水暮颜忽然又想起这么久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回忆起来,全是自己给他带去的麻烦,想必他对水暮颜早就厌烦了。只是还需要水暮颜这把刀,所以关系没明着撕裂。 岚烟池的那一场吵架,还有奇雨薇的说和,现在细想来,都是裂痕。水暮颜既然决意与他再无干系,现在就该不要在意他如何看水暮颜。虽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暗地里疗伤,可水暮颜还是免不了颤抖。重活了一次,从前那些傻事,任性,再回首,仿佛是看水暮颜年少的无知和任性。可笑亦天真。 “你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该再去神界偷偷看望朋友?”明明很想问他为何允许顾墨云在魔界放肆那么久,话到了嘴边变了,水暮颜想,尽可能掩饰掉真相比较好,不问也许更好。 他扫了水暮颜一眼,而后沉闷着,水暮颜正想开口化解尴尬,他先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他察觉水暮颜撒谎了?水暮颜镇定的看着他,而后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派人监视我,你也对我不放心。但是对于三十三重天宫上那位夕墨神尊,我只是欣赏他,没有其他意思。而且,我也没见过他,以后也不会再去悄悄寻他了。想来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我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好。” 白兰看着水暮颜,没有什么指责的话,手里握着的茶杯也没有再往嘴边送。水暮颜从他的目光里看到的只有复杂和些许担忧,他到底还是惧怕顾墨云。 “怎么忽然想起与我说这个?”他反问。 水暮颜脑海里满是顾墨云,今日他来找水暮颜,必然也被白兰的耳目看在眼里。只是白兰现在不知道罢了,那水暮颜到底要不要提?罢了,罢了,何必。一提,倒像是撕破了脸,以后彼此见了尴尬。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也该省省心了。”水暮颜微微叹息,而后转移话题道:“现如今南城实力增强不少,冰凌国内安插了不少眼线,顾墨云的浩气盟似乎也越来越大了……还有慕容枭的生意,已经做到了雪城……” 水暮颜头脑一片混乱,语言也乱作一团,水暮颜想白兰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可他直勾勾盯着水暮颜,看出水暮颜的心神不宁,打断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有人给你吹了什么风?你今天说话很糟糕,逻辑混乱,连撒谎也装不像了吗?” 水暮颜低下头去,千言万语积压在心里,却不敢说。水暮颜生怕问他之后得到的不过是另一个谎言,而水暮颜还要尽力去假装相信,而他则是尽力去圆了这个谎言。 “你最近和千秋谷还有往来么?”听到这句话水暮颜很高兴,转移话题了。 “有,但是不多。”水暮颜又想起他交代的任务,离间千秋谷和风月林,离间风月林和西域。 “洛神帝在风城有个地叫洛城,你在风城玩闹这么久,去过么?”他两眼盯着水暮颜,不曾离开过,盯得那样紧,让水暮颜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洛神帝给水暮颜发来的请柬上是洛城,她请水暮颜去玩。在风城有许多地方,而水暮颜却只停留在了浅笑阁和七伤城。其余地方竟是不知。 “你今天一言不发,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做错了事不敢说么?”他质问水暮颜,水暮颜一脸懵的看着他,他却笑了:“但说无妨,反正你已经习惯了你的肆无忌惮,也不差这一次。” “我和洛神帝结了梁子,可她没有怪我,对我频频示好,我想,大概……大概……”大概什么?水暮颜也不知道,大概是她始终不忍心伤水暮颜?还是其他…… 水暮颜不敢用自己分析别人的那一套去分析洛神帝,是情是劫?或许洛神帝与旁人不一样,又或许,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水暮颜现在当局者迷罢了。 “大概什么?大概她看上你了?”白兰似口无遮拦一般说道。 水暮颜忙惊得起身,反应之快连水暮颜自己都没料到。白兰提起她,水暮颜便满脑子都是她那温柔的脸,还有不甘又倔强的眸子,和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霸道像是一种冷漠,一种固执,与水暮颜的强势大不同。水暮颜觉得,她该是个温柔的姑娘,不该是这般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的。 白兰手中的杯子抖了抖,茶水洒出来,水暮颜见了不免心慌意乱。白兰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水暮颜,你真是世上最好的杀手,不但法力高强,连制服人心都是极快的。”白兰咽了咽口水,有些难看的盯着水暮颜。 这话好讽刺,又那么现实。水暮颜将自己也置于棋盘上,为的就是骗人骗己,方能不露出破绽,可偏生如此才是漏洞百出。 “那你说,顾墨云也会为我所用么?”水暮颜突兀的问他这话,其实是想问他如何看待水暮颜和顾墨云的关系的。 这话说出口倒像是笑话,水暮颜也忍不住笑了。 他却笑不出来,只是无比平静的看着水暮颜,而后两人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沉着声音对水暮颜说:“顾墨云不是那些女子,不是你能控制的。他虽对你示好,但是只是为了他的目的,你不要被假象迷惑了。顾墨云这个人最是嚣张桀骜不驯,而且阴狠毒辣至极,他可能没你那么会用情算计人,但是他是很聪明的。你不要深陷泥潭却浑然不知,到时候我想救你都救不了。” 水暮颜听着他的分析,只觉得句句可笑。白兰太排斥顾墨云了,以至于句句都是说顾墨云不好。可他不得不承认顾墨云比他聪明,聪明到或许可以逃脱情网,不,顾墨云最是个无情之人,他不会有任何感情。所以在他的面前,情网就是空,不存在。 用对付寻常人的方式对付他,是蠢。可还有其他办法对付顾墨云? 堂堂夕墨神尊来到魔界为何?水暮颜猜不透,但水暮颜想,白兰是知道的。这本也是他们俩之间的战争,顾墨云没了哥哥顾夕墨,白兰没了父尊绮语魔帝。顾墨云守护神界,白兰守护魔界,他们之间的战争永不停歇,直到其中一方死去,像顾夕墨和绮语魔帝一样,生命终止了战争也终止了。 白兰走到水暮颜面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将你保护起来么?你跟在我身边已经七万年有余了。” 水暮颜心里一沉,答案水暮颜早已有了一半,剩下一半听他说吧。 “你说。”水暮颜挤出这两个字,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白兰意味深长看了水暮颜一眼,微微叹息,似有苦衷一般沉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正视水暮颜,说道:“你与顾墨云的孽缘兴许是上苍安排的,可我们的缘分也是上苍安排的。你记忆被封存,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在这和魔界中,我是你依赖的第一人。” 他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兴许是因为现在水暮颜已经不依赖他了,他们的情分都被时光磨掉了好多。 “颜儿,你没了记忆,法力也大不如从前的。我本以为你会是我身边最好的一把刀,连顾墨云也逊色于你的,可我没想到封存你的记忆你的法力也会被禁锢。真是可笑可悲,我算错了这一步。”他尴尬的笑了笑,见水暮颜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我将你立为千氏第一人,想用权势将你留下。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被禁锢,而对于权势的纷争也是极其厌恶的。所以我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任谁与你对立,他们永远都是输家,有我给你撑住,你便不会怕。”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0章 敢不敢承认你喜欢顾墨云? 水暮颜呼吸更是急促,心里很沉,眼眶却湿润了。白兰这招下得够狠,水暮颜最是个念旧不易走出过往的人,从前他没机会与水暮颜叙旧,现在却是大好时机了。 白兰哽咽道:“那五万年,是你最初的成长。我看着你从一个天真的心性变得越来越狠绝,随着法力的增强你的心思也越来越沉重,渐渐在杀伐中褪去了原本的单纯。我心里有过挣扎痛苦,我很多时候在问自己,自己对你生了情却不敢承认,看你越发狠绝却也害怕有一日你对我刀剑相向。我彷徨害怕,我好怕,怕你某一日再也不会回来我身边。颜儿,是我亲手将你送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在你明明有机会快乐的活一辈子的情况下恶意设计你,我欠你的太多了。以至于即便后来你如何嚣张放肆,我也只觉得你是在发泄情绪罢了,你不是不识大体,你亦不是不体恤我,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而我还不肯放松你,所以你才失控,与我作出这决裂的模样来迷惑旁人的,对吗?颜儿,你心里也和我一样,还是最在乎彼此的对吗?” 水暮颜眼泪簌簌的落下,可心里却寒冰万丈,一寸一寸冰冻。 “白兰,你终究还是走了这最后一步,将我们最后的情分也用作算计。这番话若不思量,何其感动!可你万万没想到,我心里早就对你设了防线,不论你如何说,我也不会忘了你是魔帝的事实。自古称帝者,心里哪容得儿女私情去动摇他稳固河山的野心?我几斤几两我自然清楚,那五万年的倾心相待你尚不曾动过娶我的心思,何况五万年后呢?如今你说这话,不过是想利用我喜欢你这事来挽回你。当真可笑!”水暮颜这样想着,不禁泪流满面。 “你不适合哭的,你最好看的模样便是笑得最放肆的时候,张扬、天真,那才是你。”白兰递上白色的娟帕,水暮颜看着却不接。 眼泪朦胧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水暮颜却甚是庆幸。看不清最好,日后回忆起这一段悲哀,脑海中不必出现他那虚伪的表情。 “白兰……我……”水暮颜颤抖着声音,尽力克制情绪,却还是管不住颤抖的身子,话都说不全整个人哭成一片。 水暮颜伤心白兰变成这样,他从前不会对水暮颜撒谎的,是不是因为水暮颜对他也从不撒谎,并且言听计从?白兰是被水暮颜逼成了这样虚伪?还是他太害怕失去对水暮颜的控制,更怕水暮颜落入他人之手为他人所用,所以慌不择路了?白兰此举何其可笑,何其幼稚,水暮颜心疼得不能自己,他却浑然不知。 白兰起身靠近水暮颜,水暮颜却站起身慌忙躲避他,捂住嘴,眼泪哗哗落下,哭声越来越大。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对面,不敢轻举妄动。 哭了好一会儿水暮颜才止住了哭声,止住了抽泣,止住了泪眼滂沱,却心如死灰。水暮颜心中那个温柔的白兰再也不复存在,或许是水暮颜嚣张太过,他对水暮颜的信任早就灰飞烟灭,所以他才这样。 回不去了,水暮颜脑海里、心里、眼里终于都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白兰,我们彼此放手吧,再也不要奢望,不要奢求,不要痴心妄想。你不是我的唯一,我也不是你的爱人,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水暮颜皱着眉摇着头,语气十分低沉,以至于每一字水暮颜都觉得耗尽了力气一般,说得那样艰难。 白兰仿佛遭雷劈了一般定在那里,眉毛抖了抖,手却微微颤抖。 “你是魔帝,我不过是个杀手,怎敢奢求伴你左右?是我心比天高,却命薄如纸,受不起你的恩宠。你需要我的妖力,而我只是从前需要你的温柔,如今再也不需要了,你我就此该结束了。没了我,这天下你照样管辖,留下我,或许这天下便不会安宁。你我之间残存的情分不过是伤,是痛,再妄想用什么方法来牵绊彼此,就是最大的笑话。倒不如断了从前的一切,从此以后只有君臣关系,井水不犯河水,你我各自安好。怎样?”我说完这话时胸口好疼,撕心裂肺。 仿佛有噩梦向水暮颜袭来,梦里再也不会有那个沉着的少年郎日日为水暮颜提点,告诉水暮颜快些成长,好陪他度过这漫长又寂寥不安的一生。他说,他注定要戎马一生,或许今日睡不安稳,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水暮颜听了好心疼,水暮颜信誓旦旦告诉他,他日日可睡安稳,水暮颜守着他的安稳,保证他能看到每一天的日出。 而今那些誓言都像是风沙,稍纵即逝。心中连仅存的美好,也正被无情的反目消耗着,在寂静沉默中渐渐消亡。这段感情终于是走到了尾声,水暮颜的执念,终于是放下了。 水暮颜以为他是不得已,水暮颜以为他也还会等着和好如初的那一日,水暮颜以为他会不一样,他会知晓这江山不比情分重。可水暮颜错了,水暮颜终究是错付了情衷。他从来都是命不由已,从来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来都是帝王之命帝王之行,冰冷无情,对水暮颜有情便是对天下苍生无情,对水暮颜无情便是对天下苍生慈爱。他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毁了千万人的利益,水暮颜从头到尾不过是他在意的一把刀罢了,能为他铲除异己、劲敌,则用。若不然,若不然,水暮颜也不过是个眼中钉,他会毫不留情铲除。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和我说离别么?”白兰颤抖不已,眼眶红了,眼泪也落下来。 “本来不是,现在是了。”水暮颜低下头去,别过脸去,伸手捂住口,尽力不哭出声。 “是为了谁?你是不是已经……”他颤抖着声音欲言又止,而后捏紧拳头问道:“那你告诉我,三十三重天宫上的夕墨神尊和你的大师兄顾墨云,谁在你心里更重要?抑或,你到底爱谁?” 他这问题好尖锐,好突兀,好无理取闹。水暮颜谁也不爱,水暮颜是崇拜夕墨神尊的,战神之名,不败之威,还有那可怜的孤傲,水暮颜心疼他,也钦佩他。何时曾有过爱了? 这一世,莫名成了同门师兄妹,日日在水暮颜眼前上演冰冷无情,心胸狭隘,阴狠毒辣,手段颇多的坏人形象,这个顾墨云,水暮颜虽暗地里心疼,却也有几分讨厌他。 如今两人皆是一人,水暮颜这心里对夕墨神尊这崇高的敬意少了几分,对顾墨云的胆识却更加钦佩了几分。可算来算去,水暮颜都没有爱过顾墨云,有的只是同情,只是心疼,只是和对赤血楼中人一样的感情。 “白兰,你心里已然认定我爱的是顾墨云,又何必多问呢?逍遥魔尊顾墨云,夕墨神尊顾墨云,不都是叫顾墨云?我喜欢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在你心里,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喜欢的是你的敌对,不管是谁。”水暮颜嘴角上扬,冷笑挂在脸上,心里可悲。 白兰从不信水暮颜只爱了他一人,而水暮颜,也是在多年之后他身边出现了奇雨薇,才后知后觉自己爱上了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承认了还是否认了?”他更是咄咄逼人,此言一出,是笑话无疑。 承认了和否认了,不都是说水暮颜喜欢顾墨云?水暮颜既然这样认为了,水暮颜何苦辩解?在水暮颜眼里不过是诡辩,不过是掩饰。 “是,那我此刻便回去了,和你待久了他心里会不好过的!”水暮颜临走前猛地用力掀翻了桌子,而后恨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化作一团红光消失在抚忧殿。 白兰看着水暮颜离去的方向,嘴角抽动,目光悲凉:“呵……终究,还是来了,劫数……” 奇雨薇步入抚忧殿时,一片狼藉,白兰喝得酩酊大醉,酒坛子碎了一地。奇雨薇心疼得落泪,却不敢吭声,白兰这样子发泄情绪的方式她已经习惯了。此时,劝不动他,劝不得他。否则像点燃了烈火一般,顷刻间便能撕毁奇雨薇和他那来之不易的点点情分。 赤血楼。 水暮颜回来时哭花了脸,哭红了眼,哭累了心。于是不哭了,心里千斤重,却找不到人诉说。于是夜未央时,水暮颜还在酒窖里饮酒。 水暮颜亦记不清喝了多少,记不得醉了多少日,只是记得脑海里那些过往不断浮现,清楚的、模糊的、好的、坏的……都漫天袭来,像极了地狱的那条忘川河,弱水一样冰冷的温度,将水暮颜的意识淹没。回忆了一次又一次,心被撕裂了一次又一次,过往竟然像是笑话一般,嘲笑水暮颜信奉的情深义重。 当水暮颜又一次醒来时,头还晕乎乎的,一身酒气冲天,眼前出现一道身影,酒窖里落下的阳光从她身上折射刺入水暮颜眼里,险些将水暮颜闪瞎。 水暮颜闭上眼,抬手遮挡,呢喃着:“走开,太亮了……” 水暮颜意识里世界都该是昏暗的,不该那么刺眼,让人一下清醒了许多。 可眼前的身影只是蹲了下来,温热的手碰到水暮颜的脸庞的瞬间,水暮颜竟然一把握住,而后清泪滑落在那只手上。水暮颜只记得脸贴着了什么,温热,和着水暮颜的泪,一起醉在酒窖里。 而后便是有人将水暮颜抱在怀中,夺去水暮颜的酒坛子,将水暮颜轻轻抚摸,水暮颜温顺的卧在她怀中,闻着那清香,呢喃着梦语,任由眼泪放肆的流淌,哭得无声。 一梦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四周不是酒坛,是雕梁画栋,是温柔的梦乡。水暮颜懒得动,只是抬头看看那粉色的床帘,轻声笑了笑,心想着这个床榻的主人定然是个小丫头。因为整个床榻几乎都是桃花色,粉嫩粉嫩,像极了少女的娇羞之态。 水暮颜的头还在晕,身子想用力起身也不能,只是脑子十分清楚。于是又想起白兰,想起顾墨云。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敬若神明的人竟然朝夕相处几千年,而且是死对头。而暗恋多年的人,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岁月早已将那个眉目清秀,声音温存的少年郎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帝王。全世界都在变,只有水暮颜还固守在原地,还在痴痴巴望着有谁能回来,远离这场近在眼前的之战。 “醒了?”一声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膜,水暮颜却不难辨识这是洛神帝的声音,于是心里大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1章 同床共枕鸳鸯对 眨眼她便入了床帘,流光辗转看着水暮颜,水暮颜一时语塞,也找不出任何话语说。 “我去拜会你好几日了,赤血楼的人说你不在,我只当是他们敷衍我,便自己去寻你了。你不会怪我吧?”她坐在水暮颜身旁,笑靥如花,脸上浮现少有的幸福感。 水暮颜静静凝视她,从前没仔细打量此人,不知她竟然美得这般令人转不开眼。那一弯柳叶眉下弯弯的眼睛氤氲着,精致的五官,柔美的轮廓,温柔似水。 “好温柔的女子。”水暮颜不禁轻声呼出这句话,忘了她是杀伐决断的西域妖王洛神帝。 她笑得更温柔了,伸手抚摸水暮颜脸庞道:“对你温柔而已。” 水暮颜心里无感,多少温柔只是假装?信了便输了。白兰是如此,顾墨云是如此,白子佳也是如此,而她洛神帝,亦不例外。水暮颜还没有忘记她与洛神帝的新仇旧恨。 水暮颜抬手扶额,轻轻闭上眼睛,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水暮颜困了。 “颜,怎么又闭上眼了?”她轻声问水暮颜。 水暮颜累,于是不答,只是觉得白昼的光太亮了,于是拉上被子蒙住双眼。黑暗里让水暮颜安心许多,不至于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随后水暮颜便听见了一阵纷杂的声音,水暮颜没理会,可片刻之后被子却被人掀开一角。水暮颜不由得扭头看去,却正好对上洛神帝的脸。险些吻上。 “你也进来睡觉?” “不行么?”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睡。” “可这是我的床,你不收留我我睡哪里?” “……算了,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水暮颜又蒙上被子,她也躲进被子,侧身抱住水暮颜。 水暮颜不由得怔了怔,而后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偷看她的表情,却只见她闭着眼,像只猫咪一样贴着水暮颜的胸膛。 水暮颜侧身躺,她连忙睁眼看水暮颜,正好对上水暮颜的眼。四目相对,水暮颜只觉得她像受惊的小鹿,与水暮颜挑逗的那些女子无异,是她西域妖王的身份限制了她的温柔。她或许本该是个温柔的女子,也被人温柔拥入怀中呵护。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而后撩开被子,闭上眼睡觉。 她却问道:“为什么掀开被子?你刚才不是想蒙住眼睛么?” 水暮颜笑了笑:“蒙住被子闷,你不难受吗?” “都好。”她说完便蒙上了被子。 水暮颜浅浅一笑,伸手准备掀开被子,却迎面而来一个吻。 水暮颜顿时慌了神,急忙推开她,却推不动,被她一把捞在怀中锁得紧紧的。 水暮颜顿时慌了神,水暮颜太小看了她的力道,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这么大的力气。水暮颜挣不脱,第一次被人吻,羞得面红耳赤的。水暮颜心里慌乱,却也庆幸她是个女子,否则今日她必死无疑。 她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水暮颜趁机伸手蒙住她的唇。借着灯光打量她,眼前的她很美,面容满是温柔,仅次于白子佳罢了。而那双眉眼最是风情,看着看着,竟然还能看出一些纯粹来。 水暮颜笑了笑,微微叹息,而后道:“若非你是旧相识,你这样是会被我打死的,你知道么?” 她见水暮颜仰面叹息,便伏在水暮颜身上,散下的青丝垂在水暮颜颈上,水暮颜看得有些许恍神。 “我好看么?”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滑过水暮颜的脸庞。 水暮颜笑道:“我挑逗别人时,尚且极少有过肢体接触,像你这样大胆的行为还没有过。小的斗胆问妖王殿下一句,是否早已风流成性?强行将我带至府宅我不生气便以为我是好欺负的?这般得寸进尺,当真以为我不会生气?” “你生气我也要这样啊,你奈我何?”她伸手戳了戳水暮颜的额头,又凑近一分,以至于水暮颜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 “你很美,可惜我不喜欢女人。”水暮颜翻身将她压住,而后迅速拉被子裹住她,双手死死按住被子不让她动。 洛神帝弯弯一笑,眉目间有些伤情,两人沉默许久后她才说道:“总有一日,你会爱上我,可你不是爱上一个女人,你只是爱上我洛神帝。” “够霸气的,倒不如换个人说。”水暮颜笑了笑,一溜烟爬下床,见桌上几坛好酒,便开始喝起来。 水暮颜随意一瞥,窗外已是日暮黄昏,日暮特有的昏黄遍布了庭院里的那棵杏树。水暮颜情不自禁抱着酒坛子走出房门,静静看着那棵杏树,秋日里的阳光很明媚,那沉甸甸的果子散发出果香。只是一处平凡的景色,水暮颜却看着看着不禁落泪。 水暮颜不由自主幻化出赤子鸢,随地而坐,看着那棵日暮黄昏中的杏树轻轻拨弄琴弦,呼吸着深秋里的微微清寒。琴声悲凉,似声声低语,诉说离别。 不一会儿,水暮颜身旁便坐下了洛神帝,青石台阶上拉长了两道身影。她静静听着水暮颜弹琴,听着那悲伤低沉的琴音,不知道她是否也和水暮颜一般在缅怀过去。 几十万年的修为,竟然看不穿世间贪欲嗔痴,本以为自己不会贪恋红尘,却还是难逃宿命。水暮颜想着往事,回想着这些年来心头信奉的温柔,相信的那些美好,怎么背后就是冰冷的真相呢?水暮颜原以为三十三重天宫上的那位会是不苟言笑,性子冰冷至极的人,却终究会有大家气度,会有一颗正义的心。他毕竟是神,虽然假仁假义的神仙多了去了,但他一定不会是,否则,如何服众呢?却不曾想他是这般模样。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心胸狭隘,枉费天资聪颖,却是诡计多端。而且无情无义无耻到一定境界,这是魔界有目共睹的,逍遥魔尊的臭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水暮颜忽然感到脖子一沉,一张温热的脸贴过来,两只手紧紧抱住水暮颜的脖子。水暮颜停止了弹琴,心里感到一丝丝的悲伤,若水暮颜没有杀了洛夜,她是不是就不必受人欺凌,也不会最终成了堕神落入魔界? “怎么了?”水暮颜轻轻握住她的手。 “对我温柔一点点可以吗?颜,不要像以前那样对我残忍好么?”她眼角滑落的泪滴在水暮颜脸上,水暮颜不忍心。 “好。”水暮颜试图拨开她的手,她却抱得紧紧的,水暮颜忙笑道:“你不撒手我就不抱你了。” 她笑了笑,迅速落了一个吻在水暮颜脸颊,而后转身落在水暮颜怀里。娇羞一笑,眼里却满是欢喜。 水暮颜忽然笑了笑,轻轻摇摇头,怀里人问道:“笑什么?” 水暮颜低头看她,左臂弯里抱住她,右手环住她的颈,怕她掉下去。水暮颜笑了笑道:“想我枭魔修为几十万年,入尘世以来见过千千万万的女子,入心者极少。可能像你这样躺在我怀中的却唯你而已,你一个修为小了我十几万年的人却拥有不浅的阅历,我纵使如何看你也不敢像看小孩子那般。你说说,我怀中抱着的是豺狼虎豹还是温柔刀?” 她伸出双手勾住水暮颜的颈,笑道:“你戒心可真重,表面上能和我这般那般调情,可心里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我是什么人。颜,你这样重的戒心,能走进你心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像白子佳那样傻乎乎的?像千霏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像思姬雅那样任性放肆的?还是你这心里从来就没有信过任何人?对她们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是不是我可不能告诉你,万一你说出去怎么办?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有了这样一个形象,万一被你宣传坏了,我岂不是欲哭无泪?”水暮颜警惕的说这话,心里却悲凉,真真假假又如何?这么多年来不照样孤单?谁又入心了?不过是太寂寞了便找个人说说话,消遣消遣时光罢了。 她笑了笑,靠在我怀中,紧紧抱着水暮颜。水暮颜望着天际渐渐暗下去的光,笑道:“洛神帝,我问你个问题。” “说。” “你打算怎么为你爹报仇?” “报什么仇?杀你?可我爱你,舍不得杀你。” “呵,是吗?可我不爱你。” “有什么关系,不爱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你何苦这样,洛雪儿不是很在意你么?你如今是西域妖王,还怕寻不见一个爱你的人么?” “你如今是名震魔界的颜帝,可又寻见了爱人?不也是孑然一身?” “呵,是。” “你若和我做一对我们就都不是一个人了。” “不了,我在等一个人,心里已经没有旁人的位置了。” “你在等谁?我怎么不知?” “连我都不知道她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或许,她不在这世间也说不准。” “哦,是这样。” “天黑了,我们回屋吧。” “我不下来,你抱我回去?” “呵,怎么这么小孩子脾气?” “你怎么就不觉得这是调情呢?” “行,你赢了,随你吧。” 水暮颜不喜欢烛火太明亮,于是这屋内便只有一盏灯,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一切。洛神帝与水暮颜喝着酒,她没有问水暮颜什么,而水暮颜也没有问她什么。 直到月上梢头水暮颜才觉得喝得有些多了,想要起身已经不能。只是头脑依旧清楚,水暮颜笑了笑扭头看身旁的人。 “洛神帝,你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水暮颜轻声呢喃,痛苦从心口开始蔓延。 曾有人问水暮颜,水暮颜的仇人如果爱上水暮颜了,水暮颜会如何?水暮颜只是笑了笑,水暮颜会信她是真心的?水暮颜信了他的邪! 翌日。 水暮颜睁开眼时一旁的洛神帝正睁着眼瞧她,吓得水暮颜当即一哆嗦,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你你……干嘛这……这么看……看着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2章 翻脸无情一瞬间 洛神帝一下扑过来,勾住水暮颜脖子撒娇道:“我喜欢,都是同床共枕了,怎么?不许我撒娇啊?” 水暮颜顿时觉得尴尬,她是在干嘛?这是哪招?水暮颜情愿痛快与她打一架也不愿意对付她这样根本看不了,她的死也是水暮颜一手促成的。 她见水暮颜不说话,便又凑近几分,问道:“听闻你赤血楼中藏了无数美人,你有没有对她们动过心?” 水暮颜睁大了眼睛看她,大有一巴掌呼死她的冲动!那些个都是水暮颜的部下,所谓帝妃帝后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可如今水暮颜身份早已暴露,满天下的人都知道绝焱帝君是个女人。 水暮颜狠狠白了她一眼,揪着她的脸说道:“听着,你生得这样好看,骨子里就满是温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见了你都会喜欢你的。但是,除了我,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不男不女的,怎么都好,但是我就是不会喜欢你。” 洛神帝笑了笑,而后吻上来,惊得水暮颜动都不敢动。 她娇媚一笑:“我说过,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洛神帝,不是因为我的性别。“ 水暮颜皱着眉头问道:“洛神帝,你这么放肆是因为什么?因为我欠了你?” 她顿时变了脸色,不过下一刻又强颜欢笑:“我就喜欢在你面前放肆,当然,你也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我的放肆与生俱来,不管在谁面前我都是一样放肆。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守规矩,累得慌。但是洛神帝,能在我面前放肆的人还真没几个,那些能够肆无忌惮的都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可是,我太过于小心眼了,所以装不下太多人,因此,我还希望你放过我。”水暮颜承认,水暮颜是害怕她的报复,眼前的蛇蝎美人是西域妖王,再如何也是修为几十万年的堕神,水暮颜输不起。 洛神帝不知何时眼里噙了泪,水暮颜看着不忍心,于是掀开被子想走人,却被她一把抱住。她温热的泪滴落在水暮颜颈上,吓得水暮颜不敢动。 洛神帝沉重的呼吸着,轻声问道:“这么几万年来,你没有和顾墨云在一起,是不是代表你不爱他?” “可是我爱白兰。”水暮颜顺水推舟。 谁知道她却是一笑:“你爱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爱顾墨云。白兰算不得什么对手,他不就是当今魔帝白兰么?你在他手下做事数万年,他对你恩重如山,你喜欢他我可以理解为日久生情。可如今他身旁已经有了奇雨薇,你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又是这个梗,洛神帝是故意的? 水暮颜换了副冰冷的语气说道:“你若是想看我不好过才开心,你这后半生都不会不开心了,日后指不定会发生更惨的事情,你慢慢看。” 她扳过水暮颜的脸,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不想你此后半生都难过,我要你陪我一世长安,生生世世!” 她说话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恨意,似乎还夹杂着醋意,水暮颜看得心疼,一个美人,竟如此下场。 水暮颜猛然起身,一把推倒她,而后站在床边说道:“我水暮颜最是无情无义之人,欠你又如何?整个赤血楼我都亏欠,难不成我都要一个个偿还?在良缘山时,我亲手杀了浮长姬。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你说这话,真是可笑!若非你是洛神帝,权势滔天,修为在我之上,又帮过我,你以为我会任由你这么放肆?” 洛神帝冷笑着看水暮颜,唇角弯弯,眉里眼间都是恨意,水暮颜只看了一眼便想离去。 随后水暮颜警告似的说道:“倘若你怨毒了我,想杀我也行啊,反正你也是修为几十万年的,而且那日我看你修为根本不在我之下……” 说到这里水暮颜意识到是她修为高得不正常,莫非她是修道奇才?不像是,她体内的力道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水暮颜曾见过一般。 洛神帝从床上下来,走到水暮颜面前,忽然狠狠吻水暮颜,水暮颜急了,强行推开她,可手腕被她抓得死死的,浑身使不上力。当年割破的手腕因为寒毒,导致终生成为命门。 吻了许久,她才放开水暮颜来,贴近水暮颜说道:“究竟什么原因让你这样讨厌我?我对你的真心你看不出来吗?林阿九,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洛雾秋?” 水暮颜沉重的呼吸着,不知如何作答,水暮颜不是讨厌她,水暮颜是恐惧她。这世间,除了顾墨云外,水暮颜恐惧的人便是她了。 “雾秋……”一个温柔的声音闯进来,水暮颜连忙回头看去,原来是洛雪儿。 洛雪儿猛的一把将水暮颜拉开,挡在洛神帝面前,对水暮颜吼道:“你走!” 水暮颜尴尬的看了她们一眼,而后微微皱眉道:“管好你家妖王,谁稀罕来这里。” 随后水暮颜化作一道光迅速逃离现场,走时水暮颜的心微微难过,可水暮颜不知道为何会难过。是因为水暮颜刚才说了假话么?可水暮颜就是个没心肝的东西,杀浮长姬时那么冷血,对她亏欠虽多,可水暮颜不想将后半生都赔进去。 忽然间好怀念失忆时候的日子,水暮颜不必知道自己亏欠了谁,也不必知道谁欺骗了水暮颜。其实有时候自欺欺人也很好。 墨兰殿。 白兰又是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眼前出现一道黑色身影,他才抬起头来,看清楚那道身影的瞬间一声嘶吼:“你来做什么!” 顾墨云冷着脸,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眼里满是冰冷。 白兰意识到危险,即刻起身,晃着身子说道:“你什么时候给她解封记忆的?” 顾墨云闻言冷笑,站在不远处一脸失落,唇角上扬,蔑视白兰道:“你现在才知道她记忆被解封了?她真能藏得住事,竟然没找你算账。” 听着顾墨云的话,白兰脸上的失望又蒙上一层。 顾墨云挪了两步,而后冷笑道:“你我都忽略了洛神帝,师妹她想起了在神界的事情,当年她的记忆就是洛神帝封印的。呵,真没想到,她下手这么快。” 白兰喉间滑了滑,也意识到他也忽略了洛神帝,之前你便提到过洛神帝的。 顾墨云看了一眼白兰,而后走过去冷冷一笑:“今日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她不仅想起来人间的事情,她还想起来我和她的赌约,想必她和言秋的赌约她也一并想起来了。” 白兰深吸一口气,感到事情不妙。如今的你想起来前尘往事,无异于回到了身为枭魔时候的状态,偏生之前他还对你撒了谎,白兰痛苦的笑了笑,难怪之前你会提到夕墨神尊顾墨云,原来已经想起来顾墨云是谁了。 顾墨云忽然一脸轻松的说道:“她本来和我是一起的,你非要从中作梗,怎样?现在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培养了五万年的人一夜之间就成了敌手,是不是很心痛?比起你,我失去的只是一枚棋子,而你,连自己的感情也赔进去了吧?哈哈,真是个笑话!” 白兰瞪了他一眼,反讽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她还是枭魔的时候就和你不两立的,你以为现在还会有什么不同吗?我只是隐瞒了她到来魔界的事实而已,我和她还是一路人,而你,从来都只是我们的敌对,你别痴心妄想她会帮你!” 顾墨云忽然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一副万分嫌弃的样子吼道:“白兰,你别忘了,再如何我都还是夕墨神尊,而你不过是个手下败将!” 白兰猛然推开顾墨云,冷冷道:“那就看谁笑到最后!” “哼!”顾墨云阴险的笑了笑,而后扬长而去。 他刚走白兰便倒在地上,颓废的坐着,扶着额,事情变得如此棘手,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挽回你。 “枭魔。你不能离开魔界,你不能!”白兰痛苦的捂着头,两行泪落下来。 穆九峰。雨雪宫。 水暮颜刚进屋便看见了白兰,整个人不由得吓得一哆嗦,他来做什么! 白兰看着水暮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水暮颜走过去坐下道:“你怎么来了?” 白兰红了眼眶,开口便问道:“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水暮颜心里顿时万马奔腾,谁告诉他的!洛神帝和他几乎没有来往,难道是顾墨云?可……可水暮颜从未听说过他俩见过面啊,见面了不得打起来?水暮颜心里不由得一哆嗦,顾墨云在搞什么鬼! 白兰见水暮颜不说话,似乎自己也慌了神,伸过来的手不住的抖动。幸好水暮颜看见得早,急忙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拿开了。 这下子白兰尴尬了,和水暮颜说话时声音都微微颤抖:“颜儿,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水暮颜忽然想起来一些戏文本子里的桥段,想要挽回一个人,便不择手段,甚至是欺骗。水暮颜心情又沉重起来,水暮颜猜,他一定是害怕水暮颜有朝一日背叛他,倒向顾墨云那一边。 于是水暮颜强打着精神说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会背叛你,大家都是为了下一次大战,我不会在背后给你使绊子的。” 他闻言脸色难看了许多,沉默半晌后,他才又说道:“颜儿,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是君我是臣,你说算什么?”水暮颜眼睛都没眨一下。 白兰不言语,水暮颜和他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冰凌国似乎起了反叛之心,我想,大概用不了多久就需要将冰凌国连根拔起了。倾城在雪城会做好准备,毕竟冰凌国实力不容小觑,既要除了它,也不能让自己元气大伤。”白兰脸色沉重,水暮颜知道,冰凌国开始走下坡路,可实力仍旧在。 白兰又问道:“轩辕钊和你关系如何?”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3章 吊打 一只老虎精! 一提到这个水暮颜不由得冒冷汗,轩辕钊对水暮颜似乎戒备了,近期也没有和水暮颜合作过什么。上一次铲除娄贵妃时,风城白家的确受挫,可这一来,风城也开始戒备。现在的局势让轩辕钊很尴尬。 白兰轻轻敲打桌子,水暮颜才回过神来。水暮颜一脸懵的看着他,想了想才说道:“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时间思绪乱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轩辕钊输的。” 白兰点点头,而后说道:“辛苦了。” 水暮颜低下头来,脑海里一片混乱,如今要怎样才能让轩辕一族败下来? 白兰又提醒道:“你千君客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颜帝这个身份……” 水暮颜心里猛然一个慌,颜帝这个身份千秋谷已经知道了,目前还没有传到江湖上去罢了。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铲除轩辕一族,我不会再用颜帝的身份了。”水暮颜尴尬的看着白兰,心慌的倒了一杯茶喝下。 白兰起身欲走,站了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个人,可茫茫人海,她不一定存在。之前千霏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可是你要多加小心,你和洛神帝的恩怨我也帮不了你。而且,你别忘了,除掉千秋谷也是你的任务。如果到了你不好动手的时候,我会找人帮你的。” 白兰的话犹如利剑狠狠扎在水暮颜心上,他怕水暮颜对千秋谷眷念太深,到时候千秋谷这根毒刺拔不掉,水暮颜反而护着千秋谷。 “我知道。你放心。千秋谷的人戒心重,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们内部矛盾也不轻,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内部起火的,你就不必操心了。你每日事务繁忙,照顾好自己便是了。”水暮颜大概真是慌乱了,说话也不经过大脑了,想让他们内部乱起来,从什么地方入手? 白兰看了看水暮颜,而后说道:“你若累了,便休息一阵子,一统江山之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莫要累坏了自己,到时候让小人趁机而入,你倒是没了防备。” “好。”水暮颜连忙点头。 白兰笑了笑道:“我走了颜儿,你保重。” “好。”水暮颜尴尬的笑着。 白兰走了,水暮颜顿时皱眉,眼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像乱了的麻线,水暮颜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咚咚咚。” 水暮颜望向门外:“谁?” “主上,是我。”门外响起赤月的声音。 水暮颜连忙应声:“进来吧。” 赤月进来后见水暮颜愁眉苦脸的,连忙问 道:“怎么了?” 水暮颜立刻转移话题:“没事,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赤月说道:“之前浮长姬的事情有结果了。” “是谁在背后挑唆?”水暮颜闻言整个人都愤怒起来。 赤月继续说道:“是龙皓天。” “他!”水暮颜差点眼珠子掉下来,龙皓天竟敢给水暮颜使绊子!他不知道水暮颜是谁? 随后赤月说道:“我都调查清楚了,龙皓天和公冶承乾关系不浅,之前白沐有胆子去千玉行收费便是公冶承乾指使的。龙皓天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令,暗地里将我们的信息提供给一些仇家,一直以来我们也不断的遭到仇家的报复,好多生意也都受到了影响。” 水暮颜心里顿时明白许多,之前和龙皓天结下的梁子现如今他要出手了。既然要铲除冰凌国,那水暮颜便早做准备。 “我知道了,你们行事小心些,龙皓天我会处理的。”水暮颜叮嘱赤月几句,而后便要走。 “你等一下。”赤月喊住水暮颜。 水暮颜回头看她:“怎么了?” 赤月似乎有些紧张,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过几日便是我生辰了。” 听她这么说水暮颜才想起来,她生辰要到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水暮颜走过去揪了揪她的脸。 赤月笑了笑道:“陪我去风城逛逛?我听说风城很好玩的,可我没怎么去玩过。” 水暮颜点点头道:“好,等你生辰,我带你去玩。” “你可不要骗我。”赤月这话提醒水暮颜了,每年她的生辰才是令水暮颜尴尬的事情。 “不会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水暮颜随便找了理由便离开了。 思姬雅的生辰也要到了,她的生辰比赤月晚几天而已。今年思姬雅生辰,水暮颜还要去么?水暮颜想起往日水暮颜去她的生辰宴会,都会强拉着她带水暮颜去墨祭殿,就是想偷偷看顾墨云一眼,谁知道,此人竟然是与水暮颜同门几千年的人。 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伤心几分,好像自己种了几十年的瓜,忽然被告知种错了品种。 白兰为什么不赶顾墨云出境?水暮颜竟然又没问白兰!扎心! 正想着,前方闪出一道光来。 奇怪?大晚上谁在打架?水暮颜不由得驾了云往前赶过去。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只见一个女子大力的拽着一只老虎一步一步往前走,她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却还是满不在乎,擦了继续走。 水暮颜不由得好奇,便停住了云,落地躲在一旁看。 那老虎浑身是血,水暮颜定睛一看,原来是被打回了原形! “你怎么这么重啊!累死老娘了!”那女子累得炸毛,狠狠将白虎丢在一旁,一脚狠狠踩上去说道:“要不是你这身皮还值俩钱,老娘才不费这个事儿!“ “哇塞,这姑娘脾气够火爆,我喜欢。”水暮颜忍不住捂嘴笑。 那白虎奄奄一息,尾巴却还在死命的挪动,那女子看见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冷笑道:“今儿个人手不够,我也不费这个事儿了,干脆我就在这里剥了你的皮!拿到墨翎去一样值钱!” “白纸!住手!”一声斥责,莫名其妙闪出来一道紫色身影。 这人竟然是灵叶璃!真是冤家路窄! 灵叶璃看了一眼老虎,皱眉道:“泺苍归的鬼话你也信啊!你这个人真是,出门不带脑子的吗!” 白纸白了一眼灵叶璃,而后道:“我刚才差点被他打个半死你知不知道?你不关心我就算了,怎么还指责我?真不够朋友。” 灵叶璃看着那白虎叹息:“最好你不要被人发现,否则梁上倾城非杀了你不可!近来白虎一族数量不断减少,梁上倾城四处查探,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啊!” 白纸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说道:“你爹是谁?东林妖王啊!我爹是谁?白敬!你怕什么?不过是只老虎罢了,平日里北冥妖王樊城举没少为难你爹吧,怎么,这下子你倒是对樊黎殇手下留情了?” 水暮颜听到了什么?樊黎殇!那只要死不活的老虎是樊黎殇?水暮颜险些喊出声来,这两人吃了豹子胆?竟敢对樊城举的女儿下手。 灵叶璃似乎听进去了,转念一狠心:“说得也是,这樊黎殇仗着他爹和公冶承乾交好,在风城也没少找我们麻烦,今日便除去她也好!” 两人正要动手,水暮颜一声大喝:“住手!” 两个人惊得猛回头,灵叶璃看见水暮颜的刹那满脸不屑:“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水暮颜摸了摸下巴,大摇大摆走过去道:“什么叫鬼鬼祟祟?我这不是正大光明?灵叶璃,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你在风城还打过我一巴掌呢。” 等水暮颜走近了,灵叶璃看清水暮颜的脸,这才如梦初醒:“竟然是你!” 水暮颜坏坏一笑,扫了一眼白纸道:“你叫白纸?白敬的女儿?” 白纸警惕的看着水暮颜,瞥了一眼灵叶璃问道:“这就是你上次说的疯子?为了个叫花子挨你打的人?” 灵叶璃咬咬牙,一脸怨恨看着水暮颜说道:“你要做什么?这里没你的事!” “老虎我要了,我今日不妨再放你一马。”水暮颜坏坏笑了笑,而后凑近白纸笑道:“看在白纸姑娘在这么可爱的份儿上。” 白纸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来,灵叶璃连忙拦住了她:“别和她计较!我们走!” 灵叶璃临走前恨恨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拽着不情不愿的白纸离去,丢下一句话:“你别以为有赤血楼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日我是看在千君客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水暮颜听得一脸懵,而后看见灵叶璃目光扫在水暮颜腰上,水暮颜连忙低头一看,原来是水暮颜赤血楼的令牌。 “后会有期,小美人儿。”水暮颜笑了笑,看着她俩离去。 随后水暮颜扫了一眼樊黎殇,摇摇头道:“樊黎殇,这下子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 三日后。 风城。赤血楼。 梨落宫。 水暮颜端着药走进房门,看着脸色一日好似一日的樊黎殇,浅浅一笑:“今日觉得如何?” 樊黎殇自从醒来后话便不多,每次见了水暮颜都是有些害怕,水暮颜知道她是害怕水暮颜的身份。 水暮颜吹了吹药,喂到她嘴边:“这么可爱的丫头,怎么喜欢沉默?” 她小心翼翼的喝了药,水暮颜笑着替她擦了擦嘴,她有些颤抖的小眼神看着水暮颜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水暮颜啧啧两声,坏笑道:“因为我看上你这身皮了,听说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救我就是为了我这身皮!你……你……”樊黎殇瑟瑟发抖,连忙用被子裹紧自己。 水暮颜微微叹息,摇摇头笑道:“把你再养胖一点,这身皮更值钱!” 水暮颜扑过去在她瑟瑟发抖的脸上轻轻一揪,恐吓道:“所以你要多吃点,等伤好了,把皮毛颜色都给我好好养一养,也不枉我用这些个灵药给你治伤。” 樊黎殇瞥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问道:“怎么称呼你啊?” “你不觉得今日才问恩人的名字,太没良心了么?”水暮颜伸手按住她的头,看她一脸懵的模样甚是可爱。 “我……”樊黎殇一副不安的模样。 水暮颜随口道:“叫我轻诺就可以了,我叫风轻诺。”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你:“轻诺?这是你名字吗?” 水暮颜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而后再次按住她的头说道:“难不成你念着千君客三个字比较开心?”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4章 心生毒计戏倾城 她顿时又瑟瑟发抖,千君客这个名字代表的 就是杀人不眨眼,许多时候水暮颜是不乐意别人叫这个名字的。 “还是轻诺比较好听。”她心口不一的说。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问道:“今晚有灯会,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放心,跟着我你不会有危险的。” 樊黎殇眼里落了悲伤,她点点头道:“今日是灯会,墨翎很热闹的。” “哦?那我们去墨翎好了,我对风城也不怎么熟悉。”水暮颜看了她一眼,而后摸摸头道:“今晚我就陪你去玩好不好?不要不开心了,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樊黎殇抬眼看水暮颜,而后撇撇嘴:“我和我爹吵架了,我不想回家。” “好,那你住在我这里也行。”水暮颜坐在床边也找不话可以说。 樊黎殇冲水暮颜一笑:“谢谢你,轻诺。” “不用。”水暮颜礼貌性回应。 墨翎。 墨翎吵得天翻地覆,这里是个赌场一类的场所,当然也不缺乏有雅间。 水暮颜带着面色还有些惨白的樊黎殇来到这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人扯着嗓门在押赌。水暮颜才走了两步便被樊黎殇一把拉住。 “嗯?”水暮颜望向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灵叶璃和白纸两人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樊黎殇眼里满是怨恨,灵叶璃和白纸看见水暮颜们时丝毫不惧的模样,白纸志气高昂的走过来奚落道:“哟,这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能走会跳的了?” 樊黎殇咬着牙道:“等我好起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白纸扫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凑近道:“知不知道我墨翎的规矩?” “墨翎是你管辖?”水暮颜不由得好笑。 白纸不可一世的眼神看着水暮颜道:“对啊,白沐没了,还有我白纸。” “哦,那你说,墨翎有什么规矩?”水暮颜一脚踏在白纸身旁的条凳上,回敬以阴冷的目光。 白纸抱拳于胸,挑眉道:“在这风城,进了我墨翎,便管不得你是什么身份。在这里,凭本事混,没本事的,滚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这里都需要什么本事?”水暮颜笑问。 白纸指着四周狂妄的说道:“赌术,酒量,胆量。” 水暮颜闻言顿时大笑:“白纸,这墨翎到了你手里,便成了风月场所,你这些规矩,只怕是你的强项吧。” “哈哈哈……认怂了?听闻千君客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也会怕了?”白纸冷笑。 水暮颜白了她一眼,而后笑道:“你若这么喜欢赌,我日日来你这里,陪你玩个够。” “别光说大话,来!”白纸转身就走,往楼上去。 樊黎殇担忧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说道:“她出了名的老千,你赢不了她的。” 水暮颜一把搭上樊黎殇的肩头,笑道:“我看她挺可爱的,走,上去玩两把,我不会玩你替我玩。” 楼上。 白纸早就准备好了许多玩物,水暮颜看了两眼,水暮颜基本都不会。 水暮颜轻轻拍了拍樊黎殇的肩头笑道:“今日放开了赌,我给钱。” 樊黎殇无奈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在灵叶璃和白纸恶毒的目光中坐下开始玩起来。 水暮颜看向灵叶璃,她一直警惕的看着水暮颜,而水暮颜则是满脸轻松看着她。整个晚上都在赌,樊黎殇十赌九输,一夜之间便输了一万两白银。 天亮时分,樊黎殇还是很不服气,嘴里大声嚷着:“再来一局!” 水暮颜连忙拽住她说道:“别赌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再来。” 白纸一拍桌子:“这银子我怎么取?” 水暮颜笑了笑道:“来我赤血楼,我付你双倍,敢不敢来?” 白纸又是一拍桌子:“去就去,谁怕谁!” 灵叶璃赶忙拉住她:“傻子,你去了还有命回来?” 水暮颜哈哈大笑,而后挑衅的语气问道:“敢不敢来?你不是要赌胆量么?你来了,双倍。” 随后水暮颜扶着输得怨气冲冲的樊黎殇准备走,白纸连忙冲在水暮颜面前,冷眼道:“走就走,谁怕谁,带路!” “好。”水暮颜笑了笑,而后扶着樊黎殇回了赤血楼。 赤血楼。 白纸一开始还能跟上脚步,快到赤血楼时便放慢了脚步,到门口时,白纸在身后喊道:“我已经到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淡淡说道:“跟我进来,我就给你。” “你耍我是不是!”白纸怒了。 “再说一遍,跟我进来,我就给你。”水暮颜笑了笑,而后扶着樊黎殇进了赤血楼。 白纸气得直跺脚,眼看着水暮颜就要踏进门,她也不管不顾的冲过来,门口的松藏隐和疾如风见状不由得笑了。 灵叶璃不放心的在门口等着,不知道该不该搬救兵。过了一会儿,白纸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灵叶璃见她出来,忙扑过去:“你还能活着出来!谢天谢地!” 白纸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一脸困惑问道:“她真给了两倍,而且……还送了我别的礼物。” 阳光刺眼,白纸颈上那上等的白玉险些反光刺疼灵叶璃的眼。 “白纸……她是不是吃错药了啊……”灵叶璃惊讶得合不上眼,随后扶额,连声喊道:“我不行了,快扶我回去歇着。” 夜间。 水暮颜再次踏入墨翎时,白纸还在端详那白玉,一旁的灵叶璃见到水暮颜时惊得又是一声喊:“千君客!” 水暮颜轻摇纸扇,一身红黑搭配的男装,散下的青丝狂野冷漠,霸气的朝白纸走去。 白纸惊得没敢吭声,直到水暮颜走到她面前宠溺的碰了碰她的额头,她才反应过来,而后尴尬的看着水暮颜:“你又来了啊!” 水暮颜笑了笑,再次敲她的头说道:“和我说话时,一定要盯着我的眼睛,这是礼貌懂不懂?” 白纸对着水暮颜呲牙一吼,而后白了水暮颜一眼:“你这副模样难怪别人不知道千君客到底是男是女,根本分不出来。” 水暮颜闻言一笑,而后极为多情的瞥了她一眼道:“那你喜欢什么模样的我?” 白纸深吸一口气,而后扶额道:“今天玩什么?” 水暮颜笑了两声,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你。” 白纸玩了一夜,都是她赢,水暮颜根本不是对手,她越玩越开心,一旁的灵叶璃渐渐也对水暮颜没了防备心,仿佛水暮颜只是平常人一般。 天亮时分,水暮颜将两万两银票奉上,再拿出一个白玉手镯笑着走过去:“这上等的白玉需得要你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我晚上再来。” 白纸看着白玉镯子,惊得倒吸一口气,看向灵叶璃,灵叶璃连忙摇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夜间。 灵叶璃问道:“今夜她会不会来?” 白纸撇撇嘴道:“我怎么知道?” 灵叶璃摸了摸她颈上的白玉坠子,问道:“哎,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白纸瞪大双眼看过去:“你几个意思?” 灵叶璃吐吐舌头:“白纸,你若不喜欢她,不如,让给我?” 白纸险些一口血喷出去:“灵叶璃,你脑子进水了?她是千君客,你怎么敢说这句话的?” “再强的人也会有喜欢的人吧,我看她对你就不错,你看,她才见你第二日便打扮得那样霸气,不是来撩你的还能是什么?”灵叶璃摇摇头,一脸羡慕。 白纸还没忘了白沐的死,现实告诉她,水暮颜很危险。 灵叶璃的提醒让白纸多了个心眼,于是白纸说道:“要是今日她来了,我们便灌醉她,再问问她目的何在,如何?” “好主意!白纸你真聪明!你酒量那么好,一定能把她灌醉!”灵叶璃开心得跳起来。 “来!再喝一杯!”白纸喝得不省人事,酒樽摇摇晃晃的,最后一下打翻在桌上。 而灵叶璃也在一边吐,两个小丫头喝得醉醺醺的。水暮颜看着好笑,喝酒的兴致也没了。 灵叶璃看着水暮颜,摇摇晃晃走过来问道:“千君客,你为什么对白纸那么好啊?你是不是……是不是看上、看上人家了?呕……” 水暮颜急忙闪开,看她吐了一地,而后反问:“那白纸看上我没有?” 灵叶璃闻言又挣扎着过来,醉眼朦胧看着水暮颜说道:“我跟白纸说,如果她看不上你,就把你让给我好不好……” 水暮颜扫了一眼白纸,而后笑了笑。 赤血楼。 樊黎殇的伤好了大半了,梨落宫的花开了,梨花飘飞,淡淡的梨花香也随风而来。 水暮颜看着满院子的梨花,只觉得生活若一直平淡那该多好。 樊黎殇在梨树下翩翩起舞,转身对水暮颜笑道:“你会抚琴么?” 水暮颜笑了笑幻化出赤子鸢来,轻轻抚琴,看她翩翩起舞。 樊黎殇舞姿翩翩,不似舞姬柔媚,却柔美。她年纪轻轻,修为不过几千年,自然是少女心态,舞姿多是轻快柔美的。 “主上。”一声喊,水暮颜回过头去,正好看见赤月一张不悦的脸。 今日是她生辰,水暮颜避无可避,便停住了琴声,而后起身道:“不如,我陪你去看看烟画廊的风景?” 樊黎殇见到赤月时,脸上凝住了笑:“她是谁?” 水暮颜不知该如何作答,赤月看着水暮颜:“她在问你话呢。” 水暮颜笑了笑,“是朋友,她叫赤月。” 樊黎殇上前友好的伸出手:“我是樊黎殇,初次见面。” 赤月只是瞥了樊黎殇一眼,并未握手,水暮颜尴尬的笑了笑道:“今日是她生辰,我陪她出去走走,你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随后水暮颜转身抬脚欲走,赤月走上前,拉住水暮颜的手,对水暮颜一笑:“走吧。” 水暮颜尴尬的低头,而后手没敢动的往前走。 一出门,便碰上正往水暮颜这里来的白纸和灵叶璃。 白纸伸出手指着水暮颜道:“你……真喜欢女人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5章 无情最是多情客 水暮颜尴尬的看向别处,而后看了一眼赤月,笑道:“咳咳,这位是我朋友,我们还有事,先出去了。你俩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去玩,里面自有人招待你们。” 灵叶璃忽然喊:“我会等你回来的。”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拉着赤月往烟画廊走去。一路上,她们都没说话,水暮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烟画廊。 烟霞将天际画得十分漂亮,晚风吹来时有些清凉,春日里的花开遍了整个烟画廊。她们坐在山头上,看天际的烟云,只觉得好美。 许久,赤月才扭头问道:“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啊?” 水暮颜沉重的叹息一声,赔着笑:“没有啊,你哪里都做得很好,你是赤血楼里最认真的一个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我,你来做这个帝君也不错啊。” “呵。”赤月冷笑一声,而后问道:“思姬雅生辰也要到了,今年你还去吗?” 水暮颜看了看烟霞,而后叹息道:“生辰每年都有的,那么多人给她庆生,我不去也没关系啊。” 赤月看着水暮颜撒谎的脸,问道:“你为什么喜欢这样?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这样让人误会。” 水暮颜无奈耸耸肩道:“我这个人不好,离我远一点才是别人的福气。” 赤月忽然将头靠过来,轻声说道:“你没有不好,你哪里都很好,你只是看起来不太好而已。” 水暮颜深呼一口气,而后问道:“赤月,你还记得我告诫过你什么吗?” 提到这个话题她顿时不吭声了,整个人只是将水暮颜抱得更紧。水暮颜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尖呼出沉重的气息。 水暮颜再次提醒道:“不要对我动真心,我这个人没有真心。在我眼里,除了利用就是利益。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浮长姬,我们之间永远只有利用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要这赤血楼了,我可以送你。” “我不想听,别说了。”她难过得哽咽,长发散下来遮住她的眉眼。 “等你修为满二十五万年,我送你赤子鸢。”水暮颜轻声道。 “好。”她点点头。 烟画廊的水声很好听,鸟鸣也好听,远处的云霞绽放也很好看,漫天的星河像星灯,像相思湖畔飘着的河灯。 相思湖畔。 白子佳轻轻放走一只河灯,闭上眼虔诚的许愿。 陌影笑着走来:“又一个人放河灯。” 白子佳笑道:“你一起放,就是两个人了。” 陌影笑了笑,拿起一只河灯放走。 而后陪白子佳坐在河岸上,看满天星河静静流淌。 “子佳,后悔么?”陌影冷不丁问道。 白子佳沉默,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星河。 陌影又说道:“如今的墨轩教,一盘散沙,白子衿离了墨轩教,又兴起了一个青衣阁。听闻,还过得挺逍遥自在的。” 白子佳轻声道:“说给我听做什么,我又不关心。” 陌影看了看她,而后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说道:“这是白子衿留给你的。” 白子佳看着那块玉佩,木讷的拿过来,眼睛便再也没能转开。 陌影拍了拍白子佳的肩头,而后说道:“子佳,别想太多了,聚散无常。” 白子佳还是没忍住眉眼湿润,一滴泪砸在玉佩上。 浅笑阁。 水暮颜喝着酒坐在角落里,等了半日也不见着白子佳,酒又空了一壶。 枫叶雪走过来坐下,笑道:“又在喝闷酒啊,许久未见你了。”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给他倒下一杯酒。 他将手里的酒壶一搁,说道:“若是不合适的人,最好别开始。倘若不幸有了开始,千万别动心。假如很倒霉将这人放在心里了,一定要尽快忘掉。” 水暮颜笑了两声,而后敬他一杯:“你说,为何你们会如此眷念师门?倘若真是什么师门,那倒也罢了。可你们这些所谓的师门不过是玩闹的,一群人挤在一处玩耍罢了。散了,就散了,何苦那么计较?” 枫叶雪抿了一口酒笑道:“你不会懂的,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水暮颜闻言笑了笑,是啊,水暮颜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水暮颜没有那样平静的生活。 枫叶雪问道:“对了,你成日里都在忙些什么呢?终日里就忙着接单子杀人啊?” 水暮颜哈哈大笑,而后为他倒上一杯:“你说错了,这些小事几乎轮不上我来做的,我终日里都在找一个人。” “找谁?” “我心上人。哈哈。”说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笑了,自己倒了一杯。 枫叶雪往楼下望了一眼,说道:“你看见那些姑娘了么?” 水暮颜低头一看,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平日里要来这浅笑阁玩的。 枫叶雪又说道:“你呀,与她们要的不同。所以她们才属于这个世界,而你,不属于这里。” 水暮颜看着枫叶雪摇摇头,一脸懵。 他又说道:“大半年没看见你了,师父总在背后念叨你,称呼你时也是满口的师娘。这些日子来了几个小徒儿,她连这都没放过,说,她们有个师娘的,叫水暮颜。” 水暮颜听着心里顿时波澜壮阔,可还是强装不在乎:“师娘?不过是个名号。就像她的浅笑王妃,她对旁人的在意倒是胜过我。我大概就是她觉得新奇,一时认了真。现在她意识到我和她不适合,便一言不发悄悄离去。我都懂,只是不想说罢了。我不是那种纠缠不休之人,不是我的,我不会要的。” 枫叶雪干笑两声,而后说道:“你呀,就是太容易冲动。你又岂知她的难处,想见你也是见不到。你和她之间,相隔的不只是身份,还有家族,命运。” 水暮颜皱皱眉,而后喝了一杯,看着他说道:“无数个夜里我也会想她,与她相处短短几月,可她对我是真心的。我这个人什么也没有,像把刀,稍不注意便会伤了人。她惹不起我,我也惹不起她。等时日久一点,或许我就会忘了她。” 枫叶雪点点头,而后道:“说实在的,她这么多年来我没见她这么在乎过谁,你还是第一个。可惜了,你们似乎不合适,她太温柔委婉了,即便是在意你也不会告诉你,就那么藏着。” 水暮颜闻言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她在乎水暮颜?水暮颜的赤血楼就在这陌上,可她从未拜访过。她的浅笑阁水暮颜来了数次,哪一次见她时,不是看见她与别人欢声笑语。若说她有悲伤藏在了心里水暮颜看不见,那水暮颜可真觉得自己和她不合适,她的委婉温柔水暮颜欣赏不来。水暮颜的热烈她也受不起。 “夜深了,我该回去了。”水暮颜起身作别,而后回头笑道:“谢了,枫叶雪。” “再会。”枫叶雪笑了笑。 赤血楼。 水暮颜回来时,刚进来便听得松藏隐说白纸已经离去,可灵叶璃还在等水暮颜。 水暮颜去到梨落宫时,看见一脸熟睡的灵叶璃,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下泪水装满了眼眶。 水暮颜赶忙捂住胸口,仰面望天,告诫自己,世间没有什么会长久的,灵叶璃这等人,弱了,便该击败她。莫要在风城沾染了优柔寡断。 水暮颜走过去,轻轻晃了晃灵叶璃,“叶璃,叶璃。” 三两声后,她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看见水暮颜时欣喜得扑过来,连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你等得睡着了。” 水暮颜轻轻抚摸她的头,轻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正好八千岁。”她甜甜一笑,还在揉眼睛,少女的姿态尽显。 水暮颜拉起她的手,嘱咐道:“难怪都不会照顾自己,快去客房睡下,名字早起吃饭。” 她一下扑过来,好奇的问道:“我和白纸商量过了,她把你让给我,反正你和她也没有认识多久,不如我们认识认识,如何?” 水暮颜顿时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戏文本子看多了?是不是只要你撒个娇卖个萌就可以收买我?” 灵叶璃放肆的揪了揪水暮颜的脸,笑道:“戏文本子里都说,像你这种高傲冷漠的,其实最是热情。只要暖化了你这颗心,便是得到你全部了。” 水暮颜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坏笑道:“那你可知如何暖化这颗心?” 灵叶璃摇摇头,而后搂住水暮颜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待在你身边,总会想到办法的。” “先去睡吧,夜深了。”水暮颜轻轻推开她,她却赖着不走,非黏着水暮颜。 水暮颜望了望窗外的星河,轻声道:“既然不困,陪我去云端坐坐吧。” 她们坐在云端,整个风城都在下面,一眼便可以全部看在眼里。晚风吹来,有些冷。灵叶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水暮颜笑着将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她却躲进水暮颜怀里,将外衣盖在两人身上。 灵叶璃说道:“你知道吗,爹也和你一样,冷漠,生人勿进的模样。” “你爹?”水暮颜低头问道。 灵叶璃点点头,而后说道:“我知道爹很爱娘,爹总说,如果娘还在,他一定会很宠娘的。” “那你娘怎么……”水暮颜问了问。 灵叶璃偏过头去,眼里落泪:“有一次,冰凌国派人来我们东林收银子,爹爹觉得冰凌国太过分了,贡银年年加,于是就不想给。结果,冰凌国仗着人多,混乱中,娘替爹挡了一剑,就没了。” 水暮颜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有,弱肉强食,这是不变的规则。 灵叶璃吸了吸鼻子说道:“爹总说他很没用,连娘都护不住。他说,他这东林妖王做得很窝囊,冰凌国动动手指头他都怕得要死。” “不能怪你爹,东林的兵力敌不过轩辕一族,这是很正常的。”水暮颜试着安慰她。 灵叶璃认真的看着水暮颜说道:“你不是轩辕家的公主,对不对?”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6章 误会两不知 水暮颜笑了笑没说话。 她继续说道:“轩辕家的公主死了的,在她很小的时候,被我爹杀的。” 水暮颜还是没说话。 灵叶璃抱紧了水暮颜,轻声说道:“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你送白纸那么多东西只是想要打消她的戒心。你是千君客,在江湖上手段最是狠毒的绝焱帝君。” “你想说什么?”水暮颜忍不住要问。 灵叶璃哀求道:“我喜欢你。千君客。” 水暮颜噎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灵叶璃又往水暮颜怀里蹭了蹭说道:“我上次打你以后,我偷偷打听了,你是千君客。你肯替一个卑贱的叫花子受罪,你没江湖上说的那么狠对不对?今天那个叫赤月的是你朋友么?我看到她眼里有好强的醋意,她似乎不喜欢我和白纸靠近你。” 水暮颜望了望远处的风城,在黑夜的笼罩下看不真切,除了被灯火点缀的地方还能看到光亮,别处根本看不到。这样的景致,令水暮颜安心至极。 灵叶璃见水暮颜一直不说话,便起身望着水暮颜,她轻轻抚上水暮颜的脸说道:“能不能让我一直陪着你?” 水暮颜微微笑道:“你陪不住我。” “让我试试。”灵叶璃抱紧水暮颜,不舍的在水暮颜脸庞蹭了蹭。 翌日。 浅笑阁。 水暮颜刚踏入浅笑阁便听得枫叶雪大喊一声:“师娘来啦!” 水暮颜一脸懵,吓得不知所措,而后看见几个小丫头好奇的围着水暮颜看了看,一边看一边评价。 “原来师父喜欢这样的。” “我怎么觉得师父才是个受。” “哇,我也喜欢这个师娘。” “……” 水暮颜尴尬的推开一群小丫头,而后问道:“枫叶雪,你师父呢?” 枫叶雪指了指楼上,水暮颜抬头一看,一张安静的脸正看着楼下。水暮颜连忙抬脚上了楼。 水暮颜离她还有些距离时便停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则是死死盯着水暮颜,一声不吭。 水暮颜终于坐不住了,浑身不舒服,而后瞥向她问道:“看我这么久,看够了没?” 她转过眼去,冷哼一声。 水暮颜试探着问:“几月不见,真就一点没想我啊?” “想你做什么?”她冷淡的说。 水暮颜顿时炸毛了,怼道:“我都想你了你还不想我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顿时白了水暮颜一眼,说道:“不爱你了不是还有别人爱的么?缺我不成?” 水暮颜尴尬的扶额,而后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说道:“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将白月一族连根拔掉。” 她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抬眸看水暮颜时,问道:“水暮颜,你是不是从来都是一个人?” 水暮颜连忙点头,然后问道:“怎么了?” 她冷眼看着水暮颜,而后说道:“难怪一个家族上百口子人死了,在你眼里就像死了上百只蚂蚁似的。你根本不会在乎人命。” 她还在在意这件事,可事情发生了,已经不能更改。 水暮颜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咱们想法不一样,生活的世界不一样。我给你说过的,我的世界几乎一片死寂,我独来独往惯了。这世间,没有多少会长久的东西,我只会在乎我在乎的那些人,其他人,生死有命。” 白子佳摇摇头,轻声叹息,而后淡淡说道:“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委屈了,性子那么合不来,你还要委屈求全,真是我对不起你。” 水暮颜闻言顿时怒了,什么是合不来?什么逻辑这是!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瞪大的双眼,说道:“其实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我之间的确有许多的不合适,你是出了名的杀手,法力修为不知高出我们多少倍。我只是个平凡人家的人,只想着每天开心的吃吃喝喝,无忧无虑。我也曾试着带你去认识家族里的人,可你半句话都不肯多说。我知道你不爱和不喜欢的人多废话,可我的圈子就这样,水暮颜,是我的错,没想好便让你做了这个浅笑王妃。从今以后,你和谁在一起都好,我不管。” 水暮颜的脑子只觉得轰的一声炸了,额上渗出汗来,若离别只是不相见,水暮颜还能思念。水暮颜还能觉得她也在想着水暮颜,可若离别是从此放开,两个人形同陌路。那便是连念想都成了多余的不该。 白子佳起身离去,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风城的街道有时候也会有些冷,可能有些时候街道的繁华会让水暮颜的内心觉得更加寂寞。水暮颜看着繁华的街市,回想着她的每一个字。冷笑着问自己:“怎么?认真了?她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恰好有些纯真罢了。恰好和我一样等了一个人七千年罢了。我怎么会在意呢,不会的。” 眼泪顺着风滴落在地上,水暮颜又忍不住颤抖,喉间哽咽的疼痛变成眼泪,将水暮颜的视线朦胧。水暮颜看不清这个世界,脑子乱得很。 “阿颜。”一个声音将水暮颜从思绪中拉回来。 水暮颜迅速擦干眼泪,看着眼前的人,是白灵枢。 白灵枢轻声道:“怎么一个人?许久未见到你了,不去看看子佳么?” 水暮颜冷冷一笑:“看过了,从今往后便都不必去看她了。” 白灵枢意识到了什么,而后说道:“她和你吵架了么?过些日子会好的吧?她总说你爱计较,不过也很可爱。” 水暮颜苦笑,不言语。 白灵枢笑道:“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水暮颜跟着白灵枢往前走。 到了一处灯火阑珊,那店铺里还亮着灯火。 白灵枢带水暮颜过去,而后和老板说了几句,老板点头拿出几只河灯。而后白灵枢抱着河灯过来,递给水暮颜:“阿颜,这是佳儿做给你的,还剩了几只没放完。” 水暮颜一时间乱了,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白灵枢将河灯塞给水暮颜,笑道:“在相思湖畔,她还放了好多呢,这几只,你替她放了吧。” 水暮颜颤抖着身子,眼泪不争气的砸下来,水暮颜仿佛看见了白子佳放着河灯,双眸眺望河面的模样。从前水暮颜答应每年的河灯都陪她放的,可转眼,水暮颜就忘了。 水暮颜抱着河灯来到相思湖畔,只见湖面上飘着许多的河灯,远远地望去,有好几只写着:水暮颜。 水暮颜顿时泣不成声,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跳下水,扑腾着去寻河灯。 春日里的河水很凉,水暮颜小心翼翼的在河灯里寻找写着水暮颜名字的河灯,水暮颜看着那一只只写着一世长安,属于水暮颜的河灯,哭得更凶了。 白子佳的温柔是默默思念,总是在水暮颜以为她将水暮颜遗忘时,她还在守着承诺。水暮颜忽然很后悔,当初为何要那么轻易的灭了白月一族,轩辕钊不过是想削弱风城的势力,还可以有其他办法不是么?为何水暮颜就没有替白子佳考虑过呢?白月再如何也是她的叔叔,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水暮颜守着河灯坐到了天亮,哭了一夜,眼睛红肿,水暮颜顿时觉得该回去了,否则被人看见了多狼狈。 水暮颜收着那些捞起来的河灯,抱不下,水暮颜只得脱下衣服包起来,一块儿拎走。 “颜。”一声喊吓得水暮颜愣了愣。 熟悉的声音传来,水暮颜不由得回头望去,竟然是洛神帝。 水暮颜迅速转过头去,低头往前走,却被她拦下:“怎么浑身湿漉漉的?大清早的你拿着什么东西?眼睛怎么这么红肿?谁欺负你了?” 尴尬…… 水暮颜抬手遮挡,不情愿的说道:“谁能欺负我,不要你管,我要回去了。” “我正要去找你呢。”她冷不丁的说。 水暮颜吓得一回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干嘛?我忙得很,没空搭理你。” 随后她走过来,一把拎住水暮颜,威胁道:“你现在浑身湿漉漉,跟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出来瞎溜达。” 水暮颜无奈的跟着她走,没两步便看见洛城二字。心中不由得感慨,当真是风月宝地,多少人都在这里有个居所。 洛城里和西域大不同,这里花草遍布,却清冷得很。水暮颜走在回廊上,清晨的寒气袭来,水暮颜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洛神帝带水暮颜到内屋,说道:“快换身衣裳,然后睡吧,我看你是一夜没睡。” 水暮颜抱着装满河灯的衣服站在床前,而后尴尬的说道:“你出去,我换衣服。” 洛神帝偷偷笑了笑,而后转身出去。 换了身衣服后,水暮颜把河灯拿出来,一只只摆好,字迹已经模糊,还好河灯的材质不易被水泡坏。水暮颜正细细数着,洛神帝便推门而至。 她看着床上摆放的河灯,走过来拿起一只,字迹模糊已经看不清楚。她问道:“这是谁的河灯?” 水暮颜心酸的拿过来,微微笑道:“是我夫君,白子佳给我的,可惜,我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水,字迹没了。” 洛神帝没再说话,只是将水暮颜冰凉的手放进被窝里,嘱咐道:“睡一下,我去给你拿点粥来。” 水暮颜第一次觉得心堵得慌,看着摆放的河灯,眼泪又滑落。 “白子佳,我们究竟还能不能和好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水暮颜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做法错了,此时后悔还来得及么? 日子平静了好几天,水暮颜竟然忘了赤血楼还待着一个樊黎殇和灵叶璃。当水暮颜赶回去时,灵叶璃又可怜兮兮的在门口等着,那模样,真像一个小丫头等情郎。 水暮颜走过去看了一眼她,霸气的一拉她便入怀,水暮颜看着她受惊的模样笑道:“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灵叶璃顿时梨花带雨:“你一走就是好几天,都不告诉我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乖,怎么会不要你,摸摸头。”水暮颜揉了揉她的头。 灵叶璃从怀里拿出一块玉来,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7章 真心难护 水暮颜拿过玉佩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新奇,便摇摇头。 灵叶璃附在耳边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爹说,这个要给我们东林未来的妖王。” 水暮颜手里一哆嗦,玉佩险些掉了。水暮颜再回头看,灵叶璃一脸娇羞模样。 水暮颜顿了顿,而后将玉佩还她,笑道:“你当真喜欢我?我可不信,你别忘了,我是个杀手起家的,你爹,也不会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告诉你爹我们的事了么?他怎么说?” 一连串的发问让灵叶璃措手不及,她只顾着表白,却都没想过其他,水暮颜却不信她看不出来水暮颜对她无意。灵叶璃是灵东笑的女儿水暮颜更不会忘记,她喜欢谁都好,绝对不会喜欢水暮颜,因为灵东笑不会相信千君客会和他联姻。 灵叶璃眼里有失落,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放进怀里,而后咬唇对水暮颜说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水暮颜点点头道:“对,世间会证明一切的。” 说完话水暮颜便进了赤血楼,灵叶璃站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来,水暮颜回头笑道:“难不成表白失败就不理我了?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啊,你是不是该证明给我看?若一年内你都在我身边,我便信你。你要知道,多少人都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灵叶璃一听觉得有理,连忙走过来,傲娇的说道:“我只是愣了愣神而已,谁知道你会忍心拒绝我,我爹那边,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他的。” 水暮颜笑了笑,伸手去揉揉头道:“你要清楚,喜欢上你眼前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让我喜欢上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你是第一个跟我告白的小丫头,没人和你抢。” 灵叶璃闻言高兴得扑过来,死死抱住水暮颜,一脸兴奋。 水暮颜拉着她进了赤血楼,去梨落宫时,正看见樊黎殇在发呆。 灵叶璃歪着头说道:“樊黎殇,我家夫君来看你了,你伤都好了吧。” 灵叶璃改口也太快了,水暮颜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乱说。一旁的樊黎殇见状,脸上多有不悦,于是顿时扶额一脸柔弱道:“病还没好,你和白纸差点将我扒皮抽筋,哪里好得那么快。” 水暮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灵叶璃顿时给水暮颜一个脸色,而后水暮颜捂住嘴没说话。 灵叶璃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凶道:“我告诉你,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夫君了,你,给我一边儿凉快去!偌大风城,还没有你容身之地?你不是和公冶承乾关系极好么?去他那里待着吧。” 闻言水暮颜急忙看向樊黎殇,而樊黎殇则是一脸紧张,连忙解释:“乾哥哥是乾哥哥,我是我,帝君你不要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水暮颜又是一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樊城举是樊城举,樊黎殇是樊黎殇,我要一竿子打死早就动手了不是么?” 樊黎殇这才安了心,毕竟樊城举和水暮颜仇不大。 灵叶璃挡在水暮颜面前,指着樊黎殇说道:“我警告你,离我家夫君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这只死老虎。” 樊黎殇狠狠瞪了灵叶璃一眼,而后似乎是质问水暮颜:“你什么时候和她好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哦,她啊。”水暮颜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预备着,我缺一个帝后,叶璃挺不错啊。” 樊黎殇气得一跺脚,而后冷哼一声离去。灵叶璃却看得很爽,整个人笑开心了。 水暮颜盯着灵叶璃看了看,而后问道:“真想做我的帝后?” 灵叶璃一脸花痴的点点头,抑制不住的兴奋溢于言表。 “先去睡一觉,做个梦。”水暮颜笑着转身,大声喊道:“先安稳的待在你身边一年,若考核过关,你便去向你爹提亲。” “真的吗!我会的!”灵叶璃激动的声音在身后大声喊着。 不知不觉水暮颜又走到了浅笑阁,水暮颜看着那朱红的打字,才觉得什么叫痛,此刻水暮颜就站在门外,这双脚却似乎再也无法踏进去。白子佳的全部都在这里,而水暮颜,似乎刚被她踢出门。 “白子佳,我会等你,等你释然的那一天。”水暮颜鼓起勇气进门,四处寻着她,却始终不见人。于是水暮颜又和往常一样,点了酒水,坐在角落里。 “哟,师娘来了。”枫叶雪又来了,也不知为何,见他水暮颜却不排斥。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杯子,笑道:“我猜想你若来,我这杯子就不会空。” “贪杯之人。哈哈。来,一起喝。”水暮颜为他倒上酒。 他一脸不正经问道:“之前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你和师父怎么回事儿啊,也算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吧。转身就陌路了?吓得我们这些做徒儿的一哆嗦,我可是头一次开口叫师娘,才刚叫上口,你可别走。” 水暮颜笑着又为他倒了一杯:“我虽不待见这风城许多人,可你啊,我还是待见为好。谁让你叫我一声师娘呢。” 枫叶雪大笑两声,而后问道:“师娘,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对我师父是不是认真的?” 水暮颜被他这么一问,问得心慌,问得无奈,问得当场笑了,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枫叶雪痞痞一笑,语重心长说道:“要我说,你虽是个人物,可你现在是看上我们师父了,所以你就该放下这个身份,多为我师父考虑考虑。她不过寻常人家百姓,你惹了事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所有的罪便都是她来扛了。你不怕得罪人,可你怕不怕连累人?你不是每天都活在师父眼皮子底下的,真有什么事你也管不了是不是?倘若你和师父日后好了,你可得记住我今日的话。你的任性,可能会轻而易举害死师父,甚至,整个白家。” 水暮颜敬了枫叶雪一杯,笑道:“我是看上她了,想和她做个知心朋友,可这讲究缘分的。像我这种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多说一句话,多动一下手,可能都是杀伐不断。若她怕了,或者真的我俩不合适,我会放弃的。毕竟大家相识尚浅,一切都还好说。” 枫叶雪抿唇一笑:“还望你好好待师父,她对你是真的上心。纵使她身边总有些女孩子,大家不过是聚在一块玩罢了,真正放在心上的还没几个人。师父是个纯粹的人,你既然聪明些,便该护着她的。” 水暮颜笑笑不语,心里却忍不住要想,白子佳究竟遇到了什么?是不是白松那边的缘故她才这般?毕竟,上次水暮颜险些伤了白松。 正想不通,枫叶雪又说道:“你若真想和师父在一起,只怕你要放下许多,若是放不下,这份执念趁早断了。” 水暮颜猛地抬头看他,忍不住要思索枫叶雪背后的含义,他在暗示水暮颜什么?水暮颜要放弃什么?水暮颜的身份?还是这份责任? 正想着,楼下传来白子佳的笑声,那样爽朗,水暮颜都忍不住要引颈而望。 只见她和三五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水暮颜不由得笑了,是水暮颜这样不会处世的人才会一个人时落寞。像她这样的人,不论放到哪里,都会像春风一般吹遍每一个角落。大抵,水暮颜是寒风,这才是水暮颜和她最大的差别。 枫叶雪戳了戳水暮颜,笑问:“人来了,还不去打个招呼?” 水暮颜心有些慌乱,但还是下楼去,与她对视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凝固了,看得水暮颜很不是滋味。 水暮颜试着打招呼:“这是要去哪里么?” 话刚说出口水暮颜就后悔了,她这是回来了,还能去哪里,水暮颜真是够笨的。 她瞥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问道:“你不是挺忙的么,怎么有闲心来这种无聊的地方玩?” 水暮颜顿时觉得难堪,许多人就这样瞧着她俩,水暮颜倒像是犯了错的人,说什么都是错。于是水暮颜换了句话:“要不要一起喝杯酒?你这里的梨花酿还不错。” 她哼了一声,而后走开:“不爱喝酒,我喝茶的人。” 那几个女孩子都摇摇头笑水暮颜,流露出一种看笑话的表情,水暮颜整个人都尴尬了,随后便从人群中退去,出了浅笑阁。 刚出了浅笑阁便又看见了洛神帝,水暮颜心里不由得感慨,真是阴魂不散。 水暮颜抬脚刚走两步,她叫住水暮颜:“你每日都来这里么?” 水暮颜转身白了她一眼:“我去哪里和你没关系,我和谁玩也和你没关系,你可别使坏,我饶不了你。” 她不由得笑了:“一看就知道你刚受过气,去我那里坐坐?” 水暮颜摇摇头,她却补充道:“我那里刚拿来几坛子陈年好酒,你当真不去?” 水暮颜叹息道:“洛神帝,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淫威,不过在我眼里这不算什么,我选择屈服。” “哈哈哈……”她不由得一笑,而后走过来将手搭在水暮颜肩头,拐着水暮颜走:“淫威这么好用?不早说!” “噢哟,早点说你早点拿来对付我?”水暮颜白了她一眼。 洛城。 水暮颜看着空掉的酒坛子,满脸哀求的看着洛神帝,问道:“洛神帝,还能不能再喝一坛子?你这酒是存放了多久?太香了,和无忧宫的有的一拼。” 洛神帝无奈的看着水暮颜说道:“这酒存放了上万年,我还有更好的,只是,你要来我这里才能给你喝。” 水暮颜笑着指着她:“你缺心眼,竟然这么吊我胃口。” “今日破例多给你喝一坛子,不过,你要留宿我这里。”她得寸进尺,将手指竖起两个,“加一坛子?” 水暮颜还是不为所动,她又加了一根手指,水暮颜眼睛瞥向别处,她再加了一根手指,而后水暮颜轻声咳嗽两声。 “颜,喝多了你还能和我聊天?你能不能可怜一下我这个没人爱的?我这么好的酒给你喝,你也得陪我聊天不是?” 水暮颜这才点头道:“你带我去酒窖,我一边喝一边陪你聊,不然,我立马回赤血楼,并且再也不来这里了!” “你走一个试试?”她不以为然,语气有些威胁。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8章 耿耿于怀话当年 水暮颜冷哼一声,抬脚就走,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刻她便拉住水暮颜的手喊道:“回来!勉强听你一次!” “哈哈哈!快快快,带我去看看你那些佳酿!”水暮颜在她怨毒的目光中一脸兴奋的跟着去了酒窖。 她带水暮颜至后花园,满树桃花开了,好大的一个园林。水暮颜不由得好奇:“你莫不是将酒埋在地下了?” 她笑了笑:“埋在地下的可不能给你喝,酒窖在这里罢了。” 走到一处凉亭,她在石柱上摸索,而后轻轻一按,凉亭便移开了,随后出现一个入口。水暮颜惊讶的看着,她笑了笑道:“走,夜里风大,跟我进去。” 水暮颜赶忙跟上去,被她一把拽住手,水暮颜挣扎几下无果,她却笑道:“我又不是男人,给我拉一下手会亏到哪里去?这么不会伺候金主?” “无耻,这是牺牲色相!你逼良为娼!”水暮颜忍不住怼她。 她一把将水暮颜拉入怀中,笑道:“若真能让你牺牲色相,那真是我的造化。” 水暮颜满脸尴尬,而后警告她道:“赶紧走,别磨蹭。” 刚入酒窖水暮颜便震惊了,摆放整齐的酒窖里弥漫着浓厚的酒香,令人垂涎欲滴!水暮颜哪里管得了哪年的最醇香,扑过去拿起一壶就开始喝,才一口便让水暮颜欲罢不能! “这酒太香了!这个酒窖根本就是为我而定的!我决定,以后都赖在你这里不走了!”水暮颜忍不住到处晃悠,看看这看看那,这酒窖简直比无忧宫的酒窖还要完美!到底白兰不是个喜欢酒的人,不是个行家。 水暮颜砸咂舌道:“哎,你这里怎么这么多好酒?看不出来你是个能喝的人。” 她从背后勾住水暮颜,笑道:“在神界时我便喜欢收藏酒,这不正好,为你准备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水暮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而后问道:“你这是不是预谋好了要给我下套?” “如果是,你可愿意?”她坏笑着反问。 水暮颜摇摇头,砸咂舌:“你说你生得这样美丽,怎么说话如此不着调?不觉得有损颜面?撩妹子这种粗活,留给我这样霸气的人做嘛,像你这样的应该是等着被撩的,知道吗?” 她一步步靠近,来了个壁咚,吓得水暮颜手险些一哆嗦摔了酒壶。水暮颜静静看着她演戏,她坏笑道:“你若愿意来陪我消遣寂寞,这里所有的酒,都是你的。” 水暮颜笑着一把将她拉过来,反转压在墙上,反壁咚一次,缓缓靠近道:“妖王殿下好兴致,可惜,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而后水暮颜迅速起身,心满意足的喝着手中的酒,眼里满是不舍的望着四周的酒,感慨道:“酒是好东西,可若伤身,我宁可少喝。烈酒烧喉啊,妖王殿下。” 洛神帝喊住水暮颜:“刚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水暮颜停住了,心里不住感慨:“洛神帝啊洛神帝,好歹我也是撩妹子数万年的人,你几分真假我还看不出来?你这火,我可惹不起。” 水暮颜才又走了两步她便追上来,一副真心实意道歉的模样:“真听进去了?这么多好话你听不进去,偏生这句玩笑话你听进去了,没意思。” 水暮颜悄悄叹息,而后道:“我也就是来开开眼,没想多喝你的酒。这么多好东西,卖了我都值不起这个价。现在我也看了,酒我也喝了,我们出去吧。” 她顿时低了头,似乎眼里有些失落。水暮颜却管不得这么多,抬脚便又往地面上折了回去,她便跟着来了。、 到了上面,晚风变得更凉了,空中还有微微细雨。春日里总是多风多雨的,湿气也略微重些。 水暮颜看着满园桃花,不由得心中悲凉,多少看似华丽的梦境,都不过海市蜃楼,这世间本没有什么值得执着的,等到曲终人散时,除了一地的落寞,还有什么? 她走过来拉住水暮颜的手,轻声笑道:“很多年前我就曾试想,如有一日我能够与你在这桃林中把酒言欢,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水暮颜笑着推开她的手道:“那现在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水暮颜敷衍的笑容,也勉强一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像是故友重逢,一切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梦境终究是梦境,现实也的确是现实。” 水暮颜听着风声,不由自主闭上了眼,如释重负的说道:“我没有恨过谁,大概,也没有特别爱过谁。世间的情爱在我眼里,都还只是个戏文本子一样的存在。我不知道我的意中人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我甚至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正确方式是什么。” 洛神帝走到水暮颜面前,一脸笑意:“爱一个人大概和恨一个人没多大区别的,都是心里眼里都是这个人罢了。” 水暮颜干笑两声,而后道:“这里真的太凉了,我们还是回屋吧,我不喜欢冷的地方。” 水暮颜看了她一眼,而后迅速朝出口走去,桃园里满是风声,雨声,还有狂乱的纷杂,让人心烦意乱。 刚回到内屋,她焚了香,水暮颜不知道是什么香,只觉得吸入肺里整个人便都觉得舒适,甚至会觉得安心,还有些迷醉。 她走过来伸手:“夜深了,去床上坐着吧。” 水暮颜朝她笑了笑,而后将那又空掉的酒壶往旁边一搁,冷冷道:“我还没有睡意,你若困了便去睡。” 她便坐在水暮颜身旁,一寸寸与水暮颜靠近,水暮颜知她是刻意的,却再也不想阻拦。 “聊什么?”水暮颜看向她。 她笑了笑:“聊你想聊的,我不会聊天。”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看着洒进来的月光,问道:“说真的,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前世的事情,你真的觉得是我负了你么?” 她只是笑着看水暮颜,并未回话,从她的表情里也看不出来任何的答案。 水暮颜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换了句话说:“那换个问题,这一世你又要一个什么答案?” 她看着水暮颜质问的脸,脸色有些难看了,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双手放在一起,反问:“那你觉得我想要个什么答案?” 水暮颜闻言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答案,你修为不在我之下,要想动手早就可以动手了。我对你不了解,但是你这个人执念太深,这一点我还能感知。” 她认真的与你对视,水暮颜正想开口她说话了:“林阿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在意过那个可怜又可悲的洛雾秋呢?” 水暮颜不知如何回答,愣了愣神,拼了命的去看她的眼神,想要看出个什么结果似的,可终究是不能。 随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她递给水暮颜,借着月光水暮颜能清楚的看到那上面写着字,字迹比较拙劣,并不好看。可水暮颜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那被拆成两半的玉佩写了四字:阿九,雾秋。 水暮颜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说道:“这是你十八岁那年我想送你的生日礼物,我还记得那一日我特意给你买了糖葫芦,又大又甜,我一个都没舍得吃。就是那一日,你消失在山林中,我去找你,一找就是三天。我们相见时,我狼狈得像个叫花子,而你,站在顾墨云身旁,眼里满是欢喜。” 她说道这里有些哽咽,水暮颜经不起她的扫视,又埋着头,她忽然握住水暮颜的手,说道:“阿九,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要跟着他去魔界时,我是什么感觉?” 水暮颜狠狠皱着眉头不敢吭声。 她笑了笑,扶了扶额,深吸一口气道:“临安捕蛇为生,贫穷落后。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能经常给你买糖葫芦所以你不要临安了,是不是我不能给你锦衣玉食所以你不要临安了,是不是你觉得凡人的生活太累了,所以你不要临安了。” 水暮颜扯开嘴角笑了笑,抬起眼看她,她眼里也盈了泪。 “继续说,这一段,我都不记得的。”水暮颜笑了笑,眼泪却没忍住。 洛神帝忽然伸手捏住水暮颜的肩头,两行泪从她脸颊滑下来:“阿九,那一日我气急了将你压倒在地,我没有想欺负你的,我只是一时气急了……你、你好像一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一般,你撕开我衣服的瞬间我好难堪。我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我当时脑海里在想,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她的泪滑落得越来越凶,水暮颜顷刻便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般,捏住水暮颜肩头的双手力道也一点点弱下来。 “如果没有顾墨云你就不会离开我,你也不会发现我是女儿身,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亲的,一起走完幸福的一生。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顾墨云要来!为什么——” 她哭红了眼,声嘶力竭,像困兽。 水暮颜轻轻为她拭去泪珠,轻声道:“顾墨云的到来是个意外,或许是他刻意安排的那一场相遇。可是洛神帝,纵使没有他,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那时候的我也不爱你。” “你胡说!你胡说!你和我有婚约在先的,我们是指腹为婚的!”她仿佛一个发了疯的泼妇,对着水暮颜就是一顿乱吼。 水暮颜一把将她双手捏住,对着她也是一阵嘶吼:“我没有胡说!为什么你觉得指腹为婚就是一定要遵守的?不是我做的决定我为什么要为此负责?前世的事情有太多我不记得,但是我告诉你,不论我是什么身份,不论我经历过什么,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我永远不会为别人犯下的错负责,我只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结果,因为这有这有我才不会后悔!我也从不后悔!” 她哭得更凶,一双眼红透了盯着水暮颜:“你怎能如此无情?身在红尘中,还有你选择的权利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要妄想改变什么!你就是嫌弃我是女儿身,所以不要我了,我没有顾墨云那么厉害,没有他的权势,没有他的聪明。你从小喜欢的不就是聪明之人么?你从来都是嫌弃我笨,嫌弃我没有用!所以我们的婚期才会一拖再拖,最后你还丢下一句你不会嫁给我,就跟着顾墨云来了魔界。这是事实!”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19章 一言不合就开怼 “对,你说得对!我是无情,身在红尘中我是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想改变什么都是痴心妄想!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以为魔界可以不一样,人间那么冷漠,那么无情,我还以为魔界会有什么不一样!我那样拼了命的逃离人间,结果,哈哈哈……结果魔界更加冷漠,更加黑暗,这,是我付出的代价!但我不后悔!”水暮颜吼完后嗓子已经喑哑,再说话都是费力的,三两句便咳嗽一声。 水暮颜猩红着眼对她说道:“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关于你我也根本记不得半分!这不能证明我是不是如你所说因为你不如顾墨云所以我不要你,但是足够说明我不爱你,因为如果我爱你,我一定舍不得离开你。既然我走得那样义无反顾,只能说明你太不重要了。” “林阿九!”她又是一声声嘶力竭。 水暮颜冷冷一笑,而后冷漠的说道:“我说过了,你这个人就是执念太深。“ 洛神帝浑身颤抖,泪眼滂沱,和水暮颜冷漠无情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水暮颜忽然放开她的手,而后冷冷道:“你背负着怨恨数万年,再相见你竟然只是冷静,步步为营。洛神帝,比起顾墨云你差不了多少。或许他的聪明无人可及,但是他不是无敌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就像你如今的地位权势,都是你付出相应代价换来的,一切都无可厚非。同样,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和所承担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该得的。我不知道在你眼里顾墨云是怎样的存在,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将我们的事情怪在他头上。前世他并没有将你认出来不是么?我记得的是,我见到他的第十日,我便跟他来了魔界。他不亏欠你任何。你现在完全可以来一场争斗,用你西域妖王的权势和他斗一斗,岂不是比你我在这里打嘴仗来得舒服?你怨恨我,也可以对付我,我不怕,但是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亏欠你与否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旁人能评判的!“ 洛神帝听完只是冷冷一笑,而后狠狠一巴掌打在水暮颜脸上,水暮颜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嘴角流下血来。 水暮颜冷冷一笑,目光冰冷:“这才是你洛神帝,之前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吧?我这个最恶心虚伪的感情,你日后大可不必对我用这招,要杀要剐正大光明来斗!我仇家满天下,也不缺你这一个。顾墨云我都不怕,我还能怕你不成?” 随后水暮颜狠狠拂袖而去,留她一人在内屋神伤。 洛神帝满眼泪光望着窗外惨淡的月光,轻声道:“我与你,究竟是爱还是恨?” 赤血楼。 水暮颜踉踉跄跄回到赤血楼时,松藏隐说,顾墨云来了。 水暮颜收拾好心情去到大厅,看见他一脸冷漠在大厅,安静的等候。 水暮颜皱着眉头走过去,打招呼:“你来做什么?” 他回头看水暮颜的瞬间表情有些诧异,而后问道:“怎么红了眼眶?” “不要你管。”水暮颜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不耐烦的走过去坐在对面,狠狠一脚踹飞了一张椅子,椅子碎得七零八落。 水暮颜顿时更觉得心烦意乱,整个人已经不能控制住情绪了,于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以后还请夕墨神尊勿要再来扰我,我可不想背负勾结神界的罪名!” 顾墨云见水暮颜如此失态,便一言不发看着水暮颜,他没有发火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安静问道:“怎么了?谁惹你这样?” 水暮颜忽然又想起在神界时他将水暮颜困在墨祭殿,只为打击白兰,终日里对水暮颜冷嘲热讽。那段时间他失去顾夕墨的痛将他整个人逼得像个疯子一般,他痛恨魔界的每一个人,更痛恨白兰。 水暮颜退了两步,而后整理情绪,不急不缓道:“没事。你来找我有事吗?” 顾墨云又看了看水暮颜,而后才说:“我知道是洛神帝为你解封了记忆,你也想起来所有的事,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仇人。我来,是想告诉你,同门几千年,就算最初我对你有利用之心,这么多年感情了,如今我对你已不是利用之心了。师妹,之前你对我如何冰冷,我从你眼里看得出来还有一分同门情谊,如今你看我的眼神,竟然半分情意也无么?” 水暮颜冷静的看着他,一脸的认真,语气诚恳,竟不像个说谎的。可他是顾墨云,这世间最不可能同别人讲感情的人,水暮颜不敢信他。 于是水暮颜叹息一声,看着他说道:“顾墨云,你和白兰的战争我无权评论。可是我不想被牵扯进去,是,我是枭魔,我这一身的妖力就是罪恶的源泉。你和他争斗数万年,不论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让他不好过,就是想让他一败涂地。可是我和他才是一路人,这个你懂吧?你是神,我是魔,不两立。” 水暮颜又想起来和言秋神帝的那番争辩,水暮颜当年大言不惭说不两立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狭隘时,那么坚信是他们心胸狭隘容不下魔界之人才这样说。现在水暮颜才彻底懂了,之间有太多阻隔,永远只能是不两立,纵使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水暮颜无力的扯开嘴角悲凉的笑了笑,又说道:“我这个人敏感脆弱多疑,和你相差不远,这么多年同门师兄妹了,私底下斗了数万年,彼此了解很多了。顾墨云,我承认,你是这世间少有的人才,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无法与你相比。所以即便你再如何阴狠毒辣,再如何不择手段,再坏再邪恶。同样有人爱你,同样有人迷恋你,你本身就像一个孤傲的王一样活着,你的世界有最繁华的争斗,无数男人的梦想之境。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过你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平平静静过日子要更好。如果不是因为白兰的对手是你,我一定不会答应白兰为他守这个江山。说这么多废话,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说真的,我不想与你为敌,同样,我不想与你为友。” 顾墨云表情凝固,似笑非笑,眼底寒意森森:“是不是谁给你说什么了?白兰还是洛神帝?” “为什么你总喜欢怀疑别人呢?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自己不想与你有什么干系?一直以来我有给过你好脸色吗?你怎么就觉得一个妖魔能和你成为朋友呢?倘若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为我之前做的那些让你误会的事情向你致歉。对不起,夕墨神尊。从现在起,可以放过小妖我了么?我还不想与整个魔界天下为敌,你不怕白兰我怕,万一哪天真把他气着了,他张张嘴说句话便能处决我在意的人,而你,到那时除了对不起还能与我说什么?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是我和我身边的人都安好。” 顾墨云被水暮颜怼得无言,整个人沉默的看着水暮颜,眼眶微红,拳头纵然藏在衣袖下,可水暮颜依旧能听到咯咯作响的声音。 水暮颜起身到他面前,无奈的叹息一声,而后作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夕墨神尊,夜深了,您哪儿来回哪儿去,请。” 顾墨云冷冷看着水暮颜,与水暮颜对视了许久,看得水暮颜都心慌了他还是那副样子,水暮颜只得别过头去,丢下一句话:“你爱待到什么时候待到什么时候,我不奉陪了,我睡了。” 水暮颜一溜烟回了雨雪宫,没再搭理他。 顾墨云望着烟雨朦胧的夜色,缓缓走进庭院,任由微微细雨淋在他身上。 他抬头望天,沉默得可怕,眼里满是不甘心和怨恨,仿佛这天色也对不起他一样。 一连串的事让水暮颜觉得身心疲惫,正寻着机会想休息休息,白兰捎来一句话:邑闲阜在冰凌国坐镇不住,速去帮忙。 自与他交手后水暮颜私下去问了白兰邑闲阜何许人也,白兰只说是自己人。解封记忆后水暮颜才想起来他是绮语魔帝身边的魔神皇,当年水暮颜从沉睡中醒来,便是他陪着白兰来接的水暮颜,虽然没接到人。 这是水暮颜记忆中唯一一个和水暮颜都是两朝元老的人了。 少邑府。 水暮颜踏入少邑府时正好撞见龙皓天从府里出来,四目相对,一瞬间两人都冷下脸来。 龙皓天讽刺一笑:“许久未见你,公主过得可好?” 水暮颜也回应以冷笑:“好得很。” 龙皓天又扫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道:“公主怎么想着来邑大人府上?” 水暮颜顿时意识到她不该这时候来,怎么糊涂到此!随后水暮颜淡淡一笑:“你见得邑大人,我就见不得?” 龙皓天冷哼一声,而后目光看向别处:“难得公主回城一次,但这冰凌皇城早不是公主一手遮天的地方了,此番回来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以免惹了冰帝不开心,到时候龙颜震怒可就不好了。” 龙皓天这是暗示水暮颜什么?水暮颜还在细想他便冷哼一声离开了。 水暮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不安,此时却不做多想,速速进了少邑府。 见到邑闲阜时,他眉宇深锁,眼里似乎还有失落,一双眉眼说不出的伤情。手中还拿着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邑大人。”水暮颜轻声唤他。 邑闲阜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水暮颜,水暮颜看见他眸子里都是失魂落魄,比起上次见他似乎老了许多,明明才一年多没见而已。 邑闲阜将手中的东西一藏,而后笑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城内发生太多事,我有些应付不过来,这才厚着老脸请你来帮忙。” 水暮颜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得点点头。 邑闲阜看了一眼水暮颜来时的路,而后问道:“龙皓天刚走,你应该看见了吧。” 水暮颜点点头。 邑闲阜苦笑一声,而后失魂落魄的说道:“前几日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们的计划,而后便和我翻脸了,他还是忠于轩辕钊,死活不愿意背叛轩辕钊。” 白兰的计划是先摧毁冰凌国,至于方法,不在计划之内。可这件事只有几人知道罢了,如何会泄露出去?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0章 翻脸的前奏 邑闲阜又叹息道:“之前我在朝中拉拢了大批势力,如今因为龙皓天一句话,都阵前倒戈。如今想要除去整个冰凌国,只能靠武力了。” 水暮颜看了一眼他,而后问道:“龙皓天与你什么关系?” 邑闲阜有些诧异的看着水暮颜,随后又恢复如常:“我看着他长大的,他是我一手栽培的,虽没叫过我一声师父,也算我半个徒弟。” 水暮颜顿了顿,而后问道:“如果战火燃起,他会成为我们头号敌人是不是?” 邑闲阜凝视水暮颜,许久不言语,水暮颜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听出来水暮颜这话里的意思,龙皓天要不要除去。 随后他淡淡说道:“这么久以来,你我负责的任务不同,用的手段也不同。颜帝,我知道你素来不愿意麻烦,铁血手段,但是这次,魔帝和我都希望尽可能减少城内的征战。轩辕一族气数已尽,但战火一旦燃起,劳民伤财,多少人会无辜死去,这也是魔帝不愿意看到的。” “你知不知道龙皓天在背后捅我刀子?”水暮颜冷冷看着他。 邑闲阜愣了愣,而后笑道:“你之前险些害死他,他报复你不是很正常么?怎么,这个你也计较?” 水暮颜讽刺一笑,而后道:“他一个人哪里能捅我刀子那么深,我派人去查了,良缘山的事,风城白家的事,还有我在风城所有的生意,都是他煽风点火的。可他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和我有关的,背后有人在帮他。说准确一点,这是个棘手的对手,而且我不知道他是谁。” 邑闲阜脸上顿时沉重起来:“那你打算如何处理?” 水暮颜目光冷冷道:“杀了龙皓天虽不能根治问题,可起码能控制住这火势的蔓延。” “不行!”邑闲阜顿时吼过来,语气之坚决让水暮颜都有些惊讶。 水暮颜冷冷看着邑闲阜,一言不发。 邑闲阜显得慌乱,额上渗出汗来,他盯着水暮颜看的目光有些悲凉,半晌他才说道:“我知道我无权命令你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放他一马。你我都是两朝元老了,很多话我不必多说你也能懂。我一大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体己人,眼下他是一时无法接受要背叛轩辕钊一事才与我翻脸的,等到轩辕一族气数尽了他会懂的。他不是个迂腐的人。” 水暮颜静静看了邑闲阜许久,反问道:“那你想过他对我的计划有多大的阻碍性么?” 邑闲阜再看水暮颜时目光冰冷,还夹带些许不悦:“颜帝,你的事我不是太了解,但我也听说过很多,你有你要护着的人,我也有我要护着的人,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你这话是不是说,如果我动了龙皓天,你便要动我的人?”水暮颜冷眼望向他。 邑闲阜冷哼一声:“你我都是强硬之人,何必多说。” 水暮颜冷笑一声:“龙皓天我可以不杀,但是这个人再也不能出现在皇城,如果你不想办法将他关起来,那我替你关起来。” “放肆!”邑闲阜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发了疯一样对水暮颜瞪眼嘶吼:“你当真以为魔帝护着你我便不敢对你怎么样是不是?你这个人最是软硬不吃!我邑闲阜从不低头求人,现在都求着你不要碰皓天了,你为何还这样咄咄逼人!你以为千秋谷那几个,风城白家,西域洛神帝,这几个人就不会对我的计划有阻碍了?千秋谷和西域是我们的死对头你不知道吗!你为何还一再维护他们!” 水暮颜气得说不出话来,邑闲阜见水暮颜动怒了,便趁热继续冷讽道:“我要护着的不过是个龙皓天,而你要护着的人何其多!你仗着魔帝对你的喜欢便肆意妄为,这些我都不说什么。但是你若非要动皓天,我死都不会答应!你都有办法变着法护着那些人,难道就没办法护着皓天吗!” 水暮颜窝了一肚子火,可邑闲阜态度如此强硬,水暮颜岂能与他争辩下去?他说的是事实,水暮颜反驳没有任何意义。 “我会去禀报魔帝,皇城内的事全权交由你处理,我依旧负责我的那块,你的事我不掺和!”水暮颜转身便走,邑闲阜却在身后吼起来。 “你当真以为没了你我就办不成事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无法无天了吗!”邑闲阜嘶吼起来,嗓音沙哑。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转身笑道:“邑闲阜,现在是你求我,你就是这种态度么?” 水暮颜明显感受到体内的怒气一触即发,只要邑闲阜再多说一句,一定会打起来。 邑闲阜冷眼看水暮颜,许久不说话,两人都是一般冰冷,一般凶狠。 半晌,水暮颜站够了,冷冷道:“不满我的人满天下都是,白兰手下也有不少人看不惯我,你邑闲阜算什么东西?邑闲阜,你给我记住,敢动我的人一分一毫,我定然毁你所有!我枭魔从来都是个最冷血无情之人,我说到做到,白兰也护不住你!” 邑闲阜闻言大惊失色:“你、你恢复、记忆了……” “哼!”水暮颜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补充道:“记住,要想护住龙皓天,把人给我看好了!我也会累,别让他给我添堵,否则我一并铲除!你说得对,我仗着白兰对我的宠溺肆无忌惮放肆,也请你记住这一点,正因为如此,你远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惹火了我,大不了你死我亡,看谁输得起!” 邑闲阜狠狠看着水暮颜,气得发抖,水暮颜懒得再看他,冷冷道:“轩辕一族迟早要毁,既然白兰不想在城内发起战争,那我会想办法借助外部的力量杀进皇城的。你也不必操心太多事,好好和龙皓天沟通,花点时间,别成日里只会对着我嘶吼。同为武将,不该只会动武不动脑。” 邑闲阜整张脸扭曲得可怕,他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威胁。 梧桐殿。 回来后水暮颜怒气未消,一连喝了好几杯水。 “颜儿,你回来了。”水暮颜还一脸不爽,轩辕哲便急匆匆来了,一脸喜色。 水暮颜忙换上笑脸:“三哥怎么来了?” 轩辕哲坐下一笑:“听闻你回来了,你便赶了来,想看看你在不在梧桐殿。” “哦。”水暮颜笑着点点头,而后倒了杯茶递给他:“三哥喝杯茶。“ 轩辕哲喜滋滋喝了茶,而后看着水暮颜一脸认真说道:“颜儿,上次的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还和你置气这么久都不理你。是三哥的错,你能原谅三哥吗?” 他猛然提起这事水暮颜还有些慌,杀了娄贵妃,娄月成也一并除去了,轩辕哲本就无权无势,这下子更是落魄得很。 水暮颜再细细看他,眉里眼间多了几分沧桑,短短几月,他竟累成这样。水暮颜不由得愧疚起来。 水暮颜勉强的笑着:“三哥,那件事本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娄贵妃的事情告诉冰帝的,这才连累你现在无依无靠,是我的错。” 轩辕哲淡淡一笑:“母妃一贯宠着白沐,连我都得不到那样的宠溺,其实你告诉父皇也好,没了母妃,我也没了那份念想。在这深宫内,死了谁不是过呢?虽说我们寿命长,可终有老去死掉的一天,许多事何必耿耿于怀。” 轩辕哲说得风轻云淡,水暮颜却听得出他还是想念娄贵妃,毕竟娄贵妃将他一手带大,多少情分在其中。水暮颜自来了魔界后便一个人,无亲无故,自然也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水暮颜倒了杯茶捧在手心,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好,往日里水暮颜最是话多的一个,此刻竟然成了哑巴。 轩辕哲也看出水暮颜的尴尬,连忙说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种了些花。那日我见你开遍了整个良缘山的彼岸花,我心中喜欢,也种了些,只是,没有你开的那么多,也没你的花海好看。”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皱眉,心中不甚惊讶,轩辕哲为何要讨我欢心?我对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几乎不在皇城,和轩辕钊的关系差他是看在眼里的。 水暮颜愣了愣神问道:“三哥,这几月你过得如何?” 听水暮颜这么问,轩辕哲脸色难看了许多,一脸挂不住的尴尬对着水暮颜:“颜儿,三哥一切都好,只是想你却见不到你,自己也不能出宫,这一点不太好罢了。” 水暮颜倒吸一口凉气,轩辕哲的处境必然不好,他必然是无奈却无能为力。是水暮颜害了他,他虽与水暮颜没什么关系,可他对水暮颜是很好的,此刻由不得水暮颜不信。 轩辕哲站起身笑道:“走,三哥带你去看花。” 水暮颜跟着他去了昭和殿,日光照耀下,他花园里那些彼岸花开得极好,杂草被清理得好好的,一看就知道是他精心打理过的。 水暮颜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正想开口,一个薄凉讽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被她害成这样你还有心思和她看花?呵。” 水暮颜和轩辕哲回头看去,是轩辕启。 水暮颜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这个皇子有些无能,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悲凉。现在看去,他眼里多了几分讽刺,他是来嘲讽轩辕哲的。 “没出息的东西,听说她回来了便迫不及待约她赏花么?轩辕哲,你这人是不是没心没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轩辕启目光阴冷,语气薄凉,整个人阴阳怪气的。 轩辕启满眼鄙夷的看着水暮颜和轩辕哲,仿佛水暮颜俩是不入眼的东西一般,他那表情嫌恶至极。 轩辕哲微微大了点声音道:“皇兄你来做什么?” 轩辕哲说这话时都没敢怎么看轩辕启,想来是怕轩辕启的,轩辕启再如何也是有个皇后撑腰,说话自然大声些。 水暮颜不耐烦瞥了一眼轩辕启,说道:“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轩辕启闻言瞪大了双眼:“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本皇子面前放肆!” 水暮颜无奈瞥了他一眼,极不耐烦说道:“初次见面我就给你留了个印象的才是,你可别惹我这个下手不知轻重的,万一让你伤筋断骨,皇后娘娘还得心疼你一次。”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1章 翻脸不够还逼婚 水暮颜这话十分具有威胁性,轩辕启虽怒气冲天,却也不敢像方才那样放肆。 他也是嫌恶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冷嘲热讽道:“哼,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等你嫁去雪城,这里便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哦,是吗?我还不稀罕这里呢。”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狠狠皱眉对他说道:“趁我心情还好,快滚,再不滚我就要动手了。” 轩辕启又狠狠白了一眼轩辕哲,威胁似的说道:“改日再来收拾你。” 看着轩辕启走远的背影,水暮颜心里百感交集,水暮颜害了轩辕哲,此时竟找不到弥补的方法,或许,我们本就无法偿还我们所欠下的,你们曾伤害过的人,从来都无法偿还得清。 轩辕哲尴尬一笑,而后俯下身爱怜的抚摸彼岸花,笑道:“颜儿,你看这花开得好不好?” 水暮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水暮颜害怕看到悲凉,此时水暮颜竟难过极了。 轩辕哲摘下一朵花直起身,对水暮颜笑道:“我知你不是一般人,我也知道你不是轩辕家的人,可是妹妹,我是真心想做你哥哥的。从我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被你吸引了……” 轩辕哲将花递到水暮颜手中,浅浅一笑:“你不是轩辕家的人是多幸运的一件事,这纷争的皇城不适合你待,就像这花,开在这百花丛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它应该开在别处,开在野外,一世都安稳的开放,不会被外力侵蚀。” 水暮颜看着他伤情的眉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轩辕哲见水暮颜许久不说话,便问道:“三哥不该说这些,惹你不开心了,抱歉。” “三哥。”水暮颜忽然有个念头,收他入楼中,也能一世长安。 他看着水暮颜,水暮颜愣了愣神,而后问道:“三哥,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 他先是一愣,而后笑了:“颜儿,生在皇城中的人除了养尊处优,伤春悲秋,还会什么呢?纵使父皇许我出去,我能做什么?连独立生存都是个问题。” “你可以学啊,来日方长。”水暮颜试着鼓励他。 轩辕哲又是无奈一笑:“你知道为何那么多人贪恋权势,贪恋富贵么?” 还能因为什么,权势富贵可以为他们带来高枕无忧的生活。 轩辕哲淡淡一笑:“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但只要我还在宫里一天,我就还是个皇子。不管落魄与否,起码我还是个皇子,我饿不着,冷不着。最差不过受些气罢了,可这没什么,皇家嘛,本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习惯就好了。倘若有一日二哥登基,我会封王的,那时候我便可以逃离这里,高枕无忧。我不像你,争强好胜,自小在外面辛苦惯了,受得了那份辛苦。我只想每日平安度过,喝酒赏花,少沾惹些是非纷争。” 轩辕哲说得很对,他在这皇城内,过得再不好都不会饿着,冷着,可若和水暮颜一样不属于这里,便只能自己奔波辛苦。有时候,或许性命不保,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轩辕哲见水暮颜沉默,又问道:“颜儿,三哥是不是很没出息?只想着过安乐日子。” 水暮颜笑了笑,回答道:“倘若三哥自小在外面长大,有我这样的修为,只怕三哥不会这样想。好日子我过不惯,皇城里的荣华富贵都是忍气吞声得来的,我受不起。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对比性,三哥勿要多想。” 轩辕哲点点头,而后笑着看水暮颜,问道:“颜儿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水暮颜淡淡回答:“只是回来看看,没什么。” “是因为龙皓天对吗?”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吓得水暮颜一哆嗦。 他又说道:“我虽在宫里,却也知道些什么。父皇对你越来越怀疑,龙皓天与你的旧仇,朝中许多人不满你的赤血楼,这些,都足够给你添堵了。” 原来轩辕钊开始怀疑水暮颜了,水暮颜之前并未多心,现在听轩辕哲这么说,不得不采取措施。 轩辕哲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水暮颜,而后问道:“颜儿,你愿不愿意嫁往雪城?”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水暮颜一脸懵。 他无奈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为谁办事,我也不知道你来轩辕家目的何在,可是颜儿,我不希望你成为这背后操纵者的牺牲品。人活一世,若连自己的幸福都把握不了,是不是太可悲了?” 他说这话时水暮颜想起他和雪城联了姻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身不由己。 “三哥为何这么问?”水暮颜反问他。 他叹息一声,笑道:“随口问问,毕竟颜儿不是轩辕家的人,也算有个自由身,所以想着颜儿若不喜欢雪城太子,可以逃离这里。父皇手下得力助手不少,即便少了你,也不会如何。” “三哥,如果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决定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那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只可惜,我一早便没了这样的运气。”水暮颜微微叹息,对他一笑。 轩辕哲看了看慢慢沉下来的暮色,笑道:“又到夜里了,颜儿要一起吃晚饭吗?” 水暮颜笑着拒绝:“我还要去找父皇,就不吃了。” “颜儿。”轩辕哲呆呆地望着水暮颜,水暮颜回首望去,他又说道:“没事,你去吧。” 水暮颜愣在原地看了他片刻,而后他挥挥手,水暮颜才抬脚又走了,心里却有些不言而喻的悲伤,不知为何。 崎龙殿。 宫人说轩辕钊在这里,水暮颜便赶了来。脚踏入宫门的瞬间便听得轩辕钊一句话:“今日她来了,从此以后便是你的左右手,我将这皇城交付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是,父皇。”轩辕竺点头。 水暮颜看了一眼二人,而后从容走过去问道:“方才是在说什么?” 轩辕钊见水暮颜来了,开门见山:“你二哥是未来的冰帝,朝中没有哪一位将军比得上你。朕有意拜你为大将军,统帅三军,你可有兴趣留在你二哥身边?” 轩辕钊好狡猾,根本就不是想拜水暮颜为大将军,只是想看看水暮颜是否还帮着他。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不言语。 轩辕竺冷冷看着水暮颜,问道:“寂颜一直在宫外,有什么事传召你很是不方便,不如留在宫里,有事没事大家聚一聚。” 听着这话水暮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轩辕钊要翻脸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水暮颜再一看四周,侍卫个个蠢蠢欲动,莫非轩辕钊想扣押水暮颜?水暮颜心里不由得冷笑。 轩辕钊倒了杯酒递到水暮颜面前:“怎么不吭声?莫不是不愿意?” 水暮颜笑着接过酒水,问道:“龙皓月已经是大将军,此时你再拜一个大将军,她岂会答应?” 轩辕钊冷冷看着水暮颜,而后拍了拍手,幕后走出来几个人,水暮颜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邑闲阜,龙皓天,龙皓月都在。 水暮颜看着邑闲阜,一脸震惊,脑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轩辕钊便开口道:“如今越来越多人怀疑你并非轩辕家四公主,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你我的约定虽作数,可你若还用轩辕四公主的身份,只怕会引起诸多朝臣的不满。毕竟,作为一个公主有太多义务,而你,连联姻这种小事都做不了。真做不了你的婚姻大事的主,也不勉强你。” 水暮颜听出来轩辕钊话里的意思,他就是想让水暮颜去联姻,也正好除掉水暮颜,一石二鸟。 水暮颜笑了笑道:“那他们几个来是什么意思?” 轩辕钊看了一眼邑闲阜,而后说道:“邑大人觉得你继续做这个轩辕四公主很不合适,你更适合做个大将军为国效力。朕今日请了龙家兄妹来,倘若你愿意拜为大将军,你可与龙皓月大将军平起平坐,你也可以掌握三军。另外就是,龙皓天之前与你的误会,若今日你不肯留下,你俩恩怨朕不再干涉,朕当即表态,从今往后你们私人恩怨私下了结。”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说道:“邑大人果然心思细腻,我不是轩辕四公主便再也不能拿龙皓天怎样。我拜为大将军,明面上号令三军,可这三军都是龙家的军队,我不过就是个摆设。呵,好章法!” 邑闲阜也不乐意听水暮颜挖苦讽刺,连忙说道:“你本非轩辕家公主,空占着这个名分惹人笑话,我也是为轩辕家的名声着想。” “我不会白占着这个名分的,我会嫁往雪城,巩固轩辕家势力。另外,我若嫁过去,还能借着冰帝现在的地位轻松封后。作为一个女人,嫁个如意郎君,拥有权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水暮颜冷冷说着,而后看向轩辕钊,问道:“我若嫁往雪城,凭我的能力一定能够让雪城向着我们。况且,你的皇子公主中无人比我更适合这场联姻。你轩辕家的公主去做了雪城皇后也无法控制住实权,倒不如让我来帮你做成这最后一笔交易。” 龙皓天笑道:“倘若你嫁过去翻了脸,岂不是叫我们有苦说不出?你成了雪城皇后,掌控实权,对我们反戈一击怎么办?” 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看向邑闲阜,邑闲阜却说道:“此话有理,依我之见,你还是做个大将军吧。” 水暮颜冷冷看着邑闲阜,而后笑道:“那行,我明日便去和雪城谈好联盟之事,谈拢了你便让我以四公主的身份嫁过去,享尽荣华富贵。倘若谈不拢,你我交易到此为止。” 邑闲阜闻言慌了,连忙制止:“不可!冰帝,万万不可!” 水暮颜猛然一拍桌:“凭什么你想踢我出局就可以,我想联姻就不行!这是我和他的交易,与你什么关系!” 水暮颜话里话外的怒气邑闲阜明显感受得到,轩辕钊见水暮颜动了怒,与邑闲阜僵持不下,便开口道:“都不必争了,水暮颜,倘若你能让雪城太子登基,让他亲自来我这冰凌皇宫主动谈和,我便答应你的条件。如何?”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2章 后发制人照样赢! 水暮颜心里不住冷笑,轩辕钊真他娘的鸡贼!梁上倾城做了雪城皇,又主动与他谈和,那就意味着他向全天下宣布雪城和他站在一个战线上了。 “好,一言为定!”水暮颜白了一眼邑闲阜,而后警告似的补充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我若成事,你轩辕钊便不得再变卦,不可以再听信奸人谗言夺了我这公主之位。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邑闲阜虽然气水暮颜如此不顾后果,扰乱大局,却又无可奈何。水暮颜此时料定他向着龙皓天,只怕他控制不住冰凌国局势大半原因根本不在于他,原因在于龙皓天!如今竟然逼着水暮颜滚出冰凌国,好啊,你不仁我不义!看谁笑到最后!看谁更狠! 轩辕钊点头,笑道:“你既然愿意嫁入雪城,那朕就保留你这公主之位,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否则朕一定让你一败涂地。” 水暮颜冷哼一声,而后起身欲走,龙皓月又问道:“你和雪城的联姻早有些时日,之前怎么不见你喊着要嫁过去?现在你知道着急了?不合理啊。” 水暮颜心里忍不住骂娘! 水暮颜笑着转身,笑道:“你没做过公主,怎么感受得到这权势的滋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才貌双全的皇子,更不可能母仪天下。我只要做一日的轩辕四公主,便有权利选择任何一国太子做夫君。难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时候嫁过去,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吗!” 一席话说得龙皓月气得发疯,干瞪着眼睛看水暮颜,却又无可奈何。 龙皓天阴阳怪气道:“那你最好保佑全天下的男人都别像白兰一样,胆大包天,明着面儿也敢私自娶亲,真是丢了轩轩皇家颜面。” 水暮颜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他,但此刻只能由得他猖狂,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瞪了邑闲阜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轩辕钊看了一眼邑闲阜,问道:“邑大人方才为何不同意她的提议?莫不是也觉得她留下来做这个四公主是别有用心?” 邑闲阜尴尬一笑,胳膊肘再往外拐也不能彻底卖了水暮颜,于是敷衍道:“没有,臣只是觉得她奸诈,万一真嫁过去,耍了什么花招,我们防备不及。” 轩辕钊冷冷一笑:“你放心,即便她谈成了,朕也不会让她以轩轩家公主的身份嫁过去,更不会让她嫁过去。她嫁过去了,随时可以翻脸,朕断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在她谈成后,我们应当迅速拿下南城和风城,而后便是雪城,至于她的婚事,呵呵,大可一拖再拖,直至最后烟消云散。” 轩辕钊笑得越发放肆阴冷,其余几人便都跟着大笑。 陌上赤血楼。 梨落宫。 水暮颜刚回来便气得狠狠摔了茶盏:“好你个邑闲阜!竟敢来这招釜底抽薪,坏我布局!既然你都不顾及我的难处,那我便不再顾及龙皓天的死活了!你舍不得龙家,我便毁了整个城!” 随后水暮颜意识到自己要加快计划,否则南城局势岌岌可危。 “眼下需得先除去冰凌国才能继续其他了。”水暮颜狠狠皱眉,冰凌国真如白兰所说,成了心腹大患。 水暮颜想着借助外力铲除轩辕一族,可如今水暮颜能联络的外力根本不多,而且水暮颜必须制造一场看起来和水暮颜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故来铲除轩辕一族,否则,水暮颜身份泄露出去一定会影响了白兰的声誉!到时候民心乱了就不好了!更不能让其余几国知道白兰想一统天下的计划,否则这么多年的心血和努力都白费了! 水暮颜静下来后往院子里走去,看着坐在树下发呆的灵叶璃,脑海里回荡着轩辕钊的那句“你既然愿意嫁入雪城,那朕就保留你这公主之位,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否则朕一定让你一败涂地。” “灵叶璃,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不好,谁让你是灵东笑的女儿。”水暮颜站了许久,才打开手中的乾坤扇走了过去。 水暮颜从她身后一把将她抱住,宠溺的声音问道:“知不知道这把扇子叫什么名字?” 她被水暮颜吓了一跳,随后拿着那乾坤扇看了看,折扇上出了花鸟名山,似乎没什么特别。她不由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水暮颜低声道:“江湖传言,无人见过千君客使用法器,其实这把折扇就是我的法器之一。名叫乾坤扇。” 她抬头看水暮颜,笑着勾住水暮颜脖子:“干嘛突然给我说这些?” 水暮颜捏了捏她的鼻子,一把将她捞入怀中抱着,将折扇递到她手中,笑道:“你才几千年的修为,倘若没点功绩是无法服众的。想要做我的帝后,首先要能管得住底下人。你修为不高没关系,只要你学会用这把乾坤扇,赤血楼便无人敢放肆,那时候我再将你封后便没什么不妥了。” 灵叶璃呆呆的看着水暮颜:“你真要立我为后?” 水暮颜看着她狐疑的表情,大笑两声:“你只是个小丫头罢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一直就想寻一个能陪我天长地久之人,等得太久了,便有些孤寂了。那日你说喜欢我时,我听得出你是认真的,可我天生不会爱人,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告诉你,我在乎你灵叶璃。” 灵叶璃小心翼翼戳了戳水暮颜的眉心,还是不相信的说道:“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千君客,传言阴狠毒辣,不择手段,我再喜欢你也不敢相信你会喜欢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啊。” 水暮颜猛然皱眉,凝视她许久,吓得她也有些慌乱,水暮颜一把将她推开,不悦的说道:“倘若你不信我,便没有资格陪我天长地久!你走吧!” 她见水暮颜动怒,连忙冲上来抱住水暮颜:“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水暮颜微微回首,而后别开她的手冷冷道:“是不是像你这般古灵精怪又可爱的丫头都是恃宠而骄?是不是因为千人捧万人宠所以像我这样阴冷的人就配不上你们这样的人?呵……” 灵叶璃听得一脸懵,却隐隐感觉到水暮颜极大的不开心,语气中也多有悲伤的情绪,她一下抱得更紧,连声认错:“对不起,阿颜,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水暮颜转身揉了揉她的头,一脸伤情的说道:“我曾等了一个人七千年,还是失去她了,我想我大概是怕了,她也和你一样可爱,只是,她是神罢了。” 随后水暮颜转身离去,没再管她身后的呼喊。 翌日。 灵叶璃端了一碗汤过来,水暮颜正在抚琴,见她来了,便收起赤子鸢坐在一边。 她似乎有些尴尬,站在那里不敢动,直到水暮颜笑了她才敢过来,伸手舀了一勺汤喂到水暮颜嘴边道:“阿颜,对不起,我不知道思姬雅曾让你那么伤痛。我昨天……” “思姬雅?你怎么知道她的?”水暮颜尝了一口汤,而后狐疑的看着她。 她努努嘴,一脸委屈的说道:“你那么在乎她,整个赤血楼没人会不知道吧,随便抓个人问便知道了。上次良缘山你杀了浮长姬,还因此重伤,可见,她对你多重要。” 水暮颜冷着脸看她,问道:“你怎么看待浮长姬的事?” 她见水暮颜冷若冰霜,却倒不怕了,放下碗便扑进水暮颜怀里:“阿颜,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在我心里都是很好。浮长姬不该伤了你在意的人,她再无辜也是自找的。” 水暮颜紧紧抱着她,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璃儿,答应我,此生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灵叶璃顿时抱得更紧了:“我会的,我会陪着你一生一世,我的阿颜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水暮颜苦笑一声:“他们都说我有很多人陪着的,可你看,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不出去闲逛,便只能终日坐在这大殿上发呆。与谁是逢场作戏,谁又真的能懂我要的是什么?这世上,是不是注定没有人会陪我一生一世?” 灵叶璃哽咽着说:“从今以后我会心疼你,我会陪着你,不要怕,你有我。” “璃儿……”水暮颜心头一酸,两滴泪便滑落,砸在灵叶璃脸上。 她抬头为水暮颜拭去泪珠,笑道:“从今往后我要你开开心心的,陪我看尽这世间的繁华。” 水暮颜宠溺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若陪我一世长安,这世间其他人便都形同虚设,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我没了思姬雅,不能再没有你了……” 灵叶璃在水暮颜怀里安详的待着,紧紧抱着水暮颜,水暮颜抬眼望向窗外的那一刹,眼里除了冰冷便再无其他。 浅笑阁。 水暮颜带着灵叶璃来时,白子佳依旧在与旁人嬉闹,丝毫没有注意到水暮颜身旁还有个人。 直到文安雪瞥见了水暮颜身旁的人,才笑道:“阿颜姐姐,今天怎么带了个小美人儿来?你这不是成心气子佳么?” 水暮颜淡淡一笑:“这是灵叶璃,我的帝后,今日带来就是给你们几个认识认识,以后若我不在她身旁,还望你们多多照料。” 水暮颜故意提高的声音立刻吸引了不远处的白子佳等人,往日里坐在一起谈笑的人都围了过来,白子佳只是像看热闹一般围了过来。看到灵叶璃的瞬间,她冷淡的问道:“又是哪家姑娘落在你手里了?啧啧,真可怕。” 水暮颜弯起唇角一笑,将灵叶璃拉入怀中,笑道:“这是灵东笑的女儿,灵叶璃,也是我千君客的帝后。” 一旁看热闹的墨苍穹连忙问道:“江湖上传言,千君客的帝后不是她啊,是另有其人。” 水暮颜淡淡一笑,解释道:“她现在还不是,等过些时候她就是了,帝后本不该只是一个职位,该由最合适的人来担当才是。”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一脸的认真,顿了顿声问道:“水暮颜,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你要祸害去祸害别人啊,干嘛非要得罪灵叶璃?不会是为了报上次的仇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3章 擂台之上见真章 水暮颜忍不住一脸尴尬,不就是一巴掌么?何以至于?水暮颜那么小气吗? 墨苍穹扫了一眼水暮颜,而后冷冷道:“叶璃,莫要招惹是非。” 水暮颜白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灵叶璃发话了:“苍穹哥哥,阿颜她对我真心假意我自己知道。” 水暮颜忙转过头去看灵叶璃:“你认识墨苍穹?” 灵叶璃点头道:“我爹和墨家是世交,所以我认得苍穹哥哥。” 水暮颜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当众拉起灵叶璃的手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各位,灵叶璃是我的心上人,往诸位多夺关照。” 水暮颜似乎找不到话说一般,又重复了一遍,白子佳叹息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而后便转身离去。 灵叶璃见水暮颜面不改色,却不言语,便知水暮颜有些动怒了,于是晃了晃水暮颜的手,笑道:“别在意她们怎么说,终有一日她们会看到我们的幸福。” 水暮颜忙笑了笑,而后拉着灵叶璃四处转转,去了她一贯独酌的角落,去了浅笑阁看风景的最佳地点,和枫叶雪等人闲聊了两句。离开浅笑阁时,天色暗了,街市开始热闹起来。 灵叶璃拉着水暮颜在街市上转悠,买了些小玩意儿在手中,她笑得开怀,和恋爱中的少女无甚区别。 路过一处酒楼时,楼下正热闹着,灵叶璃忙拉着水暮颜过去看热闹。 人群中央领头的笑道:“今日在下有三件宝物作为奖赏,规矩依旧是老规矩,谁赢了谁拿走东西。不过今日有一件额外的奖赏,万年火灵芝,这可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啊,谁若能拿下这火灵芝就归谁!“ 水暮颜看着那领头人神秘兮兮的拉开绸布,一株上好的火灵芝便出现了,红得似血,一看便知是极好的东西。再看向其余三件东西,一个翡翠镯子,一个发簪,还有一串铃铛。关键是这三件东西都是极好的法器,那通身透露出来的气息十分吸引人。 水暮颜再看了看那领头人,不像是经常在风城活动的,满脸写着试探和小心,倒像是来查探什么的。 灵叶璃看着那几个物件连声赞道:“阿颜你看那些东西,都不是凡品,今日这风城竟然能出现这样绝好的东西,这人来历不凡。” 水暮颜浅浅一笑,问道:“那些东西平日里求不到,难得今日这么好的运气,你要不要?我为你取来。” “真的吗?”灵叶璃一脸开心。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走上擂台上,看着那放在天梯上的三件东西,笑问:“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问阁下这规矩是什么?” 领头人一笑:“也没什么规矩,谁抢到就是谁的。” 水暮颜看他笑得一脸无害,目光却有些狡诈,顿时多了个心眼。 而后他笑问:“这位姑娘也对这四件东西感兴趣?那不妨来试试。”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足够大的空间,转身对灵叶璃笑道:“璃儿,你上去拿东西。” 灵叶璃一脸懵,缓缓走过来一脸尴尬说道:“我修为不够,只怕还没上去就被人拽下来了。” “有我在,没人敢抢你的东西,上去,乖。”水暮颜自信一笑,而后揉了揉她的头。 灵叶璃点点头,而后她们看向那领头人,领头人顿时闪退一旁,大声宣布:“游戏开始!” 一声令下一下台上四处上来些许人,灵叶璃一脸担忧道:“我就知道这么多人,我看没机会啊。”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按住她肩头笑道:“等一会儿没人了你爬上去。” “怎么会没人,你看,人那么多。”灵叶璃撅起小嘴,一脸不开心。 说话的功夫,四个天梯上都爬了十来个,个个拼了命往上爬。水暮颜看了一眼,有几个人已经要捷足先登了。 随后只听得嗖嗖几声,快爬上去的那几人纷纷闷哼一声,便重重摔下来。 “啊!”灵叶璃捂住嘴,看着一旁轻轻放下御天弓的水暮颜。 其余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回头四处张望,水暮颜看着那些人笑道:“谁敢爬上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水暮颜说得一脸平静,面无悲喜。 正在议论纷纷时,领头人大声道:“东西就在那里,规矩就是谁拿到就是谁的!” 此话一出,不知是赌气还是不服气,那些停住的人顿时加快速度往上爬,结果可想而知,水暮颜的箭总是要快很多,一个个都掉下来。 “岂有此理!妖女!看爷爷来收拾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水暮颜笑了笑,收起御天弓,打开乾坤扇笑着看他们,那些人疯了一般冲过来,满脸凶狠。 水暮颜扭过头看向灵叶璃,笑道:“好好看清楚这乾坤扇是怎么用的。” 随后水暮颜一把扔出打开的折扇,默念咒语,右手一挥,折扇便散发出一道道白雾,而后只能听到那些人惶恐的声音,眨眼间乾坤扇便飞回水暮颜手中,而台面上的人都不见了。 水暮颜轻轻反转折扇,看着画面上出现一团团黑雾,还有刺耳的尖叫声,冷笑两声,再一挥折扇,那些人便又都出现在台上。不同的是,这些人个个面色惶恐,仿佛受了重伤一般倒在地上嚎叫。台下的人更是不满水暮颜的行为,一个个叫嚣得厉害。 水暮颜冷眼看向台下的人,大声喊道:“不服气的上台来一战。” 灵叶璃呆呆看着那些台上嚎叫的人,问道:“阿颜,他们怎么了?为何我感受不到他们身上的妖气?” “因为他们已经是个废人了。”水暮颜邪恶一笑,而后拍了拍灵叶璃的肩头,笑道:“去拿属于你的东西吧。” 灵叶璃咽了咽口水,而后缓缓走上去,迈过那些倒地的人,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嗖! 台下飞上来一只利器,水暮颜一把扔出去折扇,将那利器打回去,人群中当即倒下一个人。 众人又是一阵不满之声,水暮颜笑了笑道:“有什么不满意的上台来战,再在台下搞什么小动作,别怪我伤及无辜!” 灵叶璃回望水暮颜一眼,而后继续爬,不一会儿便拿到了第一个东西。她笑着对水暮颜挥手,而后精灵一笑,纵身跳下。 水暮颜笑着上前伸手准备接住她,又是一只暗器袭来,水暮颜冷冷一笑,再次将乾坤扇扔出去挡回那只暗器,接住灵叶璃后将她放下。目光阴冷的扫视那人群中的某一处,众人也都吓得一身冷汗,频频回顾。 水暮颜从袖间撒出去一条红绫,在人群中将那人一下扯过来,重重摔在台上。水暮颜再一扯红绫,他便被勒住脖子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他快死去,又是一只利器袭来,速度之快连水暮颜都没反应过来便割断了红绫,救了那人。 水暮颜惊得往利器方向看去,却听得一声冷哼:“滥杀无辜,风城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纸,一身杀气腾腾,身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灵叶璃见白纸来了,连忙上前去解释:“白纸你听我说……” “听什么听!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白纸怒气难消,冷着脸朝水暮颜走过来。 灵叶璃连忙道歉:“白纸,阿颜不是故意的,你消消气……” 水暮颜冷眼看向白纸,嚣张的走过去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如何?你以为你能如何?” 白纸看着水暮颜一脸挑衅的模样,将手中的银枪狠狠往地上一放,大声道:“身为风城的巡逻首领,我有权将你这种闹事之人抓起来!” “闹事?你不知道这个擂台是干嘛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水暮颜白了白纸一眼,满脸无所谓。 白纸将枪头指着水暮颜,抵在水暮颜胸前,冷眼道:“别以为谁都怕你,只要今日你敢动你,整个白家都不会放过你!”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道:“看见你身后那几个东西没?有本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它拿走,我就算你赢。” 白纸闻言冷笑,而后吩咐道:“来人,给我把那几个破玩意儿拿下来!” 台下的人仿佛大快人心,都对水暮颜指指点点。白纸更是笑得得意,片刻的功夫那三件东西便都到了手里。 白纸看了看水暮颜,而后冷笑道:“别以为之前给我送了点银子便了不起,我白纸从来就不信你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心!” 而后她又看了看下人取回的物件,讽刺道:“现在东西在我手里了,是不是你就是手下败将了?” 水暮颜冷冷看着她,一声不吭,而后白纸下令道:“来人!将她拿下!” 几个人便朝水暮颜走来,水暮颜看向灵叶璃,问道:“璃儿,你不做点什么吗?就这样看着我被你的好朋友带走?” 灵叶璃一脸慌张,却又手足无措:“我……白纸,你放了阿颜,下不为例,我这个镯子也给你好不好?” 白纸狠狠白了灵叶璃一眼,指着她的脑袋说道:“灵叶璃,你是不是被她迷了心智!她这是破坏风城治安,我有权将她拿下你懂不懂!” 灵叶璃顿时不敢吭声,眼里泪水打着转。 水暮颜望着灵叶璃捏紧的拳头,笑道:“璃儿,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可你看,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手足无措了,你这样怎么能陪我?我能为你做任何事,你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水暮颜冷哼一声,而后猛然拉过白纸摔在天梯上,天梯瞬间被击垮,圆木滚下来砸中白纸,她爬起来时一身狼狈。 “白纸!”灵叶璃紧张的望着白纸,而后望着水暮颜。 水暮颜无情的看了一眼白纸,而后冲过去狠狠一脚踩住她的胸口,她顿时吐了血,放开了手中的银枪。水暮颜笑着捡起来她的银枪,冷眼问道:“白纸,知道银枪怎么用吗?” “这样用的!”话音刚落便听得白纸惨叫一声,而后便是灵叶璃慌张的声音和众人的唏嘘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4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银枪狠狠穿透了擂台,白纸则是吓得脸色发青,而她的部下无不是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水暮颜抬起脚走向灵叶璃,从她手中拿过玉镯子,冷眼嘲讽道:“这些东西,你不配得到,灵叶璃,是我蠢,才肯信了你的话,信了你对我是真心的,却原来,都是假的。” 灵叶璃看着水暮颜悲凉的笑,顿时慌了,水暮颜却冷冷捏碎了手中的玉镯子,而后一把扬在空中。随后那三件东西也都被水暮颜一一毁掉,尽数撒在擂台上。 水暮颜转身看着灵叶璃,冷冷道:“像我这样的人,只能护着一个人,所以偏执。我再喜欢你也绝不会傻到连你是真心假意都分不清。” 而后水暮颜转身离去,灵叶璃等人傻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穿越人群时,走到巷口,水暮颜撞见了洛神帝和樊黎殇。 洛神帝朝水暮颜一笑:“刚才好身手。” 水暮颜冷冷一笑,而后看向樊黎殇,笑道:“黎殇,这位是你朋友?” 樊黎殇脸蛋微红,解释道:“不是,雾秋姐姐……我、我们只是出来闲逛的。” 水暮颜冷笑着点点头,而后绕过她俩走开,洛神帝却跟在身后,阴魂不散。走了一会儿水暮颜实在受不了,便转身冷冷道:“你有病吗?跟着我做什么?” 樊黎殇躲在她背后,紧紧拉着洛神帝的衣衫,连头都不敢露出来。洛神帝则是一脸无所谓看着水暮颜,一脸笑意。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道:“是不是我跟到哪儿你也要跟到哪儿?” 洛神帝点点头,笑道:“跟着你转转也好啊。” 水暮颜大笑两声,而后变回一脸冰冷的模样,抬脚就走。 再停下时,孤云殿三个字赫然出现在她们眼前。 洛神帝问道:“这是哪里?” 水暮颜回头一笑:“故友的居所,要不要跟进去?” 洛神帝笑得一脸无所谓,水暮颜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说道:“她们要跟便让他们跟着,你们家主子在的吧?” 侍卫连忙点头,而后道:“颜帝请。” 洛神帝果真跟在水暮颜身后,越过好几条幽径还不肯离去,水暮颜望着眼前的房间,里面还有微弱的灯光,想必顾墨云还在忙。 水暮颜不知怎么想的,转身抓起洛神帝的手,笑道:“我朋友也是你朋友,来,去敲个门认识认识,他估计正在喝茶。” 洛神帝被水暮颜拽到门前,水暮颜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看了看水暮颜,而后微微一笑,抬起手敲了门,咚咚咚。 房内传来一声沉稳的声音:“进来。” 洛神帝脸色顿时变了,她茫然无措的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这是谁的府邸?” 水暮颜冷冷一笑,而后推开门,笑道:“进来喝杯茶不就知道了?” 洛神帝缓缓移动步子,跟水暮颜进了屋,而后看向昏黄的灯光处正喝着茶的人,猛然皱眉道:“水暮颜……你……” 顾墨云抬起头来看见洛神帝的瞬间也是一脸懵,随后变为冷笑,顾墨云也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无所谓的坐下,端起茶便开始喝,边喝边说:“路上偶遇洛神帝的,她非要跟着我,我就来你这里避难了。” 说话间洛神帝身子不住的发抖,一脸怒气难消,身后的樊黎殇更是吓得不轻,她拽着洛神帝的手更紧了,颤抖着声音说道:“雾秋姐姐,我们走吧……” “慢走不送。”水暮颜头都没抬一下。 洛神帝忽然冲过来,迅速拉起水暮颜的手,怒吼道:“跟我走!“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差点吓得水暮颜一哆嗦掉落手中的杯子,水暮颜慌忙甩开她的手,往顾墨云那边跑去,双手搭在顾墨云肩上,挑衅的说道:“他是我大师兄,我就不能在这里待了?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要走你自己走,我今儿就不走!就不走!” 洛神帝见水暮颜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着就要发飙了,顾墨云开口道:“这是我的地盘,难不成你想打一架?” “打什么打,大晚上不怕伤及无辜啊?她身后那个可是北冥妖王樊城举的女儿樊黎殇,伤了樊黎殇樊城举不得来找你算账啊?”水暮颜坐在一旁,有恃无恐的分析着。 洛神帝虽然气,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脚下仿佛生了根,一动不动。 水暮颜见此情形心里不由得慌了,水暮颜就是想戏耍一下她,她不会不想走了吧!完了!一会儿非打起来不可! 水暮颜正起身顾墨云便伸出手一把将水暮颜按住,扭头笑道:“安静坐下,你慌什么,在我府邸动手她能占什么便宜?” 水暮颜几次试着起身都不能,顾墨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水暮颜看着更是浑身汗毛倒立。 洛神帝则是死死盯着水暮颜,手心竟然滴下血来,水暮颜险些一口茶喷出去,水暮颜指着她流血的手心喊道:“不是吧,你何必呢?你流血了。” 顾墨云冷眼看着她说道:“第一次来我这里便脏了我的地,还不走是想留下来擦地板么?” 水暮颜听着都瘆得慌,水暮颜瞥向洛神帝,那眼睛已经可以杀人了,水暮颜赶忙捂住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而后望向顾墨云道:“你说话别那么难听行不行?人家来即是客,你怎么待客之道都不懂?” 顾墨云笑道:“好,听你的。” 水暮颜险些吐血!这货找抽呢!煽风点火的,水暮颜这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一旦出了这道门,洛神帝不得生吃了水暮颜才怪!可不走……洛神帝会不会慢慢的生吞了水暮颜……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一抖。 两人一直对峙着,水暮颜看着好生尴尬,水暮颜望向顾墨云,笑道:“站那么久不累吗?来来来,大师兄你坐下,我给你按摩按摩。” 水暮颜本来是想缓和氛围,这句话说出去后水暮颜恨不得一巴掌呼死水暮颜自己! 顾墨云坐下,指了指肩头:“好好捏捏,正好累累一天了。” 水暮颜两只爪子缓缓抬起来,不知道往哪里放,对面洛神帝的目光像利剑,看得水暮颜心慌,手抖…… 顾墨云见水暮颜抬起两只爪子不敢动,冷哼一声,而后一手拉过水暮颜爪子,放在他肩头上,说道:“好好捏。” 水暮颜吓得满头大汗,洛神帝低沉的喊道:“把手给我拿下去!” 水暮颜顿时听话的拿下去了,顾墨云又迅速将水暮颜爪子捏住,按在他肩头上,水暮颜动弹不得。 水暮颜欲哭无泪,这祸惹大了! 洛神帝正要抬脚往水暮颜这边走,水暮颜立刻将右手狠狠按在顾墨云肩上,满头大汗捏着肩膀,强颜欢笑道:“这力道还可以吗?” 水暮颜恨不得捏死顾墨云,下手一次比一次重,脸上强颜欢笑道:“舒服了吗?” “舒服,还是师妹的手法好。”顾墨云故意装作一脸舒适的表情,对面洛神帝的表情几乎抓狂,此刻大有抓狂的征兆。 水暮颜刷一下把手拿起来,谄媚笑着迈了两步:“妖王殿下要不要也来一下?你这手法还是可以的……” “水暮颜,真有你的。”洛神帝说完便怒气冲冲走了。 “哎!关我什么事,是你非要跟着我的!”水暮颜刚要冲过去解释,顾墨云一把将水暮颜拉住,水暮颜扯也扯不过他,气得直翻白眼。 等到洛神帝走远了,水暮颜忙回头冷眼看着顾墨云,凶道:“放开我,我也要走了!” 顾墨云忙张开手拦住水暮颜,一脸赔笑:“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我这孤云殿了,师妹,你气消了么?” 气消了没?水暮颜和他之间是生气的关系?天哪!顾墨云是脑子秀逗了?分不清状况吧!水暮颜和他那么大的仇,岂是一个气消了没能定论的? 见水暮颜不吭声,一脸不悦,顾墨云又道:“若日后她还纠缠你,你可以来我这里避难,孤云殿永远欢迎你。” 水暮颜无奈叹息一声,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哥,我还是不来招惹您了,今儿是我气昏了头才来了你这里,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水暮颜双手合十,不住的放在额前祈祷着,而后转身欲走。 顾墨云问道:“我知道你是一时接受不了我是神界之人才对我如此抵触,我等你气消了再说。” 水暮颜狠狠白了他一眼,郑重解释道:“第一,我是接受不了你是夕墨神尊,我的死对头才抵触你的。第二,我什么时候不抵触你了?同门到现在我和你不和天下人都知道啊!第三,我真的不是故意闯你府邸的,你大人有大量,只当没看见行不?” 顾墨云也不是好脾气,当即被水暮颜惹毛了,声音也不再温和了:“你到底要我怎样才满意?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想与你为敌,我们同门师兄妹的情分就不能保住吗?” 水暮颜往旁边一瞥,而后尴尬的说道:“你看,你这暴脾气马上暴露出来了,你我是同类人,遇到不合意的事就容易动怒。顾墨云,说真的,如果你只是顾墨云,不是夕墨神尊,我想我们这少得可怜的虚伪无比的一丁点师兄妹情分还是能保住的,可问题是你现在是神,是我的死对头。这茬就算我不在乎,白兰怎么想?你是不是忘了我跟着谁的?你脑子坏掉了?跟我说和。” 顾墨云被怼得接不上话,他叹息一声,而后坐下道:“你上回说去问白兰为什么还不赶我走,你没告诉他这事儿吧。” 提到这事儿水暮颜就来气,他俩心知肚明,就拿水暮颜当傻子忽悠,水暮颜有什么权力去让白兰赶他走?再说了,白兰明知道他是夕墨神尊竟然还留着他在魔界做了几千年的逍遥神尊,必然有他的道理,水暮颜何苦多事? 水暮颜白了他一眼,而后坐下喝了一口茶道:“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这是你俩的事,指不定人家白兰看上你了呢,想留你在魔界多看两眼也说不准啊。” 水暮颜轻轻放下茶盏,却听得他回道:“那你是不是也想留我在魔界多看我两眼?”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5章 世人眼里的男人和女人 “我……”水暮颜顿时炸毛,狠狠瞪着他说道:“顾墨云你大爷的!” 顾墨云淡淡道:“我没有大爷,全家上下就我一个。” 水暮颜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而后只能坐在一旁默默不吭声。 顾墨云扫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问道:“你方才说你是气昏了头才进我着孤云殿来避难,洛神帝跟着你你很生气?为什么?” 顾墨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咄咄逼人的问题,水暮颜不想回答!水暮颜干嘛要回答! 于是水暮颜选择狠狠瞪他一眼,默默不吭声。 而后他知趣的没问了,换了个话题:“你和白子佳怎么样了?许久没听到你提起她了。” “你……你、你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顾墨云我前世欠你的是不是!”水暮颜险些摔了茶盏,气得心慌,说话间眼里盈了泪。 顾墨云一时间不知所措,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茫然无措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顿时满脑子都是白子佳,不知哪里来的委屈全部满上心头,从前那些往事又闯入脑海。 水暮颜不知不觉落下泪来,而后水暮颜连忙转身,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越流越凶。好一会儿都没转过身去。 顾墨云伸手递过来手绢,水暮颜连忙接过来捂住双眼,忽然间哭得很伤心,声音渐渐从喉间发出来。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别人。”顾墨云说。 水暮颜顿时跑到他的软塌上去,趴在软塌上哭了起来,与她相识数月罢了,怎么没了她的欢声笑语水暮颜会变得这般焦躁,变得易怒,变得狂躁不安,这活脱脱就像失了宠爱的狗狗…… 水暮颜顿时满脸尴尬,水暮颜怎么会这么觉得,一瞬间更不开心了,眼泪流得刷刷的。 哭了大半个时辰后水暮颜才没哭了,红着眼睛仰面望着天花板,又在想她的所作所为,想起她对那些所谓的佳丽三千欢声笑语,对水暮颜却是冰冷和爱答不理,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顾墨云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两坛子酒,坐在水暮颜身旁道:“来,喝两杯。” 水暮颜看着他拿来的两个大杯子,一把用力扯开木塞子,便倒上酒,敬他一杯道:“谢谢你。“ 随后水暮颜一饮而尽,顾墨云淡淡一笑,也一饮而尽。 他看着水暮颜伤情的眉目,问道:“上次她惹你生气你就淋雨,也是在我这孤云殿哭了许久。这回又是怎么了?” 水暮颜不知怎么开口,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企图将自己灌醉,眼泪落在杯中,我喝起来依旧觉得烈酒烧喉。 “玉冬苍,再拿酒来。”顾墨云对着门外喊。 水暮颜闻言喝得更凶,泪落得更猛,脑子却清楚极了,白子佳绝情的脸,冰冷的话语,还有无数个夜里水暮颜猜想和她渺茫的未来,水暮颜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和她的誓约……都如暗潮般汹涌闯入脑海…… 不知喝了多久,水暮颜终于是连杯子都拿不起来了,双眼也不能够睁得大大的了,可水暮颜脑子还是很清醒,水暮颜知道她在想白子佳,很想很想,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的一言一行…… “白子佳……白子佳……”水暮颜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努力试着拿起酒杯,却拿到一半时拿不住,杯子摔下去碎了…… 水暮颜看着那碎片,泪流无声,红肿的双眼已经不能再干涩,水暮颜看向顾墨云,麻木的嘴只能口齿不清的说:“顾墨云,我……想白子佳了……” 顾墨云静静看着水暮颜流泪,不言不语,水暮颜又哭了许久,无力的倒在软塌上,尽力清醒着,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 水暮颜看着东方微明,问顾墨云:“折腾一宿了,你去睡吧,谢谢你陪我折腾一宿。” 顾墨云笑了笑道:“等你折腾累了我再去睡。” 水暮颜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眼神悲凉问道:“你说你这么示好有必要吗?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你我再怎么不计前嫌,结局也只会是凄凉,到底不两立。“ 时隔多年,水暮颜想起思姬雅还是会忍不住泪眼滂沱,无数心酸全部涌上心头。 顾墨云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试探着问:“那你还那么在乎她?良缘山时我见你那样……” “在乎她是一回事,能做朋友是另一回事。”水暮颜有些不悦的看了顾墨云一眼,而后无奈说道:“说句你不爱听又很现实的,不得不承认我很在乎白兰,不管出于什么感情,可我和他只能做君臣关系,能有其他可能性吗?“ 水暮颜脑袋清醒很多了,便试图站起来,却还是不能,水暮颜不由得叹息一声。 顾墨云沉默半晌,又道:“我真看不懂你,你和谁相处都像是真心的,可你翻脸太快,而且反复无常。”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一笑,挑衅的目光看着他问道:“这就是白兰训练出来的人,尽可能的锋利。真心不真心,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骗得过所有人,包括自己。就像你,总是将自己也放在棋盘上,这么狠,你真是前辈。” 顾墨云大概是更喜欢水暮颜这样的嘲讽,或许这对他而言是夸奖。在他心里,水暮颜这是夸他。 他大笑,而后指着水暮颜说道:“和你说话,总能觉得舒畅,你说话很合我心意。” 水暮颜笑着回应:“前辈,你做事很合我心意,我几乎挑不出来你有什么纰漏,你做得实在太好,是你聪明还是你谨慎?” 他笑道:“都有,如你一般,尽可能全面彻底。” “哈哈……”水暮颜忍不住大笑,醉倒的身子醒了不少酒。 朝阳透过窗棂落进来,整个房间却还是黑暗,这个房间白天也需得点灯才会有明亮的感觉。 水暮颜再次说道:“你若是女人,我一定护着你,纵使你是神界之人。” 他不禁问道:“为什么?我发现你的确比较护着女人,你身边的男性很少,似乎除了木左逸,白兰,便再无他人。” 水暮颜瞥了他一眼,而后笑道:“那我问你,在你眼里,女人是什么样的定义?” 顾墨云笑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服输,在师门时,哪次比赛你不是拼了命的去赢。在我眼里,你依旧只是个女人。你之所以比不过男人,只因为你天生有太多心慈手软,男人,往往比你想象的要更狠,更凶残。” 水暮颜嗤笑一声:“哈哈……顾墨云,你自负两界第一,无人能与你比肩。所以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弱者,在你们男人眼里女人代表了弱者,代表了天生愚钝,仿佛所有的胜利都属于你们。而女人,就像附属品,不管是否相爱,一旦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别人都会认为那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罢了。” 顾墨云认真的看着水暮颜嘴角浮起的冷笑,听水暮颜继续带着些许嘲讽的说道:“你们用强弱来定义男人和女人,有这样思想的人何其多,所以我不想认输,我也不会认输,我更不可能认输。我从来都是想将这样想法的男人狠狠踩在脚下,让他清楚的知道,强弱不是区分男人和女人的根据。再者,女人天生体力和心态都比不得男人,我不去心疼女人,难道等着你们男人去假惺惺的心疼?呵,多少女人傻就傻在轻信了男人的话,最后沦陷,毁灭。” 水暮颜这个人在多数时候不太喜欢隐藏情绪,此时满满的负面情绪掩饰不住,顾墨云不必听水暮颜再说什么都能感受到水暮颜心里对男人满满的排斥感。 顾墨云点点头道:“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你在我心里是女人,不是弱者。我说这话是因为你还有女人的柔情和依恋,不管是对谁,也不管是为什么,大多数男人不会像你一样对感情偏执,你偏执得可怕,且不论对错,像你这样的做法,男人几乎做不出来。除非,这个男人疯狂的爱上了某个女人,才会偏执得不可救药的去护着那个女人。” 水暮颜看了看他一脸认真的眉眼,笑道:“顾墨云,你这个人最怕被人看清,故而处处隐藏情感。又怕被人看穿,所以整个人随时都是神经紧绷的状态,不肯放松半分。你对顾夕墨的情谊,旁人不清楚,我还是很清楚的。的确不两立,可是你看看瞿灭,看看思姬雅,哪一个人有你这般仇恨妖魔?瞿灭是尽职尽本分,而你却是对顾夕墨的死在意得太狠,以至于你认为整个魔界的人都该死,你才会这么排斥白兰,排斥魔界之人。” 水暮颜看了一眼顾墨云冰冷的表情,而后说道:“你对自己足够狠,足够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可是顾墨云你错了。这世间最锋利的是情,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不沾染情字。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从枭魔到如今的水暮颜,从狂妄无情到现在的作茧自缚,我这不是沉沦感情无法自拔,而是当一个人尝过情字后,便再也做不到无情。纵使恨,那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形式。不过这情字分类太多,你执着的是亲情,我执着的是友情。你我现在都是孤家寡人,可你曾经有顾夕墨,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有我自己罢了。上苍怜我,让我有了临安的一段日子,是我不懂得珍惜,嫌弃人间太冷,以为魔界会有什么不一样,原来是我错了,一切能有什么不一样。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包括你对我的利用,那是我还是枭魔时欠下的债。” 顾墨云听着水暮颜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许久才笑道:“你就是想太多,多愁善感的,总以为什么都该全面彻底,连对感情的分析也是如此。可你别忘了,有时候旁人的感情就是单一的,就像戏文本子一样,要么唱情深一世,要么唱无情一生。一切,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只是你想它不一样罢了。” 顾墨云说得鞭辟入里,一点不错,水暮颜想得多,更容易自欺欺人。这么多年来,自从遇到思姬雅,整颗心便再也无法风平浪静。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6章 既生白兰何生顾墨云 “对了,你昨儿喝多了时一直念叨白子佳,你说了不下三百次你想她了。既然想她,舍不得这段情,那就学着我,脸皮厚些,主动去找她,我想她大概不会那么无情不理你。”顾墨云一脸好心的建议。 水暮颜觉得主意很好,水暮颜一直这么想的,可自己那颗自尊心太骄傲了,白子佳三言两语冰冷便让水暮颜抓狂。 水暮颜正思量,而后意识到什么,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脸皮厚了?” 顾墨云坏坏一笑:“当你不理我时,这么多年来我不一直是脸皮厚吗?” 水暮颜闻言更是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狠狠白了他一眼后水暮颜还意犹未尽的讽刺道:“咱俩能比吗?你是虚情假意怪我不理你咯?不两立,哼!” 顾墨云忍俊不禁,偷笑起来,目光里多有嘲笑意味。 水暮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而后看着强烈的光芒,对他说道:“谢谢您老人家陪我谈心,还给我出这么好一个馊主意,现在烦请您老人家去睡吧,我也要睡了,不然明天都不好意思顶着这核桃眼去见她。” 顾墨云盯着水暮颜看了看,而后道:“我看这孤云殿迟早变成你的囊中之物,霸占我的床位,我只能去偏殿睡了。” 水暮颜一脸懵看着他,而后才明白这里是他休息的地方,于是老脸一红,连忙翻身装睡。 顾墨云叹息一声,而后说道:“你且先睡,睡醒了我再命人收拾了这些酒坛子,免得吵到你。” 水暮颜翻过身像看大猩猩一样看他,面无表情道:“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人,啧啧。” 顾墨云对水暮颜一笑,而后推开门离去,水暮颜也安心的睡了。 浅笑阁。 水暮颜孤身来此,心里念着无数次千万千万要忍住,白子佳说什么都是口是心非,不要当了真,认真就输了。 水暮颜拍了拍胸脯,安心了许多,这才踏入浅笑阁。 水暮颜四处里看不见她的人,又向枫叶雪打听,才知道她在城荒殿中。于是水暮颜往城荒殿去。 “佳儿,我看陌影就挺不错,你这一个人也单着可怜,他对你那么好,不如和他凑个对算了。”不知道谁的声音从城荒殿内传来,水暮颜愣了愣神,站在门外不敢动,心跳得厉害。 白子佳随后说道:“他人比较面瘫,不过面瘫好,靠得住,能说会道的反倒是容易被人勾搭走。” 水暮颜听得白子佳声音十分欢快,丝毫没有半分心情不好的意思,当下觉得更难过了,难道她都不会在意水暮颜的感受吗?水暮颜想她,可她不想水暮颜,水暮颜把她的话当了真,纵使水暮颜表现得冷漠又没心没肺,可水暮颜不是一有空就往她这里跑么?她却是极少去看望水暮颜。白子佳当真是看不出来水暮颜对她的心意么?她们这挚友,是不是玩笑一场?白子佳也和旁人一样,轻诺,是不是? 水暮颜又开始心累,门内还在继续话题。 “子佳,陌影也算墨家的人,你和他凑一起正好联络联络你们两家的关系。上次你们白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可没少帮忙,他对你那么有意思,听说你爹也有意让你们两家……” 白子佳连忙打断:“幻想到此为止!打住!打住!你别胡说八道了,听风就是雨的。” 水暮颜听到白子佳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子佳的声音又响起:“不过看你们都出双入对的,我也得有一个不是?呵呵呵。” 她笑得开心,就像恋爱中的少女,水暮颜眼里顿时盈了泪,原来她心里早就没了水暮颜这么个人,她想和陌影出双入对。 水暮颜忽然想起千霏那句话,是女人,终究要嫁人,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呵呵……”水暮颜心里凉透了,思姬雅有瞿灭,白子佳有陌影。 一直以来多余的都是水暮颜,纠缠的也是水暮颜,是水暮颜痴心妄想和她一世长安,共看繁华。水暮颜怎么就忘了她是风城的人,从小看惯了风花雪月,水暮颜这么一点点真心如何够她挥霍? 白月的事,浮长姬的死,思姬雅的地位,还有水暮颜的身份,都是一道道难关,水暮颜以为时间会让她们都变得宽容,原来,一眨眼白子佳便可以将她们的誓言抛于脑后。什么一世长安!都是谎言!没有人会放着爱情不要,和水暮颜这个对友情已经偏执到了骨子里的人一世长安! 水暮颜就是个笑话!水暮颜就是个笑话! 水暮颜冷笑两声,失魂落魄离开了荒城殿,忽然间想起了司翎,当初水暮颜劝她放下七羽,原来,真心对一个人便难以放下。失去思姬雅时水暮颜难以放下,折腾了七千年,如今不过一个白子佳罢了,大不了,水暮颜再用七千年去遗忘!水暮颜有此后半生!水暮颜怕什么! 方才从浅笑阁出来,便只觉得浑浑噩噩,仿佛被抽空了什么,脑子里唯有一句话:放下吧。 没走两步便遇上顾墨云,近来总能遇到他,却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 顾墨云笑了笑,问道:“要不要散散步?” 不知是心累了还是疲倦了,水暮颜竟神经的问了句:“去临安么?我想去看看临安。” 他顿了顿回道:“临安?你要去人间?” 水暮颜轻轻摇头,苦涩一笑:“我自己按照记忆里临安的模样,建了一个临安。” 穆九峰。 临安的模样就是寒塘枯井,古藤古树,荒凉马道,简陋的茶棚和柴门。水暮颜看着费尽心思建设的临安,心里无数感慨。 日暮余晖将庭院里的树枝的影子拉长,金灿灿的阳光跌落在青石子小路上,路边的野花在这个时节开得正好,阵阵幽香伴着蝉鸣鸟叫,好不惬意。 只可惜,水暮颜的心情糟糕透了。 顾墨云迈着小步子与水暮颜并肩走,他眼里似乎也落了些许温柔,这是水暮颜记忆中的故里,与他本没有多大关系的。 顾墨云与水暮颜坐在凉亭下,看夜幕降临,耳畔是蛙鸣,还有候鸟回家的欢呼声。水暮颜撑着头看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寒塘,有几只凫水的鸭子尚为归家。 顾墨云轻声道:“你已经沉闷了大半天了,你说你,看不开也就罢了,反而越陷越深。师妹,你何苦呢?” 也不知他是心疼水暮颜还是挖苦水暮颜,水暮颜心里百感交集。水暮颜又想起他和白兰来,心头更是难过。水暮颜亏欠了白兰,强装作无谓,水暮颜心里有他顾墨云,却不敢说出来。 “顾墨云!”水暮颜忽然叫他,转身望向他的那一眼神情复杂,仿佛声嘶力竭的挽留,又仿佛绝情断爱的放手。 他与水暮颜四目相对无言,水暮颜和他,有太多羁绊。以至于水暮颜连话都不敢与他说得太多。 “怎么了?”他轻声问水暮颜。 水暮颜长叹一声,瞬间红了眼眶,轻轻蹲下身来,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都涌入,揉成一团,化成痛苦,将水暮颜缠绕! “既生白兰,何生顾墨云。”水暮颜难过得掉下泪来,只觉得胸闷气短。 他静默了一秒后说道:“此生,没有人能与我顾墨云比肩。” “倘若不是因为我有这一身修为,是不是你就不会算计我了?从前世起我们便可再无瓜葛,从此以后再无交集,而我也不必遇到你们所有的人。我这一世,或许就安静的在忘川度过,看无数魂魄路过奈何桥,而我不过是个看客。” 顾墨云顿了顿,看着水暮颜红红的眼眶说道:“你就是疑心太重,又想太多。” 水暮颜低下头去不吭声,看着临安的风景,水暮颜曾不止一次幻想有朝一日能回到临安,变成林阿九。那时候的顾墨云,还只是一条蛇精,初遇时,他说他叫蛇君墨云。 如果不知道什么叫崇拜,那么见了他大概就知道了。没有记忆时,水暮颜崇拜的是他蛇君墨云。有记忆时,水暮颜崇拜的是他顾墨云。不论他各种身份,都改变不了他两界第一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水暮颜只崇拜了他一个人的事实。 如果他不是神,该多好。 水暮颜忽然想起从前在无忧宫时和白兰吵得天翻地覆的事,而原因不过是因为水暮颜问他,猜猜水暮颜心里藏了两个人,是谁?当顾墨云这个名字从水暮颜口中说出时,白兰便发了疯。那一刹,水暮颜才意识到三十三重天上大名鼎鼎的夕墨神尊顾墨云对白兰而言就是个诅咒。 水暮颜闭上眼,脑海里满是那天的争吵声。 “你要杀了我?凭什么!”水暮颜朝白兰吼过去,不管不顾的转身,那长剑便将脖子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下染了他的剑尖。 白兰眼中满是慌乱,对着水暮颜大吼:“你是不是非要与我为敌?是不是非要站在顾墨云那边?是不是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我护着你千万年,护着你身后人千万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水暮颜也气得红了眼,猛地幻化出彼岸魂来将他的离君剑剑挑开,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邑闲阜大吼一声:“大胆!水暮颜你还不快放下彼岸魂!伤了魔帝你万死难辞其咎!” 水暮颜简直受够了无忧宫这无休止的压制,几万年来除了修炼便再无其他,于是水暮颜冷笑一声,大声吼道:“若你不是魔帝,是否我就可以凭借自己的修为狠狠压制你?白兰,枉你身为魔帝,竟然气量如此狭隘!还不如顾墨云心胸来得宽广!我在你手下做事千万年,何时起为了旁人将刀剑指向你过?现在你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提剑要杀我!” 水暮颜眨眼间泣不成声,手中的彼岸魂跌落在地上。而白兰亦是流泪,而那眸中满是怨恨。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7章 醉后表白 水暮颜摇摇头咬牙切齿说道:“我心里藏了数万年的人是三十三重天上的顾墨云,不是魔界的逍遥魔尊!不是他!你看看这些年来你都对顾墨云做了什么!你莫要什么事都怪在他头上!他不是你的部下,也没有把柄在你手上,更不需要你的庇护!你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凭什么处处为难他!要不是因为你是魔帝,我真是瞧不起你白兰!堂堂魔帝竟然远不如一个魔尊!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兰瞬间崩溃,声嘶力竭仰面嘶吼,水暮颜却懒得管他,收起水暮颜的彼岸魂,而后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白兰,你从来只当我是一把刀。” 那是在无忧宫时和白兰争吵最为激烈的一次,水暮颜险些伤了他,而他差点杀了水暮颜。从那以后,水暮颜没敢再提过三十三重天上的顾墨云,对同门师兄顾墨云也是尽量远离。水暮颜知道,白兰太忌讳顾墨云这三个字。恰好,魔界的顾墨云也不听话,总爱和他唱反调,水暮颜便更没有胆子提顾墨云。 谁承想,这两个顾墨云竟然是同一个人。水暮颜也是恢复了记忆后才知晓白兰为何听到水暮颜心里藏了顾墨云后便疯成那样的原因。 水暮颜忍不住长叹一声,感慨水暮颜这半生命途多舛,崇拜了一个神叫顾墨云,喜欢了一个神思姬雅,现在遍体鳞伤却仍旧逃不开这劫数。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许久不言语,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如何,水暮颜顿时低下头去,思绪万千。 许久后。 “心情好点了么?”他的声音响起,水暮颜转身望去,竟没能转得开眼。 日暮黄昏里他的轮廓也添上了几分阴暗,水暮颜看他时看不清脸庞,颇有几分看朦胧的画中人一般的感觉。不知是今日心情不佳还是舍不得他,心里竟然难过起来,甚至有几分疼痛。 “我们说说话吧。”水暮颜苦涩一笑,总觉得不敢对他撒谎,仿佛瞒不过他。 “好啊。天色暗了,不如回雨雪宫?”他提议道。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带着他回了雨雪宫。他们往内屋去,内屋掌了灯,不过没那么亮,水暮颜看着幽幽的烛火,忽然觉得喉间哽咽。 “灯光太暗了,我再去掌一盏灯?”他作势便要用法术点一盏灯。 “不必了!我不喜欢太亮,夜里不需要灯光的。”说话间水暮颜挥手灭了她这头的灯,屋内更暗了,他完全看不清水暮颜的面容。 这样也好,看不真切最好,而水暮颜恰好能借助他那头的烛火看清他的容颜。 “你有心事。”他直白的问水暮颜。 水暮颜心头悸动,也隐隐作痛,水暮颜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你帮我这么多,真的谢谢。” 他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反问水暮颜:“你是来与我告别的么?话说得这样客气。” 水暮颜语塞,片刻之后回答:“只是不知道该与你聊什么罢了,随口开个头而已,你怎么想得这样多。” “哦,这样啊。”他笑了笑,而后问水暮颜:“可想喝酒?” “好。”水暮颜心里难过,喝点酒也好。 水暮颜挥手将离她最近的几坛子酒拉了过来,而后只听得一声挥袖的声音,他那边的灯也灭了。 屋内连月光也进不来,于是真的黑了,水暮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和身形。水暮颜心头更加难过,这样一个冷漠之人,为何偏生能懂得水暮颜的需求?顾墨云啊顾墨云,此生若水暮颜不是白兰旗下之人,你们是不是可以做知心人? 水暮颜轻轻晃了晃脑袋,而后拎起来一坛子酒便开始灌自己,酒的醇香,屋子内特有的沉静的檀香,还有他的轮廓。水暮颜忽然觉得好安心,喝得多了,心里更安心,仿佛水暮颜和他只是单单纯纯的谈谈心,再无其他。 眨眼间一坛子酒便没了,水暮颜感到头有些晕,笑道:“好酒,才一坛子我便有些晕了。” 他在黑暗中笑得沉稳,水暮颜仿佛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像是在临安时候他与水暮颜说话,声音时而沉稳如钟,时而轻快如铃。好似他的性子,忽而妖邪,忽而阴狠,让人猜不透,看不懂。 “逍遥醉,这酒我那里也有,这逍遥醉早该遇到你。”他这话让水暮颜恍惚了,逍遥醉早该遇到水暮颜,那他是不是也早该遇到水暮颜的?换句话说,如果水暮颜睁眼看到的人是他不是白兰,一切是不是都会改写? 水暮颜悲凉一笑,又拎起来一坛子开始灌自己,没几下便又喝完了一坛,只觉得头真的沉了,身子好乏,于是倒下便开始扶额。 “这酒真烈,才这么点我竟然真的晕了。”水暮颜只觉得说话也有些慢吞吞了,但是脑袋很清楚,还是能够一字不差的将心中的话说与他听。 “师妹,想聊什么我陪你。”他说话间水暮颜眼角滑落两行泪,有多久没人这样与水暮颜说话了? 水暮颜懒得去擦眼角的泪,压低了嗓子说道:“我心里藏了两个人,你可知是谁?” 他那头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白兰?” “从前,我也问过白兰同样的话,那一次,我和他吵了很久,也是那一次,我第一次见他落泪。像落了大败一般,好狼狈。”水暮颜扶额,往事浮上心头,水暮颜继续道:“我问白兰可知我心头藏了两个人,他说除了他还有谁?我记得我当时笑了笑,一脸开心的说,我心里深藏的是那三十三重天宫上冷酷无情的夕墨神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夕墨神尊,我以为你只是我魔界的逍遥魔尊顾墨云。” 水暮颜侧耳去听他的反应,却只是听到了沉寂。 水暮颜继续说道:“记得上山时我对一众师兄弟都没有任何好感,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我一个修为几十万年的人不屑与他们为伍的。可偏生我看到了你,呵,顾墨云,你可知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世间便没有哪个女子等抵抗你的魅力。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世间还会有人比白兰要强上百倍,你通身的气派像极了一条毒蛇,散发出阴冷黑暗的气息,偏偏强大得令人折服。只一眼,我便觉得你是这世间最美的一道风景线,而我心中敬仰的夕墨神尊那道朦胧的影子,仿佛让你给充实了。你和他都是薄凉入骨之人,对感情不屑一顾甚至加以利用,对世人皆是狠绝却仿佛对什么执念很深。顾墨云,那一刻我只觉得你像极了他,传言中的他和你一样,你可知道?” 听完水暮颜这絮絮叨叨的一大段,那头的人一声不吭,水暮颜只当不知晓,只当他不存在,兀自流着泪继续絮絮叨叨。 “都说不两立,呵,世俗!什么是神什么又是魔?九重天上的邪神何其多!那些个丑恶的面孔谁来揭穿?真是可笑之极,一群麻木不仁的神仙整个喊着除魔卫道,怎么不看看自己有多邪气?”一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瞿灭首当其中进入我脑海,于是我补充道:“司战天尊瞿灭,若非他是思姬雅心爱之人,我必然将他碎尸万段才解恨!多少次他从中作梗,坏我好事,他自负是司战天尊便肆意欺凌我魔界中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永远忘不了在思姬雅的生辰宴会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嗤之以鼻,一个妖魔也配与诸神共饮?哈哈哈……” 水暮颜猛然起身拎起来第三坛酒,喝得更急了,以至于呛着了。剧烈的咳嗽声引得顾墨云过来看水暮颜,他温热的手刚碰到水暮颜手臂时水暮颜便落荒而逃,一把将他手打开,冷冷道:“不用!” “师妹,你喝得太多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安慰,却听得水暮颜心乱如麻。 水暮颜终是没忍住哭声,低沉的呜咽,断断续续说道:“那一次我和白兰争吵后,我就在想,你不该在魔界的,你若是神那该多好……白兰便没机会对付你……这世间,当真无人怜你顾墨云么……” 右手抚摸到酒坛的冰凉传入心里,水暮颜又拎起来大口灌自己,可能是喝过头了以至于水暮颜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兴许是水暮颜心里的防线崩塌了,或许是水暮颜太过于想念心里夕墨神尊的影子,所以才能那般无耻的转身死死抱住顾墨云。 水暮颜心里还算清楚,知道他是三十三重天上的夕墨神尊,可水暮颜还是忍不住喊道:“顾墨云,那时的我从未见过你,亦从未拥有过你一刻,可你知否,只是之别,在我心里我已失去你千万次……” 水暮颜哭声越来越急促,酒力发挥得有些快,水暮颜更觉得手上无力,抱住顾墨云的手也渐渐松了。而水暮颜撑住最后清醒的意识趴在他耳边轻声道:“顾墨云,那时候我们还在崆峒山,我时常想,若你是三十三重天宫的顾墨云该多好,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不到三十三重天上的顾墨云……” 水暮颜扶了扶额,只觉得昏昏沉沉,还有些发胀,手一松,滑落后将手边的酒坛子拂倒,一坛酒便碎在地上。水暮颜也没注意,身子便倒下,心中醉意太浓,便没注意到到底摔在哪里了。 “顾墨云……为何偏生是你……”水暮颜神志不清的说这话,只觉得嘴都快张不开了,而泪却还在流。 “那时候……我觉得白兰太狠了,你只是和三十三重天上的顾墨云同名同姓罢了,为何连你也不放过,你只是魔罢了……”水暮颜再也没记得什么,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忽然屋内大亮,顾墨云看着手臂里昏睡过去的人,只听得水暮颜口中呢喃:“顾墨云……顾墨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8章 布局全乱了 顾墨云借着灯光见水暮颜泪痕依稀,眉宇深锁,而呼吸声那样沉重,眼角热泪不断滚落,是否梦中依旧不安稳? 顾墨云半个字都没有,只是缓缓的将怀中人搂得紧了些,盯了许久才说道:“枭魔,千万年来你千变万化,白兰将你磨成最锋利的刀,可你这心,却从未减却半分炽热,你让我顾墨云如何不动容?” 顾墨云抱起怀中人,安稳置于床榻之上,轻轻盖上被子,便径直出了屋子,又挥手灭了灯盏。 雨雪宫。 水暮颜醒来时,已是日暮黄昏,水暮颜碰了碰脑袋,还疼着。忽然想起来顾墨云也来了这儿,不由得翻身下床去寻他。 姑苏堙华忽然闯进来,吓得水暮颜一哆嗦,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怎怎……么了?”水暮颜看着她怪异的目光瞥向自己,一脸的审视态度,不由得浑身难受。 姑苏堙华指着水暮颜说道:“我知道你最是个不守规矩的,可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居然……” 水暮颜伸着头问:“我居然怎么着?” 姑苏堙华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水暮颜:“没想到你居然会留宿顾墨云,啧啧,你胆子真肥,你是不是怕这赤血楼中没有魔帝的眼线啊?” 水暮颜倒吸一口凉气,而后白了她一眼道:“昨儿喝多了,没来得及赶他走。对了,他去哪里了?” 说到这里姑苏堙华不由得冷哼:“正四处瞎溜达呢,谁敢拦他?人还是你带回来的,我们更不敢拦着了。” “啊!”水暮颜心头一慌,连忙冲出屋外去寻他:“赶紧找到他把他轰出去,不然白兰杀了我!” 临安。 顾墨云望着眼前的枯井寒塘,衰草连天,还有天际的落日余晖,耳畔虫鸣鸟叫声不绝,他眸子里多了几分沧桑,仿佛又回到了临安。 “哇!好大一条蛇!”“天……居然是蛇妖,你你……你看着我干嘛?”“你叫什么名字?” “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顾墨云脑子里满是临安初遇的情景,水暮颜见到他时没有多少慌张,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正常。而他一身是血,幻化成人,叫水暮颜救他。 “顾墨云——顾墨云——”水暮颜焦头烂额的寻他,嗓子都快喊哑了也不见他踪影。 “这混蛋死哪里去了!”水暮颜气得直皱眉,真想把他撕碎了喂狗! 顾墨云看着气急败坏的水暮颜,朝水暮颜喊道:“我在这里,你找我做什么?” 水暮颜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他坐在一块巨石上,正好可以俯瞰整个临安。夕阳拉长他的身影,光影照在他额前的两缕发上,于是他的面容明暗分界,看起来十分沧桑。 水暮颜有那么一刹那愣神,而后他笑道:“过来看看风景吗?这个角度看临安很美。” 水暮颜飞上巨石,站在他身旁,俯瞰整个临安。夜幕降临时的临安最为静谧,最为温柔,也最为感伤。而水暮颜最喜欢在日暮黄昏看临安沉睡下去,就像那些年在人间只是做了场梦。 顾墨云拍了拍水暮颜的肩头道:“这么怀念临安?人总要向前看,一直停留的话,失去的只会越来越多,无法融入的也会越来越多。”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水暮颜转过身去,看着渐渐昏黄的暮色,说道:“昨夜是我喝多了忘了赶你走,虽然是我带你来这儿的,可是你是外人,不能待在这里,白兰知道了会找我麻烦的,所以你还是回你的去处吧。” 顾墨云透过昏黄看水暮颜,浑厚的声音说道:“师妹,你何苦假装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即便我是神又如何,不妨碍你我交心。白兰,只是你拿来麻痹自己的借口罢了。” 水暮颜承认自己一向随性,想什么便做什么,极少顾及什么。人生不会有太多如意之人,知心更是难求,缘分在时便要珍惜,莫等失去时才后悔。所以水暮颜一直都不太喜欢假装,可除了顾墨云。 水暮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正视他说道:“顾墨云,说真的,有时候我在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轮回再世,还会不会遇到你。即便不遇到你,我也能够拥有一个自由身,我可以不用顾及任何人,听从自己的心。我喜欢你的手段和做事方法,这么多年来强者无数,可唯有你……” 水暮颜眼眶微红,喉间哽咽,水暮颜看了看顾墨云又说道:“你是夕墨神尊,而我不过是个妖魔。倘若此生你我不曾相遇,而我只是单纯崇拜着你夕墨神尊这个人,那也是绝好的。你骨子里的每一样我都喜欢,即便是你病态的执念,可你终究是无情的。倘若我没有这一身的妖力,不是你用来制衡白兰的工具,或许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这就是事实,不可否认。” 水暮颜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脚下的临安说道:“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区别?在你眼里,或许我的出现会有一天像鸿雁划过天际一般,连身影都不会留下。而你只会向前走,向前看,会有无数人崇拜你,敬重你,想要靠近你,将毕生的温暖都送给你。纵使你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甚至只是个小人。可总有人会爱你。” 顾墨云沉默着,一声不吭,眼睛却盯着水暮颜从未离开过。 水暮颜指着临安说道:“你于我而言就像临安,梦醒了就只剩下凄凉的风景,我放不下的都是我自己对你的执念,而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这里,倘若我没了记忆,或者忘了你,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这和我不认识你,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区别呢?” 水暮颜无奈的笑了笑,扭过头去看着他说道:“其实我觉得还能看到你就挺好的,虽然我知道与你说话,见面,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我多数时候是无所谓的,只要白兰不发火,谁还能制裁我呢?” 水暮颜顿了顿,眼泪又落下来:“你没有崇拜过任何人,也没有在乎过除了顾夕墨以外的任何人,在你的思想里,要做到绝对的无情才能不困于心,不困于情。所以,你不会懂得我真正恐惧的是什么,这世间我最怕的是错过,可有一种错过是必然,如果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起码,别人不会说我曾失去过谁,我放得下放不下都只有自己知道。没人会嘲笑我,也没人知道我曾在意过什么,就像临安,再如何残破,它在我心里也是无法被取代和遗忘的。如同你顾墨云,我这一世无法触碰,可我也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 水暮颜不知道他是否能懂水暮颜在说什么,水暮颜只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或许以后他再也不会问水暮颜为何总躲着他,嫌弃他。水暮颜从来没有真的嫌弃过他,水暮颜心疼他的孤军奋战,崇拜他的强大和执念,更服气他的行事作风。 他在水暮颜心里,奉若神明,该只是一场华丽的梦,梦里的他完美,又残缺,却独一无二。 姑苏堙华的声音传来:“阿颜!贵客来了!” 水暮颜当即抖了抖身子,心慌无比,白兰来了。 水暮颜转身看了一眼顾墨云,催促道:“你还是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而后水暮颜匆忙跃下巨石,向姑苏堙华走去,她面容多少还是慌乱,不知白兰此次前来是为何。 “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消息这么快?”水暮颜不安的问姑苏堙华,手止不住的发抖。 寒月宫。 水暮颜见到白兰时,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放在身侧的茶盏动也没动,大殿上无人敢靠近他。 水暮颜停在大殿前,咬咬牙,还是进去了。 他与水暮颜对视时笑了,十分讽刺的笑,看得水暮颜心头慌乱。 水暮颜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他轻声问道:“听说你要嫁往雪城,还要促成雪城和冰凌国的联盟。” 看来邑闲阜打报告了,那白兰此番前来是兴师问罪? 水暮颜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看?” 他摇摇头,笑里藏刀。 水暮颜思量着,他一定会觉得是水暮颜不听安排搅了邑闲阜的局,现在把计划弄得一团糟。 水暮颜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说来听听。” 水暮颜不暇思索的回答:“彻底毁了冰凌国。” 白兰不由得笑了:“具体呢?” 水暮颜下意识拿起茶盏送入嘴边,眉宇深锁,缓缓道:“联合外部势力找个机会攻入皇城,一举拿下冰凌国。” 白兰微微叹息,而后看着水暮颜问道:“这么多年来你行事作风从未更改过,遇到解决不下去的事你就要将其一锅端。颜儿,你不觉得你的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 水暮颜一脸认真解释道:“邑闲阜的局面失控,现在很被动。轩辕钊早就想一统天下,风城根本不确定会不会和轩辕钊联盟。如果攻破冰凌国,风城不攻自破。我知道联合外部势力很难,所以,我想让轩辕钊惹上这些势力,等到成熟的时机到来,我会发动一次战争,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冰凌国。” “那你想到什么好办法让轩辕钊得罪别人了么?用你轩辕四公主的身份?那倘若轩辕钊一脚踢了你,所有的仇家都会把矛头指向你,那是你该怎么办?”白兰冷静的看着水暮颜,眸子里寒光乍现。 水暮颜目光坚定的看着白兰说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兰沉默半晌,而后说道:“那邑闲阜怎么办?你这样做他的布局全乱了,我怎么给他一个交代?” “好,我会再去和他谈,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水暮颜静静看着白兰,没有更多的话语。 白兰半晌才点头道:“你做事很少有让我失望的时候,希望这一次,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水暮颜轻轻点头,没敢抬头再看他。却听得他说道:“颜儿,做不来的事不要勉强自己,量力而行。” 水暮颜头也没抬的回答:“好。” 他又看了看水暮颜,而后提醒道:“风城是个风花雪月之地,也是个是非之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29章 厚颜无耻的大骗子 水暮颜连忙皱眉打断他:“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他看着水暮颜不耐烦的脸色,便没再说下去,转身便走了。 “邑闲阜,你就这么急着告状?”水暮颜气得心慌,随手便抓了茶盏狠狠摔下去。 姑苏堙华靠过来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水暮颜头脑一片混乱,一个月,想要借助外力铲除冰凌国,难度太大,而水暮颜别无选择。倘若冰凌国迟迟不除去,南城会有危险,而水暮颜的穆九峰也一定会首当其冲。 水暮颜看了一眼姑苏堙华,示意她附耳过来:“你先去……” 姑苏堙华闻言点点头,而后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问道:“顾墨云走了没?” 姑苏堙华摇摇头:“还在临安等着你呢。” 水暮颜无奈的微微叹息,而后往临安走去:“你即刻出发,我马上也动身回风城。” 风城。 陌上赤血楼。 灵叶璃坐在门前,一脸茫然,两只眼睛微红。水暮颜远远的就看见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了。 水暮颜迅速走过去停在她面前,而后她抬头看见水暮颜面无表情,立刻哭得梨花带雨:“阿颜我错了……我错了……” 水暮颜听得一脸懵,她这是求水暮颜原谅还是哭什么?水暮颜不由得好奇,反问道:“那你来此是为何?” 灵叶璃擦了擦眼泪,一把扑过来抱住水暮颜,哭哭啼啼道:“这世间除了我爹还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真心,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在白纸要捉拿你的时候不救你。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原来是怕失去水暮颜对她的好,水暮颜看了看她,心中浮起冷笑。 随后水暮颜轻轻推开她说道:“我知道白纸是你朋友,你下不去手是应该的。灵叶璃,我不怪你,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我这个人太过于偏执,不适合你,我也知道很多人都不适合我,我不怪你。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和我一般绝对,偏执,肯为彼此负尽天下人。” 灵叶璃闻言震惊,眼里满满的失落,水暮颜却笑得平静:“这世间没有做不到的事,如果有,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是你不愿意做,另一个是不值得你这样做。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就这样吧。” 随后水暮颜笑着推开她,准备进入楼中,却忽然听闻她大吼一声:“你说过要和我一世长安的!为什么我犯了个错你就不要我了,你骗我!” 水暮颜强忍住心头的怒气,转身笑道:“一世长安?我对着不止一个人说过这句话,可你看我到现在不也是孑然一身?灵叶璃,你要清楚,誓言不过是听的人当真,谎言是说的人当真。如果非要说二者有什么共同之处,我想大概就是两情相悦时。你说我骗你?你仔细想想你为我做了什么?我为你做了什么?你能为我做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你会为我做什么?我又会为你做什么?好好想想,我们俩到底谁是骗子?你又是否真的知道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陪得住我。” 说完水暮颜回头又开始走,没两步水暮颜又回头,提醒似的说道:“你去打听打听,浅笑阁阁主白子佳和我的事。当初她带兵去西域救我,而后又为我当众与公冶承乾大打出手,甚至因此让白家受累,她差点被她爹活活打死。这些算不算情深义重?可当我出手伤了白家时,她也终于不要我了,刻意远离我。我说这么多无非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怎知你对我是最好的?你怎知我身边都有些什么样的人愿意对我赴汤蹈火?你那所谓的真情又禁得起几分考验?第二,为我付出再多,若无法与我走到最后,我都会毫不留情抛下她,你要记住,我此生只求一个人,能够陪得住我的那个人才有资格拥有我的一切!其他人,呵,不过匆匆过客,何足挂齿。” 灵叶璃听得一脸震惊,却又无可反驳,只得立在原地无声落泪。而水暮颜头也不回便入了赤血楼。 灵叶璃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满是失魂落魄。 松藏隐追上来说道:“主上,她在此等候你大半日了,您真的要这样对她?” 水暮颜转身看了一眼松藏隐,沉着脸说道:“邑闲阜断了我的后路,他要护着龙皓天,我的计划全乱了。现在魔帝只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要在这一个月内让外部势力灭了轩辕一族,又不能与我们扯上什么关系。你说我有多少时间浪费在培养感情上?” “那灵叶璃……”他狐疑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轻声道:“你放心,我阅人无数,灵叶璃跑不了,我这么做自由我的道理。” “是,主上。”松藏隐这才下去了。 洛城。 洛神帝呆呆的看着那盏茶凉透了也没能回过神来,孤云殿的事仿佛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她心头,拔不出来,越陷越深。 半晌,进来一个人,声音温柔的说道:“你一回来就是这副模样,到底谁气你了?” 洛神帝闻言望去,洛雪儿一身白裙温柔似水,此时正捧了糕点来。 洛雪儿拿起糕点递给她,洛神帝却摇摇头:“我吃不下。” 洛雪儿见她这副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水暮颜惹了洛神帝,于是不由得狠狠皱眉,怨气冲天的说道:“据我所知水暮颜这个人最是多情,才来风城一年不到便惹了许多风流债了。还记得那个白子佳吧,当初水暮颜为了她当众顶撞公冶承乾,可后来也是一点旧情不念灭了白月一族,大大削减白家势力。说到底她就是为轩辕家尽职,说什么情深义重都是骗人的把戏。前两日她又勾搭上了东林妖王灵东笑的女儿灵叶璃,还四处带去瞎晃悠,甚至告诉浅笑阁的人那灵叶璃从今以后就是她的帝后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她的正牌帝后还尚在,她就敢放出这话来,也不怕打脸。” 洛神帝闻言不由得皱眉:“果真如此?” 洛雪儿见她不信,又补充道:“你总以为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所以看她从来不动脑子。之前你不是还因为千秋谷的事被她重伤吗?你看她现在还去千秋谷么?这都好几个月了,我从来没听说她和千秋谷还有联络。她身边的人从来都是换得极快,好似变戏法似的。” 洛神帝斩钉截铁道:“她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千秋谷的那几个冷血无情,大概颜是和她们处不下去了才没搭理她们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少个麻烦。” 洛雪儿见她百般为水暮颜说话,不由得生气,又据理力争:“你当真不带个心眼看她吗?她这个人就是工于心计,她利用她的权财势在别人面前耍横,装深情。你看看她为了多少人做出过所谓的牺牲?敢来西域救顾墨云算不算?为白子佳和公冶承乾作对算不算?为千秋谷对你大打出手算不算?为了一个神界之人杀了她手底下的浮长姬算不算?这例子根本多得数不过来!若是写到戏文本子里,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仗着自己的权势无法无天,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上心的!” “够了!”洛神帝拍桌而起,而后狠狠皱眉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为我定论,你少管。” “呵呵,我少管。雾秋,难道你没发现你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吗?自从遇到她你整个人都变了,什么时候起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多事的人?我是那样的人吗?我陪了你数万年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洛雪儿顿时落泪,满是委屈。 洛神帝不由得心软,连忙道歉:“对不起雪儿,是我不对。” 洛雪儿擦了擦眼泪,面带幽怨的看向洛神帝,苦口婆心劝道:“雾秋,我知道你执念难消。纵使她过去很好很好,可如今物是人非,难不成你还要继续一往情深么?不值得,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 洛神帝闻言一声不吭,只是拳头渐渐捏紧了,她满脑子都是洛雪儿的话,还有孤云殿的事。 水暮颜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些,看起来和顾墨云势不两立,无关紧要,可顾墨云真有难的时候水暮颜却奋不顾身去救他。而水暮颜出现在孤云殿时那般自在,无人阻拦,可见顾墨云是应允了水暮颜对孤云殿来去自如的。 这时,樊黎殇忽然来了,正在大厅候着,洛神帝看了一眼洛雪儿,而后往大厅去。 樊黎殇见洛神帝来了,一脸委屈对洛神帝说道:“雾秋姐姐,你能不能帮殇儿一个忙?” 洛神帝狐疑的看着她,而后樊黎殇道:“之前灵叶璃和白纸两人险些杀了我,将我剥皮,如今我伤好了,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想……” 洛雪儿闻言道:“灵叶璃这么胆大包天,她爹灵东笑势力与你爹不相上下,她们这是成心找事。黎殇你放心,雾秋一定会帮你狠狠出这口气的!既然她险些剥了你的皮,那好,我们便抽了她的筋!” 洛神帝闻言看了一眼樊黎殇,轻声道:“灵叶璃现在和水暮颜怎么样了?” 樊黎殇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在擂台的时候水暮颜便生气了,你我都看见了。听说灵叶璃在赤血楼前一直守着,可我没听说水暮颜回来了,大概水暮颜和她真的闹僵了吧。” 洛神帝思量再三,而后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找灵叶璃和白纸算账。” 墨翎。 灵叶璃哭红了眼,整个人精神萎靡的坐在墨翎,白纸则是满腹牢骚在一旁。 白纸戳了戳灵叶璃的额头,冷冷道:“她险些杀了我你没看到啊?亏你还去她门前像狗一样守着,结果呢?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跟死了爹一样。” 灵叶璃并不搭理她,脑海里满是水暮颜说的那些话,鬼使神差的竟然轻声道:“她说得对,她身边有那么多人对她好,我算什么。我配不上她……是我配不上她……” 白纸闻言一脸懵,连声怨道:“你又是中了什么蛊?你疯了?她那样的杀手能有几分真心?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0章 到底不是一路人 说话间,墨翎内两个守卫吐血摔了进来,此时正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白纸吓得猛然看向门外,洛神帝三人冷冷踏入墨翎,一脸杀气。 樊黎殇指着白纸身后的几张虎皮皱眉道:“雾秋姐姐你看,那几张虎皮皆是我白虎一族的,灵叶璃就是故意欺我!” 洛神帝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灵叶璃,还有一旁冷着脸怒气冲天的白纸,淡淡说道:“既然你们想扒了殇儿的皮,那好,今日我们便抽了你们的筋!” 灵叶璃吓得连连后退,白纸却是恨恨的说道:“难道你们想在风城杀人?我白家可不是好欺负的!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们白家大军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洛雪儿冷笑一声,而后一掌狠的打向白纸,白纸当即吐血,整个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灵叶璃吓得赶忙扑了过来,方才的恐惧全都化作怨恨:“你们想做什么?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洛雪儿上前两步,狠狠一脚踩在灵叶璃背上,灵叶璃即刻吐了血,一脸惨状。 洛雪儿俯下身冷冷道:“你爹不过是四大妖王里实力最弱的一个,你以为他能把我们怎么样?西域妖王一招便可以让他死!” 洛雪儿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灵叶璃口中的血流得更快。 “放开她们!”这时,墨苍穹的吼声传来,身后还带着人马。 洛雪儿闻言回头看去,却是个面生的,不由得冷笑:“你又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灵叶璃伸着手哀求道:“苍穹哥哥,救我……” 墨苍穹见状二话不说,幻化出长剑便向洛雪儿砍去,可人还没靠近洛雪儿就被洛神帝一掌打飞在街道上,顿时围了许多人。 洛神帝三人走到街道上,冷眼看着墨苍穹,洛雪儿冷笑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这风城谁说了算!” 墨苍穹捂着胸口骂道:“妖女!公冶家的天下岂容你狂!” 洛雪儿一脸无所谓,满脸冷漠,说话间手中已有长剑,随后狠狠一剑刺向墨苍穹,惊得墨苍穹瞪大了双眼…… “嗯?”洛雪儿的长剑被拦下来,她猛然一回头,便迎上水暮颜一掌狠的,顿时被击飞至墨翎里屋。 水暮颜冷眼看向洛神帝和樊黎殇,一步一步走过去,洛神帝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进屋去看了看洛雪儿的伤势,连声问道:“雪儿,怎么样“ 洛雪儿重重的喘息着,紧紧抓着洛神帝的手:“雾秋……我……我好难受……” 水暮颜看了一眼樊黎殇,冷冷问道:“我救了你,就是为了让你来杀灵叶璃的?你难道没有打听过她是我的人么?” 樊黎殇顿时吓得脸色铁青,而后迅速跑向洛神帝。 水暮颜看了一眼洛雪儿,冷冷道:“这风城是谁说了算我不知道,但是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水暮颜走过去看了一眼灵叶璃和白纸,灵叶璃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她脏兮兮的脸望着水暮颜:“救我……阿颜救我……” 水暮颜当即抱起她走向门外,吩咐道:“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是饭桶吗!还不快将你们的主子送去医治!” 墨翎的人才敢将白纸带走,而墨苍穹则是歪歪斜斜站在街道上看着水暮颜,一脸懵,仿佛看不懂水暮颜的做法一般。水暮颜扫了他一眼,而后抱着灵叶璃便回了赤血楼。 洛神帝看了洛雪儿一眼,而后也抱起洛雪儿回了洛城。 今日的事闹得太大,眨眼间白家的人便找上了洛城,将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敬站在门外大声喊:“洛神帝,你出来!今日的事需得给个交代!” 没两声洛神帝便出来了,一脸冰冷看着白敬,冷冷道:“你要什么交代?之前白纸和灵叶璃险些将樊黎殇剥皮的事算什么?这是一报还一报,你还要什么交代?” 白敬冷哼一声,指着洛神帝骂道:“你以为你是西域妖王就了不起?这风城还不是你的天下!你狂什么狂!我们白家为公冶家族世代效忠,今日你若不给个交代,我即刻回了风城皇,这风城几十万大军还对付不了你么!” 洛神帝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洛雪儿的伤势严重,此时她正心情不好,满眼的杀气说道:“找死!” 白敬也是不服,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水暮颜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赶忙从人群中站出去,看着白敬说道:“白敬,白纸不对在先你怎么好意思找洛神帝算账?我说句公道话,今日之事完全是白纸咎由自取,不过洛神帝没要了她的命,是不是已经够仁慈了?” 白敬蔑视水暮颜,冷笑道:“这件事关你屁事?你以为你是谁,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笑道:“白月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你白敬是不是也想来个抄家灭门?我想帮谁帮谁,轮不到你来管教我!” 白敬忽然大笑,而后看着四周的人大声说道:“大家快看看,这就是轩辕家的四公主,自小流落在外,一身痞气,连三教九流都不如!” 周围的人也开始对水暮颜指指点点,白敬又指着水暮颜说道:“你以为你一句话便能唬我么?冰凌国又不是为你而生,凭什么你说抄家灭门就一定会抄家灭门!” 水暮颜也大笑着回敬:“有意思有意思,你活这么大岁数,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白敬闻言表情凝固在脸上,而后半信半疑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冷哼两声,继续说道:“你以为有公冶承乾撑腰就了不起?天下大势你看不懂吗?别说是你白家,就是整个风城,落入我轩辕一族也是迟早的事!” 白敬这下彻底吓住了,脸色惨白,我说的话不是无凭无据,他心里自然明白我所言不假。 水暮颜走过去冷冷道:“若你再敢找洛神帝的麻烦,我向你保证,你白氏一族会满门抄斩!魂飞魄散!” 白敬被水暮颜这一声怒吼吓退几步,冷汗直冒。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从怀中抽出苍龙破,看着他说道:“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该给你个教训才是。,现在天下谁人不知我千君客的名号?偏生你这样挑衅我,不给你点教训如何挽回我千君客的面子?” 白敬闻言连连后退,朝周围喊道:“拦住她!拦住她!” 白家的侍从连忙围上来,却都不敢上前,白敬连忙往回跑,水暮颜笑着将苍龙破放回刀鞘,幻化出御天弓来,对准白敬就是一箭! “白大人!白大人!”白家侍从见他倒下,连忙冲过去将他抬走。 水暮颜看着人都散去,转身看了一眼洛神帝,不紧不慢说道:“灵叶璃你最好别动她,那是我的人。” 而后水暮颜转身便走,她冷冷叫住水暮颜:“那今日你伤雪儿的账怎么算?”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回头向她走去,一脸痞气:“不服气?来,打我一掌,就算扯平了,怎样?” 她看着水暮颜满脸狂妄放肆,不由得怒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水暮颜四处扫了一眼,挑衅道:“那你倒是打啊!没见过你这么没种的!” 洛神帝抬手便是一掌狠的打过来,水暮颜根本没任何防备,也不想防备,就这样生生接下来她这一掌。 “呃——”水暮颜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她这一掌卯足了力气,而且她修为和水暮颜不相上下,这一掌足以让水暮颜吃不消。 她看着水暮颜嘴角流下来的血,眼里落了心疼,可再看见水暮颜那张狂妄的脸时,又没往前动一步。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说道:“算你有种,那我们两清了,别再动我的灵叶璃!” 水暮颜不再看她,捂住胸口一步一步回了赤血楼。 洛神帝在身后嘶吼:“水暮颜——” 水暮颜不想理睬,唇角的血流得越来越急,水暮颜知道自己需要迅速调养身子,于是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梨落宫。 水暮颜努力撑着身子走到灵叶璃床前,而后趴在床边,整个人便倒下了。 翌日。 灵叶璃迷迷糊糊醒来,而后四处瞎摸,手指碰到了什么,便偏头看去。 随后她急忙坐起身来,晃了晃水暮颜:“阿颜——阿颜——” 没几下水暮颜便醒来,看着一脸伤心的她,水暮颜笑了笑,一句话还没说出去便又吐了血:“噗——” 灵叶璃也虚弱得很,苍白的脸凑过来问道:“阿颜你怎么了?谁将你伤成这样?” 水暮颜笑了笑,擦了擦嘴角的血,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傻瓜,我没事。幸好我昨日去得及时,否则洛雪儿一定会杀了你泄愤。不过你放心,我已经重伤了洛雪儿,为你讨回公道了。” 灵叶璃闻言落下泪来,伤心的问:“那谁将你伤成这样?是不是洛神帝?是不是?” 水暮颜轻轻为她拭去泪,笑道:“乖,洛雪儿是她的人,她是西域妖王,岂有平白受辱之理?我让她打了一掌,算是两清,就算日后我不在你身边,她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大傻瓜,谁让你让她打你的!她修为那么高,魔界里没有几个对手,你怎么能这么傻让她打你呢?”灵叶璃紧紧握住水暮颜的手,一脸心疼。 而后水暮颜抚摸她的头,连声安慰:“乖,没事,我没事。” 灵叶璃又仿佛想起来什么,问道:“我不是听闻她和你关系挺好的么?怎么她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水暮颜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什么是关系好?不过逢场作戏,在这魔界岂能奢求真心到处都有?若非真的在意一个人,一点点利益便足以撕破脸,甚至是鱼死网破。” 灵叶璃仿佛听懂了什么似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水暮颜又咳嗽起来,嘴角又流下来一丝血。 灵叶璃连忙道:“阿颜你快去看大夫,你已经没事了。” 水暮颜揉了揉她的头,而后轻轻点头道:“好,那我先去休息,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水暮颜抬脚走了两步,而后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她,笑道:“璃儿,对不起,之前是我说话太重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思虑不周,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 灵叶璃闻言感动得落泪,连连点头,颤抖着说:“阿颜,是我的错,你没错。”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往外走去。 门外,松藏隐候着。水暮颜看了他一眼,而后问道:“消息都散出去没?”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1章 狗急跳墙 松藏隐点头道:“消息已经散出去了,现在樊城举知道是灵叶璃动了他的女儿,灵东笑也知道樊黎殇动了他的女儿,轩辕钊那边也知道洛神帝要联合风城对付冰凌国的消息了。” “很好,这样一来轩辕钊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和雪城联盟,只要堙华谈成了雪城的事,一切就顺利多了。”水暮颜冷冷一笑,心中大喜,计划很顺利,一切都照着水暮颜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松藏隐又说道:“主上,近来冰凌国传来消息,我们穆九峰已经被轩辕钊盯死了。” 水暮颜讽刺一笑:“他也有那个能耐盯死我?呵,莫不是邑闲阜给他出的主意?哼,老东西。” 松藏隐示意水暮颜:“那我们是不是该采取什么措施?” 水暮颜笑了笑道:“他不是负责冰凌国内部么?这么闲,来管我的事,我给他找点事情做。” 而后水暮颜看了一眼内屋,吩咐道:“灵叶璃养伤期间灵东笑可能要来看她,你一定要保证将这件事大肆渲染,并且传到灵东笑耳朵里,也别忘了给灵叶璃说说我对她这个未来帝后有多看重。” “是。”松藏隐领命,而后水暮颜往孤云殿走去。 第二日。 水暮颜坐在雨雪宫的庭院里轻轻抚琴,松藏隐来了,一脸疑惑看着水暮颜,盯了许久都不言语。 水暮颜看了他一眼,而后收起琴,问道:“怎么?想为赤月求情?” 松藏隐跪下道:“主上!你真的要废了帝后么?帝后哪里做错了?” 水暮颜冷冷一笑,放肆的看了松藏隐一眼,冷冷说道:“松藏隐,赤血楼到底谁说了算?难不成你想造反?” 松藏隐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水暮颜扫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我告诉你松藏隐,灵叶璃从现在起就是赤血楼帝后,我不管你们承认还是不承认,这都是事实。” 松藏隐眉宇深锁,跪在地上哀求:“可主上为何将她逐出赤血楼?属下不解!” “为什么?哼。”水暮颜冷笑,而后讽刺道:“像她那样的人怎么容得下灵叶璃?我不想灵叶璃受到委屈,也不能给旁人机会伤害她。” 松藏隐怒了,指着梨落宫的方向说道:“就为了这么个野丫头?她哪里比得上赤月半分?主上!你到底在想什么!” 水暮颜猛地转身,指着他警告道:“松藏隐你给我听好,灵叶璃从今天起便是赤血楼帝后了,我择日再带她回赤血楼听封。而你,别再进言半句,否则,你也离开赤血楼吧。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别再对任何人提起,你知道的,对于外人,我只相信死人的嘴。” 松藏隐闻言满脸苦涩,仿佛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事一般,他脸色有些惨白,水暮颜扫了他一眼后便去了梨落宫。 梨落宫。 “璃儿,璃儿——”水暮颜四处找她,都没看见人。 “我在这儿呢!”她苍白的脸色出现在身后,水暮颜看了一眼,正是从雨雪宫来的方向。 水暮颜笑着揉了揉头,责备道:“怎么到处乱跑?身子骨还没好全呢。” 灵叶璃一下扑在水暮颜怀里,撒娇道:“我醒来见不到你,就去找你了。” “傻瓜,我不是在这里?那要不,夜里我同你睡梨落宫?”水暮颜笑道。 灵叶璃小脸一红,只是将水暮颜抱得更紧,脸上却笑开了花。 水暮颜一把抱起她,入了梨落宫,置于软榻上,为她盖上被子,深情凝视。 灵叶璃眨着眼看水暮颜,几分俏皮挂在脸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嗯?有吗?”水暮颜故作惊讶。 灵叶璃从怀中拿出那块玉,轻声问道:“现在,你想不想要这块玉?” 水暮颜静静凝视她,心疼的目光看向她,抬起的手却有些颤抖,不敢去接玉佩。 灵叶璃伸手抚上水暮颜脸庞,问道:“怎么了阿颜?” 水暮颜失神的看着她,而后拥她入怀,颤抖着声音说道:“璃儿,你是认真的么?你要想清楚,我是千君客,这世间最无情之人。你若只是怜我孤苦无依,一时逗我玩,我会疯的。我怕你离开时我会舍不得你,到时候伤了你我会后悔一世的。” 灵叶璃揉了揉水暮颜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灵叶璃此生都不会再离开你,我对天发誓,若违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水暮颜看了看她认真的表情,笑了笑,而后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一个月后若你还想与我在一起,我便娶你为妻。” 灵叶璃放肆的揪上水暮颜的脸蛋,笑道:“那好,我等着一个月后成为你的帝后。” “好,这一个月,你可得认真跟我学乾坤扇,赤血楼中人不服你日后你难以掌权。”水暮颜笑道。 灵叶璃抱住水暮颜轻声道:“阿颜,方才你和松藏隐的对话我听到了,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啊?你听到了?”水暮颜惊讶的看着她,而后揉了揉她的头,拉她入怀:“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力,赤月因为修为极深故而立为帝后已有数千年,楼中许多人都还不了解你,自然向着她。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我陪你一起面对。” “哇,想想就好开心,我居然能做你的帝后,你是千君客诶!”灵叶璃笑得开怀,满目欢喜。 “此生寻得一人相伴终老,此生无憾。”水暮颜笑了笑。 她又抬头望你:“听说你和雪城太子有联姻,这怎么办?” 水暮颜皱了皱眉,苦笑道:“我前两日回宫了,冰帝说,要我下个月嫁过去,倘若不这样,他便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灵叶璃闻言一惊:“那怎么办?你可是我预定的夫君,我不要你嫁人。” 水暮颜目光冷冷,笑道:“所以,我想了个万全之策,你要不要听听?” 灵叶璃两眼放光:“你说。” “一月之内,灭了冰凌国。”水暮颜一脸平静的说,对面的灵叶璃吓得不敢说话,仿佛天方夜谭一般。 水暮颜笑了笑苦笑道:“他什么时候给过我父爱?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杀人工具,他现在想逼我嫁人,还能一脚踢飞我,如意算盘打得这么好,真是亲爹。我为什么要给他留后路?哼,他不仁我不义,没什么不好。” 灵叶璃心疼的抱着水暮颜,不断安慰:“阿颜不伤心,从今以后你有我。” 水暮颜笑了笑揉揉她的头,浅浅笑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勿要告诉第三人,连你爹也不可以,知道吗?” 灵叶璃连忙点点头。 水暮颜笑着补充道:“我最恨背叛,所以璃儿,你千万千万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倘若有朝一日你背叛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大概,从此以后你我都不要再相见。” “好,我答应你,永不背叛。”灵叶璃抱住水暮颜,又说道:“阿颜,为何你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光?我以为你会有很幸福完美的人生,却原来我们都一样,一样残缺……” “像我这样的人,或许注孤生,或许不配。”水暮颜苦涩一笑,只觉得自己这是命中注定。 第三日。 灵东笑赶来了,见到了灵叶璃。 灵叶璃拉着灵东笑的手撒娇道:“爹,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灵东笑坚决反对:“璃儿,爹什么都能答应你,除了此事!你喜欢谁不好你要喜欢她!” 灵叶璃也倔强:“就因为她是女人么?爹!我不喜欢男人,女人怎么了?她救过我的命,对我很好很好!” 灵东笑狠狠瞪过去:“够了!勿要再提!她是个女人,你和她在一起天理不容!她也是千君客,是轩辕钊的女儿,璃儿,我们不能与狼共舞!” 灵叶璃怨恨的看着灵东笑,开始哭泣:“从小到大你都只会替我做主!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被人打得半死的时候你在哪里?爹!你从来都只会命令我做这做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灵东笑气得慌,起身指着灵叶璃骂道:“你若非要嫁给她,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灵叶璃狠狠看着灵东笑,冷笑道:“没有我这个女儿岂不更好?当年娘遇到危险你不是也没救她吗!你就是贪生怕死!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阿颜比你强百倍千倍!” 灵东笑一下红了眼眶,冷哼一声便拂袖出了梨落宫,刚出了梨落宫松藏隐便上前道:“东林妖王,我们主上有请。” 灵东笑正在气头上,正好想找我算账,于是跟着松藏隐来了雨雪宫。 水暮颜见他来了,倒了杯酒给他,笑道:“东林妖王远道而来,我都没来得及给你接风洗尘,还请见谅。” 灵东笑冷哼一声,指着水暮颜说:“千君客,你又耍什么花样?现在将璃儿困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水暮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说道:“我对叶璃是真心的,为了让她当上帝后,我还废了赤月,东林妖王怎能这样说我?” 灵东笑狠狠拍桌,怒目而视:“我也是过来人,岂会不知你眼里有多少真假!你修为高出我好几倍,岂会甘心与我联姻!就算你有心,我灵家高攀不起!” 水暮颜闻言只是笑了笑,而后喝了杯酒,冷眼看过去,笑道:“灵东笑,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既然你来了,我便告诉你我的目的。你若助我一臂之力,我千君客从今往后与你结为盟友,谁敢动你东林一分,我必让他全军覆没!” 灵东笑不由得大笑,蔑视你说道:“什么时候你千君客也求人了?” 水暮颜低头冷冷一笑,抬头冷若冰霜道:“老东西,你看清楚状况,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没看见灵叶璃要嫁给我么?你若不帮我,我一定毁了她!” 灵东笑瞪大了双眼望着水暮颜,怒不可遏:“千君客!你不要欺人太甚!” 水暮颜笑了笑,讽刺道:“欺人太甚?灵东笑,你和我是同类人,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吧?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我保证让你后悔终生!”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2章 两面三刀无情人 灵东笑狠狠瞪着水暮颜吼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后悔终生!” 水暮颜倒上一杯酒喝了两口,而后轻言轻语说道:“灵叶璃和白纸多次残杀白虎一族你知道吗?樊黎殇险些被灵叶璃扒皮你知道吗?梁上倾城是白虎一族你知道吗?我和梁上倾城联了姻你知道吗?北冥妖王也来了风城,你知道吗?” 灵东笑听着水暮颜不紧不慢一句一句,心头开始慌乱,转身指着水暮颜:“雪城凭什么听你的向我东林发难!你以为你和梁上倾城联姻就了不起了吗?” 水暮颜无奈的笑了笑,挖苦道:“灵东笑,你是猪脑子吗?北冥妖王和雪城想开疆拓土早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四大妖王就属你实力最弱,不吃你吃谁啊?倘若樊城举非要报这个仇呢?倘若雪城想联合北冥妖王非要分你这一杯羹呢?倘若我非要撺掇这件事呢?” 灵东笑气得抖成筛子一般,额上青筋暴露,怒目圆瞪。 水暮颜笑着说:“你没得选择,灵东笑,不帮我,我会毁了你女儿和整个东林。帮我,我会让你分到一杯羹,并且我保证,绝对离开灵叶璃,再也不招惹她,怎么样?不考虑考虑?” 灵东笑思索半晌,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水暮颜冷冷一笑:“帮我除掉冰凌国,就在下月初。” “什么?!”灵东笑满脸不可思议,整个身子僵在那里。 第四日。 洛城。 水暮颜拎着礼物去到洛城,入了落雪宫便看见了在桃花树下发呆的樊黎殇。 水暮颜轻轻走过去笑道:“樊黎殇,在想什么呢?” 樊黎殇被水暮颜吓一跳,连忙跳开,有些畏惧的看着水暮颜,连连后退。 水暮颜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礼物,笑道:“我这不是来赔礼道歉了?喂,这么怕我做什么?我昨日又没伤你。” 樊黎殇还是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敢动,水暮颜轻轻走过去,凑近她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嗯?” 樊黎殇脸上飞来红云,动了动唇角却没敢说话。 “你在干嘛?”忽然传来洛神帝的声音,吓得水暮颜一哆嗦,连忙直起身,樊黎殇也惊得退后两步。 水暮颜站好后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洛神帝,笑道:“昨日伤了你心上人,今日来陪个不是,你看,我带了礼物,多有诚意!” 洛神帝见水暮颜嬉皮笑脸,皱眉轰水暮颜走:“别来这里闹事,我今日没闲工夫搭理你。” 水暮颜不由得冷笑,随手扔了礼物,挖苦道:“原来有闲工夫便逗一逗我,没闲工夫便让我滚开,不愧是西域妖王。”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一脸冷笑,只是皱眉,却半句话都不说。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看了一眼樊黎殇,说道:“我不过是找个理由来看看樊黎殇的,你以为我真是来看你妖后的啊?” 洛神帝瞪了水暮颜一眼,冷冷道:“不要胡说八道!” 水暮颜懒得理她,冷哼一声,走到樊黎殇面前笑道:“小丫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樊黎殇只是盯着水暮颜看,一声不吭,一旁的洛神帝却不满意的发话:“殇儿,不许去!” 水暮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扭头白了一眼洛神帝:“关你屁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洛神帝冷笑着走过来,站在樊黎殇身旁说道:“殇儿是无双家的,我答应无双要照顾好她。” “呵?无双?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水暮颜嗤笑。 洛神帝冷着脸道:“无双是我挚友,你说话放尊重点。” 水暮颜看了一眼她一脸的认真,而后强行将樊黎殇拉入怀中,瞪着她说道:“既然是别人家的,便轮不到你什么都管。要去要留,樊黎殇说了算!” 洛神帝冷眼看水暮颜,而后看向樊黎殇,问道:“殇儿,你会不会跟她走?” 水暮颜坏坏一笑,将手上的血玉镯递给樊黎殇,笑道:“跟我走,这血玉镯归你了,这可是陪伴我多年的东西,我一直舍不得送人的。” 洛神帝冷哼一声:“你以为殇儿是缺一个血玉镯的人么?” 水暮颜冷冷白了洛神帝一眼,回怼道:“你以为我送出去的是血玉镯吗?” 洛神帝冷哼:“那你送出去的是什么?” 水暮颜笑了笑:“是喜欢,是宠溺,是独一无二。”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嚣张又有几分讨厌的模样,只是冷哼一声,而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樊黎殇。 樊黎殇小心翼翼将镯子戴在手上,纯净的血色在日光下泛着令人心动的红色,这血玉镯跟随水暮颜几十万年,早有了灵性,因此比一般物件好看太多。 樊黎殇笑了笑,一把拉起水暮颜的手笑道:“我收下了,我跟你走。” 水暮颜惊得忙看向她,洛神帝更是惊讶,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而后水暮颜朝洛神帝吐了吐舌头,在她冰冷无比的目光中和樊黎殇手拉手离开了落雪宫。 刚出了洛城樊黎殇便问道:“你真的送我?” 水暮颜听出这话的意思,她在帮自己,水暮颜看着她笑了笑:“你若真心喜欢,我送你便是。” “我喜欢得不得了,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血玉镯。”樊黎殇说这话时,不知为何眼里堆了些许落寞。 水暮颜看了看正午的太阳,而后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带你去相思湖畔游湖吧!” 水暮颜也不管她同意否,拉起她便往相思湖畔去。 相思湖畔。 水暮颜与她坐在船内,水暮颜喝着酒看湖面上碧波粼粼,湖上船只不多,兴许是太阳太大。湖畔的柳絮飘来,漫天飞舞很是好看。 水暮颜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完全忘了樊黎殇还在一旁。大概日暮时分,她才爬过来戳了戳水暮颜,说道:“你喝了大半日酒了,有什么心事吗?” 水暮颜看着她静好的模样,摇摇头,轻声道:“我在想一个人。” 她歪头问道:“爱人?” “我没有爱人。” “亲人?” “我没有亲人。” “那就只能是故友了。” 水暮颜回首看她,笑道:“我和她是不是朋友都难说,至于故友,我好像也没有。” 樊黎殇见水暮颜一脸伤情模样,不由得心疼几分,爬到水暮颜面前戳了戳水暮颜的额头笑道:“我可以戳你的额头么?” 水暮颜看着她眼里有些许落寞,些许胆怯,些许欣喜,便开口问道:“你一向这样调皮么?” 她摇摇头。 水暮颜又问道:“那你戳过几个人的额头?” 她笑了笑:“就你一个。” 水暮颜不免惊讶:“啊?为什么?是我好欺负?我看你和洛神帝关系也不浅,她那么温柔的性子你不敢去戳么?方才听她说你主人叫无双,那你没和无双嬉闹过么?” 她满脸失落,苦笑道:“她们都是修为极高之人,性子其实很冷,我不敢靠近。你只是看起来冷,可很好靠近。” 水暮颜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那你不怕我?我昨日还一掌伤了洛雪儿呢。” 樊黎殇忽然大着胆子坐到水暮颜怀里,一脸乖巧看着水暮颜:“你昨日是真的着急灵叶璃么?我看你好生气的样子。” 水暮颜笑着看她,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樊黎殇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你的确生气了,可你看灵叶璃的眼神里没有该有的情愫,你看她和看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水暮颜没想到这丫头会观察这么多,正要开口辩解,她冷不丁问道:“你为什么要骗灵叶璃啊?” 水暮颜一下凝住了表情,看着她,许久不说话,沉默着,而她,则是静静看着水暮颜,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樊黎殇又道:“雾秋姐姐对我很好,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好的姐姐,只可惜,性子有点冷。” 我笑着看她,她又说道:“雾秋姐姐从来不会看错人,她说你很好,所以我也觉得你很好。” 我闻言再也没笑得出来,表情凝固:“她胡说八道你也信,我哪里都不好。” 樊黎殇一把勾住水暮颜脖子,笑道:“你若不好就不会救我,也不会救灵叶璃,更不会和我在这里谈笑风生。”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看着湖面上微弱的波光,轻声说道:“你看,日暮降临了。” 樊黎殇望着湖面平静的水光,看着天色暗淡,看着水暮颜一脸伤情的模样,轻声问道:“我还能约你出来玩么?” 水暮颜抬头看她,笑道:“凭什么是你约我?” 樊黎殇戳了戳水暮颜的额头,笑道:“因为我喜欢主动一点,或许这样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水暮颜闻言一怔,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猜不到她用意。从来都是水暮颜撩妹,何时轮到别人撩水暮颜了? 随后樊黎殇举起手来,晃了晃红玉镯,一脸笑意:“这个便当做定情信物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樊黎殇的。” “这是什么逻辑?凭什么我是你的?”水暮颜不免笑了,补充道:“你不知道我是灵叶璃的?” 樊黎殇自信一笑:“你不是她的,谁先入你心你就是谁的。” 水暮颜笑了笑,看着已经黑了的夜,坐到船头去,说道:“你若要约我恐怕不行,我不想伤了璃儿的心,毕竟她是近水楼台。若有空我会找你的,小白虎。” 樊黎殇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说不尽的落寞,随后又像没事人一般扑进水暮颜怀里,娇嗔:“不要管船停在哪里,陪我看会儿星星。” “星星?不是还没出来吗?”水暮颜看着漆黑的夜。 “总会出来的,再等等。”樊黎殇缩在水暮颜怀里,晚风吹来,有些冷,水暮颜便搂紧了她。 第十日。 水暮颜收到一封请柬,落款司翎。 水暮颜想起来她,以前的墨轩教主,那个大婚之日被七羽抛弃的女子,她说,她将七羽刻入心扉,可七羽却和浅伶在一起了。 水暮颜独自去赴了宴,看到司翎时,她笑得开怀,仿佛已经忘了伤痛一般。司翎看到了水暮颜,拿了杯酒走过来,笑道:“近来可好?”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3章 你赢了,洛神帝 水暮颜笑着点头,问她:“那你呢?” 她淡淡一笑,眉眼间都是风情:“你看呢?” 水暮颜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随后和水暮颜碰杯:“一切重新开始了,我什么都很好。” 可水暮颜不信,她眉眼间没有了当初的天真无邪,或许是沧桑了,可水暮颜看到了不甘心和伤痛。她依旧活在过去,只是她不说罢了。 随后她看着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朝她喊去:“阿苍,过来。” 水暮颜望去,那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脸的调皮,可眉眼间都是年少的锋利和轻狂。一如最初的水暮颜,无忧无虑。 “南池妖王泺苍归?”水暮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司翎,问道:“她怎么也在这里?” 司翎笑道:“阿苍和我认识许久了,原来七羽还在时大家玩在一处的。” “可我在七羽婚礼上见过她。”水暮颜把话直接挑明了。 司翎笑道:“她和七羽关系很好。” 水暮颜顿时不吭声,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等到泺苍归近了,她递了杯酒给水暮颜:“久违了,千君客。” 水暮颜看着孩童一般的她,笑道:“还是叫我水暮颜吧,别人都这么叫我。” “有意思,水暮颜也是好名字啊!”她的笑并无什么不妥,可她那双眼睛却让水暮颜放松不起来,那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睿智和敏锐。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将那杯酒放下,她看了水暮颜一眼,张着嘴问:“不喝?” 水暮颜淡淡一笑:“不胜酒力。” 随后司翎笑道:“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对我很好的阿颜姐姐,你可以叫她阿颜姐姐啊。” 水暮颜看了一眼泺苍归打量她的眼神,笑道:“南池妖王泺苍归,潜力无限,是个好苗子。” 泺苍归大笑:“哈哈!九尾也是这么说的!日后我一定会比你强!” 水暮颜听着口无遮拦又狂气十足的话,感受到了满满的年少轻狂,她还小,不知天高地厚。 水暮颜耸耸肩,而后轻声道:“失陪了。” 司翎见状忙拉着水暮颜去了别处,刚坐下水暮颜便埋怨:“我可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 司翎抿了一口酒,而后问道:“我回来时听说你和子佳出了点小状况,白家的事……真是你的本意?” 水暮颜笑了笑,不言语,是不!是又如何?已经发生了,不可更改。再来讨论这些没用的毫无意义。 司翎见水暮颜不说话,便起身道:“我先去那边陪陪客人。” 随后司翎走了,水暮颜喝完最后一杯酒,打算起身离开,走到一半时却撞上了墨苍穹和白子佳等人。 四目相对,水暮颜仿佛有些心虚,没敢怎么看她,随后便抬脚准备走。 墨苍穹伸手拦住水暮颜道:“赏个脸喝一杯否?谢谢你救了我。” 水暮颜瞥了一眼墨苍穹,而后准备走,这时,不知是谁忽然拍了拍水暮颜的肩头。水暮颜回首看去,竟然是樊黎殇。 水暮颜看了一眼她,而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黎殇一脸笑意:“这是司翎的宴会,以前我是墨轩教的人。” 水暮颜轻轻点点头,而后转身欲走,却又听得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来都来了,喝一杯如何?我带了不少桃花酿。” 难道每次人多起来的时候水暮颜就会自动忽略洛神帝吗?为何刚才没看到她! 水暮颜愣在那里半晌没动,而后手被谁拽了一下,水暮颜急忙回头,洛神帝已到了眼前,死死拽住水暮颜的手,一字一句道:“陪我喝一杯。” “神经病!滚开!”水暮颜拼了命想要挣脱却是不能,她明知道水暮颜手腕有问题还死死扣住,小人! 没两下水暮颜手腕便红肿了,一众的人看着她俩,水暮颜只觉得尴尬万分。 水暮颜一瞬间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洛神帝冷若冰霜的脸盯着水暮颜,激怒了水暮颜。更让水暮颜生气的是白子佳就站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帮过半个忙。 “不回去照顾你的妖后来这里找我的麻烦做什么?冤家路窄是不是形容我俩的?”水暮颜开始怼她,心中满是不爽。 洛神帝忽然狠狠将水暮颜拉入怀中,姿势暧昧,而水暮颜心底却升起一股寒意。如果说白子佳当初的挑逗是无心,那洛神帝现在的挑逗已经升级为挑衅了。 于是在四下无声时,水暮颜选择沉默,冷眼看着洛神帝。 洛神帝见水暮颜一下子安静了,又扭头看了一眼白子佳,白子佳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悦,仿佛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而后洛神帝莫名其妙问道:“她不是你夫君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水暮颜闻言一脸懵,而后打心底讨厌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子佳走过来猛地一推洛神帝,洛神帝猝不及防往一边倒去,连带着水暮颜的手一块儿死死拉了过去,当即听到一声骨头响声。 水暮颜忍不住闷哼一声,被捏住的左手有些疼痛,水暮颜愤愤看了一眼洛神帝,而后说道:“你不觉得姿势很暧昧?你们家妖后看见了会不会生气?还有,我没有这个闲工夫陪你玩!放开!” 洛神帝却是一脸无赖:“我不放,你能如何?” 洛神帝眼里满是怒火,仅剩的温柔从眼底消失了,替换的是无尽的寒心。 眨眼间便被人堵了个水泄不通,水暮颜看着周围人打量她的目光,不由得心烦,可洛神帝又死抓着不放,水暮颜不由得恼羞成怒,一口狠狠咬下去! 谁知洛神帝依旧不松手,反而是将水暮颜抱得更紧,那画面不忍直视。 水暮颜见她这般不要脸,气得直接抽出苍龙破来,放在她脖子上逼迫道:“快放,不然我这苍龙破可不长眼睛!” 为什么见面都要打架?水暮颜不想打啊!为什么在洛神帝面前水暮颜就开始失控?整个人随时会炸毛一样,水暮颜简直被她刷新了三观!那个沉稳又阴狠的水暮颜去哪里了?怕她做什么?打回去啊!又是打……心累。 一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怂了,看着宁死不屈的洛神帝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洛神帝只说了一句话:“乖乖听我的话。” “世间竟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水暮颜忍不住向她投射恶毒的目光,刚才想和平解决的心愿已经崩塌了。 樊黎殇见水暮颜大有鱼死网破的心,连忙上前拉住洛神帝的手,哀求道:“雾秋姐姐,这刀剑无眼,你还是别和她置气了。” “呵,置气?”水暮颜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后右手一划,她脸上顿时多了道伤口,鲜血即刻流下来了。 “啊!” “要出人命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开始响起,洛神帝却只是冷笑着看水暮颜,目光冰冷透骨,水暮颜头一次对一个人束手无策,伤她她不躲。 “你赢了,别在这里闹,我要走了,你要一起吗?”水暮颜开始认怂,无奈之下只能这样。 洛神帝看了看水暮颜手中还在滴血的苍龙破,而后迅速夺过去,吓得水暮颜一哆嗦,我正开口吼:“你抢我匕首做什么“ 洛神帝猛然一刀刺入胸膛,抓住水暮颜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水暮颜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她却在水暮颜面前耍狠:“怎么?怕了?你不是一向很嚣张么?现在我和你打个赌,我的命就在这里,你要便来取。“ 众人唏嘘,水暮颜似乎也颤抖了一下。 而后洛神帝皱眉道:“怎么?不敢?还是舍不得?” 水暮颜冷静下来看着她,而后笑道:“想当着众人的面让我出丑?还是想告诉大家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洛神帝,我告诉你,我还真不在乎这些!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十恶不赦也无所谓你知不知道!” 而后水暮颜用力将她胸口的匕首狠狠扎进去,她的眼里满是心酸,悲凉,还有些许解脱? 水暮颜笑了笑,眼里盈了泪:“你想死我成全你,我水暮颜何时怕过谁!” 随后水暮颜又将匕首扎进她体内,她便松开了水暮颜的手,摇摇晃晃几下。 “苍龙破有毒你知不知道?呵,是寒毒啊你以为是什么!”水暮颜一声嘶吼,而后眼泪滑落下来。 水暮颜死死攥着苍龙破,身子不住的发抖,脑海一片混乱,眼睛却死死盯着洛神帝。 司翎和樊黎殇都吓得不轻,呼天抢地叫大夫,水暮颜看着洛神帝凄凉的目光,当即有个可怕的念头,杀了她,一切都会重归正常。 “杀了她……杀了她……”水暮颜竟轻声念了出来。 樊黎殇拦在水暮颜面前,哭喊道:“阿颜不要!不要!” 水暮颜看了一眼樊黎殇,又看了一眼洛神帝,手中的苍龙破却仿佛有抑制不住的杀人欲望。 “洛神帝,我欠你的早已还不清,干脆,你把这条命也给我吧!”水暮颜红了眼,冲过去又是狠狠一刀! 可这次,洛神帝还手了,她迅速的钳住了水暮颜颤抖的手,对着水暮颜疯了一般大笑:“哈哈哈哈……你看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杀手就是杀手,还妄想有什么真心?” 她这话是说给白子佳听的,水暮颜唯一的反应就是意识到这个。 水暮颜再看向白子佳时,她一脸不忍看着水暮颜,眼神里满是颤抖,水暮颜闭上眼,深刻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她了,水暮颜和她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呵呵呵……看着我孤家寡人你很开心是不是?我真是低估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要狠毒得多,你想看我生不如死是不是?你也不会好过的!”水暮颜说完抽回苍龙破,一脸狼狈看着四周的人。 洛神帝胸口还在流血,水暮颜冷冷笑着:“今日谁敢救你我便杀了谁!哈哈哈……你想看我笑话,没门儿!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4章 魂飞魄散才是我们的结局? 水暮颜吼完后便跪倒在殿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水暮颜失魂落魄的看着洛神帝,苦笑道:“自从你我相遇,见面不是打就是杀,你若成心要杀了我只管动手就是。可你这般狠毒,非要让我也尝一尝孤苦一生的滋味是不是?看我失魂落魄,孤家寡人,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苍龙破的威力不小,此时洛神帝额上已经渗出汗珠来,她悲凉的目光看着水暮颜,向水暮颜伸了伸手。 “我送你最后一程吧。”水暮颜收起了苍龙破,幻化出彼岸魂来,彼岸魂散发出极其邪恶的气息。 水暮颜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水暮颜冷笑着走过去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何如此,可我这一世根本没得选择,洛神帝……或许魂飞魄散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水暮颜跪倒在她面前,狠狠将彼岸魂插入地板,水暮颜俯下身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笑道:“你看错了人,我并不好,我一直都很不好,这辈子注孤生。” 洛神帝微微一笑,颤抖着声音道:“你真的舍得杀我么?” “哈哈,舍得杀你吗?”水暮颜抹了抹眼泪,想起许多事来,水暮颜这一生有太多求不得,有太多放不下,死,或许是水暮颜唯一的解脱。 水暮颜看了看洛神帝,反问道:“你不是说喜欢我么?那我问你,我现在想杀了你,你愿意给我杀吗?” “呵,你来。”洛神帝眼中滑落两行泪,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水暮颜悲凉一笑,附在她耳边问道:“你为什么愿意给我杀?” “……”洛神帝在水暮颜耳畔轻声回复,而后笑了笑。 水暮颜看着她笑了笑,身子抖得更厉害了,随后水暮颜举起了彼岸魂,对准她的脖子笑道:“那好,我成全你。” “啊——不要!”樊黎殇话音刚落,彼岸魂便划过洛神帝的脖子,深深插入地面。 血迹顺着剑身一点点滑落,洛神帝却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水暮颜,笑得从容。 水暮颜呵呵笑了一声,而后收起彼岸魂,将她抱起,化作一道光消失。 樊黎殇守着那血迹,眼里满是恐惧,眼泪不争气的砸下来,仿佛天塌了一般。 白子佳和众人一样,愣在那里,仿佛刚看了一场噩梦一般,不可思议。 荒城殿。 白子佳颤巍巍倒了一杯茶,死死握在手中,茶水的热气在她眼前蒙住一层,让她安心许多。 司翎推门而入,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白子佳,问道:“子佳,你确定她是善良的?” 白子佳狠狠闭上眼,一声不吭,她原以为灭了白月一族时水暮颜是逼不得已,如今看来不是,水暮颜只是习惯了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而已。 司翎叹了口气道:“子佳,她和你不是一路人,你放下吧。” 白子佳轻轻啜了一口茶,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司翎,轻声道:“洛神帝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那样毁她?” 司翎一听这话,当即抚上白子佳额头:“子佳,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没抓住重点啊。” 白子佳放下茶,失魂落魄说道:“你注意到洛神帝的眼神没有,那样不甘心,又极度怨恨,可水暮颜没发现……她没发现……” 司翎闻言,而后顿了顿声说道:“可那是她们的恩怨,与你何干?” 白子佳脑海里满是在西域时洛神帝看水暮颜的眼神,那时候她便觉得水暮颜和洛神帝之间不简单,可她没问。而水暮颜和她也从未讨论过洛神帝。 司翎叹息一声,而后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你要记住你是白家的人,她是轩辕家的人,风城和冰凌国战事一触即发,你不要趟这趟浑水。” “这是两码事。”白子佳无奈的看着司翎,而后不发话。 司翎看着白子佳怅然若失的模样,而后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白子佳呆呆的看着司翎,而后说道:“还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穆九峰。 雨雪宫。 水暮颜为她盖上被子,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关上门吩咐道:“堙华,照顾好她。” “是。”姑苏堙华点点头,而后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伤得这样重?” “我走了,照顾好她就是,我过两日再来看她。”随后我匆忙离开了。 姑苏堙华轻轻推开门,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洛神帝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难不成是你的宿敌顾墨云么?” 风城。赤血楼。 梨落宫。 水暮颜回来时听灵叶璃说洛雪儿已经回了西域,准备举兵攻打穆九峰。 水暮颜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而后冷冷道:“从西域举兵到穆九峰?呵,异想天开,雪城不是瞎子,南城也不是瞎子。” 水暮颜坐下抿了一口茶,而后灵叶璃一脸担忧看着水暮颜,问道:“你怎么想着要杀了她?她死了么?” 水暮颜看了一眼灵叶璃,笑道:“那你想她死还是活?” 灵叶璃抖了抖,吓到了。 水暮颜笑了笑说道:“你爹不是一直想带你回去么?怎么?拗不过你?” 灵叶璃点点头,而后坐到水暮颜身旁,抱住水暮颜说道:“我爹还是信不过你,还说了好多很奇怪的话,可是我信你。” 水暮颜猜,灵东笑一定告诉灵叶璃水暮颜不过是利用她的罢了。 “璃儿,你果真信得过我?”水暮颜不禁问她。 灵叶璃缓缓抬头看水暮颜,一脸狐疑:“阿颜,你怎么了?一回来就神经兮兮的,我好不习惯。” 水暮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而后笑道:“抱歉,今日受了刺激。” 灵叶璃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今日来了一个姑娘,说是要找你,我说你不在她便一直在雨雪宫等着的。” “嗯?谁?”水暮颜不由得好奇。 灵叶璃摇摇头,而后说道:“我问她她也不答,想必此时还在雨雪宫候着呢,你不去看看么?”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起身往雨雪宫走去。 灵叶璃跟在身后,一路碎碎念:“那个姑娘看起来好冷啊,仅仅是她那双眉眼,也都透着寒气。” 水暮颜猜不到这是谁,印象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可能找到这里的水暮颜却猜不出来究竟是谁。 水暮颜踏入雨雪宫的那一刻,一身白衣映入眼帘,熟悉的发钗和发髻,还有那窈窕的身段。 水暮颜看了一眼灵叶璃,而后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这是来与我商议大事的人,今夜你便一个人睡吧,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 灵叶璃委屈巴巴看了里面人一眼,而后戳了戳水暮颜,怨恨的说道:“你就是看见美人儿就走不动道了是不是!” “乖,别闹了,快回去。”水暮颜急着推她出门,而后关上房门,走了上去。 “你!”灵叶璃气呼呼站在门外,一跺脚,委屈巴巴回了宫。 水暮颜看向那一袭白衣,蹑手蹑脚走过去,正想吓她一跳,她却先开口了:“幼不幼稚?还来这一套。” 水暮颜吐了吐舌头,而后一脸无奈的坐在她对面说道:“你一点情趣都不懂。” 千霏笑了笑,倒了杯茶水递给水暮颜说道:“这几月都不见你身影,大谷主怕你真的生气了,叫我来看看你活得怎么样了。” 水暮颜摇头叹息道:“这话说得酸不酸?明明就是你怕我生气了才来看我的,还推给卫大人。” “你。”千霏瞪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叹息一声。 水暮颜看了她一眼,而后问道:“哎,老实交代,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千霏轻声哼了哼,而后又倒了一杯茶,瞥了水暮颜一眼道:“是不是所有来这里找你的人都是不安好心啊?” 水暮颜无奈叹息一声,而后再次问道:“你说嘛,你一个几乎不出千秋谷的人忽然来了,还特地等了我这么久,难道不够引起我的怀疑?你来所为何事?” 千霏叹息一声,而后敲了敲水暮颜的头,淡淡说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来看你一眼也有错,我发誓,我再也不来了。” “别别别,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次。”水暮颜连忙上前拉住她衣袖,一脸柔弱哀求。 千霏按住躁动的水暮颜,而后问道:“你这几个月都在忙什么?千秋谷也不来了,难不成真的和我们疏远了?” 提起这个水暮颜不由得一脸尴尬,千秋谷明知水暮颜和他们是敌对,水暮颜还能常去? 水暮颜看了一眼千霏,轻声道:“千霏,你们都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要干嘛,难道不避讳么?” 千霏看着水暮颜为难的表情,冷冷道:“水暮颜,你真这么想的?” 水暮颜看了她一眼,而后叹息道:“其实我不这么想白凌鸢和其他三位谷主也会这么想不是么?我这么久没去看你只是怕给你添麻烦,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千霏闻言一声不吭,眼里落了些许不悦。 水暮颜看了看她一脸不悦的模样,又问道:“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问我一句我是不是生气了啊?我没有生气,真的。” 千霏一脸认真看着水暮颜,凝视水暮颜许久,而后问道:“水暮颜,你说过的话还算话么?” 水暮颜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水暮颜也看不懂此时她眼里的复杂。 千霏见水暮颜一言不发,冷笑一声:“你我同为杀手,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 水暮颜听得一脸懵,正想开口问什么,千霏却又开口了:“听说你看上灵叶璃了,还废了上一任帝后赤月。” 水暮颜端起茶抿了一口,而后笑道:“嗯。” 千霏疑惑的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你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那灵叶璃哪里好了?难道就因为她是灵东笑的女儿?赤月跟了你几千年,在赤血楼中或者江湖上地位也是颇高的,你怎么说废就废了?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5章 问情 水暮颜无奈一笑,看着千霏说道:“许多事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比如,当初我掉入千秋谷,苦心孤诣还是意外,谁说得清呢?人这一生都在做选择,其实不存在什么对错,只是承担的结果不同罢了。赤月不是第一任帝后,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任。” 千霏听着水暮颜答非所问的话,自然也明白水暮颜的意思,各为其主罢了。 她看了看水暮颜,而后问道:“你和白兰解除联姻这么久了,雪城那边没催你的婚事么?” 水暮颜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声问道:“怎么问起这个?” 千霏忍不住叹息一声:“找不到话说,随口一问也被你这样猜忌,我们,是不是只能是敌对关系?” 水暮颜轻声笑了笑,而后看着千霏问道:“千霏,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很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水暮颜说道:“倘若那一日我触动紫竹林机关死在那里,你会如何?” 千霏闻言一怔,一时间答不上来。 水暮颜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若有所思说道:“你我交谈次数不多,相识到现在也不过一年,而且我们是敌对。我虽对你是真心的,可我也知道你不敢信。” 水暮颜认真看着她,说道:“倘若有朝一日你我兵戎相见,你会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千霏感到棘手,她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水暮颜轻声叹息,而后笑道:“千霏,你可知那一日我去妖雪宫行刺洛神帝她为何没杀了我?” “为什么?” “因为她舍不得杀我。” 千霏愣了愣,而后呆呆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目光有些悲凉的说道:“很多时候我在想,我要找的那个人该是何模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喜欢被人靠近,对我好的我若觉得她不能伴我一世,或者我不能伴她一世的,我都是尽量不去触碰。你说过你不信这世间有真心,其实我也大概是不信的,要不然这么久了,心头怎么还是一个人空荡荡的呢?”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千霏忽然冷下来声音。 水暮颜扶额,不知为何忽然心慌意乱,水暮颜看着千霏有些伤情的眉目,轻声问道:“千霏,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呢?” 千霏瞳孔忽然放大,许久都不言语。 水暮颜又笑了笑,悲凉的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般不信这世间有真心,在魔界,不就是勾心斗角和互相残杀么?有时候捅自己一刀的反而是身边人,谁都不可信,谁都不敢信。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思姬雅,她没有介意我是魔,也没有在意我那狂傲的脾性和阴暗冰冷的思想。她对我很好,相处不过七日罢了,我竟贪恋这份温暖整整七千年。“ 水暮颜苦涩笑了笑,时至今日,水暮颜还是心有不甘。 水暮颜看了看千霏一言不发的模样,继续道:“我承认,我这个人最是无情,喜欢时,什么都可以给对方。可一旦不喜欢了,或者受伤了,逃得比谁都快。千霏,那一日你问我知不知道紫竹林为何既是逃生要道亦是绝路,那时我只觉得你和我一样,对感情偏执极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可我还是幻想着有朝一日你能待我如我待你一般,倘若我们能够相伴一生,是不是也很好?” “相伴一生?”千霏苦涩一笑,而后冷冷道:“你当初和思姬雅好的时候不也这么想的么?那现在你们又是什么结局?” 水暮颜苦笑,而后看着她说道:“所以我才说,这世间没有人可以信,所谓承诺,只是一个有期限有条件的谎言罢了。缘分这东西,谁也猜不透它到底有多少。” 千霏冷冷一笑,嘴角说不清的悲凉,仿佛不屑水暮颜所说的。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走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她冷冷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水暮颜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的人只是在假装无所谓,明明她能够懂得水暮颜所说的一切。却又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水暮颜附在她耳边问道:“千霏,你真是没有心的人么?” 千霏沉默不语,只是嘴角的冷笑不曾放下过。 水暮颜死死盯着她看了许久,她都不为所动,这下轮到水暮颜心慌意乱了。 水暮颜忽然邪魅的笑了两声,而后紧紧抱住她,仿佛丢了心一般问道:“千霏,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真的不为所动?还是你觉得我心里眼里真的就只有白兰?” 千霏任由水暮颜发疯,依旧冷若冰霜,只是她终于说话了:“水暮颜,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对!我早就无可救药了!我快等不下去了!我真的要等疯了!”水暮颜抱着她忽然间就落泪了,哭得撕心裂肺。 水暮颜死死抱住她不肯轻易放开,泪水断了线一般流淌,心里眼里怨恨满满:“为什么别人可以有最正常的生活,而我就不行!为什么我等了那么久,她还是不出现?是不是我还不够好?我一直在等她,不让任何人近我的心,可她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为什么!” 千霏听着水暮颜的嘶吼,只是淡淡的说道:“水暮颜,你是不是觉得你足够情深义重了?” 水暮颜冷笑几声,而后放开她,转到她面前,跪在她面前冷笑道:“情深义重?呵呵,那是什么鬼?我何曾有过?我有的不过是无情无义,自私绝对,还有控制欲和占有欲。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顾墨云,我只是还不够狠心,心里对感情的那份执念还舍不得罢了。” 千霏忽然间狠狠掐住水暮颜的脖子,冷冷问道:“你以为你能为我去死就是情深义重了?倘若有人要杀我呢?是不是不管是谁,你都下得去手?为什么你去西域的时候没有杀了她!是不是她舍不得杀你你就舍不得杀她!千秋谷一直都是白兰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又几时想过千秋谷的发展?你想过如何保全我这流浪半生的最后的栖身之地了么?水暮颜,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可要活着做出许多取舍,对你而言是多折磨的事情。你又能做什么呢?” “呵呵呵……有意思……”千霏捏住水暮颜的手渐渐松开了,水暮颜从她眼里看到了怨恨和极强的占有欲。 “千霏,你我是同一种人,这天下苍生和那诸多恩怨都不是我们关心的。你也想找一个人陪你长久是不是?你刚才问这么多,无非就是一句我是不是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你告诉我,我会是你唯一的挚友,而你也会是我唯一的挚友,告诉我,亲口告诉我,我会成为你的刀,只为你一个人所用。”水暮颜望眼欲穿,可千霏却只是红了眼眶,半个字都不肯说。 水暮颜后退两步,而后一把推翻了木桌,厉声吼道:“今天我差点杀了洛神帝你知道吗!我险些让她魂飞魄散!” 千霏猛然抬头看水暮颜,水暮颜已是泪流成河,整个人站都站不稳的状态。 水暮颜大声疯笑,整个人疯魔了一般,对着千霏嘶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纵使我潜入千秋谷就是为了探取情报又如何?纵使我喜欢白兰又如何?这一年多,我何曾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千秋谷的事情?你身为千秋谷四谷主,便一心为了千秋谷,那我呢!我身为颜帝,八大帝王之首,我是不是也要尽职尽责,铲除你千秋谷才是啊!?” 千霏不由得冷笑一声:“呵呵,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你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作为棋子,就为了赢,是不是?” “你再说一遍。”水暮颜靠近她,声音低沉得可怕。 千霏淡淡一笑:“你从头到尾所谓的真心不过就是个骗局,你这个人最是会自欺欺人,在你眼里所有人都只是你的棋子罢了。” “倘若这就是你的真心话,那便是极好的。”水暮颜流着泪点点头,而后指着千霏狠狠说道:“千霏,你记住,我水暮颜此生杀人无数,手段卑劣,自欺欺人,可唯独对你,从未有过一刻的欺骗。从前,现在,以后,只要我还在意你一刻,我便绝不会伤你一分。” 千霏懒得听水暮颜废话,起身便要走,水暮颜上去死死拽住她,一脸凶狠吼道:“我一定会让你对我深信不疑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千霏冷冷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道:“放手,我要回去了。” 水暮颜看着千霏离去,整个人颓废的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水暮颜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失心疯?水暮颜想,大概是洛神帝今日的举动刺激到水暮颜了。 水暮颜看到她眼里的怨恨和不甘心,也看到那股子阴狠的劲儿,她若活一日,便会与水暮颜为敌一日,这一生她不看见水暮颜生不如死绝不会罢休。 若真要动起手来,只怕也是不分伯仲,可她有比水暮颜充裕几倍的时间,水暮颜没办法时刻守着千霏,洛神帝的手段素来阴狠毒辣,江湖上早有传闻。就像顾墨云,若非他一直不肯对水暮颜动手,一直示好,若他认真与水暮颜为敌,只怕水暮颜早就一败涂地了。 一直以来都是白兰在苦苦撑着,是他周旋在洛神帝和顾墨云之间,水暮颜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白兰……”水暮颜忽然动了心思,是不是尽快一统河山水暮颜就可以解脱了?倘若水暮颜助他一统河山是不是就不欠他了? 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动了心思想去南城找他商议。 穆九峰。雨雪宫。 水暮颜再来看洛神帝时,她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悠闲的喝着茶。 水暮颜看了看她一脸悠闲的模样,走过去打招呼道:“能四处溜达了?可别逞强,苍龙破的寒毒可不是开玩笑的。”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头也不抬的说话,不由得笑道:“你亏心了?怎么不敢看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6章 撵不走的洛神帝 水暮颜愣了愣神,而后心虚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话:“洛神帝,我真的不喜欢你,而且我不想与你为敌。我知道是我欠了你两世,可是洛神帝,我除了这条命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赔给你的了。” 洛神帝不想听水暮颜说这些,便换了个话题:“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洛雪儿知道么?如果她不知道的话,会带兵攻打穆九峰的。” 提到洛雪儿,水暮颜不由得打起了她的主意,于是水暮颜说道:“洛雪儿那么喜欢你,你何不试着喜欢她呢?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 “我说了,终有一日你会喜欢上我洛神帝,不是因为性别,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洛神帝冷冷看着水暮颜,眼底又浮起寒意。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再次说道:“我已经有在意的人了,是千霏,终有一日我会离开无忧宫,陪她一世长安。” “千霏?那白子佳呢?灵叶璃呢?”她猛然一惊,而后颤抖着音说道:“你在虚诈……你用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迷惑我,就是为了保住千霏,就是不想让我去找千霏的麻烦是不是?” 这是哪儿跟哪儿!水暮颜深深怀疑洛神帝和白兰一样脑子坏掉了!白兰满脑子是顾墨云,洛神帝满脑子都是千霏! 水暮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不紧不慢说道:“白子佳和我不是一路人,注定走不远,我何必浪费彼此时间呢?我求的是一个挚友,不是一份爱情。灵叶璃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我需要的只是灵东笑的势力罢了。等到我事情办妥了我就会离开她,就像我废了帝后赤月一样,根本就是……我就是这种人,心里眼里只会装着一个人。其他人我或许是在意的,可是我明白,此生若不能只守着一个人,便无法守住一个人。” 白兰已经让水暮颜足够为难,水暮颜在意顾墨云,水暮颜在意洛神帝,水暮颜在意千秋谷,水暮颜在意太多的人,所以在执行任务时水暮颜会有所顾忌,水暮颜会阳奉阴违。水暮颜自知对不住白兰,与其继续留在他身边阳奉阴违,给他添乱,让底下的人觉得水暮颜是目中无人,倒不如水暮颜离开,彼此清净。 白兰没了水暮颜这天下他照样打,顾墨云没了水暮颜他照样斗白兰,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所以水暮颜根本不需要太在意自己的离开,水暮颜再如何也只是一个臣子罢了。而他是君,这个天下他说了算。 数万年前的之战是绮语魔帝和硕明神帝的战争,水暮颜从头到尾就没支持过这场战争,到最后魔界惨败,水暮颜不忍心看到八荒诸神祸乱魔界。便将其封印,而后才被神界抓住,才有了这后来的许多事。 现在这近在眼前的一场之战,水暮颜不想参战,水暮颜也不在意输赢,水暮颜只想保护水暮颜的友情,逃到哪里去都好,安静等待这次战役过去就好了。 洛神帝绝望的眼神看着水暮颜,许久才问道:“千霏对你而言真的只是友情这么简单吗?” 水暮颜不由得皱眉:“难道白子佳对我而言还能是爱情?她还是我第一个开口叫夫君的人呢。” 洛神帝冷冷看着水暮颜,忽然探过头来,说道:“那这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冲突?我对你不是友情,是爱情。” 水暮颜真想一口血喷死她! 水暮颜无奈的坐在那里扶额,而后认真说道:“你说得对,你对我是爱情。可你知道的,这世间总有一样东西对我们而言是最宝贵的,当然,有的人可能觉得不一定是爱情最好,或者友情最好。可我不一样,我这个人有病,而且病了很久了。在遇到思姬雅之前我孤寂,遇到她以后我更孤寂,因为她让我知道我有多寂寞,我需要一个人陪我一世长安。思姬雅因为瞿灭,因为司战天宫,因为神界,她处处受到限制。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甚至不能帮我说一句话,做一件事。” 水暮颜哽咽了,眼泪掉下来:“所以你知道吗,我多想要一个人一心一意都是我,管他们其他因素,都比不得我水暮颜。如果有人和我一样,我也会为她倾尽所有。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会贪恋温暖,我也会有许多忌讳。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被束缚,只要我不在意其他人,只要我不将你们放在心尖尖上,我就不会犹豫不决。” 水暮颜失神的笑了笑说道:“你怨恨我因为顾墨云离开你来到魔界,可我离开你是因为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没有自由足够重。我知道我在临安时一直很排斥你,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反而将婚事一拖再拖。可是我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你总是想办法给我我想要的。甚至是现在,你一直纵容我,我都知道。可是我们之间有太多羁绊,我们这一世是不可能的,目前为止我对你也只是感激,只是愧疚,只是亏欠。爱情?我从来没有。若说有,大概我是喜欢白兰的,我只喜欢过他。喜欢了整整五万年。“ 说到这里水暮颜更是哽咽,想起从前因为白兰水暮颜逼自己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的事情。 水暮颜看着洛神帝缓缓流下的泪,轻声道:“因为白兰,我处处针对顾墨云,他也和你一样对我示好,可我总是爱答不理。其实他有什么错?他没有任何错。你看,一个身份罢了,我竟然被限制这么多。可想而知,若有朝一日白兰想要伤害千霏,我是不是也会犹豫不决?可我不能不为千霏想一想,就是我犹豫的刹那,她的内心足够受煎熬千万次!她足够寒心千万次!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站出来为她拼尽全力。洛神帝,你告诉我,若我连这个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陪她一世长安?有什么资格享受她对我的专属宠溺?我自己都觉得不配!”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万分嫌恶的表情,方知水暮颜心里对这份情的看重程度。 洛神帝红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羁绊是什么?” 水暮颜说道:“我那样喜欢思姬雅,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冷馨,我因此怨恨她至今,心有不甘。那我们也是,前世我欠你太多,你对我的怨恨今生难消。我不相信你会不计前嫌,换句话说,我们就算在一起也是破镜重圆,总会有裂痕。而这道裂痕终有一日会成为彻底摧毁我们的因素,比如顾墨云,你敢保证有一日我俩翻脸不是因为他?” 洛神帝卑微笑了笑,不说话。 “第二,你是西域妖王,你身边有洛雪儿,我知道你是个看重恩情的人。纵使你对我千般好万般宠,可若我和洛雪儿起了纷争,你必然为难。就像白子佳,我和白家之间,她终究是为难的。可对我而言,她只要不选择我,便都是背叛,都是抛弃。所以,她于我而言,不可能是挚友,可以退一步关系。” “第三,我已经有千霏了,自然不可能再考虑其他任何人。谁也不例外。” 洛神帝闻言不住的冷笑,一双好看的眉眼偏生带了怨恨和阴冷:“水暮颜,你说得这样头头是道,可又知道,你本身已经不能逃离被纠缠的宿命。你是不是忘了你和顾墨云的尘缘果是连在一起的?你是不是忘了你对白兰而言是制衡顾墨云的利器?你是不是忘了我洛神帝最是个不可能放手之人?” “……”水暮颜一时间心慌得厉害,却无法反驳。 “我会逃离宿命的,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水暮颜冷眼看她,心中却难安。 洛神帝又说道:“我即刻回西域,否则,你还未完成你的计划,穆九峰便乱了阵脚。” 水暮颜听着她的话,心中感激,而后道:“我送你回去,你现在的身子只怕路上不安全。” 她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走过来附在耳边:“你知道你最让人不肯放手的是什么吗?是你这种深入骨髓的关心和善良,纵使你装得再如何恶毒,也隐藏不了你内心的这份善意。” 水暮颜低下头去看向另一边,冷冷道:“我们走吧。” 第二十日。 水暮颜看着灵叶璃欢喜的模样,轻声问道:“璃儿,你觉得我们合适么?” 灵叶璃一脸懵的看着水暮颜,而后水暮颜说道:“你爹态度坚决,雪城和冰帝都在逼我,我看我们大概是不可能了。” 灵叶璃闻言手抖了抖,一脸震惊的看着水暮颜说道:“阿颜,你不要我了?” 水暮颜面带难色看着她说道:“前几日我跟你爹提议一起举兵攻打冰凌国的事,可他骂我大逆不道,说我本来就应该嫁往雪城,和你更是不可能。所以……” 灵叶璃冲到水暮颜面前来,掉了泪:“所以你就不要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的么?我会告诉我爹让他出兵的!再不行,我去偷兵符好不好?” “不必了,我已经准备和南池妖王联姻了,她有个妹妹叫泺流沙,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丫头。重点是,泺流沙比你果断得多。她已经答应我,一旦我立她为后,她便即刻发兵与我一起攻打冰凌国。” 灵叶璃失魂落魄的看着水暮颜,而后水暮颜起身往外走,丢下一句话:“不要再纠缠了,你我到此结束,我已经不想再与任何人巧立夫妻明目。你还是回你爹身边去吧,他会帮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灵叶璃死死拽着水暮颜,水暮颜却只是一把将她甩开,狠心离去。 “阿颜——阿颜——”灵叶璃撕心裂肺在身后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 灵东笑告诉他,水暮颜之所以留住她只是为了她的兵权,如今,水暮颜不要了。 松藏隐进屋看了一眼她,而后冷冷道:“你还是回去吧,你帮不上主上任何忙,便不要耽误她了。她和雪城太子的婚事本就迫在眉睫,你不帮她便不要拦着她与别人联姻。这世间想嫁给主上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你什么都不付出,凭什么得到主上的真心?难不成就因为你和思姬雅相似?泺流沙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松藏隐的话砸在灵叶璃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从未想过水暮颜真的会如此绝情冷漠,一瞬间便踢了她。 “不会的,阿颜不会这么绝情,上一次她也说不要我了,可当我遇到危险时她还是来救我了。你骗我,你骗我!阿颜不会抛下我的!”灵叶璃慌忙爬起来,梨花带雨喊道:“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她还没教会我使用乾坤扇!” 松藏隐冷哼一声,而后离去,留下灵叶璃一人在那里声嘶力竭,泪流成河。 第二十三日。 风城。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落一瓣瓣娇艳的花朵,湿漉漉的青石子小路上堆满了落叶,远远地望去,有几分冷清与孤寂。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芳草萋萋,不亮的天色笼罩了半边天,阳光无法穿透厚重的云层,只有寒风肆意地穿梭在空旷寂寥的大地上。 水暮颜静悄悄地站在一棵大树下,眺望着山脚的风城。烟雨朦胧,像极了江南小镇,那片轻柔的细雨润湿了水墨画,于是开始看不清画中的,开始模糊了画中的往事。 春日里的风格外清冷,尤其是雨中的风,更是有些寒冷。 风城内依旧是熙熙攘攘的,即便是雨天,也一样不曾清冷过。 经过石桥时,只听得背后一声怨恨:“水暮颜!” 水暮颜转身看去,原来是叶璃。叶璃手持长剑,面容悲戚,眼神却是怨恨。水暮颜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自顾自的走,这下却是彻底激怒了叶璃。 “站住!你给我站住!”叶璃在水暮颜身后歇斯底里,水暮颜却加快了脚步,水暮颜今日约了白兰见面,还有要事相商。 叶璃冲到水暮颜跟前,泪痕依稀,水暮颜却没有半分怜悯。只是无奈的看着叶璃,淡淡说了句:“别闹了叶璃。” “水暮颜!”叶璃哭得好伤心,泪珠断了线一般不住的砸落,手中的长剑却始终不曾提起来对准过水暮颜。 水暮颜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叶璃,你又何苦如此?我已经说过了不想与任何人再立夫妻名目,你我纵有千种深情我也抛下了。你只当瞎了眼,看错了人,去寻良人吧。” 叶璃万万没想到她来这里寻水暮颜,求水暮颜,却也不过是这样一句话,一瞬间心如死灰。叶璃在遇到水暮颜之前,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小公主,怎么如今却这样狼狈不堪。 两个人在街道上很显眼,引来旁人围观,不一会儿便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这姑娘哭得伤心,可能是始乱终弃了吧。”“诶,可怜了这姑娘。” 水暮颜无视那些人的话,只想着如何尽快摆脱眼下的难题,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约定的时间。 叶璃是断然不肯放水暮颜走的,如今来是要讨一个说法还是什么? “叶璃,你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才肯罢休?”水暮颜的话语无比冷漠,字字锥心。 那么恰好,就在刚说完这句话时,白兰和乔木楠恰好赶到。白兰见此情景,便知水暮颜这是又惹了一桩风流债。 他看着叶璃眼底的恨意,淡淡说道:“姑娘,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叶璃含泪对白兰怒吼道:“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阿颜!” 水暮颜冷下脸来说道:“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们结束了。” 叶璃受了委屈,一脸绝望地看着水暮颜绝情冷漠的脸说道:“阿颜,你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吗?我不做你的帝后也罢,我只想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什么也不求了,你身边有谁我也不在乎了,我都不介意好吗?我只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孤单,我舍不得。” 水暮颜喉咙动了动,却只有一句:“我不需要。” 叶璃听了这话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去拼命摇晃着水暮颜,哭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水暮颜闭上眼睛轻声长叹,而后抱紧叶璃,冷冷道:“叶璃,不要哭,这世间值得你流泪的人不会让你流泪。我水暮颜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漂浮如风,抓不住,也看不见。世间最美丽的誓言都是最好听的谎言,我本轻诺。那日与你说的也都是谎言,你若记在心里便只当它是个梦,若是不愿意记得,只当没听过便是。没有哪一段情会天长地久,也没有哪一个人值得你付出所有。叶璃,忘了我,我并不适合你。” 叶璃哭得更伤心,紧紧抱着水暮颜道:“阿颜……” 水暮颜继续说道:“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不喜欢你,叶璃,我不想你陷得更深,你懂吗?” 叶璃松开水暮颜,伸手轻轻抚上水暮颜的脸,一脸爱怜地说道:“白纸告诉你我当初接近我只是因为我是灵东笑的女儿,你说要封我做帝后也只是为了骗取我手上的兵权,那么,如今你为什么又不要这些了?你为什么不肯再利用我?我都心甘情愿。” 水暮颜看着叶璃一脸期待的脸,心软了无数次,却抵不过脑海中的一句话,所以水暮颜也只是笑道:“叶璃,我要立南池妖王泺苍归的妹妹泺流沙为后。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么?你陪不了我,叶璃。” 叶璃颤抖着唇,眼泪又滑落,她不敢相信水暮颜说的是真的,那个泺流沙是南池妖王泺苍归的妹妹……南池妖王的势力岂是她父亲东林妖王灵东笑能比的,而她叶璃也比不过泺流沙。 水暮颜转身欲走,叶璃却从背后死死抱住水暮颜,哭着喊着:“不要这样对我,阿颜……不要……” 水暮颜用力拉开叶璃的手,转身问道:“璃儿,我想要这天下了,你也会为我夺天下么?” 叶璃看着水暮颜那双无奈的眼神,用力点点头,哭泣道:“我愿意我愿意,你别离开我,我都答应你。” 水暮颜笑了,而后说道:“璃儿,我对公子流沙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我身为赤血楼楼主,不得不与她联盟。你替我杀了她,证明给我看你真的愿意帮我,杀了她我们联盟吧!等你杀了她,我即刻封你为帝后,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再不立他人为后。” 叶璃半信半疑的看着水暮颜,她已经不敢再相信水暮颜了,每一次相信水暮颜,结果都是痛苦的。可不相信又能如何?不相信,便连一丝一毫的转机也没了,叶璃不知道她要付出多少后水暮颜才会说一句真话。 “璃儿,这把乾坤扇送你,杀了泺流沙,证明给我看,待你杀了她,便是我们结盟之时。”水暮颜将乾坤扇递给叶璃,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剩下叶璃呆呆地站在原地。 茶楼。 白兰和乔木楠跟着一起进了茶楼后,水暮颜似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很淡定的倒着茶,赏着茶楼外的细雨纷纷。 白兰看了水暮颜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颜儿,你要与东林妖王结盟?” 水暮颜斜倪白兰,冷笑道:“离间计,这是你惯用的手段,怎么?今日竟看不出来了?呵。” 白兰喉间一阵苦涩,伸手拿了茶盏抿了一口,而后笑道:“六月后,我亲自领兵,出征千秋谷。” “哐当!”一声脆响,水暮颜手里的茶盏跌在地上成碎片,水暮颜眸中闪过惊慌。 “千秋谷近日已经猖獗到要举兵进犯南城的地步了,我也是逼不得已。”白兰微微皱眉,他知道水暮颜心里有多在乎千秋谷的人,特别是那位四谷主千霏。 “此去凶险,保重。”水暮颜颤巍巍放下茶盏,扭头看向窗外暮沉沉的天,不由得苦笑。 乔木楠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水暮颜,水暮颜打开一看,却是霎时变了脸色,指间便滑落了纸条。 乔木楠看着水暮颜悲戚的面容,淡淡道:“还望颜帝能够帮这个忙。” 水暮颜颤抖着双唇,半晌才抖落一个字:“好……” 轰隆隆—— 长街上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风声雨声齐齐吹进水暮颜心里,激起万丈涟漪。 “没想到暮春的雨也会下得这样急。”水暮颜怔了怔,起身扫了二人一眼,“告辞。”随后便离开了茶楼。 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背影,乔木楠轻声问道:“南城皇,下雨了。” “我知道。”白兰目光沉下来,暗淡了明媚的光,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幸而天上落的不是刀子。” 天上落的纵是雨,可水暮颜心里落的却是刀子。 “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我们便在这里等雨停了再走吧。”白兰抿了一口茶,抬眼望窗外的雨帘,心里想着:“颜儿,对不起,这场雨停不下来,我也不敢让它停……” 陌上。浅笑阁。 水暮颜一脸忧伤的踏入浅笑阁,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生活平静如同往昔,谁也不会料到在不久后便会有一场毁天灭地的变动。 水暮颜遥遥望去,白子佳依旧乐得自在,一张笑脸温柔几许。水暮颜站在门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枫叶雪拍了拍水暮颜的肩头水暮颜才回过神来。 “嘿!在看什么?”枫叶雪笑得无良。 水暮颜被吓了一跳,扶额说道:“这不是刚来就看见你师父在拈花惹草么?还在想如何收拾她就被你打断了,吓我一跳。” 枫叶雪又笑道:“这浅笑阁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是浅笑王妃?谁敢在你面前造次?见了你这正宫还不都得退避三舍?”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一笑,瞥了一眼枫叶雪笑道:“就你会说话,可你师父可未必这么想,她都好几日不理我了。” “怎么会,开玩笑!我师父哪有这个胆子?走走走,我们一块收拾她去,我看她是脾气见长!居然敢欺负师娘了。”枫叶雪一脸认真,手脚乱舞,看得水暮颜放声大笑。 “哈哈哈……”水暮颜耸耸肩,笑道:“走,去看看今日你师父都收了些什么爱妃。” 不远处,白子佳正和一个美人在猜谜,丝毫没注意到水暮颜和枫叶雪已至跟前。 “阿颜姐姐来了。”文安雪总是眼尖的那一个,每一次水暮颜出现她总是最先瞧见的。 水暮颜淡淡一笑,笑问文安雪:“安雪,这位公子是?给我介绍介绍。”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8章 争风吃醋 文安雪看向白子佳身旁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笑道:“这位是白灵枢,是子佳的哥哥,刚回来风城。” 水暮颜笑了笑,道:“白灵枢,我见过的。” “哈哈。”白灵枢勾唇一笑,而后扭头问白子佳:“这既是你的王妃,怎么不见你打一声招呼?” 白子佳低头不语,脸上看不出悲喜,这一沉默倒是让水暮颜有些尴尬。 “夫君你看我绣的荷包好不好看?”一个妙龄女子扑到白子佳跟前,举起手中的鸳鸯戏水给白子佳看。 “素儿爱妃的手艺最好了,看着鸳鸯绣得活灵活现的,似快飞出来了一般。”白子佳笑靥如花,与方才的冰冷判若两人。 白灵枢眼尖的瞥见水暮颜脸上的笑逐渐凝固,变成难堪和失落。 白灵枢心里暗暗想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会因为佳儿这般失魂落魄,似乎和传言中并不一样。” 这时又来一女子,妩媚动人,走到白子佳面前笑道:“夫君你看我这一身新衣裳可美?我可是第一个穿来给你看呢。” “沫儿爱妃永远都是那么妩媚动人,这身新衣裳真漂亮。”白子佳对别人都是嬉笑温柔,唯独对水暮颜,冷淡得不能再冷淡。 水暮颜心中一阵失落:“是我太折腾惹你厌烦了么?” 枫叶雪早已悄悄离开,或许他也无能为力,毕竟这是她们俩的私事,他插不上手。 文安雪见状,连忙笑道:“子佳子佳,我也要抱抱。把子佳抢回家家做压寨夫人。” 这时不知从哪里涌出来许多的女孩子,都围着白子佳,与文安雪一般模样,对白子佳各种调戏,而水暮颜则是寸步不移,就在一旁看着,只是,那脸上的失落却是越来越深,眼底潜藏的醋意越来越多,而这一切,都只有白灵枢看在眼里。 不一会白子佳便被一众女孩子拉到了远处,水暮颜看着白子佳笑靥如花,玩得十分尽兴,也不忍打扰。 “啊——别扯我呀,别扯我衣服呀!”不远处突然传来白子佳的尖叫声,水暮颜望去,原来是素儿险些拽掉她的衣裳。 白子佳久久无法脱身,水暮颜看得也有些厌烦,于是幻化出一把长弓,拉满一道弓嗖一下射过去,不偏不倚,恰好从素儿手上呼啸而过,惊得素儿一下便放开了白子佳的衣袖。 众人惊得猛然回头,却只见水暮颜在笑。白子佳赶忙安慰受到了惊吓的素儿:“素儿爱妃乖,没事没事,幸好箭没伤到你。” 而后白子佳瞪了一眼水暮颜,问道:“你做什么?暗箭伤人?” 水暮颜脸上尽是挂不住的尴尬,水暮颜不过是个玩笑,虽然也带着醋意,但水暮颜知道这箭伤不到人,可白子佳不这样想。 “你看,这一箭过去,你不是脱身了么?” 白子佳又凶道:“素儿不过玩笑,你怎么这么容易当真?伤了素儿怎么办?” “……”水暮颜脸上终于收起了所有的笑,而后故意说道:“我到底是浅笑王妃,难道这些妾室不该顾忌顾忌我?我也是怕她们伤到你好吧,再说了,又没出事,你凶什么?难道真是妻不如妾?” 白子佳没想到水暮颜还是这样无所谓,想必在水暮颜眼里也就只有自己吧。白子佳不由得狠狠皱眉,而后说道:“你闹够了没?之前彤彤也是与我开玩笑,你便凶得人家话都不敢接,现在素儿你也要凶,是不是与我交好的人你都要凶一遍?” 水暮颜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愣神,而后恢复如常,没心没肺说道:“我就喜欢折腾,怎么?” “要折腾一个人折腾去,我受不起你这反复无常的折腾。”白子佳一脸不耐烦,又见水暮颜还握着长弓,于是吼道:“还不放下长弓?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并射伤?” 水暮颜一瞬间拉满一道弓,对准白子佳,这下倒是惊到了一旁不动声色的骨梦沉。骨梦沉连忙起身制止道:“这是闹什么?快放下,万一伤了子佳你岂不是要难过?”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说道:“哪里的话,我怎敢伤了她,吓吓她罢了。” 而后便是没再管旁人说什么,转身便走。 白灵枢对白子佳喊道:“子佳……” 白子佳却是当没听到一般,扭头便又与那些女子玩在一处。 第二十四日。 水暮颜听闻白子佳与陌影大婚的消息,整个人差点从石阶上摔下来。而后便是一路狂奔至浅笑阁,气喘吁吁站在白子佳面前,出现了戏剧化的一幕。 水暮颜喘着大气看着白子佳说道:“你要成亲了?” 白子佳一听便知水暮颜说的是陌影,于是低下头说道:“是呀。” 这时,陌影正好走出来,身后端着几套好看的喜服,想来是给白子佳挑选的。 水暮颜突然转身就跑了,看得陌影一脸懵。 “她跑什么?”陌影问道。 白子佳头也没抬便说道:“没看见正午了?忙着回家吃饭啊!” 陌影一听便知白子佳也动了怒,于是识趣的不再说话,指着身后的喜服说道:“你看看这些喜服哪一套适合易大师。” 白子佳却是哼了一声,而后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天热了,我去吃点茶。” 而后扔下陌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易大师和文安雪大婚,婚礼热闹了几条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负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水暮颜。 夜里。 风城街市繁华,华灯初上,湖光秋色两相宜。 水暮颜来到浅笑阁,想来看一看白子佳可还安好,不想一来便撞见白子佳与别人搂搂抱抱,水暮颜眨了眨眼睛,想来是浅笑阁的灯光刺眼了。 “阿颜来了啊。”水暮颜望去,一个女子长相柔美,满是柔媚。 水暮颜还是没学会如何隐藏情绪,当即微微皱眉,与白子佳尴尬的表情相对的一瞬间,却只是淡淡一笑:“这是谁?” “王妃姐姐好,我是若雪。”名叫若雪的女子温婉一笑,眉目传情。 “嗯。”水暮颜当即心中怒火起,水暮颜最是厌恶别人叫她姐姐之类,又不是争宠之斗,叫得这么恶心做什么? “哟,阿颜姐姐要生气了,若雪你还不快跑?阿颜姐姐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文安雪眨了眨眼,调皮一笑。 水暮颜嘴角划过一丝笑,醋坛子么?那是从前了,如今要学会看淡才是。究竟是不值得水暮颜动怒。 水暮颜看向白子佳,似乎偷腥了一般的脸色难看,水暮颜不由得浅浅一笑:“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家能玩到一处也是难得。吃醋不吃醋的是小情侣的事儿,女孩之间的友情还用不上这词。” “王妃姐姐好大度,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善妒又是醋坛子啊,看来是妹妹误会姐姐了。”若雪莞尔一笑,这话却说得水暮颜拳头悄然藏在袖间捏得紧紧的。 白子佳走过来郑重的道:“这是若雪,若儿娘子。” “哦,什么时候娶的?”水暮颜轻轻抬眼问道。 白子佳笑道:“前些日子。” “哦。”水暮颜始终态度冷淡。 若雪递上一杯茶:“王妃姐姐喝口茶吧,这是若雪自己泡的,口感极佳。” 水暮颜笑道:“真是谢谢若雪好意,可我从不喝茶,我只喝酒。茶水太过于无味,烈酒才是最适合我的,若雪还是给你家夫君喝吧。你人长得也柔情,这杯茶必然也是脉脉温情,给你夫君喝最合适不过了。” 白子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眼又恢复如常。若雪却依旧笑着捧着茶看水暮颜,众人也都看着。 水暮颜伸手扶了扶额,起身道:“若雪啊,我有名字的,叫水暮颜,你不妨也学学旁人叫我阿颜姐姐。王妃不过是个虚名,叫了反倒是让人觉得生分,以后可别再这么叫了。不然旁人还以为我摆架子呢,同是玩在一处的,不要太见外才好。” “是,阿颜。”若雪笑了笑,那杯茶已经推到水暮颜手里。 水暮颜对上若雪的眉眼,只见了一丝丝讨好的表情,水暮颜不由得心里冷笑,又想起宫里头的那一群争宠的妃嫔。 “若雪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水暮颜一边笑着一边抢过来茶水,用力过猛导致茶水洒了自己一身,水暮颜的眉间却丝毫没离开过若雪那双眼。 “哎呀,看我这人,尽会使蛮力,连茶水都端不好。还是若雪温柔,我要是有你这万分之一的温柔就好了。也不至于连口茶水都喝不到。”水暮颜笑着,却是半分歉意都没有。 若雪看了看手背上被水暮颜抓过的伤痕,往袖子里藏了藏,温顺一笑:“不妨事,若雪再泡一杯给阿颜吧。” 水暮颜闪退到一旁,拍打着身上的茶水笑道:“我身子骨不好,受了凉就不好了,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了,今日头也有些疼。你们慢慢玩,开心点咯。” 任谁都看得出水暮颜眼里的恨意,那份怒火已经烧到了眼角,水暮颜却浑然不知。 “阿颜、阿颜……”若雪还在身后喊,水暮颜却已经是咬牙切齿,心下一阵烦乱:“什么玩意儿?竟也配叫我阿颜么?哼,好一副温柔模样,到底是我不配,这副烈性子,白子佳这等温柔之人又岂会喜欢?真是可笑,当初怎么会觉得她是喜欢自己的性子的呢?” 刚出了浅笑阁,便又遇上洛雪儿。那通身散发出的安静的气质,以及深情的眉眼,都不是水暮颜能比的。 水暮颜看着洛雪儿的马儿走过,心里一凉:“原来,我从来都是那个多余的。不知我这烈性子又给人带去多少阻碍,只怕两人都是不好说出来罢了,却只有我这个后知后觉的还恬不知耻的死乞白赖。真是丢人。” 赤血楼。 水暮颜换下那身衣服后便穿上了一身白衣,将红衣置于火盆中烧着。正烧着便瞥见白子佳进来了,水暮颜淡淡道:“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子佳听着水暮颜冷淡的话语,当即心中难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今日你怎么不拦着我?任由我与旁人嬉闹。”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39章 不爱就分手! 水暮颜心中冷笑:“呵?拦着?上一次自己撒泼不就得了你一句闹够了没?难不成自己真是个恬不知耻的?还去折腾不成?” 水暮颜淡淡道:“都是玩在一处的好朋友,何必拦着?那倒是没了兴致。” “你不在乎我了,你不爱我了。”白子佳一脸失落。 水暮颜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几分不忍,可转眼想到白子佳必然只是一时撒娇,便不再理会,只是答道:“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白子佳却冷冷道:“从前你不会许我和别的女子离得近的,如今我再怎么瞎胡闹你也不管我了,你不爱我了。” 水暮颜看着那件衣物也要烧完了,顺手将手中的酒瓶子砸过去,烈酒洒出,燃起熊熊烈火,将两人分隔。 “我不该自私将你据为己有,彤彤已经离开你了,其他人也渐渐不敢与你亲近。我从前不知过错,如今知道了,也该改了。” 水暮颜一句话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白子佳却再也听不下去,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你心里有别人了,自然装不下我了,我也清楚,我不是你的唯一了。” 水暮颜隔着烈火看她离去,也不挽留,心中百感交集。到底是谁的错呢?水暮颜闭上眼审问自己:“一开始便知你不是个专情的,却还妄想你会将我放在心上。纵使佳丽三千,我也不过是其一,呵,王妃又如何?摆设。白子佳啊白子佳,你我的情分也快走到尽头了吧。即便我离去又如何?我们的夫妻明目名存实亡,你又何曾关怀过我?只怕我离去不到半年你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吧。你要的温柔我从来都没有,我要的专情你也半分没有,即便有,也不是给我这样的人吧?呵,就此别过可好?两相忘。” 浅笑阁。 水暮颜不知不觉已来至门前,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浅笑阁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你家王妃最近怎么没来活动啊?今晚灯会你要不要带上她一起?”白灵枢问道。 白子佳微微蹙眉,而后似乎不情不愿的说道:“她啊,她比较忙,就不带上她了。” 随后白子佳一扭头就看到了一脸郁闷的水暮颜,而后咋咋舌说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水暮颜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俩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话了,水暮颜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得罪白子佳了。真是郁闷!水暮颜扭头就走,而白子佳也没有拦着水暮颜。 白灵枢愣了愣,而后说道:“子佳,你这样你家王妃不会生气吗?” “生气就生气,谁没生过气?”白子佳莫名其妙怼了一句,而后也是一脸郁闷。 “这两人是怎么了?”白灵枢也是一脸懵,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 白子佳扫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色,而后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去看灯会吧。” “好,走吧。”白灵枢点点头,而后一起出了门。 相思湖畔。 灯会依旧是灯火通明,繁华正盛,风城最是多情之地,这里的风花雪月老去一些,再换上新的。 白子佳看着河面上的河灯,思绪飘远。当初与水暮颜相识于此地,也是在这里许下彼此一世长安的心愿,如今水暮颜心里多了一个洛神帝,那她白子佳又被置于何地? “子佳,来,放一个河灯。”白灵枢递给她一只河灯,一支笔。 白子佳看着河灯竟然也会出神,拿着笔,又想了许久才写下四个字:一世长安。 白灵枢看着那几个字,也没看见署名,心中微微有些感慨,那个水暮颜,似乎不适合白子佳。 墨若雪恰好见了白子佳,便走过去打招呼:“夫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哦,来放河灯。”白子佳浅浅一笑,而后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你们家墨君知呢?” “他……他去烟柳楼了。”墨若雪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你就这么放任他!”白子佳真是觉得气人,两个人大婚将至,墨君知却还去寻花问柳。 墨若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而后切入话题:“对了,你家王妃怎么没陪着你一起来?” 白子佳低眉叹息:“她日理万机,近日里张口闭口都是洛神帝,也不知道被洛神帝怎么勾引的。” 墨若雪浅浅一笑,而后安慰道:“别难过了,你看河面上的河灯多好看。” 白子佳望向河面,那数以千万的河灯,是一颗颗心愿,犹如天上星辰,在明灭闪烁中熠熠生辉。她不知道那些河灯上面是否都是温柔缱绻的祝福,或者情人相思的情深,会不会也有人如她一般,只能默默放一只河灯,默默祝福。 “你看这只河灯可爱吗?”身后路过的行人中忽然闪出来灵灵叶璃的声音,而后一句:“阿颜会喜欢吗?” 小慈笑了笑说:“她一定会喜欢的。” 白子佳转身看了灵灵叶璃一眼,而后小慈小声说道:“我这么说有错?本来就是嘛。” 灵灵叶璃又看了一眼白子佳,而后对小慈说道:“别这么张扬,万一传到阿颜耳朵里就不好了。” 小慈连忙点头,谁都知道白子佳是水暮颜的心头肉,得罪不起。 而一旁的白子佳不言不语,随后便是静静的望着满天星空出神。 赤血楼。雨雪宫。 “来人。”水暮颜脸上还带着悲戚,怒气冲冲便入了雨雪宫。 一道身影缓缓入了雨雪宫,却久久不说话。 水暮颜见传唤了半天,怎么竟无声?正好奇,便转身看去,这一眼,便再也没转过眼去。 许久之后,月上枝头,雨雪宫的门才怦然关上! “砰!” 一声刺耳的响声,水暮颜眉宇间尽是不悦,眼底却潜藏着些许难过。 “这才几天,怎么,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略带沙哑的声音,其中夹着多少心酸无奈。 水暮颜别过头去,想要跑出这道门已经不可能了。 “怎么?我千里迢迢来见你你却连一句话都不肯与我说?”那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水暮颜猛然瞥见窗户还是开着的,于是迅速化作一道光,从窗户逃走。 “呵,对我避之不及?”那人化作一道白光,跟着水暮颜。 风城街市。 水暮颜左闪右躲,像躲避瘟疫一般在商铺之间乱跑,突然庆幸自己对这风城如此熟悉。 水暮颜叹息间不由得落了满目悲伤,心中难过起来:“她怎么又回来了?她似乎过得不好呢。诶。” 一声叹息还未完,猛然瞥见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吓得水暮颜赶紧缩回了头! “这位大哥,请问你见到水暮颜了么?” “这位姑娘,可有见到水暮颜?” “这位……” 水暮颜暗暗叫苦:“难道要被缠上了么?要不要出去见见?不不不,我可没那个脸……哎!干嘛非要来找我,是要讨个说法么?” 白子佳可巧一脸闷气散步在这街头,迎面便撞上一句:“姑娘,可有见过水暮颜?” 白子佳心中正烦着,眼前的人又恰好寻水暮颜,于是不耐烦的说道:“又是水暮颜?不就在赤血楼么?往哪边走到尽头就是了。” “哦,我知道,但她刚跑出来了,这一会儿便没了影。”那人笑了笑,一脸无奈。 白子佳皱皱眉,撇撇嘴说道:“你明日再去找她嘛,这货天天在风城乱跑的,一时间没个影也很正常。” “不了,我找她有急事。”那人笑了笑正欲走,却不想莫名的一眼瞥见白子佳脖子上的一根线,很是眼熟。 于是笑道:“姑娘,你这脖子上戴的物件可是知雀鹤?” 白子佳心中一惊:“她怎么知道?这人莫非是水暮颜旧相识?” 那人见白子佳一脸紧张模样,便笑道:“姑娘别误会,我与水暮颜相识已久,早些时候见过这东西。只因那根吊绳是万年冰蚕丝所制,很是特别,所以一眼便认出了。” 白子佳眼神黯然了些,旧相识?于是开口问道:“姑娘芳名是?我也曾听我说起几个故友,不知姑娘是哪位。” 那人苦涩一笑,淡淡说道:“只怕我不配做她故友,我叫赤月,不过是她生命里一个匆匆过客罢了。” “赤月?这名字蛮好听。我叫白子佳。”白子佳甜甜一笑。 赤月顿了顿,而后笑道:“白子佳,能不能借你的知雀鹤用一下啊?” 白子佳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的知雀鹤,而后呆呆的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赤月笑道:“知雀鹤可以带我找到她啊,你不知么?” 白子佳岂会不知?但是眼前的人全身上下没几分善意,白子佳还没弄清楚她为何要找水暮颜之前绝不会贸然把知雀鹤交出去。 赤月见她一脸不给的样子,便步步逼近,而楼上的水暮颜看得一脸着急!若是打起来,白子佳断然不是赤月的对手! “怎么办?哎呀,白子佳你倒是跑啊!蠢不蠢?看不出来别人想抢你东西?”水暮颜真是干着急,白子佳傻透了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眼神中略带惶恐。 “等等!”白子佳突然后退两步,一脸警惕的问道:“你是不是和她有仇?有仇你别找我!找她去!” 赤月冷冷一笑,问道:“我与她有仇自然找她不找你。怎么?你怕我抓不到她所以绑架你?这么说来也是蛮不错的,毕竟以前我就是做这个的。” 楼上的水暮颜看得一脸紧张,白子佳眉头紧皱,似乎也打算开打了。 突然一声:“阿颜!” 水暮颜吓得连头都忘了缩,一颗头就伸出窗外半截,而赤月的双眼不偏不倚,恰好望向灵叶璃。 灵叶璃见白子佳一脸错愕,自己也蒙了,不过下一秒白子佳就顺着灵叶璃眼睛看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水暮颜趴在窗户上看他们…… 水暮颜满脸黑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灵叶璃欢喜的拿出乾坤扇,笑了笑说道:“阿颜,泺流沙已经没了,现在我有资格做你的帝后了吧?” “……”水暮颜无言以对,灵叶璃这么快便杀了泺流沙?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0章 风流债太多 赤月也仰头看了一眼水暮颜,笑道:“这下还跑么?两个人追你。” 水暮颜瞬时皱眉,侧身望了一眼她们,而后翻身跳下窗户,落在白子佳身边,面无表情说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了,没事别出来瞎逛。” 白子佳哼了哼,说道:“怎么?风流债惹多了?现在仇家都找上门了?” 水暮颜不理会她,走到灵叶璃身边接过乾坤扇,打开的瞬间果真看见一团黑色游走于画上。 赤月扫了一眼水暮颜的神情,也懒得管水暮颜是不是还有事在身,便直直的说道:“水暮颜,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还有,要回你欠我的。” 水暮颜冷着脸正身看她,而后冷笑:“大老远的来就为了问几个无聊的问题。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换个清静之地?” “都好,只要你在便好。”赤月冷笑。 水暮颜冷哼一声,拉起灵叶璃的手便走,白子佳悄悄将捏得紧紧的手藏在袖中,默默转身离去。 熙攘的大街,水暮颜心里也一样嘈杂,赤月今日来讨什么?泺流沙死了,那东林妖王和南池妖王会打成什么样?若是惊扰了冰凌国和南城,南城是否会出兵? 穿越清冷的小道,越过一片竹林,月光清冷的洒下,落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水暮颜走至一座石桥,停下脚步,而后转身问道:“赤月,你想问什么便问。” 随后水暮颜便放开了灵叶璃的手,冰冷的面孔,起身一跳便坐上了石桥。 赤月见水暮颜依旧是原来那样,再看看自己如今已经变得冰冷残酷,不由得苦笑,却引来灵叶璃的质问:“你是找阿颜做什么?一看就不是善茬。” 赤月笑了笑,讥讽她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她的帝后?” 灵叶璃正欲反驳,水暮颜轻蔑的眼神望去:“赤月,她可是东林妖王灵东笑的女儿,不论出身还是容貌,都远胜于你。再者,她可不是我与生俱来的敌人,对我也是百依百顺,从来不会忤逆我。” 赤月冷笑,这是在挖苦她还是在数落她?罢了,如今都不重要了。 赤月紧接着问道:“阔别千年,我想问你,如果思姬雅与我是敌对,你会如何?” 水暮颜心里不由得困惑:“之前废了她是因为我查出来她是神界的卧底,她在瞿灭手下办事,怎么会与思姬雅为敌?这么问我,是想试探我的态度?” 水暮颜低头一瞥,冷冷说道:“帮她咯,我何时帮过你?” “呵……”赤月连连退步,满眼失落,喃喃道:“我就知道,即便是我粉身碎骨,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呵,我怎么还会这么傻,竟然还奢望你对我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意。” 水暮颜闻言眉头一皱,不耐烦的瞥向她,而后嫌恶的说道:“你知道我最厌恶你哪一点么?” “不知变通,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不愿顺着你的心说话做事。”赤月凄凉一笑。 水暮颜冷冷道:“呵,最讨厌你明知故犯,你以为你是第二个思姬雅?我会处处包容?别做梦了。” 赤月听得刺耳,也不愿多说,于是步入正题,说道:“我记得那年你说,等我修满二十五万年,你会送我赤子鸢。”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大笑,心中却是一凉,要赤子鸢么?好,给你。 水暮颜幻化出赤子鸢,毫不犹豫的便扔向赤月。 赤月抱着琴,爱怜的抚了又抚,眼神里还有一丝丝期盼的说道:“水暮颜,你告诉我,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在意过我,把我当成朋友过?” 水暮颜不答,灵叶璃却早已看得紧张。 赤月纤纤十指狠狠抓住琴弦,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呀!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的真心?” “没有!从来都没有!”水暮颜也是怒了,转身猛地一挥乾坤扇,便生生打退了赤月几步远。 赤月神色仓皇,却是百般不悦,凄楚的声音说道:“你竟然伤我,你还是一如既往烦我问这个问题么?” 水暮颜将乾坤扇一收,冷冷瞪着赤月,无情的说道:“我素来最不喜欢别人对我有任何的奢望,赤月,你何必一次又一次不顾脸面的来求一个本就知道的答案?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骗你,可我骗过的人成千上万,又不是针对你。我欠下的债成千上万,也不差你一个。你觉得我会在乎你么?别说是你,偌大的魔界也找不出一个我真正上心的!” 一番话听得灵叶璃和赤月真真的心凉,水暮颜那些所谓的重情重义,都不过是只会为水暮颜在乎的人兑现罢了。水暮颜那样无情,又岂会有真心?本以为水暮颜是薄凉了,只要努力便能暖了水暮颜,却不想水暮颜根本无心。 赤月狠狠扯断十根琴弦,水暮颜不由得闷哼一声,嘴角流血。赤月看了也不过是笑了笑,而后高高举起赤子鸢,狠狠砸在石桥上,碎成两半。 水暮颜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猛然单膝而跪,目光里却依旧倔强,水暮颜冷冷笑道:“赤子鸢已毁,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也该离开我的视线,不要污了我的双眼才是?” 谁知赤月却是大笑,疯了一般吼道:“你可以无视你对我的伤害,可我不允许你往复循环般将我玩弄于股掌间!我不是那些欺骗你的人,我也不图你什么,你为什么从来不信我?为什么从来不肯对我真心?我早说过了你不要对我好,我会当真!你以为我懦弱便不敢对你发脾气么?我不过是不想让你难过罢了!可如今看来,你似乎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些!你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到极点的人!” 水暮颜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一脸呆滞的灵叶璃,冷笑道:“灵叶璃,你不是想做我的帝后么?看看她,她就是上一任帝后,你好好看看她的下场!” 灵叶璃颤抖了,退了两步,神色仓皇,还来不及辩解什么,却又听见赤月冷笑道:“何止!你水暮颜最擅长利用感情,谎话连篇,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要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你便一脚踢开!分明是薄情入骨,却偏要装出一副深情样!恶心谁呢?” 水暮颜张狂一笑:“哈哈哈……” 而后看向灵叶璃,说道:“这样的小鬼喜欢啊,哈哈哈……赤月,当年你不也喜欢得很么?怎么,现在觉得恶心了?其实不瞒你说,当年骗你我也骗得很恶心,每晚我都觉得与你说过的誓约真是恶心到了骨子里!” 赤月气不过,幻化出一柄长剑,怒骂道:“水暮颜,今日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从此便是敌人!” 水暮颜冷哼一声,笑道:“就等你这一天!” 赤月一个箭步便冲上去,长剑对准了水暮颜的心脏,一旁才恍过神的灵叶璃惊呼:“阿颜!小心!” 而后便听闻一声:“呃——” 血蜿蜒而下,从剑身上缓缓淌下。 赤月万万没想到,水暮颜竟然会拉过灵叶璃来挡这一剑! 而后灵叶璃伸手握住那柄长剑,眼神冰冷而绝望,哭喊着:“阿颜——你怎么如此对我?” 岂知水暮颜更狠,直接狠狠一推,那柄长剑便贯穿她的心脏! 灵叶璃耳畔听闻:“灵叶璃,被长剑刺穿心的感觉如何?” 灵叶璃缓缓闭上双眸,苦笑,而后赤月拔出长剑,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连连摇头:“你太可怕了……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呵。”水暮颜右手缓缓举起乾坤扇,冷冷笑道:“再不走,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 “你……”赤月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转身离去。 水暮颜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灵叶璃,呵呵一笑,而后化作一道红光也消失在石桥。 “救我……”灵叶璃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前方望去,说完这话便倒下不省人事。 凤倾天下。 水暮颜站在门前,看着樊黎殇撑着头在床边思索,时不时脸上带笑。 水暮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对她一笑。 樊黎殇笑道:“轻诺!你怎么来了?想我了?哎!你嘴角怎么还有血?你受伤了?” 水暮颜轻轻抓住她的手,抚上她脸庞,一脸伤情:“今天灵叶璃来找我了,还遇到一个上一任帝后,是她伤了我。我没多大事。殇儿,我和你谈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 水暮颜笑了笑:“我不想嫁往雪城,轩辕钊要杀了我,他逼我嫁人。你帮我出兵冰凌国,我把赤血楼帝后的位置留给你,如何?” 樊黎殇满脸不可思议,身子愣在那里。 水暮颜讽刺一笑:“我就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灵叶璃口口声声说爱我,我为她废了赤月,可她呢……呵,你也一样吧樊黎殇,我这样低声下气求你,你也不肯帮我这个忙。” 樊黎殇连忙安慰:“不是的!我对你是真心的,只是出兵……冰凌国实力强大,我们北冥……” 水暮颜笑了笑:“雪城已经答应出兵冰凌国了,东林妖王那边看见北冥和雪城出兵,一定会按捺不住要出兵,如今冰凌国内部空虚,根本无法抵御你们的进攻。难道你爹从未想过要开疆拓土?雪城离你们那样近,你爹不会一点儿担忧都没有吧?” 樊黎殇一脸为难,有些胆怯的看着水暮颜说道:“爹是不会轻易同意出兵的,雪城随时有可能钻空子举兵进军北冥。” 水暮颜抓住时机笑道:“殇儿,你回去告诉你爹,事成以后,我赤血楼即可和你北冥联盟,雪城那边我会谈妥,保证雪城百年之内不再侵扰北冥。你爹同不同意都行,你只管把话带到。” 樊黎殇又看了水暮颜一眼,再次问道:“你是认真的吗?轻诺,我信你,可我不能拿北冥的未来开玩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1章 托付真心 水暮颜点点头道:“事成以后我即刻立你为后,以明我心。我知道北冥生存不易,你爹疑心重,所以我才用赤血楼一半的权势与你做交易。你做了帝后,便可坐拥赤血楼一半的实力,你爹不会不同意的。” 樊黎殇这才放了一点儿心,朝水暮颜笑道:“那好,我会替你带话给我爹的。” 水暮颜笑着抱住了她,十分感谢的说道:“谢谢你殇儿,在这种时候肯帮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樊黎殇轻声笑道:“其实……能和你一起待在赤血楼也很好,你既然和灵叶璃闹翻了,这个帝后给谁都一样。” “是,她不要这帝后之位,那便作罢,枉我一片苦心。”水暮颜说话间声音微微颤抖,红了眼眶。 樊黎殇忙抬头看水暮颜,揉了揉水暮颜的头安慰道:“乖,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水暮颜笑了笑,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好啊,小丫头。” 陌上。浅笑阁。 白灵枢看着昏迷不醒的灵叶璃,再看向窗户边一脸落寞的白子佳,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白子佳面容憔悴,眉里眼间落了些许悲伤,一瞬间原本动听的声音也带了沙哑:“没事。” 原本月色已深,竹影斑驳。岂知寒鸦几点挂上枝头,啼叫扰人,白子佳后半夜竟是无眠。 天亮时分。 白子佳终于是有了些困意,灵叶璃虚弱的声音却传来:“水……水……” 白子佳一个激灵,赶忙倒了杯水过去,一杯水喝下,那双迷离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点。 灵叶璃大概还沉浸在悲伤里,睁开了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好一会儿白子佳才主动开口:“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么?” 灵叶璃轻轻转头看她,却问道:“这一剑,与她亲手刺入我身体又有什么分别?” 白子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说道:“别想了,好好养伤,别让家里人担心才是。” 灵叶璃霎时流泪,她背着灵东笑杀了泺流沙,也不知现在泺苍归有没有去找灵东笑算账。一想起父亲白发苍苍,面容沧桑却还要为她操心,灵叶璃更是伤心。 “灵叶璃,你伤好了便回家吧,风城这伤心之地,离开也罢。”白子佳劝道。 灵叶璃看了她一眼,而后凄然的笑着,问道:“从前我便知不能信她,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信我,直到今日,她……她竟然……呜呜……” 灵叶璃泣不成声,哭得太伤心,胸口的伤也跟着疼了起来。白子佳看着也心疼,好好的一个姑娘,竟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不一会,杜子腾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璃儿。”一声苍老的声音,灵叶璃一听便知是灵东笑。 “爹——”灵叶璃见到灵东笑的一瞬,哭得梨花带雨。 灵东笑见灵叶璃憔悴苍白的面容,心疼得一把将灵叶璃拥入怀中,老泪纵横:“璃儿……我的璃儿,怎么憔悴成这样,我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娘?” 灵叶璃不做声,只是哭,白子佳识趣的和白灵枢还有杜子腾出了房门,容他们父女相聚。 灵叶璃许久才没再哭了,只是依旧伤心,不断的说着自己后悔不听灵东笑的话,这才吃亏上当,弄得浑身是伤。 “爹,女儿不孝,闯下大祸,不知泺苍归可有去找过爹?” 灵东笑皱眉道:“虽然我们东林比不得南池那样强大,却也不是任由南池欺负的,你放心,就算是南池举兵进犯,爹拼死也不会让他们伤到你半分的。” “爹——”灵叶璃又是伤心。 灵东笑突然怒骂道:“这个轩辕寂颜!竟然放肆猖獗到如此地步,难不成就因为轩辕钊宠着她便不管别人死活?她如此作践你,爹一定为你出这口气!” 灵叶璃见灵东笑动了怒,赶忙劝道:“别,爹,那可是九天冰帝,你为了女儿去讨公道,只怕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枉死在轩辕钊手下的人还少么?阿颜她……她也是被轩辕钊视为掌中宝,我如何能和她相比?还是罢了吧,女儿已无大碍,日后断不会再与她有什么瓜葛就是了。” “哼!是个天子就了不得?我咽不下这口气!哪个当爹的不心疼女儿?偏生他的女儿就是宝我的璃儿就是草?”灵东笑一脸怒气,盛怒难消。 门外数米远都能听见灵东笑的声音,杜子腾唇角一弯:“看来水暮颜惹了不少麻烦了,说不定不久便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 一旁的白子佳连连叹息,满目伤情,白子佳心里百感交集:“你这是要折腾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满风城的人都被你得罪了个遍。” 雨雪宫。 水暮颜身心疲惫的踏入雨雪宫,映入眼帘的是千霏安静的身影,水暮颜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来了这里真好。 千霏倒了两杯茶,开口道:“过来喝杯茶吧。” 水暮颜拖着身子过去,满目神伤,水暮颜看着茶盏中浮沉不定的茶叶,联想到自己的这一生。竟然觉得像个笑话。 “千霏,你说,我究竟能否等到那个人。”水暮颜失神的看着那茶盏,出神的在想什么。 千霏见了水暮颜这模样不免不忍,转念一想水暮颜这是为了别人正伤情,于是有些冷淡的说道:“这是又在风城受气了?” 提到这个水暮颜不禁想到白子佳和洛神帝,水暮颜心里不由得悲伤,三个人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模样?是洛神帝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水暮颜心烦意乱还是白子佳长期的冷淡让水暮颜寒了心? 水暮颜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不会将时间和精力太多的错付于一个人身上。就像思姬雅,当遇到白子佳时,水暮颜不就很快的决定放下思姬雅了么?那么当遇到下一个人时,水暮颜也会放下白子佳的。只是这个人在哪里? 水暮颜捧起茶盏,透过昏黄的暮光看着千霏,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神很安静。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千霏在水暮颜心里算什么?像什么?又是什么? 千霏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风城沾染了一身毛病?连自己都不清楚了?你看,你活得好伤情。” “沾染一身毛病?”水暮颜苦笑,风月场所,想要不沾染一点习气也是不可能了。 水暮颜又想起灵灵叶璃和樊黎殇,还有泺流沙,不知不觉中,水暮颜已经那么会套路人心了。而那浑身的风月之气,竟然是从风城学来的。 水暮颜看着千霏,心里萌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水暮颜只觉得,千霏可望不可即,这个人水暮颜哪怕是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 “有你这样陪着可真好,我好怕,好怕哪一日你就不在我身边了。千霏,我们会有那一日么?”水暮颜语气里似乎有乞求,眼神悲哀。 水暮颜身份暴露了,白凌鸢赶水暮颜走,月玲珑等人无法阻止水暮颜再来千秋谷,却都很分明的和水暮颜划清了界限。现在他们只知道水暮颜是白兰旗下的人,若是知道水暮颜就是为了除掉千秋谷才靠近他们的,那结局会如何? 水暮颜不敢想,就那样伤情的看着千霏。 千霏端起茶盏,一双眸子波澜不惊,仿佛不管水暮颜做什么水暮颜都镇定自若,抑或是不在意吧。 “我真有那么好么?值得你如此记挂于心。”千霏淡淡的问。 “呵呵……”水暮颜苦笑,从千霏的话语里水暮颜听出了几分讽刺,是啊,水暮颜常年游走在花丛间,要千霏如何信水暮颜就是痴情的那一个呢? “我与你的关系,你到现在想明白了么?”千霏逼进一步问水暮颜,水暮颜眼神里多了一丝悲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水暮颜不知何故,念叨这句诗。 千霏顿了顿,而后一挥右手将茶盏打碎,水暮颜在对面看了反倒是笑了笑,波澜不惊。 水暮颜只是笑了笑:“是生气我没有给你明确的回答?” 千霏冷冷抬眸看水暮颜,而后问道:“你以为我与那些个小丫头一样么?会受你蛊惑?你太小看我了。” 水暮颜闻言沉默,脸上却仍旧笑着,水暮颜想了想又问道:“你可愿与我打个赌?” “呵。”千霏眼神瞥向一边,不想理会。 “你若赢了,此后半生我听候你差遣,不管之前我是听命于谁,这一刻起,我只听命于赌注。”你笑了笑。 千霏仿佛对这个赌注来了兴致,什么赌约能让你押上所有? 千霏问道:“若我输了呢?” 水暮颜沉默,眼眶里却盈了泪,仿佛水暮颜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 “千霏,你在我心里眼里都是比我的性命更重要的。我总觉得我上一世便在找一个人的,是你么?若不是你,为何你和我那样像?抑或,是我将你错看成了我?呵……我最是个识人不清的,若是输了,若是输了,我又能如何?”水暮颜心里凉凉的,一个人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千霏。 “若我输了,是否也要听候你半生差遣?”千霏一瞬间笑得明媚,仿佛这本就是应该的一般。 水暮颜闻言摇摇头,而后一脸深情又有几分伤情的说道:“若你输了,此后半生,我为你赴汤蹈火,挡下所有的伤害。” “说得轻巧,若你不能为我挡下所有的伤害呢?”千霏根本不管水暮颜是否会牺牲自己,水暮颜只在意,承诺是否会兑现。 水暮颜眯着眼看她,片刻后笑道:“我枭魔还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若有,那我便自毁,将自己一并赔给你,如何?” 枭魔二字说出口时,千霏也为之一震,这个名字在什么两界都是响当当的名号。甚至,现如今整个魔界都在期许着这个大人物的出现,以拯救魔界。 “你胡说什么?”千霏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眼角落下泪来,凄凉的笑道:“年岁只是让人沉重的东西罢了,倘若没了年岁的限制,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鬼。千霏,你还会在意我么?抑或,在你们心中,只有那个傲世而存的枭魔才是能让你们拜服的?”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2章 灭国上 千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回答水暮颜。 水暮颜幻化出彼岸魂,红色的剑身刻着繁复的花纹,剑柄处还缠绕着枯藤。水暮颜在无数个夜里仔细端详这把魔剑,水暮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本身就是一把魔剑。辗转在几个人手里,到底是一枚棋子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上古魔器,彼岸魂。枭魔的贴身法器,你要不要看看?”水暮颜将魔剑递过去,千霏不敢接。 水暮颜今日像换了风格,变得那样深沉,让千霏觉得压抑。千霏不由得想起了顾墨云,一身邪气,见他如见地狱。那水暮颜呢?虽不是地狱,但也差不远了。 “你知道我要和你打一个什么样的赌么?”水暮颜看千霏的眼神里莫名多了情愫,还有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什么赌?”千霏颤着音问水暮颜。 千霏不知何故,眼角也堆积了泪,水暮颜的胸口起伏不定,情绪有些慌乱。 “如果我变成了枭魔,心里还会不会有那么多温柔待你?千霏,你身后有千秋谷,而我身后有一堆斩不断的线牵扯着我。若我能斩断那些牵扯,你会不会和我一起离开这魔界?或者去别处,去哪里都好,你会吗?” 这才是真正的赌约,肯不肯将自己交到彼此手中。 千霏沉默,呼吸也沉重了许多。 她不知道如何作答,水暮颜这性子太撩人,连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逐步瓦解。难不成水暮颜真是她的劫难?她不由得想起了父亲的死,她怎么敢步后尘?水暮颜若是上古妖魔,怎么会对她一个后生晚辈感兴趣? 洛神帝与她纠缠那么多又是什么?千霏算什么?究竟算什么…… 第二十六日。 冰凌皇宫。 东宫。 水暮颜静静坐着等轩辕竺,一张脸冷若冰霜。 在风城茶楼里白兰给了水暮颜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灭轩辕一族。 “没想到白兰也想灭了轩辕一族,到底是为什么?”水暮颜心里想着,水暮颜不清楚为何一夕之间白兰就要除去轩辕一族,难道是因为雪城和冰凌国的联姻在即? 水暮颜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她只想干脆利落解决掉轩辕一族,比如下毒。于是她约了轩辕竺。 轩辕竺不一会儿就来了,见水暮颜没什么笑容,也就猜到此番前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水暮颜见他来了,愣了愣神,而后喊道:“二哥。” “二哥?你不该这么叫我的。”轩辕竺冷着脸,水暮颜既然不是轩辕一族血脉,便不必叫他二哥。 “好,太子殿下。”水暮颜淡淡一笑,眸子里却刻满了悲伤。 轩辕竺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水暮颜笑着倒了一杯酒饮下,一脸难色,而后缓缓说道:“想和太子殿下聊聊天。” 轩辕竺冷笑:“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应该去找轩辕哲说说么?” “三哥,三哥对这种事说不上话。”水暮颜面色变得尴尬,语气也弱了几分。 轩辕竺皱了皱眉,而后问道:“不日你便要嫁往雪城了,不管昔日你如何对轩辕一族,此番出嫁对于巩固轩辕一族来说你都是功不可没。” 水暮颜淡淡一笑:“受了轩辕一族几千年的恩惠,这不算什么。再者,倾城对我很好,我嫁过去不是什么委屈的事。” 轩辕竺又想起水暮颜不过是个杀手,被冰帝用钱买回来的罢了。能嫁入皇城从此荣华富贵,也未尝不是好事。 水暮颜见他不说话,便知轩辕竺又在想水暮颜的出身。 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笑,而后为轩辕竺倒了一杯酒,笑道:“像我这样的杀手,冷酷无情,是不是配不上顾墨云这样的人?” 轩辕竺听水暮颜提起顾墨云,不由得皱了皱眉,提起他做什么? 水暮颜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饮下,伤情的说道:“二哥,顾墨云与你一样都是冷冷的,即便旁人对他花再多心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们是不是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或者,权势地位,呵,男人似乎天生就爱这个。” 轩辕竺猜不到水暮颜到底要说什么,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轩辕钊说过,水暮颜绝非善类,而且不简单。 水暮颜皱皱眉,见轩辕竺一直不说话,而后笑道:“可能我找错人了,二哥怎么会对这些小儿女之间的感情有兴趣,我是该找三哥的。” 轩辕竺淡淡说道:“我不懂情。”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问道:“二哥,有朝一日你登基了,大哥和三哥会怎样?还有五弟。你会赶尽杀绝么?” 轩辕竺狠狠皱眉,水暮颜怎么突然问这个? 水暮颜又道:“自古无情多帝王,大哥与你争夺太子千年,三哥五弟又都是帮着大哥的。你是不是早就恨透了他们?” 轩辕竺问道:“父皇让你来问我的?” 水暮颜闻言一笑,果然敏感多疑。而后说道:“不,我自己问的,我只是不知道三哥那样潇洒之人结局会如何。我出嫁后便再也无法插手皇城之事了,也没办法帮三哥了,以前我还能让父皇手下留情,可以后再也不能了。” 轩辕竺皱眉,拿起酒杯饮了一杯,而后说道:“寂颜,你总是帮着他们,却从来没帮过你二哥我。” 水暮颜愣了愣神,而后说道:“我帮谁有选择么?我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轩辕竺一听便难过了,意思是,冰帝不想让他继位么?他努力了那么久,为什么冰帝还是如此不中意他? 轩辕竺拿过酒壶,又倒了一杯酒饮下,而后说道:“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做主了,再也不会是处处受排挤的了。” 水暮颜笑道:“那个自然,你有邑闲阜和龙皓天,大哥却只有母后,如何能与你相比。你登上九天冰帝之位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嗯。”轩辕竺只是简单的一个字。 “二哥,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我先回行宫了。”水暮颜起身,而后又看了轩辕竺一眼,表情凝重。 “你早点休息。”轩辕竺并未动身,就坐着看水暮颜。 水暮颜似乎在控制情绪,刚抬脚准备走,又拿起桌上的酒壶,对轩辕竺说道:“他日你登基为皇你未必能看到了。二哥,不论如何,你都真心祝贺你能够得偿所愿。谢谢你几千年的照顾,希望你称帝以后勤政爱民,做个好帝王。我敬你。” 随后水暮颜仰面倒酒入口,喝得畅快,而后递给轩辕竺,笑道:“我终究只是个江湖中人,还望二哥不要嫌弃我这样的敬酒方式。” 轩辕竺微微动容,而后起身拿过来酒壶,仰面也同水暮颜一般喝完了那半壶酒。水暮颜脸上挂着不忍,看着他喝完酒,而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二哥,珍重。”水暮颜留给轩辕竺的最后一个印象是伤心。 轩辕竺望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似乎表情有了点变化,却又不易察觉。 昭和殿。 水暮颜刚入宫便只见了轩辕哲一脸忧伤的模样,不由得心疼。 “三哥。”水暮颜声音有些颤抖,手中的一壶酒握得紧紧的。 轩辕哲见水暮颜来了,还带了酒壶,便笑着起身拉水暮颜入座。笑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水暮颜摇摇头,只说道:“三哥不也没睡?想来找三哥说说话。” “好,三哥也想与你说说话。”轩辕哲拿过水暮颜手中的酒壶,笑问:“又是什么好酒?” “梨花酿。”水暮颜淡淡一笑。 “哦,梨花。”轩辕哲又想起初见那日,水暮颜与他打马而过,一束梨花恰好落在他手中。 水暮颜仔细看了他的眉眼和黑发中夹杂的白发,问道:“怎么多了这么多皱纹和白发?” 轩辕哲淡淡一笑:“相思入骨,愁煞人也。” “哈哈,逗我的,三哥什么时候有意中人的?怎么不告诉我?”水暮颜倒了两杯酒,递给轩辕哲。 水暮颜正欲喝下,轩辕启连忙按住水暮颜的手,一脸温柔:“先听三哥说说话,解解闷,酒喝多了你可就听不见三哥说什么了。” “……好。”水暮颜一怔,而后一脸认真看着轩辕哲。 轩辕哲看了看水暮颜,而后出其不意问道:“阿颜,你杀了母妃,还有舅舅,你心里有没有过一丝丝的心疼?抑或,他们于你而言不过是棋子?” 也许过了今日,轩辕哲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真相了,于是便决定告诉轩辕哲实话。 水暮颜正经说道:“二哥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拉拢邑闲阜和龙皓天,父皇是知道的。我从一回宫就开始对付龙皓天和邑闲阜,也是父皇授意。大哥虽然是嫡子,却不适合做帝王,这江山轮不到他。放眼望去,也只有你了。自古帝王最无情,三哥你优柔寡断的性子如何斗得过二哥?我不过是想让你变得冰冷,不论如何,起码你能够自保。身在皇家,你该懂的。至于娄贵妃,呵,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如果白沐不是风城人,公冶承乾没有谋反之心,娄贵妃如何会死?娄月成可是钦差大臣。你看,只是一顶绿帽子,轩辕钊不念旧情,整个白家受到牵连,这就是皇权,他一句话便能翻云覆雨。” 轩辕哲久久看着水暮颜不言语,只是嘴角的苦笑分明,许久后他笑道:“阿颜,你可是真心愿意嫁入雪城的?”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说道:“无所谓真心不真心,都不过是棋子,我做不了主。” 轩辕哲失神一笑,而后说道:“阿颜,你可以逃走不是么?轩辕一族生死又与你什么相干,你不用葬送自己。” 水暮颜有那么一刹那失神,轩辕哲是真心关心水暮颜的,水暮颜一直都知道。如果真的是轩辕一族的人,水暮颜有这么个三哥是很幸福的。 轩辕哲低头笑道:“如果我是雪城皇子就好了。” 水暮颜笑问:“为何?”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3章 灭国中 轩辕启抬头一笑,温柔似水:“那样可能阿颜联姻就有选择,三哥可以照顾你啊。” 水暮颜脸上的笑凝固了,还没反应过来,轩辕哲便扑过来抱住水暮颜,温柔说道:“再让三哥抱抱你,阿颜。” “三哥……”水暮颜心中隐隐不安,轩辕哲喜欢水暮颜么?水暮颜怎么没发现呢。 轩辕哲眼角滑落泪珠,而后说道:“阿颜太可怜了,所以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么?三哥以后没办法护着你了,阿颜不要让人欺负了。要一直活泼可爱,一直霸道如初,做个骄傲的小公主知道么?就当三哥还一直在宠着你。” “三哥……”水暮颜抱紧他,泣不成声。 轩辕哲为水暮颜擦掉眼泪,而后拿起酒壶便打开盖子猛灌,水暮颜连忙伸手去抢:“三哥不要喝!不要喝!” 轩辕哲已喝了大半,一把摔了酒壶,温柔笑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白兰那般自信温暖,也恨自己不是顾墨云那般聪慧过人,我也不是梁上倾城拥有倾城之貌。我只是轩辕哲,身份卑微,连喜欢你也不敢说,想保护你也不能。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在阿颜最好的年岁里遇到,一如当初相遇,梨花落满头,何似到白头。可好?” 水暮颜捂住嘴泣不成声,轩辕哲一开始便知道水暮颜带来了毒酒,若不是知道水暮颜只是受命于人,非要来结果了他,他又怎么会甘心喝下毒酒? 轩辕哲笑道:“阿颜不哭,三哥累了,想睡了,阿颜能看着三哥睡一次么?” 水暮颜颤抖着双手,无法言语,轩辕哲沉重的眼眸渐渐闭上,再也没能睁开。 “三哥……三哥……”水暮颜尽量压低声音,跪在轩辕哲身旁低声哭泣,痛彻心扉。 如果有来生,能不能让一切的相遇都成为永远?就如那一袭红衣的少女,打马而过,笑得开怀,在轩辕哲的心里洒下阳光,成为一世的眷念。 人都活在遗憾里,随岁月变迁,遗憾便越来越深,慢慢腐蚀心灵,磨灭灵魂。 “救驾——有刺客!” “岳峰觉造反了!快来人!” “杀!一个不留!” 水暮颜失神的走在皇城里,耳畔杀伐声不断,宫中尸横遍野,禁卫军首领岳峰觉起兵造反。 不一会儿便杀到了轩辕钊的寝宫,水暮颜与一身睡袍狼狈不堪的轩辕钊四目相对。 “是你。”轩辕钊冷冷看着水暮颜,而后大笑:“朕早该料到你会有反叛的一天的!是谁指使你的?逼宫?轩辕启?还是轩辕竺?” 水暮颜脸色冰冷,淡淡说道:“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怀疑,轩辕钊,难怪谁都对你心怀怨恨。今日的下场都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哼!一派胡言!没有人可以制裁朕!”轩辕钊狼狈得像一条狗,却还是不死心,怒气冲天。 水暮颜冷冷一笑,而后说道:“轩辕钊,你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今日才第二十六日,我便让你满盘皆输,意外吗?惊喜吗?呵呵。” 岳峰觉问道:“师妹,不要与他多废话,杀了他了事。” 水暮颜点点头,随后看了轩辕钊一眼,悲戚的说道:“轩辕一族气数已尽,怪不得谁,要怪就怪你作茧自缚,不自量力,连魔帝都敢背叛。” “魔帝……”轩辕钊还在想怎么一回事,水暮颜便幻化出彼岸魂,冲过去一剑斩下他的头颅,而后无情的收起了彼岸魂,下令道:“做干净点,我去迎邑闲阜。” “好。”岳峰觉领着禁卫军便往深宫杀去。 如果里应外合,杀破皇城需要多久?可能两日。如果皇城内部空虚,那需要多久?可能半日。 天明时分,轩辕一族已经全数身亡,尸首就埋在了皇宫的土地里,不动声色。 东林妖王灵东笑联合雪城太子梁上倾城,还有北冥妖王樊城举,突然攻入冰凌国各个州县,一夜之间,冰凌国悉数被雪城吞并,世上再无冰凌国。 风城。陌上。赤血楼。 水暮颜仓皇跑回来,偌大的赤血楼就只剩了水暮颜一人,桌上的酒壶已经倒空,地上满是酒壶碎片,还带着鲜血。 “迟早会是这个结果的……迟早会是这个结果的……”水暮颜颤抖着,一壶又一壶的烈酒往嘴里猛灌,此刻水暮颜只想狠狠的醉一回,什么都忘记,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与水暮颜无关!无关! “咳咳……”喝得太猛,水暮颜呛住了咽喉。 耳际还响起厮杀声,战火纷飞,眼前似乎还有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水暮颜的泪迅速滚落一地,水暮颜用力捂住胸口,却依旧止不住的心痛,于是改为用力锤,似乎这样才好受些。 待到月色渐渐要沉下去之时,水暮颜已经是喝得大醉,水暮颜放眼望去,四下无人,一片死寂。 翌日。赤血楼。 水暮颜一脸悲戚的喝着酒,看着院里纷飞的梨花。迎面就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脸正往这边来。 “白子佳?她来做什么?”水暮颜微微皱眉,心里猜想她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仰面躺着,不理她。 白子佳走到水暮颜面前见她一脸悠闲,不由得怒火中烧,吼道:“你挺悠闲的哈,你知不知道樊黎殇为了你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去看她一眼吗?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情?” 水暮颜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闻言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与我什么关系?死了便死了,我照样活。” “你!”白子佳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人,仿佛别人为了水暮颜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动容。 水暮颜抬眸笑看她,笑道:“她的死活与你什么干系?你紧张你生气做什么?” 白子佳皱眉看水暮颜,冷冷说道:“她快死了,你就不能去看她一眼?” “凭什么去看她?她自己笨得要死,不自量力,浮屠山也是她想去便能去的?如今死了正好,她爹不用为她操心了。”水暮颜冷哼一声,又闭上眸子,静心凝神。 白子佳一把拽她起来,粗暴的将她往外拽。水暮颜被拽住了手腕,使不上力气,只得跟着走。 “你慢一点!我手疼!”水暮颜渐渐觉得肩膀无力,挣脱不得。 凤倾天下。 “她真的会来吗?”樊黎殇面色苍白,一脸悲戚,对于水暮颜会不会来看她根本不抱希望。 枫叶雪等人守在一旁,静默不语。 “子佳与她关系匪浅,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会来的,放心。”墨苍穹好言安慰,又为她理了理乱发。 “走!快点!”门外响起白子佳尖锐又不满的声音,紧接着便生拉硬拽进来一袭红衣,十分不情愿。 “人来了!”白子佳将水暮颜推到樊黎殇床前。 “呃……”水暮颜一下摔在床前,樊黎殇赶忙撑起来伸手去抓住水暮颜的手,却见那手腕已经红肿。 “怎么弄成这样了……”樊黎殇顿时心疼起来,捧起水暮颜的手便开始吹。 水暮颜瞪了她一眼,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响亮! 樊黎殇与众人皆是一惊,白子佳话还未出口便听得水暮颜一声冷笑:“死性不改!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也配关心我?滚!” 水暮颜揉了揉红肿的手腕,起身欲走,墨苍穹看不下去了,伸手拦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亡国公主!你以为你是谁?别人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任你肆意践踏?!” 水暮颜狠狠皱眉,而后双眼眯了眯,狠狠向墨苍穹一掌打去! 墨苍穹猝不及防,一下被打飞。水暮颜还是气不过,又是一掌,白子佳急忙冲过去挡。 “白子佳!”水暮颜见状连忙调整出掌的方向,掌风一下转向樊黎殇! “噗——”樊黎殇口吐鲜血,染红了被褥。 水暮颜连连皱眉,看向白子佳,吼道:“你发什么疯?!这一掌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白子佳心凉如水,樊黎殇中掌快要死了水暮颜看不见吗!还是水暮颜是故意的? 樊黎殇绝望的流泪,而后又伸了伸手想要拽住怒气冲天的水暮颜。枫叶雪照看了墨苍穹的伤势,连忙扶他出了房门。 白子佳大声喊道:“大夫!传大夫!” 水暮颜冷冷看着樊黎殇,说道:“灵叶璃你知道的,和你一样傻透了,不过她命好,被你推出去挡了一剑还没死透就被白子佳救了。你今天倒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 樊黎殇见水暮颜如此冷酷无情,不禁泪流满面,感慨道:“轻诺,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像赤血楼中人一样忠诚于你,所以你始终不曾信过你?抑或因为我是樊城举的女儿,所以你不愿信我……” 水暮颜冷笑,不屑的哼了一声,而后笑道:“你不配。这六界之内,天地之间,能入我心里的就几个人。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为我赴汤蹈火我也不会正眼看你。我就像流恋烟花巷柳之人,而你,呵,不过是个妓子一般无足轻重之人。配与不配需要我明说?自己掂量掂量。” 樊黎殇面容仓皇,惊恐的面容看着水暮颜,心酸的流下泪来:“妓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水暮颜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但她还是冰冷的看着樊黎殇,一字一句说道:“对,而且你还是那种我根本不愿意碰的妓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樊黎殇泣不成声,瞪着眼睛说:“你说为你平了冰凌国你就会立我为后,可后来冰凌国刚灭你便想着除了我…轻诺,你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 水暮颜冷冷看着她,而后说道:“你既然知道我让你叫我轻诺,便该知道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 樊黎殇大笑,笑声凄凉,她终于是换了一副怨恨的眼神看着水暮颜:“你不是想灭了我北冥么?杀了我!我爹一定会出兵平了你赤血楼,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铲除我北冥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4章 灭国下 水暮颜语塞,如果要铲除北冥,北冥妖王灭了冰凌国这事儿就足够了,又何须其他理由?水暮颜一瞬间心乱了,水暮颜仿佛已经晕头转向了。 水暮颜忽然冷笑:“不,我出兵多多少少会损兵折将,我要让灵叶璃来杀你。到时候我坐收渔利……对,我坐收渔利。” 白子佳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打过去,水暮颜脸上火辣辣生疼,她却只是看了一眼白子佳,半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啊!”水暮颜刚出了门,樊黎殇便再也受不住,发疯似的哀嚎起来,看得一旁的人忍不住落泪。 白子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樊黎殇,抑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水暮颜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欺骗,就是一个感情骗子。白子佳本来还对她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期盼,现在全部消散,她再也不敢对水暮颜有任何的期盼了。樊黎殇、灵叶璃、泺流沙、赤月、浮长姬…哪一个不是她亲手毁了的? 白子佳心里凉透了,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这场感情被水暮颜视为游戏,而她却深陷其中,如今困在围城里。白子佳忽然想起了洛神帝,心头不由得更悲凉,她白子佳竟然还奢求水暮颜对她还有什么不同,想来,大抵她白子佳也如同旁人一般,对水暮颜而言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赤血楼。 “呵,我终于不用再是轩辕寂颜了,我该高兴不是么?为什么要伤心呢……不值得。” 水暮颜是伤心自己终于众叛亲离?可水暮颜什么时候有过亲?有过故人?呵呵…… 水暮颜没想到樊黎殇真的会去浮屠山取灵药,可这样也好,她伤成这样樊城举一定会视水暮颜为仇,只要他出兵,水暮颜便可以灭了他北冥,名正言顺! 白子佳,水暮颜和她再无故人的可能性,此生,大概就是如此了。 而后水暮颜摇摇晃晃起身,腾跃而起,飞至上空,望着这个熟悉的赤血楼。 “世间只有水暮颜了,却是谁也不认得了。”水暮颜悲凉一笑,透过朦胧的双眼,水暮颜似乎又看见往日的场景,如今要水暮颜一把大火烧了这里,水暮颜如何舍得? 月儿彻底沉下去时,水暮颜幻化出面具,遮住眉眼,右手一挥,一场大火燃起,整个赤血楼在大火中燃烧得噼里啪啦。 似乎有人在喊:“失火了,救火!” 水暮颜冷冷一笑,化作一道红光离去。 次日清晨。 烧成一片废墟的赤血楼前围上来一群人,这场大火烧的太突然,谁也不清楚缘由。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水暮颜的府邸,如今轩辕家族败落,水暮颜的权势也彻底没了,估计,这是哪个仇人烧的吧。 “师父,颜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枫叶雪望着废墟,扭头问白子佳。 却只见白子佳满眼疲惫,唇角一直在抖动,却始终一言不发。 自此以后,再无人见过水暮颜。倒是听闻轩辕家族的墓地上,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这样一个公主,那一排排的墓碑像是在控诉什么,每每有人望去都觉得不寒而栗。 此后,南城皇白兰也迅速将风城收在麾下。梁上倾城将冰凌国吞并,魔界一分为二,这一南一北,分割而立。 南城。红鸾殿。 白兰正在批阅奏折,奇雨薇端着一碗参汤进殿,一身华服衬托了水暮颜的高贵典雅,妩媚动人。 “南城皇。”奇雨薇妩媚一笑,递上参汤。 白兰抬眼的瞬间不由得失了神,往日是太忙?身边如此美人竟没注意到。 “喝点儿参汤吧,春日里总归是有点寒气,祛祛寒也是好的。”奇雨薇白皙的手腕捧着茶,白兰看得有些痴。 奇雨薇心中大喜,自己多年侍奉,渐渐地受到了白兰的喜欢,也不算一场空。看来,水暮颜在白兰心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自己只要多多努力,白兰的心迟早是她的。 白兰回过神来,喝了参汤,看了一眼奇雨薇,笑问:“你跟了我多久了?” 奇雨薇莞尔一笑,凑近说道:“已有两千年整。” “这么久了。”白兰若有所思,而后拉起她的手,笑问:“辛苦你了,这么多年为我做了许多事。” 奇雨薇眉眼带笑,宽慰道:“能为南城皇做事,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南城皇客气了。” “以后叫我南宫就好,私下不必那么见外。” 奇雨薇一瞬间惊大了双瞳,受宠若惊,心里小鹿乱撞:“南宫……我也可以叫了么?呵,可真好。” 白兰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笑道:“雨薇,天色这么好,要不要去赏赏花?” 奇雨薇连忙笑道:“好啊,春日里的花最是娇媚,早些时候我院子里的许多剑兰都开了花儿呢。” “好,去看看。” 紫薇殿。 奇雨薇挽着白兰在苗圃间转悠,偌大的苗圃,竟没有其他的花儿,白兰问着馥郁花香,渐渐没入沉思。 “我与你终究是错过了么?”白兰突然想着,这些花儿若都是我为他栽的该有多好,只可惜,水暮颜一向只种彼岸花,从前现在,都是如此。 奇雨薇见他出神,便笑问:“南宫,在想什么?” 白兰轻声“哦”了一下,而后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几千年来我竟没有好好看过这些花儿,开得真好。” “我知道你喜欢剑兰,一早便为你种了,这花种了多久,我便在这深宫里陪了你多久了。”奇雨薇深情款款,俯身轻轻托起白色的花瓣,轻嗅。 白兰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感慨万千:“世间错过的回不来,眼前的人才应该好好珍惜不是么?况且,现在你心里已经有了顾墨云,你与顾墨云比起来,似乎差了很多,而且还屡次为难于你。这样的自己,根本得不到你的半分喜欢吧?” 微风拂过,阵阵花香,春日里阳光明媚,与白兰的一身金色华服正合适,奇雨薇温柔妩媚的脸庞,成就了一副才子佳人的美好画面。 奇雨薇轻轻折下一枝白色剑兰,递给白兰,温柔笑道:“南宫,好看么?” 白兰温柔接过来,轻声说道:“雨薇,来,我为你戴上。” 一枝剑兰纯白无暇,别在奇雨薇耳际,她美若仙子,与白兰是这般绝配。 “如果可以,我愿陪你一起到地老天荒,倘若未来你会有危险,我愿意第一个为你赴汤蹈火。”奇雨薇说完眼眶湿润,眼前的男人是她心里仰慕了千万年的人,哪怕是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举手投足间都足以牵动她情思。 白兰喉间哽住,一把拥她入怀,喃喃道:“雨薇,这天下之大,若没有你懂我,我该有多寂寥。” “我愿用尽一世来懂你,陪你。” “好。” 千秋谷。凝情殿。 千霏望着长相思那一身战袍,忍不住夸赞道:“这么好的战袍,也亏得是你有福了。” 长相思抬头挺胸,笑道:“呵,我这算什么?听说南城还有更多好东西,等哪一日我们攻上南城,那南城皇宫金银宝物不都是我们的?到时候只怕这件战袍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 月玲珑瞥了他一眼,笑道:“瞧你这副德行,攻上南城谈何容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乱世引翘着二郎腿笑道:“未必,咱们现在的实力可不会输给南城。有了四大堕神的加盟,我们攻入南城可以来个前后夹击,即便南池妖王泺苍归援兵赶来,那也不过是为我们增加些战利品罢了。” 千霏笑着听完,扭头问一言不发的卫翎霄:“大谷主,你怎么看?” 卫翎霄勾唇笑道:“依我看来,南城如今已然得罪雪城,倘若我们出兵攻打南城,风城出兵则由四大堕神以及潜藏在风城的人马拦截。再者,风城如今势头大不如从前,被雪城一破已是自身难保,那时未必会增援南城。所以我们只管放心攻打,一举攻破南城,将整个南边吞并。” 千霏笑了笑,似乎心里也有几分把握。或许如今攻城是个好机会。 “报——水暮颜到。” “快请。”卫翎霄笑道。 千霏笑问:“这丫头这时候来做什么?不会是猜到了我们要攻打南城吧?” 卫翎霄见水暮颜急匆匆来了,便问道:“怎么这样着急?有什么要紧事?” 水暮颜一眼便瞥见长相思身上的战袍,那是南宫邪的,怎么会在他身上? 水暮颜问道:“五谷主,这战袍……好眼熟,倒是和南宫邪的那一套相似,五谷主也喜欢这样的么?竟仿了一模一样的。” 长相思淡淡一笑,月玲珑却开口道:“这就是南宫邪的,不过一件旧袍子罢了,有什么值得仿的?” 水暮颜不用问也知道这件袍子的主人已经死了,千秋谷的手法素来是这样,想要什么巧取豪夺便是。 千霏看出水暮颜脸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你来是为了南宫傲?” 水暮颜心里顿时难过,千霏这么说又将水暮颜置于何地?难道自己就只会为了爱情办事? 水暮颜摇摇头,在长相思月玲珑那异样的眼神中说道:“我来只是想提醒几位谷主做好防范,我在路上听闻南城会出兵攻打千秋谷。” 几人相视而笑,攻打千秋谷?白兰不过是火烧眉毛,急了才反过来咬他们一口罢了。 水暮颜还想说什么,又有人来报:“报——四大堕神已经同意一起出战南城,随时听候几位谷主差遣。” “四大堕神也参战?”水暮颜心中一凉,这一局棋下得有多大? 千霏一直看着水暮颜面色沉重,她自然知道水暮颜这是不忍南城被攻打,可弱肉强食是魔界生存法则,谁又能改变半分? 千霏道:“阿颜,轩辕一族被灭,即便你不是轩辕家族一脉的。轩辕哲对你也不差,难道你不会想为他们讨回一点公道么?” “公道?这东西在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中还存在?”水暮颜冷冷一笑,心中的悲伤又被勾起。 千霏见水暮颜回答得如此冷淡,便叹息一声,而后说道:“千秋谷一战,你大可回避,以免难堪。” 水暮颜沉默良久,而后问道:“千霏,在你心里,是不是白兰永远都比你重要?”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5章 终是兵戎相见 千霏沉默不语,水暮颜却不依不饶的看着她,似乎在追问。 白凌鸢笑道:“你最是重情,白兰与你相识千年,情投意合。千霏于你有恩,但这份恩情又如何能与那缠绵的爱情相比?你让千霏如何回你的话?” 水暮颜扫了一眼白凌鸢,本就对白凌鸢心有不满,听到这番话更是满心添堵,于是怼回去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水暮颜,白凌鸢一脸懵,水暮颜怎敢如此放肆?卫翎霄还看着呢! 水暮颜似乎丝毫悔意都没有,只是冷冷道:“此战凶险,千霏,保重。” 说完便头也不回就走了,刚走到凝情殿最后一个石阶,便被乱世引喊住:“阿颜,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置气?六谷主不是故意的,说话逗你呢。” 水暮颜心中一阵委屈,白凌鸢的话会不会也是千霏的心里话呢?千霏的沉默又代表了有几分这样的默认?罢了,到底不是直接回答,终究只是回避。 水暮颜越想越难过,便走了。 “阿颜——”乱世引还在背后喊。 千霏微微皱眉道:“不用拦她。” 乱世引叹息一声,还想说什么,千霏又说道:“不是一路人,怎么走得远?她一个人也好,终究不用与我们为伍。” 乱世引见千霏没什么好脸色,也知她心情烦躁,便没再多话。 穆九峰。赤血楼。 “主上。千秋谷送来一封信。” 疾如风呈上一封信,水暮颜连忙打开看,只见信上写着: 南城与千秋谷素来不睦,此战避无可避。你既为难便避避嫌,几位大人也不会怪你。当初你入千秋谷也不是无人疑心,只是不当回事。而今你已分辨得了是非黑白,断不该再盲目听信他人,为虎作伥。世道有世道的变法,岂是人力可改?天若注定魔界该是如此局面,便是司命也无法更改,你又何必执着于此?昔日里看得出你重情义,可也不难知道你这重情义实在过于不分是非黑白,这样的重情义与君王昏庸无道宠信奸佞之人又有何分别?望自珍重,千霏亲笔。 水暮颜看完信心里很不是滋味,千秋谷除了白凌鸢以外,对水暮颜都还不错,尤其是千霏、卫翎霄、乱世引三位,更是待水暮颜如亲。而今水暮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兰算计他们,一想到这里水暮颜便不由得愧疚万分。 “不行,我岂能放任不管?若千霏和其余人有个什么闪失,我如何面见他们?”水暮颜心里暗暗想到,而后便是修书一封,让松藏隐带下去 南城。抚忧殿。 白兰看着手中的信,眉毛拧成一团,额上青筋暴露。 只见信上写着; 若能劝降千秋谷,能否放过千秋六魔?我愿以性命担保,若日后千秋六魔再犯,属下提头来见。 “提头来见?哼!混账!”白兰狠狠撕碎了信,顾墨云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千霏比思姬雅不知厉害千万倍,水暮颜为了保住千霏竟然连这种混账话都说得出来。 邑闲阜守在一旁,进言道:“魔帝,何事动怒?” 白兰暴怒,指着地上的纸屑大吼:“她现在居然为了千秋六魔向我求情,还说用性命担保千秋谷不会再犯,我看她脑子进水了!” 邑闲阜是老臣了,他与水暮颜是白兰身边仅有的两个两朝元老。因此他也不希望水暮颜因为这事儿和魔帝闹翻,再者,白兰现在还需要水暮颜的支持。 邑闲阜进言道:“魔帝,依臣之见,您可以先哄着颜帝,告诉她千秋六魔可以不杀,但是一定要抓起来。这样一来颜帝便会放心很多。然后让颜帝守在穆九峰,不让她参战,我们私下将千秋六魔一网打尽,到时候告诉颜帝千秋六魔宁死不投,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杀了她们。如何?” 白兰不是没想过这样,只是以水暮颜的性子,绝对不会信半个字。再者,别说是让水暮颜驻守穆九峰,水暮颜如果非要暗中保护千秋谷的人他也没办法阻止! “她的性子,谁拦得住?”白兰忽然后悔之前对水暮颜的一再纵容。 两人正说话间,水暮颜已经在外候着了。 “魔帝,颜帝求见。”乔木楠进殿。 白兰和邑闲阜对视,而后邑闲阜示意乔木楠宣水暮颜进殿。 水暮颜刚入殿便跪下说道:“臣水暮颜见过魔帝。” 水暮颜看了一眼不言语的白兰,而后说道:“如今魔界以雪城和南城一分为二,臣愿收复东林和北冥,辅佐魔帝一统魔界天下。” 白兰脸色难看至极,他万万没想到水暮颜为了一个千霏竟然能够牺牲到如此地步! “你就是为了保住千霏,她到底有什么好?”白兰还是忍不住这么问。 “她是千霏,我觉得好,没有理由。”水暮颜也懒得说假话,直截了当告诉白兰。 “我想保住千秋六魔,就算魔帝要我这条命我也不在乎。”水暮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白兰和邑闲阜自知劝不动水暮颜,只得作罢。 白兰顿了顿说道:“那这样,你驻守穆九峰,你别参战。” “可……”水暮颜一听不让她参战她便开始慌了,不让水暮颜参战她如何知道战况?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白兰暴怒,没控制住情绪便吼了出来,随后他努力平静下来,说道:“千秋六魔我一定要抓捕,我可以饶他们一命。” “多谢魔帝不杀之恩!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水暮颜激动不已,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保住千霏! “下去吧!”白兰很不耐烦的催水暮颜离开。 “是。”水暮颜难得如此听话,水暮颜从白兰的愤怒中觉得白兰不会出尔反尔的,因此也就放心了。 水暮颜刚走,白兰便没忍住一把推翻案牍,大吼道:“千秋六魔,杀!一个不留!” 千秋谷。 流鸢宫。 卫翎霄和白凌鸢刚推开宫门,迎面便看见悠闲坐在椅子上的顾墨云,两人吓得赶紧关了门。 白凌鸢跪下道:“夕墨神尊。” 顾墨云轻轻笑了一声,而后笑道:“许久没见到二位宫主了。” 卫翎霄问道:“不知神尊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顾墨云直奔主题:“三月后白兰会进军千秋谷,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杀了千秋谷的其他几位谷主。我在魔界部署的兵力不断被白兰发现并处理了,想必他之所以急着灭了冰凌国,又要平了千秋谷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我担心千秋谷的人会投降,到时候归顺白兰就麻烦了。所以,一个不留,全杀了。” 两人闻言震惊,前些日子还打算扩大千秋谷,今日就面临灭掉千秋谷。 顾墨云见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又补充道:“水暮颜为了千霏竟然去求白兰,这个人一定要杀了,必须杀。这样一来,她和白兰便会不共戴天!” “千霏!”卫翎霄唇角颤抖,那日水暮颜莫名其妙提到沈默良时千霏便又对当年寒啸悲的事情起了疑心,如今就是顾墨云不下令她也必须想办法除了千霏。 “你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神,她们是魔!不两立!”顾墨云凶狠的眼神再次提醒她们。 “是。”白凌鸢点点头。 “切记,千霏一定要除去,而且一定要想办法嫁祸给白兰。到时候我会暗中观察,你们如果没办法在混战中除掉千霏,就将她引到某处,然后我来除掉她。”顾墨云也怕她们下不去手,女人最是心软! 白凌鸢马上说道:“紫竹林!那里杀人最为隐蔽!而且不会引起旁人怀疑,如果战败,我们就会从那里逃跑!” “好,那就将她引到紫竹林。”顾墨云冷冷看着卫翎霄,路过她身旁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化为一道黑色瘴气离开了。 “鸢儿!你怎么能这样!”卫翎霄忍不住怒吼。 白凌鸢一脸委屈看着她,反问:“那我要如何?顾墨云都担心你我无法下手要亲自来,你还要怎样?不杀千霏,顾墨云就会杀了我们!” “……”卫翎霄无言以对。 夜微殿。 水暮颜习惯性跃上枝头,抬起忧伤的眸子看向天边悬挂的明月,以及四处浮动的厚重云层。她已经深深迷恋上了这种深入骨髓的忧伤,又极度排斥着人心的接触,想来是病入膏肓了。 她喝得有些多了,大概连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所以连自己有些可怜的哭声已经持续很久也没发现,她低垂的手中抓着酒坛子,似乎那是解药一般。 “是我可笑还是这个世界可笑?”她含糊不清的问着自己,身子不断的抖动着,哭声越发放肆,渐渐的,她似乎已经忘了这里是夜微殿,不是穆九峰,于是又抱住膝盖躲在茂密的树叶间放声大哭。 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中的酒坛子滑落,碎了一地。浓烈的酒香飘出去很远,树上的人不断的按压自己的头部,想太多的下场就是患上头疾。 温柔的晚风里飘着酒香,树下碎了一地的瓷片上装着的水倒影出点点月光,折射在空荡寂寥的庭院里。庭院的一角,赫然站立着一道身影,温柔伤情的眉眼凝视着躲在草丛里的人,心中似利刃凌迟。 千霏听着水暮颜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被难过和心痛填满,夏夜忧伤的空气令她有些窒息。 她知道水暮颜在伤心什么,也知道水暮颜求的是什么,可他们之间的羁绊实在太多,水暮颜不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立场上,都远不符合她的标准。千霏不禁低头深思,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对她如此在意?对她的不再撩拨感到有些生气,仿佛水暮颜已经被宣布属于谁,可她属于谁? 千霏心口猛然收缩,她下意识捂住疼得快要裂开的胸口,眼泪竟然从她眼眶里断了线滑落,砸在脚下的草丛里。千霏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伸手接住的泪,不可思议的问自己:“竟然对敌人上心?不……不可能!她是水暮颜,怎么能够信她!”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6章 千霏的痛 千霏被水暮颜的哭声扰乱了心绪,她颤抖着身子往后退,却又在水暮颜嚎啕大哭的声音里止住了脚步,她的心激烈的做着斗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安慰水暮颜。其实,她知道自己心动了,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水暮颜了,这份感情超越了友情,却又在爱情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纯粹。是友情?还是爱情?大概,是执念,她心中有一份关于仇恨的执念,而水暮颜心中有一份关于爱的执念。 千霏正思索着,又猛然听到一声惨烈的叫声:“啊——” 随后千霏看见水暮颜跪在树下,死死捂着头大声的哭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要逼我……” 千霏刚走出去两个步子又猛然停下,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她不断的警告自己,不要靠近!水暮颜现在只是太孤寂,可她转眼便会又蹦又跳,在水暮颜心里有过太多人,她千霏不可能完整的拥有她。 千霏轻轻摇摇头,眼泪止不住滑落:“水暮颜……为何你要这般多情?” 远处大树下跪着的人小声的抽泣着,背靠大树,仰面望着明月,眼中星光点点,嘴角挂着沧桑的笑容,一副痛不欲生又嘲笑世间的表情。 翌日。千秋谷,雨雪殿。 水暮颜看着手中纸条,似乎身子有些颤抖,不知是不是秋日里寒气略微重了些,竟然不住的打着寒颤。 “雨雪殿前的花都枯萎了。”水暮颜似乎找不到话说,站在殿前,看着寒气中的她轻轻的吹着萧。 她微微抬首望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最近你往我这雨雪殿跑得有些勤,说说,你想要什么?” 她话语带刺,可水暮颜知道这是她的错,谁让水暮颜心怀鬼胎的来千秋谷的。 水暮颜不吭声,千霏望向她的目光有些悲凉。随后千霏微微摇头,叹息声重了点。 水暮颜立在她面前许久不言语,似乎在想什么,也许是就想要这样看着她,眼底的眷念仿佛预兆了什么。 千霏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水暮颜,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心想到:水暮颜,难不成你心性永远都停留在幼稚的时期? 等到秋风再起时,寒冷遍布全身,千霏终于是沉不住气了,于是她轻声说道:“关上门,关上窗,有些冷了。” 水暮颜看着她转身去焚香,自己便转身关了门窗,又回头看她。此时,她已经卧在了美人榻上,窈窕的身段好看极了,纵使冷若冰霜,依旧难以掩饰她眼底的温柔。 千霏是像雪花一般的女子,眉里眼间皆是含蓄的温柔,骨子里更是温柔如水。 水暮颜见过她提剑的模样,见过她扔出毒针的模样,眉梢皆是无情冷漠,眼角却藏了些许温柔。 她与水暮颜静默凝视,她眼里多了些许沉思的意味,水暮颜看着她,想起她的萧声,身子止不住颤抖。 许久,她开口问水暮颜:“你在害怕什么?” 水暮颜不敢言语。 千霏看着眼前规规矩矩站着的水暮颜,心里的柔软被触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问问水暮颜,愿不愿意与她终老。可转念又深恐自己不是水暮颜要寻找的那一个人,前有洛神帝和白子佳作为前车之鉴,千霏怎敢轻易将真心给出去? 她轻轻勾手,示意水暮颜过去,水暮颜走到她床榻前,她为水暮颜捋了捋碎发,温柔笑道:“阿颜,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水暮颜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随后也红了,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千霏见她这样心里更是不忍,她不知怎的,忽然心里有一股狂热,她不想水暮颜就这样从她生命里溜走,孤寂太久是不是都会有个通病——病急乱投医。 千霏忽然温柔的抱紧水暮颜,语气里满是悲伤,她轻声说道:“我爹以前有一个挚友,他们非常要好的,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因他们失色。可有一天,我爹遇难了,爹满心欢喜的以为那个人会来救他的,可直到他死,那个人也没有来。” 水暮颜闻言身子一颤,眼泪刷刷流淌,巨大的孤独笼罩了水暮颜。水暮颜忽然间紧紧拥抱着千霏,脑海里满是她绝望的面孔,仿佛她父亲的死亡变成了她的死亡。 千霏抱住怀中微微颤抖的身子,红了眼眶继续说道:“你我同为杀手,是不是不该有那么多感情羁绊?阿颜,我看着你和旁人那么要好的时候,我心里会想着,有朝一日你护着的人会不会是我?可当我看着你无奈的执行着白兰的任务时,我会害怕,害怕我会步我爹的后尘。” 水暮颜顿时泣不成声,水暮颜心里的温柔,她竟然护不住。 千霏感受到怀中人的痛苦,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一切或许就是命定的一般,谁也逃不开。 她轻轻拍打着水暮颜的背,安慰道:“最好的距离就是我们都期许着未来,却深知这样的未来遥不可及。” “千霏……”水暮颜开始嚎啕大哭,内心的崩溃全部化作泪水疯狂夺眶而出,声嘶力竭似乎也不能将水暮颜心底深深的绝望表达尽,无数的遗憾和期待还有苦苦的守候都化作肆无忌惮的哭喊,随着一声声刺耳的哭声,缓缓融在空气中。 千霏仿佛又看见了昨晚庭院里泣不成声的水暮颜,她抱着水暮颜,脑海中一遍遍重温水暮颜昨日的绝望,一如当年她爹死后她久久不能释怀。两行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下,她将怀中人抱得更紧,那一刻,她真的不想管他们之间的羁绊,可不可以就像水暮颜所期待的那般,两个人一世长安。 等到夜幕彻底降临时,屋内燃起了灯盏,窗外似乎飘着微微细雨,将秋日渲染成悲凉。 千霏和水暮颜卧在美人榻上,相互抱着,似乎屋内有些冷。 水暮颜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她,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那双手却有些茧子,因为她长年累月手握兵器。 水暮颜很想放下一切,倘若千霏也可以的话,她们可不可以离开魔界,去安安静静彼此相伴度过余生。 她在千霏怀中安静得想一只猫,她想起千霏往日里种种推拒,种种伤情眉目,是不是因为一直芥蒂她爹旳死?没有经历过生死怎么敢说生死相托? 水暮颜脑海里不断闪过悲伤的往事,她想起白兰越发像帝王,虽与她之间还有些情分,各自都有为对方留下余地,可这点情分不堪一击。只要水暮颜有了反叛之心,或者想离开无忧宫,这点可怜的情分便烟消云散。 水暮颜躺在千霏怀中柔情脉脉仰面看向千霏,看着千霏那张温柔的脸,她目光坚定,忽然间决定了什么一样。 “千霏。”水暮颜轻轻唤她。 “嗯?什么?”她低头看向水暮颜,声音温柔。 水暮颜笑了笑,伸出手温柔的抚上千霏温柔的脸颊,凝视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比如,离开魔界,离开是非,去一个没有那么多权势纷争的地方。” 她静默片刻,那张面容受了惊,眼眶迅速红了。千霏不知道水暮颜为何突然这么问,可她感到一股心慌的感觉,眼前的人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可她还来不及回答,怀中人却已经又做出了决定,一切太快,快到千霏受宠若惊,甚至有几分不敢相信。水暮颜是把她当做一个寻常姑娘一般撩拨?还是认真的? 千霏有些心慌,她微微皱眉,一脸茫然。 “千秋谷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你若舍不得,我陪着你好么?”水暮颜搂住千霏的脖子,满脸的不舍,她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像她一样任性。 可她已经决定从此以后陪着千霏,她已经确定千霏就是她要找的人,于是水暮颜轻声说道,“千霏,我想离开白兰,纵使付出天大的代价。可我害怕白兰要的是我这一身修为,倘若我没了这一身修为,便再也无法护着你。” “你在胡说什么,别胡思乱想了。”她轻轻抱紧水暮颜,感到心慌意乱,都没敢和水暮颜对视,水暮颜贴在她的颈上,她的泪又流淌在千霏颈上。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巨大的悲伤书写了离别和恐惧,将她们死死困在情网里。千霏和水暮颜都有各自的悲伤和无奈,她们都极其渴望能够彼此温暖,可她们都唯恐负了这段深情。千霏不想自己步上洛神帝或者白子佳的后尘,她明白水暮颜像极了刺猬,一旦期许便一往无前,可一旦受伤退得比谁都快。 千霏脑海里不断挣扎着,她害怕极了,父亲旳死对她而言就是诅咒,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如果她遇到了危险而水暮颜没有来,她会不会窒息而亡。 等到千霏再开口时,已经是带着微微颤抖的哭腔:“即便你可以义无反顾留在我身边,我也不能。我逃不掉,千秋谷早就与我命运相连,如今岌岌可危的情势离开了谁都不行。我害怕我一个任性,千秋谷便没了。” 水暮颜的手渐渐抓紧了被子,眼里无数怨恨涌上来,为何世间要有那么多纷争!水暮颜此刻再也没了任何两个人会远走高飞的期待,她一直期待的一世长安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远走高飞的结局。她只能陪着那个人刀山火海,陪着她历经种种,相濡以沫。 “千霏,你可知我这一世只为寻一个人而生?”水暮颜颤抖着音一字一句。 她轻轻点点头,反问道:“怎么?怕认错了人错付了情?”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千霏是否会接受她的情分,毕竟她在千霏心里就是那样一个玩世不恭的模样。 水暮颜搂紧了千霏,借着千霏对她难得的温柔,而后说道:“我怕我的那个人等不到我,我更怕我和她这一世都遇不到。如果我可以预知未来,该多好。” 千霏宠溺的轻轻刮了刮水暮颜的鼻子,心里有些失落,水暮颜并没有亲口说出她就是对的人,于是千霏只得安慰的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你总会等到她的。”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7章 实在撑不住了 水暮颜轻轻摇头,满脸绝望和痛苦,她扶住有些疼痛的头道:“千霏,我入魔界以来,遇到过将友情视如命的寥寥无几。我性子烈,容不得别人与我争抢。白子佳像是大家的,她的温柔和客气让我难以辨识。洛神帝早已被仇恨和欲念模糊得面目全非,她总以为她的执着和等待是始终如一,殊不知那不过是个执念,是一份曾经被抛弃的执念罢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唯有你,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大风大浪,我曾以为你真的不懂情,或许,你不需要情分。对我们这样的杀手来说,真的太过于奢侈。所以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有上心的那一日。“ 千霏也叹息一声,果然,水暮颜没有确定她就是要找的那个人,是千霏自作多情了,而后千霏说道:“你也是一叶障目,你的执念和洛神帝的执念有何区别呢?” 水暮颜已经病态了,水暮颜轻轻扯了扯嘴角,是这样。被千霏无情的戳穿了这虚假的面具。水暮颜早就病入膏肓,却依旧自欺欺人。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贪恋上这种生死相托的,呵。”水暮颜轻轻翻过身,在千霏脸庞轻轻蹭了蹭,泪水一刻也不停的滑落,不过,幸好流泪是无声的。 “段风尘不是对你很好么?那人如此绝对,干错利落,手段颇为毒辣,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么?”她忽然这么对水暮颜说。 水暮颜轻轻摇摇头,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痛,千霏也觉得爱情比友情重要?是因为之前白兰的缘故?看来千霏还是不懂自己,水暮颜不由得惨淡一笑:“爱情这东西,呵,靠不住,而且,我最不愿意依附于哪个男人。这天下并不是男人的天下,可一旦你和谁在一起,旁人便会都以为你是男人的附属品。” “你以为你能守着友情过一辈子?其实或许是你的自作多情,某一日你的好友就和她的意中人在一起了,那时候你才发现你有多惶恐。阿颜,你想过这些吗?”千霏一点一点揭露着无情的事实,她清楚水暮颜的双眼早就被蒙蔽,她也想知道水暮颜有没有放下洛神帝,她有些想取代洛神帝。 水暮颜闭上双目,心里升起凉意,她对爱情已经很排斥了,随后她冷笑一声说道:“千霏,我这个人最狠的就是遇到伤害退得比谁都快,都彻底。最毒的莫过于翻脸不认人,一瞬间可以绝情断意。赤血楼中多少女子若不是法力修为不如我,只怕早就杀了我泄恨了。我最擅长以情骗人,可也因此被毒害得像一只刺猬,已经神经敏感得不像话。仿佛已经魔化,还剩下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期许仍旧支撑着我去坚信,我还能再等等,我的那个人会来的,会来的。” “阿颜,你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么?”千霏彻底心凉,她以为的两相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她微微皱眉,锋利的话说出口,一句话刺痛水暮颜的心。 不等水暮颜回答她又说道:“你怎知我就是那个能与你走到最后的人?是因为我现在身边没有挚友,也没有爱人,没有师门,也没有亲友,对吗?横在你我之间的,只有千秋谷,如果没有千秋谷,你是不是就会铁了心认定我是你找的人?” 千霏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真是如此。她这是对比了白子佳,对比了洛神帝,对比了白兰,得出的结论。 此时千霏显得那般理性无情,刚才的柔情荡然无存。大概,谁也不会任另一个人放肆太久。 水暮颜轻轻坐起身,俯身靠近她,眼里颇多怨恨和疯狂,一瞬间笑得凄凉:“是我心里怨恨难消,是我执念难解,是我早已贪得无厌,所以招来包括你在内所有人的猜忌。你们都是这样看我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看我的。我不好,又贪婪,总是痴心妄想着最好的,总是那么霸道又无理取闹,而自己从未真正准确为自己定位过。是吗?” 每个人心底的凄凉都不敢轻易吐露,因为如果倾听的人不能理解,便会化作一种笑话和讽刺。每个人皆是如此,就像白子佳害怕分离,千霏害怕背叛,洛神帝害怕失去,而水暮颜害怕错认了她。 千霏看得不忍,一把将水暮颜拉入怀中,轻声念道:“你就是太敏感了,太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极端化,一旦不合你的意,你便都一棍子打死。” “千霏,你说,是我放弃得太早还是我等不起?”水暮颜心里凄凉渗入骨子里,水暮颜在问千霏,也在问自己的心。 “可能是命中注定。”千霏给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一番谈话又是无果。 什么是命中注定?是认命,是放弃,是只能痴心妄想?水暮颜素来最是恨人如此,而这世间唯一不认命的只有顾墨云,所以,顾墨云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无可撼动。那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本就是神界第一人。 沧澜殿。镜月湖。 秋风扬起芦苇的絮,白色的飞絮将那一湖水点缀得那般温柔,湖面上被阳光照射泛起波光粼粼。和煦的风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枯草气息,停留在鼻尖片刻,而后又消散。 水暮颜缓步朝那坐在藤椅上的人走去,她眉里眼间都是些许苍凉,而乱世引何尝不是如此。如今千秋谷发展迅速,白兰要除掉他们的心也是日益加重。水暮颜和千秋谷,白兰,互相为难。 “大哥又在想什么?”水暮颜自然的坐下,倒上酒兀自喝起来。 阳光倾洒在她额上,那一双眸子清冷却带笑,乱世引看着越发合得来的水暮颜,心中感到丝丝凄凉。 乱世引为水暮颜倒上一杯酒,开门见山问道:“如果我们愿意与你一起归顺白兰,你愿不愿意收下我们入赤血楼?” 水暮颜吓得面色凝固,皱着眉看向乱世引久久回不过神来,开什么玩笑?归顺白兰?简直是自投罗网。 片刻后水暮颜轻声问道:“大哥,白兰的行事作风你不清楚?” 乱世引闻言苦笑,默不作声。 而后水暮颜忍不住摇头说道:“你竟然这样想,你的心乱了。” 水暮颜只知道乱世引的心乱了,可她不知道乱世引的心为什么乱了。 乱世引皱眉又喝了两杯,他看向对面眉宇不展的水暮颜,他知道水暮颜比他还要更加心乱。被夹在中间的是水暮颜,最难做的也是她。 乱世引忽然问道:“你现在还喜欢白兰么?” 水暮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不知所措,她还没缓过神来时,乱世引又问道:“顾墨云,洛神帝,白兰,你心里最喜欢的是谁?” 水暮颜手中的杯子渐渐被捏紧,她感到紧张,乱世引的话并不难回答,可水暮颜猜不透乱世引问这个话背后的含义。她的手不由自主转动杯子,那双眼睛不自觉带着寒意看向乱世引,闭紧的唇似乎无话可说。 乱世引见她这样,心里已有答案,大概水暮颜谁也放不下。他想起往日里水暮颜曾为这三人赴汤蹈火,那股子执着和拼命,让他都羡慕不已。 “我想要你留在我们身边,这个要求会不会很过分?”乱世引这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水暮颜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这话定然是酝酿许久才敢说出来的。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看向乱世引,思考片刻后回答道:“并不过分,只是,想要我留下必须得有个等价交换的条件。” “你说,只要我给得起。”乱世引觉得似乎有希望,脸上笑容多了几分:“只要你肯留下,什么条件都可以。” “我要听到千霏亲口要我留在她身边。”水暮颜说这话时占有欲极强,表情有些奸诈,也有些冷血,像是在谈条件一般,又像是在谈判。 乱世引一时语塞,这是他也想要的,水暮颜这样的人他就遇到了一个,这个知己他不想失去。他忍不住羡慕千霏,他也清楚千霏心里所想,水暮颜和千霏只是缺乏那么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旦两个人相互确认,水暮颜一定会为了千霏背叛所有人。 水暮颜见乱世引不说话,心下嘲讽自己,忽然悲凉的笑了笑,她忍不住低下头嘲笑自己:“大概我是疯了。” 乱世引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他清楚水暮颜这一生执着的想要一份天长地久的友情,尽管水暮颜已经病态,可他知道水暮颜还是那个水暮颜,有些东西或许会伴随一个人一生,比如执念,比如,真实的内心渴求。 水暮颜忽然狠狠皱眉,拿起酒坛子便开始灌自己,她多么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无奈和痛苦,一直压抑着,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发泄。 她看向乱世引,皱眉问道:“大哥,陪我一醉方休好么?你守着我,和你说话我总觉得安心些。” 乱世引看见眼眶里满是脆弱的水暮颜,他如何能拒绝?于是他果断同意,随后乱世引吩咐人去拿酒,两个人话也不说,就一杯又一杯喝起来。 后来水暮颜觉得不尽兴,索性又抬起酒坛子灌自己,烈酒烧喉,她却浑然不觉一般。大口大口吞下烈酒,仿佛要将自己灌死一般,直到喝得醉醺醺时,眼泪才从她眼角滑过。 乱世引没喝多少,就一直看着她喝,看着她将自己灌醉,然后一个人默默哭。乱世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想用自己所拥有的,换取水暮颜留下,他那颗久经风霜的心也与水暮颜一样,想要个人陪着。 “我以前总是觉得你太过于偏激,这世上哪有极致的友情。可是阿颜,你慢慢的让我也认同了这个想法。可是,你的执念在哪里?你得到了一定守得住吗?”乱世引轻声问醉醺醺的水暮颜,语气里满是温柔和心疼。 水暮颜伏在桌上,脸贴着酒坛子,双眼朦胧,脸色微红。 乱世引忽然听到水暮颜对他说道:“大哥,你可不可以变成白兰的模样,让我发泄一下?我好难受……心里憋得好痛苦……”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8章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乱世引点点头,而后变成白兰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白兰,心中有些许异样,他还是想知道水暮颜到底还爱不爱白兰,于是斟酌再三之后他试着伸手去抚上水暮颜那微微抬起的脸颊。 四目相对的瞬间,乱世引眼里的温柔让水暮颜确信那就是曾经用一身温柔将她锁住千万年的白兰,随后一身酒气的水暮颜忽然将那酒坛子摔碎,拼命抗拒的甩开那只抚上她脸颊的手。 她摇摇晃晃起身嘶吼:“白兰!凭什么你要命令我这个那个!难道就因为我曾许诺你为你平天下么?你连我最基本的感受也不顾了么?我们的情分又在哪里?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水暮颜喉间发出痛苦的嘶吼,一瞬间她便沙哑了喉咙。哭得崩溃,身子站不稳,又倾倒在桌前。她扶着额,心中气血上涌,痛苦难耐,她开始放声大哭,并且无情的嘶吼,那断断续续的哭诉像一支支利刃,贯穿了乱世引的心。 “五万年有余,我为你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杀手,就是个杀人工具,是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还残存了故人情分是不是?是我的优柔寡断让我陷入泥潭,进退维谷!” 水暮颜眼里满是怨恨的看着不说话的白兰,心里有些惶恐,她虽这样责怪白兰,可她更清楚白兰肩上的责任。若非如此,她如何能够忍到今日? 乱世引静默不言,他眼里满是忧愁,水暮颜心底的绝望和崩溃直接影响了他,他想起自己即将面临白兰的讨伐,或许,千秋谷覆灭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水暮颜低下头去,颓废的撑着醉醺醺的头,有些痛苦的哭诉道:“白兰,我知道你很累了,所以一直不想与我争吵。可是……可是……” 水暮颜抬头看向白兰,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我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放我走行不行?别把我逼上绝路,我不想的……我就只是想要那么一个人陪着我罢了,天下,名利,我完全不想要。” 水暮颜大概说得太多了,又嘟囔几句,便沉沉的倒在桌上。 对面的乱世引恢复自己的模样,柔声问道:“那我问你,你想离开无忧宫是为了谁?” 水暮颜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还在挣扎,表明自己还没彻底醉过去。她皱着眉头,不肯舒展。 “千霏……”水暮颜呢喃着,刚才还在挣扎的手指终于也不动了。 乱世引心情沉重的看着她睡去的模样,他不知道为何自己那样难受。水暮颜看千霏时的眼神是带着不知名的情愫的,可水暮颜一直没有意识到。而乱世引一直看得很清楚,他既希望水暮颜可以因为千霏而留下,又害怕水暮颜有一日带着千霏彻底离开。 乱世引太清楚水暮颜的性格,这种事她完全做得出来。一旦白兰逼紧了,水暮颜必然做得出来,甚至更甚。 乱世引自己又喝了许久,天色终于开始暗下来,风也渐渐冷了。吹得乱世引咳嗽起来,他皱着眉头将身上的长袍解下来,走过去为水暮颜披上。 他温柔的动作早被远处高墙旁藏在树枝间的千霏窥探,风穿过茂密的枝桠,将千霏闷闷的心扉吹开。方才水暮颜那一顿嘶吼她听得到,她也看得见水暮颜有多为难。 “你从来不在我面前这般脆弱的么?水暮颜,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千霏悲凉的目光锁定在醉倒在桌上的人,还有那一直喝着闷酒等待水暮颜醒来的乱世引。 千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看下去,她心里忐忑不安,看着水暮颜醉成那样子她心疼,可水暮颜身边有乱世引陪着。千霏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否多余。 月亮从西边升起,天幕下挂着繁星,晚风温柔的一遍又一遍吹来,树上的人,桌上趴着的人,醒着喝闷酒的人。形成一幅怪异的画面,不知道在他们之外,是否有人也窥探这一切。 乱世引喝得也有些醉了,他盯着对面或许快醒过来的水暮颜,他心中挣扎不已。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千霏,所以连一个专属感都得不到,哪怕他已经倾尽心力去理解水暮颜,可他仍旧感觉得到水暮颜与他之间的隔阂。 “如果我是女人,是不是在你这里能得到更多一点的温暖?”乱世引嘴唇颤抖的说出这句话,他顿时被自己吓得一哆嗦,一个念头疯狂的攻击着他的心——能不能变成千霏的模样,换水暮颜一个拥抱。 乱世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变成了千霏的模样。那一刻,他没有看到树枝间那双惊诧的眸子,还有那捂住嘴没能发出来的声音。 千霏看见乱世引一副为难的模样缓缓走过去,那只伸出的手眷恋的抚上了水暮颜的脸庞,嘴里似乎念着什么。 “阿颜,阿颜。”乱世引温柔的呼唤着水暮颜,他也觉得千霏的声音好温柔,或许水暮颜是喜欢千霏这样的温柔。 片刻后水暮颜手指动了动,那双沉睡的双眸试着睁开,她耳畔温柔的声音还在呼唤自己。脸上的温热提醒她的确有人在唤她。 乱世引见她缓缓睁眼,心中有些慌乱,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神不由得闪躲。 水暮颜见他眼神闪躲,心下猛然撕裂一般疼痛,她抬起手死死抓住放在脸上的手,方才醉了时心中出现无数次的脸终于变成了现实。 “千霏!不要走!”水暮颜用力将近在咫尺的人拽入怀中,霸道的死死拥住那感到措不及防的身体。 水暮颜死死困住怀中人,生怕这是错觉,嘴里不断喊着:“我是做梦了么?” 乱世引彻底慌了,他知道被水暮颜发现以后必然是不好的,于是一瞬间变了回来,假装惊诧的轻声道:“阿颜,是我,乱世引。” 水暮颜闻声赶忙放开,却被乱世引抱住,她还来不及回答便又听到一句:“阿颜,让我抱一下。” 水暮颜松开的手顿时凝固在空中,她知道乱世引将她视为知己,对她极好的。可乱世引并非水暮颜心中所求,水暮颜一直很注意处理这段关系,她本以为乱世引足够明理,也经历得足够多,能够控制得很好的。 现在乱世引如此失态,水暮颜才算彻底明白,再理性的人也会因为私心杂念而丢弃那份束缚,她犹豫了一秒,推拒?现在乱世引这样失态,她的推拒是否合理? 这是乱世引的沧澜殿,没有人会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乱世引也绝不会说的。 水暮颜想了片刻,而后狠狠推开乱世引,一身酒醉被吓醒,她连连退后,一脸抱歉,又十分为难。 乱世引见她如此推拒,心下不免十分难过,尴尬愣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说道:“没想到你连抱一下都不愿意。” 水暮颜扶额,摇头,她退步坐下,额上冒汗,表情严肃地说道:“抱你一下没什么,可在你心里会不会被视为一种默许?大哥,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们只适合做知己,我能懂你,你却未必知我。我心里的人选不是你。” “你不愿意给我机会对不对?你说过的,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分性别,顾墨云不也……为什么我就不行?”乱世引的确受伤了,他心里藏了多少话没说,他一直怕说出来便毁了两人的关系。 水暮颜不忍心乱世引如此难过,她知道乱世引在想什么,也清楚乱世引的委屈,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给一分不明确的态度。 “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你想得太过于理性。对不起……”水暮颜道歉了,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给的温柔就是个错,或许知己是不分性别,可水暮颜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她的感情素来先入为主。 水暮颜抬头望天,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她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和慌乱,不知为何她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里极尽嘲讽和冷漠。 “哈哈哈……”水暮颜笑得越来越放肆,泪水也一样崩溃,撕心裂肺的痛苦又袭遍她全身。 当她喉咙再次沙哑,眼泪快流干时,她停止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开始无助的望着沧澜殿以外的某个方向——大门。 从那里看过去,正对上千霏躲藏的大树,水暮颜忽然嘶吼一声:“千霏——” 她沙哑的嗓音像垂死病中之人,那般枯朽,令人肝肠寸断。水暮颜缓缓跪下去,将头垂下,无力的双手死死撑在地上,眼泪又砸下来,她那昏沉沉的身子终于像雕塑一般,静默,而后轰然倒下。在她身旁,乱世引的长袍像是被揉皱了一般随意散落,死寂像鬼魅一般疯狂席卷了整个沧澜殿。 乱世引看着那倒下的身体,眼角竟然滑落了晶莹的泪,许久没有经历如此这般的痛心疾首,他再次感到深深的绝望,一如几十万年来深不见底的孤寂再次袭来。 “既生千霏,何生乱世引?”乱世引嘴角泪冷笑,一向豁达的他终于也崩溃了最后一道防线,自私的想一下又何妨?为什么要一直那么累…… 乱世引将水暮颜带回了沧澜殿,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去了雨雪殿。 雨雪殿前石桌上放着一坛酒,两个杯子,那坛酒却未开封。乱世引看到的瞬间似乎预料到什么,停下脚步思考片刻,而后又眉宇深锁抬脚往台阶上去,到了门前。似乎又有些不甘,抬起的手迟迟不敲在门上。 他站在门前好一会儿,影子被月光倒影在门上的格子上,屋内的人看得见一道身影候在门口,只是,屋内人也不做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里面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的人,眸中无悲无喜。她盯着乱世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乱世引喉间终于蹦出一句话:“阿颜喝多了,你去照顾她吧。” 千霏愣在那里不说话,她显得有些抗拒乱世引,又好像是在抗拒水暮颜。眼神飘忽不定,拉开门的手还没收回来。 乱世引尴尬的又补充道:“她谈起你时很是伤神,所以喝得有些多。” 千霏听到乱世引这样说,心里隐隐难过。她抬眸看了一眼挂在树梢上的月儿,叹息一声,对乱世引说道:“你也陪我喝两杯吧。” 乱世引点点头,心头刺痛,他大概猜到千霏是知道了什么。 两人坐下,千霏为他倒上酒,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觉得为了一个小丫头我们闹得不愉快,值得吗?”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49章 全身而退可能吗! 乱世引端到唇边的酒停住了,他目光沉沉看向千霏,半个字没有。面无表情的猜着千霏的想法,是不是……千霏已经心态炸了? 千霏饮了一杯,而后皱皱眉,烈酒烧喉。她抬头看着那轮明月,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以前千秋谷没有她时,经常聊天的是我们。怎么她一来……” 千霏皱眉摇摇头,她又饮了一杯,似乎有些怨恨地说道:“我们心态不一样了,真的不同了。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小丫头上心了,可是二谷主,她是无忧宫的人,你以为我们和她纠缠不清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这里时乱世引不由得看向那个显得一脸无奈又气愤的千霏,乱世引知道这话里的几分真假,他更清楚水暮颜和千霏之间的眷恋有多深。现在千霏想放弃,拼命抗拒,是因为千霏太过于害怕没有好结果。 乱世引饮了一杯,而后语重心长说道:“以前我问你,以后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你会不会离开千秋谷。你说,不知道。四谷主,阿颜在你心里的分量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老朋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来找你也是有事想跟你说,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两句么?” 千霏忽然心跳加速,她眼神一下变得柔弱,拿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安的转动酒杯。乱世引见她这样紧张,更是肯定了她心里所想。 乱世引苍凉的声音说道:“今日我和她聊了两句,她说,只要你亲口说要她留下,她即刻为你背叛白兰。” 千霏手中的杯子滑落,砰的倒在桌上,酒洒了出去。她吓得赶忙扶住了额头,手指不住地颤抖,呼吸不稳,不住地眨眼,片刻后便有些坐不住,忽然起身,来回踱步。 乱世引平视前方,无心饮酒,却还是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往嘴边送,眼神的颤抖和嘴角的抽搐都在出卖他的慌张。他皱皱眉头,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自己来,就已经是作出退让,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变卦。 千霏加速的踱步和不安也牵动了乱世引,他看向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一瞬间低沉了嗓音说道:“她在沧澜殿,你去陪陪她吧,想来,一会儿她就醒了。” 乱世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催促道:“快去吧。” 千霏踌躇,右手放在鼻下,一脸忧伤的表情与乱世引对视。乱世引索性低下头,兀自饮酒,顿了顿,千霏正想张口,乱世引便再次催促:“你害怕了数十万年,也该面对一回。她的一腔热情,你接受与否都该给个答案,哪怕你不想接受,也该让她死心。” 乱世引的话十分在理,千霏终于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看着千霏着急忙慌的离去,脚步声那般急促,踏乱了乱世引的支离破碎的心,他终于是红了眼眶落了泪。 沧澜殿。 千霏到了水暮颜睡下的门前,她望着那道门,呼吸依旧急促,眼中急得装满了泪。她心想到:水暮颜,你会不会是我命定的人?倘若你不是,我又该怎么办…… 千霏低下头的瞬间落了泪,眼泪带动了她崩溃的情绪,在门外的她隐隐哭泣,许久未曾停歇。风雨忽至,飘洒在空中的微雨湿冷,将夜色下的她包裹。 忽然门开了,一张憔悴中带着惊诧的表情与千霏撞了个正着! 水暮颜心慌意乱,心中万千思绪,她看着那哭泣得悲伤的千霏,心里撕裂一般疼痛,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这颗心里早已将千霏转了个满,再也容不进他人一丝一毫。 “你醒了?”千霏收拾好眼泪,有些尴尬的对着话。 水暮颜忽然笑得温柔,将门打开得最大,仿佛敞开心门一般,踏着青石台阶满眼带笑向千霏走去。千霏看得有些脸红心跳,按照惯例,水暮颜这种状态又要开始日常表白。 果不其然,水暮颜一上来就是强势凑上那张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对千霏说道:“得此佳人,夫复何求?万般相思寄佳人,无关风月。” 水暮颜说得那般深情,千霏都信了。 她看着水暮颜那一脸认真又极其宠溺的表情,心里真是心动了,此刻的她不再想要掩饰,心中激动,脑子里唯有乱世引传达的那一句,只要她开口,水暮颜为她留下。 水暮颜看着眼前一脸紧张,脸色微红的千霏,忍不住伸手去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温热传来的瞬间,千霏抖了抖,唇角微微动了动,小声地说道:“听说,你要留在千秋谷……” 千霏的声音极其小,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但是不要紧!水暮颜会读唇语! 于是水暮颜更加握紧了那双冰凉的手,笑道:“听谁胡说的?我不留在千秋谷。” 千霏闻言伤心了一秒钟,而后水暮颜忽然贴在她耳畔,温柔说道:“我只留在你身边,从此刻起,我就是你的人了。” 猝不及防的深情告白,千霏愣住了,水暮颜趁机死死抱住她,占尽了便宜。 水暮颜贴着千霏冰凉的脸,心疼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明知你是不爱问的人,像个闷葫芦一般,我却还是等着你来问,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你认真的吗?”千霏也抱住她,小心翼翼的问,水暮颜没有看到那张极度害怕失去的脸有多惶恐,有多期待。 “从我见到你起,我便知道你是我命定要遇到的人。从你救我那刻起,我便知道日后我必然为你赴汤蹈火。从你踏入这沧澜殿起,我便知道你是极其在乎我的。从我告白的这一刻起,你便是我水暮颜心头唯一的挚友,此生,上穷碧落下黄泉,唯你是从。此生,一世共长安,如若不然,一道与你魂飞魄散,彻底毁掉。” 千霏哪里禁得起这般告白,本来抱住水暮颜腰的手瞬间娇羞又傲娇的转为勾住水暮颜脖子,红着的眼眸映了惹人心疼的梨花一般,她再次问道:“你会不会说话不算话?” 水暮颜搂紧了那苗条的腰肢,猝不及防落了一个吻在千霏唇角,久久舍不得离去。温热的呼吸彼此交流着,千霏心头颤抖,她险些被彻底俘获。 水暮颜抬起头来,眼眸湿润,一股子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千霏,我想占有你,我不想别人和我抢你。我是很自私,极度自私,乱大人也这么说我。可我真的很想要个人陪我一世长安,不论这是何种情,我要的只是那么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你能懂吗?我对你,无关风月,可我就是想靠近你,想将你宠一世,想……” 水暮颜的唇上多了一根手指,千霏温柔的眼神已经告诉睡水暮颜,千霏懂了,也同意了。 水暮颜激动得落泪,一把将千霏抱入怀里,兴奋的转圈,大笑着:“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呵呵呵。”银铃一般的笑声从千霏嗓子里飞向远处,微雨和风将这份温柔和幸福传递到广袤的天地间。 水暮颜期许了一生一世的情感,终究还是找到了,她的命定人也与她一般,在静静等着彼此的到来。或许,人生就是一个等待,筛选的过程。承蒙上苍眷顾,让水暮颜一再坚持着这份执念,最终也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告白过后,便是行动了,水暮颜斩钉截铁告诉千霏:“等我几日,我去处理后事,然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千霏不舍的拉住她,有些担忧,又觉得慌乱:“不要!” 水暮颜心疼的笑了笑,贴过脸去吻了吻千霏的耳垂,轻声道:“我怎么舍得让那些想要束缚我的人为难你?我必须去处理干净,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傻事,我又不是那种话文本子里情深义重的人。就当他们欠我的,这一次,我要他们还我这个人情,如若不能安然处理好,那便怪不得我无情!” 水暮颜一身阴冷霸道,千霏安心许多,可她更害怕水暮颜这样的性子处理不好,还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水暮颜看得出来千霏眼里的担心,于是抛下一句话:“如果不能和谈,弑君又何妨?只要他敢冒这个险!” 千霏一下子吓得慌神,发出惊诧的声音,下一秒又被吓住:“我欠他的早就够清算了,如果我得不到是拜他所赐,那他所失去的必然要拜我所赐!你,才是我最重要且唯一的,这个理由够不够说服我狠心?我本就是为你而生,为什么我要为别人考虑?” 千霏真是震惊,她知道水暮颜总有千万个理由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但是她从不知道水暮颜可以这般违背道义,违背纲常,这世间的束缚,法则,都无法将她困住。也正因为如此,千霏才会对她放心些,她那刻脆弱敏感的心才敢交给水暮颜。 “等我。”水暮颜欣喜的抱住她,依依不舍,过后得到了千霏的应允,才义无反顾离去。 千霏望着那消失不见的地方,心下空落落的,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离开那日,她也曾在微雨中静静等候,可她等来的却唯有父亲死亡的噩耗。 “水暮颜……你可千万别离开我。”千霏轻声呢喃,满眼脆弱,似落花,如春雨绵绵。 无忧宫。 白兰正在看奏折,灯火已经燃了一盏又一盏,天下分裂的局势很快就会合并,他的努力就要看到成效了。 水暮颜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今天一定要进去!别拦着我!” 白兰忍不住抬头,那急促又躁动的声音显然是因为有急事,可她又能有什么急事呢?无非是为了千秋谷的四谷主,或者顾墨云。 白兰将奏折收了收,动作还未完成水暮颜便已经闯入,白兰与她对视的瞬间他便感到强烈的不安,手中还未整理的折子竟然抖落了几个。 水暮颜迫不及待说道:“我有事和你说。” “说吧。” 白兰都懒得客套,他已经习惯了水暮颜这般气势与他说话。 水暮颜走过去,脸上带着歉意问道:“现在局势如何了?” 白兰笑了笑:“还好。” 水暮颜沉默片刻,而后忽然冒出一句话:“我要离开了,我来给你说一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0章 你自己就是千军万马 “……”白兰幽幽看了她一眼,又不做声,水暮颜不止一次说过要离开,可他不准,水暮颜就走不了。 水暮颜见白兰不理会她,还一脸的淡定,水暮颜不免叹息一声,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狼来了。 “赤血楼我已经交给千清风了,他以后会辅助你的。我净身出户,可以吗?”水暮颜尽量小心翼翼的说完这话。 对面一声不吭的白兰脸色阴沉,越来越阴沉,始终一言不发。 水暮颜觉得有些颤抖,她稍作停顿后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帮着顾墨云的,但是,千秋谷我是一定要护着的。你依旧可以攻打千秋谷,我以一己之力助千秋谷,绝不动用除我以外一兵一卒。” “你自己就是千军万马,还用得着别人?”白兰正视水暮颜,一脸无情。 水暮颜听得出来白兰翻脸了,于是她也无情翻脸:“那就这样。” 随后她转身欲走,却被白兰冷冷一句话喊住:“千霏知道南城皇就是魔帝白兰么?” 水暮颜狠狠皱眉,白兰想做什么?还未想通,白兰补充道:“不知道千秋谷哪来的胆子步步逼近,我南城举兵平了千秋谷是迟早的事。” 水暮颜这才舒了一口气,刚才仿佛想到了什么,是什么?是害怕白兰将自己的身份捅出去?水暮颜埋下头,有些担心,忽然后悔自己没有跟千霏坦白一切,不过马上就快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水暮颜抬脚走了,丝毫不顾身后人的脸色。 待她刚走,白兰便开始冷笑,眼里满是怨恨,手指不住发抖,片刻后连桌子也一块儿掀翻了!整个人狂躁,心中怒火难灭,红了眼眶,眼角竟然忽然湿润。 “来人!”白兰怒吼一声。 雅魅尘即刻来了,白兰冷冷吩咐道:“刚才你都听到了吧?把这个消息传到顾墨云耳朵里,快去!” 雅魅尘无奈,只能应声。 白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无忧宫。 翌日天明。 水暮颜跑回来了,迫不及待扑入千霏怀中。她满脸兴奋的说:“千霏,我终于摆脱一切了。” 千霏脸色有些难看,一夜罢了,千霏竟然像换了个人一般,又那般犹豫不决的模样。水暮颜又岂会察觉不到这一点?她不由得抬头看千霏那张勉强微笑的脸。 水暮颜还来不及思考出答案,耳边一阵纷乱,雨雪殿外忽然有些嘈杂。 千霏和水暮颜双双抬头,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赶忙回头走,水暮颜和她还未出房门便听得嘈杂声越来越大声。 临推开门,水暮颜忽然想起了白兰几个时辰以前的话,不免心慌,她迅速从身后抱住千霏,轻声道:“你若信我,我便不会让你失望,倘若有一日你不在了,我绝不会独活。如果那个人该死,即便是白兰,我也会杀了他,然后我就来陪你。” 千霏愣神片刻,而后心慌意乱的转身摸摸水暮颜的头,笑道:“倘若有一日我真死了,你不必来陪我,让我一个人就好,你也不必杀了谁,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冤冤相报何时了?” 随后千霏逃也似的出了门,水暮颜伫立原地,一半欢喜一半忧,她心里不断想着:你的话如此简单,可为何那眼神里却是些许凄凉和讽刺?千霏,是不是没有全心全意护着你的人都不配来陪着你? 水暮颜跟在她身后,刚出了殿门便只见一脸伤情的洛神帝。洛神帝眉间皆是痛苦,仿佛是被霜雪划伤了眉眼一般。才几月不见,她眉眼再也不见当年的狂傲和嚣张。情只一字,怎么这样伤人? 洛神帝一见到水暮颜目光便再也没有移开,水暮颜看见她嘴唇开了一道口子,面容也憔悴了些,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水暮颜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白兰的声音便传入耳膜:“水暮颜,乐不思蜀了吗?” 刺耳的话水暮颜还未来得及消化,洛神帝便接着说:“跟我回去好不好?颜,千秋谷和你不是一路人。“ 这话什么意思?水暮颜还在思索,难道白兰要提前攻打千秋谷了? 白兰厉声说道:“我命令你停止一切任务,立刻回无忧宫,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和他们联络感情了。” 水暮颜被吓得不知所措,白兰这是下的哪一步棋!等她回过神来猛然看向千霏时,四周投来嫌弃的目光。 “千霏!”水暮颜吓得心慌意乱,慌忙拉住她的手。 她一点一点将手挣脱,而后看向其余几个谷主,略显尴尬的说道:“我什么事都知道得晚,几位谷主想必早已有了裁度之法,一切听从你们的。” 发生了什么?!这才几个时辰,她只是回了一趟赤血楼做最后的交代而已……难道……白兰将她的身份全部告诉千秋谷了?一点都不保留?!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心疼得冲过来抓住水暮颜的手,就在那一刹那,水暮颜双瞳放大,眼中满是怨恨,抬起手猛然一巴掌呼过去,耳光响亮! “你假仁假义做什么?你以为你和白兰又有什么不同?呵呵,一样利用我的软弱要挟我。是不是你们得不到的都不想要我得不到?此生能遇到你们,真是我的报应。”说完水暮颜又抬起脚一脚狠狠踹向洛神帝,而后看着彷徨又无助的捂住肚子的她,仍旧是怨恨难消。 晶莹的泪珠顺着水暮颜的脸颊滑落,她心头很痛,此生爱得最深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洛神帝知道一切,她想护着水暮颜没错,她想强制性让水暮颜和千秋谷撇清关系也没错,可水暮颜却恨毒了她这样的做法!为什么要带白兰来?一句话便可以毁了水暮颜和千霏,难道洛神帝不清楚?她最清楚不过! 水暮颜心慌至极,眼下的形势注定要二选一。白兰太狠了,竟然将洛神帝带了过来,他难道不知道千霏有多介意洛神帝?! 水暮颜抬眼看向白兰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又看到了卫翎霄脸上的无奈,再看过去便正好对上长相思和月玲珑冷漠的脸色。水暮颜知道,没有乱世引和千霏,没有卫翎霄,她不可能能够在千秋谷随意进出。 她笑了笑,终于看清个了白兰和洛神帝都只是带着情网的枷锁,忠君爱国?难道因为这样就要舍弃自己在意的人?她猛然想起了顾墨云为了顾夕墨宁可将魔众生陪葬的事情,或许正是顾墨云的义无反顾才让他获得了永久的自由! 水暮颜又落下泪来,她知道今日便是诀别和背叛,她的天秤失衡了,她甘心如此。她也终于明白白兰是魔帝,不可能因为他们之间的情分而改变什么。她只能靠自己护住在意的人。 于是水暮颜幻化出彼岸魂,一脸决然指着白兰说道:“白兰,我想了许久,我心里一直忌讳太多,我怕我的放肆和背叛引来无数魔界人士效仿,我真不是居功自傲,只是我这个人太不好了,实在不适合在你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来多谢了你的庇护和忍让,我真的感激不尽。但是,能不能不要让我们之间恩仇难分?我曾想过无数次离开无忧宫,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可现在有了。” 白兰闻言大怒,水暮颜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提及此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失算!还是迟来了一步!他迅速幻化出他的离君剑,红着双眼含着泪指着水暮颜说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我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中!竟然连洛神帝也不是千霏的对手,水暮颜,你怎么永远都是这么令人意外!” 他这是不甘心,也是怨恨!水暮颜从来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一想到自从两人从无忧宫分开后便彼此失控,现在水暮颜的心竟然还落到了别人手里,白兰不由得崩溃!凭什么! “别说了,今日就算是杀了你,我也不会心软半分!倘若你死了,这魔界天下乱了,那就乱了吧!我自己的天下都已经自顾不暇,我管不了那么多!”水暮颜颤抖着身子嘶吼这段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不是在赌气,她对白兰动了杀心,如果千霏和他只能存活一个,那她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夺位! “说的什么混账话!枉顾上苍许你几十万年的原始妖力,你不造福众生,反倒是在这里与你的君主作对!魔界有你这样的臣子,的确是魔界的报应!”乱世引忽然厉声斥责水暮颜,他知道如果局面控制不住,明日千秋谷便会迎来灭顶之灾!再者,他更清楚白兰身为帝王的难处,他也想保全千秋谷,可他更害怕千秋谷乱了整个魔界的气数! 他的话永远都是那么一针见血。水暮颜没敢转身看乱世引,却也无言以对。她的身子瑟瑟发抖,惊慌失措。 乱世引狠狠皱着眉,走到水暮颜身旁又义正言辞说道:“今日你若伤了魔帝,是千秋谷之过,更是从此与天下为敌。若魔帝伤了你,那谁能保证四谷主不会为了你做出什么蠢事来?左右都是你的不是,你还要如何放肆!” 水暮颜心里笑了笑,是这样?是这样。刚才水暮颜听见了什么?千霏会为了她做蠢事吗? 水暮颜转身看着千霏,心里不由得欣喜若狂,她抛开一切小心翼翼的猜忌,放下所有谨小慎微的谨慎,决定赌上所有,真正全力以赴拼一次。 水暮颜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千霏转瞬的彼变化在告诉她一个无情的事实,她们之间有太多阻隔。如今她身份暴露,千霏一己之力如何保全她在千秋谷存活?白兰那样想将她的奢望打碎,她的存在对于千秋谷来说就是一个威胁,她不离开千秋谷,白兰就会加快毁灭千秋谷的速度。 水暮颜扯出一个最温柔的笑,以最温柔的方式于众目睽睽下表白,她还不清楚自己对千霏是什么情分,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千霏知道她的心意:“千霏,如果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用一个纯净的灵魂与你相伴!我们不会有现在的尴尬和为难。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你为难。”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1章 自毁修为,还我自由 千霏微微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那双明媚的眼里一瞬间充满了不知名的情愫,仿佛被压抑着什么。一旁的洛神帝眼里满是慌乱,身子一下子便跪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再一次失去水暮颜了。 千秋谷对千霏而言犹如白兰对水暮颜而言,是君,是王,是不可背叛。这一刹那,水暮颜才真正懂了什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世间所有人都认为水暮颜该死或者水暮颜不该做什么时,水暮颜做什么都是错。 “白兰,这场战争从来都只是你和顾墨云的战争,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们争的不就是我的妖力么?好,我给你,我还你,我们两清!” 水暮颜话音刚落便狠下心猛然从额上生生扯出灵体彼岸花,残忍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刹那间天际的云完全被刺眼的红色布满,而脱离本体后的彼岸花仿佛要迅速枯萎一般,在水暮颜的掌心一点点的挣扎着。红色的花蕊伸出一点一点枯萎的瘦弱触手,拼命地蜷缩着身子,朝着不断流血的额头无力的无声的呼喊,可它面临的只是被那只冰凉入骨的手无情的抛下。 彼岸花离体后的痛苦令水暮颜终生难忘!她体内的寒毒迅速攻心,一下子水暮颜便跌倒在地上,脑海里无数画面冲击进来,整个头又昏又涨又痛,整个世界嘈杂,狂躁。 她体内的妖力开始以疯狂的速度消散,化为刺眼的红光,朝八方散去,强大的妖力形成一股劲,将四周笼罩上一层诡异恐怖的气氛。 而蜷缩在地上的她浑身的血脉开始混乱,逆流,冲击,她的泪汹涌而出,可嗓子却只能发出极其低沉的痛苦声,她死死捂住胸口,眼睛禁闭无法睁开,嘴角流血,不出片刻便不省人事。 “洛神帝!快救她!”这是水暮颜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那般仓皇,水暮颜却辨不清是谁的。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疯狂的举动不住地流泪,冷笑,万念俱灰:水暮颜,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为了我拼命?我于你而言,只是过客?呵,既然如此,我便无须再对你温情,你欠我的,都一一还给我吧! 洛神帝看向千霏,那个一向温柔端庄,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刻像疯子一般抱着小命快不保的水暮颜泣不成声。洛神帝绝望的闭上双眼,狠狠皱眉,她落了大败!她不是输给了顾墨云,不是输给了白子佳,她输给了自己。千霏是趁虚而入还是水暮颜早已心有所属洛神帝不得而知,可她清楚的是,从今往后水暮颜的命只属于她! 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的一厢情愿付出,付出太久也会疯,可洛神帝心甘情愿堕落。倘若彻底失去了水暮颜,她的存在便毫无意义,她和水暮颜才该是纠缠不休却互相伤害的人! 她一步步走向千霏,挂着绝望的泪,轻声冷笑:“这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救!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担心!” 随后洛神帝便一把夺过水暮颜,转身便入了雨雪殿。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她冷成霜雪的脸映得更加苍白无力。那双眉眼里寒冰万丈,她抱在怀中的人仿佛只是尸体,她嘴角竟然浮起一抹冷笑,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乱世引赶忙过去扶起千霏,在座的人皆是满眼震惊,谁也没想到水暮颜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保全自己和千秋谷。 雨雪殿。 洛神帝传输大半修为给水暮颜,她已经很疲惫,可心里的痛却仍旧在折磨她。她抱着怀中人,爱怜又狠绝的目光打量着水暮颜那憔悴的容颜,一瞬间她笑得可怜又可悲的疯子。 “呵呵呵……为什么要这么快就放下?难道我拼尽全力给你的情仍旧那么不值一钱?你怎么可以这样坏?”洛神帝崩溃的哭着,伸出手紧紧攥着水暮颜的手,冰凉的嗓音继续说:“我陪你从天荒到地老,你陪我从温柔倾心到万劫不复吧。今日我陪你一起毁了自己,我便再无筹码可以制衡你,这颗残败的心你莫要再糟践,否则我也不知道你会失去什么。但是颜你不要怕,就算是你一无所有,我也陪着你,我们本就是生死相随的一对,可你不记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千霏终于忍不住从外面进来,抬眼便对上了洛神帝低头亲吻水暮颜的模样。 一瞬间千霏怒了,走过去一声吼:“放开她!你这个疯子!” 洛神帝抬起温柔的双眸,百般不愿放开怀中人,可她感到千霏眼里的嫉妒和仇恨时顿时心生一计。她邪魅一笑,像个十足的疯子,或许从此刻起她所有的刺都已经竖起,千霏成了摧毁她所有温柔的最后一击。她不再相信温柔等待能够换回水暮颜的倾心相待,她只能以最残忍最迅猛的方式来巧取豪夺。 洛神帝为水暮颜盖好被子便拖着虚弱的身子静坐坐在窗前,她看向千霏时目光讽刺,就像她当年看向白子佳,看向白兰时一样。 雨雪殿里被电光照得忽明忽暗,震耳欲聋的满是急骤的风雨声和狂暴的雷声,洛神帝侧耳倾听,垂眸静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临安,回到了那个悲惨又绝望的临安。 “无论在哪里,我都注定被抛弃是么?”洛神帝扪心自问,忍不住转眼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水暮颜。 千霏走到床前温柔的守候在一旁,刚才水暮颜取出灵体的场景将她所有的顾虑都吓散了,她再也无法承受失去水暮颜的痛苦。方才进来撞见的那一幕像一根长针,刺穿她的心,她狠狠皱眉,不甘心的轻轻抚上水暮颜的脸庞,看着水暮颜憔悴的面容心疼着。同时在心里做了决定,她也要义无反顾为水暮颜拼一次,这一次她赌上所有,输赢看天意。 洛神帝撑着头望向窗外,雨声大作,一如水暮颜当年离开的那个夜里。 “林阿九,我对你的执念是不是太过了?”洛神帝苦笑着,扶额皱眉,呢喃自语,思绪又飘远。 千霏命人将屋内火炉烧得很旺,她怕水暮颜寒气入侵的身子扛不住,一时间雨雪殿内暖洋洋的。 “洛神帝。”千霏忽然轻声唤她,说话间已经坐到了桌旁。 洛神帝抬眸望她,眼底还是藏不住的怨恨。 不等洛神帝开口千霏便又说道:“我总听阿颜提起你,提起她对你的亏欠。洛神帝,从今往后你对她的恨我来替她受,你想要她承受什么结果我来受。” 洛神帝冷笑,轻轻扶额,眼神恶毒,身子一点一点颤抖,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还是来了,她讽刺至极的说道:“千霏,你是不是以为她今日能为你舍弃一身修为便是全心全意为你付出了?你也太天真了,水暮颜她心里装了多少人连我都数不清了!你以为你是谁,轻轻松松便可以将我们都打败吗!” 洛神帝声音一下子提高到尖锐的层次,本来坐下的身子也刷一下站起来,气势逼人。 千霏连忙起身瞪了她一眼,而后说道:“我们出去说,别吵到她。” 洛神帝狠狠拂袖,瞪着她,而后两人去了偏殿。 刚到偏殿洛神帝忽然一招狠的向千霏打过去,千霏早有防备,迅速闪开,心中大惊! “你竟然还能有如此法力!”千霏震惊不已,方才为了救水暮颜,洛神帝已经输出过半的法力。 千霏暗暗吃惊的同时也想起了水暮颜散去的法力,随后试探性问了句:“阿颜散去的修为……是不是不比你输给她的少?” “呵,终于有自知之明了?她可是上古妖魔!若非我有赤龙心,你以为我会和她旗鼓相当?你也不想想,什么样的妖力才会让顾墨云和白兰不肯放手!”洛神帝开始歇斯底里,方才她宁可自己修为散尽也要将水暮颜拖下水,就是因为水暮颜自身的妖力太过于强大。如果此时不废了水暮颜的妖力,只怕此后洛神帝再也控制不住水暮颜。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千霏听完她的话手抖了抖,随后悄悄藏在身后。 洛神帝见她慌了,趁机说道:“她在白兰身边一日,我便不会反叛白兰一日,顾墨云便不敢掉以轻心一日。千霏,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馈赠?水暮颜早就不再属于她自己!她属于整个魔界,没了她,多少平衡关系都会被打破!到时候天下大乱,是你能负责还是她能负责?” 千霏狠狠皱眉,她眼里的不知世故的人,竟然这么多年来都扮演着砝码的角色。原来,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便是你被一群人捧在掌心,这不是宠爱,只是束缚,怕你飞了。 随后千霏瞪了她一眼,想起之前洛神帝对水暮颜做过的事,愤恨的说道:“你也是为了利用她?你那些深情都是装出来的!” 洛神帝不住地冷笑,讽刺的说道:“你一个后生晚辈,一个不足挂齿的外人,与她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有何区别?凭你也配过问这些?“ 洛神帝言辞犀利,将千霏问得哑口无言,气愤不已。 千霏随后回怼道:“凭你们再如何了不得,她也是为我散尽修为的!你这是丧心病狂的嫉妒!” 洛神帝气得吐血,找不到话回复她。 两人就那样静静恨恨的看着对方许久,像决斗的狮子,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可当两人都很累时他们便不得不冷静下来。 许久之后,洛神帝看着同样是无奈又挂着一脸倔强的千霏轻声问道:“你想劝我放弃?” 千霏听着她直白的话语,不可否认的点点头说道:“倘若你们都放弃她,她便不会再受伤了。” 洛神帝闻言冷笑,千霏这么蠢?她挖苦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天真了?你以为我们远离她她就安全了?她招惹的那些仇家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将她鞭尸泄恨!她早就仇家满天下了你不知道吗!倘若今日散尽修为的人是你,你觉得仅凭她一个水暮颜能护得住你?别痴人说梦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2章 九死一生只为你 听着洛神帝的话,千霏方才的底气仿佛全部泄了,她终于明白,不是她与水暮颜一样选择任性,事情就会如愿。不理智的选择带来的后果只能是更糟糕。 千霏静默,听着洛神帝声音里微微颤抖的言辞。 “你知道吗?她体内的寒毒早就肆无忌惮穿梭在体内,之前她的赤子鸢毁了,就再也没有能够克制寒毒的法子了。她一身是病,不发作时还好,发作时生不如死。”洛神帝眼神呆滞,不甘心和委屈全部含在眼里,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千霏低头不语,静静坐在一旁,面如死灰。 “她还有多久才会醒来?”千霏沉默许久后这么问。 “不知道。”洛神帝说这话时眼眶红了。 凝情殿。 白兰望着对面五个人,许久不说话,而这五个人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邑闲阜来得很快,见到白兰以后开口便是:“魔帝,颜帝怎么样了?” 白兰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和痛苦,夹杂着些许凄凉问道:“生死未卜,灵体被她生生扯了出来,不过洛神帝已经将灵体重新封印回她体内了。她醒来,或许,是废人一个了。” “……”邑闲阜一时语塞。 卫翎霄看着白兰近乎绝望的表情,眉宇深锁,她不知道顾墨云和白兰是否有差别,两个人争夺这份妖力手段层出不穷,眼下顾墨云还不知道水暮颜已经是废人一个,不知道当他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发疯。 卫翎霄心里清楚千秋谷在劫难逃,此时对她最有用的情报就是关于水暮颜的下场,于是她看向白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白兰抬眸,眸光清寒,他坚决不会放过千秋谷!冰冷的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她只要还活着,就是无忧宫的人,没了法力修为她还有脑子,兵法布阵她不会输给你们。” 乱世引猛然起身厉声斥责道:“你怎么如此待她!她现在生死不明,你竟然不打算放过她!” “我答应过要放过她么?”白兰冷眼看过去,嘴角浮起冷笑,而后补充道:“我培养了几万年的杀手被你们一朝给散尽修为,你们不好好想想如何自保,反而担心起别人了?” 白兰一句话令五个人倒吸一口气,现在的问题已经很复杂了。白兰早就对千秋谷恨之入骨,水暮颜真正开始做事以后第一个任务也是除去千秋谷,没想到竟然在此栽了跟头。白兰也甚是觉得打脸。 乱世引狠狠皱眉,愤愤不平地说道:“难怪阿颜要背叛你!你们数万年的情分竟然不能为她求一条生路!你心胸竟然如此狭隘?比起绮语魔帝你真是差得远!” 白兰眼里要喷出火来,若不是千秋谷这几个人将水暮颜迷惑,他和水暮颜不会轻易走到这一步! “千秋谷誓死不降!你以为你是魔帝就可以打败我们?做梦!自己看看你做的那些事,身为男人竟然要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成全你所谓的大义,可不可笑!” 白兰顿时歇斯底里,站起身指着乱世引嘶吼:“放肆!你这个目无法纪的混账!我一定会毁了你们整个千秋谷!你们都会沦为阶下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乱世引只是冷哼一声,鄙夷的看着白兰说道:“你以为你这个魔帝做得很好?若非看在绮语魔帝的份儿上,谁肯对你青目?千秋谷数万年基业也不是你想灭就灭的!” 白兰气得发抖,却深知乱世引所言不假。不过当卫翎霄眼里流露出歉意时,白兰便不再做声,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千秋谷的结局。 白兰静默许久,木左逸来了。神色匆匆,整个人都处于不安之中。见了白兰,第一句话便是:“魔帝,师妹她现在何处?” 白兰抬眼淡定的说道:“雨雪殿养着的。” 木左逸向白兰点点头,而后向卫翎霄等人作揖道:“烦请几位谷主带我去看看我师妹,我想看看她现在的情况。” 卫翎霄点点头,而后引着木左逸到雨雪殿。刚入偏殿便看见洛神帝和千霏两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木左逸不由得心一紧。 千霏跟着木左逸入了大殿,床榻上的人面色惨白,额上一条口子触目惊心,被强制封印的彼岸花似乎很想挣脱出来,难受得在那里颤巍巍摆动着细长的花蕊。 “阿颜,阿颜你醒醒。”千霏轻声喊着,站在一旁着急的看着。 木左逸探了探你的脉息,而后额上渗出汗珠来,他变了脸色说道:“情况不妙,她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冲撞!谁给她输送的修为?” 洛神帝眉宇紧锁,走过来假装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木左逸忍不住指责洛神帝,此时说什么都晚了,水暮颜彻底废了!木左逸叹息一声道:“她与你的七世花相生相克,你如何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洛神帝,你……你也太狠心了!现在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洛神帝顿时慌了,她并不想害死水暮颜,木左逸一句话吓得她急忙冲过去握住你的手,不住的喊着:“颜……颜……你醒醒。” “倘若我没了这一身修为,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一句呢喃,声音不是很大,在场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千霏闻言急忙俯下身,碍于洛神帝整个人挡着水暮颜,她只得站在一旁轻声说道:“你快醒来,即便你没有半点修为,我也陪着你,快醒来可好?”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噩梦中的你心慌意乱,话语里满是颤抖和惶恐,两行泪不断的滑落。 白兰默默看了一眼,终是不忍,将拳头藏进袖中,而后转身离去。 穆九峰。赤血楼。 水暮颜重伤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首先在赤血楼内就掀起一场惊天骇浪,那些想要篡位的人早已经迫不及待。 千清风望着一脸狂躁的沉蠡和安元,眉间怒气难以掩藏:“主上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 沉蠡和安元掌握整个冷月宫的兵力,听说水暮颜连小命都难保,便起了心要造反。 沉蠡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千清风,嘲讽道:“你以为你这个帝妃能代表一切?千清风,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们早就看不惯了!你不是一向瞧不起我们这样的莽夫么?今日敢不敢一决生死?如今楼主生死不明,赤血楼的未来无法预见,凭什么不让我们自己谋一条生路?” 安元尖锐的声音响起:“这赤血楼到底是帝君的天下还是你的天下?千清风,你不要搞错了!” 大殿之上,刀剑相向,三个人大有一决生死的心。 千清雨步入大殿,望着几个人,心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他也制不住两人,此时正红着眼眶赶来,见千清风被欺负了自然不悦,他尖锐的声音吼道:“帝君一日不在你们便狂躁,你们是不是忘了帝君还有一个大师兄叫顾墨云!“ 千清雨情绪失控,整个人几乎扑上去,幸好被千清风拦住了。 千清风铁着脸说道:“你俩胆敢造次,我保证亲自去请顾墨云帮忙,他的浩气盟仅次于我们赤血楼,我不信他还收拾不了你们。” 沉蠡和安元顿时安静下来,眼眶红肿,无奈绝望的眼神望着千清风说道:“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等死么?帝君没了,我们群龙无首,千清风,你以为你能管辖得住整个赤血楼?” 这的确是个问题,赤血楼上上下下数万人,早有不臣之心的人不在少数,一人惹一点事都够千清风忙活的。 千清风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说道:“一切照旧!帝君只是受了伤,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不等两个人再有什么话说,千清雨和千清风便冷哼一声,而后双双离开。 沉蠡和安元不甘心的对望一眼,而后悻悻离开。 雨雪殿。 阳光铺到窗前,床榻上的水暮颜却还是毫无血色,惨白的面容越发憔悴。 千清风的忽然到来让千霏深感不安。 千清风扫了一眼水暮颜的面容,而后轻声问道:“主上什么时候会醒来?” 千霏绝望的摇头,一旁的洛神帝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千清雨眼泪掉下来,轻声啜泣,千清风连忙拉他入怀,尴尬的说道:“抱歉,清雨有些伤感。” 千霏心里隐隐不安,千清风的到来给了她太多信息,于是她轻声问道:“你们来是楼中出什么事了么?” 千清风尴尬笑了笑,轻轻摇摇头,轻声说道:“只是担心主上,故来看看。” 千霏岂会不知千清风的难处,于是轻声道:“你跟我来,还没用饭吧,我们一起吃吧。” 千清风看懂了千霏的眼神,跟着去了。 偏殿。 千霏面色沉重的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千清风微微皱眉,而后颤抖着声说道:“我只怕帝君再也醒不过来,我方才见她脸色极差,额头上灵体的位置伤疤触目惊心……她会不会……” 千清风没敢补充完下半句,眼眶红了。 两人沉默良久,而后千霏极力克制情绪,问道:“现在楼中谁主事务?” 千清风摇摇头,面有难色。 千霏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总要有个人主持事务才好,阿颜平日里有留下什么备选人么?” 千清风苦笑:“主上最是多疑,除了她,没有人会有独揽大权的机会。” 千霏倒吸一口凉气,水暮颜多疑至此?她从不知道。她顿时觉得自己对水暮颜太不了解,水暮颜这样一个多疑的人竟真的对她不设防。她又想起水暮颜那一句句讨她欢心的话,原来都是真的。 “主上醒了!主上醒了!”千清雨喜极而泣的声音传入偏殿。 闻言偏殿中的两个人连忙冲回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洛神帝死死将水暮颜抱在怀中,而水暮颜面色苍白,虚弱至极。 看到千霏的那一刻,水暮颜轻轻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吃力的朝她勾了勾。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3章 山穷水尽 水暮颜看见千霏眼里的泪为她而落,千霏一步一步朝水暮颜走来,仿佛她也重伤了一般,脚步缓慢,呼吸略微沉重。 洛神帝眼里落了失望,轻轻放开水暮颜的手,水暮颜笑着拉住她,惨淡的笑着。一瞬间洛神帝以为有什么好事会发生,双眸也兴奋了许多。 她猛然回头朝水暮颜笑,水暮颜微弱的声音回道:“能不能来世再还我对你的亏欠?洛神帝,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水暮颜嘴角用力扯出一个笑,而后丢开她的手,整个人扑进千霏怀中。 洛神帝顿时泪如雨下,水暮颜果然是恨她彻底毁了自己的修为! “我醒了,千霏,不要担心啦。”水暮颜轻声说着,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洛神帝的身子僵住了,她喘息声越来越重,片刻便吐了血,随后单膝跪下。 “洛神帝!”千霏吓了一跳,于心不忍,正要俯下身去扶她,却被水暮颜拉住。 “来人,送西域妖王回妖雪宫。”水暮颜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冰冷坚决,法力被废的感觉游走全身,她怎么会有好脸色? 洛神帝冷冷一笑,依旧霸道的语气,转身对水暮颜说道:“改日等你伤好了我再来看你。” “呵。”水暮颜目不斜视,与她对望,眼里满是不屑和冷漠。 洛神帝与水暮颜对视了许久,像是宣战一般,许久后洛神帝才尴尬的点点头,而后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水暮颜抬眼才发现众人对水暮颜投来责备的目光。水暮颜只是冷笑一声,满脸无所谓,而后轻轻对千霏说道:“鬼门关可不好走,阎王爷不要我,那你要不要我?” “要啊,怎么不要。”千霏拥水暮颜入怀,宠溺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的脸洋溢着幸福。 次日。 千清风走到水暮颜身旁,向水暮颜说着这两日楼中发生的事情,水暮颜满不在意的一瞥,浅浅一笑、无奈的说道:“本就是留不住的人,放他们走也无妨。” “帝君,你什么时候回去?”千清风发现水暮颜情绪不对,整个人仿佛对赤血楼丝毫不在意,便忍不住催她回去。 水暮颜闻言笑了笑,仰面看那散落在树叶上掉下来的阳光,轻轻伸手接住那阳光,悲凉的笑道:“清风,我想解散赤血楼,你觉得如何?” 千清风一阵沉默,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了。他看着水暮颜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又想着现在形同废人的水暮颜,仿佛预料到了。 水暮颜扭头看着千清风错愕的表情,心里忍不住讽刺,继续说道:“我已经不想和过去再有什么联系了,只当我死了。楼中许多人本就是畏惧我的修为,如今我废人一个,他们怎么甘心屈于人下?与其花心思去控制压制他们,倒不如放手,各自安好。” 千清风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情绪满满的说道:“你怎能这样?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真的不替我们考虑么?主上,我不信你真的会这么无情。” 水暮颜笑了笑,尴尬的指着额上那道伤疤,轻轻按压那灵体,一股剧痛传遍全身。水暮颜眼眶中一下盈了泪,疼痛之下水暮颜脑子更清楚了。 水暮颜浅浅一笑,目光带着些许怨恨,还有绝望,说道:“清风,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绝望?我的灵体现在只能勉强存于我体内,你之所以还能看到我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只是因为阎王爷不要我的命。你以为我是打不死的?还是以为我真的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白兰是为了天下苍生逼我,那你们呢?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逼我回去?还是为了什么?” 水暮颜字字锥心,千清风无言以对。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强烈的光线射进眼里,水暮颜开始有些眩晕。 千清风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只是一心为水暮颜着想,难道请水暮颜回去也有错?那赤血楼不是水暮颜几万年的心血么? 他哽咽着,红了眼眶,第一次觉得如此茫然无措,脑海一片空白,语气颇为怨恨的说道:“你当初建立赤血楼就是最大的错,你太会骗人了,把我们都给骗了。果然,沉蠡和安元才是最清楚局势的人。既然你不管了,那赤血楼也没什么必要存在了,沉蠡安元能离开,我和清雨也能。” 千清风不舍又怨恨的看着水暮颜,水暮颜还是无动于衷,他只得转身离去,临行前说道:“主上,保重。” “嗯。”水暮颜不敢回话,颤抖着身子坐在石凳上,心中沉重如铁,话也不愿意多说。 水暮颜感觉自己像个残废一样,她抬起那双曾杀人无数的手,轻轻动了动,感觉像凡人托起手一样沉重,丝毫没有轻盈之感。 她忍不住一遍遍审视,扪心自问:终于也到了嚣张到头的一日?呵,现在像个废人一样要如何自保?安元要造反便造反吧,难不成还要等着白兰下毒手? 水暮颜有些绝望的闭上双眸,她欣喜于如今的自己终于对白兰了无牵挂,终于做到了独善其身。能够让她完全的脱离过去,便是她最大的奢求。可她付出的代价确实有点大,她有些害怕白兰会像疯子一样对她,对千秋谷斩尽杀绝。 一个帝王怎会允许反叛的羽翼残存?她对于白兰再了解不过。 无忧宫。 白兰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思量着近来发生的事情。水暮颜如今的处境对他而言是最大的打击,他彻底失去了一把锋利的刀剑,可他竟然后知后觉。还有南城的处境,千秋谷日益猖狂,南池已经被收服,此时要不要除掉千秋谷是个问题。 他又想起了顾墨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来找他算账?按照顾墨云的性格,知道水暮颜修为散尽绝不会善罢甘休。就像本属于顾墨云的刀剑,却在白兰手里毁了。白兰想到这里又觉得实在可笑,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承认水暮颜是属于顾墨云的刀剑? 邑闲阜陪他坐了许久了,白兰手中的酒杯一直没放下过,他无神的眉眼间尽是悲凉。 许久,邑闲阜才说道:“魔帝,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兰这才抖了抖身子,如梦初醒,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不知道。” 邑闲阜知道他没了主意,思量再三,而后说道:“魔帝,臣有一言,不值当讲不当讲。” 白兰幽幽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邑闲阜一直劝他不要感情用事,如今闹出这样的笑话让他倍感尴尬。 邑闲阜说道:“既然颜帝不愿意归顺,宁可成为废人也不愿意再为魔帝效劳。那不妨,不妨……除掉她吧。” 邑闲阜说完话自己也吓了一跳,白兰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西域。妖雪宫。 洛神帝将自己关在酒窖里,酩酊大醉。 她迷离的眼睛看着酒窖里散落的一束阳光,轻声呢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 酒窖外,洛雪儿站了几个日夜,未曾离开过。她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 酒窖里不断传来摔碎酒坛子的声音,偶尔会停歇,也有时候会传来一顿嘶吼声。她听得心碎神伤。 “水暮颜,你到底何方神圣,竟然将雾秋折磨成这样。” 洛神帝多日不理朝政,西域都是洛雪儿一人打理,她两边兼顾,没几日便彻底病倒了。 洛神帝依旧是醉倒在酒窖里,不管外面如何通传,她就是不理会,听闻洛雪儿倒下了,她也只是凉凉一笑,依旧无动于衷。 凝情殿。 千霏和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往日里温柔和顺的模样全无,此刻像只小狮子一样对着白凌鸢嘶吼:“千秋谷非你所创,自然也轮不到你做主!如今南城大军随时压境,依靠风月林和千秋谷的力量也不可能完全抵御得了,为什么我们不能与赤血楼联盟!” 白凌鸢气得来回踱步,一脸气愤:“赤血楼都是亡命之徒,里面的人比起千秋谷收编的人更要猖狂的多!如今你贸然与其联盟,就不怕白兰下旨命其反戈一击?” 千霏自然清楚赤血楼之所以存活至今是白兰的默许,如今水暮颜与其反目,赤血楼想必也朝不保夕。如今所谓的联盟实在太过于危险,一旦没人能够控制住赤血楼里的反叛者,便是与虎谋皮。 乱世引焦急的看着千霏,他知道千霏是为了水暮颜在力争千秋谷的指挥权。可现在千秋谷有四个人不同意联盟,他和千霏两个人孤掌难鸣。 千霏红了眼眶,她想起水暮颜现在日益恶化的身子,还有赤血楼随时会爆发的内乱。她颤抖着唇齿,第一次乞求别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保住阿颜了,你们帮帮我吧……” 看着千霏服软的模样,一向最为锐利的白凌鸢也静下来了,她知道千霏是认真的,几万年的幕僚情分也不浅。 长相思咳嗽一声,皱着万年不舒展眉头说道:“依我看,水暮颜本来也是白兰的人,我们若将她留下实在不妥,会让人误会的。不过她对四谷主的情分我们也看到了,如果不帮她也确实说不过去,不如我们等她伤好了将她送去赤血楼吧。那些人终究是她的部下,如果白兰依旧护着她,想必那些人不敢造次的。” 月玲珑轻哼一声,瞥了一眼千霏那一脸冷漠又带着讽刺的表情说道:“四谷主也不必太过于伤怀,毕竟她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人逼她,你犯不着自责。那日白兰不是说了么,她没有法力还有脑子,与其在这里想法子保住她,不如放她回无忧宫。” 天子果然是最具有杀伤力的,白兰还未说什么他们便开始怕了。 千霏懒得再说什么,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乱世引看了一眼白凌鸢和卫翎霄,起身有些责备地说道:“当初千霏将你推上大谷主的位置又是怎样一番辛苦,想必你是忘了。” 随后乱世引也走了,留下其余几人在凝情殿郁闷。 在魔界就是这样,一旦谁倒下了,他所有的资源也都倒下了。人们都忙于自保,谁还顾及得上谁呢。如果今日内乱的是千秋谷,谁又能保证水暮颜一定会相助?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4章 孤注一掷修魔道 他们都知道千霏如今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再也看不清局势利弊,可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又怎么分得出力气保护水暮颜呢?水暮颜还有好几个退路,而他们从来都没有退路,所以怪不得他们如此无情。 雨雪殿。 千霏推门而入,正好撞见坐在窗边看月亮的水暮颜,千霏望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忽然间萌生出一种想远走高飞的念头。 水暮颜忽然回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看着脸上还写着不开心的千霏,轻声问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千霏摇摇头,反问:“今日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便是沉默,窗外忽然吹进来一阵风,水暮颜不由得咳嗽,千霏连忙走过去关窗,却看到窗台下的桌上多了一份纸笔。 水暮颜一时语塞,站在那里不敢动,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份纸笔。转眼间千霏便关上了窗棂,随手将窗棂上的鸟毛扔出去,笑脸盈盈往回走,半个字不提。 “你觉得魔界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千霏忽然这么问,水暮颜与她对上眼的瞬间感到心慌,不由份问了句:“你要打发我走?” 千霏看了看她似乎即将哭鼻子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现在别人都觉得你是我的人了,我赖得掉?” 闻言水暮颜才放心的笑了笑,她痴痴的望着千霏,像许诺一般说道:“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心里,你要丢掉我的话,就把我丢进你心里去吧。” 千霏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看好看的风景。陪你去临安好不好?你一直说那里很好看。” “好啊!好啊!临安真的很好看!等我伤好了,我们一起去!顺便在那里待一段时间,过几日神仙般逍遥的日子,怎么样?”水暮颜满眼期待,不由自主伸出手抓紧千霏,生怕她跑了。 千霏温柔一笑:“好,我答应你。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嗯呐!”水暮颜苍白的脸色因为笑得开怀才显得没那般可怕,谁能知道她这身子已经要穷途末路了呢? 浮屠山。 水暮颜静静坐在一个颓圮的土墙下,听着寒冷的风吹过脸庞。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散发出暮沉沉的气息。夕阳的余晖将水暮颜单薄的影子越拉越长,远远的望去,好像一个日薄西山之人。 不一会儿,一个人脚步轻盈的朝她迎面而来。 水暮颜抬眸看了看他,而后笑道:“你终于来了。” 他喉间仿佛被什么给堵住,沉默了,发不出声来。一双眉眼满是不忍,一向霸气狠绝的他竟然也有如此害怕无奈的一面? 水暮颜起身,不做任何正面回答,只是伸出手笑道:“我要的东西呢?” 他从袖间拿出一个册子和一个瓶子给水暮颜,水暮颜接过来,心酸的笑了笑,轻声叹息,而后转身欲走,又被他叫住。 “师妹,你真要逼自己走这条绝路么?”顾墨云的声音什么时候这么苍凉了?低沉得像地狱深处沉睡数十万年的恶魔。 水暮颜重重叹息一声,而后笑道:“如今我是废人一个,保不齐连命都会丢了,我还怕什么?白兰护不住我,我也不想他为难。” 随后水暮颜看了顾墨云一眼,道了谢,转身离开。 顾墨云眼里满是怒火,拳头捏得紧紧的,低沉的声音说了句:“连人都看不好,白兰,你这么没用的吗?” 雨雪殿。 水暮颜看着那册子,昏暗的烛火摇曳着,晚风有些凉,水暮颜忍不住打了寒噤。 “修魔道。”水暮颜轻声念叨,而后揭开灯罩,将那册子烧了个干净。 看着燃起的火焰,水暮颜只觉得心中恐慌,仿佛一切都失控了,水暮颜肆意妄为的逃离最终变成了自掘坟墓。可水暮颜更害怕自己倒下,她和千霏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倒下!所以不论付出何等代价,她都不会坐以待毙! 水暮颜坐在桌前,将瓶子里的药全吃了下去,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仿佛黑夜吞噬一般,暗潮汹涌。 忽然间有人破门而入,水暮颜蜷缩在地上,迷离的眼神看到了一脸焦灼的千霏。 “阿颜,阿颜!”千霏将水暮颜抱在怀里,水暮颜急剧下降的体温和她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水暮颜本能的抱紧她。 “千霏,千霏,不要丢下我,好吗?”水暮颜蜷缩在她怀里,死死抱着她,呼吸急促的说道:“以后你寒毒发作时,我都陪着你,好吗?” “好,好,好。”千霏将水暮颜搂的更紧,水暮颜觉得很安心。 她吃下去的药能破坏她体内残存的所有修为,包括洛神帝强制留在她体内的,这也意味着她所有的记忆都将被打开,而她像重生一般,一无所有。这也是修魔道所必备的条件,以最纯粹的身体去接受这世间最为毁灭性的力量。 无忧宫。 白兰坐在那里无言,水暮颜知道,他等水暮颜很久了。 见到水暮颜时,他开口问水暮颜:“是我逼你的?” 水暮颜木然的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说道:“白兰,我想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我对千霏上心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能陪着我安然无恙的唯有她。没了我你也必须照样活,顾墨云你照样斗。千万年前我不愿意参战,之战的失败绮语魔帝归咎于我,我选择沉睡的方式来逃避下一次之战。绮语魔帝非守着我醒来,说真的,若非绮语魔帝死了,我是不会同意参战的。自然,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后来。” 水暮颜看了看白兰微微发抖的唇角,浑然不顾继续说下去会有什么恶果,她笑道:“少帝,这个战争是你和顾墨云的。绮语魔帝杀了顾夕墨,顾墨云为兄报仇,一切都是天意。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只是一把刀。顾墨云想抢你的刀,而你像个不服气的孩子,想方设法拽住你的刀不放。其实这样下去没意思,倒不如舍了这把刀,你俩好好斗一斗,这样才公平。” “公平?”白兰眉毛都气得发抖,他不住的看着眼前智商降为零的人,冷笑道:“枭魔,你不想帮我,甚至不惜自毁修为,那你就没想过你没了这一身修为,便再也护不住千霏么!” 水暮颜淡定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抿了一口茶道:“护不住是另一回事,倘若能死在一块儿,也不错。” 白兰拍桌而起,目眦欲裂,每次和他吵架都是这样,非要炸毛一个才肯罢休。 “我来是想告诉你,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已经不是无忧宫的人了,你,再也不是我的王。”水暮颜冷漠的说完这话,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惨白的脸色上还写着倔强和阴冷。 白兰说得对,她没有了修为她还有脑子,她不会是坐以待毙之人。白兰也不清楚逼急了她会有什么后果,毕竟水暮颜掌握的机密太多,而顾墨云又虎视眈眈太久。 水暮颜起身便要走,他连忙喊道:“你若敢离开无忧宫,我必然让你后悔!” 水暮颜转过身笑道:“倘若你让我后悔,我必然会让你功亏一篑,满盘皆输。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白兰气得发疯,一贯从容的姿态也毁了。 南城。抚忧殿。 白兰看着天际渐渐变红的晚霞,两眼无神,思绪飘远。 沙沙—— 脚步声渐渐近了,白兰根本没察觉。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头,白兰顿时惊得猛回头,随后对上一双冷漠绝情的眸子。 白兰喉间动了动,而后微微启唇道:“又来笑我?” “连人都看不住,你活着还有什么用?”顾墨云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极其放肆的浮起一个冷笑,坐到白兰对面。 白兰冷冷一笑:“不是你挑唆她的?” 顾墨云白了他一眼,而后皱眉讽刺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会舍得让她自毁这一身妖力?” 白兰冷笑,而后扫了一眼顾墨云那张极力克制炸毛状态的脸,反讽道:“如今她修为散了大半,人和心都跟着千秋谷了,你满意了?” 顾墨云倒茶的动作停住了,冷着脸看着白兰说道:“她不会留在千秋谷的。” “呵,这年头吹牛又不用打草稿,你说什么都行。”白兰蔑视他。 顾墨云死死盯着白兰,气不打一处来,满脸写着绝对:“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无能?我顾墨云一言九鼎。” 白兰隐隐猜到顾墨云要做什么了,水暮颜失去修为,炸毛的不止是他,于是他冷冷问道:“你这样狠毒,我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顾墨云不客气的冷笑道:“看上我狠毒了呀!” “呵呵。”白兰不屑的笑了笑。 顾墨云抿了一口茶,而后漫不经心笑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洛神帝要造反了。” 白兰大惊,而后冷冷看着顾墨云嚣张的笑,一言不发。 顾墨云将茶盏放下,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看着白兰,而后冷哼一声:“师妹来找我要了药丸,她要修魔道,这可是条不归路。” “告辞了。”白兰还未反应过来,顾墨云便丢下一句话,化作一道瘴气离开了。 白兰一下子心累得瘫坐在那里,魔道是条不归路,无论成功与否,终有一日会自毁,而且修炼之法极其邪恶,是两界都禁止的修行方式。 “呵……你是为了保住千秋谷,还是为了保住你自己?修魔道……水暮颜,什么时候起你对自己这么狠了?”白兰狠狠皱眉,一个头两个大。 之前他挑唆洛神帝跟他一起去千秋谷,本意是为了挑唆洛神帝和千秋谷的关系,却不想他们都失算了。如今洛神帝真要翻脸不认人?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黑夜笼罩了大地,晚风带着些微凉拂面而来,白兰感受不到一丝惬意。 千秋谷。雨雪殿。 水暮颜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额前那残破的灵体,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被撕裂的疼痛袭遍全身,水暮颜即刻停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5章 立场重要还是命重要? 额前的那朵彼岸花此时显得红肿,水暮颜冷笑着看向铜镜,轻声道:“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回头的可能么?” 水暮颜脑海中又回荡着几十万年前一个修魔道之人临死前的话,他说,他不该修魔道,到头来连自保都做不到。 那时候,水暮颜看着上古妖魔合力将他的灵体生生拔掉,而他的身子顷刻间便化为黑色的碎末,像一堆烧成灰的枯叶,惨不忍睹。 “阿颜,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千霏已经来到身后。 水暮颜慌忙回头看去,笑道:“没什么,你回来了。” 千霏笑着蹲到水暮颜面前,不忍的看着水暮颜额前的灵体,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水暮颜笑着摇摇头,而后问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千霏笑了笑,而后幻化出一支红玉萧来,递给水暮颜,笑道:“我知道你极其喜欢红色,这只红玉萧我可是珍藏了多年的,送你。” 水暮颜仔细打量那红玉萧,极品红玉制成,萧身刻着些许彼岸花,看那痕迹,不像是新刻上去,倒像是刻了很久了。 水暮颜偷笑道:“哎,这么好看的东西怎么现在才送给我?” 千霏揪了揪水暮颜的耳朵,假装生气说道:“送你东西还能被你嫌弃?你还有没有良心?” 水暮颜拉她坐在桌边,端详着红玉萧说道:“你看看这上面雕刻的痕迹,根本不是新的,这彼岸花是你雕刻的吧?而且一定是一早就雕刻好的。老实交代,为何不早些给我?” 千霏愣了片刻,而后敲了水暮颜的头一下,哼了一声:“上次谁和我吵得天翻地覆,还说我去找她是不怀好意来着?” “哇!这红玉萧真的好漂亮啊!千霏,你手真巧!真是太太太太……太全才了!”水暮颜慌忙转移话题,看着那支红玉萧爱不释手。 千霏摇摇头,而后看着红玉萧说道:“看到那萧身下部了没?可以刻两行小字,看起来文艺又秀美,我想不出来刻什么好,你来刻好了。” 水暮颜砸咂舌,一脸调皮:“这都想不出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怎么样?” 千霏白了水暮颜一眼:“这个文艺啊?你什么眼光?” 水暮颜连连叹息,又是一副油腔滑调的语气:“哎,像我这种专业风趣三十年的人才能想着法子时刻逗你开心,你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这句诗带着你的名字,岂不正好?而且,你不是很喜欢这句诗么?” 千霏又是摇头:“滑头,不要脸。” 水暮颜一脸狐疑问道:“脸是什么?反正我没有!” 千霏大笑,而后一脸认真看着水暮颜说道:“明天我送你去东荒好不好?那里有神药,一定能让这朵花花好好待在你身体里的。” 水暮颜知道东荒有神药救她,可谁也不清楚那个传说中的高人在何处,况且东荒有凶兽,道路险阻,眼下千秋谷战事吃紧,她怎么敢让千霏离开。她也怕千霏一个转身,千秋谷便没了。 水暮颜温柔抚上她脸庞,轻声问道:“东荒那么危险,我修为还在时都不敢轻易去,现在怎么可能让你冒这个险呢?” 千霏忙安慰道:“你别小看我了,好歹我也有十几万年的修为啊,乖,我们就去一下下好不好?” 水暮颜摸了摸她的鼻子,笑道:“还有不到三个月白兰就会攻打千秋谷,你们一定在忙着备战是不是?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分心呢?我给白兰开出的条件是让我离开无忧宫,赤血楼留给他,我帮他完成河山一统。如今雪城和南城都在他的掌控下,只剩下四大妖王和风月林,还有千秋谷。可是千霏,我知道我现在待在这里对你们而言是一种危险,白兰一定很生气我自毁的事,洛神帝现在是绝不会帮千秋谷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你还因为我而分心,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等这次战役过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吗?” 千霏顿时板着脸:“你现在身子这么弱,灵体随时可能强制离开体内,我怎么放心得下?” 水暮颜有些慌乱,她要修魔道的事情千霏还不知道,若是…… 水暮颜静静凝视她许久,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喉间便已经哽咽,眼眶盈了泪,红了一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千霏不懂水暮颜为何忽然道歉,可她看水暮颜的眼神已经有些慌乱,她紧紧抓着水暮颜的手问道:“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 水暮颜眼里落下两滴泪来,声音不住的颤抖:“我早在自毁之前就、就已经准备好了后路……” 千霏追问:“什么后路?” 水暮颜擦了擦泪,缓缓说出三个字:“修魔道。” 千霏冷冷看着水暮颜,沉默半晌,水暮颜亦不敢开口,而后她抬手便是一巴掌打过来。 “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修魔道!你神经病吗!你这么不怕死怎么不去死呢!修魔道……呵呵……水暮颜!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整个魔界诛杀的对象啊!你魂飞魄散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千霏一边嘶吼一边哭泣,眨眼便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听着千霏泣不成声的话,水暮颜也止不住的泪流。 这时,雨雪殿的大门被推开,几位谷主纷纷投来难过的目光。 水暮颜赶忙替千霏擦了擦眼泪,她却一把推开水暮颜,水暮颜跌坐在地上,而后听得乱世引说道:“顾墨云来给你送药了。” 千霏闻言顿时回头,顾墨云手中拿着药瓶子,面无表情看着千霏。 而后千霏发了疯一般嘶吼:“你个混账东西!一定是你给阿颜出的馊主意是不是!你怎么不去修魔道啊?我今日便要你好看!” 说话间千霏已经幻化出了雨雪剑,眼看着便要对着顾墨云刺过去,水暮颜赶忙拦住她:“不要!不是他,是我去求他帮我找药和修魔道的书的,千霏你不要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有用!” 千霏扭头看着水暮颜,好看的眉眼哭得梨花带雨,她好绝望,心里沉重得快要窒息:“你为什么不为我想一想呢……” 水暮颜不敢言语,轻轻放开她,走到顾墨云面前拿过药瓶子冷眼道:“你不该来这里,我已经拿到药了,你走吧,谢谢。” 顾墨云哪里肯放过这绝好的机会,于是连忙说道:“我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的。” 水暮颜愣在原地,而后打量着他,打量着他身后的几人。只见那几个谷主似乎有口难开,水暮颜心里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于是轻声道:“坐下说吧,几位谷主请坐。” 千霏失魂落魄的坐在水暮颜旁边,眼泪还在流,她却全然不管。其余几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惨白的脸色,开门见山说道:“白兰攻打千秋谷是迟早的事,虽然现在有风月林已经联盟千秋谷,可是西域就在风月林旁边,倘若洛神帝非要在风月林出兵时攻入风月林,那四大堕神是不可能会出兵帮千秋谷的。” “我还有资本和你做交易吗?”水暮颜冷眼看着他,水暮颜知道他想用浩气盟护着千秋谷,这当然是一定护得住的,浩气盟仅次于赤血楼,而且有顾墨云在,白兰一定十分忌惮。 顾墨云听着水暮颜坚决冷漠的话语,心里清楚水暮颜在忌惮什么,可他不能白来一趟,他笑了笑:“你一定没有回穆九峰对不对?现在赤血楼群龙无首,一群人正忙着争权夺位。你觉得白兰有收下赤血楼的意思吗?他在等你回去继续做这个颜帝。” “不可能!我已经不可能再回无忧宫了,我的态度够明显了,我知道如果我带着一身法力离开无忧宫他会担心我帮你,所以我自毁了。你觉得以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为他做什么?别说是他无忧宫的人,就是千清风,也足以将我击败。”水暮颜神情激动,声音几近于嘶吼,险些拍桌而起。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一脸激动的神情,冷冷一笑:“那你做这些的时候白兰同意了么?” 水暮颜顿时皱眉不语,焉了。 顾墨云见水暮颜六神无主,语气又坚决了几分,他又危言耸听:“知道那天为什么洛神帝会和白兰一起来么?他们已经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这个不需要我多说吧?你现在多在千秋谷一天,对洛神帝来说就是一分折磨和苦苦相逼,你怎么就知道白兰不会提前攻打千秋谷呢?你怎么就这么敢肯定洛神帝不会杀过来呢?” “那你想说什么?”水暮颜恐惧的看着他,他的情报从来不会错,此时水暮颜深感无奈。 顾墨云贪婪的目光扫视水暮颜,用命令的语气冷冷道:“你立刻回穆九峰,接管赤血楼,和我联盟。你不会不知道你现在剩下的时间有多紧吧?一个月内,你再不将灵体安稳存放入体内,别说修魔道,你自身难保!你体内现在残存的法力正在逐渐被洛神帝输送给你的妖力吞噬,等到你彻底失去彼岸花的妖力时,你后悔还来得及么?” 水暮颜不由得心慌得发抖,身子一下子很沉很沉。 卫翎霄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水暮颜,而后赶忙劝道:“阿颜,顾墨云的提议利大于弊,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一向尖酸刻薄的白凌鸢接话道:“顾墨云的修为和你不相上下吧?他的浩气盟不但可以保住千秋谷,还可以压制那些赤血楼中的叛军,又能拖住白兰和西域进军的速度,你还犹豫什么?难不成你真要等死?” 千霏看了一眼白凌鸢,顿时没好气冷冷道:“谁不知道顾墨云和白兰不和?你就只想着千秋谷的安危,根本不顾及阿颜的立场!” 白凌鸢冷笑一声,没好气的回怼:“立场?呵呵,现在是立场重要还是命重要?”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6章 变成废人万人嫌 乱世引听了心烦,连忙打住她俩:“都别争了,千秋谷的事情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操心。” 水暮颜闻言看了一眼乱世引,乱世引连忙尴尬的解释:“我不是说你。” 长相思叹息一声,而后说道:“你既然需要静修,那还是越快越好,一个月的时间我想我们还是能为你争取的。你本是白兰旗下八大帝王之首的颜帝,为了千霏付出这么多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我们几个一定会帮着你的,这个你放心。” 月玲珑看着水暮颜万般无奈说道:“你既然觉得赤血楼是烫手山芋,不要也罢,是生还是灭,听天由命吧!倘若你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千霏反而乱了心,不能沉着应战了。” 水暮颜一直木然的盯着顾墨云,他的狠已经超出了水暮颜的想象,他这一招下得太快了。水暮颜知道他一定会利用赤血楼的生死来挑拨自己和白兰,可水暮颜没想到的是,洛神帝竟然和白兰站在一条线上。这件事一定是他促成的,他现在反倒是来千秋谷装好人。 顾墨云见水暮颜不言语,他知道水暮颜知道他的计划,可他就是在逼水暮颜答应他的提议!于是他又说道:“师妹,我不是非要你和我联盟。我的意图在于让白兰忌惮你赤血楼的百万雄兵和我浩气盟的兵力,倘若你真的不想回无忧宫,你可以假装接手赤血楼,坚持一个月就好,一个月后你再离开也不迟。” “顾墨云,赤血楼的人虽是杀手,可都有心的,你让我这样反复离开,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一旦我再次离开,白兰一定不会留着他们,如果是别人家的狗,你会选择去养吗?养不熟的狗只能杀。” 水暮颜无情的看着顾墨云,话语冰冷。可眼里却满是不忍和愤怒!顾墨云不把他们当人看,可在水暮颜心里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该沦为当权者随意的牺牲品。水暮颜既然选择离开赤血楼,就不要再反复! 顾墨云却更是无情冷漠的立刻回水暮颜:“你要想清楚,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情,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否则你会失去一切机会。” “你回去吧,不必再来劝我了,我宁可魂飞魄散也绝不会和你联盟。原因你懂,何必我多言。”水暮颜迅速起身打开门,像看着瘟疫一样看着他。 顾墨云冷着脸起身缓缓走过来,看着水暮颜说道:“你这样做,能保得住谁?不要执迷不悟,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我们不会一直是对手,你和白兰也不会一直是队友。” “请!”水暮颜坚决的说,而后推了他一把。 顾墨云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他狠狠皱眉,而后丢下一句话:“穆九峰不可一日无主,我会替你摆平叛徒。我在墨仙宫等你,随时恭候大驾。” “滚!”水暮颜终于是忍无可忍,眼泪掉下来。伸出手猛然拍在门上,响声吓住了众人。 顾墨云冷哼一声,而后化作瘴气离去。 “阿颜,你还好吗?”千霏在身后低沉的声音喊道。 水暮颜迅速转身回到桌前拿起药瓶,将那几颗药丸全部倒出来,拿在手心看了看,而后笑道:“投鼠忌器?做梦!” 而后水暮颜将药丸捏成碎末,幻化出妖火将其化为灰烬,狠狠撒在地上。 “阿颜!你做什么!”千霏看着水暮颜疯子一样的行为,眼中满是惊诧和怨恨:“你好好的毁了药做什么?” 水暮颜抓住千霏的手声音冰冷的说道:“我太了解顾墨云了,他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一旦我和他联盟,白兰立刻就会发兵千秋谷。一个洛神帝而已,白兰信不过她的,白兰若要攻打千秋谷,南池、风城、雪城一定会出兵,岂是他浩气盟拦得住的。他苦心孤诣要我背叛白兰,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你不要慌,我会想办法的。” 千霏这才确定水暮颜并没有疯,她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清楚局势的人。可千霏不想在意这些,她只想要她的阿颜好好的,千霏一把抱住水暮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要你赶快好起来,白兰想怎样都好,我只要你好起来。” 水暮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说道:“顾墨云吓你的,吃了他的药以后才会急着在一个月内修魔道,我和他一个师门,又不是只认识他一个会医术的。我二师兄木左逸也会,我们去找他好不好?他一定可以帮我想办法的。“ 千霏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众人担忧的目光,无奈的说道:“几位谷主都回去吧,夜深了。” 白凌鸢临走前瞥了一眼千霏,说道:“四谷主,你还是劝劝她吧,胳膊拧不过大腿,顾墨云那么诚恳……” “你回去!”千霏狠狠皱眉,冰冷的目光扫向白凌鸢,恨不得抽她几个耳刮子。 白凌鸢叹息一声,而后离开了。 千霏关上门,万般心疼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走过去抱住她笑道:“去沐浴然后睡觉吧。” 汤池。 水暮颜一脸娇羞的泡在池子里,幸好花瓣将池子铺满了,否则水暮颜一定脸红得跟西红柿一样。 千霏也下水来,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狐疑问道:“你怎么怪怪的?干嘛缩在那里动也不动?” 水暮颜尴尬的扫了一眼别处,支支吾吾说道:“我都是一个人洗澡的……” 千霏闻言一愣,而后看着水暮颜问道:“那你在穆九峰时就没个人伺候?你的帝后呢?” “帝后只是职位,掩人耳目的罢了,赤血楼里没有丫鬟的,大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水暮颜又往水里沉了沉,只留着一个头在外面。 千霏笑着靠过来,险些贴在水暮颜身上,水暮颜吓得一哆嗦,一下退后撞在池壁上。 “啧啧,看你这副样子,要多受有多受……”千霏砸咂舌。 水暮颜顿时满脸黑线…… 而后千霏一下将水暮颜扒过去,两个人近在咫尺,她温柔说道:“从今以后,我伺候你。” 水暮颜顿时脸红至极,身子不住的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千霏看着眼前娇羞的人,便清楚她在想什么了,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想什么呢?别想歪了,我性取向正常。” 水暮颜这才舒了一口气,而后弱弱的说:“我也没说你性取向不正常呀……” 千霏一把将水暮颜转过去,轻轻为水暮颜擦着背,轻声问道:“你这一身的伤痕,怎么不去除干净?以后可怎么嫁人?” 水暮颜撇撇嘴,一脸傲娇道:“不想嫁人,我要陪着你。” 千霏扑哧一声笑道:“傻瓜,那如果有一天我嫁人了呢?” 水暮颜顿时又红了眼眶,不知如何作答,眼泪却砸下来。 千霏见水暮颜不说话,又笑道:“如果我嫁人了,你会嫁人吗?” 水暮颜还是沉默。 千霏伸手想要将水暮颜转过去,水暮颜却不让,她意识到水暮颜可能伤心了,忙转到水暮颜面前来,果真又看见水暮颜泪流成河。 千霏止不住叹息:“你怎么这么爱哭啊?我不过就是多问了两句。” 水暮颜一把抱住她,温热扑面而来,她连忙笑道:“抱这么紧不害羞了“ 水暮颜嘤嘤哭起来:“我不想你嫁人……” 千霏这才知道水暮颜在哭什么,连忙安慰道:“那我不嫁人你也不嫁人,我俩岂不是……” 水暮颜忙抬起头来看她,抽泣着说:“你嫁人后我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呜呜……” 千霏笑了笑,而后摸着水暮颜的头问道:“听闻洛神帝喜欢你,那你喜欢她吗?” “怎么问这个?我已经不喜欢她了,我就是上辈子逃婚才被她追杀到这辈子的!”水暮颜委屈巴巴的看着千霏。 千霏盯着水暮颜看,啧啧两声,挖苦道:“敢情我在这儿撩拨她媳妇儿,难怪她看我那么不顺眼。” 水暮颜连连叫苦:“喂!话不能这么说,我和她是指腹为婚,又不是我决定的,而且上辈子她被家里人当男孩子养的,所以这桩婚事一直没被拆掉。” 千霏顿时八卦起来:“那后来你怎么逃婚了?我看洛神帝生得那样温柔,你看她现在一身男装不是很柔美吗?活脱脱一个美男子啊,你就不心动?” 水暮颜脑海里自行脑补了洛神帝上辈子那怯弱的模样,还有木讷和几乎软弱的性格,顿时皱眉骂道:“你是没见过她上辈子的模样,要多软弱有多软弱,整个临安就属她最受欺负。想当初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她爹带着她来上门谈论婚嫁的日子,哪一回不是被我怼回去?他就是那种一无是处,又各种傻兮兮的人。” 千霏闻言不由得大笑:“真看不出来她前世是这样的啊,那她对你如何?” 水暮颜顿时心酸,愣了愣说道:“这个……她对我极好……几乎有求必应,虽然我会伙同别人欺负她,可她从来不告状……” “啧啧,对你用情至深啊!我也服气她了,对媳妇儿怎么可以这么宠呢?宠一日,媳妇儿撒娇,宠两日,媳妇儿打人,宠三日,媳妇儿就上房揭瓦了!” “啊呸!照你这么说,对媳妇儿得连打带骂是不?” 千霏揪了揪水暮颜的脸笑道:“不然就你这性子,岂不是欺负她一辈子?不对,这辈子你也在欺负她,莫不是生生世世你都要欺负她?” “滚滚滚,我拒绝!我躲她都来不及!”水暮颜狠狠白了一眼,而后不开心的说道:“哎,你这是帮谁呢?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想嫁给她做媳妇儿我给你牵红线好不好?” 千霏哼了一声,而后叹息道:“人家妖王殿下看上的是你,哪儿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啊。” “哎哟您这话可别说得太早了,人家这西域妖王可是从上一任西域妖王洛明书手里接过来的。洛雪儿身为公主不该有个驸马爷吗?人家两个相亲相爱数万年,难不成洛神帝就一点儿娶她的意思都没有?”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7章 镀金的彼岸花 千霏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想那洛神帝何等霸道之人,当初来千秋谷闹事,一招就废掉寒啸悲半数以上的法力。行事作风一向专横,如果真是对你用情至深,见到你时干嘛不抢走做压寨夫人?非要对你软磨硬泡,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您分析得真是太到位了,不过我也想问一句,是不是霸道就该强抢民女啊?还是你就喜欢这样的?”水暮颜歪着头看千霏,坏坏一笑。 千霏扑过来揪住水暮颜耳朵,教训道:“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只是就事论事。” 水暮颜忙点头哈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吧。” 千霏这才放过水暮颜,而后问道:“上次你来千秋谷好端端提起沈默良做什么?你认识他?还有你说寒啸悲把我捧得过了头,几个意思啊?你见过她?她在位时赤血楼还未出现,那时候你应该还在无忧宫吧。”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沈默良是神界之人,这也是后来白兰告诉我的。早在绮语魔帝在位时,沈默良作为神界的卧底潜伏在无忧宫,我因为不愿意参加上一次的大战,一直躲着。后来绮语魔帝败了,我不忍心看魔界众生被神界的八荒诸神肆意残杀,便出山将他们封印了。随后很不巧的是,顾墨云和言秋神帝不知道在哪里接到的线报,将我抓住。我那时候哪儿还有法力抵御他们的进攻,索性投降了。” 随后水暮颜撇撇嘴道:“其实我一直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怂就怂吧,总好过丢了命。不过后来言秋神帝不知怎的和我吵起来了,然后还莫名其妙和我打了一个赌,随后我就被他封印在一口冰棺里,沉睡了数万年。再醒来时我冲破封印,可刚睁眼,真他娘的倒霉,顾墨云就守在我身旁。又没跑掉,于是我又怂了一回。不过奇怪的是我在顾墨云的墨祭殿见到了沈默良,我还以为他是从魔界潜伏到神界的卧底,可顾墨云见过他的,怎么可能还让他留在神界?所以后来我想着法子见到刚刚继位不久的白兰,白兰就说上一次大战失败也是沈默良从中作梗,导致绮语魔帝被困,最后还被顾夕墨封印在万怨林。沈默良就是神界的卧底。” 说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砸咂舌,一脸的服气! “我真的服气沈默良,法力修为不算高,却敢卧底魔界,还将那么多人耍得团团转。在墨祭殿时顾墨云没少欺负我,就他一个人对我好,所以我也比较信任他。后来我入了轮回道,帮顾墨云渡了一次劫,也就是在临安。狗血的是,顾墨云这狠心的主,竟然对当年还是桃夭神尊的洛神帝赶尽杀绝,洛神帝也跳入轮回道,那么不巧!也在临安,于是就有了所谓的前世情仇!” 水暮颜说得意犹未尽,却发现千霏木然的望着水暮颜,我愣了愣,而后问道:“怎、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千霏伸手轻轻拍了拍水暮颜的脸,笑道:“你说得这么忘我,是不是没注意到什么?” “嗯?难道我哪里说漏了吗?没有啊!”水暮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在努力回想。 千霏笑道:“难怪你刚才那么反对和顾墨云联盟,原来他是夕墨神尊。” “啊!”水暮颜闻言大惊,吓得赶忙捂住了嘴,心里惆怅万分。 水暮颜又望向千霏,她一脸的幸灾乐祸,有意无意的撩水淋在身上,感慨道:“都是些大佬啊,惹不起惹不起,得罪了谁我不是死啊?” “别……不要抛弃我……嘤嘤……”水暮颜立刻装起委屈来,万般可怜的看着千霏。 千霏笑了笑,而后靠近水暮颜挑逗似的说道:“尽在这里嚼舌根,泡在水里都多久了?赶紧爬床,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床上说。” 千霏特意将最后三个字说得妩媚…… 水暮颜抖了抖身子,而后瑟瑟发抖:“好的,大佬。” 千霏穿好衣物后,转过头来看水暮颜,问道:“哎,一会儿我问你几个问题……” 水暮颜点点头,赶忙扯了扯穿到一半的衣服,而后整理好朝她走去,这时,千霏的笑凝在了脸上,那双眼里好像有些什么。 水暮颜下意识低头去想,却听得千霏说道:“你背上……” 水暮颜疑惑问道:“我背上好多伤痕?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千霏走过来抓住水暮颜的衣服,吓得水暮颜一哆嗦:“你你你、你要干嘛……” 千霏瞪了水暮颜一眼:“赶紧转过来!我刚好像看到了什么。” 水暮颜将信将疑转身过去,脸色微红,心里还有点小激动!而后千霏伸手摸了摸水暮颜的背,酥酥麻麻的,水暮颜连忙问道:“到底什么啊?你这样吃我豆腐真的好吗?” 随后水暮颜听到了千霏十分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你的背上会有一朵金色的彼岸花?” “金色?什么鬼?”水暮颜不由得惊诧,什么彼岸花是金色的?水暮颜只见过红色、蓝色、黄色、白色。 千霏连忙拉水暮颜回房间,对着巨大的铜镜,水暮颜一回头,果真见一朵金色的彼岸花在两根小翅膀中间,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鬼!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变异了吗?顾墨云给的都是些什么药!有毒吧!”我连连叫苦,而后坐下运功,却只觉得体内彼岸花原始的妖力在不断生长,而洛神帝留在体内的妖力竟然也融合了! 水暮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而后水暮颜又看了看铜镜,发现额上的彼岸花依旧没有回体的迹象,水暮颜又不怕死的按了按,结果一声惨叫直上九霄:“啊——好痛!” 千霏忙扑过来盯着水暮颜看,反复打量水暮颜,满脸惊诧的问道:“我小时候听我爹说故事,我倒是听过这金色的彼岸花,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水暮颜十分配合千霏的演出,于是狠狠点头道:“你都瞎扯到这地步了,我能不听吗?” “去死!我认真的。”千霏白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和水暮颜一起爬了床。 “请开始你的表演。”水暮颜做了个请的手势。 千霏又是白了水暮颜一眼,而后确有其事的说道:“我爹说,在忘川的尽头,曾有一株彼岸花,这朵彼岸花吸收了天地间的怨念,故而冷血无情。可其妖力太过于强大了,以至于整条忘川河都杀气腾腾……” “哎哎哎,等一下,我问一下哈,我见过河面雾气腾腾,什么叫河面杀气腾腾?”水暮颜比了个夸张的动作,又被千霏打了。 千霏假装生气的问道:“你就不能好好听下去吗?” “我错了,您继续。”水暮颜点头认怂。 “有一日啊,来了一个和尚……” 只见天空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不知这是天之涯还是海之角,能看见的不过是暗沉沉的一片天。 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人身披袈裟,手执明灯,走在荒凉古道,来到一条河边,只见桥头刻着“奈何桥”;再行两步,又见一座石碑,刻着“忘川河”。 僧人经过忘川河,只见河面盛开无数彼岸花,在这瘴气弥漫之地显得十分诡异。僧人却丝毫不惧,掬起一捧忘川水,轻轻浇在彼岸花的花瓣上。 僧人轻声道:”彼岸花,我罚你在这苦海之境化解世间冤孽,你可明白了些什么没有?” 彼岸花仰头问僧人:”世人困于爱恨嗔痴怨,或缠于金银名利碌,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可他们还是一世又一世的往复循环,这是为什么?” 僧人微微一笑,轻轻摘下一株彼岸花,笑道:”我且带你的本体入红尘,时辰到了便送回来,那时,你便明白了。” 僧人将那朵彼岸花带回了佛界,当被僧人摘下来的那一朵彼岸花被放进了青莲池,和许多的荷花种在一起时,一众青莲欢呼雀跃,吵闹着“佛祖佛祖”时,那朵彼岸花才知道原来眼前不起眼的僧人是如来。 雾气蒸腾的青莲池中,一株青莲对彼岸花说:”你知道人间吗?听姐姐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去了就不想走。” “那你姐姐呢?”彼岸花反问道。 “姐姐留在人间了呀。”青莲笑嘻嘻的回答,随后又道:”因为我再也没见过姐姐。” 彼岸花不以为然的接了一句:”说不定你姐姐早就死在人间了,在人间有一种很可怕的怪物叫人心,人心可以吞噬整个天下,更何况一株青莲。” “……”青莲耷拉着花瓣伤心地哭了,“你又没有去过人间,你乱说!” 彼岸花摇摇身子,倒映在青莲池里,它一边看着倒影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是非因果天道循环。 古有万恶之源,控人心而生魔。一日,其作恶遇佛祖,欲控佛祖之心而生巨魔,以增其修为。奈何佛祖化之为花,生六朵,青直为杆,鲜红为瓣。授之名为彼岸花,设其花命为错过,惩其作恶多端,罚其冥顽不灵。 花开无叶,有叶无花,生于弱水,长于黄泉。承世人前世之执念,化妖魔来世之冤孽。借众生之怨念苦楚为咒,镇之于地狱深处忘川河边,轮回永世。 花开之地,为死亡之尽头,为生命之起源,为前世之结束,为来世之开始。” 翌日。 佛祖在青莲池边打坐讲经,佛祖说道:”一念生则为爱,一念死则为恨。世间千变万化皆为幻象,奈何百态众生执迷不悟。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定数,天命不可违。” 彼岸花看了看云雾缭绕的青莲池,轻声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当夜幕降临,众菩萨散去,佛祖轻轻摘下彼岸花,笑道:”我送你入红尘,你且在世间的某一处待上一些日子,等时辰到了我便来接你。”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8章 一切因果由此起 彼岸花仰头看了看佛祖,又回头看了看青莲池中自己青直的杆,带着一颗无悲无喜的心,一张无悲无喜的面容答道:”好。” 佛祖带着这朵彼岸花行走于山川湖海,行走于人间魔界,行走于仙妖两界。 佛祖问道:”你可想好了要在哪里落脚?” 彼岸花俯俯瞰下去,只见魔界障气冲天,混沌不堪,便问道:”为什么这里如此丑陋?不像那佛界,人间,神界一般美?” 佛祖笑道:”古有万恶之源,借人心而生魔,是为魔界。这里是六界中最黑暗的地方,也是最可怜的地方。这里聚集了所有的怨恨仇杀,因此障气冲天。” “那我去这里吧。”彼岸花性属寒,生于弱水,长于黄泉,如今看到魔界倒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好。”佛祖伸手将它送入了魔界。 十万年后。 那朵彼岸花已经修炼成了整个魔界最强大的花妖,而它的修炼方式与别人大不同,它只需要吸收这里的怨念障气便可化为内力。 彼岸花在魔界修炼了十万年,却仍旧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佛祖会来接它回去。它日夜守在魔界的边疆,望着天际泛红,听着风中飘荡的怨恨嗔痴。 水暮颜望着千霏一脸陶醉的模样,而后问道:“就这么完了?” 千霏瞪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说道:“我爹就给我说到了这里,完了。” “你说了这么多,我就听明白一件事,在忘川有一株彼岸花,还是戴罪修行的彼岸花,这朵花还被佛祖扔在了魔界,没了。”水暮颜无奈耸耸肩。 千霏瞥了一眼水暮颜无所谓的脸,叹息道:“听我爹说啊,这株彼岸花是金色的。” “哎……去了趟佛祖那儿渡了层金回来就是不一样啊!都成了彼岸花一界的传说!”水暮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而后笑道:“你这个故事得有个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它神鬼彼岸花!看,多霸气!” 千霏狠狠白了水暮颜一眼,而后敲了敲水暮颜的头问道:“那你解释解释你背后这金色彼岸花怎么回事?” 水暮颜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转移话题道:“对了,寒啸悲那事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沈默良搞的鬼?为什么现在的大谷主是卫翎霄呢?你的修为是六人中最好的,为什么你只是四谷主?” 千霏捏了捏水暮颜的脸,瞪着水暮颜说道:“要是换做以前,我一定打死你个臭不要脸来探取情报的死丫头。” 水暮颜无奈耸耸肩,砸咂舌道:“其实我就是奇怪沈默良这么多年到底去哪儿了,我每次去墨祭殿时都没有看见他,可魔界也没有他的踪影。反倒是白兰的布局出了许多纰漏,我们怀疑神界的卧底不止一个,而且已经渗入得比较深入了。我们高层的机密都被顾墨云知道了,你说我能放过关于沈默良的蛛丝马迹吗?” 说到这里千霏一脸威胁道:“那你是一早就知道顾墨云是神尊了?你师父怎么什么人都收?” 水暮颜摇头叹息道:“师父有教无类,可我的记忆是后来才被打开的,你怎么又忘了?我要是早知道他是夕墨神尊,按照我以前的暴脾气,早就提刀子杀到孤云殿去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怎么了?” 水暮颜不住的叹息:“现在白兰不敢轻易动他,因为他一旦回了神界,潜伏在魔界的卧底就会警觉,这样会有很多麻烦。而且他的浩气盟里指不定藏了许多神界的人,这样的大部队一旦回神界,浮屠山那边肯定会阻拦,到时候又是一场战乱,结局不用猜,浮屠山守卫全军覆没!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白兰不会做。现在白兰真的是投鼠忌器,只能拼了命的清除神界余孽。” 千霏闻言温柔了几分:“洛神帝之前说,你是白兰用来制衡顾墨云的利器,现在你为了我修为散尽,白兰定然气得发疯。” “你别听洛神帝胡说八道,白兰气得发疯的根本原因不是这个,这个只是借口罢了。洛神帝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话吓你呢。” 千霏连忙问道:“那根本原因是什么?” 水暮颜认真看了一眼千霏,将手指放在唇前,而后笑道:“这话我告诉你你得保密,只能你知我知,否则白兰一定会杀了你灭口的。” 千霏忙点点头。 “我在离开无忧宫之前白兰找我有过一次谈话,那时候魔界的一切都在复苏,人力资源的不足成了最大的纰漏。于是我就出了一个馊主意,一个人顶替多个职位,以最快的速度集权。就拿我来说,千氏一族一共无人,山水风雅木,我的代号是千水。我是五个人里修为最高的,所以是族长,几乎掌握着高层内部的第一手信息。可以这么说,我知道的不比白兰少。后来我离开无忧宫,建立赤血楼也是白兰授意,我以千君客的身份位列四大魔君第三,也是为了用这个身份铲除异己。而白兰旗下八大帝王之首的颜帝,就是我水暮颜的身份,这个身份主要是用来必要时代替白兰传话给底下的人的。你看看,我一个人就有三重身份,权力也很大,可是有个问题,一旦我出了什么岔子,我负责的这一块就会满盘皆输。“ 水暮颜耸耸肩继续道:“所以白兰怕的不是无法制衡顾墨云,他怕的是一旦我离开无忧宫,我手底下的所有势力前功尽弃。我万万不能背叛他,否则他一定会将有关联的人除之而后快。如果我投靠了顾墨云,就意味着机密完全被顾墨云掌控了,你说我能投靠顾墨云么?这么几万年来,即便是同门时,我都没怎么敢和顾墨云多说话,就是怕白兰误会。他本性多疑,年少称帝,魔界却乱成一团,无数势力并起,连四国都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各自独大。这不是快把他逼疯了么?” 千霏这才知道为何顾墨云那般讨好水暮颜,即便水暮颜不与他有什么示好的行为,只是不拒绝顾墨云对她的示好也足以让白兰扎心,顾墨云手段够阴险! 千霏不免闻言叹息:“每个人都不容易,千秋谷的崛起也是时势所逼,这么多年来我们也经营不易。特别是寒啸悲的突然消失,千秋谷人心早就涣散了。现在各自为政,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那个白凌鸢怎么和卫大人这么要好?卫大人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挚友?每次白凌鸢都恨不得把我拎出去乱棍打死一样。” 千霏看了一眼水暮颜夸张的表情,忍不住无情的嘲笑道:“你什么眼力劲儿?她俩是一对,就像洛神帝对你的喜欢。” “……”水暮颜满脸黑线,不敢吭声。 千霏见水暮颜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得打趣她笑道:“卫翎霄比起洛神帝如何?有没有觉得她俩都是一类人?” 水暮颜却像受了刺激一般连忙皱眉:“干嘛问我这个?我又不了解她们。” 千霏哼了一声说道:“看你这小算盘打得,你看洛神帝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丝的喜悦,每次见面她和你吵架,但是很让着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只怕某人已经被洛神帝这种霸道的攻势拿下了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上辈子都没喜欢她,这辈子怎么可能?” 千霏又是一声哼:“你自己都说了,上辈子她特怂,你不喜欢她很正常啊。可这辈子她不一样了,温柔与霸气共存,腹黑又绝对宠溺,足以迷死无数少女。你就没动心过?你身边也没出现过除了白兰以外的人啊。” 水暮颜凑到她眼前,看着一脸傲娇的千霏笑道:“那是因为四谷主美丽大方,温柔与凌厉并存的魅力将我牢牢套住了,我眼里只有你,哪儿还容得下别人。” 千霏无奈叹息,拍了拍水暮颜的头,笑道:“快睡,嚼舌根到现在也够了,夜深了,改日再嚼舌根。” “好好好,睡觉觉!”水暮颜激动的缩进被窝,偷瞄千霏。 千霏刚躺好便被水暮颜一下扑过去抱得死死的,吓得她茫然无措,水暮颜抬手施法灭了灯,而后娇羞的声音说道:“咳咳,第一次和大美人儿同床共枕,小鹿乱撞中。激动得不能自己,需要抱住你来冷静冷静。” 千霏不由得一笑,而后拉了拉被子道:“赶紧睡,明儿醒来我们去找你二师兄左逸。” 水暮颜弱弱说了句:“其实他是木左逸,代号千木……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而且在南城我怕撞见白兰……” “……”千霏满脸黑线,心里郁闷,半晌才说:“是不是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是无忧宫的?这天下的人都被白兰承包了吗?” “哎……谁让这是他的天下呢?”水暮颜砸咂舌,而后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偷笑道:“睡觉觉!” 千霏无奈一笑,而后摸了摸水暮颜的头笑道:“睡吧,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反正我有你,心和肺有没有都好。” “好,我的心肝肺借你用。” “好的,谢谢你的狼心狗肺。” “……去死吧你。” “好的,大佬。” 翌日。 妖雪宫。 洛神帝失魂落魄看着桃林上空那渐渐变暗的暮色,眼角满是悲凉,她从来没有如此伤情过。经过这么多事,她不得不相信水暮颜对她真的是没有半分情。 忽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与她不同的是,这人眉目间只有冷漠和阴狠,眼底还有些许鄙夷。 “原以为这么多年你会有什么长进,却原来还是这般不堪。”顾墨云冷淡的声音传入她耳膜。 洛神帝闻声一点震惊的状态都没有,依旧是靠在桃树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顾墨云有些嫌弃的走过去,冷笑道:“你不是号称魔界四大妖王之首么?怎么?就这么点脾气?眼睁睁看着别人将你的心上人抢走?呵,这么没用?输给一个后生晚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59章 千秋谷之战 洛神帝知道他这是在激她,千霏是后生晚辈,洛神帝的确输给她了,可洛神帝还不至于什么都怪给别人。 顾墨云一把夺过来她手中的酒瓶子,冷冷道:“整整两世,你没有一次抓住她的心。比起你,我的地位不是更不利么?她跟了白兰几万年,我和白兰是死对头,而她从来没给我好脸色过。可我在她心里的地位依旧无可撼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霸道和阴狠毒辣是她心中最向往的!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统帅天下苍生之气!岂是你一个女人能企及的?” 洛神帝最是恶心他这副自命不凡的模样,打骨子里恶心,当即皱眉啐了他一脸:“呸!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得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杀了千霏?杀了她水暮颜不就是你的了?你还用得着在我面前装什么?” 顾墨云蛇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而后笑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我联手毁掉千秋谷。不管师妹从此以后落在谁手里,都不能落在一个后生晚辈手里!我不允许!” 洛神帝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坚定的目光,失心疯一般冷笑:“呵呵呵呵……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毁了千秋谷,阿九一定会拼死护着千秋谷,她与千秋谷现在是分不开了。” 顾墨云迎着暮光的脸显得那般冰冷,他仿佛寒冰万丈,他的眼里只有成败,没有感情。 他冷哼一声,冷冷笑道:“如果师妹去闭关静养,而白兰此时出兵攻入千秋谷呢?只要你这边出兵,千秋谷那几十万兵力只能撑几日!” “几十万兵力只能撑几日?你当千秋谷的人都是饭桶?”洛神帝讽刺一笑。 顾墨云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卫翎霄和白凌鸢都是司战天宫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只要你这边答应出兵,千秋谷三日之内必然输得一塌糊涂。而千霏,呵,运气不好的话,就是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洛神帝吓得酒醒了,这世间能做得这样绝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顾墨云冷漠至极的嗓音又补充道:“你没有多余的选择,师妹现在为了千霏已经丧心病狂,修炼了魔道。你输入她体内的灵力将她为数不多的灵力蚕食得快没了。一个月内她若不能闭关静养,魂飞魄散的人就是她!” 洛神帝吓出一身冷汗,没了灵体没了修为,会变成一个凡人。可若修了魔道,会被魔道反噬,魂飞魄散,最后灰飞烟灭! 顾墨云看着暗沉沉的天色,不知怎了,忽然讽刺一笑:“是我太自负,才会没注意到千霏的厉害。” 洛神帝心慌意乱的坐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脸慌张,眼里满是为难和痛苦。 顾墨云转身见她这副模样,嘲笑道:“怎么?怕师妹恨你?呵,我只是让你出兵,让千秋谷灭得快一点罢了,你就这么为难?杀千霏的人是我,和我比起来你算什么?” 洛神帝不是下不去手,她只是害怕水暮颜怪罪下来,因此她转念想了想,而后淡淡说道:“千秋谷和风月林是联盟的,既然你要的只是千秋谷败落,那我负责击败风月林,保证风月林撤兵即可。其他的,我相信你早就计划好了。” 顾墨云冷冷看了她许久,心里不住嘲笑洛神帝的小心翼翼,到底是个多情的女人。半晌他才笑道:“好,你不愿意手上沾着千秋谷的血,那我自己来。你记住,我们只有七天时间,七天后,白兰会出兵千秋谷!” “七天?!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三个月么……”洛神帝莫名的开始心慌起来。 顾墨云对着洛神帝冷冷一笑:“你之前不是和白兰一起去千秋谷逼得师妹自毁修为么?既然白兰与你站在一边,那你不妨告诉他,七日后,师妹闭关,他即刻出兵攻打千秋谷。你告诉他风月林那边有你处理就好。他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雨雪殿。 水暮颜思量着背上的彼岸花,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水暮颜要忙着闭关,可千秋谷又临兵临城下,现在水暮颜更是走不开。如果水暮颜走了,千霏出了什么事,水暮颜怎么能够心安?水暮颜宁可是自己出了事,也断不能让她出了事。 这背上的彼岸花为何会是金色的?水暮颜体内这股源源不断的灵力又是从哪里来的,水暮颜顿时觉得心慌意乱,可一瞬间,水暮颜眼神又呆滞了。 忽然间,水暮颜的额头开始剧烈的疼痛,那个浮肿的彼岸花似乎越来越浮肿,甚至要逃离水暮颜的体内一样,拼了命的往外挣! 水暮颜只觉得疼痛难忍,非常想要伸手是撕掉它,可是还没碰到它,便觉得钻心的疼,水暮颜不由得痛苦的流下了两行泪。 此时,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水暮颜吓得赶紧进了被窝,用被子死死的蒙住自己,可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水暮颜害怕千霏现在一来便看到了水暮颜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水暮颜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于是水暮颜蒙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阿颜,你怎么还在被子里?你怎么了?”千霏往水暮颜这边走来,想要掀开被子,却被水暮颜拉的死死的。 在她猛然拉开被子的瞬间,才看到水暮颜额间的灵体已经拼了命的往外挣,此时竟然像多余的部分一般突兀的出现在水暮颜的额间! “阿颜!你这是怎么了?”千霏不由得震惊,她猛然想起了顾墨云的话,水暮颜迟早走向毁灭!随后她连忙拉着水暮颜的手就往外走。 “走!快走!我们现在就去浮屠山!我们现在就去浮屠山!”她带着哭腔,眼眶已经红透了! 水暮颜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没有用的,来不及了,去浮屠山也救不了我!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 千霏震惊的眼神看着水暮颜,不知所措! 她忽然又想起顾墨云说的话,她又对水暮颜说道:“我们去找顾墨云!顾墨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对不对?我们去找顾墨云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 水暮颜尴尬的看着她,然后身体猛然一颤!额上那朵彼岸花竟然一瞬间崩溃,仿佛被用力拉扯一般迅速飞出水暮颜的额头! 就在水暮颜面前,破碎成粉末一般飘洒下来。 水暮颜强烈的克制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整个人只觉得脑海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冲击着水暮颜的脑海一样!一些零碎的画面,全部涌入水暮颜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个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一个十分浑厚的声音告诉水暮颜说,“等你历完劫我就来接你,等你历完劫我就来接你。” 水暮颜的头很痛很痛,可是水暮颜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谁对她说的! 另外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一个强烈的白光,水暮颜真的好像只看到了一团白光,其余什么也看不到!可是,那团白光却让水暮颜熟悉得心痛,水暮颜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颜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千霏的声音疯狂的喊着,可是,他完全不知道水暮颜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水暮颜今日,要命丧于此了吗?她不由得慌张,想要往外跑,去叫人来。 此时水暮颜却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颤抖的声音说道:“别走,别走,别离开我,陪着我。千霏,我一个人……好孤单,孤单。千霏……” 千霏立刻拉住水暮颜的手,颤抖的声音回应:“我不走,我不走,安心。” 水暮颜忽然仰面嘶吼,声嘶力竭的嘶吼着,脑袋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回忆都碎成一堆粉末,可又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水暮颜的脑子里。 水暮颜想起来她是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又要做什么。可是现在的水暮颜,却失去了所有能够反抗的能力。 “等你历劫结束,我就来接你。”这句话又一次回荡。 “你是谁?你是谁?什么劫?”水暮颜不由得头痛,水暮颜拼命的捂着头,水暮颜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水暮颜觉得很恐惧,但是,却说不出来,好像要崩溃了,却发不出声音! 水暮颜死死拉住千霏的手,生怕她离开。怕这个世界,又只剩下水暮颜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的,忘川河里面。一个人,守候着一段情,而水暮颜要等的那个人,始终不会出现。她的魂魄,似乎没有出现过,过去,现在,以后……或许她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世间……真的没有你的存在么……”两行泪从水暮颜眼里汹涌而出,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无边的黑暗和寂寞将水暮颜吞噬! “阿颜!阿颜!”千霏拼命的摇着水暮颜,可是水暮颜却只能是沉睡着,再也醒不来。而额间灵体的失去让水暮颜的血不断的从那里流出来。 “阿颜——”声嘶力竭的嘶吼之后,千霏带着水暮颜往外走,她忽然想起来,顾墨云告诉水暮颜,他在墨仙宫等水暮颜。 墨仙宫。 “顾墨云我求你了,快救她!快救她!她快不行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灵体忽然间飞出来粉碎了,她会不会死。”千霏焦灼的大喊着,泪两行。 端庄大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瞬间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却什么也做不了。 顾墨云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水暮颜带入内室。 千霏正准备跟过去,顾墨云拦住她:“你别跟来了,她从今天起必须闭关,短则一月,长则两月!否则性命难保,魂飞魄散!你还是回千秋谷吧,你的战事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千霏一时间听不明白顾墨云在说什么,就皱眉头看着顾墨云。 顾墨云补充道:“你还不知道吗?白兰已经提前了对千秋谷的战役,现在只怕已经打起来了,你还是快回去比较好。”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铺天漫地向千霏袭来,一瞬间她慌了神,怎么她才刚出门千秋谷就遭此大难?难道这是白兰计划好的?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0章 节节败退 “你也别指望风月林能帮上你什么忙,洛神帝已经要做好攻打风月林的准备了,我想你还是速速回去为好,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罢了。”顾墨云好心提醒,而后转身欲走。 千霏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然后喊住顾墨云:“等一下!我想再看一下阿颜,就看一下。” 顾墨云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进来看水暮颜最后一眼。 千霏看了看水暮颜憔悴苍白的脸庞,不由得心疼了起来,不知为何她忽然心慌意乱,仿佛这一次见面已经是诀别了一样。 顾墨云又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千秋谷的事情,她不会自毁灵体,也就不会有今天,所以你最好处理好千秋谷的事儿。但是依我看来,如果你们投降,说不定白兰会放你们一马,但是你们真的会投降吗?千秋六魔可是从来不会投降的。” 千霏只是茫然地看着水暮颜,她心慌意乱,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好好再看看水暮颜,她不知道等到水暮颜醒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在,千秋谷还在不在。 顾墨云见千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有些紧张,毕竟女人的第六感太准了,他也怕千霏不回去,那样他的计划便都泡汤了。 于是顾墨云又提醒道:“如果她好起来,势必还会回千秋谷,所以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准备你们的战事,总总要好过她在这里闭关却还要担心着千秋谷的安危。你说呢?” 千霏点点头若有所思,她看着那苍白的人儿,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顾墨云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或许这一战她会死。 然后她忽然冲过去抱住水暮颜的头,亲昵的在水暮颜的脸上蹭了蹭,然后万般不舍得在水暮颜苍白毫无血色的唇上落下一个热烈的吻。 千霏一脸伤情的模样看着水暮颜,眼里满是不舍,她颤抖的身子一点点加剧抖动,她埋下头说道:“阿颜,其实那天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好朋友成亲了,那你会怎样?其实我一直想问的是,如果她想和你成亲,你会不会也这样选择呢?” 千霏忽然落下两行泪,她才知道现在的告白已经来了太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在心里早已将水暮颜藏得很深很深,只可惜,这句喜欢终究是没能让水暮颜亲耳听到。 是那天她来给水暮颜送红玉萧时便决定和水暮颜在一起了吗?还是当她问出那句,如果有一天,水暮颜的好朋友成亲了,水暮颜会怎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水暮颜竟然已经在她心里那么重要,那么重要了。 顾墨云看了她一眼,狠狠皱眉,连他也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竟然是这样的关系!难怪水暮颜拼了命都要护住千霏,一瞬间顾墨云也乱了,而后他极其不耐烦催促道:“你还是快回去吧,她也需要闭关了,她现在的状况你也已经看到了,再不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千霏将信将疑地退了出去,恋恋不舍的看着顾墨云关了房门,房门关紧的瞬间千霏的心也关上了。那扇心门好不容易被人推开,现在又猛然合上,千霏觉得有些撕心裂肺的疼。然后她伫立许久,又失魂落魄的往墨仙宫外走去。 天暗沉沉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心会那样痛,那样沉,仿佛之前水暮颜所有伤情的模样都已经换到了她的身上一样。她也终于感受到水暮颜在她面前时那份伤情,那份爱而不得,苦苦寻觅,那分痛苦却又不肯放下执念的煎熬。 千霏知道千秋谷一定不会投降的,她也知道她们已经退无可退,如今便只能是拼了命的守着千秋谷等到水暮颜醒来。或许等到水暮颜醒来时千秋谷已经没了或者是其他的结局。 她突然想起来水暮颜问的那一句,有一天她会不会想要离开魔界去到别的地方。那个时候水暮颜是不是想带她远走高飞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落下两滴泪来,伤心欲绝。到底,是谁错过了谁的焦灼等待? 顾墨云看着脸色苍白的水暮颜,水暮颜眼角不知为何却落下两行泪来,微微开启的嘴唇一直念叨着两个字:“千霏……千霏……” 顾墨云心里一紧,不由得摇头叹息道:“这一世和你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你注定的,也是你彼岸花的命格,你自己需要承担的结果。” 水暮颜说这一世她只为寻一人而生,只为寻一人而来,可水暮颜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了眼前对着这个人的等待和所有的期待,彼岸花的命格是错过,难道这命格水暮颜真的逃不掉了吗? 南城。墨兰殿。 白兰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有洛神帝的亲笔,写着千秋谷的后备军风月林她一定会全力除去! 白兰看着这封信一瞬间有一点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洛神帝会突然间帮他,可是他清楚一件事儿,洛神帝想要置千秋谷于死地,想要置千霏于死地,可她却是为了水暮颜,洛神帝这个人现在是敌是友?他完全不清楚。如果千霏死在他手里,如果千秋谷亡在他手里,那水暮颜以后和他的关系又将何去何从。 如今的水暮颜已经修炼魔道,整个人跟废人一样,待在千秋谷水暮颜会和千秋谷一起去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甚至不知道水暮颜现在对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是威胁还是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难道真的是他逼水暮颜变成这样的吗? 水暮颜已经自毁修为,并且没有和顾墨云联盟,他和水暮颜都是心知肚明,彼此到底有多少筹码,到底能走多远,到底能不能走下一步。可是现在水暮颜的天秤失衡了,他不知道此时是该落井下石还是该护着水暮颜,以免日后水暮颜和他真的是死生不复相见,此生终是仇人。 这时邑闲阜上前对白兰说道:“三军已经整装待发,而且风月林的兵力已经在今日抵达千秋谷,现在就是攻也得攻,不攻也得攻!否则前功尽弃,千秋谷除不掉!” 白兰不由得又恍惚了,他怔怔的看着邑闲阜而后问道:“我真的要出兵攻打吗?现在真的要除去千秋谷么?你确定颜帝她不会死吗,还是……” 白兰见邑闲阜一脸严肃,于是没敢再说下去了。 邑闲阜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次说:“现在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我们必须走这一步,否则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邑闲阜见他还是犹豫不决,即刻跪下恳请道:“臣恳请魔帝以天下苍生为重,顾全大局,即刻发兵出征千秋谷!” 一句以天下苍生为重将白兰死死钳住,他所有的无奈都是因为这一声魔帝。 白兰缓缓回头,而后愣了半天,仿佛丢了半条命似的点点头。 千秋谷。 千霏一脸疲惫的回来了,乱世引见她终于回来了,连忙问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方才去找你时才发现你和阿颜都不在。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把我们都吓坏了。你把阿颜放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 面对乱世引一连串的发问,千霏只是失魂落魄的点点头,然后只说道:“她现在已经安全了,但是她需要闭关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或者更长。” 乱世引和其余几人均是点点头,愁眉不展,然后说道:“当务之急是如何抵御白兰的大军,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了,想必明日就要打起来了。” “好。”千霏只是落魄的点点头,然后便起身往雨雪宫方向去了。 乱世引看着千霏的反应,总觉得心里面不安,却又不敢问什么。他知道水暮颜一定是出事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是抵御白兰的大军,还有就是等待水暮颜的归来。 白兰举兵进军千秋谷,战火燃起了整整七日,未曾停歇一刻。到了最后一日,千秋谷终于是扛不住了,南城大军将千秋谷围了个水泄不通。 千秋谷。 卫翎霄等人还死死守在谷口,不肯撤退。 “报——” 卫翎霄皱眉看着来人,“说!” “段风尘和月临城突然将大军撤出千秋谷,西边雁门关的防守被打开一个缺口,现南城大军有一支精锐部队正从西边突袭!” “岂有此理!”千霏闻言当即掀桌,怒斥道:“他们想逃?这时候弃我们于不顾!不行,雁门关的防守不能破!绝对不能破!” 乱世引沉了脸色,沉默片刻之后下令:“即刻调遣二十万大军支援雁门关,千万别让南城大军攻进来。” “是!属下遵命!” 月玲珑实在气不过,吼道:“岂有此理!我去找他们!” “去了又能如何?四大堕神的行事作风你还不清楚?罢了!与其在这里生气倒不如想办法,眼下谷口也被团团包围,只怕白兰这次要血洗千秋谷了。”长相思说完便怒气冲冲坐下,而后又起身一脚踢翻了椅子。 几人均是沉默,兵临城下,那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更是令人惶恐。 乱世引眉宇深锁,神色凌厉,说道:“三谷主和五谷主随我去镇守雁门关,这里就交给大谷主、四谷主和六谷主了。” “也好!”白凌鸢欣然同意,“雁门关地势远不如谷口险要,我们这里还能撑一阵子,眼下我军还有四十万,三谷主你们带上三十万过去吧。想来白兰也不会猜到谷口只有十万大军。” 千霏沉思片刻,而后看向卫翎霄,白凌鸢也催促道:“阿霄你倒是拿个主意。” 卫翎霄神色凝重,而后看了一眼乱世引,说道:“那支精锐部队实力不容小觑,几位谷主小心,万一守不住雁门关……便撤回来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1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乱世引顿时心凉,没想到连卫翎霄都开始说这样的话了。 月玲珑冰凉的眼神里潜藏着深深的恨意,她捏紧拳头冷冷道:“誓与雁门关共存亡!” “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长相思一股脑转身下了城墙,往雁门关方向去。 月玲珑走之前再三叮嘱:“谷口的南城大军少说有百万,你们小心,我们速战速决,随后便来支援你们。” “好。”卫翎霄淡淡说道,却是满目神伤。 乱世引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千霏,似乎有什么哽在喉间,却什么也没说。千霏更是避开他的眼神,兀自看向那黑压压的大军。 谷口守不住了,谁都知道。 雁门关。 月玲珑等人赶到时,风月林的大军已经撤得只剩下少数了,也就四五万还在与关外那支精锐部队战斗。 月玲珑眼底微微湿润,雁门关外千秋谷的士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那支敌军却赢得那么不费吹灰之力。 “宵小之辈!也配在这里猖狂!待我来将你们杀个干净,为我将士报仇雪恨!”月玲珑失了理智,幻化出魔剑便冲锋上阵了,而后长相思也坐不住了,便也冲上去了。 乱世引在雁门关城墙上观战,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这支敌军似乎并未想要一举攻破雁门关。进退之间似乎在等什么。 “报——” 乱世引看着满脸是血的将士。 “白兰送来一封受降书。” 乱世引接过那沾了血的降书,似有千斤重,嘴角却忍不住浮起一抹冷笑。 “二谷主!” 随着那名将士惊诧的目光,降书被撕成碎片从城墙洒落,乱世引目光忽然间狠厉,只说道:“千秋谷绝不接受投降!” “是!” 而后乱世引目光沉沉的看着那支敌军,心中燃起万丈怒火。面对白兰的羞辱,一向沉稳冷静的他也有些乱了阵脚。渐渐地便有些坐不住了,险些也冲上了战场。 那支敌军为首的是南宫信,一身戎装,昔日的温文尔雅尽数不见。 南宫信见乱世引还在城墙上未下至战场,不由得皱眉。身旁的副将奇然心生一计,说道:“三皇子,乱世引迟迟不肯下来,不如我们将他逼下来!” “如何是好?”南宫信问道。 奇然冷笑道:“只需我军将士将身上所带的火种散播在这雁门关下,火势必然顺着山坡一路烧上去,到时候他们便会忙着扑火。那时候我们再让弓箭手上阵,一路杀上去!乱世引坐不住了自然会上阵,他那招冰封万里不是正好用得上么?” “呵呵,好主意!就这么办!”南宫信一心只想为南宫邪报仇,那件战袍此刻还穿在长相思的身上,看了分外刺眼。 随后便是南宫大军忽然撤退,却纷纷将身上的火种都极力扔向雁门关下的山坡,火势迅速蔓延。 “不好!”长相思见状大惊,连忙下令撤退:“全军撤退!撤退!” 风月林大军见状更是一溜烟直接往老巢撤,整个战场上便明显的少了好多人,城墙上的乱世引看了不免更是心急上火。 火势渐渐大了,乱世引终于是坐不住了,正准备以一己之力灭火,却见南宫大军突然放箭!密密麻麻的箭便都往正撤回的千秋谷大军身上扎去!一瞬间又是放倒了一大片将士,其中不乏有被火烧伤的,被乱箭射死的,还有被浓烟熏得找不到方向的。 “放肆!”乱世引猛然腾跃而起,不顾如雨一般落下的箭,运功默念咒语,双臂张开,掌心浮起白色寒气,蓄势待发。 风吹乱他的长发,烟火之下浓烟滚滚,长相思和月玲珑纷纷往乱世引那里靠近,做法筑起一道屏障,将箭雨暂时抵挡。 随后便听得一声:“冰封万里——” 乱世引掌心的寒气迅速蔓延开,所到之处皆是寒气深重,纵是烈火也都尽数灭了。 几万将士渐渐都好受了些,只是那浓烟还在空中未散去,此时升起的寒气让浓烟中的颗粒纷纷下落,将士们更是呼吸急促,一个个都在剧烈的咳嗽。 南宫信见状笑得前俯后仰,大喊道:“没想到千秋谷也有今天!想当初他们是如何将我二哥残忍杀死,今日我便十倍奉还!” 奇然提醒道:“三皇子,别忘了我们的任务。等攻破了千秋谷,他们几个也不过是阶下囚,到时候三皇子想怎么折磨他们便怎么折磨他们。” “哼!你看,长相思和月玲珑要撑不住了,赶紧攻上去!”南宫信眼里满是兴奋。 弓箭手突然全数撤回,而后便是几万大军全数涌上来,将千秋谷还没喘过气来的将士堵住。一时间,绝望声不绝于耳。 “三谷主!快撤回雁门关!”乱世引刚收势便着急的喊,只可惜战场上声音太大,月玲珑和长相思谁也没听到。 “糟糕!”乱世引也顾不得自身了,幻化出魔剑便扎进了战场。 南宫信不由得大笑,与奇然一道向乱世引围攻,死死将这三人缠在雁门关下。 谷口。 白兰见雁门关方向袅袅升起的浓烟,不由得冷笑。而后下令全军攻入千秋谷,于是那如黑色潮水般的大军便一步一步向谷口蔓延…… 千霏本就气得发疯,见大军涌上来,不由分就吼道:“既然避无可避,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千霏从未惧战!” 卫翎霄赶忙拉住千霏,厉声道:“别白白牺牲!快撤回紫竹林!谷口守不住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千霏声嘶力竭,泪光闪闪,“几万年的心血,苦心经营,我岂能轻易拱手相让?” 卫翎霄怒骂:“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乱世引那边也快顶不住了!再不撤我们六个人谁都活不了!” 白凌鸢赶忙说道:“我去通知乱世引他们撤退!你们两先撤。” 千霏狠狠一拳打在城墙上,而后就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步步逼近。 “快走吧!”卫翎霄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下令全军撤回地下城。 紫竹林。 卫翎霄与千霏先逃至此处,千霏见剩下几人迟迟不来,便有些担心。 “我们先走吧,乱世引他们一会儿就会来的。” 卫翎霄走在前面,千霏停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而后也跟了上去。行至一半却还是不见乱世引等人的身影,千霏不免担忧,正想返回,却被卫翎霄叫住:“都走了一半了,怎么往回走?乱世引他们一定已经进入紫竹林了。” 千霏还是一脸担忧,什么都还没说便突然听见一声冷笑:“千谷主,要往哪里走?” 千霏惊得立刻回头,那竹林制高点上一袭黑色华服,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墨云。 “是你!”千霏心中大喊不妙,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四周便纷纷射出无数毒针! “暗器?谁启动了机关?!”千霏怒吼,回头望卫翎霄,却没看到半个影子。 “呵……”千霏顿时凉透了心,一面作法抵御机关中射出的毒针,一面往回走。 高耸入云的竹林上空,顾墨云吹了吹额前垂下的头发,一脸得意的说道:“现在才想跑?来不及咯。” 半月后。 水暮颜终于是醒来了,顾墨云看着水暮颜憔悴的面容,还有眼角的泪痕,只是轻轻问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水暮颜只是茫然不安,心痛得像要被撕裂,水暮颜想要说话却仿佛发不出声音。 顾墨云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看看镜子。” 水暮颜慌忙冲到铜镜面前去,只见水暮颜的额上多了一朵金色的彼岸花,此时的灵体看起来鲜活不少。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一脸的不可思议,只是冷淡的开口问道:“是你命大,虽然没了那朵从忘川河摘来的红色彼岸花,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佛家的彼岸花。” 水暮颜心中只有慌乱,脑袋里那句话终于在水暮颜沉睡时再次看到。那句话是佛祖对水暮颜说的,他说,等到水暮颜历劫结束他就来接水暮颜。 顾墨云走过来摸了摸水暮颜的灵体,笑道:“枭魔,你究竟从哪里来?一个妖魔,竟然体内有佛家的气息。” “千霏呢!”水暮颜忽略他的话,猛然问他。 顾墨云愣了愣,而后只是轻松的说道:“我在这里给你治疗了半月,外面的事我不知道。” “千霏!”水暮颜发了疯一般冲出墨仙宫,拼了命的往外跑。 顾墨云追上来拦住水暮颜,厉声吼道:“倘若她们正在交战呢?你还是先回穆九峰搬救兵吧。” 水暮颜愣了愣神,穆九峰的兵力还是水暮颜的么?不是说了赔给白兰么? 顾墨云叹息一声:“倘若千秋谷出了什么事,你岂不是愧疚死?不管穆九峰的兵力是否还属于你,我只想告诉你,没有兵力你就什么也不是!如今的你,就像大病初愈,你连最基本的反抗能力都没有!你别妄想用灵体和他们同归于尽!幼稚的事不要做第二次!” 顾墨云说得十分在理,于是水暮颜厚着脸皮再次回了穆九峰。 穆九峰。 水暮颜坐立不安,刚回来姑苏堙华便递给水暮颜一杯水,可水暮颜手中的杯子不断的抖动,内心的狂躁和担忧快要把水暮颜撕裂。 “快、快、吩咐下去,三军迅速发、发、兵千秋谷、谷!”水暮颜慌忙的抓着姑苏堙华的手,连话都说不清了。 “暮颜。” 水暮颜猛然抬头,却对上姑苏堙华忧伤的双眼,她微微颤抖的说道:“我们……我们已经、不用……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砰—— 水暮颜手中的茶盏碎了一地,水暮颜的唇角明显的往下弯了,一双眼睛说不上的绝望,连喘息都似乎沉重了许多,单薄的身子凝固在那里,直到姑苏堙华说了第二句话才动了动。 “千秋谷……全军覆没,四谷主千霏阵亡。” “呃——” 水暮颜说不出来话,喉咙似乎被死死掐住一般,若不是那双眼睛拼了命的瞪大,还真看不出来水暮颜身子有变化。 姑苏堙华还欲说什么,却猛然听见一声怒吼直上九霄: “啊——” 水暮颜起身猛然掀翻了桌子,猩红了眼,身子沉重如铁,没走两步便重重摔倒在地上,口中猛然流出血来。 “白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2章 兵败之后 水暮颜喊完这句话便不省人事,姑苏堙华连忙喊人:“来人!来人!找大夫!” 千秋谷。 风月林留在雁门关的大军全数撤回,千秋谷内部还有一部分未来得及撤回,随着千秋谷二十万残军全数撤回了地下城。 紫竹林机关一旦触动,整个千秋谷便开始呈现崩塌状态,雁门关最是薄弱,于是最先崩塌。南宫大军不得已撤回,被坍塌的山体砸伤砸死的也不在少数。 而谷口方向,城外大军见千秋谷崩塌,也都没再往前一步。白兰见雁门关方向过来的部队胜了,便也不想赶尽杀绝,即刻鸣金收兵。 可千秋谷却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的模样,元气大伤。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暮春的雨有些急,很快便洗刷了一地的罪恶,除了那些被破坏的岗哨,四处还是原来的模样。 凝情殿。 乱世引绝望的坐在千霏的尸体旁,满眼血丝,一张冰冷的面孔灰暗至极,仿佛他也命不久矣。 长相思和月玲珑脸上都还挂着泪,这一战败得太突然,一切都猝不及防,今天虽是千霏的头七,可他们还不能接受千霏的死讯。 白凌鸢率先开口道:“今日都已经是第七日了,死者为大,我们还是好好送千霏一程吧。” “住口!”长相思神情激动的指着她大骂道:“千霏到底怎么死的!你和卫翎霄再清楚不过!整个千秋谷谁会是她的对手!为什么你们引退,却偏偏遭遇伏击?紫竹林的机关是她一手安排的,她怎么会无端触动机关!”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白兰手下的奸细伏击在紫竹林,我们刚进去便被启动的机关攻击,千霏意外受伤,又遭遇杀手连环攻击,最终不敌身亡。”白凌鸢也是一脸愤怒,自己明明也受伤了,难道就因为没死所以要受怀疑么? 长相思几乎要冲上去动手,却被乱世引喝住:“能不能让千霏静一静!你们要打出去打!没打够是不是!” 闻言两人都不做声,各自怀着愤怒,卫翎霄神色也不好看。这个结局不是她想看到的,她第一次不知所措。身为千秋谷大当家,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难逃其咎! “大谷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乱世引望向她,一脸悲戚,希望从她那里听到些什么,可是又能听到什么? 卫翎霄不言语,只是一脸平静,又有几分心如死灰。 “不好了!不好了!四大堕神又来撤兵了!”下人来报,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五个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霜。 “莫不是连最后的兵力也要撤走?”长相思急了,脸色惨白,连声音也沙哑起来,听起来好不凄凉。 “不知道,现在兵力大部分已经撤出了千秋谷。” “岂有此理!”长相思和月玲珑双双出了凝情殿,直奔千秋谷谷口。 乱世引看了卫翎霄一眼,苦笑一下,而后便是失神的盯着千霏染血的尸身。 千秋谷外。 月临城和段风尘果然候在谷口,他们知道现在撤兵实在不仁义,可有什么办法?现在西域对风月林也逼得紧。 长相思上来便是怒骂:“段风尘你什么意思!现在撤兵岂不是要我千秋谷全军覆没连个自卫的能力都没有?难道你连这点仁义都不讲?” 段风尘一脸难色,却态度明了:“三谷主,如今千秋谷已经是穷弩之末,我风月林也不容乐观,西域对我们已经有了动作,我若还不撤兵自保,只怕也会遭遇不测啊!我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身后几十万子民想!” 长相思横眉冷对,面红耳赤,指着他骂道:“忘恩负义!段风尘,枉我们千秋谷昔日对你们不薄,如今你不知报恩,反倒是弃我们而去,如此仁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月玲珑也是一脸愤怒,开口道:“若不是说好了一起攻打南城扩大势力,我们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么?段风尘你不要欺人太甚!有好处你只管拿,遇到事儿了却跑得比谁都快!活脱脱一副小人形象!” 段风尘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战他损兵折将不少,早在让他们千秋谷求和自保的时候他们非硬撑,结果导致大败,腹背受敌,焉能不败?如今倒要怪罪在他头上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月临城听不下去了,反驳道:“当初就知道你们千秋谷心比天高,若不是与你们结盟我们又怎会有今日的狼狈?明明已经有了大半的江山却还不知足,妄想征战天下,你以为谁都是白兰么?不假思量便攻打南城,我看你们就是自掘坟墓!来救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现在倒还想着拖我们下水么?不知是谁忘恩负义!” “你!”长相思被气得无言以对,真是讽刺,千秋谷什么时候与别人联盟过?若不是当时一念之差,怎么会有今日?四大堕神的无情无义更是雪上加霜! “对不住了,两位谷主若是还算聪明便不要再折腾了!早早去请西域妖王帮忙摆平此事,也不失为上策。若是一意孤行,非要与南城不睦,受苦的只会是自己!西域妖王毕竟能耐大,与南城关系也不是太僵!告辞,各位好自为之!” 段风尘说完便扬长而去,不久,风月林的兵力也全数撤回。 长相思大吼道:“什么德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没了你们风月林的兵力我们就没办法活下去了么?笑话!今日之仇,他日必然十倍相报!” 月玲珑深感绝望,如今残兵剩将不足十万,如何敌得过南池妖王和南城的兵力?眼下两股势力虽然撤回了,但随时会卷土重来!难不成真的要去求西域妖王么?这是千秋谷从未有过的败绩!月玲珑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心里的愤怒足以填满千秋谷的深壑。 两人回到凝情殿时,千霏已经好好的躺在棺材里了,她还是那样安静,姣好的面容似乎依旧眉眼带笑。 “眼下兵力不足十万,南城随时会卷土重来,我们该想一想对策了。”白凌鸢提议道。 又是一阵沉默。 “悲伤有用吗?千霏离开我也很难过!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一个一个被杀死吗?说不定现在白兰和泺苍归已经在鼓舞士气,随时杀个回马枪了!” 白凌鸢气得推翻了桌子,摔了茶盏,燃眉之急不解,她坐立难安。 乱世引狠狠皱眉道:“镜月还不知道千霏走了,我想去接她来看看千霏,这孩子不知道会多伤心。” 一提到水暮颜白凌鸢便开始破口大骂:“还提她做什么?若不是她白兰怎么会这么急着攻打千秋谷?洛神帝怎么会气疯了去攻打风月林?风月林不撤兵我们也不会有今日!这时候她还有脸再回来见千霏吗!她若敢来,我定饶不了她!” “你一向不喜欢镜月,千霏还在时便多次为难镜月,如今千霏走了你都不让她和阿颜再见一面?你好狠的心!”乱世引这话说得白凌鸢无言以对,一旁始终没做声的卫翎霄终于也有了点反应。 卫翎霄皱眉说道:“鸢儿,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而后乱世引默默出了凝情殿,卫翎霄发声:“阿颜来了谁也别为难她,千秋谷战役是避无可避,诸位不要耿耿于怀,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如何安顿好千秋谷中的将士们。另外,我想去面见西域妖王,她若是出面平息战事,千秋谷或许还有条活路。” 长相思和月玲珑只得点点头,白凌鸢始终愤愤难平,却又无可奈何。 乱世引来到墨仙宫寻水暮颜,却扑了空,只听说水暮颜回了穆九峰。乱世引猜想,水暮颜必然是回穆九峰带兵前往千秋谷,于是又折回去候在千秋谷。 神界。 结魄宫。 “来人!来人!拦住她,她偷走了回魂铃!” 双目猩红的水暮颜将回魂铃紧紧系在手腕,手持魔剑,一路杀人无数,一身红衣也分不清是血还是原来的红色。 闻言赶来的天兵将水暮颜团团围住,水暮颜却越杀越勇,似乎心底的愤怒全部撒在了他们身上。水暮颜一脸的冰冷绝望,面无血色,犹如鬼魅一般出现,一众天兵谁也不敢再拦着,直到司战天尊瞿灭的出现。 瞿灭手持画龙戟,从天而降,厉声吼道:“大胆水暮颜!竟敢来神界放肆!还不快把回魂铃交出来!” 水暮颜冷冷一笑,愤恨填满了眼眶,怒吼道:“瞿灭,滚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我只是要个回魂铃罢了,你不至于因此而拦我丢了性命。” 瞿灭看着满目猩红,像个疯子一样的水暮颜冷笑:“好大的口气!”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大喝:“都住手!” 来人竟是顾墨云! 顾墨云急匆匆赶到水暮颜身旁,不由分便拉起水暮颜化作一道光下了魔界,速度之快令众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魔界。 顾墨云刚停下来便呵斥:“你疯了么?竟敢擅闯神界!” “大不了一死,怕什么?”水暮颜看了看手腕上的回魂铃,怨恨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水暮颜悲凉的笑了笑道:“西海有口冰棺,不如你替我取回来?免我辛苦一趟,如何?” 顾墨云不用想也知道水暮颜要做什么,眼下水暮颜像疯子一般,他拦不住。 “好,我替你取冰棺,你去见千霏最后一面吧。”顾墨云只得这么安慰,他心里隐隐不安,水暮颜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期。 水暮颜的泪刹那滑落,却还是挂着笑,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顾墨云不由得狠狠皱眉,看着水暮颜走远的身影,他喃喃道:“不过是个妖魔,值得你如此上心么?” 千秋谷。 乱世引在千秋谷谷口前一等便是一日,日暮降临时分水暮颜才赶到了,身后还抬着一口冰棺。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3章 阴谋得逞 见了乱世引话也没说便先哭得一塌糊涂,乱世引抱着水暮颜好言安慰:“去看看千霏吧,她想你想得紧,半月不见了吧。” “我不会让千霏轻易离开的,我带了回魂铃和冰棺,可保她尸身不腐,千霏还会醒来的,我知道她想我,她舍不得我的。”水暮颜又是泪流满面,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乱世引心里清楚这两个东西来之不易,他也不过问来历,带着水暮颜便去了凝情殿。 当水暮颜看见千霏的那一刻,头脑一阵眩晕,当即直直倒在棺材旁,又是一阵调息这才喘过气来。 而后水暮颜将千霏移至冰棺,水暮颜望了一眼卫翎霄等人,满脸歉意跪下说道:“我来迟了,各位大人请责罚。” 乱世引沧桑的面容挂着悲戚,支离破碎的眼眸里还泛着红色的血丝,他牵强的笑了笑,安慰水暮颜道:“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快起来。” 月玲珑却是怨恨难消,心头之恨浓烈如火,她对水暮颜没感情,可她与千霏终究是几万年幕僚情分。如今千霏没了,她也不想管水暮颜的颜面,如果没有水暮颜千霏也不会死! 她将责任归咎于水暮颜,随后板着脸说道:“平日里我们待你不薄,如今千秋谷身处险境,你也该出点力。眼下的形势你也清楚,你觉得该怎么办?” “五谷主,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乱世引连忙制止,这不是给水暮颜出难题么? 长相思也冷着脸,剑眉直逼眉心,反问道:“眼下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什么时候是说这个事的时候?” 水暮颜说道:“我已经调动穆九峰所有我能调动的兵力了,大概有一百万,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明日清晨便能抵达。如若几位大人不弃,这一百万可常驻千秋谷。” “一百万?”卫翎霄唏嘘不已,这恐怕是水暮颜所有的兵力了。昔日千秋谷兵力也不过七十万,如今水暮颜却拿出一百万。 白凌鸢皱眉道:“你调动这一百万兵力白兰会答应么?可别明日来了后天便撤兵,学着四大堕神临阵脱逃。” 水暮颜当即无言以对,四大堕神撤兵了么?真是意料之外。 “不会,这是我自己的兵力,我说了算。原本说好了等千霏生辰送她的礼物……”一提到千霏你便不由得顿住了声。 “真是马后炮,早点来救兵,千秋谷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现在来忏悔有用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白凌鸢冷哼一声,嫌恶的瞥了水暮颜一眼。 “是我不对。”水暮颜落下泪来,如果不是水暮颜所谓的‘公正’,千秋谷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如今再来忏悔,于事无补。 乱世引摇摇头说道:“冰棺可保千霏尸身不腐,回魂铃也有,但是阿颜,千霏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两个东西都没用,不如还回去吧。”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狠狠皱眉道:“纵使魂飞魄散也没关系,会有办法找回来的。” 众人不言语,水暮颜素来脾气犟,执迷不悟,既然拦不住便让水暮颜好好碰一碰壁,索性不拦着,由水暮颜去。 夜间。雨雪宫。 水暮颜守在千霏身旁,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水暮颜责问自己:“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呵,千霏,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一定会救你的,就算是搭上这条命。” 雨雪宫冰室外,乱世引在秋风里伫立,眉宇深锁。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残忍的添上了几道皱纹,那张脸已经没了往日的明媚,只有沧桑和绝望。 夜未央。 流鸢宫。 “砰!” 一声响,之后便是两个争执的声音。 “怪我?这能怪我?让千霏死也不是我想的好吗?谁拦得住那个神经病?” “谁去请的他?若不是你,又岂会是这个结局?” “呵,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么?怎么?现在又后悔了?你是不是在魔界待得久了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住嘴!” “我偏不!我看你现在真是头脑越来越不清楚了,眼下局势对我们如此不利,你不想想如何摆脱嫌疑反而在这里后悔这后悔那的。你别忘了我们等到今天是多不容易!” “够了!别说了!” “我告诉你,别给我心软,现在守在雨雪宫的那位可不是善茬,若是让我察觉有什么端倪,饶不了我们!” “南城肯定会卷土重来,先想想怎么摆平白兰吧,都快引火烧身了。” “你不是说要去请洛神帝么?还操这份心做什么?” “洛神帝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会不会帮这个忙都要另说。” “呵,这时候怎么把那丫头忘了?洛神帝不会帮我们,可是会帮她。让她去求洛神帝不就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不是已经驻兵百万了么?你还要她如何?那洛神帝也是她惹得起的?别没事找事。万一把她赔进去了,那个神经病饶不了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她这一百万兵力能不能越过南城都是问题。再者,南城那边也蠢蠢欲动,一个不小心我们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崆峒山,去找顾墨云,他肯定能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这……” 话音刚落,流鸢宫的门便被狠狠踹开! 砰! 闯进来一个人,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两人,白凌鸢眼疾手快的关上了大殿门,而后略带愧疚的看着眼前的人。 “阿颜……你”卫翎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水暮颜泪流不止,水暮颜说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前几日作战的情形,却不想听到你说这些……卫翎霄,你太让我绝望了。” 白凌鸢不由得狠狠皱眉,而后威胁道:“你听到了什么?” 水暮颜只觉得头痛欲裂,水暮颜能如何?杀了她们?可水暮颜下不去手。不杀,对得起千霏的在天之灵么? “阿颜,阿颜——” 这时,乱世引的喊声出现在流鸢宫外,白凌鸢立刻说道:“你若不想看到他们难过,不想看到千秋谷四分五裂,那你最好什么也别说。” “砰!” 门开了,乱世引的脸藏在阴影里,他背对着光,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而后乱世引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到处找你。” “乱大人……”水暮颜扑过去泣不成声,乱世引又是一番好言安慰,而后水暮颜才渐渐不哭了。 “怎么都集中到这里了?外面那么大动静都听不到么?”乱世引似乎有些责备,却听得出藏在话里的怒气。 卫翎霄淡淡说道:“阿颜想来一个人太难过,便来这里找我说说话,我们刚才还在开导她呢。” 乱世引紧接着面无表情的说道:“阿颜的百万大军已经到了,你作为一把手怎么能不出去迎接将士?” 白凌鸢笑道:“阿颜也去吧,这毕竟是你的兵力,几句话你便将他们都带进来了。” 水暮颜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伤心绝望的转身,跟在乱世引身旁,脑海里全是刚才她们的对话。 “到底谁杀了千霏?她们口中的神经病是谁?为什么要提到顾墨云?”水暮颜脑海里不断地想,走到了千秋谷谷口都不知道。 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就在谷口,是沉蠡和安元领兵。见了水暮颜,沉蠡和安元纷纷下跪,众将士也下跪行礼,高呼:“属下参见主上。” 乱世引看了一眼水暮颜,问道:“阿颜,这一百万你留一半吧,千秋谷余下还有兵力。” 水暮颜呆滞的眼神还未回过神来,白凌鸢的声音便又传来:“阿颜,将士们还站着呢,快迎他们进谷吧。” 水暮颜转身死死盯着白凌鸢,而后呆呆转身,唤沉蠡和安元过来,附耳说道:“你们驻军在此……” “是,属下遵命。”安元沉蠡领命,而后带着百万大军踏入千秋谷。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眼下千秋谷遭受重创,应当好好休养才是,我去西域面见洛神帝,只要他出面,白兰便不敢再进兵千秋谷。” 卫翎霄沉默片刻后说道:“有劳了。” 水暮颜转身看了一眼乱世引,而后说道:“乱大人,帮我照顾好千霏。” 而后便转身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千秋谷。卫翎霄望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惴惴不安,白凌鸢看着这一百万兵力,不禁嘴角偷笑。一旁的乱世引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后白兰果然没有再出兵千秋谷,原本势力猖獗的千秋谷地位一落千丈,也安分了许多。 不久后,月玲珑和长相思因病相继辞世。乱世引受到重大打击,好长一段时间卧病不起。 西域。妖雪宫。 千秋谷的战事传遍了整个魔界,江湖上再无千秋谷,南城赢了这场战役也树立了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止是冰凌国开始惶恐,每一个曾想吞并南城的都开始惶恐。 洛神帝眯着眼看着窗棂外的皑皑白雪,思绪飘远,连大雪纷飞进来了都不知晓。幸好有洛雪儿在,洛雪儿走过去将窗棂关了一半,洛神帝还是没回过神来。 洛雪儿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心中有些慌乱。如今千霏一死,似乎洛神帝和我之间便少了许多阻碍,这对洛雪儿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半晌,洛雪儿才端上一盏茶走过去说道:“在想什么呢?” 洛神帝接过茶来,看了看洛雪儿,微微叹息,问道:“此时千秋谷战败,南城轻而易举得手。可见南城实力不容小觑。风月林受挫,我要不要出兵平了风月林?西域虽也是积蓄已久,但我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洛神帝说的不无道理,风月林和西域,还有风城连在一起,现在是谁也不敢动谁,除非,其中两个联起手来对付第三个。可若能如此,西边就不会一直存在三足鼎立的局面了。 洛雪儿想了想道:“依我看,此时不如按兵不动,风月林虽伤了元气,实力依旧不容小觑。风城自身难保,恐怕也是忌惮着南城会将下一个目标指向他。雪城离风月林也很近,我看,倘若梁上倾城想此时收了风月林,倒是极好的,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洛神帝仔细思考,之前雪城出兵收了冰凌国,本就伤了元气,如今再出兵收风月林的几率并不大。风城最是富庶,可南城近在咫尺,倘若雪城出兵攻打风月林,只怕南城会趁此机会攻打雪城,而西域不可能不受影响。一旦西域出兵。不论攻打哪里,都会腹背受敌,风城必然出手攻击西域。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南城到底会不会继续攻打别的地方?雪城呢?现在的三足鼎立,就剩下此三足。风城跟本不足为患,风城一旦起战事,谁都会来分一杯羹,所以风城最是不敢打的一个。 “妖王殿下。”一个侍从急匆匆进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4章 人心涣散 洛神帝见他神色匆匆,便知有事发生,赶忙示意他汇报情况。 侍从跪下道:“昨日穆九峰百万人马转移到千秋谷,今日又有十万兵马转移至风月林。” “什么!”洛神帝顿时明白了,水暮颜是想保住风月林,一旦兵力调过去,谁都不会出兵攻打风月林,都和水暮颜有情分在。 侍从又问道:“那……妖王殿下,我们要不要转而攻打风城?” 洛神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皱眉道:“不必了,一旦出兵,雪城和南城便都会作壁上观,坐收渔利。现在的局势不好,我们只能按兵不动。” 南城。墨兰殿。 白兰垂头丧气的站在案牍前,看着那堆成山的奏折,随便翻开一本,都是参水暮颜一本。 邑闲阜无奈的说道:“魔帝,如今想要置颜帝于死地的折子堆积成山,倘若不找个理由替她推脱,恐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水暮颜先是到处招惹仇家,灭了冰凌国,现在又背叛白兰,拥兵自重。白兰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压下来那些奏章。 凝情殿。 乱世引消瘦了许多,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也只剩下沉如夜色的寂静。 卫翎霄见他来了,便问道:“喝茶么?你最近是不是睡眠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乱世引只是笑笑,而后顿了顿,欲言又止,卫翎霄让他坐他也不坐。 “大谷主,如今千秋谷已是穷兵末路,我想着能不能最后保住千秋谷。毕竟——谁都想在这时候狠狠踩千秋谷一脚,我们不能有所不备。” 卫翎霄想了想,而后望着乱世引沧桑的面容笑道:“二谷主有什么法子么?” 乱世引笑道:“七伤城主木有枝在风城也受到了风城皇的压制,今日他来找过我,有意联盟。” 卫翎霄冷淡的说道:“二谷主,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乱世引笑笑,沉默良久。 “乱世引……”卫翎霄欲言又止,眼底出现了浅浅的泪光。 乱世引依旧笑着。 “千秋谷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我们六个人只剩了三个,我不想我们中的任何人再出事,你懂吗?” 乱世引见卫翎霄眼底潜藏的悔意,还有不舍,他顿时也有些难过。如今只剩了他们三个人承受失去同伴的痛苦。 “好。”乱世引点点头,声音沙哑,回答也有些沉重。 这时,白凌鸢步入凝情殿。 白凌鸢见乱世引身子也有些佝偻了,一副沧桑的模样,心里隐隐也有几分不忍。这一年的岁月,没有抚平他心里的伤痛,反而加剧他内心的痛苦。 白凌鸢问道:“二谷主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么?” 乱世引摆摆手,起身道:“没事。我先回去了,身子有些不适。” “好。”卫翎霄点点头,也没起身相送。 白凌鸢看了一眼卫翎霄,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卫翎霄只手扶额,一脸痛苦。 次日清晨。 卫翎霄从千秋谷城墙上望去,远山缥缈,晨雾未散,四处一片寂静。晨曦的第一抹微光还没出来,所以有些冷清。 “如果有来世,只愿我们还能相逢……以同样的身份。” 卫翎霄指尖飘落一张信纸,信纸随风起,飘落在远处。 乱世引走了,而后水暮颜也暗中偷走了千霏的遗体,不知带往何处,并且从此消失。 穆九峰。雨雪宫。 顾墨云陪着水暮颜一直守在冰棺旁,水暮颜有时候会傻傻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千霏亡故几月,水暮颜足不出户,一直守着,从结魄宫带回来的回魂玲被水暮颜紧紧捆在右手腕。 “魔帝驾到。” 闻言水暮颜总算是有点反应了,一双猩红哭肿的眼睛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艰难的移动着。 白兰一进来便看见了顾墨云,而后狠狠皱眉。他见水暮颜一脸憔悴的模样,却只是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千霏去了很久了,你总算来了。”水暮颜冷冷看着他。 白兰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水暮颜在等白兰给他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为什么独独死了千霏,我没有杀她。”白兰这个解释真是苍白无力,人都死了,杀没杀他说了算? “我需要大量的魂魄,如今魔界天下一分为二,是不是也该收拾雪城了?”水暮颜这话说得很突兀,白兰却只听出了浓烈的杀戮之意。 “还不急,等过些时候再说。以后你好好休息吧,近期的事情我会安排其他人做的。”白兰这是要卸兵权,收回水暮颜的权力。 “哼,好。”水暮颜冷笑,而后将身上所有的令牌全部给了白兰。 白兰没敢伸手去接,他连与水暮颜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或许是水暮颜眼里的恨意太过于强烈。 乔木楠反而上前接过那些令牌。 水暮颜冷笑,而后看了一眼邑闲阜问道:“你我皆为魔界两朝元老,比起你我却失职很多,所以我想退出千氏家族,从今往后退出无忧宫。” “你!”白兰气得肺炸,“难道收了你的兵权你就要彻底离开么?你到底有没有将我这个魔帝放在心上!” “有,当然有,并且从今以后就算我忘了所有人我都一定不会忘了你。白兰,我这一世做事从不后悔,除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信了你的鬼话没有去救千霏,另一件事便是认识了你白兰!” 水暮颜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随后水暮颜幻化出匕首狠狠扎进白兰的心脏。 白兰看着胸前的匕首,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水暮颜会为了一个千霏而杀他。 “魔帝!”邑闲阜一掌击退水暮颜,水暮颜本就身子憔悴,一下子便跌落在地上,口吐鲜血。 顾墨云连忙去扶水暮颜,却被水暮颜一把推开。水暮颜颤巍巍站起身,指着白兰说道:“你是君我是臣,那又如何?你永远都控制不了我!白兰!我恨你!今日你若不杀了我,日后我必然要你后悔百倍,千倍!千霏若是不能再活过来,我便要这魔界天下为她陪葬!今日,你我恩断义绝!” 水暮颜吼完便声嘶力竭,沙哑了。又跌落在冰棺前喘着粗气,浑身颤抖,顾墨云一看便知水暮颜是寒毒发作了。 “师妹!快别说话了,来人!带我去炎火床!”顾墨云知道这毒解不了,只能靠炎火床的高温来压制。 “不用了!”水暮颜缩成一团,眉上结霜,唇齿发白。 水暮颜瞪着猩红的双眼对白兰吼道:“滚!滚啊!滚!都给我滚!” 白兰眼角流下泪来,他以为水暮颜对他的执念会很深,却原来一个千霏就足以击败他们几万年的情谊。 “走。”白兰捂住胸口的伤,一步一步往回走。 刚出了月寒宫,他抬头看了看那明媚的秋日,忽然觉得好讽刺。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水暮颜之前一直说喜欢他的笑,阳光明媚。只怕日后水暮颜都要觉得恶心了。 讨厌一个人也许就在一瞬间。白兰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水暮颜了,再无可能。 白兰刚走水暮颜便放声大哭,嚎啕声直入九霄。千霏死了成了水暮颜心里最深的痛,水暮颜这一生赔进去或许也无法让千霏苏醒过来。 抚忧殿。 奇雨薇端着茶水站在大殿之外,心头拔凉。白兰从一回来便开始砸东西,各种暴力,却只是为了水暮颜离去的消息。 奇雨薇在心里自嘲:“我究竟算什么?你们又算什么?呵呵,难不成这就是非君不嫁的下场?白兰,为何同样是为你尽忠职守,你眼里却始终只有一个她?你置我于何地?” 她突然好羡慕水暮颜,虽然看起来从未得到过白兰,可白兰却时刻牵挂着水暮颜的动向。 水暮颜又何尝不是?说了千百次与白兰只有君臣关系,可私底下却在为他一统天下谋取利益。 奇雨薇顿时感到心慌无助,自己不过是个笑话么? 大殿上依旧是瓷器摔碎的声音不断,奇雨薇缓缓步入大殿。看见白兰满目猩红,手里还不停的拿起瓷器狠狠地摔。 “魔帝!”奇雨薇不知为何,突然喊了一句。 白兰转身看着水暮颜,而后一种愤怒涌上心头,他却毫不言语,只是将手中的瓷器又狠狠的摔下去,砸在奇雨薇脚下。 奇雨薇冷笑道:“为何在你面前只有她能够那样放肆?我身为你的妻子,却得不到应有的宠爱。魔帝,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或许是积怨已久,或许是白兰心里到底是对她存有怨恨。所以便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公平?该身为我的妻子的人本来该是她!她在我面前除了放肆还能有什么?功名利禄从来不要,不像你!恨不得整个天下的权势都紧紧握在手里!奇雨薇,我今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娶了你,从那一天起,她就再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幻想了……” 奇雨薇看见自己深爱的帝王竟然流泪,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她心底所有的骄傲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是她私心杂念,可她不知道白兰是魔帝,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南城太子,她想要的不过是做他温柔的妻子,与他白头偕老。 为了自己的幸福而争取有错吗?奇雨薇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没有错,错的只是她遇到白兰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错的只是白兰是帝王,本来就注定了不可能身旁只有一人相伴。 奇雨薇淡淡说道:“就算你当初娶了她,日后你也会娶别人,难道她不清楚吗?她根本没办法拥有你!而且洛神帝是不会让她嫁给你的,顾墨云也不会!你看,她有那么多人,凭什么选择你?!” 白兰气得转身就给了她一耳光,奇雨薇倒在地上,嘴角残留着血。她冷笑着看白兰,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还不停的冷笑着:“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你这么残暴的一面她知道吗?你在她心里的形象还会那么温暖明媚宽和有礼么?哈哈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5章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白兰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来,奇雨薇说得一点没错,白兰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了。你对他的态度转变之快足以说明。 奇雨薇忽然落泪,她起身走到白白兰身旁,柔声劝道:“魔帝,你和我才是同一种人,她这样的性格不适合你,也不适合这个世界。爱花之人更应该护花不是么?你将她紧紧锁在身边,她会透不过气来,所以内心才会崩溃。她本不愿意杀戮,可身为杀手却不得不做杀人的勾当。她内心想必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所以才会刻意远离权势,刻意远离你。她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她心系天下,不忍再看苍生饱受战乱之苦,身为女人,我最能懂得她到底爱不爱你。如果爱你,她就不会为了千霏伤了你,她也不会沉默她和顾墨云的关系。” 奇雨薇一番话说到了白兰心坎里,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啊!为什么!为什么上苍要这样对我!”白兰怨恨的哭诉,奇雨薇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崩溃。 大殿外电闪雷鸣,白兰与奇雨薇纷纷冷笑,或许是笑不公的命运,或许是笑自己自欺欺人。 浮生若梦,烟花易冷。 千秋谷。 流鸢宫。 白凌鸢双目无神,盯着密室看去。如今千秋谷只剩了她们俩,再也不存在任何威胁。那是不是意味着寒啸悲苟延残喘的性命到此为止了? 白凌鸢微微叹息,无奈的扶额。正想着,忽然响起卫翎霄的声音:“怎么?在想什么?” 白凌鸢惊得语无伦次:“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卫翎霄看了她一眼,而后沉默不语。只是伸手去开了密室的机关,只身进了密室。 密室内。 寒啸悲疲惫的被铁链吊在那里,两眼无神。直到卫翎霄和白凌鸢的声音近了她才有了一点反应。 寒啸悲抬眼便看到卫翎霄冷漠的神情,她不禁扬起嘴角笑道:“这次来是为了杀我?” 卫翎霄并不想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白凌鸢尴尬的说了声:“阿霄……” 却不想卫翎霄只是冰冷的回复了三个字:“杀了她!” “……”白凌鸢瞪大双眼,她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卫翎霄见白凌鸢没反应,于是幻化出魔剑来,迅猛的将魔剑架在寒啸悲脖子上。白凌鸢见状连忙大呼:“等一下!” 卫翎霄持剑的手明显的抖了抖,锋利的魔剑在寒啸悲的脖子上划下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银白色的剑身淌下。 “阿霄,没必要杀她——”白凌鸢还想说什么,却被卫翎霄打断:“那就放了她!” 卫翎霄划破了铁链,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走吧!” 白凌鸢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卫翎霄迅速离开了密室。重获自由的寒啸悲欣喜的看着那双被挑断了手筋的手,还有一旁不可思议的白凌鸢。 “鸢儿……”寒啸悲笑了笑,轻轻唤她。 白凌鸢却像遭到雷劈一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冷冷说了句:“快走吧!”随后便迅速离开了密室。 寒啸悲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身后的枷锁,若有所思。日光从她头上唯一的窗口投射下来,她看见墙上那道身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瞳孔放大,而后又归于平静。 “放了我么?”寒啸悲冷冷一笑,而后伸了伸懒腰,悲哀的说道:“看来千秋谷已经没有了。” 穆九峰。 月寒宫。 两个身影出现在平地上,月寒宫外守卫森严,鹰一样的眼睛早就发现了两人。 水暮颜看到姬流殇的一瞬间心头忽然刺痛,水暮颜抬眼看了看一旁白衣胜雪却面色苍白的女子,那双眸子里满是冰冷无情,干裂的唇瓣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紫。 “阿颜,这是寒啸悲。”姬流殇这样介绍寒啸悲的。 水暮颜赶忙迎接两人入了宫殿,而后安顿下来。 雨雪殿。 水暮颜不住的打量寒啸悲,水暮颜从姬流殇口中得知的寒啸悲是个阴狠毒辣的杀手,却是重情重义之人。水暮颜难以想象眼前瘦骨嶙峋的女子竟然是叱咤风云的女魔头,而且消失了几万年竟然重现江湖。 为什么人是姬流殇带来的?水暮颜很好奇。上次水暮颜去千秋谷提到沈默良时意欲套出寒啸悲身处何处,却不想无果。 寒啸悲问道:“听闻千霏与你是故交。” 水暮颜呼出的寒气仿佛凝固了,水暮颜狠狠皱眉,似乎不论谁提起千霏水暮颜都会感到压抑,仿佛受刺激了一般,戒备一切。 寒啸悲又说道:“听闻赤血楼专门接收亡命之徒,你看我可以吗?” 水暮颜只是冷冷看着她,默不作声。 姬流殇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说道:“千霏生前最想找到的人就是寒啸悲,你收下她吧,你不是也想千霏早点醒过来么?” 水暮颜鼻尖呼出冷气,思索半晌,而后说道:“好,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不得管辖我赤血楼中任何一员。” 姬流殇顿时看向水暮颜,一脸震惊。 “好。”寒啸悲根本不在乎,她只想有个栖身之地,而后某一天再回千秋谷。 夜间。 水暮颜守在冰棺前,呢喃着:“到底要多少魂魄才能让你回来?千霏,如果我因此滥杀无辜你会怪我吗?” 水暮颜低下头去,水暮颜没有办法短时间内集齐足够的魂魄,水暮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兰。现如今他与梁上倾城的雪城南北而立,风城已经成了南城的附属国。白兰能够发动战争,如果水暮颜还在白兰旗下做事…… 水暮颜用力甩了甩头,自责的说道:“怎么能这样想……” 正在头痛之余,参星斗来报,邑闲阜来了。 水暮颜看到邑闲阜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到了邑闲阜带来了白兰收走的所有令牌。 “求和?”水暮颜这样想到。 邑闲阜叹息一声,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魔帝让我来劝你回去的。如今已经过了一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吧?” 水暮颜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邑闲阜来只是为了问水暮颜知错否! “邑闲阜,错的人真是我?那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水暮颜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冷静的说道。 邑闲阜又是一声叹息,而后说道:“五万年前收留你的是魔帝,将你的魂魄鞠养起来的也是他,你当初自己的一个决定导致魔界陷入五万年的黑暗,为你善后的也是魔帝。水暮颜,你何时感恩过魔帝?身为魔将,你的职责是守护魔界,誓死捍卫魔界安危。可你却当众刺伤魔帝,你这是犯上,按律当斩!还需要我说更多吗?” 听着邑闲阜的言辞,水暮颜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一次次违背白兰的旨意又是为什么?为了私利吧……而自己一次次失职,白兰却始终选择了包容。 水暮颜忽然问道:“邑闲阜,你告诉我,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邑闲阜没想到水暮颜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他看着水暮颜悲凉的眼神,不知所措。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我曾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跟在白兰身边也只是混口饭吃。别人能享受的欢喜我也能享受不是吗?那为何我看上的人总要成为白兰用来要挟的人质?我的过去,到底是什么?邑闲阜,你我同为两朝元老,应该互相帮衬不是吗?可是你为了龙皓天不惜一切代价排除我,破坏我的布局时,我又对你斩尽杀绝了吗?我没有,可你有。这就是魔界,不是我给你一分你就会还我一寸。我现在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可笑不可笑?” 邑闲阜听着水暮颜的话,如鲠在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水暮颜是上古妖魔的身份是必须保密的,一旦泄露出去,在魔界就会引起轩然大波。而神界也会有所动作。 邑闲阜选择守口如瓶。水暮颜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于是也不想过问,再问也没结果。我失去的那一段记忆是水暮颜自己找回来,这背后潜藏的谜团只怕也只有水暮颜自己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邑闲阜不管水暮颜说的是否有理,直接说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魔帝在背后支持你,包括你的赤血楼,希望你好自为之。” 邑闲阜说的没错,水暮颜其实一无所有,或许没了白兰的忍让,水暮颜连赤血楼都保不住。那么,现在水暮颜还要继续和白兰合作么? 邑闲阜补充道:“如果你回归魔帝,你要多少魂魄没有?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叛徒与魔帝分庭抗礼么?你活了几十万年,你该知道权势就是一切,你护得住自己,你护得住别人吗?” 一番话说得水暮颜心力憔悴,自千霏离去后,水暮颜疯狂接下单子,杀了很多人,可那又如何?不过车水杯薪。想要千霏醒来,需要的魂魄远不止这么多。 邑闲阜又将令牌堆到水暮颜面前,而后提醒似的说道:“雪城皇已经是梁上倾城了,你知不知道梁上倾城也是自己人?这天下已经统一了,我们只是还在等一个人上钩。水暮颜,你如今身份是赤血楼楼主千君客,仇家满天下,如果不是魔帝庇护,你真的撑得下去么?你仔细想想吧。” 看着邑闲阜抛落在怀里的一堆令牌,水暮颜忽然觉得难过。此刻躺在怀中的是权势还是枷锁?想必,这两者本来就是一体。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邑闲阜,我不会回去的。今生今世,再无可能。”水暮颜忽然起身,抛掉怀里的令牌。 令牌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水暮颜无奈的眼神中透露着挣扎的痛苦。水暮颜明白远离权势以后自己将一无所有,可对于自由来说,这是重来一次。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水暮颜无情的下达逐客令,而后补充道:“如果白兰非要动手,我绝不会怕,尽管放马过来。” “你——”邑闲阜气得直冒烟,大骂一声:“不可救药!”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6章 疯狗乱咬人 “请回吧。”水暮颜闭上眼,不去搭理邑闲阜,而后迅速走开。 疾驰的步伐里装着慌乱,方寸之地战鼓鸣响。水暮颜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暮颜喃喃道:“既然你如此无情,那我们便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抚忧殿。 白兰静静听完邑闲阜回去的报告,只觉得身子沉重,连鼻尖的呼吸也那般多余。他静得出奇,以至于一旁站着的邑闲阜都有些慌了:莫非,白兰要对水暮颜下手? 邑闲阜正要开口劝,白兰淡淡说道:“你且再去传话,这次我要她帮我一个忙,我便依旧护着她赤血楼。” “什么话?” 白兰冷笑:“让顾墨云彻底离开她!不论用什么办法!” “是。” 或许是顾墨云太猖狂了,或许是连白兰都看出来水暮颜更护着顾墨云,所以他才动了这个心思。 而水暮颜听到这句话时,也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孤云殿。 水暮颜再次踏入这个大殿时,脑袋里唯有一句话:让顾墨云讨厌她,离开她,她便能得到白兰对整个赤血楼的保护。 孤云殿内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偌大的孤云殿他还是不肯增加几个人,好歹热闹些。不过,他性子本就清冷,添了几个人只怕是惹他烦。 水暮颜轻轻踩上那黑色的地毯,打量着孤云殿四处散发出暗沉沉的气息,忽然笑了,这里倒像是囚牢,莫不是他就喜欢画地为牢? 水暮颜见到他时第一句话便是:“离开魔界吧,白兰可能要对你下手了。” “哦?是么?”顾墨云无所谓似的笑了笑,而后晃了晃手中的逍遥醉,笑道“喝一杯吧,一醉解千愁。” 他仿佛说中了水暮颜心中所想,这几个月来水暮颜活得人鬼不分,多数时候还是他陪着水暮颜。似乎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翌日。 水暮颜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仿佛被暴击了一顿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再一看,敞开的门堆进来满地的阳光,这暗沉沉的内室竟然有了一丝丝温度。 水暮颜扶了扶额,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出门的刹那竟然险些让阳光刺了眼。水暮颜慌忙抬手遮住了阳光,又站立许久才适应了那阳光,缓缓移步出去,便看见大殿上闭目养神的顾墨云。 水暮颜一时想不起来昨日与他说了什么,脑袋断片了一样,水暮颜不免心慌,怎么几坛子酒便醉了?莫非真应了那句话,有心事时容易醉? 水暮颜轻轻移步至大殿门口,一下抬头,被那阳光刺痛了双眼,水暮颜不由得闷哼一声。 由是越发让人睁不开眼,越发让人难受水暮颜便越要试一试,这心里若是太疼了,便要连累身子也疼一疼,这样便能好受些。 孤云殿外有一棵古老的滕树,藤条缠绕垂挂在树干上,颇有几分寂静安详的气息。它借着日光的明媚显得更加温柔沉寂,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很安心,让人贪恋,仿佛旧相识一般。 水暮颜不由得想起了千霏,若是她还在,这棵树,这场景,这片遐想她也会喜欢的。水暮颜飞身跃上树枝,倚靠在树干上,眯着眼想念千霏,眺望远处明媚的天色,抬头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看蓝天,低头在斑驳的树影里寻找一份影子,碧绿的草地里仿佛藏着美好一般,水暮颜心头只觉得很安稳,于是便闭上眼静静休养。 顾墨云悄悄立于殿前,看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偷闲的水暮颜,眉眼间满是平静。时光若定格在此刻,约莫水暮颜和他心中的宁静是不会有人打破的。 “顾墨云!你个混账东西!”一声怒骂险些将水暮颜从树上惊落,幸好水暮颜扶住了树干才没有掉下来。 水暮颜心有余悸的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白兰手中握了长剑赶来,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水暮颜再看过去,顾墨云一脸奸笑的看着白兰,缓缓踱步而来。 水暮颜还未发声,白兰便拿剑指着顾墨云吼道:“水暮颜何在!将她还给我!” “哦?什么叫还给你?何时起她是你的了?”顾墨云满口胡话,讽刺颇为明显,谁不知道水暮颜是在白兰手下做事? 白兰气得发抖,一旁的邑闲阜冷冷道:“顾墨云,你以为你趁着颜帝酒醉与她同榻而眠,她醒来后不会动怒么?你真是小人!” 水暮颜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怒火!什么鬼话!顾墨云不是那种人! 水暮颜拨开树丛嘶吼一声:“胡说八道!我和他是清白的!” 水暮颜看着白兰和邑闲阜吃惊的眼神,直接怼了他俩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随后水暮颜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却不想眼前忽然出现个顾墨云!水暮颜吓得不知所措,却被他抱个满怀! “啊!”水暮颜轻呼一声,眉头顿时皱起来,连声喊道:“放我下来!离我远点!” 顾墨云见水暮颜一脸嫌弃的模样,摇摇头笑道:“昨夜是谁一直念着我的名字?现在却摆出一副嫌弃我的模样,你说我会信哪一个?” “昨夜我不是唤你的名字!我是——”水暮颜心中慌了神,说不下去了。 顾墨云淡淡一笑,果真将我放了下来。而后水暮颜一转头便看见了白兰气急败坏的模样,手中的长剑也抖个不停。仿佛水暮颜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水暮颜却不明白。 水暮颜刚站稳身子白兰便冲过来将长剑架在水暮颜脖子上,水暮颜瞪大了双眼看他,却看不出结果。 白兰见水暮颜也是无言,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水暮颜红着眼眶看着他,许久才冷冷说道:“大概,我再也不能让你满意,无忧宫,我再也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水暮颜便不管不顾的转身,离君剑擦过水暮颜脖子留下一道细微的口子,一眨眼,水暮颜便消失在这里。 顾墨云冷笑着看那二人,笑得一脸得意:“这把刀终于开始反噬了是不是?嗯哼?” 白兰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拳头咯咯作响,他知道,水暮颜再也不可能伤顾墨云,而今他能做的,唯有尽快将顾墨云赶出魔界!他很后悔当初没有直接赶走顾墨云! “我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几时!”白兰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顾墨云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想起水暮颜说的话,不由得冷下脸来:“逐我出境,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千秋谷。 水暮颜突如其来的到来让白凌鸢深感不安,她见到水暮颜时眉里眼间都是怨恨,以至于水暮颜话都没说一句她便怼水暮颜:“又来做什么?莫不是白兰又给你下了什么命令?斩草除根来了?” 水暮颜拎着一小坛子酒正喝着,眼里满是轻蔑和讽刺,水暮颜看着她装腔作势的嘴角,忽然很想打她。可旁边有卫翎霄,水暮颜曾放进心里的长辈,她的心上人是白凌鸢,水暮颜便不会轻易动白凌鸢。 白凌鸢见水暮颜不说话,也不惧怕她,便又说道:“千秋谷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水暮颜白了她一眼,而后用力将酒坛子砸向卫翎霄,坛子破碎的声音十分刺耳,以至于水暮颜和她纷纷皱眉。 “你喝醉了来生事的么?”卫翎霄终于忍不住向水暮颜发问。 水暮颜缓缓走过去盯着她看了许久,讽刺的笑始终挂在嘴角,那日流鸢宫里他们的对话,昨日姬流殇的话,还有往日里她们之间的纷争。一瞬间所有的矛盾都涌入脑海,试图将水暮颜撕裂。 “听说,千霏是你害死的,有没有这回事?”水暮颜含泪问她。 卫翎霄先是愣了一秒,而后啪一巴掌狠狠打过来,在水暮颜回头望她时,听得她说:“如果我曾养过会咬人的狗,那这只疯狗一定是你。” 火辣辣的疼痛遍布半边脸,嘴角的血提醒水暮颜她发怒了。 “哈哈哈……”水暮颜笑得有些疯,而后冷眼看她,指着她说道:“不是没有目击证人,千霏的死我会找出答案。卫大人,倘若让我抓到你,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付出百倍的代价!” 卫翎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右手在桌面留下一排指甲抓破的痕迹。她淡淡一笑:“是么?你还没和我动过手,是不是觉得你是颜帝所以技高一筹啊?” 她一句话气得水暮颜发疯,于是水暮颜狠狠掐住了白凌鸢的脖子,狠狠往旁边桌上砸去!白凌鸢措不及防,头破血流。 这可吓坏了卫翎霄,她迅猛向水暮颜出招,招招致命!果然惹怒了她便会让她毫无保留的发挥出来。 水暮颜也毫不客气的回击,几个回合下来凝情殿几乎要被夷为平地。而白凌鸢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卫翎霄情绪激动,出招越来越狠,目光里汇聚越来越多的寒光,一个杀手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样的法力根本不会输给千霏!卫翎霄!姬流殇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你将千霏引到紫竹林,发动机关,联合白凌鸢将她杀死的!”水暮颜猛然打了一招过去,卫翎霄不敌,吐出血来。 随后卫翎霄从地上爬起来皱眉问道:“你究竟修为几何?灵体出体过一次竟然还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这么多法力!” “用不着你管!要不是看在昔日情分,我今日必然杀了白凌鸢!让你也尝尝失去挚友的滋味!”水暮颜失了控,对着她不住的嘶吼咆哮,可这吓不到她。 卫翎霄擦了擦嘴角的血,而后狂妄放肆的笑道:“阿颜,你若觉得是我害死了千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何必啰嗦?轻信她人这可不是好事!千霏亡故,你以为谁好过一点?我们几万年同僚情谊也不浅!” “呵……”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看着七零八落砸下来的凝情殿的一角,昏迷在地上的白凌鸢,警告性的说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你们口中的神经病,我会查出来是谁的。” 卫翎霄冷冷道:“随你便。” 而后水暮颜和她不欢而散,在她怨恨的目光里水暮颜带着一身酒气离开凝情殿。 雨雪宫。 屋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正好掩饰了水暮颜仓皇的哭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7章 卧底花名册 “千霏……”水暮颜砸碎了一地的酒坛子,整个房间充斥着酒气,怒气,怨气。 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俯身将水暮颜拥入怀里,猝不及防的温暖让水暮颜更加茫然无措。抬眼的瞬间,一张温柔的脸印入双眸。 随后水暮颜便开始嚎啕大哭:“她们杀了我的千霏……还我的千霏……” “我在,我会和你一起讨回公道的。”洛神帝抱紧水暮颜,不住的安慰水暮颜。 忽然间有一种依靠的感觉,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水暮颜开始哭得更放肆,仿佛要将心血都嘶吼出来一般。 “洛神,是卫翎霄害死千霏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水暮颜蜷缩在她怀里,无助绝望。 洛神帝抱紧水暮颜,轻声说道:“害死千霏的人都会有报应的,慢慢来,你先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么?” “呜呜……”水暮颜拼命点头,抱她越发紧了。 洛神帝望着从窗户透进房内的电光,抱紧了水暮颜,眉宇深锁,一直轻声安慰。 夜半时。 水暮颜带着洛神帝去到病室,看着冰棺里的人,水暮颜眼泪又落下来。 洛神帝按住水暮颜的肩头问道:“颜,如今千秋谷只剩下了两个人,你想怎么办?” 她这个问题算是问倒水暮颜了,卫翎霄对水暮颜恩重如山,如今水暮颜要杀了她么?她杀千霏的动机是什么?现如今乱世引下落不明,月玲珑长相思相继死亡,短短一年之内发生这么多事,换了谁都会坐不住。可似乎,卫翎霄很淡定。 “颜,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冲动,好吗?”洛神帝握住水暮颜的手,一脸担忧。 水暮颜眉宇深锁,心头压了大石头一般难受,半晌水暮颜才点点头,眸中却已是星光点点。 洛神帝权衡再三,而后缓缓说道:“卫翎霄和白凌鸢,是神界之人。” 此话犹如晴空霹雳,吓得水暮颜不知所措,愣在那里不敢动。 洛神帝仿佛猜到了水暮颜的反应一般,将水暮颜一把拉入怀中说道:“颜,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我不忍心看你为了千霏终日醉酒。” 水暮颜诧异的看着洛神帝,心中惶恐。 “我细细说给你听,听完后你再想想要如何处置卫翎霄吧。”洛神帝为水暮颜拭去泪珠,爱怜的看着水暮颜惊恐不安的脸。 五万年前,千秋谷确立了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地位,那时候的千秋谷只有五个人,寒啸悲,乱世引,月玲珑,长相思,千霏。 后来某一日,出现了卫翎霄和白凌鸢,千秋谷有了七个人。南征北战多年后终于将千秋谷的地界拓展到了南城的二分之一。本来是鼎盛时期,后来莫名其妙寒啸悲消失了,千秋谷推选了卫翎霄做大谷主。 听说在寒啸悲消失之前千秋谷因为是否要效忠白兰一事起了争执,可千秋谷的一把手有决定权,于是寒啸悲和卫翎霄约战,可惜,在这一战中寒啸悲败了。随后半月之内,寒啸悲消失了,卫翎霄却做了大谷主。 水暮颜听到这里依旧不明白怎么卫翎霄就是神界之人,于是问道:“内部矛盾不是很正常的吗?” 洛神帝揉了揉水暮颜的头一脸凝重说道:“可有一日,我去和卫翎霄谈一笔交易时,意外看见了神界的司战天尊瞿灭正和卫翎霄在谈话。我远远的看了他们许久,最后瞿灭从卫翎霄手里拿走了一个册子。不巧的是,沈默良也随后出现。我在神界见过沈默良一面,他是瞿灭手下的人,兴许是被派下来做密探的。“ 又一个晴空霹雳袭来,卫翎霄是神界之人。 洛神帝见水暮颜发愣,轻轻推了推水暮颜的肩头,“颜,你怎么了?” 水暮颜忙拉着洛神帝去了雨雪宫,水暮颜打开密室,拿出一个名册,看着洛神帝哀求道:“这是神界潜伏在魔界的名单,你在魔界这么多年,一定还知道别的人对不对?你帮我把名字添上去,好吗?” 洛神帝点点头,而后翻开册子,看到了一些名字。 水暮颜看着她提笔在空白页写下:卫翎霄,白凌鸢,沈默良,赤月…… 水暮颜凄惶的看着那一个个名字,浑身发抖,若不是水暮颜站在洛神帝身后,她一定会看到水暮颜脸上的表情是多么心如死灰。 等到洛神帝停笔时,水暮颜赫然看到四个字:岚天帝王。 水暮颜颤抖着声音问道:“岚天帝王?你见过他?” 洛神帝摇摇头,而后说道:“不曾见过,但她是神界之人。” 岚天帝王是白兰旗下的一个帝王,行事低调,连水暮颜也不曾见过她。水暮颜虽为八大帝王之首,却也没见过其余七个帝王,白兰有令,八大帝王不得私自相见。 水暮颜听出来洛神帝不想说明原因,她帮得够多了,水暮颜也不再追问。水暮颜走过去捧着那本册子,心头刺痛,水暮颜看见了一个名字,奇雨薇。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久久不发话,水暮颜的手颤抖得厉害,册页掉下去,水暮颜猛然伸手去抓,却恰好扯住了那一页,听得刺啦一声,那一页被撕下来了。 水暮颜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听得喉间自动叹息,沉重的叹息声连水暮颜都震惊。那是一种绝望无奈的叹息声,竟然从水暮颜喉间发出,而水暮颜却还在拼了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其实没什么,一切都很正常。 随后便是闷哼一声,黑色的血蜿蜒而下。 洛神帝吓得赶忙扑过来:“颜,你怎么了!” 水暮颜摇了摇头,却无法抑制胸口的血往外溢出来,脑袋里只觉得一片混乱,身子疲惫不堪, 没两下便昏厥过去。 南城。墨兰殿。 邑闲阜站在白兰面前,轻声道:“如今颜帝不愿意归顺,该怎么办?” 白兰面有难色,眼眶红肿,太多的事让他应付不过来。 半晌,白兰勉强扯出一个笑,问道:“你去查一下,到底是谁让千霏魂飞魄散的。” “是。”邑闲阜点点头。 而后大殿内出现一道身影,白兰震惊的表情看向那不见光的角落,。 随后那道身影跪下,低沉的声音说道:“属下前来领罪。” 白兰愣了愣,而后赶忙赶过去将那人扶起来,温柔的说:“我从未怪过你。” 孤云殿。 水暮颜再次踏入这里时,浑身不舒服,仿佛龙潭虎穴。看到顾墨云的瞬间更觉得毛骨悚然。 水暮颜静静坐在大堂里等他,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水暮颜便问旁人他何时回来,侍从只说不知道。 水暮颜刚想起身离开,而后看了看侍从,笑道:“既然他不在,那我先走了。” 随后水暮颜离开了孤云殿,出门不远,水暮颜变做顾墨云的模样,重新大摇大摆进了孤云殿。 再次回到大堂时,方才那个侍从赶忙迎过来对水暮颜说道:“魔尊大人,沈默良来了。“ 水暮颜身子似乎抖了抖,而后水暮颜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慌乱。 侍从连忙说道:“他在密室等您。” 孤云殿有密室,可密室在哪里?水暮颜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魔尊大人?您怎么了?沈默良还在等你。”侍从又看了看水暮颜,一脸诧异。 “好,我们一起去。”水暮颜看了看他,故作镇定。 “啊?魔尊大人不是说不许靠近……”他更诧异。 水暮颜连忙皱眉道:“一会儿有事差你办,废什么话。” 侍从连忙点头,随后带着水暮颜去了密室。 “属下要不要在此等候?”侍从忽然问。 水暮颜连忙停下了脚步,这是顾墨云的后花园,可没看见哪里有密室,四面除了墙,还是墙。 水暮颜警惕的环顾四周,下一刻便听得侍从说:“放心,没有人,魔尊大人只管进去。” 水暮颜险些扶额,水暮颜都没看到门!怎么个进去法! 水暮颜不由得慌了,侍从正又要开口,水暮颜忽然转身喊道:“谁!谁在那儿!” 侍从连忙回头,水暮颜迅速打晕他!随后看了看四下无人,连忙将他拖到假山石洞中藏起来,而后出来仔细打量那墙体。 水暮颜试着伸手到处摸那墙体,可根本没有什么机关暗道,水暮颜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里是密室入口?莫不是那侍从没敢靠近密室,故而停在这里吧! 水暮颜心里凉了一大截,而后眼前的墙体忽然移动,往一旁挪了挪位置,可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移开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入口,此时还泛着光。 水暮颜正看得呆了,一个紫衣走出来,浑身是伤,脸上多了许多沧桑。 沈默良开口道:“我还以为今日你不回来了,正想着出去找你呢。” 水暮颜回过神来,说道:“这种时候出去,不怕死么?” “呵,我一个将死之人怕什么?”他冷冷一笑,而后看了水暮颜一眼,讽刺道:“怎么?又被暮颜气着了?一副丧气的脸。” 水暮颜皱眉往他那里走去,冷冷道:“进去说。” 而后水暮颜踏入那入口,进去之后便是一个密封的房间,陈设没什么惊奇,只是,那房间里摆放的兵器中有一件十分刺眼。 寒月枪! 沈默良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我都来了,解药给我。” 水暮颜转身冷冷看着他,而后说道:“我放在司战天宫了,去找瞿灭要,另外,把花名册给我带来。” 沈默良冷冷看着水暮颜,许久不吭声,水暮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而后正准备开口,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水暮颜顿时毛骨悚然! “胆子够大的。”顾墨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而后水暮颜的身子往前摔去,猝不及防吐了血。 水暮颜急忙转身看去,顾墨云本尊站在水暮颜面前。此刻他脸上阴冷奸诈的笑容吓到水暮颜了,水暮颜连忙幻化成洛神帝的模样,而后往一边爬开。 顾墨云似乎有些惊讶,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从容镇定。 用冰凉的目光看着水暮颜说道:“大老远来一趟是为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假扮成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8章 你不许说我该死! 水暮颜不禁有些害怕,倘若他起了杀心,水暮颜是防御不了的。 顾墨云冷冷蹲下身来,看着水暮颜惶恐的脸色说道:“怎么?将大半修为渡给师妹现在身体终于受不了了?呵呵呵……你总是这么蠢,今日落在我手里,你说是不是报应?桃夭神尊,你就像跳梁小丑,永远斗不过我。” 沈默良此时开口:“放了她吧,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顾墨云低沉的冷哼一声,转过头望向沈默良,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慈悲了?当年让她法力尽失险些变成废人时你不是挺狠的么?怎么,坏事做多了怕遭报应啊?” 方才顾墨云那一掌十分用力,现在水暮颜只觉得浑身剧痛,仿佛万箭穿心一般,即便是想忍也忍不住要哼两声。 顾墨云听见水暮颜痛苦的表情,冷笑道:“看见这些兵器了吧,很快,你的桃夭剑也会位列其中了。” 沈默良不忍的扫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指使你来的?” 顾墨云不等水暮颜开口,冷笑道:“这世间还有谁能指使得动她?说吧,师妹又拜托你什么事了?” 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是痛苦又惶恐的看着顾墨云,一旁的沈默良脸上似乎隐隐有几分不忍。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看向沈默良,说道:“沈默良都来了,解药你不给他么?” 顾墨云诧异的看着水暮颜,大笑两声道:“哈哈哈……洛神帝,你也会关心他的死活?你不妨告诉你,当年枭魔的记忆被封存,你的灵体被生生扯出来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 水暮颜瞪大了双眼看着顾墨云,不敢相信。 顾墨云又是冷冷一笑:“呵呵呵……洛神帝,我做个顺水人情给你如何?沈默良我让给你,你随意处置,只要不留活口就行。虽然你今日得罪了我,可我还不想杀你,我这么让着你,你作为回礼,帮我个忙可好?”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得意的模样,怒火中烧,无奈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便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顾墨云奸诈的笑道:“今日沈默良一死,多少秘密都会从此深埋地下。你知道的那部分,从今往后就烂在你肚子里,别再告诉别人一星半点。” 闻言水暮颜忍不住冷笑:“你顾墨云什么时候相信过活人的嘴!” 顾墨云不由得尴尬一笑,而后点点头道:“你若再敢告诉师妹她不该知道的,我敢保证,你会和千霏一样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水暮颜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朝他扑过去,他又是一掌狠狠打过来,水暮颜身子仿佛遭到了重创,跌落下去,血溢出来更多。 顾墨云阴冷狠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还手?你还有这个能力吗!你以为你有赤龙心就可以和我打个平手么?当初在玄冰阵里你击碎我胸骨,今日我便打断你所有的肋骨!” 顾墨云说完一脸凶狠的运功,黑色的瘴气在他手里呼之欲出,水暮颜不甘心的看着顾墨云,准备殊死一搏。 顾墨云尽全力打过来,水暮颜也运功尽全力回击,两道强大的力道猛烈的飞向对方。却在下一刻遭受了阻碍,撞上了什么。 令水暮颜猝不及防的是,沈默良的躯体在水暮颜眼前如凋零的枯叶一般跌落,两道光都打中了他,空中还飘洒着他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直到摔在地上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传入耳膜,水暮颜眼中一直刻画着他口吐鲜血,极其不甘心的模样,水暮颜才回过神来。 水暮颜发疯似的扑过去将他抱在怀中,哭喊着:“阿良!阿良!” 沈默良艰难的呼吸着,鲜血不住的流淌出来,他抬起手艰难的抚上水暮颜的脸,笑道:“我说过,你难过时那双眼我一定认得……对……对不起……” “阿良!你不要死!阿良!”水暮颜声嘶力竭的吼着,连水暮颜自己都一瞬间哑了喉咙,可他却还是没再说一个字。 他沾满鲜血的手在水暮颜脸上留下了痕迹,闭不上的双眼还盯着水暮颜,身子一点点冷掉。 顾墨云意识到水暮颜是谁,仿佛大败一般,身子也软了下来,瘫软在水暮颜面前,这次,换他面色惶恐。 水暮颜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再也没能说出话,一口血喷了出来,水暮颜现了真身。 随后水暮颜便昏厥过去,再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距离沈默良离开,已经有整整八万年了。水暮颜还是枭魔时,被扣押在墨祭殿,唯有他对水暮颜是好的。整个墨祭殿的人对水暮颜都是冷眼相待,除了畏惧水暮颜恐怖的灵力之外,便只剩下不屑。唯有沈默良不一样…… 绮语魔帝说,他是卧底,潜伏在神界,上一次大战结束后他便负责陪在水暮颜身边,将水暮颜每日看到的信息传递给少帝白兰,可后来水暮颜入了轮回道,便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水暮颜建立赤血楼,他和水暮颜的再相逢让水暮颜觉得一见如故。兴许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是朋友,再如何分离,相见时依旧会觉得亲切。 如今他死了,水暮颜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句,阿良,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顾墨云,他正愁不知如何解释,水暮颜刚睁眼他便迫不及待端着药过来瞧她,那副模样,真像个好人。 水暮颜静静的坐在床上,想开口,却只听到了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顾墨云,阿良呢?” 顾墨云眼里似乎有些心疼,他将药喂到水暮颜嘴边,轻声道:“埋了。喝药。” 水暮颜眼里的泪猝不及防落在碗里,晕开了。 顾墨云端着药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水暮颜的双眼也有些慌张。水暮颜默默流泪许久,不曾与他说过话,而他端着药的手,也从未放下过。 水暮颜哭够了,便没再哭了,接过他手里的药便猛烈的灌自己,药很苦,水暮颜从来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顾墨云说:“师妹,你怎么想着来我这里?” 水暮颜呆呆的看着他,不知回话,心里的恨变成种子,渐渐发芽。从前水暮颜只觉得他的阴冷是一种酷,他的冷傲孤寂是一种魅力,同时,水暮颜又心疼他一个人的孤寂。可如今看来,他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顾墨云见水暮颜不回话,便转移话题说道:“你的伤太严重了,你要好好养伤,不要动怒,气大伤身。” 他说得那样诚恳,那样温柔,若非发生了刚才的事,水暮颜对他一定是好感倍加。可如今看他,只觉得毛骨悚然,见他如见瘟疫。难怪木左逸说,他就是条毒蛇,谁靠近他都是做农夫的命。 水暮颜面无表情说道:“顾墨云,你还记得当年我在崆峒山对你说的话么?” 顾墨云不言语。 水暮颜冷冷一笑,继续说道:“当初我说,若与你为敌,一千个我都不够你杀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倘若真有一日与你为敌,即便被你杀一万次,我也绝不会认输。” 顾墨云倒吸一口气,言语似乎乱了,声音里都夹带着颤抖的声音:“我和洛神帝的恩怨与你无关,师妹,你这样全部怪给我,我是不是太无辜了?” 水暮颜顿时觉得好笑,讽刺的笑道:“世上谁都有可能无辜,而你顾墨云绝不会是无辜的那一个。你不就是想为顾夕墨报仇么?绮语魔帝让顾夕墨元神俱灭你便将仇记在白兰名下,顾夕墨替洛夜挡了一刀你便将仇记在洛神帝名下。顾墨云,你真的很小气,换句话说,你这个人睚眦必报。” 顾墨云闻言脸上挂不住的尴尬,他低着声音回水暮颜:“师妹,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说我该死,所有人都可以恨透了我,可你不行。” 水暮颜无奈的摇着头,冷笑道:“为什么?我们也是敌对不是么?你从一开始便是利用我,对我的好都是为了拉拢我,从头到尾没有半分真心的人不就是你么?” 顾墨云闻言红了眼眶,忽然捏住水暮颜的肩头,凶狠的看着水暮颜:“你记住,伤我一分者,我必以万倍毁他!伤我在意的人半分者,魂飞魄散亦不为过!可若,是我心里的人伤了我,我不会伤他。” 水暮颜眼里满是悲哀的看着顾墨云,轻声道:“顾墨云啊,你这个人浑身都是戏,而我这个蠢人抵御你的方式唯有一个,那就是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这样一来,你就骗不了我了。” 顾墨云闻言泪险些掉下来,又被他憋回去了,只是,他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暴露,水暮颜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崩溃。 水暮颜缓缓伸手过去,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渐渐用力:“我这一世,最大的笑话就是遇到你。最悲哀的就是和你的命轮相连。”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红肿的双眼,他所有的锋芒都收了起来,就像斗败者,与水暮颜一样,变得悲哀。 顾墨云的手从水暮颜肩上离开的那一瞬,水暮颜也收回了掐住他脖子的手,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水暮颜仿佛立下誓言一般说道:“如果你让洛神帝像千霏一样魂飞魄散,我保证,我就算不能让你魂飞魄散我也要让我自己魂飞魄散。顾墨云,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可是,的确是你让我醒悟了不两立。我不知道白兰为何迟迟不肯驱逐你出境,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我和他吵得再凶,闹得再僵,我们都不会忘记自己还有维护魔界众生安危的责任。你不要再妄想挑拨我和白兰的关系,即便我和他彻底翻脸,我也生是魔界的人,死是魔界的鬼,这个魔帝,我不会背叛。” 顾墨云扯开嘴角讽刺的笑了笑,而后丢下一句:“千霏死了,卫翎霄不是凶手。如果你想随便抓一个人顶罪,卫翎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师妹,你现在就是思绪太乱了,所以才会谎言和真话无法分辨。不两立,自古有之,可你在我心里,早已不是魔。” “呵。”水暮颜轻蔑的笑了笑,而后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室。 凫月宫。 木左逸悠闲的喝着茶,忽然天际一道黑色的瘴气,木左逸才放下茶盏的功夫,那道瘴气便已至眼前。 木左逸笑道:“许久不来我这儿了,今日怎么来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69章 围剿顾墨云 顾墨云绷着脸,坐下接过木左逸递过去的茶,还没来得及抿一口便开始兴师问罪:“去我孤云殿,假扮成我的模样,进入密室见沈默良,是你出的主意?” 木左逸听得一脸懵,可看顾墨云这一脸炸毛的模样,便料到是水暮颜得罪顾墨云了。于是木左逸笑道:“看你气成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墨云更气了,木左逸这是明知故问?不过下一秒他就没那么气了,他冷笑道:“师弟,你总是笑我做事手段卑劣,何时起你做事也不光明磊落了?怎么?气不过非要来报复我?” 木左逸顿时大笑起来:“顾墨云,你是不是被阿颜气糊涂了?我对付你还需要不择手段?咱们斗了数万年,你什么时候见我使过手段?我看,是你自己多行不义自毙自了吧。” 顾墨云沉着声音冷冷道:“木左逸,是不是连你也开始骗我?” “噢哟,这话说得,咱们不两立,这话还是你教给我的不是么?”木左逸像赌气一般,刺激顾墨云。 顾墨云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砸,指着木左逸吼道:“这天地间,若非只有你这么个强大的对手,我定然不会留你。” 木左逸笑了笑,瞥了一眼顾墨云说道:“你自恃聪明绝顶,非要来我魔界的地盘撒野!现如今如意算盘打错了,气急败坏了?顾墨云,欺人太甚的是你!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局势,如今的魔界早已不是十三万年前了,你以为你在这里还能够一手遮天么!” 顾墨云看着木左逸态度的转变,也开始冷静下来,他重新审视木左逸之后冷笑道:“我顾墨云就是可以一手遮天,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这场战役,你魔界一定是未战先败!” 木左逸据理力争:“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哼哼。”顾墨云阴阳怪气的冷笑两声,而后冷冷道:“你转告白兰,成也千霏,败也千霏!” 提到千霏,木左逸也不吭声了,顾墨云看在眼里。 随后他又说道:“如果这把刀不能为我所用,那我也绝不会让白兰得到!“ “你要做什么!”木左逸急了,慌忙起身。 “你猜猜看,这回,我要让白兰一败涂地!”顾墨云恶狠狠冷哼一声,随后顾墨云化作瘴气,又匆匆离开。 木左逸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眉宇深锁,沉重无奈的叹息一声。 南城。墨兰殿。 水暮颜到达时,白兰正在和邑闲阜商量如何处理千秋谷的事情。见水暮颜来了,两人都没再说话。 水暮颜静静的走过去,把从孤云殿密室拿来的一份名册递过去,白兰不明所以的接过去。 水暮颜微微叹息,而后说道:“这是从孤云殿偷来的,上面记录的是顾墨云的兵力部署图。” 白兰闻言手抖了抖,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尴尬的别过脸去,放低了声音说:“至于真假,你可以试一试。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假,这份兵力部署图很显然被摸过很多次,边角都有些残缺,而且上面的墨迹颜色深浅新旧都不一样,标记的颜色也有新旧的区别。我看,不会有假。” 白兰还是盯着水暮颜看,水暮颜不由得慌了,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我串通了顾墨云来骗你?” 白兰尴尬的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问你,你偷来这兵力部署图,顾墨云不会杀了你么?” 水暮颜闻言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眼里藏不住的慌乱。 白兰将兵力部署图递给水暮颜,说道:“将它还回去吧,在顾墨云发现之前。” 水暮颜不由得急了:“都偷来了还能还回去吗!再说了,发现就发现,他虽自小就是个修炼奇才,可我好歹也拥有彼岸花原始妖力,若不是之前受了伤,我现在的法力和他也不会相差多少。再说了,他若真找上门来,大不了鱼死网破,硬着头皮和他大战一场,就算他不死也得重伤!” 白兰笑不出来,冷静的看着水暮颜说道:“我从来都不希望你死,你和顾墨云的尘缘果是连在一起的,我虽极不愿意承认,但是你们的缘分不浅是真。想来顾墨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水暮颜又是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无法呼吸。 白兰走过来将兵力部署图递在水暮颜手上说道:“要不这样,我复制一份兵力部署图,你将这个还回去,如果不被发现最好。倘若被发现,你也不必怕,整个魔界都会帮着你。” 水暮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白兰说道:“说句不应该的,其实换位思考,他的处境和你没什么区别。倘若你现在就要赶他出境,可不可以……” 那句不要杀了他实在说不出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白兰有多想杀了顾墨云!他被当做质子的那一万年顾墨云怎么对他他清楚,事后顾墨云与他争斗数万年,他也记得其中的痛苦。他们俩,谁都不会放过谁,这一世,或许至死方休。 白兰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将兵力部署图拂袖正准备复制一份,水暮颜摆手道:“不用复制了,这份图还不回去了,我……我毁了他的密室。估计他……他现在气得正发疯。” 水暮颜尴尬的低下头,水暮颜好些时想再去密室,谁知道密室需要密码,水暮颜进不去,于是便用彼岸魂将入口处的机关毁了。最后在密室机关错乱中,水暮颜迅速翻找出兵力部署图,出来时,整个密室崩塌。 白兰和邑闲阜一声不吭,半晌才对水暮颜竖起拇指,尴尬的说道:“我就服气你。” 白兰看了一眼兵力部署图,冷冷说道:“没想到他布置得如此细致,可惜,现在我都知道了。” 水暮颜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白兰,说道:“这是我从他那里一个花名册上撕下来的一页,这上面的人,是神界潜伏在魔界的卧底,你看看。” 白兰看着水暮颜不自然的表情,缓缓接过去看了一眼,而后脸上出现了水暮颜预期中的表情。 水暮颜犹豫再三,而后说道:“事实可能比较残酷,白兰,你好好思量一下。” 而后水暮颜向他行了礼,离开了墨兰殿。 邑闲阜看了一眼白兰,轻声问道:“魔帝?” 白兰将那张纸转过来给邑闲阜看了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奇雨薇。 邑闲阜顿时不吭声,白兰也是一样。 孤云殿。 顾墨云再回来时,侍从一个个吓得半死,伏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顾墨云冲向密室时,只看到了一片废墟,大火烧过的痕迹很新鲜。 顾墨云狠狠闭上眼,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侍从颤巍巍问:“魔尊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顾墨云缓缓转身看了他一眼,而后掌心运功,一掌打过去,侍从当即魂飞魄散。 只听得顾墨云冷冷道:“还能怎么办,功亏一篑,不跑,难道等死吗?” 水暮颜正犹豫要不要睡下,却听得廊外有人说道:“听说了吗,逍遥墨云顾墨云竟然是神界派来的卧底,如今被魔帝下令追杀,正堵在了浮屠山呢!” “什么?白兰下了追杀令?”水暮颜惊得额上直冒冷汗,急忙起身的瞬间猛觉得心慌。 不会有人会是顾墨云的对手!水暮颜明知如此却还是心慌,水暮颜怕顾墨云中了白兰的计。白兰那样想杀了他,又岂会轻易放了他! 浮屠山。 顾墨云看着胸前那支毒箭,眼神有些飘忽。额上也渗出些许冷汗来。 顾墨云看了看白兰,眼角堆了讽刺,挖苦他道:“黔驴技穷?白兰,你竟然也有今日。就这么迫不及待将你和师妹最后的情分也用尽?” “闭嘴!”白兰听他这么说,更是生气!本就是因为水暮颜对顾墨云下不去手才导致白兰亲自动手的,如今顾墨云还挑衅! 顾墨云拔了那支毒箭,对药性颇为了解的他又岂会不知这药性的厉害。若是不能及时救治,他这一身修为便如破了洞的水壶,修为会一点一点散去。 “你以为就凭你和邑闲阜,雅魅尘,风倾城四人就想杀了我?白兰,你太不自量力了!”顾墨云自信的眼里满是杀戮的气息,右手说话间早已幻化出魔剑。 白兰额上青筋暴露,气得发抖,手中的魔剑也指向了他。白兰一字一句道:“今日你若能逃回神界,我白兰心服口服!” “杀!” 白兰一声令下,风倾城,邑闲阜,雅魅尘三人提剑便上!将顾墨云团团围住! 顾墨云剑术一流,速度极快,下手也颇为狠辣。三个人竟然也只能和他周旋,谁也占不了上风。 白兰冷笑道:“顾墨云,你这毒可等不了你赢过我们四人!” 话音刚落便提剑冲上去,拼了命向顾墨云砍去。顾墨云瞬时吃力起来,毒性也慢慢发作起来。 没几招便落了下风,几人趁他毒性发作,都发起狠来,顾墨云不一会儿便添了几道伤。 几人将他打退数米远,顾墨云猛然吐了血,魔剑深深插入地下,狠狠皱眉。 白兰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还是当年的白兰?顾墨云,我虽比不得你天资聪颖是个奇才,但我这些年从未忘记过当年的旧恨!我发过誓,此生必然手刃你!还我魔界一个公道!还绮语魔帝一条性命!以报数万年羞辱之仇!” 顾墨云毒性已经开始蔓延,嘴角的血变为黑色,滴下来融入土里。浮屠山的夜色开始渐渐笼罩,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长,狂风中他的发髻乱了,第一次有了狼狈的模样。 顾墨云迷离的眸子看向那一抹夕阳,嘴角浮起冷笑:“今日我要命丧此地?可笑,我从未有过败绩,不可能会输!不可能!” 白兰笃定顾墨云是疯了!于是提剑冲上去,对准了顾墨云的眉心便是狠狠一剑劈下去! “去死吧顾墨云!”一声怒吼响彻云霄,随后便是金属相撞迸出的火花和刺耳的声音。 白兰被击退数米远,又和顾墨云拉开距离,而后白兰双目圆瞪,满眼惶恐,嘴角抽搐。顿了顿便嘶吼出一句:“滚开!滚啊!”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0章 七十二道刑法 顺着其余三个人看过来的目光,一柄枯藤缠绕的血红色魔剑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不允许任何人杀了他,白兰,你要杀他,先杀我。”一句话罢了,说完水暮颜竟然泪流满面。 为难?水暮颜似乎不觉得,这一刹,水暮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护顾墨云!水暮颜不允许任何人杀了他,水暮颜舍不得,对,水暮颜舍不得。 “啊——水暮颜!你太放肆了!”白兰急红了眼,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温柔,变得残忍而沙哑。 水暮颜扭头看着顾墨云一身黑色战袍,眉眼间尽是英姿,忽然间想起了见他的第一眼。那日顾墨云不经意的一瞥,嚣张霸道的眉眼,深邃的眼神,还有阴狠的笑容。犹如罂粟花一般盛开在水暮颜的心扉…… 水暮颜深陷于回忆中,以至于自己眼里落满了绝望都未曾意识到,而站在水暮颜对面的顾墨云倒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顾墨云见水暮颜眼里蓄满了泪,心里瞬间落了不忍,手中的弑神龙渊也止不住要抖。 “顾墨云,你是堂堂夕墨神尊,怎么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呢?”水暮颜心里呢喃,水暮颜第一次看到顾墨云有心慌意乱的时候。 浮屠山的风异常的清冷,吹得水暮颜的心结了冰。水暮颜忽然想起卫翎霄和沈默良,水暮颜本以为是一路人的却都原来不是一路人。 “师妹,你跟我回神界吧。”顾墨云希望水暮颜能离开白兰,现在水暮颜留在白兰身边也只是被猜忌,而且还极有可能被卸磨杀驴。 水暮颜深呼一口气,感觉心里都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当水暮颜再看向顾墨云时竟然觉得心疼不已,仿佛顾墨云这一走,便要带走许多人。 白兰当即下令:“杀了他们!杀!” 水暮颜看了一眼精神不振的顾墨云,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话:“快走!快!” 水暮颜迅速念口诀,将魔剑猛然插入地里,猩红了眼,也顾不得手下留情。 “彼岸花开——杀!”随后地上疯长出彼岸花,纷纷将他们截住,四个人拼命的斩断一株又一株彼岸花。血从水暮颜嘴角缓缓流出。 水暮颜看着白兰发了疯的双眸,心里痛起来,他的仇与恨谁来偿还?数万年来的忍辱负重,今日本该由顾墨云来偿还,却被水暮颜放走。水暮颜想,她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还手,水暮颜舍不得顾墨云死,也断不该拦着他一报万年之仇! 拖了他约莫半刻,顾墨云早离开了,水暮颜也放心了。当即收了法,站在原地。 “噗……”下一秒,他的魔剑便狠狠插入水暮颜的胸膛。 水暮颜眼角不断落下泪来,数万年的情分和水暮颜所见他的痛苦漫上心头。 “白兰,杀了我吧,太过于放肆的人留不住。”水暮颜抖着唇,话也说不太清楚。 白兰眼角落下泪来,水暮颜胸口的魔剑又进了一分,水暮颜想笑,却笑不出来。 眼前的白兰水暮颜从未再仔细看他,昔日里只顾着忽略他,便再也没能看到他满眼的血丝,也没能看到他因为太过于劳累而渐渐憔悴的容颜,自然,他那双眉目不再有任何温柔,水暮颜也没看到。 “魔帝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风倾城与雅魅尘双双跪下求情。 白兰猛然拔出魔剑,对着水暮颜怒吼:“凭什么对你手下留情!凭什么!” “不需要。”水暮颜动了动唇角,而后捏了个诀将彼岸魂拔地而起,迅猛的绕着上空飞了一圈,而后从背后将水暮颜刺穿。 彼岸魂的剑身从白兰脸颊呼啸而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水暮颜这许多年来的一身修为迅速散去,身子终于倒下。 水暮颜跪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好疼,嘴角却笑开了:“彼岸魂果然好厉害,到底是能让人魂飞魄散的好物件!只可惜……只可惜,不是刺入千霏胸口的那柄魔剑,千霏,千霏……” 眼泪急剧滑落,水暮颜心口疼得厉害,水暮颜仿佛感受到了千霏临死前的那份疼痛。 水暮颜若就这样死了,也好。 “阿颜——”耳边响起雅魅尘撕心裂肺的喊声。 水暮颜只觉得身子异常虚弱,体内有一股力量横冲直撞,仿佛要冲出来一般。膨胀的感觉快要撕裂水暮颜,水暮颜终于是忍不住了,便仰天长啸,将那些疼痛吼出来:“啊——” 痛苦的喊声传遍了整个浮屠山,而后便是销声匿迹。除了地上的血迹,再也没了什么。 浮屠山一战甚为激烈,可这禁地无人踏足,于是便也无人知晓有此战役。 地牢。 睁开眼时手脚皆是镣铐,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火辣辣的感觉烧着这副寒毒发作的躯体。汗水大颗大颗低落下来,齿缝间流出血来,水暮颜却感受不出来。 白兰坐在对面,眼里依旧是怨恨,还有血丝。 “为什么要放跑顾墨云?”白兰冷冷的看着水暮颜,满脸的怨恨。 “他救了我,千霏也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你抓他我就不能放了他。”水暮颜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么一句话,并且眼里对他满是蔑视。 白兰一脸怨恨的看着水暮颜,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是神,你是魔,你知不知道你放跑了他对我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魔界苍生在你心里难道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水暮颜听着白兰的歇斯底里,心里只觉得好笑,什么是魔界苍生,苍生在水暮颜心里又算的了什么?难道千霏不算是魔界苍生吗?白兰何时又给她一条退路? “你现在是想杀了我么,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么?”水暮颜的眼里除了蔑视还是蔑视,水暮颜的语气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仿佛白兰对水暮颜而言仅仅只是一个仇人罢了,再无其他地位。 “你到底要把我们逼到哪个地步你才算满意?你告诉我!别再这样了好吗?”白兰冷冷的对水暮颜说,语气里面多有不悦,甚至是一些暴怒的情绪。 水暮颜只是盯着他冷笑,而后说出一句话:“我想要千霏活过来,你能做到吗?”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后水暮颜开口道:“不杀了我么?” “杀你?呵,杀了你顾墨云和洛神帝谁会放过我?我有那么蠢?”白兰每一个字都带着极深的怨恨,咬牙切齿。 “那你要如何?”你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问出这么一句。 “既然你那么护着顾墨云,那便好好留个回忆,尝遍牢狱中所有的刑法!水暮颜,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杀了你,可我现在却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他的泪落下来,他仿佛恨极了那落下来的泪,狠狠擦了,而后说道:“我对你如此信任,你却一次又一次背叛我。这个魔界天下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魔界众生如何也早与你无关。从千霏死后,你这颗心便死了,死得透透的,再也听不进去我的半句话。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再对你包容,你有种公然与我作对,又岂会没种面对结果?呵,枭魔?呵呵,都说你是救世主,我倒要看看没了你我是否真的无法撑起整个魔界!” “早该弃了我的,最好此时便杀了我,否则日后又生出事端。”水暮颜提醒似的对他说。 “你而今法力散去九成,你以为受了这一年刑法后你还能残存多少法力?”他冷漠至极的眼眸看着水暮颜,又补充道:“彼岸魂都杀不了你,不愧是彼岸花转世。” 他冷冷一笑,而后又说道:“顾墨云中了毒,逃回神界又如何?法力修为依旧大大的受损,而他留在魔界的旧部我会一一铲除,用不着你帮忙了。” 水暮颜听着他的话无言以对,局势扭转?不太可能,如今魔界虽快统一,可依旧是雪城南城风城三个城并存。除了内部人,谁又知晓这三城的帝王都是白兰的人呢? “水暮颜,我之所以留着你的命是想让你好好反思,你为人臣子的责任和义务,你所作所为的影响,你做了这么多又能有个什么结果?到底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你我,有一年的时间来反省,一年后,我等你答案。” “你——”闻言水暮颜拼命的拉扯着手铐脚镣,却是徒劳。 白兰拳头咯咯作响,而后只留下一句话:“你就在这大狱里好好的面壁思过吧,这一年的时间足够你好好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自己是什么身份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水暮颜声嘶力竭的嘶吼,可是白兰的脚步却从来没有犹豫过,他只是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大狱,留水暮颜一个人在这这里受煎熬。 水暮颜筋疲力尽以后看着手腕上被磨红的地方,还有自己狼狈不堪的一身,水暮颜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在欺骗水暮颜。这个魔界是那样的阴冷,而水暮颜所有的温暖都从千霏死的那一刻云霄云散不复存在。 水暮颜微微叹息,心里五味陈杂。却无半分寻死的念头,恩仇如何算?算不清,便从此两清。水暮颜甘愿受罚一年,再也不欠顾墨云。白兰留水暮颜一命,若水暮颜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日,水暮颜便还他这份情,有朝一日他落难,水暮颜也还他一命。 此时,水暮颜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复仇,不惜一切手段,水暮颜一定要复仇,并且要复活千霏!这个世道在水暮颜眼里终于是没有那么好了,水暮颜后悔当初为什么非要对白兰心存那么一点点的奢望,他究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了。而水暮颜却还觉得他对自己始终是有那么一点儿情分的,正是这一点所谓的情份葬送了千霏和水暮颜的未来,让水暮颜此生万劫不复。 “白兰,我对天起誓!此生负尽魔界!负尽众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1章 冷暖自知 无尽的怨念,从水暮颜的身体里面迅速的生根发芽,水暮颜忽然间觉得顾墨云说的一切才是正确的!而他才是那个最公正的人,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而伤害过水暮颜,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而水暮颜和他终究才是残留了一点情分的人。 抚忧殿。 白兰冷冷坐在龙椅上,轻启唇齿:“给我查,是谁告诉水暮颜顾墨云在浮屠山一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 白兰怨极了报信的人,水暮颜不来搅局,顾墨云早死了!这个仇没能报,也成了白兰的心结。他清楚顾墨云必然会养好伤卷土重来的下场,现在还来不及平复心情便又要投入新的布局中。 墨兰殿。 白兰看着邑闲阜,而后一脸伤情的问道:“我们这样把她困在大狱一年,你敢确定她真的不会疯掉吗?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一错再错?” “现在千霏是谁杀死的我们都还不确定,此人把所有的罪都怪在你的头上。现在颜帝和你反目成仇,视你为仇人,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不让她面壁思过,怎么能行呢?相信一年之后颜帝一定会了解我们的苦心的,如果她实在是觉得怨恨至极,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倘若这一年间,我们能够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也就好办多了。况且现在想要颜帝死的人不计其数,让她暂避风头也是好的。” 邑闲阜说得头头是道,白兰也就没再追究了,只是点点头。 西域。妖雪宫。 “听说了吗?前几日千秋谷大战,水暮颜整个人都成了残废,昨日似乎去找了白兰拼命,可是却终究是难逃一劫,被白兰打入大狱了。” 两个宫娥正在嚼舌根,说得津津有味的,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洛神帝无意中听到了,愣在原地,一瞬间,只觉得脑袋都懵了:“怎么会这样?白兰怎么把她囚禁起来了?她被关在大狱里?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却不料一个转身便看见洛雪儿,洛神帝一言不发,闷着头就往外走,却被洛雪儿扯着袖子:“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洛神帝只是平淡的说道:“我要去南城找她,她被白兰关起来了,他们一定是翻脸了!” 洛雪儿狠狠白了洛神帝一眼,发了疯似的吼道:“那是她和白兰的家务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况且现在如果说她被关在大狱里,你要劫狱不成?你以为南城的大狱是你想去就去想来就来的地方吗?就算你去了她也不会跟你走的!她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死去的千霏!你现在去了岂不是招她的怨恨?” “可我不能坐视不管!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白兰将她囚禁起来折磨得生不如死吗?”洛神帝也是发了疯的朝洛雪儿嘶吼过去。 洛雪儿无奈的心痛着,她说道:“白兰和她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清楚吗?他们俩之间明说是君臣关系暗地里却是恋人关系,你当真相信白兰忍心杀了她么?自然是不会的!你上前去反而是把自己送进去了!到时候她可不会把你捞出来!风月林的事情她还没来找你算账呢,你怎么就这样送上门去给人家杀?” 面对落雪儿的一系列分析洛神帝渐渐觉得自己的确不该去,似乎也羞愧于之前参与了风月林的事儿,现在更是无颜面对水暮颜,所以便只得待在了妖雪宫。只希望什么时候水暮颜能过来找她,或者什么时候水暮颜能够出了大大狱,她可以去找水暮颜。 无忧宫。 白兰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心绪不宁,水暮颜已经关了一个月了,他不忍去看,却又担心这一关便是两个人的终结。 他又想起水暮颜放跑了顾墨云,还挨了一剑,当血溅到白兰身上时,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刻的心慌意乱。 雷声轰隆隆闯入白兰耳膜,电光透过窗户将他的面容映得苍白。铜镜倒映着他的身影,似乎有些萎靡。 咚咚咚。 无忧宫的殿门被扣响。 白兰沉重的头颅微微抬起,沙哑沉重的挤出一个字:“进。” 随后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冗长的回音,白兰抬眸望去,奇雨薇脸色担忧的端着安神汤来了。 白兰看着她步步端庄,眉里眼间都是温情,朝他走来。他脑海里总是会浮现水暮颜那如烈火一般的性子,他时不时会想一下自己到底喜欢水暮颜哪里呢?是身处乱世,所以在并肩作战中暗生情愫? 白兰扶额,心里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对水暮颜动心的。或许,他只是习惯了拥有水暮颜的跟从,或许是因为水暮颜和顾墨云注定了一段缘分,而他和顾墨云不共戴天,所以他是想要战胜顾墨云。 奇雨薇已经走到他跟前,将安神汤喂到他嘴边,白兰这才缓过神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白兰除了感动之外便再无其他。 奇雨薇看着他喝完那一碗安神汤,又给他捏捏肩,极尽温柔侍奉白兰的心情。她捏着捏着有些走神,脑海里想着日后的生活。现在水暮颜已经打入大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法力远不如从前,白兰会怎么对她呢? 白兰忽然按住那双白玉手,喉间问出一句话:“薇儿,我做错什么了?” 这一个月来白兰无时不在想这个问题,他做错了什么了? 奇雨薇温柔的贴在他耳畔,呼出无奈的气息,慢慢吐出一句话:“她留不得了,也留不住了。” 白兰狠狠皱眉,他清楚奇雨薇背后的意思,水暮颜于他而言,现在只能是一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利刃。握刀的人已经变成了顾墨云。 “枭魔……”白兰低下头去,泪光闪烁,他看着自己那双手,仿佛沾满了鲜血。 他又想起水暮颜这一生,从再次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活在白兰的掌控中,她究竟是不是魔界的救世主?白兰闭上眸子,尽可能沉下心来仔细地想这个问题。 奇雨薇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发香传入白兰的肺,他无心想事情,忍不住回头看奇雨薇那温柔美丽的脸庞。 奇雨薇朝他一笑,卑微的心在颤抖,她想要白兰多关注她一下都是那么不容易。从第一次见到白兰便想着嫁给他,连奇雨薇都震惊,自己是神界之人,怎可爱上魔界之人? “南宫,陪我说说话好么?”奇雨薇亲昵地在白兰脸上蹭了蹭,双手抱得更紧了。 “好。”白兰温柔应允。 奇雨薇转过身来,柔媚的坐到他怀里,爱怜的抚上那张有些沧桑的脸庞,笑道:“我见你第一眼便对你爱得无法自拔,你说,世间怎么会有空谷幽兰一般的人?纵使你以南城太子身份出现,也掩饰不了你一身的帝王气。” 白兰想起来了,他最初于五万年前幻化成南城太子,做得天衣无缝,见到奇雨薇时已经是四万八千年前。整整两千年的监国让他看清了魔界的形式。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决定将这天变一变。 他是少帝,功业未成,多少人对他不服,自五万年前起,魔界横空出世太多势力。比如千秋谷,比如西域,比如四大妖王,比如风月林。而千秋谷则是发展最迅猛,几乎将整个南城吞并。 那时候顾墨云的浩气盟也早早立足,白兰知道顾墨云安插无数眼线在魔界,他却找不到办法清理掉,他也只能慢慢的,慢慢的查。 白兰忽然问奇雨薇:“薇儿,神界潜伏下界的人你认识多少呢?” 奇雨薇眼神有些抖,她已经说过一次了,自己不知道,顾墨云安排人都是切断联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些人会是同僚。 “我不知道,顾墨云或者瞿灭是直接联系我们的。”奇雨薇暗淡了眼神,头颅微微垂下。 白兰不再追问,他知道自己疑心是有些重了,三两句离不开这些话。 奇雨薇忽然试探着问:“现在八大帝王群龙无首,你想好谁来继承了么?” 白兰也烦心这个,八大帝王缺了一个水暮颜,似乎少了些什么,谁都不太愿意出来做这个八帝之首。除了一个叫落九霜的,只可惜,那只是个年少的,资历辈分皆不如其他人。也正因为这个局面,白兰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水暮颜。现在人心尽失,水暮颜大概是不会再听他的话了。 想着想着白兰不由得心烦,扭头抱紧了奇雨薇,为难得像个孩子一样默不作声。 奇雨薇知道白兰为难,她也清楚水暮颜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除掉的,只是,无忧宫还有颜帝这个人么? 她抬头望向窗外那电闪雷鸣,雷雨像乌烟瘴气一般笼罩她,她抱紧了白兰,也不知所措,心慌意乱。 城荒殿。 白子佳思绪不宁,卧在床榻无眠,那个花名册在她手中,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名字不在上面。 当一道白光再次闪过她的脸颊时她起身了,点燃灯火再次看看那花名册,每一个名字都是水暮颜的字迹,花名册没有被撕过的痕迹,看来,水暮颜手抄了一份儿。 白子佳扶额,师门的事情正闹得心烦,水暮颜又入狱,千秋谷败了,天下之势即将一统。连顾墨云也被赶走了,她还有多少好日子呢? 白子佳渐渐将身子蜷缩,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水暮颜和她越走越远,最后突如其来一场灾难,若非水暮颜还活着,是否她们此生不相见了?她又想起水暮颜站在浅笑阁门前那副害怕她不理人的模样,自从知道了水暮颜是颜帝以后,白子佳越发小心的与她相处。 “水暮颜,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是岚天帝王呢?”白子佳埋首在被窝里,回忆着她们的曾经。 “千霏对你而言又是什么呢?早就比我重要了是不是?”白子佳虽然从未过问水暮颜关于千霏的一言一行,可她如何不知道水暮颜为千霏自毁修为,宣战洛神帝的事儿,她都知道,只是不过问。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2章 梦魇初发声 雨声越来越大,风将窗棂吹得作响,烦闷的空气充斥着白子佳的心门。 地牢。 大雨从唯一能够看见光亮的窗口灌进来,地牢里的老鼠开始不安的乱窜,水声哗哗,从窗口砸向地牢腐朽的地板时散发出恶臭。 水暮颜浑身是伤,体内被药丸霸道的气息压抑的力量蠢蠢欲动,她抬头绝望的扫向那个窗口,窗外那阴暗的天色几乎辩不出颜色。 当白光从她眸里闪过留下一道黑暗的影子时,她还能想象窗外瓢泼的暴雨,大概这时候的千秋谷的城墙已经被冲毁了,雁门关已经坍塌,连着的城墙怎么可能不倒? 水暮颜微微低下头,闻着恶臭的空气,一个月了,或者更久,白兰始终不曾来过这里。水暮颜心凉如水,被七十二道刑法折磨的时候她一遍遍体会,体会白兰能忍心的原因,体会她没能护住千霏的痛,体会她如今的咎由自取。 冰冷的湿气往她体内钻,她每一次的呼吸都泛起雾气,被汗水和寒气打湿的头发散乱的贴在她的耳边,脸颊,脖子上。 “我究竟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这天下真是大于情?呵,可比性在哪里……”她双目失神的嘲讽自己,一个月的深思,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彻底背叛白兰。 她想起千霏死后她发泄在白兰胸口上的那一刀,想起她放走顾墨云时白兰发泄在她心口的那一刀。她和白兰之间到底还有没有最后的一点情分?如果有,为何她只感受到了白兰无尽的贪欲和冰冷?为什么连她喜欢的千霏都不放过?说好的不杀千秋六魔呢?为何…… 水暮颜眼中又落下来泪,她想起了自己自毁修为,再次醒来时白兰从头到尾没有过任何表示,白兰没有说要放过她,也没有说不放过。千秋谷照样打,千霏照样杀…… “如果我是帝王我会做那么做么?”水暮颜低声问自己,站在白兰的角度想一想,身边最好的刀人心不稳,一个个地方势力不断割据,天下还未一统,大战将近。 白兰是真的快刀斩乱麻了,这一刀下去,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分,水暮颜再如何也不过是个臣子,是一个人罢了,而白兰是整个天下的王,孰轻孰重他自然知道。 水暮颜想起了所有的事,她知道自己正在历劫,佛祖会来接她,可她的情劫是什么?是洛神帝?是千霏?是白子佳?是顾墨云?还是白兰?她不清楚,这一生她究竟在经历着什么?佛祖问她懂得何为情否?懂得何为爱否?懂得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恩怨难分否? 水暮颜晃了晃脑袋,千霏的尸骨还在冰棺里,她整个人处于疯魔状态,可白兰还是没有做出太多退让,或许,一个好帝王本就不该作出这许多的退让。他和水暮颜本就是两个个体,若用情分来拉扯两个人,只会是互相怨恨,只会越来越糟。 想到这里水暮颜终于明白自己要如何抉择,她是枭魔时不喜战争,没有参战上一次的之战,绮语魔帝战败的结果为何要她来承担?她只是不忍八荒诸神残害魔界生灵,心软之下选择用一身修为封印八荒诸神,怎么再次醒来以后还是被无情利用?难道就因为自己能力大? 那她自毁修为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可为什么白兰还是不放过她?她都已经修魔道了,这样的邪术会走向自毁的道路,为什么白兰还不肯放过她……就因为她可以制衡那些所谓的关系么? “白兰,你是帝王,我是臣子,你我之间的斗争真的公平么?我活成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水暮颜低声哭泣,她不知道该不该怪给自己,她一直在忌惮,一直在反思,却也一直在犯错,在逼白兰,两个人互相伤害着,谁是谁非已然说不清道不明。 “毁了吧,毁了就不用如此纠结,放肆些,活得那么累做什么?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别人给再多其他的不也是多余?”水暮颜隐隐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那鬼魅的声音就在心脏那里,水暮颜听到了浓烈的贪欲和张狂,还有一种压迫感。 “是谁?你是谁?”水暮颜忽然感到心慌,难道是体内的梦魇作祟?她不由得想起无涯海那次…… “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你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你所在意的,你所爱的,都会因为你的补补退让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以为你是对的?你选择的每一步都是错的!所以才会有如今的下场!” 那个声音真实而强烈,水暮颜听得真真切切,她低头看向心脏处,那里传来放肆的声音,贪婪,霸道,邪魅,狂傲。 “梦魇,你住在我心里,你能看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对不对?”水暮颜承认了梦魇的存在,如今的她修为早就不足以镇压梦魇,所以她才能听到梦魇的声音。 “逃出去!这个破地牢岂能困得住你?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想集齐魂魄救千霏么?那还困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永远都是光说不练的么?枭魔早就只是凡夫俗子了?” 梦魇字字珠玑,水暮颜心思很快动摇,那到底是梦魇,早已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水暮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答案,可似乎……等不到了,火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逃出去!为所欲为!正邪算什么!你还会在乎这个?你在天下人眼里早就是狂傲不羁,犯上作乱之人,你以为你还能弥补什么?你的放肆已经招致恶果,那你以为你还能弥补?我们永远无法还清我们所欠下的!人最悲哀的莫过于一直对于无力更改的事情耿耿于怀,可依然无法挽回!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梦魇最后那句话再次让水暮颜想起了鹤影仙人,当初鹤影仙人劝她回归正道,她以为自己的决断都是对的,一意孤行,现在自食恶果,她才彻彻底底明白,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好,逃出去……”水暮颜凄惶的凝视前方,眼泪不断滑落,她心中所信奉的正义都被冲刷掉,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情绪占据她的心,将她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全部激发出来! “梦魇,我枭魔从来不受控制,也不受人摆布,你也不行!”水暮颜红了眼眶,将铁锁挣断,而后默念口诀,她额头上的金色彼岸花泛起金光,心口的梦魇一瞬间消失了声音,再次被她沉在心底。 梦魇连最后一声都没能发出就销声匿迹,水暮颜轻轻捂住胸口,她眼中满是不忍,这是梦魇,陪伴她数千年的魂魄。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梦魇被她种在心里,像一面镜子,折射她所有的坏,让她对自己也可以足够无情。 “梦魇,你还不到替我做主的时候。”水暮颜轻轻摸了摸胸口,外面的雨水还在往里面灌,震耳欲聋的雷声闯入她心头,掀起万丈狂澜。 “如果我放肆,你又能奈我何呢?”水暮颜轻声呢喃,她这是在对白兰说,倘若他们之间缺乏一场真正的较量,那此刻开始如何? 水暮颜踏着那条深不见底一样的幽暗的暗道缓步前行,没有灯光的照亮,路途无尽悲凉。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走日后的路,或者回顾以前的路,步步惊心。 腐朽的大门紧闭着,水暮颜抬头望去,这常年失修的破败地牢怎么困得住她?困得住她的心罢了。 水暮颜笑了笑,随后拉开了牢门,猛烈的风雨扑面而来,将她一身酸臭冲洗,她单薄的身子站不稳,几欲摔倒。还好她扶着门,这才勉强站住了脚。 地牢外无人看守,水暮颜放眼望去,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风雨灌进她眼里,她迷了眼,闭上眼睛任由雨水冲刷。苍茫的野草丛生,将她腰以下淹没,她的心也如这荒芜的野草一般。 “这究竟是放我一条生路还是遗弃?”水暮颜苦笑,一个守卫都没有,白兰是诚心让她面壁思过,大概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还能分得清恩怨么……”水暮颜凄惶的大笑,游走在草丛间,朝着那条通往外界的路,走得跌跌撞撞。 浮屠山的地牢之外,风雨依旧飘摇,好一副山河动荡之势。 等水暮颜走过那杂草丛生的废弃大道,浮屠山三个字赫然写在巨石上,她已经到了浮屠山的出口。 巡逻兵就在前方,一切有条不紊。 她放眼望去,两界的通道已经加派几倍的人手守护,白兰是想绝了顾墨云下界的心么? 风沙拎着一壶小酒漫无目的的闲逛在浮屠山入口,一月而已,他眉里眼间尽是伤情,一身黑色华服衬得他更加阴沉。 他静静立在那里,朝地牢的方向望去,风雨吹乱他的长发,那双与白兰相差无几的眉眼伤情得很。 “修罗帝。”为首的巡逻兵忽然这么喊了一声,并朝风沙走去。 风沙懒得看他,自水暮颜被关以后浮屠山地牢便不允许任何人再靠近,他浑身的酒气酝酿着一场爆发。 “风雨太大了,修罗帝请回。”巡逻兵依旧坚决的守在那入口,与风沙对望。 “您日日来此,可您进不去的,何必呢?一年后颜帝自然会被放出来,难不成您要在这里等一年?”巡逻兵这话听不出来是安慰还是无情,他日日防范风沙,害怕风沙进去劫人,此时他见风沙无动于衷,又叹息。 风沙眯着眼看他,雨水顺着他的眉宇迅速滑落,那一壶酒已经分不清是水是酒。他沉默着,与巡逻兵对视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水暮颜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风沙与白兰眉里眼间神似,她知道两人天差地别,可她每一次见风沙,看到那双眉眼都忍不住想起白兰。 “砰!”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3章 你就知道哭! 酒壶碎了一地,惊住了巡逻兵,他早料到风沙会有心态爆炸的一天。 “来人!快!”巡逻兵这么一声大喊,迅速聚集一大批人,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水暮颜。 “不好!水暮颜逃出来了!”慌乱中有人将矛头指向水暮颜这边。 风沙闻言急忙扭头看,果然,水暮颜立在风雨里笑得一脸阴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劲,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水暮颜不慌不忙一步步朝他们走去,右手腕捆绑的回魂玲一步步作响,阴暗的天穹下她冷漠的面容让人看不清。 风沙疯了一般朝她扑过去,将她死死抱在怀中,无言以对。水暮颜明显感受到风沙内心的狂躁不安,还有那份在乎。 “这世间,终究还是有人在乎我生死的。”水暮颜低声呢喃。 风沙在她脸颊蹭了蹭,水暮颜身上的酸臭味还没有被雨水彻底冲刷掉,那一头好看的青丝中混着一缕白发凌乱的贴在脸颊,风沙嗅到了腐朽的悲伤。 “颜,以后你都有我,不要怕。”风沙抱得她有些无法呼吸,水暮颜低声道:“我要被你抱死了。” 风沙这才放开,两个人在雨中相视而笑,而那些巡逻兵早已通报了守在浮屠山的邑闲阜。 邑闲阜来时正好看见水暮颜被风沙圈在怀中,两个人看起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邑闲阜顿时气得肺炸,这两个人是狼狈为奸?! “大胆水暮颜!竟敢私自逃出地牢!还勾结……”邑闲阜说不下去了,两个人都是无忧宫的人,勾结什么?勾结造反? 风沙一脸怨恨的看着邑闲阜,冷笑道:“勾结造反?还是犯上作乱!” 水暮颜闻言笑了,双手勾在风沙肩上,像情人一般凝视风沙,而后忽然朝邑闲阜吼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枭魔从今往后不隶属白兰!谁也管不着我!” 水暮颜一脸的怒气遏制不住,风沙见了十分心疼,当即将她又抱紧,朝邑闲阜吼去:“白兰要与她作对,便是与我修罗界作对!他敢再伤我的颜半分,我修罗帝定当重返修罗界,带兵犯上作乱!” 邑闲阜不敢做声,两个人造反的心早已经有了,他拦不住,只能忍气吞声,放两个人离去。于是众目睽睽下,水暮颜和风沙放肆的离去,无人敢拦。 修罗殿。 风沙生起暖炉,守着那换好了衣衫一直发呆的人,他不知道水暮颜在想什么,自从失去了千霏以后水暮颜性子就变了,可水暮颜似乎没发觉。 风沙转身拿了一杯茶来,递给她,温柔一笑:“颜,你在想什么?” 水暮颜轻轻转动脑袋,眼神依旧木然,她轻轻抬起手看了看那回魂玲,轻轻摇晃,回魂玲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概这么一直晃了一刻钟,水暮颜才停下来,垂眸低语:“沙,我去哪里找那么多魂魄?我的千霏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风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这天下还未平定,战乱总是会有的,魂魄也会有的。” 水暮颜捂住心口,她又想起梦魇的话,放肆的活,管什么天下苍生,管什么正邪,这世界本就残酷,她是枭魔又如何?依旧只是一枚棋子,在乱世中被利用。 “沙,若是到了盛世,像我这样的人是否就不会有好结局?”水暮颜低下头,沉重的叹息着,她心里有一道坎,跨不过去。 风沙看向那张纠结的脸,明明写满了痛苦,那张脸却还在苦苦支撑。白兰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风沙不得而知,就像水暮颜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是水暮颜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么?是她的傻?还是痴? “若是到了盛世,你身边依旧有我,你的结局永远都是美好的。”风沙又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头,满脸宠溺。 “沙,我想了好久,然后才发现,我对白兰不够狠,所以才会失去千霏。我总是自欺欺人,步步退让,我以为他能看懂我的退让,然后也会对我让步。可他……为什么要趁着我闭关的时候攻打千秋谷?这么急不可耐么?纵使他心中有魔界天下,我也无法原谅。” 风沙看见水暮颜痛苦得倒下了,身子蜷缩在地板上,一脸疲惫,双眸紧闭,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颜,你有我呢,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来替你挡住风雨侵袭。”风沙与她一样躺在地板上,蜷缩起来,像两个孩子一般面对面蜷缩着。 “好。”水暮颜压低了嗓音,沉沉睡去。 无忧宫。 白兰听完邑闲阜的报告,手中的折子抖落,他害怕的一刻终于来临,水暮颜背叛他,背叛得很彻底。 “我以为能更久一点,我以为……”他没有在地牢设守卫,因为他知道水暮颜一定会逃出来,可他以为可以更久一点。 “一年之约,你终究是从不在意。”白兰又低声道了一句,他想给水暮颜一年的时间来反思,缓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可这才一个月,他们的关系土崩瓦解。 邑闲阜见白兰也是一脸茫然无措,心下当即清楚几分,白兰对水暮颜迟迟下不去手,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人情还未散去,当时光一寸一寸撕扯的时候,两人更能清楚的感受到被撕裂的痛。 他忍不住提醒白兰:“魔帝,如今她已经完全失控,我们必须弃了这枚棋子。” “没有她,我的天下还是我的天下,或许,魔界从来就不是她一个枭魔所能救的。”说到这里白兰忍不住伤情,是绮语魔帝说过枭魔是救世主,所以他才紧握着不放?想想,是的。 邑闲阜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水暮颜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错的事情,更多时候她是在尽忠职守,可魔界天下依旧没有看起来更好。所谓救世主,或许从头到尾不过是绮语魔帝一个期望罢了。 上一次大战的失败给魔界留下重创,枭魔体内的彼岸花妖力强大,致使无数人将水暮颜传为神话,待她再次降临魔界,迎接她的便是灾难一般的人生。 “其实她说得对,从头到尾不过是我和顾墨云的较量,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重新活了一遍,却被我们的贪欲毁成这样。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那么逼她,她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深的执念?想要被人保护还是想要有人陪?一个千霏竟然被她视如命。” 白兰想起水暮颜自然忍不住想起千霏,仔细想来,两个人同为杀手,自然情投意合。他虽然不懂得水暮颜对千霏的情分,可他明显感觉得到水暮颜是对千霏生死相托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了,曾经被水暮颜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啊,怎么才一年多,千霏竟然将他完全取代? 白兰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对水暮颜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水暮颜是最好的刀,用情至深,以情伤人,不论谁,都会被水暮颜以极其快的速度攻下。可现在,水暮颜被千霏攻下,他才知道水暮颜是用真心换真心,只是她面对自己十分喜欢的人,终于无法做到转身就放下,这才陷入了万劫不复。 “魔帝,那现在要如何处置她?”邑闲阜又问。 “别管她,任由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吧。”白兰捡起掉在桌上的奏折,又看了起来,示意邑闲阜退下。 邑闲阜看着那个脸上写了迷茫无助的少帝,心里说不上来的心疼,他作为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楚些,白兰已经无力约束水暮颜,当下只得用最后最后一点点情分来束缚彼此。邑闲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知道白兰已经走向一个优秀帝王的道路,他的心中不再只有儿女情长,不再像当年被言秋神帝蛊惑那般相信着友情的天长地久。 这一场界的较量,不仅仅是顾墨云与白兰的较量,也是白兰与言秋神帝的较量。 “真的不两立么?”邑闲阜忍不住深思,他活了那么久那么久,看过了那么多那么多,白兰和言秋神帝的情分,顾墨云对木左逸的情分,奇雨薇和白兰的爱情,他有些彷徨。这世间困住人心的究竟是什么?是情?可拦住他们的又是什么?是之别?到底两立否? 浅笑阁。 水暮颜再次站在门前,心中说不出的凄惶,她和白子佳算什么?故友?这段感情是无疾而终?连她都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白子佳,自己到底是放弃了白子佳的,不可否认。 这风花雪月之地,到底情浓易散。 来来往往人很多,水暮颜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风中,她不知道那只脚该不该踏入浅笑阁。 “子佳。”一个声音喊住白子佳,白子佳才一只脚踏入了浅笑阁,还有一只脚还在门外。 水暮颜闻声抬头,她才发现来来往往的人中,路过她的有一个人是白子佳,而那道声音却始终没有回头的意思。 若非被人叫住,白子佳不会停下,水暮颜不会抬头,她们就那么陌生。白子佳是也没看见她? 那个叫住白子佳的人只是一个打招呼的,打招呼以后就进门了。 白子佳另一只脚停留片刻,又抬起脚踏入那道门。水暮颜见她如此,心头还是慌了,又轻声喊了句:“白子佳……” 白子佳身子又是停留片刻,她面色无悲无喜,听着身后的人喊她,她不敢回头,害怕眼泪会夺眶而出。 “我还有事。”背对着水暮颜,白子佳甩出这么一句话,而后走了。 水暮颜忍不住冲上去,或许是脚步声太过于急促,白子佳听见了,身子也停住了,可她依旧没有回头。 水暮颜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走了好远好远,白子佳终于熬不住了,扭头看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水暮颜眼泪汪汪,像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一样无助,白子佳看着水暮颜瞪得大大的双眸缓缓流下泪来,她脸上尚且有几道轻伤,瘦弱憔悴的面容看起来惹人心疼。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许哭!”白子佳忽然凶她,并且伸手推了她一下。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4章 失心疯? 这一推把水暮颜彻底推哭了,本来还只是小雨淅淅,一瞬间变成瓢泼大雨…… 白子佳愣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就看着她和水暮颜,仿佛是她把水暮颜弄哭的一样……白子佳满脸黑线,整个人犹如遭雷劈! 水暮颜越哭越伤心,她没想到白子佳真的不待见她了,自己再回来找她代表了眷恋白子佳不懂么?还是……水暮颜这脸皮实在太厚了。 好吧,是水暮颜厚脸皮,当初什么都没交代直接一走了之,现在又回来。白子佳虽从未说过怪她的只言片语,可眼下看这态度水暮颜就该清楚白子佳心里的失望之深。 “走走走!别站在这里丢人现眼!”白子佳一把大力拉过水暮颜,迅速带着她上楼去了城荒殿。 水暮颜和她进了城荒殿,关上门的一瞬间白子佳转身看着那个还在抽泣的人,眼里明明落了不忍却要强行藏起来。还故作生气的质问:“你怎么逃出来了?这才一个月啊!” 水暮颜闻言哇的一声就哭了…… 白子佳被突如其来一个熊抱,水暮颜像个被欺负回来告状的孩子一般扑入她怀中,抑制不住的悲伤化作汹涌的泪打湿了白子佳胸前的衣襟,那瘦弱的身子此刻仿佛秸秆一般,白子佳只能轻轻抱着,她怕稍微用力水暮颜就碎了。 水暮颜惊天动地的哭了半个时辰,白子佳拉她坐在床上,抱着她,任由她哭泣。水暮颜是不是太无情的一个人?白子佳不可否认的同意,但是水暮颜的确是傻子一个,白子佳也不可否认的承认。 看着她哭成狗,白子佳也深感无奈,这是水暮颜咎由自取?还是命定的?白子佳找不出一句话安慰水暮颜,只能默默陪着她。 等到水暮颜哭完了,她又吵着要吃绿豆糕,白子佳又去为她拿来绿豆糕,看她吧唧吧唧吃得香香的。那红肿的双眼分明写着痛苦,一脸的倔强写给谁看呢?水暮颜没心没肺吃绿豆糕时,白子佳才觉得她只是一个心性未成熟的少女罢了,与她这岚天帝王一般无二,顶着一个帝王名号,却也只是一个孩子。 “你吃不吃?”水暮颜大概是吃得快饱了,看着四个大盘子里所剩不多的绿豆糕愣得发问。 白子佳无奈的摇摇头,而后拿起一个绿豆糕又往水暮颜嘴里塞,她知道水暮颜一向吃得多,那瘦弱的身子怎么能能吃那么多的……有点匪夷所思。 水暮颜孩子一般吧唧吧唧又吃完了绿豆糕,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一脸无辜的看着白子佳。 白子佳盯着床上的人打量,她回来是要做什么呢? “你不想个办法躲躲?白兰来抓你怎么办?”白子佳这么问。 水暮颜一把扯过被子抱在怀里,无聊的拉扯着那被子上的桃花,像个局外人一般漫不经心回答:“不理他!” “怎么总是这么小孩子气?跟你说正事呢。”白子佳伸手过去戳了戳她的脑袋,真不知道那脑袋瓜里都是些什么鬼! 水暮颜拨弄着头发,眼睛不住打量那逆光里的人,这就是岚天帝王么?神界浅笑宫宫主? 水暮颜又忽然把头埋进被窝,嘟囔一句:“不理他!还是不理他!” 白子佳猜,她大概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索性不问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白子佳还是忍不住又问:“千霏的事,你莫要太伤怀……” 白子佳话音未落,藏在被子里的人忽然一把掀开被子,又红了眼眶瞪着她,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白子佳怎么会看不出来水暮颜心底的怨恨,此刻她像被拔了毛的公鸡,已经无奈到极致,愤怒到极致!白兰毁了她的羽毛,让她心灵无处藏,她如何能够做到不伤怀? 水暮颜晃了晃右手腕的回魂玲,清脆的铃声传入耳膜,白子佳如何不认得这铃铛。 “我需要魂魄,足够多的魂魄就好,我的千霏会醒来的。”水暮颜一句话未说完又是泪流满面,无助得像个疯子。 白子佳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将头抵过去,额头相互触碰的瞬间白子佳温柔劝道:“你永远无法弥补你所欠下的,水暮颜,不要一错再错,他是白兰,你只是臣子。” 水暮颜倔强的推开白子佳,故作无所谓的看着那张根本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脸,她把头一歪,像无赖一般笑了笑,而后粗鲁的扯开上衣,露出里衣来。 “你要干嘛?”白子佳不明所以,以为水暮颜要对她…… “给你看个东西!”水暮颜扯开里衣,胸口的地方两个可怕的伤疤出现,还未愈合的伤口尚且触目惊心,疤痕像是被大力扯开的一般,令人不忍直视。 “一个月前,我放走顾墨云,白兰的离君剑穿透我的心。我心口的血溅在他身上,他像个愤怒的野兽,眼神里的不甘和怨恨快要把我撕裂。”水暮颜目光有些呆滞,那一幕浮现在她脑海里。 “我跟你讲哦!那一刻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顾墨云将他害成那样,他明明可以杀了顾墨云,可被我打乱了……一切都乱了……”水暮颜伸手按压伤口,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她皱着眉头闭上眼,沉默片刻,眼泪直流。 下一刻忽然歇斯底里:“所以啊——我用彼岸魂穿透了自己的身子,我以为我会死,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欠他了?我五万年的酸甜苦辣拜他所赐,这个恩情我是欠他。他对我百般纵容,也将我逼到角落,我和他早就恩怨难分。那死了多好!多好啊!一了百了诶!” “可为什么我还活着!就因为我的灵体是彼岸花么!连彼岸魂这种能够打散人三魂七魄的东西都杀不了我!只是让我那一身修为散尽,像个废人一般苟延残喘……” 水暮颜松开按在胸口的手,颓废的看着白子佳,痴痴的笑着:“白子佳,你知不知道修为散尽是什么感觉?对于一个用武力走完一生的人来说,那不仅仅是屈辱,更是凌迟。当我无力反抗的时候,白兰恼怒的问我为什么要放跑顾墨云,问我凭什么!” 白子佳哽咽着,她不是水暮颜,她也不是魔界之人,白兰对她而言没有那么多束缚,可水暮颜像个笼中鸟,扑打着翅膀拼命想要逃离,却只落得个遍体鳞伤的结局。 “他说我给他一统天下他给我自由,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陪着千霏就好了。他面无表情扔给我一句话,我就是千军万马,还需要其他?好,他怕我造反,怕我倒向顾墨云那边,那我自毁修为如何?我当着他的面……” 水暮颜睡不下去,泣不成声,断断续续捂着嘴哭:“我当着……他的面……” 白子佳抱住水暮颜,任由她嚎啕大哭好一会儿,那已经支离破碎的人已经彻底毁了…… 水暮颜整理好情绪以后又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去找千霏的那一天,白兰竟然带着洛神帝来了,就在我刺伤洛神帝不久后,你看见的,我将洛神帝伤得那么重,她短期内自然无法好起来。那时候我在想,白兰带她来做什么呢?千霏很介意洛神帝,白兰带她来是想告诉千霏我始终无法做到独善其身?我对他们而言是什么?筹码?一枚棋子?附属品?如果说我本就无法还清对他们所欠下的那么多,那我可不可以将自己能赔给他们的都赔给他们?” “白子佳,你以为我真的无情无义到极致么?”水暮颜忽然话说到一半,转眼问白子佳。 白子佳不知如何评判水暮颜,是水暮颜对敌人上心了,那白兰如何做不都是师出有名?要说有错,那就是他们本身就是敌对,只是这一点,足以定下水暮颜所有的罪!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开我的么?”白子佳忽然这么问她,眼神悲哀,自水暮颜悄无声息自毁修为,再也杳无音信,她一个人从思念到放不下,到现在的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从我站在你门前,而你宁可选择责备我都不愿意体会我的无奈。你是岚天帝王,我后来知道的,可你一直知道我是颜帝的吧?从什么时候起你知道的呢?认识多久以后?我为你重伤公冶承乾的时候么?” 水暮颜嗤笑一声,觉得无尽讽刺,她回想那些过往,只觉得可笑可悲。她以为白子佳只是一个平民,她拼了命隐藏自己身后的黑暗,尽可能给予白子佳最光明的一面,可结果是什么?白子佳仿佛永远置身事外,静静看她一个人自导自演。 “浅笑宫宫主,隶属瞿灭的司战天宫。若非我从顾墨云那里偷到了兵力部署图,若非洛神帝在纸上写下岚天帝王四个字,若非我上神界知道有一个浅笑宫,我怎么会想到你白子佳是神界之人呢?” 白子佳听着水暮颜这尽是责备的话语,心中也是难过,眼里满是不甘心,她忍不住怼过去:“你永远都是只会给别人定罪么?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只是袖手旁观?水暮颜,你不是问我你是不是无情无义到极致么?现在听来,你是!你和顾墨云有什么区别?同样为了一个人毁了所有人!还大义凛然以为是别人哪里对不起你!始作俑者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有什么资格评判对错?你当初离我而去,一声不吭!可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为你等候那么久,却原来只是等来一个你修为散尽的消息……” 白子佳掩面而泣,难道被迫沉默的感情就该被忽略?她师门出事的时候水暮颜正好去千秋谷,她与千霏甜言蜜语的时候白子佳在手足无措,那时候水暮颜可曾给过安慰?那时候水暮颜又在哪里? “水暮颜,我对你,问心无愧。”白子佳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后起身离开,摔门而去。 水暮颜在她离开的一瞬间瘫倒,头痛欲裂,问心无愧?白子佳对她问心无愧……她满脑子都是枫叶雪的那一句,师娘,师父很在乎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5章 西域妖后 就因为这一句话,水暮颜纵使在面临着冰凌国即将亡国,而对千秋谷的讨伐在即,她依旧在等着,她以为她的白子佳只是怨恨她毁了白家,所以她在等白子佳原谅她,她认错,她知道自己不断在给自己抹黑。 从浮长姬开始,灵叶璃,樊黎殇,泺流沙,赤月。这些人都是水暮颜刻意伤害的,她以为白子佳足够信任她,即便她杀再多人,做再多错事,还有白子佳会原谅她。可她想错了,白子佳只能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水暮颜的无情无义,口蜜腹剑。 水暮颜趴在床上哭泣,她想起了墨若雪,想起了那些莺莺燕燕,白子佳宁可与那些所谓的妾说话也不愿意与她这个所谓的王妃说话。她的放肆被容忍,她以为那是永远的,可终于有一天,白子佳还是舍得制止她,问她闹够了没有。 水暮颜细细想来,才发现一直以来白子佳在她心里所有的形象都是来源于那几次感动。是水暮颜对白子佳期许太多,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么多失望。如果水暮颜不曾将整颗心托付,也不会有后来的步步绝望,她不会觉得白子佳的冷漠就是不要她了,她也不会那么迅速转身。 “明知你是温柔之人,对谁都是三分温柔,我又对你期许什么呢?白子佳,我要的,你从来就不曾有过,你又如何给得起?”水暮颜捂住那双痛得要死的双眼,像个重病的人一般忍着身心的折磨,当初不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感才决定放下白子佳的么?现在又回来做什么?吃回头草? 水暮颜终于懂得自己最可笑的是纠缠不休,她贪欲太重,心里想要一个人一世长安,又等不起,错过了又想回头,失去了还想挽回。她就是这样,优柔寡断!咎由自取!本来就怪不得谁! 西域。妖雪宫。 风沙告诉洛神帝水暮颜逃出来了,洛神帝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她只是一直在喝茶,掩饰内心的不安。 风沙盯着她看了许久,他不知道洛神帝现在怎么想的,从前便听得洛神帝诉说她和水暮颜纠缠不清的往事。洛神帝与她到底是爱是恨? “雾秋,她今天一早便去了浅笑阁。”风沙这么提醒着,对面的洛神帝果然有些反应了。 只见洛神帝心绪不宁叹息一声,而后便是发愣。对于洛神帝这样冷淡的反应,风沙感到无所适从。洛神帝怎么一瞬间变得这样? “雾秋,你不爱她了么?”风沙这么问她。 洛神帝端着茶盏,一副木然的模样看向风沙,她还不知道如何回答,身后忽然走来洛雪儿,一身仙气,温柔可人。眸中却带着不满,那本来可爱的气息荡然无存。 风沙皱皱眉,看着洛雪儿坐洛神帝身边,一脸笑意,开口道:“雾秋已经打算立我为后了。” 突如其来一句话哽得风沙说不出话来,他惊诧的看向洛神帝,只见洛神帝微微点头。 “为什么?”风沙不知何故心里升起无名火,却还是尽量不表现在脸上。 “我和雾秋数万年的感情岂是假的?如今西域被白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难不成我们自顾不暇还要管别人死活?”洛雪儿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事实也是如此。 如今风月林和风城比邻,西域地势险要,却也最有可能被阻断与外界的联系。眼下千秋谷毁了,北冥,东林已经成为雪城的盘中餐,想要收取北冥,东林,不过是迟早的事。西域已然成为白兰心腹大患,况且白兰一心想要除去西域,此时指不定已经在谋划什么了。 “这西域不可一日无后,唯有我坐上妖后的位置,我洛氏一族才能安心的把大权归附。”洛雪儿说得半点不错,她是洛明书的女儿,唯一有资格继承江山的人。洛神帝这个妖王一个人坐不稳。 “那颜怎么办?”风沙的话越发咄咄逼人。 洛神帝抬眸,洛雪儿一脸不悦的回答:“什么怎么办?她是白兰旗下的人,还能和我们搅在一块儿?西域可不愿意做第二个千秋谷!” 风沙平静的凝视洛神帝,他静静等待洛神帝的回答,可始终只能是听到洛雪儿的回答。风沙心里凉了,他满心欢喜以为水暮颜出来以后洛神帝会成为她的依靠,却不曾想……一个月罢了,怎么大家都变了? 风沙起身欲走,洛神帝忽然喊住他:“风沙,容我思量思量可好?” 风沙看着洛神帝那犹豫不决的脸,懒得理会,他不懂得女人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怎么等到没有对手的时候忽然放手了?女人善变?他摇摇头,离开了妖雪宫。 洛雪儿看见洛神帝还是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声音忍不住颤抖:“你会立我为后么?” 洛神帝回头看她一脸柔弱,心中不忍,只是面无表情回了一句:“这是你洛家的江山,我自然会立你为后。” 这话算什么?敷衍?还是借口?洛雪儿看不清楚洛神帝的心,连她也不清楚现在洛神帝脑袋里在想什么。若不是几日前洛家大臣逼洛神帝立洛雪儿为后,洛神帝是否打算一辈子不提及此事?她们已经相识七万年了啊…… 洛雪儿忍不住低声哭泣,自己对洛神帝爱得那么深,为何一点回报都看不到?水暮颜凭什么占有那么多人?凭什么拥有那么多情?洛雪儿实在想不通,到底凭什么? 半月后。 七伤城。 水暮颜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她手腕上的回魂玲清脆的响着,她略微呆滞的眼神无精打采。先前那些活泼凌厉的气质被生生消减,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除了一身痞气便只剩下邪气,仿佛遭遇什么重创一般。 “千君客?”忽然一道声音叫住她。 水暮颜迟钝的回头,那人身材健硕,一身黑色华服加身,显得暮沉沉的。这人是谁? “在下七伤城主,木有枝。”那人叫木有枝,水暮颜曾听过的,七伤城主一向行事低调,她自然没见过。 “哦。”水暮颜淡淡回一句,随后又低头走路。 “你去哪里?”木有枝问她。 “不去哪里,走走而已。”水暮颜敷衍的回了一句,随后快速走开,木有枝却尾随。 走了有一会儿,木有枝还是跟着,水暮颜不由得好奇的回望,木有枝带着黑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可他那一身气质让水暮颜莫名觉得熟悉。 “有何贵干?”水暮颜面无表情,同时也在打量着木有枝。 木有枝见她手腕随时戴着的回魂玲,只是瞥了一眼,水暮颜当即将广袖扯下来挡住那回魂玲,一脸警惕看着木有枝。 木有枝见她如此紧张,只是笑了笑,而后说道:“别紧张,我只是第一次见有人将回魂玲当做首饰戴在手上罢了。” 水暮颜轻声叹息,这不是首饰,这是她的千霏。 水暮颜懒得理他,警告道:“你我素昧平生,也不要结下梁子才好,我脾气不好,你莫要来招惹我。” 水暮颜想不起来自己何曾得罪过木有枝,她应当是没有得罪过他的,此番只是偶遇罢了,莫要多心。 水暮颜又看了几眼木有枝,退了两步,见木有枝没有跟上来,这才转身走了。 木有枝看着水暮颜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他伫立在原地,换换抬起右手摸了摸喉间,轻声道出一句话:“千霏,你九泉下有知,会不会好受些?阿颜她终究是将你刻入了心头。” 木有枝听着自己有些怪异的嗓音,双眸不由得黯淡下来,他摸了摸那厚重的面具,鼻尖呼出沉重的叹息。 修罗殿。 风沙一脸愁容坐在那里等待水暮颜回来,他不知道如何跟水暮颜开口说洛神帝的事情。难道要告诉水暮颜洛神帝已经准备立洛雪儿为后了?水暮颜从未跟别人提起过洛神帝和她的往事,可她跟风沙提过。 风沙惴惴不安,手中的杯盏拿起又放下。 水暮颜推门而入,面无表情。进来便看见风沙目不转睛盯着她,她不由得好奇的看了看自己,摸了摸脸颊,确定没什么不妥以后问:“看我干嘛?” 风沙呃了两声,还是不知所措,而后只得笑笑不说话。水暮颜察觉到他必然有事,于是开门见山问他:“今日你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一般。” 风沙酝酿许久,还是不忍瞒着水暮颜,他支支吾吾,小心翼翼的说道:“西域……有……有妖后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水暮颜没能听清,又问了一遍。 风沙闷着头喝了一杯茶,而后缓缓说道:“西域有妖后了。” 水暮颜看了他一眼,而后无所谓地说道:“你直接说洛神帝娶了洛雪儿不就成了?磨叽什么呢。” 水暮颜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让风沙着实吃惊,水暮颜这么不在意?假的假的!绝对是假的! 随后风沙探着头看水暮颜从腰间抽出一支红玉萧来,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红玉萧,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他知道水暮颜在睹物思人,那秀丽字迹刻着: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风沙斟酌着水暮颜心里的想法,此时的她心里装着谁?自出地牢以后,她除了去找白子佳便再也没做过其他过分的事,这不像她。 水暮颜擦拭结束后又爱怜的抚摸那支红玉萧,一脸认真看着风沙,轻声道:“沙,我想要足够多的魂魄,你觉得如果我发动兵变会如何?” 风沙险些一口茶喷出来,水暮颜真要忤逆犯上么?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一脸沉思的人,那双眼里写着无所畏惧。 “一千年前千霏死了,我这一千年来和白兰相安无事,甚至为了收集魂魄委曲求全。可是他呢?我觉得他永远都在忙他的事,他早就忘了我的千霏还需要魂魄。说好的兵权没给我,说好的发动战争也停止了,风城到现在还没覆灭,东林北冥也还在。这样下去,天下何时一统?”水暮颜头也不抬,依旧是爱怜的抚摸着那红玉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6章 谈婚论嫁 风沙不敢言,他完全体会不到水暮颜的气愤,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怒气。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寒冰,仿佛水暮颜只是在宣布什么一样。 “怎么不说话?默认了?”水暮颜抬眸看向风沙,正好对上风沙温柔的双眸。 “呵,沙,你也觉得我变得麻木不仁是不是?”水暮颜嘲讽自己,她勾起唇角,冷漠而邪气。 “逼疯一个人或许不需要太多理由,我快等不下去了,一年了……呵,鬼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水暮颜开始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风沙哭诉,那张神似白兰的脸,是否也是水暮颜发泄的理由? 风沙终于是问了一句有用的:“你想如何?” 水暮颜冰冷的目光扫过去,而后皱眉道:“先毁了风城!” 风沙知道她在怨恨公冶承乾,当初她千君客的身份就是公冶承乾传遍了风城,若不是身份暴露,白兰不会亲自找她算账,她也不会起了四处惹事最后灭了冰凌的心。水暮颜把所有的过错都加在公冶承乾的身上,如果不是一切发展得太快,水暮颜不会失去白子佳?不会失去千霏?不会现如今一无所有?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颤抖着手,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千霏的死一遍遍刺激着她,一年来她从未睡过好觉,夜夜难安。 “你刚提起西域妖王我忽然想起来风月林撤兵的事,有她一份功劳吧。我改天去找她算算账。”水暮颜低头看向木桌,又开始发愣,或许心中已经在盘算什么。 “颜。”风沙一脸平静呼唤她。 对面的水暮颜缓缓抬头,又听得风沙温柔道一句:“我在的,不要怕。” 水暮颜轻轻点头,目光躲避,两个人静静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内,守着那摇曳的烛火。 半月后。 西域。妖雪宫。 水暮颜亲自上门,厚着脸皮找到洛神帝,主动谈和。 洛神帝看着对面翘着腿一身痞子气息的水暮颜,心里隐隐作痛,是她装成这副模样?一副无所谓?可那双眼眸为何不敢与她对视?是心虚还是什么? “洛神帝,你考虑一下,如果你和我联盟,我们可以联手吞并风城。”水暮颜头也不抬,眼睛扫向别处,装作漫不经心,可明明是小心翼翼。 如果是前些日子,比如千秋谷覆灭之前,洛神帝自然愿意与她联盟,可现在……西域不是她的,她不能一个人说了算。 “我也可以考虑风月林,不过那时候你西域就是我和风月林的敌手了。”水暮颜又逼近一步。 可她这些唬人的话能吓得住谁?风月林远不是西域的对手,如今的赤血楼人心不如从前,水暮颜真的会将他们都送上绝路么?洛神帝不信。 水暮颜见洛神帝不说话,心下一阵疼痛,她端起一杯茶往嘴边送,仰面喝茶,用茶杯挡住那双写满了不甘心的双眸。她想起来一年前她自毁修为以后顾墨云曾想与她联盟,那时候她为白兰选择了退路,结果封了自己的路,那现在她要继续为别人留退路,逼自己走向绝路么? “顾墨云回神界了,我才发现,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帮我,会任由我在他面前放肆,能懂我的,除了千霏便只有顾墨云了。”水暮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眼角还含着泪,一副思念的模样。 对面的洛神帝将手中杯盏抓得紧紧的,她的愤怒和怨恨都涌上心头,为什么水暮颜要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底线?顾墨云是道伤,提一次她痛一次!水暮颜不知道么! “是,懂你的千霏已经死了,顾墨云回神界了。”洛神帝平淡的说着,语气平缓得让水暮颜觉得她们只是在聊一个话题。 水暮颜心中沉重,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脸皮厚的问题了,简直是无耻!怎么会想联合西域毁了好好的风城呢?风城是经济命脉城,毁了以后百姓注定流离失所。她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绝望,魂魄这么难找? 水暮颜想着想着就哭了,哭着哭着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去神界如何?如果归顺顾墨云,大战时所有的亡魂都会是她的。 “告辞。”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心疼至极,她已经不想再管对错。 洛神帝见她这么急着走,有些幽怨的瞥向她,伸手连忙拦住她,质问道:“联盟之事尚未谈妥,你就这么走了?” 水暮颜看着洛神帝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嘲笑,一月不见,洛神帝对她是厌烦了?也对,本来之前水暮颜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眼下自己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洛神帝正好借机挖苦一番也好。 水暮颜懒得回她,直接转身就走。洛神帝见她还是不肯向自己低头,不由得气得摔了茶盏,就碎在水暮颜脚下,茶水溅湿了水暮颜的下裙。水暮颜完全感受得到洛神帝的愤怒,不过她依旧不想低头,凭什么要低头?如果只是因为有求于她,那现在不求她了,可不可以不低头? 水暮颜又是继续走,刚走到大殿门前,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殿门被突然合上,水暮颜抬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想到洛神帝必然是想拦住她,就像话文本子里那些强行困住别人的人。 水暮颜已经懒得理会,伸手去推门,伸出去的手被忽然拽住,随后她侧头便对上洛神帝愤怒至极的脸。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柔美又端庄,怎么气成那样?水暮颜心头觉得有失美感。 洛神帝二话不说将她忽然抱起,水暮颜心头有些惊慌,她不由得多想了一下,脸色微红。而后她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嘛!” 洛神帝见她终于是有反应了,这才冷笑一下,抱着她往床榻上去,嘴里气愤地说道:“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我还没听过你床上的声音呢!” 水暮颜哪里禁得起她这般羞辱,当即抬手给了洛神帝一巴掌狠的,那一声响亮让水暮颜惊住了,洛神帝终于停了脚步。而后一脸阴沉看着怀里又急又气的人儿。 洛神帝只是停了一下,而后无耻的说道:“反正一巴掌又打不死我,我照样把你抱上床!” 水暮颜气得当即大喊:“贱人!贱人!” 洛神帝懒得管她,将她放在床榻上,迅速将她那两只废掉的手腕捏住,整个人扑上去,水暮颜动弹不得。 水暮颜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心里还是清楚洛神帝大概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吓吓她,因此便不是很怕。洛神帝见她头偏向一边不理她,心中又添了几分怒气,难道水暮颜是吃定了她不敢欺负自己? 洛神帝凑近水暮颜,再次开口问道:“为什么急着走?” 身下人又挣扎了一下,还是被她捏得死死的,于是不耐烦的怼了一句:“明知道你不会联盟,我还理你做什么?” “不想见到我?”洛神帝看着身下人那一副傲娇的模样,还有那一副极其弱受的模样,心中激起千层浪,她渐渐捏紧水暮颜的手腕,一步步计划着怎么将水暮颜变成自己的。 水暮颜这时正视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冷漠回她:“洛神帝,你是不是觉得你我几十万年的交情足以让你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洛神帝知道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两人当初在佛界时洛神帝初化人形便对水暮颜做出不轨之事,那时候水暮颜也是吓得一巴掌呼过去!可洛神帝依旧屡教不改!还越挫越勇! “水暮颜,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知道吗?要永远记住!”洛神帝那张阴柔的脸忽然变得倔强,一股子霸道气息扑面而来,偏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水暮颜这时候冷笑,止不住的怒气怼回去:“你他娘的有病!从头到尾都是!在佛界时就纠缠不休,追着我这么久,多少次恶意欺我!要不是看在认识你几十万年的份儿上,我正想一巴掌呼死你!” “嫁给我,让你打一辈子怎么样?”洛神帝竟然觉得身下人生气了是件可爱的事情,于是又作死一回。 “滚!滚啊!”水暮颜被她的无耻大败,心情崩溃,终于开始歇斯底里,开始咆哮哭泣。 洛神帝看着她眼角落下来泪,心里剧痛,她仿佛又看到了临安时,水暮颜吵着要跟顾墨云走,她百般无奈,便只能强行施暴,结果弄得水暮颜泣不成声。 “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洛神帝心软了,从她身上下来,转过身又一把将水暮颜捞入怀中。 “颜,你说想要一个人陪你天长地久,这几十万年来我从未离弃,可你为何不爱我?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爱情么?你是嫌弃我是个女人还是什么?是你当初说女孩子可爱,所以我才幻化成女儿身,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算数?” 水暮颜自然知道洛神帝是爱她,可水暮颜不喜欢洛神帝的性子,洛神帝过于安静,连对水暮颜笑其实都是一种面具。水暮颜知道,洛神帝是想讨她欢心。可是真的不需要,水暮颜想要一个心心相印的人,尽全力去爱。 “洛神帝,你这道心门该打开,你懂么?把我放出去,让真正爱你的人住进来。”水暮颜做着毫无意义的劝解,这时候洛神帝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几十万年都未曾改变过主意,这一刻怎么可能改变? “颜,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刻。”洛神帝这么问着,安静得像只猫,与水暮颜近在咫尺。 水暮颜微微抬头看洛神帝,她何尝不知道洛神帝心里的伤痛,她跟在思姬雅身后七千年都已经饱受煎熬,更何况是洛神帝这几十万年?她仔细回想,难道自己心里真的没有洛神帝?可一回想,都是洛神帝的霸道和强烈的占有欲。 “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一身修为?你是不是真的想我变成一个凡夫俗子?”水暮颜又想起那一日若非洛神帝跟着白兰去千秋谷,或许她不会变成这样,洛神帝有心无意?水暮颜一直很想知道。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7章 情色交易 “洛神,你和顾墨云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为了顾夕墨不择手段,你为了我不择手段。你们都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爱你这样的一个人。” 洛神帝万万没想到水暮颜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难道水暮颜就不自私?她为了思姬雅,白子佳,千霏,又做了多少不该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洛神帝这么补充,委婉的揭示了水暮颜也是贪欲重到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水暮颜自然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所以她坦然承认了。她一脸认真看着洛神帝说道:“还记得在浅笑阁我刺入你胸口的那一剑吧?那时候我问你,你为什么心甘情愿给我杀。你说,这样你便能在我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号。洛神,那时候我在想,我是对你有多残忍你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对自己,当我真的刺入你心口的一瞬间,我也感受到了钻心的疼,我看得出来你眼神里的不甘心和绝望。那一刻,我在想,以后对你好一些吧,毕竟我没必要将你拒之千里,你是因为没得到所以那么倔强坚持,那如果我对你态度缓和,你会不会有所改变?就像我放下思姬雅一样,就像我放下白兰一样。或许放下之后心很空,但总比永远装着怨恨和期待要好得多。” 洛神帝将她抱得更紧,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滴落在水暮脸颊。 “我从未想过要将你拒之千里,我只是不希望你做无所谓的牺牲。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有千霏,白子佳的冰冷让我心灰意冷,同为杀手的千霏能够懂得我。所以我才选择了千霏,我以为我可以和千霏一生一世的!” 水暮颜说到这里心中满是怨恨,她又对洛神帝吼道:“你怎么可以跟着白兰来毁了我!我就知道我不该去无忧宫告诉白兰我要离开了,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可你怎么会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你们不是敌对么?你太自私了,你竟然宁可白兰毁了千秋谷,毁了我,你也不愿意将我拱手相让。洛神帝……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么?如果是,我宁可失去你的爱!” 水暮颜崩溃,在洛神帝怀里嚎啕大哭,洛神帝心中笃定,此生都不能让水暮颜知道风月林撤兵是因为顾墨云来挑唆了!如果水暮颜知道她和顾墨云站在一条战线,会不会直接杀了她? 洛神帝不知道如何安慰水暮颜,以她对水暮颜的了解,她知道水暮颜今日之所以来,可能是想要毁了她。水暮颜已经失去了千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些帮凶? 水暮颜不知道哭了多久,又安静下来,在洛神帝怀里轻声道:“洛神,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放过你和白兰?他毁了千秋谷,你毁了我,然后我的千霏就没了。” 多么直接的一句话,水暮颜终究还是说出口了,她对洛神帝怨恨至深。 “我来找你不是想和你联盟,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为你的错承担责任。白兰会付出代价的,我会用我的方式慢慢折磨他。” “那我呢?你又要用什么方式折磨我?” 水暮颜顿了顿,她能用什么方式?最残忍的方式不过是让洛神帝也义一无所有罢了。 “想让你彻底一无所有,感受一下我此刻的绝望。” “好。” 洛神帝就这么一个字,听得水暮颜不知所措。 洛神帝忽然轻声道:“我知道你想复活千霏,好,我们联盟。我为我犯下的错承担责任。” 水暮颜忽然心慌,自己这是道德绑架了洛神帝么?她脑海一片混乱,谁的错…… 她还在想,洛神帝便已经伸手解开她的衣带,又翻身压住她,霸道的吻落下,让她十分被动。强烈的心慌让水暮颜本能的挣扎,她感受到的是什么?爱?贪欲?还是不甘? 洛神帝剥开她里衣,摸到她肌肤的一刹那,水暮颜终于开始强烈的反抗,纵使洛神帝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可她还是在激烈反抗,从嘴里发出的呜咽最终还是让洛神帝停下了。 洛神帝看着身下衣衫凌乱,面色桃红,满脸惶恐的水暮颜,心里不住地抽痛。水暮颜还是不愿意,是为什么?是心里有千霏了……只是水暮颜还未意识到罢了。 水暮颜看见身上的人那一脸伤神,心头也是刺痛,她不知道为何自己那么抗拒…… 洛神帝见她只是护着胸口,一脸茫然无措,便又俯身,慢慢的,试探着靠近。水暮颜心跳得厉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她吓得闭上双眸。 洛神帝霸道的吻再次袭来,这一次,水暮颜似乎缓缓接受了,捂在胸口的防卫被洛神帝轻易拉扯,放在头顶固定住。那个吻顿时变得有些残暴,仿佛是发泄一般,水暮颜还来不及反应,胸衣便被洛神帝扯开,心口附上温热…… “等等!”水暮颜一下偏头,心口起伏不定,她脑海空得很,她不知道这算什么,交易? 洛神帝脱掉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了?” 水暮颜看着洛神帝衣服一件件滑落,慌得不知所措,迫不及待喊出一句:“你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吗?” “答应你什么?”洛神帝将衣服扔在一边,只留了里衣,又贴上去,爱怜的看着身下受惊的小鹿。 “帮我复活千霏!” 洛神帝听着那坚决的语气,心头酸楚,是,这大概是交易,那水暮颜出卖的是身体还是心? “那你给我什么?”洛神帝笑问,眼里满是醋意和霸道,水暮颜看得瑟瑟发抖,大有羊入虎口的感觉。 “我……我……” 水暮颜支支吾吾半天,洛神帝懒得等,直接开出条件:“嫁给我!”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眼里的惊慌似乎变成了失落,她缓缓开口:“好。” 就这么嫁了?! 洛神帝没想到她会同意,水暮颜这么好攻破的?洛神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自己逼得太紧? 洛神帝看着剩下的人依旧呼吸急促,眼中似乎泛着泪花,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大灰狼……小白兔被吓哭了。 “你再想想,我给你时间,如果嫁给我,那真就是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了,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了。你再去见不该见的人,做不该做的事,别怪我心狠手辣。”洛神帝不知是真心还是吓她,竟然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嫁给你……那洛雪儿怎么办?你不是要立她为后么?”水暮颜有些小情绪,她已然接受了洛神帝,起码从这一刻起,她开始接受。 “我会处理的。”洛神帝这么说着,而后犹豫的眼神又看了水暮颜一眼,笑道:“吃醋了?” “……”水暮颜别过脸去。 洛神帝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而后说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只是你不承认罢了。” “那又如何?我只是决定试着去爱你。”水暮颜还是死不承认,明明被洛神帝无数次轻薄,却还是一脸傲娇不肯一巴掌呼死洛神帝的是谁? “那新娘子就等着本王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可好?”洛神帝从她身上下来,开始穿衣服。 水暮颜顿时缩了缩,裹了裹自己的衣服,拍着胸口有惊无险。 洛神帝凑过去挑逗道:“还不穿衣服?真想我把你就地正法?” “……”水暮颜默默扯衣服,皱着眉头看那个一脸奸诈的人。 穿好衣服后水暮颜忍不住问道:“喂,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流氓……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只想对你流氓,可是以前还没开始对你流氓你就吓跑了,诶,我只能温柔的对你,让你不逃跑。”洛神帝一脸认真分析,吓得水暮颜张着嘴不敢说话…… “颜,你想什么时候联盟?”洛神帝忽然这么问她。 水暮颜看着洛神帝那一脸真诚,她不由得深思,如果洛神帝要和她联盟,势必会得洛雪儿,这西域本就是洛雪儿的,她们这样来霸占…… 洛神帝看见水暮颜又皱眉,一脸担忧,她知道水暮颜在想什么,洛雪儿不肯一个人,她要洛神帝做这个西域妖王。洛神帝忽然决定去和洛雪儿谈条件。 “洛神。”水暮颜忽然叫她。 “怎么了?” 水暮颜低头,沉默好一会儿,直到洛神帝轻轻晃了晃她,她才有反应了。 水暮颜忽然冷着脸说道:“既然几十万年你都不曾放弃,那好,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合适,我们在一起,如果不合适,我们就散了吧,再也别打扰。” 洛神帝知道水暮颜是认真的,水暮颜不想逼洛神帝,她尚有一丝理性。 “好,给我这个机会。”洛神帝这么说,而后抱紧水暮颜。 “好,我给你机会。”水暮颜没有伸手去抱洛神帝,在她心里,一切还未开始,她们要真正开始,必须从千霏复活的那一刻开始。 半月后。 无妄阁。 水暮颜终日在无妄阁与洛神帝谈判,最终统一战线,西域和赤血楼联盟之后征战的土地全部归西域所有,钱财五五均分。水暮颜做出最大让度,她只希望洛雪儿和西域能够同意这个联盟。 两人商讨结束,而后水暮颜提议道:“联盟之事,定在下月,如何?” 洛神帝知道她迫不及待想要征战,这也是对白兰的挑衅,水暮颜现在是一叶障目。 “具体什么时候?” “下月十八,酉时。” “好。” 水暮颜点头,她定的时辰是七万年前她离开临安的时候,她希望能够和洛神帝回到当初,起码,她愿意接受洛神帝,她也不知道这段感情会有怎样的结果。 她又想起了洛神帝的一句话,终有一日,你水暮颜会爱上我洛神帝,无关性别,你爱上的只是我这个人。 或许,洛神帝就要做到了。 两个人慢悠悠喝完一盏茶,而后往外走,想去散步。谁知道刚走到楼下,便撞上洛雪儿,此时洛雪儿一脸怒气,眉里眼间皆是绝望痛苦。 水暮颜很是尴尬,感觉自己像是抢了别人的东西一般。 水暮颜正要走,被洛雪儿拦住。她抬头,而后迎面对上洛雪儿凌厉的眼神,洛雪儿当众问道:“听说你要和我西域联盟。”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8章 婚嫁 “嗯。” 洛雪儿讽刺一笑,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表达内心对水暮颜的鄙视。她继续嘲笑道:“你不是颜帝么?不是千君客么?什么时候赤血楼也沦落到与别人联盟了?抑或是你想攀高枝?白兰不要你了你便转身投入雾秋的怀里了?” 水暮颜怒火中烧,表面却依旧风平浪静,她忍着怒气,静静看着洛雪儿,半晌不言语。 洛雪儿从未见过水暮颜如此弱势的一面,她以为水暮颜是认同了她的话,一旁的洛神帝也没有反驳半句,因此她更加放肆:“雾秋是西域妖王,我是西域妖后,你不觉得你该找我谈谈?有一半的主权还在我这里呢。” 水暮颜闻言当即转身去端了一杯茶,走回来看着洛雪儿说道:“下月十八,酉时,我和洛神将在无妄阁举行婚礼,洛雪儿你要参加么?” 水暮颜将茶递过去,对面气得抖成筛子的洛雪儿接过茶盏,不甘心的看着水暮颜喝了一大口茶,而后喷向水暮颜。 水暮颜没想到会这样,众目睽睽下洛雪儿如此羞辱她。 一旁的洛神帝站出来斥责洛雪儿:“雪儿!” 水暮颜抬手擦掉脸上的茶水,一脸无所谓拍了拍身上的茶水,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为什么皱眉。 洛雪儿最看不惯水暮颜这副故作镇定的表情,于是当即朝着水暮颜大吼一声:“你难道不知道洛神帝是有妇之夫?我早就是她的原配了!你算什么!” 水暮颜微微抬头,而后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洛雪儿忍不住大笑:“哈哈……什么意思?你难道没有打听过这无妄阁已经有女主人了?你的赤血楼被大火烧了,你便来无妄阁鸠占鹊巢么?可笑!” 水暮颜回头望着洛神帝,洛神帝不做任何辩驳,眼神平静,看来的确是这样。 “嗯,我知道了。”水暮颜这么说着,而后回洛雪儿:“我之前是和浅笑阁阁主白子佳联盟的,我是白子佳的原配。不过从今以后,我就是洛神帝唯一的夫人了。你给我听清楚,下月十八,酉时,是我和洛神帝的婚礼,婚礼,我要嫁给她,就像奇雨薇当初和南宫傲的婚礼,懂吗?这叫婚礼,而不是联盟。你和洛神帝有过婚礼?” 水暮颜从头到尾都是极其平静的面容,洛雪儿早就忍无可忍,那张气得扭曲的脸终于流下泪来,而后在水暮颜准备走的时候,一巴掌呼过去! 水暮颜没站稳,倒在地上,嘴角浮肿,出了点血。 洛神帝赶忙去扶起水暮颜,却被轻轻推开,水暮颜静静看着洛雪儿,而后换上警告的语气和表情说道:“第三次,今天这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你懂么?” 洛神帝意识到水暮颜可能要动手,于是连忙挡在洛雪儿面前,慌乱解释道:“颜,雪儿有病在身,你动手她会没命的。” 水暮颜强行抑制住眼中的泪,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大声丢下一句话:“事不过三是对你说的,不是对洛雪儿说的。” 洛神帝愣在原地,她没敢追上那道离去的身影。四下开始议论纷纷。 “雾秋姐姐,别理她!简直就是神经病!她怎么配得上你!” “真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雾秋姐姐你刚才怎么不应声?雪儿姐姐都说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你应个声那女人还敢这么嚣张?” “你要和那种人举行婚礼?雾秋姐姐,是她逼你的?” “就算要联盟,也不要举行仪式吧!反正我不参加!我不喜欢她!讨厌死了!” “……” 洛神帝张开双手挡住洛雪儿的姿势久久不变,她就愣在原地,刚才她为什么不动?水暮颜在她面前和洛雪儿撕破脸皮了,她难以抉择。 她想起来水暮颜去刺杀她那次,水暮颜初见洛雪儿,故意向洛雪儿砸酒壶,伤了洛雪儿,那时候自己也未曾动过。是不是自己总是觉得为难? 洛雪儿忽然抱住洛神帝,哭着说:“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们是婚礼不是联盟……” 洛神帝哑口无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修罗殿。 水暮颜肿着脸回来了,眼睛红了,一看就知道刚哭过。被风沙抓个正着。 风沙上前捏了捏那张脸,疼得水暮颜急忙伸手拍掉他的爪子,一脸嫌弃吼道:“肿了你还捏!” 风沙顿时退了退,感受到满满的怒气,忍不住试探着问:“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我回去打死他!” “是女人打的你也动手?”水暮颜没好气回答。 “那就不能打了。”风沙这么说,而后坐下补充道:“直接撕烂她的嘴!谁干的?” 水暮颜喝了一口茶,而后打趣道:“你真要去撕烂她的嘴?真是女人打的。” “洛雪儿?”风沙猜到了什么,而后起身往外走。 “回来!”水暮颜朝他吼,眼泪不争气的又滑落,刚才受辱,三次,洛神帝都未曾站出来帮她一句,水暮颜心态炸了! 风沙坐回来一脸心疼看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颜。” 水暮颜只是默默流泪,并不言语,她试着抬手擦泪,却还是擦不完那汹涌的泪。 “下月十八,酉时,我和洛神帝举行婚礼。”她逃开话题,甩出这么一句话。 “你真想好了要嫁给她?”风沙这么问她,他看到水暮颜眼里没有半分喜色。 “不然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发动战争啊!我也想去找顾墨云,让他直接攻打魔界!那样我是不是想要多少魂魄就有多少魂魄啊!”水暮颜忽然开始嘶吼,她将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化作咆哮。 风沙无言,只是上前抱住她,温柔的顺着她的青丝,任由她委屈的哭。 “颜,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风沙这么安慰着。 可他不知道水暮颜有多失落,明明半月前洛神帝还那么,欣喜于和她恋爱,可就这么一点小事,洛神帝竟然不知所措!水暮颜要将刚才的行为理解为什么?洛神帝不动手帮忙是为了顾全大局?这只是水暮颜和洛雪儿两个人的争斗,她洛神帝没必要牵扯进来是么?那最后洛神帝为什么要站出来护着洛雪儿,生怕水暮颜伤了洛雪儿? 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自欺欺人,她只能一遍遍想着,洛雪儿毕竟陪了洛神帝几万年,洛神帝的确为难。 是,若非如此,水暮颜为何会那么抗拒洛神帝?因为水暮颜从来就不需要一个犹豫不决的人陪她!她不由得想起了白子佳,那个说立她为王妃,然后让水暮颜深刻觉得自己与那些浅笑阁的人格格不入,并且遭受冷漠。 水暮颜知道是她自己想要的太多,友情里,爱情里,她都想要被绝对宠爱,可谁做得到?她抱住风沙痛哭,这样的人,千霏是么?她和千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道爱就该忍耐?就该被折磨?水暮颜这颗心千疮百孔,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崩溃。 浅笑阁。 水暮颜将请柬亲自送到白子佳手中,轻声道:“下月十八,酉时,我的婚礼,你来么?” 白子佳扫都没有扫那请柬,只是漫不经心口指甲,一脸无所谓看向远方,说道:“恭喜。不过我没空,最近事情挺多的。” 水暮颜感受得到白子佳内心的抗拒,她和白子佳散得不明不白,水暮颜至今还记得当初白子佳那些爱答不理。现在白子佳是神界之人的事水暮颜已然知道,水暮颜也不知道白子佳什么时候会离开魔界。 “白子佳,我们就这样结束了?连朋友都不是了?”水暮颜这么问她。 面对白子佳,水暮颜总是很主动表达那些想问的,她从来不觉得会欲言又止。白子佳教会她太多了,她终于也学会了忍耐。 白子佳懒得理他,只是丢下一句话:“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水暮颜,你为了千霏竟然疯到这步田地么?” 水暮颜扯开嘴角笑了,她就不能爱上一个女人?是白子佳不清楚她和洛神帝之间的纠葛,所以这么说的吧。 “我知道了。”水暮颜这么回答,而后起身离开。 “我等着看你哭成狗的一天!你现在简直是病入膏肓!”白子佳终于也按捺不住,朝她吼去! “好,我知道了。” 水暮颜绝望的离开,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明明已经觉得洛神帝和自己很多地方的确合不来,比如那天无妄阁的事情,比如这些天来洛神帝对于两个人的婚礼不闻不问,比如一直以来都只有她在筹划。 不要紧,会好的。水暮颜这么安慰自己,尔后匆匆逃离。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眼泪滑落,她救不了水暮颜,她是一个神,水暮颜要的温柔和一世长安她给不了。她骂洛神帝不好,可她知道自己更容易左右为难,她犹豫不决,之前和水暮颜的那些已经足够让水暮颜生不如死。 她不忍心看见水暮颜毁在自己手里,毁在别人手里会不会好些?白子佳捂住嘴,低声哭泣。她还留在魔界,因为她还有事没做完,没接到回去的命令她便只能待在这里。 次月,十八。 无妄阁。 刺眼的红色布满了整个大殿,宾客来来往往,坐等着夜里的婚宴。 水暮颜拿着清单对照那一件件家具或者宴客要用的东西,她认真极了,筹备了三天三夜,请帖亲自送到许多人手上。 泺苍归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小心翼翼又极为周到的表现,从认识水暮颜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如此费心做过一件事。 泺苍归看着那忙忙碌碌的水暮颜,忍不住上前询问:“阿颜姐姐,新郎怎么不来合和你一起布置呢?” 水暮颜大大咧咧回答:“她有事,这里有我就好了。” 连泺苍归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落寞,她还不承认,两个人的婚礼,是不是一句比较忙就可以拜托其中一方来忙活的? 泺苍归勉强笑了笑,而后凑过头去看那单子,为数不多的数量,却被水暮颜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 这一次,泺苍归不再问了,换了一句话:“阿颜姐姐都邀请了什么人来?” 水暮颜回眸看她,眼神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落寞,她能请谁呢?这一段感情本身就不被看好,身边能来的人又有几个? 泺苍归见她伫立在原地不回话,便也料想到结局。而后泺苍归将她手中的册子放下,拉她到一旁坐下,语重心长问道:“阿颜姐姐,你是真的想好了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79章 逃婚 “难道没想好吗?我是那种没想好就嫁人的?”水暮颜这么回了一句,眼底却还是些许不甘心,她是等不到要等的人,所以选择被爱。 泺苍归心里也难过起来,水暮颜从不肯将就,今日怎么就肯了?是因为心被伤透了吧,比起看见她以泪洗面,泺苍归更愿意看到有人宠她,听她欢声笑语。 “婚宴上是娘家人多还是夫家人多呢?”泺苍归的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咄咄逼人。 水暮颜忍不住打量那张稚嫩的脸,修为不过几万年的丫头,心性却十足的沉稳,水暮颜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泺苍归要表达的意思,这一场婚宴,从头到尾,的的确确就是她一个人在忙活。 从发请帖,到布置,到宴客,现在大婚将至,她却连婚服都没来得及换。依旧是那身彼岸花服,像一个局外人,换个不认识她的人进来了一定猜不到这是新娘。 水暮颜撑着头思索片刻,爱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是甘愿委屈一切?她想起了白子佳,还有白灵枢转达她的那句话,她和白子佳在一起,就是委曲求全。 “呵。”水暮颜忍不住低头叹息,一声悲凉的笑声传出。 身旁的泺苍归并不瞎,她知道来来往往都是娘家人,都是赤血楼的人,无妄阁的那些人只来了几个人,今日似乎都有要事来不了一般。 水暮颜看着那些同她一般百无聊赖坐着吃吃喝喝闲谈的人,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她只是尽量的表现出来一种无所谓,她在等一个结果。 “苍苍,你说,今晚大婚她会来么?”水暮颜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眼里竟然还泛起泪花,可那表情极其倔强。 泺苍归终于等到了她想要问的话,水暮颜是知道结果的吧。泺苍归看着那张不甘心又自我折磨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阿颜姐姐,你还记得司翎么?” 怎么会不记得?曾经为了一个七羽寻死觅活的姑娘,后来听说是爱上了别人,也很快乐。 泺苍归又继续说道:“前几日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不比当年七羽给她的欢乐少。” 水暮颜勾唇一笑,打量着泺苍归问道:“你是觉得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泺苍归急忙辩解,可她的眼神那般不看好这段感情,骗不了水暮颜。 水暮颜拉起泺苍归的手往外走,一直走到无妄阁外,对面的灵虚阁,水暮颜带着泺苍归走到灵虚阁顶端,看着对面一片红色的无妄阁,当真好看极了。 水暮颜苍凉的笑着,伸出手指着那一片殷红,笑问:“苍苍,好看吗?我布置的。” 泺苍归只得木然的回答:“好看。” 水暮颜昂起高傲的头颅,眼底满是委屈,谁都不会知道这场婚宴是她逼洛神帝选择的,也是她们之间的一个了断。 下午的风依旧热烈,拂面而来仍旧会让人觉得暖,可水暮颜心底只有无尽的寒意森森,等待晚上婚宴开始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用寒冰将她封锁,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撑到最后一刻,那洛神帝呢?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在陪着洛雪儿吧。 陪着她做什么呢?劝洛雪儿不要伤心?还是表达出洛神帝内心的不舍和无奈? “呵。”水暮颜冷不丁又是一声冷笑,她表情依旧冰凉而讽刺。 泺苍归忽然看见无妄阁门前有一波人正在靠近,那些人抬着些许箱子,装的是贺礼。为首的人是潭司冥,她今日本该有事的,还是抽空来了。 水暮颜也看见了,于是又和泺苍归下了灵虚阁,回到无妄阁宴客。刚见面潭司冥便忍耐不住夸赞一番:“哎呀呀,做了新娘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婚宴布置得,啧啧,你们就是一个好友联盟,至于这么隆重?我险些以为你是真的要成亲了!” 水暮颜借着金灿灿的阳光打量着那婚宴,脑海里浮现南宫傲大婚当日的隆重,唯有各处精致的布置更胜一筹,她才作罢。 泺苍归知道水暮颜在想什么,于是在一旁笑道:“阿颜姐姐找的可就是如意郎君!不隆重一点怎么对得起她这么多年倾心等待?” 水暮颜闻言大笑,尽力用笑声掩饰内心的孤寂和彷徨,此时她像极了一个唱独角戏的人,不论别人问什么话,她都像是在苍白无力的解释。 “你定的时辰也快到了吧,还有大半个时辰,还不去换上新娘服?”潭司冥催促着水暮颜去换上那精心打造的新娘服,听闻水暮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倾力完成,整个过程没有让任何人插手。 水暮颜被推搡着去了婚房内,推开门的一瞬间泺苍归和潭司冥都被那婚服惊艳到了。 大红色的外纱将底下大红色烫着金色彼岸花和七世花的华服轻轻蒙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精巧别致绣花,还有柔软的布料,轻盈的纺纱,厚重的腰封显得端庄沉稳。大袖衫是些许暗红色搭配艳丽的红色,衬起来十分霸气,又妖娆别致。 “阿颜!这真是出你手?哇!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佳作!上乘佳作!”潭司冥一向不忍破坏自己高端大气的形象,此刻却顾不得维护形象,伸出手仔细抚摸每一处,细细打量这秀美的婚服。 泺苍归扫了一眼水暮颜无悲无喜的表情,想着让她穿上婚服或许会显得开心许多,于是拉水暮颜过去,逼着她换上那华服。 水暮颜被逼无奈穿上婚服,那散下的三千青丝增添她的温柔,窈窕身段被婚服裹住,潭司冥忍不住忽然扑过去,亲昵道:“要不是你心有所属,我一定将你抢回去做夫人!” 水暮颜闻言一笑,借着那跳跃的暮光她忽然很想转两圈,潭司冥放开她,她娇羞的站在正中央,张开双臂像待嫁之人,美美的转了两三圈。 金灿灿的光洒在婚服上,折射出璀璨又温柔的浮光,好似雨后初晴,那一抹温柔的暮光倾洒在湖面上,泛起微波粼粼。 “走!出去见客!让大家都一饱眼福!”潭司冥急匆匆拖拉着娇羞的水暮颜去到大堂。 当水暮颜出现时便惊艳了众人,谁也不曾想过那雷厉风行的女子会这般温柔,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水暮颜见众人看着她,更是显得慌乱害羞,连连低着头想往回逃。 泺苍归按住她肩头,笑道:“阿颜姐姐这么害羞可不行,马上时辰就到了,你迟早得见人!” 水暮颜这才安了心,那脸色却依旧是绯红,日暮降临,柔和的暮光将她映得更加温柔。水暮颜静静坐在一处,看着头顶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头还是温柔等待洛神帝的到来。 “洛神,今日只要你来,我可以不计较一切过往。你会来么?”水暮颜心头隐隐不安,她知道洛神帝答应这个婚事十分勉强,今日从早晨便再也没露过面。 要紧事自然是没想好是否与她成亲,要不然能有什么要紧事呢?水暮颜低头一遍遍思索,自己逼迫洛神帝成亲,不就是因为心头不安?她承认自己是嫉妒洛雪儿,更是百般不愿意与洛雪儿共享一段情。她要的情分,素来必须专一。 不一会儿,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水暮颜不禁抬头望去,这一看惊得她当即冲上前去,横眉冷对,眼神颤抖,几欲幻化出彼岸魂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墨云,水暮颜没有什么好脸色,顾墨云何尝不是? 顾墨云冷着脸看那一身婚服衬得温柔姣美的水暮颜,心头顿时妒火中烧,他以为自己能够很淡定,起码今日来此他就是想来看看水暮颜是否真的决定了要和洛神帝联盟。 “一个联盟仪式罢了,你竟然穿得这般隆重,真是恨嫁了?”顾墨云话语尖酸刻薄,眼神凌厉,一脸写着不悦,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嫉妒! 水暮颜又岂会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但今日是她和洛神帝的大婚之日,轮不到顾墨云撒野!成亲以后自然是夫唱妇随,顾墨云这般讨打,水暮颜怎么能放过? 于是众目睽睽下水暮颜摆出一副护短模样,冷傲的看着顾墨云,冰冷说道:“若是来做客的便坐下……” 水暮颜一句话还未说完顾墨云便气势逼人的走过来,一双眉目寒冰万丈对水暮颜说道:“若不是你又能如何?” 水暮颜当即皱眉,话语被噎住,如若不是来做客的她能如何?她不介意打一场,可这么美好的日子怎么能用来打架? 水暮颜将脸看向别处,顾墨云却忽然伸手过来捏住了她的脸颊,强行将那头颅扭过来正视他!如此放肆的行为当即震惊全场,连水暮颜也没料想到会发生这一幕! “很生气?我若非要与你作对,洛神帝又在哪里?”顾墨云像是来砸场子一般说出这句话,眼里说不尽的挑衅。 水暮颜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对顾墨云的恐惧有多深,之前不论她如何放肆,顾墨云终究给她留了三分颜面,如今看着水暮颜成为他人座上宾,顾墨云怎么甘心?洛神帝于顾墨云而言不仅是一种威胁,还是一种讽刺。顾墨云不肯承认自己还是喜欢上水暮颜,可他绝不允许自己视为囊中物的东西被人抢走! 水暮颜的脸颊被捏得有些疼,她却不反抗,只是任由顾墨云欺辱,这一刻她感受到比当年白兰大婚之日还要重的屈辱。她脑海里满是洛神帝口口声声的誓言,还有那些爱而不得的无奈眼神,洛神帝曾为她落泪伤神的模样。 水暮颜眼神有些柔弱了,她自己清楚的明白着,洛神帝无法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们之前的相处都是愉快的,真正的患难根本没遇到过。如今顾墨云的威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墨云察觉到她眼里的走神,想来水暮颜是在用沉默来回应他口中的事实。水暮颜这个举动让顾墨云有些不忍,他从来没想过有今日,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关系,日后水暮颜必然视他为仇敌。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0章 失恋中 顾墨云伸出去的手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目光也不再那般阴冷,水暮颜就在他面前默不作声,一脸失落,眼神无助。 “师妹,你为何非要选她?白子佳不行么?思姬雅不行么?我不行么?”顾墨云或许是吃错药了,忽然口不择言,一副深情的模样温柔起来。 水暮颜忽然嘴角浮起悲凉的笑容,她眸中带着凄惶,眼神柔弱看着顾墨云,左手缓缓抬起,握住那只贴在她脸上的手,轻声问道:“我选她,是因为我爱她,懂么?” 顾墨云闻言刹那失神,双瞳骤然放大,这一刻水暮颜眼神忽然狠绝,握住顾墨云的那只手忽然用力将顾墨云拉扯!顾墨云猝不及防扑入她怀中,水暮颜迎上去将他死死抱住,下颚抵着顾墨云的肩头,忽然失控大喊:“谁也不能破坏我的婚宴!” 而后一把尖锐的苍龙破直直扎入顾墨云心脏,他只觉得心头刺痛,耳畔轰鸣,脑海一片空白。水暮颜尖锐的嘶吼响彻云霄,宾客无不震惊这一幕。 “呃——”顾墨云本想抬手一掌打过去,可他抬手的那一瞬间,一滴泪落在他手上,他顿时慌了,水暮颜并未松开他,左手将他拉扯得那般用力,右手紧握着苍龙破扎得那样深。 呜咽声被强行压抑在水暮颜喉间,眼泪却不断滑落下来,顾墨云忽然温柔的将水暮颜抱得紧紧的,丝毫不顾及背后的刀尖。 水暮颜凑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放开,否则,我的苍龙破会割破你的喉咙!” 顾墨云感受到极深的敌意,他颤抖的双手缓缓放开了水暮颜,那一瞬间水暮颜拔出苍龙破,用力将顾墨云推开,眼中的泪不再滑落,一脸决然看着顾墨云,而后忽然转身,冷漠的看着众人。 这时,洛至来了,一脸焦虑,还带着恐惧。方才这一幕他也看到了,只要一个着火点即刻会引燃一场熊熊烈火。 水暮颜见洛至来了,忙换上勉强的笑容,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洛至便奉上一张纸条,水暮颜愣住了,她开始心慌到手抖。 纸条上规规整整写着一行字,笔迹潇洒不拖泥带水,文字秀美。水暮颜眼底满是悲凉却将其深藏,只留下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柔在嘴角,她看向顾墨云那一脸好奇又不甘心的模样,忽然讽刺的笑了。 水暮颜扬手将纸条烧成灰烬,一脸温柔对洛至笑道:“你回去告诉她,不必提前婚礼,有要紧事先去办,婚礼回头补上即可。” 洛至眸中欣喜若狂,忙低头答谢:“多谢妖后娘娘理解,我这就去告诉妖王殿下。” 水暮颜温柔点头示意洛至离去,看着洛至欣喜离去,水暮颜一瞬间眼底生恨,眼泪夺眶而出,无声流淌在脸上。 顾墨云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一盘看着这一切悄然发生的泺苍归忍不住上前询问水暮颜:“阿颜姐姐,怎么了?新郎……” 水暮颜眼泪从未停止一刻流淌,可说话的声音却正常得不得了,她温柔看向泺苍归,笑道:“洛神帝有急事,想提前婚礼。” 泺苍归不懂为何水暮颜还要流泪:“那阿颜姐姐不开心么?” 水暮颜眼泪流得更急了,她定的时辰,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没人会知道洛神帝为何想要提前婚礼,可水暮颜无比清楚,洛神帝是逃婚了。 终究还是没想好是否要真正在一起,当现实再一次迫近时,洛神帝选择丢盔弃甲。 水暮颜转身看着众人,强颜欢笑:“西域妖王有要事在身,今天无法如期举行婚礼,诸位——都散了吧!” 宣布的一瞬间她终于是再也无法强撑着笑容,众目睽睽下捂着脸泣不成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泺苍归和潭司冥不知如何安慰她,她们大概猜到了水暮颜心里所想,洛神帝和水暮颜两个人像一曲唱罢,那场繁华的戏惊艳了所有人,却终究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水暮颜缓缓蹲下身子,她从指缝间偷偷看向外面的暮色,残阳如血,天际飞过孤雁,云层渐渐被染上红晕,晚风拂面而来,慢慢吹干她脸上滑落的泪,无妄阁里的花草虫鸟都变得寂静。 她蹲了有一会儿,大概脚麻了,她试着缓缓站起身,双眼已经微微红肿。周围的人早已散去,就剩下一直强忍伤痛的顾墨云还在原地守着她。 顾墨云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额头,眼神漫无目的的扫视前方,空洞的接受着映入眼帘的一切。他沉默不敢言,水暮颜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然失色,从她空洞无神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来什么是无所谓。 他从未想过水暮颜被抛弃以后会是何种模样,洛神帝于他而言是对手,那现在他算不算赢?顾墨云怀着破坏婚礼的心情来此,却意外收获了胜利? 顾墨云不知该喜该悲。 这时,水暮颜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来,她将那块刻着“阿九”两个字的玉佩反复打量,眉宇深锁,眼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怨恨,仿佛那块玉是个诅咒,抑或背叛。 “顾墨云,你说,这块玉究竟是提醒她我是她的爱人,还是在提醒她我是她的仇人?”水暮颜忽然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 顾墨云和她对视,那双红肿的眼眸中藏着让人痛不欲生的怨恨和不甘心,顾墨云闻言当即明白水暮颜在心头种下了怨恨的种子,那个最是厌烦被情所困的人终于彻彻底底为情所困。 “呵,六万七千年,临安一别,早就是不共戴天。我怎么还那么傻,竟然相信她初心不改……”水暮颜痛苦的闭上了眼眸,将那块玉一点一点捏碎,从掌心缓缓散落风中。 她想起了司翎,那日司翎大婚受辱来到浅笑阁,极力掩饰内心的崩溃到处寻找能抚慰她的人,却被人视为疯子。那时候谁又能懂得司翎的心情呢?水暮颜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步后尘,过往关于司翎的好多事一齐涌入心头,将她逼进角落。 顾墨云蹲下身去看着那张仓皇的面容,他对于水暮颜和白子佳之间的事情不怎么清楚,但是他知道一点,水暮颜对一个人绝望的时候就会立刻转身走,当初水暮颜能为了洛神帝抛下白子佳,那现在是否能为了谁抛洛神帝? 天色很快暗下来,无妄阁开始变得漆黑,没有人将大堂点亮,唯有天空上的惨淡月光可以支撑一点光亮。 顾墨云轻声问:“可以帮我包扎一下么?” 水暮颜微微抬眸望去,那张一脸真诚的表情写着趁虚而入,期待和不安都写在那张脸上。她不禁开始反思,这么久以来她刻意远离顾墨云,一开始是因为白兰,后来是因为洛神帝,那现在还需要刻意?仔细想想,顾墨云与她同属一类人,她是不是也该照顾下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好,夕墨神尊。”水暮颜忽然道出一句夕墨神尊,她脸上的笑是否代表她已经接受了顾墨云的身份? 顾墨云忽然激动得眼眶盈了泪,似乎他所期待的东西已经走上正轨,这一瞬间他心头涌上来的是什么?他看着水暮颜那憔悴的笑容,忽然不再觉得这是一个上将,只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女人。 水暮颜所执着的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执念?顾墨云似乎决定深思,想要真正走近水暮、颜的内心,或许的确只有理解她的世界这一条路。眼下水暮颜的崩溃和死心是否是上苍再一次为顾墨云开启的机会? 翌日。神界。墨祭殿。 水暮颜去了墨祭殿,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此时像极了一个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顾墨云见她每日除了发呆便是醉酒,但凡有清醒的时候,都作画去了,可她也从来都只画一幅画——千霏。 顾墨云不知道水暮颜这是一蹶不振还是在苦苦支撑,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杀了千霏,这一次他误判了什么?误判了千霏对于水暮颜的重要性么? 水暮颜此时正撑着头望着院落里那棵茂密的大树,粗壮的树干上枝桠错落有致,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树荫上,又掉落些许在地面上。 顾墨云轻轻走过去,柔声问道:“在看什么?” 水暮颜动作改为趴在桌上,两只手伸得直直的,手指悬在石桌的另一端。她眼神迷离的看着那散落的阳光,嘴角动了动,又似乎不想说话,于是转为闭上眼。 忽又觉得阳光刺眼,抬起长袖挡在脸上,将自己藏在黑暗里。 顾墨云不再过问,默默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水暮颜那安静的模样。他想起顾夕墨死的时候,他险些拆了瑶池,只因为言秋神帝不同意处死绮语魔帝。 他轻轻抬起右手掌,掌心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那是当初他立下毒誓时割破的,从那一天起,他注定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顾墨云。在他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连他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天这种子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现在他轻轻摸着心脏处,想着这课参天大树什么时候会消失呢?或许是再一次看到魔界大败的时候,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 正当他叹息时,水暮颜那个脑袋动了动,长袖一辉拂过他的脸,一双温柔又神伤的眸子望着他。 顾墨云只是微微笑了笑,他盯着那张憔悴的容颜,无言以对。 “顾墨云,你会不会经常想顾夕墨?”水暮颜偏着头,贴在手臂上,趴在桌上望着顾墨云。 顾墨云不可否认的点头。 水暮颜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在石桌上画圈圈,眼神忧伤,说话有气无力:“顾夕墨是绮语魔帝害死的,千霏是我害死的。你尚且能够用魔界苍生作为发泄对象,我却是不能够了。” 顾墨云看见水暮颜眼眶又红了一圈,眼泪又从眼角滑落,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让顾墨云深感无奈。 “才三年而已,我怎么觉得这一生都快走完了?”水暮颜一边流泪一边感慨,变故来得那样十万火急,将她击垮。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1章 伤情 “千秋谷,风城白家,冰凌国,北冥,东林,和风月林,西域……”水暮颜数着,脑海里闪过这些地方败下来的模样,特别是千秋谷的坍塌败落,犹如晴空霹雳。 水暮颜望着不说话的顾墨云,像孩子一般噘着嘴问道:“这天下已经快统一了,白兰还不甘心什么呢?大战未战先败他不知道么?为什么要一直苦苦支撑?” 顾墨云自然清楚大局,白兰呕心沥血想要力挽狂澜已经是不可能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集齐魂魄救千霏?”水暮颜抠着石桌,指甲划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顾墨云不答,水暮颜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苦大仇深,所有的激烈都被岁月腐蚀成默默无言。 一直都是水暮颜在说话,顾墨云永远闭而不答,水暮颜甚是觉得无趣,索性不再说话了。 不知何时已是日暮渐微,水暮颜心累得沉沉睡去,顾墨云看着她睡梦中依旧不安稳的表情,不由得心疼几分。 魔界。风城。御龙殿。 龙皓天面见公冶承乾,他依旧是一身青衫,只是岁月给他添了几分邪气,当初的薄凉更甚几分。 龙皓天开门见山:“风城皇,眼下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报复水暮颜,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公冶承乾知道龙皓天一直很介意冰凌国的覆灭,龙皓天是恨不能杀了水暮颜,可他远不是水暮颜的对手。没了冰凌国,他龙皓天便什么也不是。 公冶承乾也是一般怨恨水暮颜,于是欣然问道:“好啊,你说。” 龙皓天从腰间拿下来一块令牌,上面刻着“颜帝”二字,公冶承乾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当初水暮颜给他看过的令牌。 “她的令牌怎么在你这里?”公冶承乾一脸狐疑,龙皓天偷来的令牌? 龙皓天邪气的倒在椅子上,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她早就不是无忧宫的人了,这个颜帝的令牌被废弃了,可是只有无忧宫的人才清楚。准确来说,是魔帝还在等她归来,呵,真是可笑,千霏死了以后水暮颜能当众将苍龙破刺入白兰心头,这是何等深仇大恨。她不会回来的。” “哦?何以见得?”公冶承乾问。 龙皓天狡黠一笑,目光阴冷看着前方说道:“因为我要让他们势不两立,互相伤害,不死不休!” “你有这么大能耐?”公冶承乾笑他不自量力,繁雅轩时水暮颜当众划破龙皓天胸膛,将他百般羞辱,他未曾忘过。 龙皓天听着公冶承乾鼻尖发出的嗤笑,心如凌迟,他忽然一拍桌,面色阴沉邪笑道:“她不是最在乎千霏了么?还妄想着复活她……呵呵……我要让她彻底失去千霏!并且犯上作乱!最后粉身碎骨!” 公冶承乾闻言不由得心动,可要怎么做?凭借一个令牌? 龙皓天起身走近公冶承乾,附在公冶承乾耳边嘟囔几句,只见公冶承乾原本阴沉的脸色渐渐变得明朗,一脸奸笑浮在脸上。 “好,就依你所言。”公冶承乾大笑,龙皓天更是笑弯了腰,两个人张狂冰冷的声音响彻整座御龙殿。 神界。梨落宫。 水暮颜闲来无事,在梨落宫待了两日,冷馨见她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像是特别闲的样子。 “暮颜。”冷馨喊住她,冷馨感受到了浓烈的寂寞感和悲伤,水暮颜连伪装都不会。 水暮颜听出来冷馨语气里是有话要问她,于是慢悠悠回过头来,一脸无辜的看着冷馨。 冷馨拉她坐下,将她冰冷的手放在掌心,轻声问道:“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水暮颜将手缩回来,局促不安,起身又准备走。 “你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冷馨冷不丁这么问。 水暮颜默不作声,只是呼出的那一口气又是好沉重,她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转身大笑着跟冷馨讲:“累觉不爱。” 冷馨噗嗤一声笑了,而后起身说:“走,散散步去。” “好。”水暮颜笑了笑,和她一道出了梨落宫。 两个人顺着天河走,漫步在彩霞星辰云端上,晚风柔和的迎面吹来,将她的心门吹开了一点点。 “冷馨,我们认识很久了,还记得以前的事么?”水暮颜一脸温柔笑着。 冷馨:“感觉昨天我们才相识,真的好快。” 水暮颜:“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哇!你好冷漠!我感觉你见我是十分不爽的,恨不得把我扔进垃圾里是不是?” 人冷馨和她忍不住笑了,是的,那时候她们为了一个思姬雅争得你死我活,明枪暗箭。 水暮颜心怀愧疚说道:“我跟你讲,我觉得以前我好对不起你呀,每次我来找思姬雅的时候,路过你的宫门前总能被你抓个正着,尴尬!然后脸上笑嘻嘻跟你进去,其实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冷馨当即大笑:“哈哈哈!我跟你说!我也是不想叫你的!可是我想着吧,把你带进宫里晒着也挺好!” 水暮颜一脸感慨:“哎呀呀,最毒女人心最毒女人心!没想到你是这么狠毒的!每次进你的宫里,你都是玩自己的,把我晒在一边,啧啧,原来是故意的!” “还记得思姬雅下界去找你不?她刚认识你的时候,天天偷着下界去找你,我才纳闷儿,你到底哪里好,竟然引得她乐不思蜀,后来还浑身是伤回来。本以为她会怕一些,谁知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偷偷摸摸下界找你去。”冷馨咋咋舌,轻轻摇摇头。 水暮颜回想起来自然满心感动,若不是思姬雅,也不会有如今的她。没遇到思姬雅,她不会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朋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需要,思姬雅对她的依赖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原来那么有意义。 水暮颜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可感动了,后来第七日,那天下雨了,细雨蒙蒙,我看见她还是在浮屠山等我。那一刻我彻底相信她对我是真心真意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在别人心里是那样重要。后来我决定上神界找她,再也不让她来找我,免她等待。” 提起这个冷馨忍不住一脸悲愤,又气又笑:“提起这个我就来气了!你知不知道那次我就站在浮屠山入口上方,我眼睁睁看着她在微雨里瑟瑟发抖,冻成狗了还不肯回来!见你一面有那么重要?我先你认识她那么多年都没那个待遇!我简直觉得心态爆了!” “天呐!你居然一直偷看!不扎心吗?” “你说扎心不扎心!” 两个人又是一番大笑,当年真是又傻又可爱,翻开往事,也不单单只是悲伤。 水暮颜又提起一句:“记不记得我等她的第五千个年头,那时候我已经是问了她两万多次她喜欢我否?她始终没办法在你我之间作出抉择,我记得她那一脸难以抉择的犹豫,还有不敢面对的怯弱。那一刻我真是心在滴血,你说说,我那五千年来对她不够好?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她就倒贴你呢?难道我的热情反而让我廉价?哈哈!” 冷馨摇摇头,她想起来以前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思姬雅总是会主动挽上冷馨的手腕,而水暮颜总是倒贴上去却被思姬雅无情嫌弃拍飞的那一个。连冷馨都不得不佩服水暮颜的耐心,思姬雅那样娇纵的性子,她竟然能够喜欢七千年……最后还是因为得不到正宫的位置伤心离开的! 冷馨忽然问道:“还记不记得你遇到白子佳的时候,我问你的话。” 水暮颜听她提起这句话自然记得,那是五年前,水暮颜大概认识了白子佳快一年的时候,水暮颜满心欢喜告诉冷馨她终于可以放下思姬雅了,因为她的心被白子佳占据了。那时候连冷馨都震惊了,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取代思姬雅的地位。回想在此之前的七千年,多少人被水暮颜收在麾下,赤月那等痴人都未曾打动水暮颜,何方神圣竟然将水暮颜的心魄勾走! 当水暮颜将画像递给冷馨,并且介绍道,那是浅笑阁阁主,风城的浅笑王爷。冷馨见了画像里的人,再听到浅笑二字时,已然断定那就是浅笑宫的宫主白子佳。 冷馨又说道:“那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运气不好,怎么都是遇到神界的人。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你能放下思姬雅也挺好的,然后我就问你,我和白子佳哪个更重要。” 水暮颜闻言笑了笑,那时候白子佳为了她受了家法,被白松打得不成样子,也就是那时候起,水暮颜彻底将思姬雅从心里挤出去,整颗心被白子佳占据。 冷馨叹息一声,而后感慨似的说:“咱俩相识那么早,可能是因为彼此性格太过于怪异吧,我们那么格格不入,又默契十足,真有意思。” 水暮颜也忍不住笑了,她和冷馨算是最不合理的一种存在,性格一个如火一个如冰,却能和谐相处几千年。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偏执的人,所以印证了一句话,君子和而不同。 冷馨打趣似的再问水暮颜:“当初你说白子佳更重要,我就决定放下你,和我的清墨好好的。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白子佳和洛神帝,哪个对你更重要呢?” 水暮颜觉得前面那些谈话都是铺垫,重点才是这一句,一瞬间她大笑起来,眸光温柔的看向冷馨,依旧说着实话:“如果非要我选一个,必然是白子佳。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该如何评判?友情里,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已经无法分辨。爱情里,现在似乎也是空空如也。我曾信任的两个人都辜负了我的真心,你说我是不是太可笑?总是被假象迷惑,明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却还是执迷不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冷馨见她又是一脸感伤,便知晓水暮颜已经陷入情网无法自拔,洛神帝的段位比任何人都要高。那是陪伴水暮颜最久的人,从佛界到神界,从神界到人间,从人间到魔界。不论水暮颜身在何处,洛神帝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她身边。 不知道这是冥冥中注定的还是刻意而为。 冷馨试探着又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回去面见她?”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2章 毁尸灭迹 什么时候回去?水暮颜自己都不知道,大婚之日洛神帝逃婚,众目睽睽下再一次证明水暮颜不过是自作多情。妖雪宫洛雪儿的话她记忆犹新,只是,她未曾想过洛雪儿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冷馨,我是不是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水暮颜这么问,眼里满是悲哀。 “谁说不是呢?”冷馨这么笑着回答。 随后水暮颜也笑了,是,她一旦对谁敞开心扉,很容易坠入情网。 “我等那个人实在太久了,以至于我都要腐朽了。我遇到白子佳时,我以为她是那个人。可后来,我发现我和她只是极其近似,我们之间或许差了点什么。千霏是怎样的存在呢?冷馨,你信不信,我可能,爱上了千霏,可我后知后觉。” 水暮颜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冷馨陪她沉默。 半月后。 水暮颜终于舍得回来了,她路过七伤城的时候又遇到了木有枝,那道有些消瘦的身影让她莫名熟悉。 水暮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好被木有枝抓个正着,于是木有枝顺理成章上来搭讪,头一句话便是:“你大婚那日我还没来得及去,我也是那天听别人说的。” “我大婚和你什么关系?”水暮颜不客气回答,她并没有邀请木有枝。 “哦,我知道。我只是想给你送去一份祝贺。”木有枝这么数控说着。 “木有枝,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千君客了,我也不隶属无忧宫,我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水暮颜忍不住怼他,木有枝套近乎想做什么?难不成奢望自己还能与他有利益关系? 木有枝感受到水暮颜巨大的排斥感,而后他点点头,轻声道:“你很久没回穆九峰了吧,我听人说,白兰给你下了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水暮颜倒要看看木有枝能编出什么鬼话。 木有枝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色,心头十分难过,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于是他很主动提出:“能否赏脸去七伤城做客?” “呵,木有枝,你到底想干嘛?”水暮颜一脸敌意,心情不悦木有枝看不出来么? 木有枝语气带着祈求,眼神诚恳再次邀请:“做客罢了,何妨呢?我一直缺个朋友聊聊天,你能陪我聊聊么?” “没空!”水暮颜干脆的拒绝了,她已经没有心思陪任何人瞎聊了。 “聊聊回魂玲的事情吧,怎么样?你不是想复活千霏么?”木有枝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水暮颜顿时炸了,满眼怨恨盯着木有枝说道:“我警告你,如果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就别怪我取你项上人头!” “好。”木有枝依旧是那么淡定,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七伤城内。 水暮颜看着一块牌匾——镜月殿。 水暮颜立在那里,发呆,她想起了千秋谷的镜月湖。 木有枝看着她抬头盯着那牌匾,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道:“镜中花,水中月。” “嗯。”水暮颜点头,而后跟他进入大殿。 随后水暮颜开门见山:“你想谈谈关于回魂玲的什么?” 木有枝见她如此认真,便也直接步入话题,他微微叹息一声:“回魂玲可以召唤魂魄尚在的人,若是魂魄不在,只能凝聚一个空壳子罢了。” “关你屁事!”水暮颜摔了茶盏,她知道千霏魂飞魄散,但她还是想要拼命挽回,哪怕救回来的只是躯壳,她也要! “在神界有一盏灯,梦魇冰灯。那可以编造幻境,你如果想要一盒梦境,可以去盗取梦魇冰灯。只是,听闻冰灯里的梦魇早就逃走了,所以你拿到冰灯以后还得去找梦魇。”木有枝这么解释着,一本正经,他丝毫没注意到水暮颜眼里的阴冷。 “梦魇冰灯,你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么?”水暮颜这么问,一脸冰冷。 “上古魔器有三个致幻作用的,回魂玲可以聚集魂魄,轮回画可以看到前世今生,梦魇冰灯可以直接制造幻境,犹如心魔。”木有枝很清楚这三个东西的用处,上一次大战,因为梦魇冰灯,绮语魔帝致使无数神界之人被困于梦魇冰灯中,因此战败后那梦魇冰灯便被放在神界。 “你到底想说什么?”水暮颜冷着脸。 木有枝忽然咳嗽一声,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他缓缓道出一句话:“阿颜,你若真想陪着千霏,只能制造幻境自欺欺人。千霏魂飞魄散了……” 水暮颜听着那两个字,对面的人让她感到压抑,一种强烈的不安袭遍全身,她缓缓道出三个字:“乱——世——引?” 木有枝笑了笑,缓缓摘下面具,果然是乱世引! 水暮颜震惊,还未缓过神来便又见乱世引口吐黑色血,整个人奄奄一息。水暮颜急忙冲过去,抱住乱世引,心慌的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水暮颜把脉,而后发现乱世引气息混乱,一身修为散尽,只剩下了空壳子!和她当初自毁修为,被洛神帝彻底毁了底子一般无二! “谁干的!谁干的!”水暮颜嘶吼着,她快疯了!为什么一切变成这样! “阿颜,早些放下执念……”乱世引忽然断了气,抬起的手坠落,眼睛还未闭上。 …… 水暮颜抱着那具尸体不知所措,喉间发不出任何悲伤,像是忽然被人扼住喉咙,中断了一切。 “啊——” 不知过了多久,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那具尸体一点一点消失,化作无数蓝色的点点,消失殆尽。 “修魔道……”水暮颜眼泪止不住流淌,她意识到乱世引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水暮颜将顾墨云给她的药丸砸了一地,定然是乱世引将药丸捡起来带走了,修魔道极其不易,必须自毁修为,重头再来!可一旦被反噬,便会性命不保! “大哥……” 水暮颜哭声如鬼魅,她知道千秋谷败了以后乱世引短时间内不知所踪,提起四处查探也未曾有结果。她万万没想到乱世引竟然想要修魔道,力挽狂澜,如果他成功了,千秋谷再恢复便是指日可待! 修魔道,这是一种自毁的方式。从乱世引彻底化为乌有的那一刹那,水暮颜已经疯魔,这世道太不公平,像乱世引这样的人都死了,她还苦苦支撑着那些正义做什么?自欺欺人!她的让度永远都是无用的!只会助长别人更进一步的逼迫!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没有西域难道我就不能造反?魂魄而已……有什么好犹豫!乱世引和千霏都魂飞魄散,凭什么那些人还要活着!凭什么!” 水暮颜仰面嘶吼,眼泪断了线,她决定赶回穆九峰,即刻发动兵变! 穆九峰。 邑闲阜和龙皓天站在那里犹豫不决,邑闲阜等了半月,也不见水暮颜回来。白兰想要将水暮颜劝回来,毕竟水暮颜已经出狱很久了,一直没见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想来是不会反叛。 邑闲阜叹息一声,而后将圣旨递给龙皓天,吩咐道:“你在此侯着,若她回来,将圣旨给她。” 龙皓天点头,接过圣旨。而后目送邑闲阜离去,他转身进了赤血楼。 千清风自然放他进来,水暮颜不在的日子里都是他在打理,他也希望水暮颜回归无忧宫。 龙皓天看了一眼千清风,而后打着哈欠说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千清风没回话,只是见龙皓天嘴角勾起一抹阴险,千清风知道龙皓天素来是那样,便不管他。 冰室。 龙皓天看着那道门,心中狂喜,跟着邑闲阜来这里半个月,他私下里偷偷问邑闲阜很多话,知道了很多地方。冰室就在月冷宫,被水暮颜藏得很好。 龙皓天打开那道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冰棺,里面的人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龙皓天毫不犹豫幻化成公冶承乾的模样,而后推开冰棺,幻化出一瓶油,倒进冰棺,还有四周,随后一把火烧了冰室! 他走的时候又关上了冰室的门,外面根本看不出异常。他快速跑到事先安排好的地点,使用暗号将准备好的人召唤出来。 众人跪下:“风城皇。” 龙皓天勾唇一笑,而后下令:“马上去月寒!纵火烧了冰室!” 一群人赶忙去了。 龙皓天站在那里冷笑:“一群傻子!” 一群人目标何其大!等他们赶到冰室被抓个正着,必然是替死鬼!而那些人招供也只会招供公冶承乾,公冶承乾之前便同意了派人来纵火,只是公冶承乾不知道龙皓天变成了他的模样。 龙皓天用公冶承乾的模样直接去了雨雪宫,也是一把火烧了,随后冲天的火光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他只是让刚赶到现场的千清雨看到了公冶承乾那张脸,随后便消失了。 穆九峰。雪寂殿。 水暮颜回来时大火早就被扑灭了,只是浓烈的烧焦味无法掩藏,扑面而来。 “你再说一遍!”水暮颜惶恐的的睁着双目,双手死死捏住千清雨的肩头,千清雨不禁一阵吃痛。 “风城皇公冶承乾突袭了月冷宫,整个月冷宫燃成一片火海,千谷主的尸身没能保住。”千清雨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眼前的水暮颜满目猩红,额上青筋暴露,犹如困兽。 “呵。”水暮颜猛然放开千清雨,卖力的深呼吸,平衡了身子后却是仰面怒吼:“啊——” 整个月寒宫顿时犹如地震般晃动,雕梁画栋处落下被震落的物件,雪寂殿更是不断掉落横木,灰尘漫天起,怒吼声回荡在整个月寒宫。 千清雨运动筑起一道屏障才保全了自己,可五脏六腑皆受到了震伤,嘴角蜿蜒而下一行血。 待到一切平静之后,雪寂殿已经涌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个惊慌失措,都看着水暮颜暴怒的模样。 千清风见千清雨流血了,便上前跪下问道:“主上,你怎么了?” 水暮颜内心早已崩溃到了极点,嘴上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啰嗦,只是摆摆手,而后朝门外走去,众人闪开一条道路。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3章 屠城 雪寂殿外的天色正好,阳光明媚,微风阵阵,水暮颜眼角湿润,喃喃道:“千霏,今日我便血洗风城,为你报仇。” 而后水暮颜一袭红衣消失在雪寂殿外,众人不明所以,却只听到千清雨道一句:“快准备兵马,即刻赶往风城,助主上一臂之力!” 松藏隐犹豫道:“可主上并没有下令!擅自出兵,会不会……” “糊涂!难道你要看主上一人力敌风城不成?主上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谁担当得起!”千清雨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松藏隐,而后看向千清风。 千清风犹豫片刻后说道:“好,今日我便顶了这个罪,我们马上带兵赶往风城。” “好!一起去帮主上!”众人应声,便都下去召集兵马,匆匆赶往风城。 风城。皇宫。 公冶承乾正在享受歌姬带来的妖媚舞姿,丝毫不知大难临头。一旁的公冶凌云却瞥见公冶无争一脸不安,不由得皱眉问道:“三弟你怎的一脸不悦?莫不是这歌舞不合你意?” 公冶无争心中忐忑,无奈这两个哥哥却是莽夫,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公冶无争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拖着沉重的声音说道:“千霏尸身已毁,二位皇兄以为我若是知晓还坐得住么?” 一提到这个公冶承乾与公冶凌云便是不悦,公冶承乾将手中的酒樽猛地砸在地上:“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偌大个风城还会怕她区区一个赤血楼不成!” 公冶凌云也冷笑道:“一个月寒宫加上月冷宫兵马不过十万,我风城只是皇宫禁卫军便是八十万,赤血楼纵然是精兵猛将也敌不过我皇城三百万兵力吧!” 公冶承乾见公冶无争还是一脸担忧,便宽慰道:“三弟不必担忧,她现在无依无靠,冰凌国早灭了,余孽均被南城清扫干净,谁还能帮她?白兰与她早就势如水火,就算她死在风城只怕白兰也不会搭理吧。哼,剩下一个西域,西域又不是洛神帝一个人说了算,若此时出兵攻我风城,必然是两败俱伤,洛神帝还没这么蠢。” 公冶无争长叹一声,心中那句:“如果她只是要杀了公冶一族呢?赤血楼向来便是暗杀组织,根本用不着光明正大。”生生被噎住,公冶无争不敢说。 南城。皇宫。红鸾殿。 萧天佐急匆匆赶至红鸾殿,面见白兰。 “启禀南城皇,穆九峰方向突然涌现数十万人马,想必是赤血楼所有的兵马齐齐出动了。但来意不明,请南城皇做主。” 白兰皱眉:“什么?集体出动?可是她带兵?” 萧天佐摇头:“不是,是千清风和澧泉带兵。” “奇怪,怎么两个宫的人都出动了,而且她并不是领兵之人。”乔木楠也是一脸狐疑。 奇雨薇说道:“南城皇,依臣妾看来这赤血楼兵马很有可能是想往千秋谷运兵,一年前她曾调动一百万兵力驻守千秋谷,说不定就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一年的准备就为了转移这最后的十万兵马?不免可笑。我看此事必然不会这么简单,萧天佐,你且带兵拦截,问一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另外,立刻派人去查她身在何处,只怕她是自家后院起火了都不知道。”白兰说道。 “是,属下听令。”萧天佐下去了。 乔木楠与奇雨薇相视,而后乔木楠说道:“南城皇,若是这支兵马是前往西域的呢?” “西域?”白兰心里一凉,莫非你真要一意孤行?白兰心里忌惮起来,你如今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若真的将兵力转至西域与之联盟,必将成为一大隐患。 奇雨薇再次示意乔木楠,乔木楠再次进言道:“臣以为,应当在南城与风城之间设立一道关卡,萧天佐拦不住他们,我们可以重兵把守曲龙山,这样他们便无法越过风城去到西域。假如西域有所动作,风城百万兵马可以抵挡。” 白兰思忖片刻后同意了:“那便交由你去办吧。” “臣领旨。”乔木楠也退下了。 奇雨薇偷偷笑了笑,心里想到:“哼,水暮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就算你不死,这赤血楼上上下下十万兵马也得因你而死。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这十万兵马还能有多任性!” 白兰片刻之后看向奇雨薇,问道:“雨薇,你觉得她真会叛变么?” 奇雨薇稍微诧异,白兰竟然还要怀疑!不过她还是说了句:“臣妾希望不是这样。” “哦?怎么说?你也觉得她会背叛我?”白兰瞥向她。 奇雨薇分析道:“若是太在意一个人,便是付出性命也不惧了。她的性子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千霏与她早有宿世情缘,她连卫翎霄都能反目成仇,自然也不会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千霏所以、所以、这也许也是她迫于无奈之举吧。” 白兰见奇雨薇言辞颇有几分道理,便没再问了,或许他心中早有答案,却只是想要旁人佐证罢了。 水暮颜赶至风城时一脸的生无可恋,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手中的魔剑散发出强烈的杀气,水暮颜脚下过处升起红色烟雾,一袭红衣显得分外刺眼。 “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留给我?”水暮颜干涩的喉咙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灼热的疼痛蔓延到了心里最深处。 水暮颜望着那些慌忙逃窜的人,水暮颜不知道为何心中想杀人的欲望会如此强烈。 “你们跑什么呢?是祸躲不过,千霏也躲不过不是么?”你说完又是冷笑,心底涌出无限悲凉。你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不怀好意的,而千霏早就对你说过这个世界的恶意,你便生不信,总以为天无绝人之路。到了今日,你才懂了一切都是自己愚昧,轻信了书里所谓的大道理,旁人如若没有那个觉悟,自己懂得又如何?不过是傻傻让人伤害,这时候的忍让不再是宽容,仅仅只是蠢。 “快跑!快跑!” “快通知几位将军!水暮颜来了!” 风城大街小巷顿时四下无人,一条街道那么冷清。不一会儿便听到御林军和各大将军府的兵马行军的声音。一条街道就四面八方聚满了人,可惜,都是敌手,水暮颜孤身一人。 “来得正好,回魂铃正缺祭品呢。”水暮颜冷笑一声,缓缓伸出左手,一串回魂铃便开始轻轻晃动。而后只见回魂铃散出一道道刺眼的红光,仿佛黄泉路上天际的妖冶红光。 “昔日里我总是小心翼翼的使用回魂铃,不忍残杀无辜。如果我早一点像今日一般不管不顾,也许早就聚集了足够的魂魄,那你是不是可以早点醒来。便不用再遭受这无妄之灾?”水暮颜温柔的看着回魂铃,可是千霏再也不会回来了,水暮颜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七羽见状连忙退后,却听得司晋大喊:“进一步杀敌者,赏!退一步逃生者,斩!” 七羽恶狠狠看着司晋,怒骂道:“无知!那回魂铃岂是我们能抵挡的!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撤退!” 司晋冷笑:“可笑!撤退!往哪里撤?难道你要弃风城百姓于不顾?亏你枉为镇南大将军!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真是丢我风城的颜面!” 水暮颜冷笑,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吵嘴。水暮颜表情冷漠,一脸疲惫的看着众人,而后将魔剑猛然往地上狠狠插进去,地面瞬时裂开一条缝。水暮颜默念口诀,之后便是天色暗沉沉,四周全不见光,只有那诡异的红光。 “这是哪里!”七羽惊诧!只是一瞬,竟然不见了风城街道。 四周盛开彼岸花,仿佛置身另一个地方,水暮颜仅能看到天际的红光,还有身旁的彼岸花,以及脚下的一条路,长长的路,没有尽头,却四处燃着鬼火。 这时,响起一个声音:“这里是黄泉路,想不到吧,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七羽不可思议的四下张望,却没见到半个影子,而后身旁的彼岸花却突然变得硕大,和她一般高!张着嘴便要咬她!七羽连忙挥起长剑砍去,却听得那花惨叫一声! “啊!”“啊——” 四下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七羽慌神了,她从未遇到过如此境遇!如何脱身!? “想走出这回魂阵?你要是能斩断所有的彼岸花,兴许还能看到出口,否则你便只能永远的困在这里了!哈哈哈哈……” 水暮颜诡异的笑声响起,七羽面色苍白,水暮颜仿佛可以看见七羽的一举一动。 “少给我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七羽近乎崩溃的嘶吼着,猩红的眼看上去让人不忍。 “七羽,你知不知道公冶承乾为什么要派人烧了我的月冷宫?” 七羽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是冷笑嘲讽:“哈哈哈哈.....原来是为了个死人才冲昏了头脑! ” “住嘴!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他为什么要烧了月冷宫!”水暮颜声音越发颤抖,而七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七羽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么?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付出代价!纵使魔帝再偏袒你也不会轻饶了你!” 水暮颜闻言刹那间出现在七羽身旁,冷眼看她,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说道:“七羽啊,我曾答应过苍苍如若有一天你与兵戎相见,必然留你一命。可你的表现让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七羽看着睡暮颜冰冷绝望的目光,一瞬间有些绝望,她忽然觉得不想死。也许,人只有在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刹那才会觉得生命的可贵。 “我不会亲手杀了你的,哈哈!让司晋对付你吧!哈哈哈哈哈.....”水暮颜眨眼消失在七羽眼前,而后七羽又看到了一片荒凉的黄泉路。 而司晋亦是如此,其余将士无不是这样,于是杀声此起彼伏,却从未断过。 而此时水暮颜杀进风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公冶承乾耳朵里。 公冶承乾开始慌了,大骂道:“没想到她这么胆大包天!竟真敢杀到风城!即刻派人去通知南城皇!她要造反!她要造反了!” 公冶凌云上前道:“别慌,我们还有筹码可以拖住她!” “筹码?”公冶承乾问道:“什么筹码?”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4章 狠绝 “她在风城的故友,我不信她连故友都会杀。”公冶凌云一脸冷笑。 公冶承乾想了想,觉得此计稳妥,便下令道:“传令下去,命白子佳、墨苍穹、司翎、墨竹等人即刻发兵,务必拦住她,否则提头来见!” 等到白子佳赶到时,只见街道上空坐着一个红衣女子,眼神空洞,表情麻木。衣服上满是鲜血,正往下滴血,而女子手中的魔剑上还挂着一个人头…… “千年不见,再见你却是这般模样……”白子佳心中悲戚,她一眼便认出来那个已经疯了的水暮颜,水暮颜眉心已经浮现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栩栩如生。 “水暮颜!你还不快住手!”白子佳对着上空喊道。 水暮颜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白子佳还是那般温柔,眉眼间还是温情脉脉,只可惜,自己却是越走越远。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失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白子佳不明所以,却能看见水暮颜设下一个魔法罩子,将几百将士困住,互相残杀。司翎见司晋正与七羽打得激烈,不由得喊出声:“哥哥!哥哥!” 水暮颜笑了笑:“司翎,他听不到。” 司翎怨恨的看着水暮颜,怒骂道:“你丧心病狂了是么?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我哥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哂笑:“无冤无仇么?也许是的,可是……你们都是公冶承乾手下的人,便都是我的仇人。挡我者死你懂吧?” 说完水暮颜又是一阵狂笑,大街上站着的文安雪冷冷道:“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咱们合力杀了她!” 枫叶雪狠狠瞪了她一眼,文安雪却反问道:“难道你们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我们死了有什么的?可我们的家族都要因此蒙羞!甚至遭到灭门!难道你们都要坐以待毙吗?” 水暮颜忽然感到有趣的看着文安雪,一年刚过,那个活泼乱跳的文安雪就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文安雪,看来水暮颜才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人。水暮颜不想要杀他们,他们却早已想杀了水暮颜。他们身后有家族,亲朋,水暮颜至始至终都只有自己罢了。 “呀!”文安雪提剑便冲了上去,水暮颜从上空一跃而下,白子佳看去,和水暮颜当年从树上一跃而下竟无甚差别。 “不自量力。”水暮颜瞬间便移动到了文安雪身后,文安雪还来不及做声,便发出了最后一声:“呃——” 水暮颜微笑着拿剑生生割下了她的头颅,提在手上,转身笑着看那群人,问道:“还有谁想来?” 众人皆是一般吃惊,水暮颜何时强大到这种地步?文安雪法力早就是几人中拔尖的,却这么轻易的送了命,实在是骇人。 墨苍穹反应过来后便是大喊一声:“安雪!” “哦?你看起来很想要她的尸体是吧?赏你了。”水暮颜左手提着人头伸出去,墨苍穹不顾一切冲上去,双手抱住人头的那一瞬间一柄魔剑刺穿他的身体! “安雪……”墨苍穹温柔的抱着文安雪的头颅轰然倒下。 水暮颜依旧是笑着说:“念在你是白子佳为数不多的好友的份儿上,留你全尸。” 众人气焰早去了一半,都不敢上前。水暮颜却转身看着被困住的司晋和七羽,两人此刻正扭打在一起。水暮颜勾唇一笑,一柄魔剑便飞去,来了个‘一箭双雕’。 “不要——”司翎痛苦的跪在地上,水暮颜似乎蛮开心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水暮颜转身对着司翎笑。 司翎怒吼一声便提剑冲了上去,不出所料,水暮颜迅猛抢过她手中的剑,而后移至她身后猛然一剑挥去,人头落地。 “好剑,可惜,不如我的彼岸魂好用。” “彼岸魂!”易大师双目圆瞪,惊诧不已,这是上古魔器!没想到竟是水暮颜的法器!他意识到水暮颜来历不凡,只怕整个魔界没有人惹得起!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彼岸魂这种法器?”易大师问道。 “小鬼,总算有个聪明点的了。”水暮颜放肆一笑,走近道:“听过三十三重天上天牢尽头的‘祸云’么?那里曾关押着一个叫枭魔的上古妖魔,就是我。” 看着水暮颜一脸笑意,白子佳却是满脸诧异,眼前的人是上古妖魔,竟然是上古妖魔……本以为水暮颜只是白兰手底下一个杀手罢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身份,难怪白兰处处忍让!原来水暮颜竟是上古妖魔! 水暮颜身后的回魂阵中人已经全数死亡,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声惨叫。水暮颜笑着轻轻晃动手上的回魂铃,那些魂魄便尽数被收。街道上恢复了原本的明亮,只是残留着许多的尸体,铺得满地都是。 “水暮颜!你到底想做什么?”白子佳突然怒吼,她几乎抓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 水暮颜望着她时目光柔和多了,仿佛那双眼睛从现在看到了过去。 水暮颜只是笑道:“心情不好,想杀人,仅此而已。” 望着水暮颜的笑,白子佳心里凉透了。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水暮颜才变得如此麻木? “怎么?你也要杀我?”水暮颜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太难看。 白子佳提剑便冲上去,怒吼:“那你杀了我!来取我的性命!” “舍不得杀你。”水暮颜拦住她生生砍下来的剑,轻轻一折,便断了。 水暮颜望着手中折断的剑,忽然眼眶湿润,轻声问自己,这一次白子佳对自己刀剑相向又是为了什么?罢了!不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会是为了水暮颜。 “风城马上就会是一座鬼城了,公冶家族谁也跑不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杀进皇宫?公冶承乾没少压制你吧,这种人何必留呢?”水暮颜竟然劝起了她,白子佳不由得怒火中烧,水暮颜脑子烧坏了么? “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背叛主子的事儿我做不出来!”白子佳的义愤填膺的神情看得水暮颜心里凉凉的,是啊,她是白子佳,素来重师门,重家族,凭什么要放弃这些跟水暮颜一个任性的妖魔造反呢? 水暮颜轻喝一声,冷笑,而后淡淡说道:“到如今我竟然还奢求你能如何,真是我的错,可笑。罢了罢了,这魔界天下终究只有我一人,独来独往。” 那句独来独往说得伤心断肠的,若不是此刻四周都是尸体,白子佳一定以为水暮颜只是在感慨。 这时,身后突然闪现一人,高声喝道:“大胆水暮颜!竟敢滥杀无辜!我奉魔帝之命,前来拿你是问!” 不用睁眼看,只听这浑厚又令人讨厌的声音便知这是谁! 水暮颜脸上瞬时凝固了表情,换上阴冷恶毒的表情转身猛然喝道:“来得正好!萧天佐,今日我便拿你的人头作为我与白兰彻底决裂的祭品!” 霎时天地间风起云涌,团团墨云集结在上空,形成巨大的漩涡,地面上疯长出许多的彼岸花,以及杂草、树藤。水暮颜猩红了眼,将彼岸魂猛然插入地里,街道便裂开口子,萧天佐不得已飞升上空。 “彼岸花开,魂沉忘川!”水暮颜飞升上空,张开双臂左右开弓化作半圆,一道红光便像云雾般迅速散开,眨眼间化成一道河水!汹涌澎湃奔向萧天佐。 萧天佐大喊不妙!连忙运功抵挡,却没料到那红色河水竟然将他死死裹住! “这是什么妖术!”易大师惊恐的望着上空被裹得如蚕蛹一般的萧天佐,血色的浑浊将人层层包裹,除了萧天佐慌乱的嘶吼声外,剩下的便是河水散发出的幽怨哀叹声,仔细一听,似有数万魂魄哀鸣。 “住手!”一声长喝,众人看去,白兰一袭金色龙袍赫然出现在上空! “白兰,呵。”水暮颜冷笑一声,默念咒语,地上疯长的彼岸花便纷纷幻化成张开血盆大口的妖物,纷纷涌入那红色的蚕蛹中。而后便是萧天佐惨叫,以及那句临终遗言:“魔帝!一定要杀了这妖孽为天下枉死的臣民报仇啊——” “萧天佐!”白兰几乎是濒临绝望的看着水暮颜,水暮颜竟然造反了! 水暮颜轻轻摇动手腕上的回魂铃,又一个魂魄入了铃铛。 “一入回魂万劫至,永不超生魂魄灭。哈哈……真是好东西。”水暮颜冷笑着看那不断散发出邪气的回魂铃,满脸的冷漠。 “白兰竟然是魔帝白兰!?”又一个惊掉人眼珠子的消息泄露,众人深感不安。 白兰显然动怒了,一向温暖明媚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杀气,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太放肆了!” 水暮颜冷冷望着他,许久都不做声,两人就那样对峙着,直到突然介入一人,两人才有了点反应,于是纷纷望去。 “你来做什么?”水暮颜望着卫翎霄和白凌鸢,不由得眉宇深锁。 卫翎霄看了一眼白兰,问道:“你这是过河拆桥么白兰?魔界天下还未打下来便急着处理功臣了?” 白兰看了一眼卫翎霄,冷冷道:“与你何干?不好好在千秋谷待着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卫翎霄笑道:“你将赤血楼十万将士困在曲龙山,就不怕我千秋谷百万兵马平了曲龙山么?你是不是忘了那一百万兵马都是赤血楼的旧部?” “你……”白兰霎时皱眉。 却听得一声:“你竟然对赤血楼下毒手……” 水暮颜一脸吃惊的望着白兰,水暮颜早该料到赤血楼会出动的,也该知道要抵达风城必然要先经过南城,而曲龙山早就是重兵把守的要塞,易守难攻。 水暮颜突然吼道:“白兰——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你若敢杀我赤血楼中人,我便杀尽你魔界众生!你若敢再为难我半分,休怪我阵前倒戈,勾结神界祸害苍生!我本无意与你为敌,你却步步相逼,屡次触碰我的底线,怪不得我背信弃义!我不是愚忠之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纵使你是魔界之主,我也绝不会手软半分!这魔界众生疾苦与我何干!众生生死与我何干!天下大义与我何干!你若狠绝,便取了我性命,也不必再用一套套谎言折磨我,禁锢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5章 孤家寡人 白兰紧捏的拳头咯咯作响,这么些年来,受折磨的就只有水暮颜么? “今日若你再敢放肆一分,我必定杀尽赤血楼中人,若你敢阵前倒戈,我便杀尽所有你在乎的人,若你敢祸害苍生,我就是拼死也要杀了你!”白兰也气得没了理智,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 风声骤起,枯叶漫天飞舞,一如水暮颜彻底冰凉的心,到底是迎来了这么一天。水暮颜本以为白兰与她一样,虽然嘴上说着恶意的话,可心底终究还是存了昔日情分的。却原来都不过是水暮颜一个人自作多情,水暮颜没有故人,没有,连白兰也不是。 “好,你杀了我吧,魔帝。”水暮颜猛然冲到他面前,将彼岸魂递到白兰面前,目光坚定的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别逼我……”白兰双瞳放大,手却很老实的紧紧握住了彼岸魂。 “彼岸剑魂,蚀骨焚心,三魄俱损,魂沉忘川。白兰,你不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水暮颜嘴角浮起冰冷的笑,而后迅速徒手抬起剑身放在胸口。 白兰顿了顿,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满目猩红,一瞬间内心崩溃。 “水暮颜,为何我们会走到这一步?”白兰缓缓放下彼岸魂,颤抖着身子。 水暮颜情绪似乎平静了些,眼神也没有那么无情,只见水暮颜冷冷一笑,而后说道:“千霏魂飞魄散尸身俱毁,这笔账我一定会算回来的!待我重出江湖之日,便是公冶一族魂飞魄散之时。你袒护他们,你袒护天下,你袒护谁都不会袒护我的千霏!那又有什么关系?白兰,你要记住,赤血楼不是你想动便能动的,我向来不喜别人随便碰我的东西。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不会在乎自己在世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会屠尽苍生之事我一定做得出来!几十万年前的那个枭魔从来没有忘记过心里杀戮的欲望!” 水暮颜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白兰惊恐错愕的脸。 “阿颜,你要去哪里?”卫翎霄在身后喊道。 水暮颜冷笑着,走过白子佳和那一行人,临行时偷偷看了一眼白子佳,笑道:“忘了终究是比记得要好。” 而后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卫翎霄与白凌鸢见事情解决了,便也转身离去,剩下白兰望着底下那一干众人。如今他身份已经暴露,这南城皇之位也得让出去,魔帝白兰这个身份终于是要重出江湖了。 白子佳嘴角笑了笑,冷冷看了白兰一眼,而后便听得她喃喃一句:“如今风城大势已去,不如让赤血楼的人将公冶一族杀个干净。这魔界江山也是时候统一了。” 白兰思忖片刻后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而白子佳身后的一干众人又是一阵吃惊,白子佳又是何身份?所有人都好像藏着一个又一个的身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人就突然变成了陌生的身份,让水暮颜惊慌失措。 枫叶雪走上前轻声问道:“师父,你方才说什么?让赤血楼的人将公冶一族杀个干净?那我们的家族怎么办?” 白子佳回望枫叶雪的那个眼神冰冷而绝望,事到如今,没得选择。 于是白子佳轻声说道:“新帝登基,自会保我们家族平安。” “新帝登基?”枫叶雪不明白她口中的新帝是谁,他只知道,风城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那惴惴不安的眼神中又参杂了多少无奈心酸。 此后,江湖盛传,赤血楼楼主千君客闭关修炼,魔帝白兰重出江湖。公冶一族上上下下全数被赤血楼所杀,而整个风城竟无人敢拦,连宫中禁卫军竟然也弑君,一夜之间整个风城的天下变了天。 曲龙山。 白兰看着汇聚在一起的一百一十万人,心中忐忑,卫翎霄眨眼间便将这些人聚在了一起,是要教唆他们造反么? 卫翎霄站在山顶,带着那一百多万人马足足等了水暮颜三日,水暮颜没来。 千清风心里也有些慌乱,莫非水暮颜当真不要他们了么?为什么明知道他们都在曲龙山却不来?他心里不由得生气。 “她不会来了。”卫翎霄看着千清风,而后眉宇深锁,淡淡说道:“你们要好自为之了。” 千清风瞬时变了脸,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主上不会不来的!” 卫翎霄不由得想起千秋谷那一战,千霏以为水暮颜会来救她的,可结局又如何?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任何等待的希望,大家都不过是个杀手,又能有几份情谊?世事变幻无常,纵使水暮颜当年是真,现在也该变了。 “我们走吧。”卫翎霄看了一眼白凌鸢,两人双双化作光晕飞离了曲龙山。 白兰看着离去的两个人,仿佛舒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发话,却发现曲龙山的一角,在夕阳的映照下有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刹那间,天空飘来一件红色纱衣,印着彼岸花。纱衣飘过众人头顶,如雾,轻盈飘渺。 “主上!”千清风见了纱衣,不由得失控,整个人受了刺激一般顿时嘶哑。 千清雨捡起来纱衣,又看了看千清风,不由得悲伤。 “这是阳火令?”千清雨皱起眉宇,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千清风脸颊划过一滴泪。 “难怪这么多人都找不到阳火令…原来,帝君一直将它穿在身上。”千清雨刹那间失神,满脸惆怅。 千清风深吸一口气,目光悲哀:“不,帝君本身就是阳火令,这件纱衣,不过是她的辞行。” “那年在庭院里,她说,若有一天她离去了,这件纱衣就不会穿在她的身上了。”千清风身子忽然很疲惫,几乎撑不住要倒下。 “风!”千清雨连忙扶住他,轻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千清风沉思半晌,而后只说了一句话:“等她归来。” “好。”千清雨点点头,目光沉沉,“主上,你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么?” 白兰缓缓向前走去,乔木楠说道:“魔帝,我们镇守在曲龙山的兵力不足以对抗他们。” “我伤他们一人你便要屠尽我魔界子民么?水暮颜,那此刻你又在哪里?”白兰无言,心中感慨万千。 沉蠡忽然举起长剑冲到千清风面前,吼道:“主上呢?她为什么还不来?” 千清风深吸一口气,他如何得知?他看着沉蠡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不由得想起水暮颜那句话:“你以为这赤血楼中人都不怕死么?有时候,亡命之徒反而更怕死。如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些人就会乱了军心,祸害整个赤血楼。” “你既然知道我们不过是亡命之徒,为何还要教我们所谓的正邪呢?主上,你这是不是多余?抑或,你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想困住我们罢了。那你又何必教我们情意?到头来,我们的命运也不会被改写,反而是因为这无用的累赘害得自己无法脱身。”千清风越想越觉得心凉,索性不想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沉蠡声音提高了许多,与白兰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他不想死。 “回穆九峰。”千清风说得冷静,他看了白兰一眼,而后下令全军回穆九峰。 “风!”千清雨担忧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他会让我们走么?” 千清风冷冷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乔木楠看着赤血楼大军撤退,连忙问道:“魔帝,要不要截住他们?” 白兰却只是摆摆手,落下一句:“随他们去吧。” 千清风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大军撤出曲龙山,他见白兰依旧是没有什么动向,这才安心的转身离去。临行前他看了白兰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早就装满了无奈与辛酸,或许,他和我都一样很疲惫了。 等到千清风赶上大军时,千清雨骑马走在他身旁,看着他的一双眸子里装满了忧郁。千清雨轻声问道:“风,你在想什么?” 千清风望着千清雨那温柔干净的容颜,忽然觉得自己还能与相爱的人相守是一件绝好的事情。他忽然懂了水暮颜为何总是告诉他,赤血楼的人没有人会保护,除了自己,但是赤血楼不能反叛魔帝,不论任何时候。原来,水暮颜从始至终就没办法对这个烙在心底的人下手,纵使时光变迁,物是人非。水暮颜想要的或许他给不了,可水暮颜却能一直效忠。 “主上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何我忽然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不该有此结局呢?”千清风嘴角浮起苦笑,无奈和心酸漫上心头。 千清雨刹那间失神,他自负是水暮颜身旁最近的侍者,可他对水暮颜的了解甚少,这是一个怎样的主上,他一时间也答不上来。他只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可惜了是女儿身。 “风,主上还会回来么?”千清雨一脸忧伤,水暮颜不声不响的离去,这还是头一次。 “会的。”千清风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补充道:“你越是想要逃离这红尘俗世,便越是逃不开。不论你躲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你认出来。赤血楼的人不会让你离开的,起码,不要让你那么容易离开。” 崆峒山。 水暮颜又走在千景阁背后的小路上,思绪万千。水暮颜看着天上的星辰,忽然想起许久没联系的白子佳。 水暮颜停下来,坐在路边,看着衰败的枯草,看着荒芜的山丘,看着茫茫大地。 自己该何去何从?白子佳,那个与水暮颜心灵最亲近之人,如今是两不相见。 “黄泉之下相见么?呵,白子佳,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可会知晓?倘若你知晓了,你又会是何种反应?”水暮颜忽然笑着落泪了,水暮颜又想起冷馨当年对她说的话,水暮颜和白子佳不会有好下场。凭什么呢?就凭水暮颜的性格。当年冷馨笃定她们不会有好结果,如今真是如此。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6章 闭关 水暮颜滴落的泪珠上闪现出一张高冷的容颜,水暮颜才知道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洛神帝了,两个人真是一别两宽。 所谓天长地久,不过是海市蜃楼。水暮颜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眼界狭隘,总以为世间有什么长久,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看不开?亏你活了几十万年,难不成就是这个悟性?哈哈哈……当真可笑至极!”水暮颜冷笑着嘲讽自己,双手抓进泥土,直到再也抓不住更多的泥土。 水暮颜抬头望天,暗沉沉的天色像极了魔窟,就像水暮颜当年住的地方。水暮颜想起了绮语魔帝,一生戎马,在上一场大战中被众神围困,最后囚于祸云重地。若是当年水暮颜没有与言秋神帝有那番对话,也许水暮颜就活不到今日。 水暮颜早该死去的,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水暮颜苍凉一笑,幻化出冰凉的匕首,轻轻抽出来,在暗沉沉的天色下看着那刀刃上游走的寒光。 “不是没有人能制裁我,只是他们舍不得,只是他们暂时不会制裁我罢了。活着是一种累赘,那我何必活着?呵,连活着都没有我的份,那死又何惧?白子佳,愿你一世长安,黄泉路上也千万,千万不要与我相见。”水暮颜将刀尖抵在胸膛,一点一点深入,水暮颜的眼角滑落了泪,或许真的很痛,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太怨恨。 “哈哈哈……哈哈哈……”水暮颜放肆的大笑,在苍茫的大地上放声,当刀完全刺入胸膛的那一刻,水暮颜还是能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并非来源于刀剑的刺痛。 “临了临了,我还放不下你……若我能忘记你,那我势必要瞎了这双眼,聋了这双耳,哑了这张嘴,最好……最好是坏了这个脑子,这样就可以再也不用接收到关于你的任何信息了……真好。”水暮颜猛然抽出匕首,再次扎入心头! 胸口的血涓涓流出……水暮颜终于倒下,在枯黄的荒草中缓缓沉睡过去…… 西域。妖雪宫。 “颜!颜!”洛神帝紧紧捂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她泪眼滂沱,连滚带爬的出了妖雪宫。 她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声嘶力竭的吼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洛雪儿跟在她身后,也是泪眼滂沱,她头一次看见洛神帝如此狼狈。 洛雪儿大声喊道:“妖王殿下!妖王殿下你怎么了?!” “快派人去找颜!快!快!”洛神帝大哭,心头的疼痛越发剧烈,她知道水暮颜重伤了。 洛雪儿亦是哭得厉害,她心疼洛神帝,更心疼自己。 “近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们没告诉我?!是不是?!”洛神帝红了眼,质问身后的一群人。 洛雪儿禁不住洛神帝眼神的压力,没几下便说道:“三日前她孤身前往风城,与风城大军一战,而后不知所踪。” “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洛神帝展开双臂,仰天长啸,疯了一般吼道:“立刻发兵!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给我平了风城!屠城!屠城!!屠城!!!” 洛雪儿知道她已经疯了,却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照做。 “颜……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洛神帝一声吼,而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妖雪宫。 “妖王殿下!妖王殿下!”洛雪儿哭晕在雪地上,是夜,暗月无光。 次日,风城一片战火,西域忽然攻入皇城,肆意残杀城中百姓。白兰得知消息后立刻派兵前往风城支援,却被堵在曲龙山。 洛神帝两眼通红,血丝爆满,一身是血,白色的袍子沾满了污垢。双目空洞无神,嘴唇干裂,脸色苍白,手中的御天剑紧握着。整个人颓废的坐在城墙之上,仿佛,在等着谁。 白兰带兵赶到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兰望着城墙上的洛神帝,皱眉吼道:“洛神帝!你要做什么?竟敢肆意屠杀风城百姓!” 洛神帝终于等到他来,冷眼看过去,整个人杀气腾腾的质问道:“她在哪里?把人交出来,我留你全尸,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杀!” 白兰一听这话便知洛神帝的意思,可他也不知道水暮颜在哪里,于是回答:“三日前她说她要闭关,想必已经回了崆峒山。” “闭关……”洛神帝狠狠瞪着白兰,一字一句说道:“最好是真的,如若不然,我势必杀尽天下人!让你们都给她陪葬!” 洛神帝说完便下令全军撤退,而后化作一道光直奔崆峒山。等到了时,她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一路上几乎是连滚带爬,三步一摔,五步一倒。 当日暮西沉,她终于在千景阁背后的那条路上看到了血迹。她颤抖着双腿,一步一步拖着身子沿着血迹走,一直走。她路过荒草,路过冷石,路过溪流,都看见了血迹。她的心,也在滴血。 当最后一抹余晖落在她跟前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袭红衣,似枯枝败叶般凋零在风中。一座巨石上,坐着浑身是血,眼神空洞无神的她。 “颜!”洛神帝声音嘶哑,已经吼不出来,她花着脸一跃而上,狼狈的出现在水暮颜面前。 水暮颜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的涟漪,洛神帝看着水暮颜胸膛的匕首,颤抖着双手不敢动。 “没想到,临死之前我见到的人还是你。”水暮颜干枯裂开的嘴唇动了动,眼中又滑落了一滴泪。 洛神帝忽然目光怨恨,伸手想要为水暮颜拔下来那把匕首,她问道:“谁扎进去的?!” “我自己。”水暮颜很坦然的回答。 而后在洛神帝的手还没碰到匕首时,狠狠又将匕首取出。血瞬间狂涌,吓得洛神帝赶忙伸手死死捂住伤口。 “怕什么,几十万年的修为,难不成连这点伤都扛不住么?”水暮颜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这是别人的身体一般。 洛神帝却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孩子一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自己?” 水暮颜苦笑,而后望着落日余晖说道:“我对魔界的记忆能有多少年?才五万余年,我却觉得我这长长的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洛神,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彼岸花转世?为何我的命运只能是错过?那他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终其一生,舍弃所有,却原来不过是形单影只,一无所有。” 洛神帝扑在水暮颜怀里,将水暮颜抱得紧紧的,哭着说道:“你眼里从来都看不到我,我这十万年的等待你视而不见……” “呵……洛神,我不爱你,如何看得见?”水暮颜冷冷淡淡,依旧如初,拒绝得爽快利落。 洛神帝哭得更伤心,绝望而彻底。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你知道我出事了么?”水暮颜低头问她。 洛神帝抬起头,猩红的眼看着水暮颜,说道:“你的心在剧烈的痛,我也能感受到。彼岸花和七世花本来就相生相克,无论你在何方,我都能感知你的生死。” 水暮颜不由得勾唇冷笑,水暮颜目光凉凉的看着远方。谁又能感知谁的生死?不过是牵挂,为何水暮颜牵挂着别人,而水暮颜牵挂的人却不牵挂水暮颜呢? 洛神帝又问道:“我已经派兵平了风城,他们都会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屠城?”水暮颜闻言冷笑,而后说道:“若我愿意,屠城何难?你总是容易冲动,怎么说屠城就屠城呢?洛神,你可知……千霏尸骨无存,是公冶承乾派人放火烧了月冷宫。所以我要灭了公冶一族……可我现在不能,魔界天下还未统一,我若杀了他们,天下又要乱上一阵子。” 水暮颜一脸认真的看着洛神帝,说道:“洛神,我想跟着千霏一起去,远离尘世纷扰,远离人性残忍。活着,有时候背负太多了,反而生不如死。” 洛神帝温柔的抚上水暮颜的脸庞,企图安慰水暮颜,水暮颜却冷冷推开,眼神冰冷的说道:“今日的下场都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谁,只怪自己能力不足,无法逆天意行事。在魔界生存,本就是弱肉强食,互相残杀,我却奢求能有温暖和永久。到底是自己作茧自缚,自掘坟墓。” 水暮颜说完站起身,将匕首狠狠扎入巨石!仿佛扎入了心头一般,眼神怨恨而绝望。 “等我再回来时,这个天下,我说了算!”水暮颜怨恨的看着天空暗沉沉的云,怒吼一句:“白兰!我不会输给你!绝不会!” “哈哈哈……哈哈哈……”水暮颜冷笑,肆意放声大笑,空荡荡的山野里回荡着水暮颜悲凉而仓惶的声音。 洛神帝的指甲嵌进了手心的肉,鲜血如注。她望着水暮颜的表情,内心无比绝望,突然间怨恨自己的无能,怎么保护的水暮颜?竟然让水暮颜疯成这样。洛神帝觉得自己好失职,那一刻,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洛神,后会有期。”水暮颜忽然皱眉,深吸一口气,而后化作一道光,消失在洛神帝眼前。 洛神帝不敢拦着水暮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水暮颜的归来。 “我会等你归来。”洛神帝捂住胸口,倒在巨石上,用力的呼吸着,头脑中反复出现林阿九的笑容,还有她在魔界初遇水暮颜时,水暮颜脸上浮现的笑。 “颜……”洛神帝苦笑,沉默在夜色无边。 无忧宫。 白兰失神的坐在无忧宫,奇雨薇劝不动他,也不敢劝,只得陪着。 邑闲阜闻讯赶来,报告白兰:“魔帝,风城已经全部拿下,公冶一族一个没留,岚天帝王杀了个干净。” 白兰仰面叹息,眼眶红了,半晌不语,邑闲阜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 “魔帝,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邑闲阜轻声道。 “魔神皇请讲。”白兰扭头看他,眼角的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7章 人心向背 邑闲阜看得不忍心,说道:“枭魔本是长你几十万岁的妖魔,之前我们封存了她的记忆,却被顾墨云打开。加上魔帝和她之间的纠缠,她心性时而复杂时而单纯,早已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如今为了一个千霏她竟然对您刀尖相向,若非旧日情深,今日那彼岸魂一定会刺进您的身体。老臣受先帝重托,眼看着这之战近了,魔帝再不能感情用事,惯着她了。她本事再高也只是臣子,若是闭关出来,该留该杀望魔帝有个决断。那顾墨云从来就是个挑拨离间的高手,枭魔能为了放他逃脱而受一年的刑法,可见她对顾墨云情之深。说句不该的话,这女人若是铁了心爱一个男人,那便是拼死也会护着他。所以,魔帝千万三思,待枭魔出关时该杀该留,尔等千千万魔界大军唯魔帝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又是杀,白兰心里忍不住冷笑,他自绮语魔帝死后,哪一日不是为了复仇而活?他闭上眼反思自己这一世,从枭魔再次入魔界开始便一直策划着,整个局做得异常大。他甚至将自己也赌上,可变数竟然是他自己,他从未想过枭魔会有失控的那一日。 “下去吧,魔神皇,我累了,我想休息。”白兰挥挥手,邑闲阜还想说什么,却只得无奈的离开。 白兰凉凉一笑,扭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奇雨薇,他嘴角轻轻勾起,含泪道:“或许从一开始一切就是错的,我却不敢承认,只是将责任都推给你。” 奇雨薇闻言亦是泪流不止,几千年来她受了多少委屈,却都只能隐忍。她爱眼前的这个男人,爱到甘心牺牲一切,甚至牺牲别人的一切。 神界。墨祭殿。 顾墨云听闻水暮颜已经闭关,当即下界来到崆峒山。却只见满目枯黄,衰草一片,处处净是凄凉。他盯着崆峒山的那道石门,一言不发。而后站了许久,又回到墨祭殿。 瞿灭一路追赶思姬雅,还是拦不住她执拗的闯入墨祭殿。思姬雅刚入大殿便开口斥责顾墨云:“顾墨云你个没心肝的东西!亏得水暮颜那样喜欢你,你却坏事做尽好事做绝!如今她闭关修炼,不知受了多重的伤,你满意了!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顾墨云冷眼望向思姬雅,若非思姬雅是瞿灭的意中人,说这话时顾墨云断不会留她活路。 “你怎知她喜欢我?她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白兰。”顾墨云沉闷的回了这么一句。 气得思姬雅一脚踹了凳子,撒泼吼道:“你下界潜伏多年,又怎知她每每来找我必然缠着我带她来你这墨祭殿,就为了看你一眼!她哪知道,魔界叱咤风云的逍遥魔尊就是三十三重天宫上的夕墨神尊!可怜她那样痴心护着你,连我都不许说你一句不好,顾墨云,你还有良心吗!你操纵着一切,从来不考虑她的难处!她记得你时喜欢着你,不记得你时还是喜欢着你,你究竟有没有将她的真心放在心里过!你才是那个心里眼里都只惦记着她拥有最强大的原始妖力的人!她总说你不该是那样冰冷的,她当真是白瞎了一双眼!” “够了!别再说了!瞿灭,你还不把她带回去,留她在这里胡闹!”顾墨云脸上挂不住,也发了怒,整个人拍桌而起。 “小雅,我们回去吧,这不关你的事。”瞿灭也将她拉住。 “滚开!”思姬雅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你从前对她的呵护,如今她却护不住你半分。 “阿颜……阿颜……”思姬雅哭得撕心裂肺,她想着你心里的痛,想起当年她们闹矛盾时你哭得撕心裂肺,而后一年找她道歉的情意,哭得更甚。 顾墨云看不下去,急匆匆便离开了墨祭殿。 一年后。 白兰下令将魔界统一,并立了南宫信为新任九天冰帝,魔界再无四国之分,只有南城一国。而之前分散在各地的魔将以及八大帝王皆被召回。 无忧宫。 白兰看着齐聚的七个人,七个人兀自报了名。 “九帝落九霜参见魔帝。”“岚天帝王白子佳见过魔帝。”“末将千木见过魔帝。”“末将千雅见过魔帝。”“末将千风见过魔帝。”“修罗帝风沙见过魔帝。” 白兰半晌才说话:“八大帝王如今只你们五人。” 白子佳抬眸看他,却只见白兰平静如水,至于水暮颜,大概是忘了。 雅魅尘说道:“魔帝,如今天下一统,是时候清理两界的余孽了。” 白兰目光一沉,缓缓说道:“顾墨云派出数人潜伏在魔界,而魔界中亦有不少人通敌叛国。好在之前我便派人彻查此事,雅魅尘,名单何在?” 白子佳瞟了一眼雅魅尘手里的册子,心中有些慌乱。 雅魅尘递上册子,而后说道:“这是颜帝命手下人明察暗访多年所得名册,半点不假。” 白兰听到水暮颜名字的瞬间动作慢了半拍,而后又恢复如初,翻开册子翻了翻,轻轻念道:“千秋谷大谷主卫翎霄,六谷主白凌鸢……没想到,她们也在册。” 白兰有些恍惚,他知道卫翎霄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他也清楚卫翎霄和白凌鸢是神界之人,只是没想到水暮颜会记录在册。 “白子佳。”白兰叫她。 白子佳吓得猛地一抬头,眼皮子眨了眨,而后白兰说道:“这个册子便交由你去处理吧,名册上的人能杀则杀,不能杀就驱逐出境,不要留下祸患。” “是,属下遵命。”白子佳心里长舒一口气,她以为自己也在册。 “对了,我有一事,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白兰有些犹豫。 众人看向他,他说道:“眼下水暮颜闭关已有一年,尚不知何日出关。她的所作所为你们也看到了,只怕不会再归顺于我了。这个册子上的人都是要处理的,那她呢?出关后她该如何处理?” 白兰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而下面的人除了落九霜,皆是一般冷眼看白兰。 雅魅尘第一个跪下道:“魔帝,颜帝是一时冲动,毕竟公冶承乾那畜生将她挚友千霏的尸身毁了她才情绪失控的。而且颜帝是孤身前往风城,根本没有举兵造反的意思,还望魔帝三思!念在颜帝曾刀山血海,赴汤蹈火效忠的份儿上,容她闭关反省,出关后我愿亲自说服她。” 木左逸进言道:“魔帝三思,颜帝脾气虽不好,却最是忠心不二的。昔日顾墨云多番劝她随往神界,她亦不为所动,虽然之前她放走了顾墨云,那也是情之所至。臣下愿用性命担保,颜帝必非忘恩负义不识大体之辈,魔帝勿要听信小人谗言,对颜帝痛下杀手,这是亲者痛仇者快。” 风倾城亦是附议:“末将附议,颜帝身为千氏一族首领,数万年来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待下属极好,若是她有什么事,只怕民心难安。还望魔帝三思。” “白子佳,你如何看?”白兰望向她。 白子佳闭口不答,脑海里有些混乱,许久她才回了句:“白子佳不敢妄言,一切听候魔帝发落。” “落九霜,你呢?”白兰看向脸上颇为不悦的落九霜。 落九霜笑道:“几位帝王皆是水暮颜故交,说话难免偏心,不足以服众。我虽是晚辈,却也知晓君为臣纲,身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水暮颜多次对魔帝刀剑相向,若按律论处,她早该砍头了。承蒙魔帝仁厚,她却不知感恩,反而是越来越放肆,此等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断不该留!” “你一个后生晚辈,什么也不知晓!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再敢多言半句,本尊便将你就地正法,以谢污蔑颜帝之罪!”风沙听不下去了,顿时火冒三丈。 而后落九霜更是反感,反驳道:“平心而论!她受了魔帝多少好处,她位极人臣,滥用私权,勾结神界之人,通敌叛国!你们只当魔界众生的眼睛都是瞎的么!臣子功高震主,便肆意凌驾于主子头上?这是什么道理!你们倒是说说看!让我落九霜也心服口服!” 风沙冷笑一声,而后淡淡说道:“谁敢动她一分一毫,我便让她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随后风沙转身离开了大殿。 白兰看着众人,沉默许久后说道:“此事勿要再提,等到时候我自有决断,都退下吧。” 众人散去,白兰冷笑:“人心向背?颜儿,你好大的面子,安排让你认识的人都护着你了,还要我这个魔帝做什么?倒不如让给你做。” 白兰垂眸叹息,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浅笑阁。 白子佳看着手中那本册子,心中百感交集,心念着水暮颜往日的做法,轻声道:“不曾想你竟然明察暗访,那你怎会不知我是神界的浅笑宫的宫主?你既知我是岚天帝王,怎么不写上我名字?” 白子佳随意翻着册子,果然看见许多同僚的名字,而沈默良的名字亦在其中。白子佳唇角动了动,而后说道:“连他你也未曾手下留情,你真是尽心尽力。” 看着看着,白子佳忽然看到中间缺了一页,若不是那还残留着的一角,只怕谁也不会发现。白子佳又翻了两页,顾墨云的名字赫然在列。 白子佳无心翻阅,索性合上册子,复又觉得屋子闷,便推开窗棂往外看去。窗外那满树的樱花映入眼帘,往事又飘入脑海。 “水暮颜,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一个千霏便足以让你放弃所有么?你若念旧情,又如何舍得丢下我们。你还是没变,如此任性的将所有的一切都葬送给所谓的责任和承诺,若我有一日魂飞魄散,你是否也会如此?” 阴雨绵绵的春日里添了几许纷杂,让人心绪不宁。 “子佳,有客来访。”门外忽然响起巧玉的声音。 “谁?”白子佳问道。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8章 醒悟 “洛神帝。”巧玉说。 “她来做什么?”白子佳不由得心下疑惑,而后思量再三,问道:“她带了人来?” “一个人来的。”巧玉回答。 “好吧,让她进来。”白子佳猜想,洛神帝或许是来诉苦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见一见又何妨。 洛神帝眨眼便上了楼,进了房中。 白子佳看了一眼她,而后说道:“巧玉,取衣服来,给妖王殿下换上。” “不必了。”洛神帝一口回绝。 白子佳白了她一眼,而后示意巧玉出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问道:“难不成你们都是铁打的身子?下雨了都不撑伞,到底是任性。” 洛神帝双目无神,眉里眼间尽是失落,她笑了笑说道:“她那样的性子,任性起来多可爱。” “你是专门来这里秀恩爱的?”白子佳微微皱眉,端起茶漫不经心的喝着。 “在你眼里我是情敌?这么忌讳我。”洛神帝笑了笑。 “呵,情敌,我又不喜欢她,谈不上。”白子佳傲娇的白了洛神帝一眼。 洛神帝又反复打量白子佳,看得白子佳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水暮颜,你别这么肉麻的看着我。” 洛神帝抿了一口茶,而后说道:“她总说你是这世间最温柔之人,你的确温柔,我学不来。” “啊呸!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温柔了?她眼拙才觉得我温柔,傻乎乎的蠢人。”白子佳提起水暮颜时还是碎碎念,仿佛水暮颜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洛神帝忍不住问道:“你平日里与她说话就是这样的?会不会有些不礼貌?” “关你什么事?她就是欠虐欠收拾,给不得好脸色给她。”白子佳说得蛮激动,洛神帝眼里落了满满的羡慕。 “真羡慕你。”洛神帝感慨道。 白子佳盯了她几眼,而后问道:“你到底来干嘛的?谈心来了?” 洛神帝微微叹息,而后说道:“她在我面前提得最多的便是你,如今她不在我身边,我想来看看她放在心上的人是何模样。” “哟呵,这话说得酸不酸?你是没带脑子出门吧!我在她心里算什么?风城战役她差点没将我亲友全部杀死,你智商有问题才觉得她将我放在心尖尖上吧!神经病!杀千刀的一对!草芥人命!”白子佳一顿吼完,眼眶早已红了。 洛神帝笑了笑道:“她说,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亲友,是故人,是师门,风城一战,你护着他们颜自然不开心,一时动了杀戒也是难免的。” “你胡说什么!水暮颜说的胡话你也信!我他娘的当年将她放在心尖尖的时候她干嘛去了?她只顾着与你谈情说爱,还亲自上门和我解除盟约。究竟是谁残忍在先?她屡次将我伤害,还不是为了你,洛神帝,你今日是存心来羞辱我的么!”白子佳一把摔了杯子,瞪着洛神帝。 “白子佳,你和她之间若没有误会,想必我是没机会插足的。呵,好讽刺,她千万年来对我唯一温柔的一次竟然是我趁虚而入之时。我究竟是哪里不好,竟然比不过你半分。”洛神帝反问她,眼里也盈了泪。 “是她不好又奢求太多了,虽然很早以前我就敏锐的发觉了自己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可我总骗自己至少还是重要的,还被她牵挂着,即使若即若离……可当有一天自己真的被彻底遗弃了,她的温柔,耐性,宠溺,还有时间精力早就转向了你!早就转向了她所谓的责任!她口口声声说心里唯我,才眨眼一年的功夫,她便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她不能让你为难,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甩了我!到底是谁一直在过分?洛神帝你睁大双眼看清楚你爱得入骨的水暮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子佳的泪水夺眶而出,红了眼的她犹如困兽,在心的荒城旧梦里画地为牢。 “可她还是时长想你,她也时常画你的画像。”洛神帝回想着水暮颜时常做的事,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 白子佳冷笑道:“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这场梦境里没有谁离不开谁,就像在冬日里你会暖她的心,你也会将整个夏天的阳光在冬日里寄给她,或者,她将所有的暖阳都寄给你。从她再来见我以后,我便再也不奢求此生与她能有什么转机,这荒城殿便是我白子佳最后的容身之所。她水暮颜不是非我白子佳不可,我白子佳也不是非她水暮颜不可。何况如今她又为了千霏杀我亲友,我与她更是不可能再把酒言欢!” 洛神帝无言以对,两人沉默许久,洛神帝听屋外雨声渐渐大了,便说道:“我该走了,多谢款待。” “好走不送!”白子佳一脸冷漠。 洛神帝又看了她几眼,而后才离开荒城殿。 待洛神帝离开,白子佳溃不成军,眼泪再也没锁住,哭成泪人儿。 “水暮颜,我将自己冰封沉入深渊,寂静沉睡,远离浮生旧梦。惟愿苏醒归来时还能浅笑吟吟,美好如初。愿岁月无可回顾,愿人生无可辜负。”白子佳心里想,此生当是再无缘,早点散尽这缘分才好。 妖雪宫。 洛神帝斟酒独酌,回想往事一幕幕,悲从心来。 “昔日若不是我气盛,非要让你也尝一尝痛心的滋味,若我没有将你的一颗真心践踏,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这样了?”洛神帝喝着桃花酿,酸楚一并吞入肚中。 宫外大雪纷飞,覆了厚厚的一层。洛神帝不由得想起水暮颜时常念在嘴里的那句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洛雪儿站在内室,透过花窗看洛神帝许久了,屋内的炭火都换了两拨,洛神帝还在喝酒。 “雪儿,你过来。”洛神帝忽然唤她过去。 洛雪儿隐隐感到不安,却还是挪着步子走过去。 洛神帝一身雪白的袍子将她裹住,像一只小狐狸,她淡淡说道;“雪儿,她走了一年,我却度日如年。我想离开西域,我不要这个西域妖王了,护得了西域子民便护不得她。” 洛雪儿当即落泪,内心积压千万年的怒气,妒火,以及恨意,一瞬间都爆发出来。她朝洛神帝嘶吼着:“雾秋!你当真非她不可么?为了她一个人你要弃了我们几十万人,你怎么忍心?我陪了你几万年,竟换不回你半点留恋么?” 洛神帝冷冷瞥向她,而后说道:“我早知你会如此,当初断不会接手这妖王之位!就是这个妖王之位将我困住!我与她是生生世世的缘分,岂是你能懂的!错付情衷便是错付情衷!我洛神帝从未说过喜欢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只有她!” “啊——凭什么!什么好的都是她的!我洛雪儿比她差在哪里了!雾秋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好不好……你不要走……你不要走……雪儿知错了……”洛雪儿泣不成声,哭倒在地上,死死拽着洛神帝的白袍。 洛神帝一狠心,将白袍脱下扔地上,转身看着她说道:“你这话说得好可笑!我和她本就是彼此的,你喜欢上了她的东西,现在反而问我你到底错在哪里,洛雪儿,你是被欲望冲昏了头吧!早就告诉你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你自己痴心妄想,现在你是要用昔日情分来束缚我么!” 洛神帝转身便走,没走两步便听得洛雪儿嘶吼:“你敢踏出这个妖雪宫我便死在你面前!” 洛神帝闻言站住了,宫外的大雪下得正紧,纷纷扬扬的,洛神帝笑了笑,说道:“你若死了,这西域的势力从此以后便只归颜一人,等她回来,我便娶她做我的妖后。” “啊——洛神帝!你真以为我不敢么!”洛雪儿声嘶力竭的吼着,声音已经喑哑。 “我真为你爹感到痛心。”洛神帝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随后妖雪宫内传来最后一声惨叫,宫娥纷纷奔走呼喊:“传御医!救救公主!” 站在雪地里的洛神帝却只是冷冷一笑,深吸一口气,笑道:“颜,当日你说千霏若弃了千秋谷,你便也弃了赤血楼,与你相守之人必然是只能护你一人,也才有资格被你护着。如今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可还会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错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好似旧梦的终结者,掩盖了旧日的一切,洛神帝每每站在雪地上看雪时,都会忍不住望向崆峒山的那个方向。她在等水暮颜出来,等水暮颜出来以后她和水暮颜再也不要互相伤害。 “颜,你心里喜欢的那个洛神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洛神帝鼻子酸酸的,眼泪滑落下来,融化了脚下的点点飞雪。 岚烟池石门。 水暮颜的伤早已好了,日日闭关修炼,修为长进不少。少了世俗的纷扰,心里静下来许多。 水暮颜看着那厚重的石门,回想着往事,只觉得泪眼滂沱,痛彻心扉。失去的化作旧伤,被撒上盐,又疼痛起来。 “千霏,若你不能醒来,那我必然随你而去。”水暮颜闭上了眼,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她的容颜,挥之不去。 是水暮颜亏欠她,若非水暮颜轻诺,她不会死。不信水暮颜,便不会死。 厚重的石门推开的那一刹,阳光扑到了水暮颜的身上,水暮颜与明媚的阳光抱了个满怀。 抬眼水暮颜便看见一队人马排列整齐的候在了门外,今日是水暮颜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日,重获得的自由就要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白兰候在了门外。 “魔帝。”水暮颜慵懒一笑,从容走过去。 白兰笑了笑,还是温暖如从前,可水暮颜却只是淡淡说了句:“自由的感觉真好,像做了一场梦,那么长,还好,醒了。” 白兰笑道:“眨眼又是五万年,久违了,暮颜。” “呵,五万年了,大战也近了。”水暮颜说完便大步流星往前走去,水暮颜闭关五万年,想了许多,也想念许多,如今出来了,要好好走一遭才是。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89章 告白 于是千景阁背后那条路,水暮颜再次踏上去,这一次感觉与以往全然不同。 “从前以为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便能回到过去,而今只觉得可笑。不过一场梦,却执迷不悟……终究不过一段情,是非对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水暮颜眼角湿润,面壁思过五万年,该想通的也想通了,想不通的也想通了,也许,时光本身就能给人答案。 “倘若我真要错过一世,那也该试着去努力拥有。呵,红尘好苦。”水暮颜咧开嘴笑了笑,似乎顿悟了什么似的。 西域。 妖雪宫的雪正下得紧,四周早已是白茫茫一片。洛神帝伸手接着漫天雪花,依旧是一脸温柔,白色的长袍融化了雪,变得冰冷。 “妖王殿下,雪下得越发紧了,要不要回宫?” 洛神帝默不作声,只是看着那一座雪峰,似乎下一秒,就会有谁会出现,可整整五万年了,谁也没出现过。 雪花落了一片又一片,却始终没有哪一片会映出那张嚣张的容颜。 “妖王殿下,要起风了,保重身子要紧啊。” 洛神帝充耳不闻,依旧痴痴的看着那雪花。 “真是不听话,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一声轻狂却带着温暖的声音传来,洛神帝愣了愣,而后只当是听错了,嘴角笑了笑喃喃自语:“又幻听了,你还会在我耳边出现多少次才肯罢休呢?” “与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行程一样多,和你出现在我梦里的次数一样多,同你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时间一样多。” 洛神帝怔了怔,而后便是猛然转身,本以为又是同从前一般,一转身便连幻象也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失落和绝望。 可这次是真的,又是一袭红衣,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伤情,还有思念。 “颜……颜!颜!”洛神帝几乎不落泪的眼睛却在此刻泪水决堤,悲伤汹涌澎湃。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洛神帝紧紧抱住水暮颜,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了整个雪白的世界,似乎再多的雪也不会太冰凉了。 “洛神,我回来了。”水暮颜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哭得最凶的那个。 “我曾设想过千万种重逢的画面,或许调皮暖心,或许诗情画意,或许轰轰烈烈,却从未想过我们会是这样一种百感交集的心情。我此生都不会再离开你,洛神,如果前半生我注定要用来看清自己身边的一切,那么后半生便该用来陪伴该陪伴的人。走过千山万水后才蓦然发现,我一直在画地为牢。”水暮颜一边流泪,一边感慨。 洛神帝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情话,一句我此生都不会再离开你,成了她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颜,我想你了,我好想你。”洛神帝抱得怀中人呼吸都中了几分也不知。 “天真冷,我们回去说可好?”水暮颜揪了揪她的耳朵,拉着她便往回走。 “好。”洛神帝拽着水暮颜就往妖雪宫冲,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全忘了眼角还挂着泪。 妖雪宫身后的那一座雪峰上,白兰默默转过身去,回了无忧宫。 妖雪宫。 水暮颜捧着一杯热茶,被洛神帝从背后抱在怀里,整个人像抱枕一般被搂得紧紧的。 “怎么了?抖成这样,冷了是么?”洛神帝又抱紧了几分,怀中人却是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洛神,倘若我闭关再久一点你怎么办?”水暮颜连心也在颤抖,洛神帝知道。 洛神帝笑了笑,吻了吻水暮颜的耳垂说道:“等你。” “……”水暮颜泪如雨下,而后瞪大了双眼尽量让眼前不要太模糊。 又说道:“如果遥遥无期呢……” “等你,是我的风流。”洛神帝笑得没心没肺,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 “你个大傻瓜……”水暮颜终于泣不成声,水暮颜这一世到底要的是什么?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地。 “世间可有真痴情?你信,便有。”洛神帝说完这话便将怀中人放倒,压在身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又带着不安:“颜……你可愿嫁我为妻?” 水暮颜笑了笑:“这是第几次你问我了?” “就完十七万三千七百六十四次。”洛神帝坏坏一笑。 “你耍赖,明明只有十七次。”水暮颜戳了戳身上人儿的额头。 却听得温柔话语:“每一年你的生辰,我都会对着苍天问一次,我许你我的整个天下,你可愿嫁我为妻?如今已整整十七万年余三千七百六十四年。” “……”水暮颜突然放声大笑,丝毫不顾身上人还在等她的答案:“哈哈哈……” “我会一直问你,直到你答应为止。”洛神帝说完便霸道的吻上了身下的人儿,这个吻,来得算不算太迟? “我是爱你……还是被感动了?”水暮颜心里不住的冷笑,自己这算什么?五万年的反省难道就只是为了重新找个理由放纵自己? “罢了……有什么重要呢?再惦记,再思量,也不过是我一人的独角戏。再者,我当初选择闭关不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么……”水暮颜想到这里,便决心将过往一刀两断。 “洛神,你将我过往的记忆悉数拿走吧……只留下我与你的那部分。”水暮颜推开洛神帝,满目哀求。 洛神帝愣住了,不知所措。 水暮颜笑道:“我能夺取世间任何人的记忆,却除了你的,而你却是唯一可以夺走我记忆的人。洛神,你说,这是不是上苍的安排?或许,我早该收收心了。” 或许是出于内心的贪欲,或许是出于成全,或许是太想得到水暮颜。一向不屑于使用卑劣手段的洛神帝竟然流露出欣喜的眼神,右手很老实的抬起,放在水暮颜的额前。 “通通毁了……我只要记得你就好了。”或许是太脆弱,终于不堪一击;或许是太伤悲,不愿再记起;或许是太无奈,只能放下。 “好。”洛神帝掌心浮现出七世花,水暮颜的眉间立刻有反应,强烈的抵抗是出于本能,那……若是太想遗忘呢,刻意的力量总是更强一些。 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却终究来不及看清,就彻底消失了那张脸。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西域。城门口。 水暮颜出关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顾墨云耳朵里,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西域,却被西域将士拦住。几经折腾,他还是见到了水暮颜,只是,这是所有的相逢中,最为残酷的一种。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西域!” 一袭红衣带着娇俏的笑,眼神轻蔑,一脸张狂,一如当年初遇的枭魔。 顾墨云看得呆了,竟忘了回话。 “师妹!”顾墨云猛然惊醒,四处张望,却发现身处墨仙宫,根本不在西域。 “怎么会做这种梦……”顾墨云大口喘着气,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靠在床头歇着。 “五万年了,你回来了么?”顾墨云扶额,心想着水暮颜应当是回来了。 穆九峰。 水暮颜看着那秋日里略显荒凉的穆九峰,回想起自己一声不吭便闭关,丢下赤血楼整整五万年,也不知如今大家是否都安好。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像无数只蚂蚁,啃食方寸之地。 水暮颜正想着,忽然背后一个声音:“我来与你做笔交易。” 水暮颜猛然回过头去,正对上白兰一脸冷漠。 “……” 水暮颜遥望那穆九峰,白兰却补充道:“你闭关五万年,我保穆九峰五万年无恙。如今,我与你再做一笔交易,你若答应,我保穆九峰此生无恙。” “你……”水暮颜噎住了,白兰开出的条件太过于诱人,水暮颜无法拒绝。内心对穆九峰的亏欠像是一道铁索,将水暮颜拼命的往白兰那边拽。 “好。”水暮颜果然妥协了。 “我要你和我演一出戏给顾墨云和天下人看。”白兰冷冷道。 “什么戏?” “呵,能让他一败涂地的戏。” “我还要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玉麒麟,我要去一趟东荒。” 妖雪宫。 洛神帝终日喝酒,不分昼夜,西域的事务一概不理。 月色凉如水,晚风寒刺骨。庭前一树桃花都落尽,百里芳草萋萋不肯休。 洛神帝又是坐在凉亭中独酌,看眼前的流水落花尽东流。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连生命也空白了,一片死寂。 夜未央,满天星。 水暮颜轻盈的步子踏着一路芬芳渐渐走近妖雪宫。她依旧是拿着酒瓶子伤情的喝着酒,一弯清冷的眸子刻下往昔的几分伤感。 到了凉亭,她一袭白色华服,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去更显得苍白。 “洛神,上苍是不是非要计较得如此认真?是不是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我自认为是极其擅长言辞的人,现在却连一句话都找不到该与你说的,整个人傻掉了一般。” 她大概是喝得太多了,视线竟然模糊了,仰面倒酒喝,竟然洒了一身,随后索性将瓶子丢进草丛,就站在庭院门外,一声不吭。 她就那样痴痴地站在庭前看满地落花,也不知在想什么。风雨刚过,地面上湿气还很重,如何不受凉? 丑时。 水暮颜悄悄地走到她背后,伸出冰凉的手将她定住,她只觉得惊奇,连忙问:“颜,你定住我做什么?” 水暮颜痴痴傻傻的绕着洛神帝面前的桃树走了一圈,挑了一支还未落尽的桃花,放在唇上深情一吻,趁着她醉一点点靠近她,温柔笑道:“洛神,你曾说,你喜欢桃花是因为桃花好看,桃子能吃,也因为桃枝为约。” 水暮颜突然扔掉桃花,冰凉的双手环住眼前的人,一双眼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桃枝为约,此生永不分离,可好?”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0章 圆房 她静静地看着水暮颜,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水暮颜笑笑不说话,只是横抱起洛神帝,朝着大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眼底无尽的心疼和落寞。 内屋。 “倘若我想与你睡在一处,你也会依了我。洛神,你身子好冷,我给你暖暖。”水暮颜将她抱进内屋,放在床榻上,兀自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 床上躺着不能动的洛神帝红了脸,问道:“要暖身子不该是去汤池么?” 水暮颜穿着单薄的里衣一点点靠近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水总有凉的时候,可我的身子不会。” 她轻轻将脸别过去,娇羞道:“你穿这么少,会冷的。” “不会,很快就会很热了。”水暮颜少有的霸道,俯下身压住她,轻轻吻上她的玉唇,双手却在不住的解开她的衣服。 “颜……你……这是怎么了?”她从唇间挤出来一句话,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水暮颜微微抬首,目光中带了点怨恨,也带了许多的心疼。随后默不吭声的将她剥了个干净,与她睡在一处,色狼般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我认识已有数万年,到了今日你还这样问,我很是生气。一半气你为何到了今日还怕我后悔,一半气我竟然爱了你一千年都没能给你一份安心,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爱人。” 洛神帝眼角微微湿润,或许她一直都不敢相信水暮颜已经将过往都放下了,毕竟自己之前是她恨之入骨的人,即便是过了一千年,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在水暮颜心里会有那么高的地位。 水暮颜轻声笑笑,看着动也不能动的她笑道:“想你堂堂妖王,竟是被我一个小妖睡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洛神帝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儿,淡淡的说道:“有本事你放开我,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睡了谁。” 水暮颜狡黠一笑,翻身压住她,三千青丝顺着雪白的颈子流下,好似珠帘。随后魅惑一笑,趴在她身上磨蹭着,时间稍微久了点两人便如同火烧一般奇痒难耐,眼中的热烈烧得正旺。 “妖王法力无边,竟甘愿被我这点小法术困住身子不成?”水暮颜磨蹭得连自己终也是受不住了,眼看着身下的人儿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恼了,于是便开始辗转吻她的身子,慢慢的撩火。 “别撩火了,会烧死人的。”洛神帝极力忍耐,脸庞已是红扑扑的了。 水暮颜却一反常态,竟上瘾了一般磨蹭得更厉害,还抓住洛神帝的双手固定在她头顶,温柔妩媚的吻过她的耳垂,唇角,鼻梁,还有那双她最是动人的双眼。 “颜!你再这样我就睡了你。”不知道是动情了还是动怒了,洛神帝好看的狐狸眼微微闭上了,身子却还是一动不动。 水暮颜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撩火,气定神闲,后来还嫌火候不够,竟然伸手往她下面摸去。 “你这个小受!”她情急了,一下子挣开法力翻身将水暮颜压在身下,牢牢的钳制住那双不安分的手。 身下的人儿却轻轻移动那双手,勾住她的脖子,一点点凑近,这分明是勾引她! 洛神帝看着眼前的人儿今日吃错了药一般,便轻轻压下身去吻了吻她,以示安慰,柔声道:“你今日吃错药了,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水暮颜心里真是好气又好笑,即便是不吃错药,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者说,她什么时候吃错药过? “我只是想……”水暮颜缓缓吻上去,娇媚笑道:“想要你而已,你是不愿意了?” 洛神帝听出来她是认真的,便只是轻轻道了句:“好。” 水暮颜心里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傻瓜,向来不会违背我的意思,如今我这般无缘由的要她身子她竟然也不知道拒绝么?真是十足的笨蛋。” “你这身子真的美得很,我也是惦记了许久,难得妖王今日心情好,愿意与我欢好,我不用点心思可怎么对得起妖王的一片痴心。” 这话若是平日里说,倒也像个打趣的话,可眼下说出来,不免于这漫漫长夜增加了许多的暧昧。 说话间,水暮颜幻化出一小瓶药水,一股脑全倒进嘴里,扔了瓶子俯首喂给洛神帝,两个各自喝了一半。 “颜……你……”洛神帝喝下了烈性药物,眼里藏不住的热烈喷薄而出,却还是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着床褥,克制自己。 水暮颜也是难忍,笑着说道:“你不是说我是小受么?今夜你可要让我长长眼,生平第一次,得难忘才好。” 话音未落水暮颜便用力扑倒了她,疾风烈火一般吻上了那薄唇,将她抱得紧紧的,两人亦是干柴烈火一般,迅速在这无人看守的大殿内一夜风流。 若问这药物从何处得来的,便是旁人怎么想也想不到,这药是水暮颜自己配制的,由于是第一次配制,也不知道药效如何,她只怕是生恐药性不足以让她失去理智,便加了许多的剂量。 翌日。 洛神帝看着怀中的人儿,借着那堆到床前的日光注意到手指上带了些红色,便着急的掀开了被褥,果真看到了一片鲜红。 “颜……你不疼么?”洛神帝想起昨夜水暮颜一直未喊疼,任由她放肆,现在看到那鲜红,不由得眉宇深锁,昨夜弄疼了水暮颜都不知道。 水暮颜盖上被子,环住眼前的人儿,笑道:“不怎么疼,若是我喊了疼,你可怎么睡我?妖王殿下这样的神情真是难见,这是怎么了?” “傻瓜!你怎么这么傻?”洛神帝心疼地紧紧抱住水暮颜,抱疼了水暮颜也不知。 水暮颜轻轻咳嗽两声,笑道:“我是你的人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倘若有一日你心里有了别的人,我就永远离开你,你要相信我,即便是你用尽一生都找不到我。” 洛神帝昨夜极力克制自己,生怕伤了水暮颜,却不曾想还是伤了水暮颜。昨夜她感觉有一丝腥味的时候便轻声问了一句:“颜,疼么?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水暮颜自知她是万般不愿意夺了自己这处子之身,可水暮颜今夜的目的就是这个,又怎么会让她知道呢。 于是便柔声回了句:“没事啊,夫君……我要。” 水暮颜未曾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日,费尽心思的诱拐一个人,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 一夜风露,两人感情已是融在了一块儿,洛神帝轻声道:“你是我的人了,你是我的人了。” 水暮颜浅笑回应道:“往日里不管我如何说我不会离开你,其实你都不敢确定,如今我把自己作一份赌注,押在你这里。洛神,你千万要记得,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日后不论遇到何事,都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也不要抛下我,我不喜欢别人,也不想离开你,我只要一个你,我只想守着一个你。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相信,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日后你可不要计较。” 洛神帝想过千种万种结果,水暮颜擅长说情话,可能她会听到千种万种动人的情话,可她从没想过这样的结果。 在她心里,或许水暮颜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表达爱,从前便知水暮颜不相信爱情,却不想现在水暮颜却要用自己来牵住这份爱。 “颜,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离开你。” 水暮颜闻言悄悄流下来泪,滴落在身上,水暮颜知道,从今往后水暮颜再也不必担心有朝一日她会违背水暮颜的意愿了。“洛神,这一世我爱你,却不能与你在一起,等来生,我只护你。” 这时,脚步声传来,洛神帝望了水暮颜一眼,而后笑道:“正好,她既然来了,看到了也好。” 说话间洛雪儿已至跟前,看着水暮颜俩衣不蔽体,水暮颜还倒在洛神帝怀里,笑得温柔。 随后便是洛雪儿惊恐万状的脸,还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啊——” 水暮颜迅速穿好衣服,为洛神帝小心整理,当着洛雪儿的面说道:“如今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洛雪儿,我是西域的妖后,你再也无话可说了吧?” 洛雪儿扑上来便要打水暮颜,水暮颜刚要抬手洛神帝便抢先一步捏住她的手,一脸冷漠说道:“这是妖后,容不得你放肆。还有,以后不要再伤她半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洛雪儿心如死灰,嚣张的眉眼终于焉了。水暮颜本以为她会笑,可当水暮颜看到她眼里的绝望时,心里却猛然撕裂,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往一般。 水暮颜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波澜不惊,可水暮颜的双眼始终无法离开洛雪儿,不知何时,一滴泪从水暮颜眼角滑落。 “罢了罢了!不要再想了!心慈手软只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更得意!既然回不了头了,那就干脆些,一错到底!”水暮颜狠狠闭上眼,说服自己不去理会,昨日不就料想会有这样的结果么? “我先走了。”水暮颜低声说了句,而后转身。 一只手猛然拉住水暮颜,将水暮颜扯进怀里,心疼的说道:“别走,这里就是你的家。” 水暮颜愣了愣,听着洛雪儿的哭声,眼泪噙满了整个眼眶,颤抖着声音倔强的说道:“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去了。” 而后水暮颜死命挣脱洛神帝的手,意味深长看了洛雪儿一眼,别有用心的补了一句:“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水暮颜?你们都错了,如今的水暮颜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洛雪儿,我劝你日后见了我退避三舍,否则,我保不齐自己什么时候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1章 最恨你白子佳 不知道是威胁还是心虚,水暮颜不敢看洛雪儿那双眼,不敢正视洛神帝那一刻的静默无言。 出了妖雪宫,水暮颜在积雪覆盖的林间跌跌撞撞,眼泪不住的滑落,嘴角却一次又一次猛烈的上扬,疯狂放肆的在寒风中大笑。 “这世间最可笑的就是我以为的终究只是我以为的。”水暮颜冷笑着,阴冷的寒潮涌入心里,一次一次冰冷袭遍全身。 “世人都喜欢留退路,我偏生偏执得这般,我为什么非要和世人作对?为什么……为什么!”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水暮颜终于也是崩溃了,跪在厚厚的积雪上,脑海里满是水暮颜这长长的一生里,无数像笑话一样的画面。 时间仿佛静止了,耳畔除了纷飞的大雪声,再无其他。 感情最是连累人,纵使水暮颜是天下无敌,这也会成为水暮颜的软肋,总有一天,水暮颜会败在感情的脚下,再也爬不起来。 水暮颜一遍遍训斥自己,尽量将过往的悲凉都重温一遍,让这颗有些动摇的心再冰冷些。 水暮颜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水暮颜爱的都离她而去,爱水暮颜的早已离去,水暮颜一无所有。活着,只是为了让某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天道在哪儿?水暮颜看不见,水暮颜也不想依靠天道。因果报应终有时?是何时?是等到所有不该死的人都死了,还是等到无力挽回时?呵呵,可笑,这世界真可笑。 再睁开眼时,水暮颜心静如水,恢复了冷漠,添了几分无情。这样的自己,最是锋利。 浅笑阁。 许久没来风城了,如今这里已经不是风城了,隶属南城。可浅笑阁还是浅笑阁,朱红的阁楼从未变过,不知白子佳是否如初。 水暮颜抬脚踏入浅笑阁,看着那斗方大的三个字,心中颤抖,仿佛这里该是禁地一般。 徘徊许久,水暮颜还是决定进去,再看看白子佳是否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这里依旧是莺歌燕舞,繁华从来就不曾断过,只是年轻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心老了一批又一批,情断了一段又一段,梦也散了一场又一场。 水暮颜一步一步往那回旋上升的楼梯走去,没走一步都在颤抖,白子佳,这一世她们互相亏欠多少?又如何说得清算得清?怕是算不清了。 行至她的荒城殿,水暮颜抬起手不敢推门,水暮颜既盼着里面有人,也盼着里面没人。大殿的门是紧闭的,水暮颜看着看着竟然红了眼眶。楼下纷繁的声音入耳,倒让水暮颜觉得有几分安心,仿佛将水暮颜藏在了人群中,水暮颜看得见她,她看不见水暮颜。 “姑娘,有事么?”一声问候惊扰水暮颜内心的宁静,水暮颜恍然回到现实来。 水暮颜扭头看去,巧玉旁站着她,她早已不是白衣飘飘,换上了略微成熟的浅蓝色,脸上的表情也远不如当年那般天真无邪。 水暮颜与她四目相对,瞬间电光火石,双双不语,却都是眼神闪避不及,心中汹涌澎湃。 水暮颜低着头,青丝中一缕白发很刺眼的垂下,水暮颜才猛然觉得红了脸,仿佛水暮颜已经是迟暮之年,此番见面好尴尬。 “站住!”水暮颜正转身要走,被她叫住。 白子佳命巧玉打开殿门,而后轻声道:“进来说话吧。” 水暮颜跟在她后头,忐忑。她落座后对巧玉挥了挥手,巧玉便退出了大殿。 安静的空气令人窒息,水暮颜不知以什么话题开头,五万年前杀她不少亲友,如今她当视水暮颜为仇敌。 “你出来了。”她率先开了头。 “嗯。”水暮颜轻轻回答。 不一会儿,她抬眸看水暮颜,眼神里多是冷漠和无所谓,她问水暮颜:“这次来我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水暮颜也不知道。 她见水暮颜不做声,鼻尖似乎微微呼出一丝气息,眉宇深锁。 “闭关五万年,过眼的事都该一一放下,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回想着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别来无恙。”她只是轻描淡写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是唇齿略微颤抖,眼眶也红了。 “听闻公冶一族是你带头灭的。”水暮颜出关后便听闻了,当年是她带头灭了公冶一族,为千霏雪恨。 “别误会,那是白兰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她轻巧的推给白兰。 呵,水暮颜心里止不住冷笑,她还是那样,什么也不肯说出口,却甘愿认了那么多本不该有的误会。 水暮颜顿时没了心情与她闲谈,直接开门见山,水暮颜笑了笑问道:“白兰手下有八大帝王,风水雅木山均是千氏一族,剩下三个帝王分别是九帝,岚天帝王,修罗帝。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岚天帝王。” 她并无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哦。” “呵,白子佳,旧日种种,是你苦心孤诣还是无心?”水暮颜反问她,情绪有些激动。 “你是颜帝,我就不能是岚天帝王?从前只听得魔帝甚是器重颜帝,却不曾想颜帝是上古妖魔,枭魔。一出手便将我那些个亲友都杀了个干干净净,身手好利索。”她反唇相讥,勾起水暮颜心里的怨恨。 “各为其主嘛,风城之人都是公冶一族的走狗,公冶承乾毁了千霏的尸身,早该料到我会反击的。那一日我没想过要杀你亲友的,只是他们执迷不悟,非要为公冶一族效忠,能怪我?”水暮颜眼里满是怨恨,提到千霏,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水暮颜忽然放肆的笑了:“哈哈哈……” “你笑什么!”她也怒了。 “水暮颜你不要太放肆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白子佳拍桌而起,指着水暮颜的鼻子骂。 水暮颜冷冷笑她,摇摇头说道:“朽木!什么是多行不义?我嚣张放肆到如今谁能制裁我?白子佳,你活了十几万年竟然如此食古不化么!你这人最可悲的就是太相信所谓的正义,太相信所谓的善良,所以才落了大败!做人你比不过洛神帝,做事你比不过我,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她看着水暮颜嘶吼后激动的神情,也冷笑不止,笑声有些仓惶。水暮颜倒是希望她能变通,不要愚忠!不要轻信他人!这个世道,唯有将主动权拿在手上才有选择的余地! 白子佳扬起手猛的向水暮颜打过来,水暮颜眉宇深锁,一把拦住她打下来的手。目光清冽的看着她,恨恨说道:“我这一世最恨两种人,第一,优柔寡断。第二,善良过头的人。白子佳,偏生你两者都占齐全了!” “呵呵……你以为你又是多好?你不是芥蒂千霏的死么?她怎么死的你最清楚了!优柔寡断,你当初又是如何做才致使千霏魂飞魄散的?你这个人就是假装邪恶,你说了那么多次与白兰决裂,你背地里又做了些什么?你以为你修为极高白兰就拿你没办法?你以为你不受制裁你身边的人就不受制裁?水暮颜你醒醒吧!看看你连累了多少人,你许下的誓言从来都只是海市蜃楼!信了你的话谁不会魂飞魄散!” 听着她的话,水暮颜眼里盈了泪,心中的怨恨猛然升起。水暮颜紧紧咬着牙,流下泪来,颤抖着说:“如果我没有轻信白兰的话,千霏绝不会死。白子佳,我今日以我性命起誓,我一定会查出来到底是谁杀了千霏,而我定然亲手杀了他!从今往后,挡我者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水暮颜这条命早就不是我的了,千霏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都不能,杀人凶手凭什么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间!” 白子佳听后一把掀翻了桌子,留下一句:“若这人是你斗不过的,是你也惧怕的,我看你又能如何!你嚣张跋扈自然有人比你更甚,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 “你知道是谁杀了千霏!快说,是谁!”水暮颜冲过去拼命摇晃她,殊不知手下力道过重,她开始疼起来。 “自己查去吧!”白子佳拽下来水暮颜的手,顺势推了水暮颜一把,怒骂:“疯子!” 水暮颜脑海里只想到了白兰,卫翎霄,白凌鸢。这几个当事人必然有人知道! 无忧宫。 水暮颜急冲冲来到这里,开口便是:“白兰,我再问你一次!千霏到底是谁杀的!” 白兰看了看水暮颜情绪激动的模样,挥手引退身旁的人,无忧宫便只剩下水暮颜和他。 “不是我。”白兰平静的回答。 “那是谁杀的?你若胆敢隐瞒,我连你一起杀!”水暮颜气昏了头,将心中的话肆无忌惮说出来。 白兰早已习惯了水暮颜这般说话,所以也没多在意,他只是淡淡说道:“倘若千霏不能死而复生,你又将如何?” 水暮颜勾起唇角,痞气的说道:“定然杀你魔界众生,为她陪葬!” “你以为你杀得了天下人?”他目光冷冷,面无表情。 “白兰,我闭关五万年,你以为如今的我还是当初那个枭魔?你别不信,若我真无法复活千霏,我定然可以将你这魔界再搅个天翻地覆!”水暮颜冷笑,她若反了,白兰又能如何? “你以为凭借赤血楼那十万兵马便能造反?抑或是千秋谷那百万兵力?我训练出来的兵力也不是吃素的。”白兰冷冷说。 “哦,是吗?看来我在你眼里纯粹只是没头没脑的杀手,除了硬拼便再无其他办法了。白兰,你未免狗眼看人低。”水暮颜怒目而视。 他猛的拍桌子,水暮颜却幻化出利刃一刀插入那石桌,瞬间石桌碎了一地。 水暮颜冷笑道:“从前我总是信你,以为为你做事你便不会伤我的人。可是白兰,是你亲自带兵围剿千秋谷,将我的千霏杀死。你再看看我的过去,我护着白子佳时你以白子佳为诱饵,将我再次紧紧困住。可怜我闭关之前都不知道白子佳是你手下的岚天帝王。我这一世被人掌控,前半生遇到什么人被顾墨云策划,后半生遇到什么人被你策划。白兰,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恨你,有多恨顾墨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2章 盗取梦魇冰灯 白兰叹息一声,而后说道:“呵,我早知道你不会归顺我的。水暮颜,你我之间只有交易,不再有半分感情,这样也好,你不再会怨我。” “别提了!白兰,我此番来找你只想给你一些警告,第一,再也不要妄想利用我为你铲除任何人,否则我必然叫你付出代价!第二,君臣之分从来不是你我的关系,你从来就不是我的王,所以休要以任何方式命令我做任何事,否则后果自负。第三,若你阻拦我做事,休要怪我心狠手辣,你懂得挑拨人心,可又知道挑拨人心本就是女人的天赋?我不信我玩不过你。第四,你这魔界天下苍生生死与我何干?不要妄想我会伸以援手,此时是魔族盛世,亦是两军对垒之时。我与顾墨云虽是之别,可昔年情谊不假,若我通敌叛国,你又能如何?你要你这天下便不要拦我做事,否则我不仅要你性命,我更要毁了你这魔界江山!我看你如何面对绮语魔帝!” 水暮颜早已豁出性命,此番,白兰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一个枭魔!”白兰气得只能说出这句话,额上早已是青筋暴露。 “那你与我的交易还算数?”他反问水暮颜。 “自然作数。”水暮颜冷冷瞥他。 他笑了笑,而后说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这魔界中潜藏的神界奸细我全数查清了,你也不要妨碍我清理门户。千秋谷的那两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卫翎霄……”我心里仿佛灌了铅,巨大的打击冲入脑海。 “哼!”白兰拂袖而去。 西域。 水暮颜失魂落魄的回到妖雪宫,之见洛神帝喝着闷酒。 水暮颜坐到她身旁,温柔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洛神帝早已喝了十坛,有些醉醺醺的,水暮颜刚坐在她身旁她便倒入水暮颜怀中。水暮颜还未开口,她便伸出手抚上水暮颜的脸庞,一脸伤情。 “颜,你老实告诉我,你出关是为了什么?”她盯着水暮颜,那双眸子好伤情。 水暮颜愣了愣,晃过神来的时候回答:“大概是觉得和过往有了了结,所以这次出关便是再生。我只想活得痛快些,再不要为权势所累,也不要被情意所惑。” 她看着水暮颜认真的表情,眼角滑落一滴泪来,半晌才说:“颜,你心里到底是如何看我的?你的情人?还是你的爱人?抑或,仅仅是你的朋友。” “别想那么多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要什么名分我便给你什么名分。”水暮颜笑着,却无半分温度。 “好,那我要你做我的妖后,真真正正的妖后。”她推了水暮颜一把,将水暮颜压在身下,酒气扑面而来,那双眼睛却满是悲伤。 “那你用什么与我交换?”水暮颜浅浅笑着。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洛神帝贴近水暮颜,几次快要亲到水暮颜时都被水暮颜避开。 “我要你洛神帝和整个西域的势力!”水暮颜目光顿时冰冷阴毒,看得她心里发凉。 “好,都给你。”洛神帝忽然咬上水暮颜的唇齿,紧紧抱着水暮颜,泪水不断落在水暮颜的脸上,和水暮颜的泪混为一体。 五万年的闭关水暮颜想通了许多,这之前的一切都是水暮颜咎由自取,这个世道不好,谁都不好,水暮颜也不好。水暮颜曾信任的人都背叛水暮颜,利用水暮颜,如今也该水暮颜利用他们,背叛他们了。千霏一颗真心愿意陪水暮颜一世长安,她不似白子佳那般优柔寡断,不似洛神帝那般走不出自己的过往,她是水暮颜眼里最完美的人。水暮颜既承诺了她拼死也要护她,她信水暮颜,水暮颜便该将性命也托付于她!她生水暮颜便活,她死水暮颜便不能活! 一番云雨后,洛神帝轻轻为水暮颜整理乱发,深情款款看着水暮颜,问道:“颜,从前是我欠你诸多,如今你想要什么我便帮你夺什么。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有什么好?你要这样对自己。洛神,因为一个恨字你从桃夭神尊变成堕神,在人间历劫时你又想不开上了吊,现在在魔界,你与我爱恨纠缠几万年,你不累么?你不倦么?”水暮颜亦是不懂她为何要如此执着,分明都知道彼此不可能,又奢求什么? “我要你,我只要你,其余的都毫无意义。”洛神帝又流泪,仿佛在悔恨当初不该戏弄于水暮颜,水暮颜那一片痴心被糟践得连渣都不剩下时,水暮颜对她,便再也没了半分情意。 “你喜欢了一世的戏曲,既然如此,那我陪你唱戏,你陪我复仇,如此也好,我们还能找个理由厮混在一起。”水暮颜闭上眼,轻轻抬手遮住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浸湿枕巾。 “好。”她俯下身亲吻水暮颜的额头,抱着水暮颜入睡。 神界地牢。 水暮颜和白兰擅闯神界偷盗梦魇冰灯,被抓个正着,桃枝雨将水暮颜和白兰困在了地牢。 水暮颜望着四周的岩石,坚不可摧,眼里落了失望。 “这是什么岩石,我打了几掌它竟然纹丝不动!”水暮颜着急上火的又打了几掌,而后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到处触摸石壁,想看看有没有机关。 “别浪费力气了,这是顾夕墨从前用来囚禁绮语魔帝的牢房,根本逃不出去。”白兰说道。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转身看着白兰一脸平静,又发现这个牢房着实小,瞬间觉得很尴尬。 白兰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问道:“过来坐,站着不累么?” 水暮颜更觉得尴尬,不过几平米的地方,就只有一个石床,无奈,水暮颜只能坐在床角,尽量远离白兰。 白兰又往水暮颜那边挪了两步,吓得水暮颜连忙站起来大喊:“你坐过来干嘛?!” 白兰笑了笑,而后问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水暮颜连忙滚到一边去,坐在地上,靠墙看着白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跟着来别跟着来,这下倒霉了吧!双双被困!看你怎么出去!魔界一日无主,必然方寸大乱。” 白兰听着水暮颜碎碎念,不由得一笑,走过去迅速拉住水暮颜的手,往床上拽。 “喂!禽兽!你干嘛!放开我!”水暮颜惊恐的挣扎着,脸红了一半。 白兰拉水暮颜坐下,而后说道:“坐在地上会着凉的,你就坐在这里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怕什么?我要是乱动,你打我不就得了?” 水暮颜揉了揉生疼的手腕,不满的看了白兰一眼,而后说道:“堂堂魔帝,岂能趁着四下无人就失了体统?传出去多没面子!” “是吗?”白兰觉得好笑,而后盯着水暮颜看,看得水暮颜一脸懵。 “咳咳!”水暮颜故意咳嗽了两声,而后问道:“你看我干嘛?!看我又不能从这儿出去。” 白兰微微叹息,而后躺在床上,说道:“颜儿,你多久没有与我推心置腹的说说话了?” 一声颜儿叫得水暮颜心头顿时难过,难不成他心里还对水暮颜存有一丝丝柔情么?这么多年的君臣关系,在水暮颜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无情帝王。水暮颜亦不信自己在他心里还有半分地位,有的,不过是利用价值罢了。 水暮颜微微皱眉,不言语,而后又听得白兰说道:“如果不是困在这里,此生,你是不是都不会与我好好说一次话了?” “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无话可说。”水暮颜冷淡至极,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几分。 白兰瞥了水暮颜一眼,而后问道:“你喜欢上了顾墨云是不是?” “与你什么关系?”水暮颜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冷冷回答。 白兰突然起身,一把拉水暮颜压在身下,而后强吻上去,吓得水暮颜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的!打得白兰嘴角顿时流了血…… “你……我……滚开!”水暮颜先是一惊,而后猛的推开白兰,却被白兰狠狠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白兰!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啊!!”水暮颜急得眼眶湿润,声音似乎有些呜咽。 白兰一把将水暮颜抱上床,命令似的说道:“你别动!” “你滚!放开我!”水暮颜又是几番挣扎。 “你不动我就不动!行不行?!”白兰似乎已经无能为力,连说话都有几分颤抖,水暮颜从来就不受他的控制,不论身心。 水暮颜见他眼里含泪,心下软了几分,又听得他说道:“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说说话,颜儿,你就不能少拒绝我一回么?” 水暮颜垂眸叹息,而后平静下来,不再挣扎,白兰也放开了水暮颜。两个人躺在床上,似乎都难过了。 白兰问道:“你还会帮我打天下么?” “我不忍看魔界苍生在战火中民不聊生,就算没有当年的承诺,我一样会帮你一统魔界,再抗神界。”水暮颜言语冷淡,白兰还能问出什么问题?他关心的,不过是水暮颜还会不会帮他罢了。 白兰笑了笑,而后说道:“终于是,你再也不会为了我而征战天下了。” 听着白兰的叹息,水暮颜不由得心头难过,少了一个水暮颜为他征战天下,还会有无数爱慕他的人为他征战天下,从来都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水暮颜而有任何的变动。 白兰又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之间终究是残留一道疤。颜儿,如果当初我没有先娶奇雨薇,你会不会……” “不会!”水暮颜打断他的话,而后狠狠皱眉,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我很庆幸是奇雨薇先嫁给你,才让我从梦里醒来。如果先嫁给你的是我,只怕我所受的折磨已经让我生不如死无数次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3章 逃出生天 “我身为帝王,很多事是无法选择的,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白兰似乎也很难过,与水暮颜四目相对,而后眼中满是委屈。 水暮颜怔住了,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白兰就是白兰,永远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白兰,你是帝王,娶谁是你的自由,娶谁也是你的选择,不管你是拉拢人心也好,抑或是逢场作戏也罢。我永远不会与你有这层关系,我也不想成为别的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再者,你对奇雨薇无情无义,那你对我就有情有义?!可笑!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 一句话戳到了白兰的痛点,水暮颜至始至终都认为白兰只是利用水暮颜,没有半分情意。 白兰哽咽,而后说道:“那你想要我如何对你?只要我能做到,你且说出来,我无偿为你做到。我只求……只求你不要再这样冷淡对我好吗?颜儿,自从你对我冷淡以后,我没有一日过得安心。我……我若是知晓你当年同意我娶奇雨薇不过是试探我的,我绝不会娶她!颜儿,颜儿,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你看谁的眼神出现过风月之情。” 水暮颜拳头咯咯作响,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挽回水暮颜的心?呵!可能吗?宁可一世牵挂,也绝不会回头!这如果是上苍赐给水暮颜的报应,让水暮颜爱错了人,爱而不得,那水暮颜也有权利让别人同样得不到! 水暮颜冷冷看着他,而后说道:“白兰,曾经的我年少轻狂懵懂无知,上了你的当,爱错了人。可好在我早早的便清楚了自己对你而言不过是棋子,你是帝王,是魔帝,而我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门不当户不对,我与你没有任何可能性。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自古无情最帝王,我绝不会与别人共侍一夫!你说你对我牵挂,你想过没有,那或许只是你的不甘心。我除了法力高强,还有其他优点吗?随便拉一个女人出来都把我比下去了!你凭什么喜欢我?我不会做这种白日梦!” 一番话说得白兰心里五味陈杂,原来他猜得没错,水暮颜对他一往情深,从未变过,是他的身份阻隔了他们。 水暮颜眼角湿润,伤疤存得越久,再次揭开便会越疼。水暮颜以为自己放下了,其实只不过是将他藏在了心底,有的人,一见误终生,不见终生误,大概,说的就是白兰。 白兰又说道:“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该多好,便能与你长相守,一世不负。” 水暮颜闻言气得起身便是一掌狠的打在岩石上,而后转身吼道:“你们男人要的是天下!顾墨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连段封尘也是这样!女人对你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两全其美的事从来就没有!我不是奇雨薇,愿意为了爱情牺牲自由,牺牲一切委曲求全!我水暮颜这一世宁可孤苦无依,宁可孤家寡人!也绝不会成为谁的附属品!” 白兰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颜儿,如果我废了奇雨薇,立你为后,永生永世再不娶他人,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水暮颜顿时滑落了泪,当初白兰明知水暮颜的心意,不也没按照水暮颜的心意行事么?那时与现在的区别不过是水暮颜不再心心念念都是他,白兰再也无法完全操控水暮颜了。 水暮颜收住了泪,冷冷说道:“我与你认识整整十万年了,即便是还你的情,我也还清了。白兰,我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喜欢你整整十万年已经够了!你也行行好,放过我好不好?没了你我还可以爱别人,我好容易做到今天这样无所谓,可以看着你与别人夫妻恩爱也真心祝福,我不容易,你也体谅体谅我行不行?” 白兰没想到水暮颜气性如此之大,一放手,便永不回头。 “好,我放手。”白兰顿时垂头丧气,腮边滑落一滴泪。 “奇雨薇比我更爱你,她为了你能够牺牲一切,我绝对做不到。珍惜眼前人,祝你们一世长安。”水暮颜背对他,泪流满面,是不是说了这些话以后,她再也不能爱他?感情最忌讳的就是拖着,要么越来越淡,要么就是互相伤害却无法回头。 轰—— 头顶突然一声响,满满一道光铺下来,刺眼得水暮颜和白兰双双抬手遮挡。 随后一道身影闪进来,遮住了大片光影,水暮颜下意识拉过白兰闪退在一旁。石门再封上时,里面多了一个顾墨云。 水暮颜吓得一身冷汗,又拽着白兰往后退,撞了石壁之后才意识到退无可退。 顾墨云冷冷坐在石床上,一张脸阴沉得可怕。白兰趁机将水暮颜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拽在手里,吓得水暮颜双目圆瞪,不知所措。而顾墨云则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放开她!” 白兰冷冷一笑,将水暮颜往怀里一拉,说道:“你来做什么?真是坏了我的好事。” 一句话气得顾墨云眉眼全是怒气,不由分一掌打过去,白兰连忙带着水暮颜闪过攻击。 水暮颜站稳脚,而后大声喊道:“顾墨云你干什么你?!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此话刚说出口水暮颜就后悔了,应该说清楚水暮颜保护他只是因为他是君,而水暮颜只是臣。 顾墨云也怒了,冷酷的声音怼回去:“我偏要伤他!看你能如何!” 如此狭小的空间,拳脚施展不开也就罢了,万一造成死伤,连救治的医药都没有!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从这里逃出去,其余事情都先放下。 这时,上面传来桃枝雨火急火燎的声音:“神尊大人哪里去了?” “神尊大人刚下去,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什么?!神尊大人下去了!”桃枝雨望着眼前的囚牢,连忙喊道:“还不赶紧打开囚牢!底下关着白兰和你,万一他们联手伤了神尊大人可怎么办?!” “可,可万一神尊大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废物!神尊大人若是知晓你们是为了他的安危,绝不会怪罪下来,还不赶紧打开囚牢!”桃枝雨真是烦透了这群酒囊饭袋,竟然敢让顾墨云只身前往囚牢! 水暮颜与白兰相视而笑,随后水暮颜大喊:“白兰!快杀了顾墨云!趁他现在重伤!” 顾墨云狠狠皱眉,对着囚牢外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打开地牢!违令者杀无赦!” 水暮颜皱了皱眉,而后又对着囚牢外大喊:“你身中剧毒,你以为你能撑多久?你一运功就会导致毒素蔓延全身,等死吧你!” 顾墨云狠狠皱眉,水暮颜竟然这么护着白兰,真的想带他出去么? 外面的桃枝雨早已经慌了神,喝退了那些守卫,按下机关,牢门迅速打开!水暮颜朝着白兰点点头,拽着白兰就往上飞,两道光迅速闪出了地牢。 顾墨云刚上来便对着桃枝雨一掌打过去,骂道:“混账!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水暮颜与白兰四目相对,双双皱眉,水暮颜不由得咋舌,摇摇头道:“突然觉得庆幸,幸好我不是他的部下。” 顾墨云猛然转过头去盯着他俩看,怒火中烧,凌厉的声音吼道:“师妹,你过来!今日他注定有来无回!”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说道:“上一次你在浮屠山时白兰也这么说过,你还是跑掉了。世上奇迹多,你有他也有,今日我就赌他回得了魔界。” 话音刚落,水暮颜便幻化出彼岸魂来,大有决一死战的心。 桃枝雨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 顾墨云惊得猛回头,死死盯着桃枝雨,冷冷道:“你是统帅还是我是统帅?!” 桃枝雨顿时涨红了脸,转而辩解道:“今日众目睽睽,他们插翅难逃!” 水暮颜冷笑道:“怎么?你连自己的部下都管不住?一个女人便可以号令三军?堂堂夕墨神尊竟然肯屈居在一个女人之下?” “师妹,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你记住,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果得不到,我宁可毁了!” 顾墨云一句话凝结全场气氛,正在大家都屏息静气时,白兰拉着我化为一道光飞下魔界。 “追!追呀!”桃枝雨急得跳脚,炸毛了。 顾墨云只是转身冷冷看着水暮颜,讽刺道:“本尊说的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 桃枝雨当即闭嘴,不敢多言。 穆九峰。 水暮颜和白兰刚落地,水暮颜便转身狠狠打了他一耳光,而后目光冰冷的看着他道:“我只答应你演这出戏,你勿要再做出让我恶心的事来。” 白兰愣在那里,而后凉透了心的说道:“我们也算有了个结局是不是?” 他沧桑的嗓音让水暮颜觉得心酸,他俩都没有给彼此一个交代,如今他让水暮颜陪他在顾墨云面前上演这出戏,正好给了他们彼此一个交代。 “还有一场戏,这是你帮我的最后一个忙,也是我送你的礼物。”白兰冷冷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什么戏?”水暮颜跟上去问他。 “绝情宴。”白兰冷冷说出这句话。 水暮颜心里忍不住叹息,他这是想让水暮颜也给顾墨云一个交代。 穆九峰。 水暮颜发出请柬,邀请顾墨云至穆九峰一聚。顾墨云如约而至。 水暮颜倒上酒,恭恭敬敬递给白兰和顾墨云,又坐在木左逸身旁,淡淡一笑说道:“难得大家都到齐了,来,今日不醉不归。” 顾墨云见水暮颜喝得尽兴,也不好扫了水暮颜的兴致,便也一杯一杯喝,不断与水暮颜碰杯。 酒过三巡,几人早有醉意,说话间也略微随意了些。 顾墨云见水暮颜一脸笑意,便试探着问:“若你红妆出嫁,必然美艳动人。”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4章 落九霜 “哈哈……”水暮颜看了看自己一身红衣,而后笑道:“这天下间还没有谁能让我出嫁,不过,我倒是会娶一人与我白首。” 白兰闻言笑道:“又说胡话,你该找个如意郎君好好照顾你。” 水暮颜大笑,而后又饮下一杯,扶住渐渐沉重的头,说道:“我一本正经呢,我有心上人了,我等我与她白首不相离。” 木左逸看向水暮颜,而后说道:“你喝醉了,师妹。” “不,我没醉,我如果醉了,就不可能回答得了你们的问题了。”水暮颜又是傻笑,索性抱着酒壶开始倒。而后又觉得不尽兴,拿起桌上一坛酒便开始猛灌自己,任酒水洒了一身。 顾墨云起身欲拦,水暮颜却摆摆手道:“谁都别碰我!我没醉!” 可水暮颜那身子分明已经开始晃,眉宇时而紧皱,时而痛苦的舒展。胸膛起伏不定,眼角含泪,却久久沉默。 “师妹,你醉了,坐下歇会儿。”顾墨云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一旁的白兰看得脸色变了,什么时候轮到他顾墨云对水暮颜发号施令了? 突然一曲箫声传来,呜咽悲切,断魂伤神。水暮颜与众人的反应皆是一样的惊奇,纷纷循着声源望去。 只见一袭白衣,温柔眉目,模样姣好,眉宇间几许风情。 水暮颜兴许是喝多了,竟然失神片刻,站起身喊了句:“是你?!” 而后水暮颜忽然想起千霏还睡在冰棺之中,却又想不起来千霏是何模样,复又看了眼前人,却还是想不起来千霏是何模样,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好眼熟。 水暮颜狠狠皱眉,猛灌了自己一口酒。 “九帝来了,坐。”白兰笑道。 落九霜仔细打量水暮颜,看着这个曾为八大帝王之首的人,本以为水暮颜应该有通身狠毒的气派,却原来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除了一点冷漠之外,便只有满目伤情。 落九霜心想到:“活了几十万年的人,就是这样的么?” 兴许是落九霜看水暮颜太久了,水暮颜皱眉转过头去盯着坐在身旁的她,而后问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地方?盯着我看这么久。” 落九霜闻言一怔,此人说话间带着冷漠和霸气,让人不敢冒犯。 水暮颜见她不言语,便笑了笑说道:“你就是年纪最小修为不浅的九帝落九霜?” 落九霜连忙应声:“不敢当。” 水暮颜忽然起身,看了一眼落九霜,忽然觉得有些转不开眼,最后却还是拼命摇摇头转过身去,匆忙离去。众人一脸茫然,白兰却唇角带笑。 顾墨云看了一眼白兰,冷笑道:“落九霜?呵。” 白兰示意落九霜去追水暮颜,落九霜便跟了上去。白兰看了一眼顾墨云,而后说道:“即便只是七分像,也足够了。” “哼,你以为我还会归顺于你?”顾墨云眼神冷漠,死死盯着白兰,又补充道:“别做梦了,我的亲友都在神界,从前你还有个千霏值得我记挂,如今千霏尸骨无存,我凭什么跟着你做事?” “洛神帝不是还在这里吗?你以为我不跟着我做事就会与我作对么?顾墨云,你不要太猖狂,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白兰冷眼看他,而后看了一眼木左逸。 木左逸淡定的看着顾墨云,提醒似的说道:“你可知师妹为何会请你吃这顿饭?” “同门之情,再者,师妹心里终究是有我的。”顾墨云说得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木左逸摇头,轻声叹息道:“上一次你能离开浮屠山,我与你便是绝情断义。而今你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在这酒里下了毒。” 顾墨云看着木左逸说话不像是开玩笑,表情也有些不淡定了,冷冷道:“呵,不可能,你们也喝了酒,难不成我连你们也要杀?” 木左逸笑着看他身旁那壶酒,说道:“你没发现师妹一直给你斟酒都是用的这个壶么?你与我喝的是同一壶酒。” 顾墨云闻言猛然皱眉,起身运功,还是未察觉什么。于是冷笑道:“什么毒?我根本察觉不出来,你们虚诈?!” “忘川水。”木左逸冷笑,而后说道:“当然,还有寒毒。” “啊!”顾墨云轻呼一声,脸色不太好看了,嘴角扯过一丝不可思议。 说话间,水暮颜和落九霜已经回来了,远远的便看见三个人各怀鬼胎的模样。水暮颜见顾墨云一脸撞鬼的样子,不由得好奇,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来继续喝酒。 顾墨云见水暮颜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一凉,难道水暮颜对他真的只有恨了么?左思右想,顾墨云终于是忍不住了,而后问了句:“师妹,如果太恨一个人,是选择忘记他好还是选择记得他好?” 水暮颜不明所以,愣了愣,而后一脸认真的回答:“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忘记你和白兰,然后让你们永远记得我,而我绝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 此言一出,三人心里皆是一般冰凉,水暮颜如今说话处处带刺,锥心刺骨。水暮颜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水暮颜又喝了一杯,而后说道:“这个丫头这么有潜力,把她送来对付我未免浪费了,不如自己好好培养,日后必然胜出我百倍。” 白兰与水暮颜一直是对视的,他只从水暮颜眼里看出了无所谓和冷笑。 水暮颜起身便要走,又似乎忘了说什么,于是回头补上:“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昔日恩怨情仇就此别过,望诸君珍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几人无言以对。顾墨云先是皱眉,而后便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白兰与木左逸对视,白兰问道:“我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木左逸只觉得喉间苦涩,并未回答。 落九霜看了两人一眼,而后欲言又止,白兰问道:“怎么?” 落九霜这才说道:“我方才跟过去,她说让我不要再靠近她,否则一定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妖雪宫。 水暮颜卧于软榻上,不言不语,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却都无法连接在一起。 “颜。”身后忽然传来洛神帝的声音,水暮颜轻轻回过头去,看见洛神帝脸色略微苍白。 她轻抚水暮颜的额头,一脸心疼的说道:“最近没好好吃饭么?怎么又瘦了?” 洛神帝笑着温柔看水暮颜,为水暮颜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水暮颜仰面躺下,慵懒的目光沉沉看着大殿上白晃晃的雪映出的光。 两人沉默片刻,而后水暮颜眼角又落下泪来。 “我时常梦到千霏,白衣胜雪,她在哭,她怨恨的看着我,问我为何不救她。问我为何背弃她,问我为何戏弄她。可我竟然记不清她的容颜了。”水暮颜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湿润,却哭得无声。 洛神帝轻轻将手背在身后,拳头捏得紧紧的,眉宇深锁,不言不语。 “颜。”洛神帝欲言又止,水暮颜把放在额上的手拿开看向她。 洛神帝扑过去紧紧抱住水暮颜,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没了,你会牵挂我么?” 水暮颜不知道为何她要这么问,只是忽然觉得心好凉,仿佛已经失去什么一样。水暮颜忽然哭了,顷刻之间泣不成声:“呜呜……” 水暮颜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觉得好伤心,这一哭就没能停下来,哭了整整半日,直到哭累了才睡下了。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熟睡的容颜,温柔说道:“有时候我好羡慕千霏,死了几万年你都能如此牵挂。而我这个大活人,在你心里的牵挂却远不及她一半。” 洛神帝忽然觉得心里好凄凉,自己追了这么久,到底得了什么结果?是不是越活越糊涂?她又看了看水暮颜,凉凉的说道:“颜,你要的我给你不了,可我还这么缠着你做什么?呵,我这长长的一生,真是可悲可笑,像个荒诞的笑话,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洛神帝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桃花烂漫的时节,一个红衣小丫头坐在桃枝上想事情。满眼的天真洛雪儿,偶尔会折一树桃枝抱在怀里,将上面的花瓣一瓣一瓣扯下来,丢在树下。风起时,飞花漫天,仿佛仙境。 “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桃花,而不是这皑皑白雪,一片苍茫。”洛神帝轻轻躺在水暮颜身边,温柔的伸过手去抱住那个千疮百孔的人。 一个时辰后。 “滚开!贱人!我杀了你!”忽然一声大喊,而后睡梦中两人双双惊醒。 洛神帝转眼看着一旁满脸泪痕、惊慌愤怒的人,关切问道:“怎么了?梦到什么了颜?乖,别气别气。” 水暮颜这才发现刚才是梦,于是尴尬的扶额,沉默片刻后说道:“洛神,我梦到那个千霏被一群人围着,不知道是谁偷袭她,很长的一把剑刺入她的胸膛……” “乖,只是个噩梦罢了。”洛神帝安慰道,而后抱紧水暮颜。 水暮颜忽然想起轮回画,水暮颜忙下床,洛神帝拉住水暮颜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轮回画,年岁太久,我都记不清千霏的模样了,我去看看,或许我能看清楚那一剑到底是谁刺入她胸膛的。”水暮颜说着便要掀被子。 洛神帝狠狠一把拉住水暮颜,心疼的说道:“记不得那就是命,何苦记得?你之所以忘记,不也是因为记得太痛苦了么?颜,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不值得。” 年岁真的可以让水暮颜忘记一个人,一段情,一场梦么,水暮颜面色惶恐。 “洛神,我这一生可笑可悲,活到现在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死了就解脱了,我想要自由,却过着软禁的生活。真是个笑话,嚣张跋扈就一定自由?放肆狂妄就一定自在?如果可以躲得过这两个恶魔,我情愿放弃所有,哪怕性命。”我说得一脸认真,不知为何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杀了白兰国乱,不杀他……我便生不如死。哈哈哈……为什么到最后我却是谁也惹不起的……”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5章 欲擒故纵 洛神帝抱紧水暮颜,说道:“颜,这一世,我护你一世长安。” 水暮颜听了只觉得心酸,从前对水暮颜说过这话的不止洛神帝一人,而今在水暮颜身旁的却只有洛神帝一人。 穆九峰。 白兰再次造访,却只有一句话:落九霜落入水暮颜穆九峰的雪山下了,颜帝可否帮忙寻找? 水暮颜气不打一出来,虽只见了那丫头一面,却总觉得似曾相识。不得不说,落九霜是异于千霏却又有几分相似的存在。白兰这一说,水暮颜慌了,二话不说便孤身前往穆九峰下的雪山寻找落九霜。 夜幕时分,水暮颜找到了摔伤了腿的落九霜。 “颜帝……”落九霜在不明亮的夜里只见了一袭红衣,青丝凌乱的她慌乱的大喊着水暮颜的名字。 “落九霜!”水暮颜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扑过去抱住落九霜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从何而来? 水暮颜背起落九霜,走在寒冷的黑夜里,听着耳畔猛然吹过的风,鼻尖连寒气都显得那样奢侈。 落九霜安静的趴在水暮颜的背上不吵不闹,走了好一段路水暮颜才问了句:“还醒着么?” 落九霜又搂紧水暮颜的脖子,算是应声,水暮颜淡淡一笑,继续往前走,风雪夹着些许霜,打在他们脸上,身上,结成霜。 水暮颜忽然停下来,躲在一棵倒下的枯树背后,捡来枯枝堆成小山,而后风雪停了,水暮颜点燃了篝火,将落九霜放下来烤火。温暖的火苗直扑落九霜的脸,烫得她连连后退。 “呵。”水暮颜见状笑了笑,而后笑道:“落九霜,你把外面的袍子脱下来烤一烤,不然会着凉的。” 落九霜这才脱下来结成霜的袍子,猩红的颜色在火苗刺啦的声音里逐渐融化,挺得直直的一块块也都软了下来。 “阿嚏!”落九霜果然是着了凉,眼神也有些迷离。 水暮颜扒了扒火堆,然后坐到落九霜背后去,从背后紧紧搂住她。惊得落九霜不知所措,手中的袍子险些落在火堆里,还好水暮颜及时拉了过来扔在一旁。 “怎么?害羞了?”水暮颜似挑逗少女一般挑逗她,顺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庞。水暮颜那长眉一挑,及其妖邪。 落九霜不答话,就静静的在水暮颜怀里挡风取暖。 篝火升起火焰,映红了两人的脸庞。落九霜见水暮颜又是沉闷,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死气沉沉的,像个老骨头。” 水暮颜淡淡一笑,捏了捏她的脸庞说道:“都活了几十万年了,能不老?传说中我是怎样的?” 落九霜靠在水暮颜怀里,回忆着说道:“别人都说你阴狠毒辣,不择手段,性格直爽,活泼开朗,嚣张跋扈。” “那你现在觉得我身上没有这些?”水暮颜淡淡一笑,轻轻摇头。 落九霜仰头望水暮颜,说道:“你没有了性格直爽和活泼开朗,嚣张跋扈我也没看到,高冷倒是有。” “哈哈……怎么?你还想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出现在你身边?”水暮颜温柔的看着她,为她理了理乱发。 落九霜看着水暮颜这般温柔的神情,而后痴痴的问道:“颜帝,你以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落九霜这么一问水暮颜瞬间失了神。 “我以前是如何模样?”水暮颜心中暗自叹息,“还有人记得我从前的模样?” 水暮颜忽然笑了笑,而后无所谓的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冰冷无情的,而后我是冰冷多情的,现在,我是冰冷无情的。” 落九霜听不明白,难道这是一个轮回?落九霜没有经历过任何情爱,她也不懂,在她眼里功勋卓著才是第一要紧事。而她这一次的任务只是为了征服水暮颜,她信誓旦旦说的话,发的誓,她一定要做到的。 “天山雪莲?”落九霜看着天山上泛着白光的地方。 水暮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盏盏冰灯燃在山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四处冒出来泛着白光的圆圈。 “是谁?”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望着眼前的柴火发呆。 落九霜见水暮颜神游,便轻轻推了推水暮颜的肩头,而后问道:“你平日里就发呆?” 水暮颜听着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站起身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水暮颜背着落九霜往穆九峰峰顶走去,黑夜里落九霜看不清水暮颜的脸庞,却总是听见断断续续水滴落下的声音,还有水暮颜不太平缓的呼吸声。 枯荣楼。 水暮颜带着落九霜来到枯荣楼,看着那百尺高楼,还有四根长长的铁索在哗哗作响。 水暮颜闭上眼,苦笑道:“这是枯荣楼,这座楼和崆峒山的千景阁一般高。只可惜,这里面装的都是妖魔,并非美景。” 水暮颜面色沉重,回想方才看到的白光,心里猜想是不是白兰?可他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落九霜,你可知这枯荣楼是用来做什么的?”水暮颜看着她,认真的问。 “不知。”落九霜远远的便嗅到了妖魔横行的气息,杂乱,暴戾,令人反胃。 “世人都只知道我年轻有为,杀人不眨眼。却不知道我那一身修为从哪里来,这枯荣楼中尽是法力不浅的妖魔,却都不过是我用来练功的邪物罢了。”水暮颜说得像忏悔,眼神却冷漠。 “有一个人在等我,而我,还不够强大。”水暮颜冷冷说了这句话后便静静坐在枯荣楼前,一言不发。 落九霜静立无言,从听到那句话的瞬间便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受到了触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水暮颜,若有所思。 雨雪宫。 水暮颜背着落九霜回来的时候,白兰早就走了。 “我……”落九霜似乎也感到为难,面露尴尬之色。 “那就住在这里吧,我正好缺一个人暖被窝。”水暮颜心里明白白兰想要什么,水暮颜本不想留下落九霜,可话到了嘴边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句挑逗的话。 水暮颜转身笑着看着她,心里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漫上心头,仿佛似曾相识,抑或,水暮颜就单纯只是想留下这个丫头。 夜里。 水暮颜坐在案牍上,努力回想,心中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或许是忘了什么。 落九霜则是坐在床上,不安的看着案牍上的水暮颜。 “从前只是久闻你大名,却未见过你,如今见了,竟然不是我想象的模样。”落九霜看着微弱的灯光下静静出神,偶尔皱眉的水暮颜。 “千霏……”水暮颜想得有些头疼,而后心烦的起身,想去睡了,一转眼却正好对上落九霜傻傻盯着水暮颜的双眸。 一双温柔的眉目,却偏生有些活泼的气息,这个女子一定是内心坚强的那种。水暮颜看着她不免笑了,这一笑却吓得落九霜裹紧了被子。 水暮颜抬抬手似乎想做什么,而后坏坏一笑,想到:“有意思,当初我是不是也这么害怕洛神帝的?不如吓吓她。” 于是水暮颜缓缓靠近她,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走到床边时当着落九霜那张惶恐的脸将绣满彼岸花的外衫脱下,吓得落九霜脸色发白。 “白兰不是把你送我了么?你还怕我啊?哎呀,真看不出来九帝还有这么小巧可人的一面,传说中那个不择手段又颇为毒辣的小丫头去哪里了?嗯哼?” 一连串的话问得落九霜无言以对,只能裹紧小被子,憋红了脸。 “吼!”水暮颜忽然扑过去,还像孩子一般叫了一声,吓得落九霜当即“啊!”了一声。 随后便是水暮颜大笑:“哈哈哈……” 落九霜煞白着脸色看水暮颜,忽然觉得被戏弄了,心头不免难过,冷哼一声,而后掀开被子准备跑,却被水暮颜张开双手扑回来,又用被子将她裹得紧紧的。 水暮颜笑道:“裹好你的小被子,小丫头一个。” 随后水暮颜拿起外衫,又穿好,而后出了内室。 落九霜待水暮颜走后忍不住怼道:“我这是被坑了么?魔帝不是说她很冷漠?这副无良的模样哪里像绝情冷漠的人?” 枯荣楼。 水暮颜飞身坐在枯荣楼顶,幻化出一只红玉萧,习惯性放在唇边吹起来,可一声都还没吹水暮颜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 “我……这红玉萧谁送的?”水暮颜借着月光打量着红玉萧,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送的。 轻轻转动萧身,映入眼帘一串小字: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水暮颜轻声念着,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两个字轻轻从水暮颜喉间吐出:“千霏……” 脑海中浮现一张笑脸,还有一张冰冷绝望的面孔,虽然都还很模糊,可水暮颜已经能勉强看得清了。水暮颜颤抖着身子,低声哭泣,水暮颜想起来千霏在千秋谷一战中已经死了,尸身被水暮颜存在冰棺里的,可公冶承乾却放火烧了冷月宫,毁了她的尸身。水暮颜手腕上的回魂玲是为了复活千霏,难怪水暮颜一直戴着,不曾取下。 水暮颜自己闭关五万年是因为太恨自己无能,竟然无法为千霏讨回一个公道。千霏的死和卫翎霄前后表现出来的异样有直接的关系,水暮颜不肯承认杀死千霏的人就是卫翎霄。如今水暮颜归来,只为了复仇,水暮颜要复活千霏,就算逆天改命! “啊——”水暮颜失去千霏的痛苦席卷而来,漫上心头的瞬间水暮颜只觉得心脏痛得难以抑制。 狂风拨乱水暮颜的青丝,渐渐红了的双眸仿佛只看见了一望无垠的血色,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水暮颜:杀了白兰!为千霏报仇!毁了天下!还千霏一个公道! 水暮颜像困兽一般在枯荣楼前嘶吼着,眼泪滑落两行。铁索发出的哗哗的声音与水暮颜的哀嚎混为一体,都在寒风中叫嚣着。 半月后。 雨雪宫。 白兰突如其来的到来让落九霜有些不知所措。 白兰冷冷道:“怎么?乐不思蜀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6章 将计就计 落九霜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敢。” “你在这里住了有半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我?”白兰似乎显得很没有耐性,他等不了太久的时间。 落九霜不知如何作答,水暮颜这半个月以来对她很好,让她一度以为上天也开始眷顾她了。白兰让她去讨水暮颜的欢心,可水暮颜却反过来讨她的欢心,成日里与她挑逗,落九霜从未想过的宠爱竟然是一个女人给她的。只是,这个女人过得好伤情,落九霜独独不懂这一点。 白兰见她不回话,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水暮颜为了保住千霏而下跪求他的场景,一瞬间怒了,大骂道:“落九霜!是不是连你也败给了她!” “我……”本以为落九霜还会和从前一样,怒气冲冲反驳白兰,可落九霜没有,只是语塞。 白兰仰面大笑:“哈哈哈……真是笑话!” 白兰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落九霜,而后问道:“她是不是真的对你很好?” 落九霜不敢确定的点点头,又缓缓说道:“她心里仿佛有道高墙,我进不去,可她心里是有我的。” “你堂堂九帝,难道也肯屈居人下了?你可知她心里装的是谁!”白兰脸色难看,满目怨恨。 “不知道。”落九霜皱眉,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以为你真的很讨她喜欢么?落九霜,不过半月,她对你好或者甜言蜜语难道动机就一定是单纯的?即便如此,你以为你与她又能有什么结果?她是枭魔所以能如此放肆,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但是落九霜,你别学着她,你也不是她,不会有她这样的好结果。” 一番话将落九霜拉回现实,她是奉命靠近水暮颜,将水暮颜重新带回白兰身边的。怎么眨眼间自己反倒是成了局中人呢?落九霜心里落了大败,隐隐难过。可她更难过的是,自己对一个女人动了情,连旁人都看出来了自己却浑然不知。 此刻的心疼是为什么?因为水暮颜根本没承认过她们的情?还是因为她自己在水暮颜心里什么都不是? 她看了看白兰,这个修为几十万年的魔帝,又想起水暮颜亦是如此。都是大人物,而自己呢?不过是个晚辈罢了,水暮颜是立于顶尖的人,凭什么会多看她一眼?她掉入穆九峰山下,不也是白兰授意的么?而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水暮颜会去救她。 白兰看着她沉默,眼里带了不知多少沉重,便知晓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定位。白兰恨铁不成钢,更气水暮颜为何总是轻轻松松便反转人心。难道是白兰真的无情?连手下人也不愿意跟着他了么? 白兰忽然想起来他以前利用水暮颜拉拢了多少人心,水暮颜辗转在那些女人或者男人之间,不也看起来很轻松么?如今落九霜落网也是情理之中才对。他只看到了落九霜与千霏的相似,却忽略了水暮颜本身便会撩拨人心意的能力。 “落九霜,如果无法拉拢我,便撤。别把自己一块儿搭进去了,不值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你要清楚我的身份,我是叱咤风云的魔界第一杀手,最是无情冷漠,又怎么会对你心生爱慕?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你又奢求什么呢?” “是……”落九霜眼角滑落两滴泪,水暮颜寂静得可怕,脑海里一片混乱。 水暮颜怎么会是最无情的人呢?水暮颜说过,她还不够强大,可有一个人在等水暮颜。明明那么深情,怎么会无情呢?这些天里,水暮颜展现了许多面,落九霜看到了伤情的水暮颜,看到了明媚的水暮颜,看到了多情温柔的水暮颜,仿佛已经全面了解了这个人一般。可独独没有看到水暮颜的无情,可白兰也没有骗过水暮颜,而且白兰和水暮颜是旧相识,落九霜更愿意相信白兰的话。 冰室。 朝夕相处使得落九霜完全沉浸于水暮颜的世界,而水暮颜意识到落九霜就是白兰用来控制她,监控她的人。水暮颜也猜到了白兰的目的,就是想要拉拢水暮颜,再次为他所用。 水暮颜看着冰棺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里面一袭白衣安静躺着,却看不清模样。 水暮颜看着冰棺,脑海里却浮现了落九霜的脸。 “怎么会这样!”水暮颜一瞬间感到愤怒,怎么会想起那个小丫头的脸呢? 不过一想起落九霜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将自己带回白兰身边,水暮颜就忍不住动怒。水暮颜很想反击,却在看到落九霜的一瞬间,以及听到水暮颜声音的一瞬间心软了,仿佛谁回到了水暮颜身边一般,可水暮颜终究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 “白兰,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水暮颜么?可笑,如今的你不仅要对付顾墨云,你也有对付我!你们欠千霏的,欠我的!都要还来!” 雨雪宫。 水暮颜面无表情的走进大殿,却看见了落九霜一脸落寞的模样。 “落九霜,怎么了?”水暮颜走过去,换上温柔的笑,右手轻抚上水暮颜的脸庞。 落九霜眼神里略带惶恐,如今看到眼前人只觉得可怕,恐惧仿佛像黑暗一样,潮水般涌来,吞噬着水暮颜的心灵。 “怎么不说话?”水暮颜看到了她眼里的惶恐,却不懂为何。 落九霜脑海里一遍一遍反复着白兰的话,她越看水暮颜越觉得恐慌,眼前的人是海市蜃楼…… 落九霜眼泪一下便掉出来了,吓得水暮颜也是一愣,水暮颜身子一抖,胸口一阵撕裂的痛,水暮颜下意识后退两步,眼里也满是惶恐。 “奇怪,为何我会心痛不止?”水暮颜不可思议的看着落九霜,心里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水暮颜看着落九霜盈了泪水的双眼,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心剧烈的疼痛。 那双眼睛!水暮颜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水暮颜脑海里那些碎片迅速凑拢,一遍又一遍重复,浑身窒息般的疼痛也没能让水暮颜停止思考,不一会儿,一张清晰的脸孔拼凑出来了…… “不是你……”水暮颜颤抖着双唇,眼角刷一下便流下了泪。 水暮颜从第一次见到落九霜便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因为她长得像千霏,闭关五万年,水暮颜怎么独独就忘了千霏的容颜呢?难道真是时间太久了么? “颜帝……颜帝……”落九霜低低的哭泣着,而对面的水暮颜却连手都没抬一下,只是两眼绝望的流着泪水,眼里是落九霜看不懂的深情和痛苦。 许久之后,水暮颜才恢复如初,只是,那双眉目依旧伤情。 “你在想什么?”落九霜静坐在水暮颜身旁,好奇的看着满目神伤,却又不肯开口的水暮颜。而后又说道:“一到夜里你便沉默不语,像换了个人似的。你究竟怎么了?” 水暮颜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看着皎月的双眸沉淀了些许氤氲,水暮颜半晌才动了动嘴角:“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雨雪……” 水暮颜的声音极小,可落九霜还是能听出水暮颜喉间的哽咽,落九霜看着水暮颜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心疼。 “雨雪……雨雪……”水暮颜哽咽,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一旁的落九霜看得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水暮颜。 “呵……”水暮颜身子猛然往后倒去,只听得砰一声,头砸在地上的声音很是响亮。 落九霜扭头看着颓废的水暮颜,心中沉重,久久才问:“你怎么喜欢虐自己?” 水暮颜目光呆滞,看着满夜星辰,喃喃道:“马上就是冬至了……第一场雪,什么时候来呢?” 落九霜不明白水暮颜在说什么,可落九霜能感受到水暮颜内心巨大的悲伤。她从未见过水暮颜如此颓废的一面,就像废人一样。 初冬的风刺骨,落九霜怕水暮颜感染风寒,便好心哄道:“我们回去吧,夜深了。” 水暮颜惨淡一笑,脸色在月色下显得更加苍白。水暮颜坐起身,努力的用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却依旧摇摇晃晃。 在与落九霜对视之后,嘴角却蜿蜒而下一丝黑色的血。 “你……”落九霜吓了一跳,白日里也没见水暮颜有什么不对劲,怎么无缘由就这样了! “落九霜……凌寒九天霜成雪……”水暮颜痴痴的笑着,水暮颜试着起身。 仿佛有什么压弯了水暮颜的背,又像是重伤一般,水暮颜摇摇晃晃着身子,猛然摔向前去! “水暮颜!”落九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接住了倒下的水暮颜。连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呀!” 水暮颜无声落泪,眼眶通红,倒在落九霜怀里,吃力的抬起右手,缓缓移到左胸前。呢喃道:“我这里……痛……” 一瞬间水暮颜气若游丝,眼神游离,一副快死了的模样。吓得落九霜连忙大喊:“御医——御医——” 水暮颜苦涩悲凉一笑,抬起左手吃力的摸了摸落九霜的耳朵,柔声说道:“凌寒九天霜成雪,霜降了,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的雪才会来?” 说完这话时水暮颜已经泣不成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似乎哭晕过去了。落九霜晃了水暮颜许久水暮颜都没反应,只是嘴边依旧呢喃着:“雨雪……雨雪……” “御医——”落九霜莫名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息,内心的痛苦一并被激发,于是连呼救声也变得那样尖锐又撕心裂肺。 雨雪宫。 白兰听闻水暮颜奄奄一息的消息后立刻赶来,果然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水暮颜。 “怎么回事?”白兰焦急的问落九霜。 落九霜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仍旧一脸懵,她皱眉问道:“她一直念着一句话,这话对她很重要么?” “什么话?”白兰反问,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水暮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7章 请君入瓮 落九霜沉默片刻,面色凝重的说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可她从来没有念出来最后两个字。她说,我心口疼。” 此话一出,白兰即可明白水暮颜是为心魔所困,急火攻心。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落九霜,落九霜就又说道:“魔帝,我究竟要陪她到什么时候?” “抓紧时间,拿下她!”白兰却只是狠狠皱眉,冷冷说出了这句话。 半月后。 雨雪宫。 落九霜收到了白兰的最后通牒:回! 落九霜看着雨雪宫,看着那一件件水暮颜的东西,想起这一月来水暮颜说身子冷,要借水暮颜身子暖被窝的借口。落九霜心里很是疼痛,可一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水暮颜也许连最基本的名分都不会给她,落九霜胆怯了,那个回字成了她最后的藏身之处。 落九霜看着桌上的纸笔,望着摇曳的烛火,忽然想到:“我为何不赌一把?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一试便知。” 翌日。 水暮颜悠闲的信步于庭,手里拿着落九霜的信笺,放于鼻尖轻嗅,仿佛信笺上还残留着落九霜身上的清香。 信上写着:午后黄昏,等我,我有事想与你说,我心里好像有了一个人,可我不知道她心里是否也有我。 “落九霜,凌寒九天霜成雪。”水暮颜痴痴的笑着,仿佛一个痴人,久违的欢愉重逢于脸上。水暮颜知道落九霜上钩了,水暮颜要策反落九霜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水暮颜在这里等时是正午,等到黄昏日暮时,落九霜没有来。 水暮颜脸上笑意全无,拿着那封信痴痴的望着日暮残阳。又细细再想了想落九霜昨日对水暮颜的态度,忽然觉得落九霜哪里似乎不对,而且今日一整日都没见过落九霜了。 水暮颜的心一瞬间觉得有点疼,水暮颜想起了千霏以前对她说过一句话:“你以为什么时候你都能陪我么?”好像此刻,你连落九霜也陪不了,你心里也好似落了大败一般。 可落九霜就是刻意接近水暮颜的,她是白兰旗下的九帝。水暮颜不过是个叛徒罢了,与她又怎么会是一路人? “落九霜……你……”水暮颜想着想着腮边却滑落了泪,惊得水暮颜瞪大了双眼,自己……哭了?竟然哭了?水暮颜还有心可以伤么? “落九霜,你不来见我,我便去找你。”水暮颜忽然目光沉沉,通身气息变得沉重起来,一改往日无良风范。 水暮颜忽然舍不得这个人,抑或,不甘心就此作罢?还是……不想落九霜落入白兰手里?还是,这场戏水暮颜必须唱下去?水暮颜心乱了,水暮颜抬脚便直奔无忧宫,那个水暮颜恨之入骨的烂地方! 无忧宫。 白兰正在宴请群臣,空旷的地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歌舞升平,篝火烧得正盛。落九霜就坐在不远处,一个人看着篝火燃烧,而后仰面喝着闷酒。长发于风中被吹乱,似乎有些眼神迷离,大概是喝得太多了。 “你以为你与我又能有什么结果?落九霜,你别学着她,你也不是她,不会有她这样的好结果。”白兰的话还萦绕在耳际,落九霜苦笑,随后抱着酒坛子猛灌自己,冷笑着问自己:“可笑!你对她动了情,可她对你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落九霜啊落九霜,你怎么会妄想赢了这个修为高出你十倍的女魔头呢?” 忽然一袭红衣闯入落九霜眼帘,那人没了往日的多情顾盼,也没了往日的风流气质,像个十足的帝王,一身肃穆,不怒自威。 “到底是修为几十万年的女魔头,一改往日风范便胜过我们这些君主千万倍。呵,我又如何敢奢望与你相配……”落九霜喝着闷酒,眼睛却一直往水暮颜那边看。 白兰见水暮颜再入无忧宫,心中百感交集,水暮颜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上一次,是几万年前?具体不记得了,太久远了。 白兰起身相迎,笑道:“暮颜,没想到你还会来这里。” 水暮颜本不想理他,可一想到落九霜受制于他,又不得已与他再说话。却是一句:“我只是来找落九霜。” 水暮颜性子越发冷淡,也越发放肆,抑或,根本没把白兰放在眼里。是,水暮颜眼里只有落九霜了。 落九霜见水暮颜走到面前,冷冷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耍脾气似的起身就走。水暮颜却喊住她:“九霜,你怎么不来赴约呢?” 落九霜闻言一怔,水暮颜一直等她的么? 水暮颜走上去沉重的望着她,而后问道:“九霜,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突然就对我这样冷淡。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只恨自己察觉得太晚了,前些日子你便不太开心的,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情绪。” 水暮颜会道歉?落九霜不禁眉头一皱,水暮颜这是哄她么?可她已经不想再与水暮颜唱这场戏了,她注定要输,成为水暮颜又一个手下败将。 水暮颜见她一身酒气,便问道:“九霜,你喝酒是因为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落九霜又见水暮颜满目深情模样,又想起往日里水暮颜也曾这样教她如何骗人。于是不免心中反感,出言道:“水暮颜,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你吗?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我修为尚浅,禁不起你几番折腾。” 水暮颜心头忽然想起千霏往日里说过的一句话:“为我取来姬瑶花,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水暮颜脸色一沉,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水暮颜非留下不可!于是水暮颜问道:“落九霜,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落九霜不免笑了,眼神轻蔑的看着水暮颜问道:“好大口气。倘若不是知道你往日里的风流趣事,知道你就是个情场高手,我一定会信了你的邪。我要什么你给什么,那我现在要你离开,你走呀。” 水暮颜脸色依旧沉重,一旁的白兰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怕落九霜放跑了水暮颜,日后再想派个人接近水暮颜便是难于上青天了,而且现在的落九霜对水暮颜来说很重要,否则水暮颜不会踏入无忧宫半步。 白兰上前道:“落九霜,不得无礼,这是前辈。” 落九霜闻言皱眉,心中更是不快,是前辈又如何?便能欺负小辈不成?我落九霜第一个不服。 水暮颜问道:“落九霜,你我的相逢是一场刻意安排,你与我相知也是刻意而为,甚至你与我说的那些推心置腹的话,也有可能是欺骗。可我不想计较,我身为你的前辈,更不该与你计较这些。但是,落九霜,我今日来这里只是为你,我为你踏入这个今生都不想再踏入的无忧宫。落九霜,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我敢走到你面前对你说,那你信否?” 落九霜听着水暮颜慎重的一字一句,看着水暮颜目光沉沉,不似往日那般潜藏有一丝一毫的戏弄之意。顿时慌了神。 “落九霜,我想了很久,我不该被过往束缚,作茧自缚。或者,我不该活在过往里,将你的一片真心葬送,我知错了,落九霜,你原谅我好不好?现在还不晚对不对?” 水暮颜说着又近了一步,逼得落九霜连连后退,满脸惊慌。 水暮颜也会对她说如此露骨之言?落九霜瞥向身旁的人,皆是一般好事模样看着她。 落九霜不由得尴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水暮颜见她不回话,不由得动了怒,这几万年来都没动过怒,眼下却因为落九霜不言语而动怒。 水暮颜顿了顿,沉思片刻,而后幻化出苍龙破。 吓得落九霜直呼:“你要做什么?!” 水暮颜狠狠皱眉,眼眶湿润,委屈一般说道:“九霜,我这颗心再也不想经历曲折。我喜欢你我便说,我爱你我也说,怕什么笑话?怕什么丢脸?我水暮颜倘若失去了一个落九霜,此后半生都会生不如死。” “那你拿匕首做什么?还不放下!”落九霜也慌了神,这苍龙破杀伤力极大,在水暮颜手里杀伤力更大,稍有差池,中刀之人性命不保。 水暮颜倒转苍龙破,递给她说道:“我穷得一无所有,除了自己便什么也不剩下。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颗心就在这里,你若想要,挖出来,我送你落九霜。” 落九霜和在场的人不免大惊!众人猜想水暮颜这是玩什么把戏?唯有落九霜,她知道水暮颜是认真的,此刻耿直得如此不像话,却只是为了她落九霜能信水暮颜的话。可信了又如何?信了又不能辩真假。 落九霜冷眼看水暮颜,一手打落苍龙破,而后质问道:“你曾说过,誓言和谎言不过是听的人当真和说的人当真。水暮颜,我不愿做那个听的人。” 水暮颜气得闭上了眼睛,随后深吸一口气又说道:“那你要如何?我听你的。” 落九霜一下来了兴头,大声说道:“你不是喜欢我落九霜吗?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介意我刻意接近你这事吗?失去我你还后半生生不如死。那好,我落九霜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要我信便做给我看!” “好,你说我做。”水暮颜眉宇深锁,目光坚定,看得落九霜有些慌张。 落九霜又退了一步,一本正经说道:“我知道对你最重要的便是自由,失了自由你宁可死。那我便要你重新归顺魔帝,做回那个匹敌万人的颜帝。如何?” 水暮颜似乎停止了呼吸,这就是落九霜接近水暮颜的目的,水暮颜心里也清楚。那现在落九霜要的就是这个么? 众人一阵唏嘘,白兰也揪心,落九霜如此莽撞就说了这件事,若是水暮颜拂袖而去那可如何是好?可事情已无法挽回,现在只能等水暮颜的回答。 落九霜看水暮颜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略带凄凉,明知水暮颜不会答应,何故要问?自取其辱罢了。 水暮颜问道:“那你爱我吗?”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8章 疯魔 “……”落九霜闻言一惊,怎么问这个?落九霜从水暮颜的眼神里看出了认真,那是否水暮颜说爱,水暮颜便为了她归顺白兰?事情哪有这么容易?白兰早说过了,水暮颜就是专门坑人的,哪里有被坑的时候。 “你回答我。”水暮颜又近一步逼问。 落九霜又急又气,情急之下也凶了起来,上前一步皱眉说道:“爱!我落九霜自听闻你大名就仰慕你很久了,现在对你爱得很深。” 落九霜说完不免一阵失落,因为水暮颜除了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而众人还看着,有的甚至已经笑出声。 于是在众人的笑声中,落九霜羞愤难当,她又被水暮颜骗了。 正当落九霜准备转身跑的时候,水暮颜忽然拉住她的手,猛然抱入怀中,而后便是一个热烈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落九霜不敢动,吓住了,也万万没想到水暮颜会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 水暮颜淡淡一笑,放开她大笑,而后说道:“自由与你相比,算什么东西?我一无所有,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哪怕性命。落九霜,此后半生,我陪你天涯海角,生死与共。我我对天发誓,胆敢有违誓言,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孤独寂寞。” 连白兰也惊呆了,水暮颜喜欢女人的事实由不得他不承认,他忌讳了数万年,还是得承认。可水暮颜当年对千霏的确不是爱情,虽然后来为千霏做了那么多事,难道水暮颜对落九霜…… 白兰还来不及细想,随后水暮颜便转身对着白兰行了一个礼,说道:“属下愿效忠魔帝,为我魔界天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落九霜闻言大惊,冲过去捂住水暮颜的口,一瞬间泪流满面,问道:“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是最讨厌江湖了么?为什么还要卷入?值得吗?!” 水暮颜一把拦腰抱起她,大笑道:“你落九霜的话就是圣旨,臣岂敢不从?傻瓜,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 落九霜在水暮颜怀里泣不成声,白兰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参拜水暮颜:“属下参见颜帝,恭迎颜帝重回无忧宫。” 水暮颜大笑,抱着落九霜便往外走,眨眼消失在无忧宫。 白兰站在原地愣神,一切好像一场梦,他还没看懂便已经落幕。 乔木楠走过来说了句:“恭喜魔帝,重得猛将,往后那洛神帝与顾墨云便都要输上几分了,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白兰失神片刻,而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雨雪宫。 落九霜望着庭院里发呆的水暮颜,心里不免难过。水暮颜本来不用回到这个囚笼,现在却因为自己重新回来。 落九霜走上去笑问:“你在想什么?” 水暮颜看了一眼落九霜,温柔一笑,而后拉她入怀,却是满眼苦涩。落九霜闻到水暮颜身上散发出暮沉沉的气息,知道水暮颜是疲惫了。 落九霜搂紧水暮颜,问道:“你会一直守着我吗?” “会,只要你不离开。”水暮颜淡淡一笑,揉了揉她的头。抬头看天的一瞬间,目光温柔几许。 落九霜抱得更紧了,她于水暮颜而言,是劫数难逃。水暮颜见她第一眼便将其刻在了心里,这人,不该出现在魔界的。魔界太脏太乱了,不适合她。 水暮颜望着天边的红云,垂眸看怀里的人,心中百感交集,自己还能护她多久?明明不想再次卷入江湖,却还是介入。 “你这个大骗子!”“我怎么就是大骗子了?”“你用真心骗人!你太可怕了!水暮颜,你太敢赌了。” 水暮颜脑海里浮现往日白子佳与水暮颜的那一段对话,白子佳说,水暮颜骗人是用真心去骗人的,所以才会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是不是能拆穿我的只有你?”水暮颜心里冷笑,自己为何会表白落九霜?是想用一个名义死死困住她?还是只是做戏给白兰看的?还有顾墨云吧……如果顾墨云得知水暮颜喜欢上一个女人,还和千霏极度相似,顾墨云的反应会是什么呢?不论如何,顾墨云和白兰之间的战火都一定会再次燃起,而水暮颜只需要作壁上观,添油加醋就可以。 “白兰,你以为你用落九霜就可以控制我么?你和顾墨云一样幼稚,他手里有白子佳又如何?我若狠起来,你们手里有谁都是废的,呵呵……”水暮颜心里一阵冷笑,水暮颜一边望着怀里熟睡的脸庞,流露出不舍心疼的目光,却又有些怨恨。 水暮颜忽然怨恨怀里的人为何不是千霏,而白兰却可以那么无情的利用落九霜像千霏这一特点来压制水暮颜。所有人都在变得无情,凭什么水暮颜不可以?水暮颜的千霏还在冰棺里等着水暮颜去东荒取得神药,千霏还会醒来的…… “恭喜颜帝贺喜颜帝。”忽然身后传来乔木楠的声音,水暮颜怀里的人也吓醒了,两人纷纷回首。 却只见乔木楠捧着圣旨一脸奸笑,水暮颜一猜便知这圣旨是赐婚水暮颜和落九霜的。也罢,左右都是在水暮颜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白兰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打顾墨云的脸。水暮颜娶了一个女人也没有选择顾墨云,这话传出去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话!击败顾墨云,要的就是他身心疲惫! “奉天承运……”水暮颜心里依旧盘算着到底何时能够结束这场浩劫,大战将至,而水暮颜只想趁此机会复活千霏,然后离开这里!魂魄水暮颜要,神药水暮颜也要! “颜帝——接旨!”乔木楠提高了声音再次提醒水暮颜,水暮颜才反应过来圣旨已经念完了,具体内容是什么水暮颜却忘得一干二净。 “臣接旨。”水暮颜木然的接过圣旨,片刻之后嘴角浮起冷笑,心想到:“白兰,我今日便要你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乔木楠走后落九霜从水暮颜手里拿过那道圣旨,小心翼翼问道:“你会娶我么?我……我是个女人。” 水暮颜笑不出来,水暮颜沉默片刻,心中不忍,眼前的人何其无辜?为何要成为水暮颜与白兰之间的牺牲品? “会,我只要你,我……”水暮颜忽然想起了什么,近日里总是能忽然想起很多话,像是说了很多遍,却又不记得,那么零碎的记忆,却偏偏在某些时候跳出来,扰乱水暮颜的心。 水暮颜浑浑噩噩的便说了一句话:“我在等一个人,我也在找一个人,我等她与我白首不相离,无关风月也好,风花雪月也好,都好,只要是她,都好。” 水暮颜说完已经是满目神伤,泪水再次装满眼眶,这话原本该是对谁说的? 落九霜扑进水暮颜怀里,嘤嘤哭了许久,却只说了一句:“真好,终于有人护着我了。” “真好么?”水暮颜心里疼得厉害,水暮颜的千霏一直一个人,有谁护着千霏? 落九霜拥有的一切,在水暮颜看来是那样扎心,千霏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而酷似她的人…… 水暮颜知道自己思想已经频繁出错,频繁偏心,甚至不可理喻。可水暮颜就是不能控制自己那样去想,水暮颜大概是疯了,觉得全世界都欠千霏的,都该还…… 西域,妖雪宫。 水暮颜又见她在喝酒,便皱眉抢过来,冷冷道:“你近来越发颓废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她抬头看水暮颜,冷笑,许久不说话。 水暮颜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水暮颜与落九霜成婚了,水暮颜虽没碰过落九霜,可水暮颜终究是背叛了她。呵,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水暮颜出关后便再也不是当日的水暮颜,水暮颜与谁都当是逢场作戏! 水暮颜看了看她,问道:“你若心里不好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一刀两断,你便不会再伤心了。” 她一把推翻了案牍,案牍倒在水暮颜面前,她醉醺醺起身指着水暮颜冷冷道:“我洛神帝从来就不是个肯放手的人,你在说笑话么?” “那好,你不肯放手便是自己找虐。我与谁在一起也是我的事,你别碰落九霜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水暮颜转身就要走。 洛神帝一把拉住水暮颜的手,而后问道:“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结果才肯罢休?一个落九霜罢了,她能帮你什么?我知道你是恨极了这个魔界,你若想毁了魔界,我可以帮你发动兵力征讨魔界,你为什么要去找落九霜?” “原来是不甘心。”水暮颜顿了顿,而后叹息道:“落九霜像极了千霏,我看着她能安心。” “呵……千霏……”洛神帝连连叹息,拉紧水暮颜的那只手也渐渐放开了。 “洛神帝,你还是认清现实吧,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水暮颜了。眼前的我只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我要的是整个魔界为千霏陪葬,我疯了,你也疯了么?” 洛神帝冷笑两声,淡淡说道:“早在遇到你时我便疯了。你从来不知道罢了。” “好自为之。”水暮颜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本想来看看她,却不想看到她如此痛苦,水暮颜不敢说她的心没有丝毫的动摇,对落九霜,水暮颜是下不去手的,可她…… “呵,我欠你的早已还不清,但愿这一世我也有魂飞魄散的那一日,此后你便再也不用遇到我了。”水暮颜冷笑着头也不回的驾了云回去。 无忧宫。 白兰冥思苦想,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水暮颜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当初为了千霏不惜屡次背叛他,甚至险些屠了风城。将一百万大军转移至千秋谷,滥杀无辜只为收集魂魄……哪一件事是正常的?水暮颜早就疯了,现如今怎么甘心只拥有一个替身呢?而且水暮颜精神状态已经完全崩溃了,竟然忘了几万年前千霏就已经尸身俱毁,现在竟然还妄想着去东荒求神药,真是疯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199章 穿肠毒药忘川水 白兰看了一眼窗外溜进来的月光,忽然间想到了落九霜。于是让人传召了落九霜。 落九霜步入大殿便看见白兰一脸阴沉,心中自知没有什么好事。只是暗暗祈祷,不要有什么坏事才好。 白兰开口道:“她对你如何?” 落九霜心里一慌,白兰这话目的何在? 白兰又问道:“九帝,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说起她之时你说过什么话?” 落九霜还是不言语,白兰起身走到她身旁,提醒似的说道:“你曾说过你要超越这个八帝之首的人,现在还这么想么?” 落九霜猜不透白兰话里的意思,于是淡淡说道:“她既然已经是我的夫君,我便不该再有什么想法。” “哈哈,夫君。”白兰冷笑,“好一个伉俪情深。” 而后白兰转身看着这个一门心思扑在水暮颜身上的落九霜,冷冷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落九霜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曾忘过。” 白兰冷冷看着她,许久不言语,两人皆是一般沉默。许久之后白兰才再开口问道:“落九霜,她是否真心归顺于我?” 落九霜连忙应声:“是,颜帝言出必行,说过的话怎么敢反悔。” “哼,怎么敢?她有什么不敢的?”白兰似乎很生气,而后皱眉道:“我现在要你离开她。” “什么!”落九霜一下喊了出来,白兰立刻眯着眼看了她一眼,目光犀利。 落九霜自知失态,可她看不出来白兰有开玩笑的迹象,于是再次跪下道:“魔帝,属下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魔帝明示。” “落九霜,你对她动了真心。”白兰感慨似的说这句话,而后便是讽刺的笑道:“我真是没看错她,她是这世间最好最锋利的一把刀。” 落九霜试探着问道:“颜帝多次提及要对魔帝效忠,一统魔界天下。若魔帝是误听谗言,还请魔帝三思。” 白兰听完更是心凉,冷冷道:“我是希望你去控制她,不是让她控制你。落九霜,你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你等着看吧,她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落九霜心里大惊,白兰此话何意? 白兰回想当年,表情凝重的说道:“她这一生杀人无数,曾经冷血无情,弑父杀兄。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坑蒙拐骗偷,烧杀抢掠夺,样样在行。这样一个人,却偏生在心里藏了几个人,而这些人,是她从未动过加害之心的。” 落九霜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白兰,不知道下一句白兰想说什么。 白兰又说道:“洛神帝,白子佳,千霏,洛神帝,卫翎霄……太多了,可是落九霜,你又能比得上其中的谁?这些人她不曾动过杀心,那对你呢?” 落九霜沉默不语。 “你可知冰凌国为何会迅速灭亡?”白兰又问。 落九霜继续沉默不语,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此刻更是心乱如麻。 白兰感慨道:“东林妖王灵东笑的女儿灵叶璃曾是她赤血楼的帝后,南池妖王泺苍归的妹妹泺流沙也差一点成为她的帝后,只可惜,被灵叶璃所杀。北冥妖王樊城举的女儿樊黎殇被她亲手打成重伤,险些丧命,而她却都没正眼看樊黎殇一眼。西域妖王洛神帝不必她说,早就倾心于她,甚至为了她曾助她出兵平乱。你看,四大妖王,哪一个不是她的手下败将?落九霜,你只是一个小小帝君,没有任何背景,重点是你还是我白兰旗下的人。她这个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你若不信我,便迟早落入她的手中。呵,不过,那么多女人都愿意死在她手里,可能也不缺你落九霜一个。只是……” 白兰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只是,你真的甘心被她利用,却只是为了他人做嫁衣么?” “什么意思?”落九霜皱眉问道。 白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如果她是一个女人就能收买的,那我也不必等到用你了。在我白兰旗下做事没有任何功名利禄是她要的,除了魂魄,她想要足够的魂魄,而这个,只能我给她。” 白兰言下之意落九霜了然于心,你之所以留下来不是因为她落九霜,只是为了手腕上那个回魂玲,为了凑满人数罢了。 “一个人最可怕的除了怨念便是执念,而更可怕的是两者都有。我不信她能放下过往,她留在我身边,顾墨云无法利用她,却可以挑拨她。可我更不想她去顾墨云那边,否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白兰说完又是叹息,落九霜能够感受得到白兰心里的那份沉重和无奈。 她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你对白兰的威胁竟然是如此之大,一个帝王竟然畏惧你到如此地步。从前她不信一个终日流连于风月之人能有多大作为,现在她才懂了,工于心计又懂得利用感情之人,才是这世间最毒最狠之人。 “魔帝,那我该怎么做?”落九霜心里凉透了,脸色煞白。 白兰从怀里取了一个瓶子给她,而后说道:“我早该料到你不会是她的对手,落九霜,这是忘川水,你让她喝下。如若她能忘了你,你也能逃过此劫。我旗下众多君主帝君全都败在她的手下,我不想再把你陷进去,八大帝王如今只剩了一半,你好自为之。” 落九霜犹豫片刻,却还是颤抖着手接过了忘川水。 白兰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你还年轻,斗不过她这样的两朝元老情有可原。九帝,你是我白兰旗下最有潜力的帝君,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个花丛老手毁了自己的一生。” 落九霜眼眶顿时红了,白兰这话太刺耳了,仿佛她落九霜不过是个玩物,你对她没有半分真心么? “属下告退。”落九霜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无忧宫。 白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而后转身,迎面走来乔木楠,白兰问道:“如何?” 乔木楠笑道:“雨雪宫那边的人听得个清清楚楚,已经回去了,想来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就好。”白兰忽然皱眉,摆摆手示意乔木楠退下。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白兰的脸藏在阴暗的大殿中,那个身子仿佛风吹就倒,不堪一击。偏生怎么也倒不下去,像个挣扎的朽木,在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一缕的机会,屹立不倒。 “你这一生杀人无数,却都是拜她所赐。颜儿,我从未想过要害你,那你呢?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连我都要算在棋局里……”白兰脚下忽然落下几颗晶莹的珠子,反射出暗沉沉的光来,却是转瞬即逝。 雨雪宫。 落九霜看着手里的忘川水,神情冷漠,她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九帝。”落灵回来了,眼神忧郁的看了落九霜一眼。 落九霜见水暮颜回来,立刻问道:“颜帝在做什么?” 落灵不忍看水暮颜伤怀,便委婉的说道:“颜帝闲来无事,只是在喝酒,喝醉了便是发呆。” “发呆……”落九霜苦笑,她说的不就是自己也常常看到的么?水暮颜时常对着那串回魂玲发呆,水暮颜在想别人。 “下去吧。”落九霜心累了,摆摆手落灵便退下了。 落九霜回忆起水暮颜和她的过往,忽然觉得自己好傻,一开始怎么就落了大败呢?想当初,水暮颜那纸扇轻摇,一双伤情眉目,几许忧愁,以及身上那一股正邪参半的气息,竟然一言一语之间便俘虏了落九霜。 落九霜忽然又想起水暮颜决定归顺白兰的那一日,于众目睽睽之下问自己是否爱水暮颜,如果落九霜忍住没有说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笑话了?她本以为是甜蜜的幸福,没想到却是穿肠的毒,落九霜不由得凄然。 “颜帝……呵……”落九霜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她往日里总觉得自己与旁人是不同的。自己不会蠢到被人算计了还甘之如饴,现在想来,原来当遇到一个远胜于自己的人时,竟没有还手之力。 “那么多人败在你手里,却对你念念不忘。我落九霜呢?我又是什么下场……”落九霜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枚弃子,又想起水暮颜近日来更是沉默,连她都很少理了,这些还不够明显么?她竟然没察觉,落九霜觉得自己好蠢。 她手里的那瓶忘川水像是解脱一般,落九霜忽然动了心思。 “离了你我不是不能活,可你既然不爱我,就不要拖着我。”落九霜腮边滑过泪珠,滴下来。 雨雪宫。 水暮颜看着桌山空荡荡的酒壶,不免苦笑。日暮已经西沉,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当冷风刮过水暮颜脸庞时,水暮颜觉得有些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遍全身,水暮颜不由得汗毛倒立。 一夜星辰,暗月无光,不知不觉,天又亮了,眨眼便又到了日暮黄昏时。 落九霜站在门边看着庭院里安静坐着的水暮颜,眼里满是不舍。时值深秋,落叶满天,水暮颜近日总爱坐在庭院里看这些落叶凋零,一个人不说话,就像一尊雕像一般,毫无生气。 “阿颜。”落九霜终于是拿着手里的酒走了过去。 水暮颜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很久了,从昨夜起风时,水暮颜便在这里一直坐着的。 落九霜轻轻碰了碰水暮颜的身体,而后心疼的抚上水暮颜的额头,轻声道:“你身子太凉了,我给你温了酒,你喝一点吧。” 水暮颜还是默不作声,两眼无神,唇瓣有些发白。 落九霜倒上酒,而后说道:“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水暮颜面无表情,落九霜见水暮颜这幅模样,也见怪不怪了,水暮颜有时候是这样的。 落九霜将酒递到水暮颜唇边,水暮颜还是不张口,落九霜眉宇轻锁。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落九霜才发现水暮颜连呼吸都变得很沉重。 “怎么了,又在想我么?”落九霜似乎早已习惯了水暮颜一个人在风里想故人,习惯了一次又一次重复那些心痛,直到累得睡去。 水暮颜闻言落下泪来,而后转头看向落九霜,轻启唇角说道:“霜儿,我是不是欠你太多了?” 落九霜闻言一怔,欠不欠?如何算?水暮颜给她所有权势,为她筹划所有,唯独那颗心,她是没有靠近过的。就像两面断崖,彼此一边,中间的鸿沟谁也过不去。 落九霜淡淡说道:“你对我很好,你不欠我的。” 水暮颜顿时泪如雨下,无力的说道:“那你为何要听了白兰的话,在这酒水里加了忘川水?”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0章 真心骗你 落九霜刹那慌神,手中的杯盏落下,碎成片,一如水暮颜的心。 “我……”落九霜脸色变得难看,额上渗出香汗。 水暮颜笑了笑说:“一瓶忘川水就能让我把前尘过往忘得一干二净?落九霜,你是不是想就这样与我断得一干二净?如果是,我成全你。” 落九霜泪流满面,失落的跌在地上,而后说道:“你心里没有我,只有故人,一直都是……一直都是……” “呵。”水暮颜悲凉一笑,而后看着落九霜说道:“落九霜,你可知一个千疮百孔之人想要再爱一个人何其难?落九霜,你可知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日日饮酒,那酒中却是忘川水。对,你说得没错,我心里有故人,我忘不掉,我也放不下。但是落九霜,你要怪就只能怪你来得太晚了,这颗心,早就装了太多人。我本以为你是那个能配得上我这性子的人,却原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了。” 落九霜默不作声的流泪,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水暮颜为她而哭泣,只是,水暮颜冷若冰霜的脸也寒了她的心。 水暮颜拿起那一壶忘川水,大口大口灌下去,落九霜伸出手去,却停在了半空。 “你喝下去也好……也好……”落九霜心里难过,绝望,却无法做声。 水暮颜看了一眼她,而后说道:“你既然选择了信别人,那就是背弃了我。落九霜,既然你要的是我真心归顺白兰,那好,我便送你这个礼物。只是落九霜,从你放开我的那一刹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人。” 落九霜心里仿佛被利剑刺穿,在水暮颜起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嚎啕大哭。这一次水暮颜没有半句安慰,没有半分怜惜,水暮颜只是冷漠的,头也不回的离去。 “水暮颜……为什么你要这么狠……为什么……”落九霜仿佛失了心,哭得绝望而悲凉,走在前方的水暮颜却是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却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不回头。 不远处假山旁躲着看戏的乔木楠看到这一幕,即刻回了白兰去。 无忧宫。 白兰闻言心情大好,而后便撞见了一脸心如死灰的水暮颜,浑身散发出暗沉沉的气息,缓缓而来。 白兰一本正经,镇定的问道:“怎么突然来了?颜帝有事?” 水暮颜对着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是沉沉的一句:“我本以为世间最狠绝之人是顾墨云,不曾想过这个人却是你白兰。自古帝王最无情,这句话算是印证了。白兰,我这一世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信了你的鬼话没去救千霏,另一件事就是认识你。” 白兰看着水暮颜暗沉沉的脸色,也没再言语。水暮颜说第二次了,可后悔又如何?终究是命。 水暮颜呼吸沉重的看了一眼白兰,而后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奇雨薇看得出来水暮颜对白兰的恨意有多深,那是切肤入骨之恨,即便是死了也忘不了。 乔木楠似乎有些担心,而后说道:“魔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白兰冷冷道:“没有什么瞒得住她,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反正她这个人我是必须扣在这里!” 奇雨薇开口问道:“魔帝,她会不会再一次背叛?” 白兰目光骤然沉下去,而后冷冷道:“顾墨云手里有白子佳洛神帝又如何?我手里有一个落九霜和千霏就够了。她还不知道千霏到底怎么死的吧,你说如果她知道了,顾墨云纵有千万种理由,也抵不过她对千霏的歉意。顾墨云绝不会想到,他千方百计想带走的人终有一天会成为对付他的利器!” 看着白兰目露凶光,奇雨薇心里微凉,这个帝王之位已经让她的白兰变得无情冷漠。看着白兰对水暮颜的态度由爱生恨,奇雨薇更是心凉。水暮颜的今日,是否就是她的明日? “怎么?你心疼她了?”白兰发现身旁的奇雨薇目光忽然变得迷离伤神,不由得眉宇深锁。 “不是,不是!臣妾只是担心她会叛变,毕竟,她性子是那样烈,不受控制。”奇雨薇连忙低头解释。 白兰这才没再疑心,而后说道:“从前她能背叛我是因为我对她留情,从今往后,在这个魔界,我才是那个说了算的!” 奇雨薇连忙点头称是:“是,魔帝万岁。” 白兰脸上分明挂着一丝悲哀,时到今日,他也是无能为力。控制得住又如何?控制不住又如何?呵,还有什么值得去计较的?人都已经失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白兰又说道:“乔木楠,立刻下旨,三月后征战浮屠山,命她为帅!朕同其往,御驾亲征!” 乔木楠单膝而跪,看着白兰坚定的目光,心中明白这一战是殊死搏斗了。 三日后。 雨雪宫。 水暮颜看着手腕的回魂玲,唇角勾起凄凉,双目无神,连落九霜进来了也不知道。 落九霜轻声道:“颜帝。” 水暮颜转身看去,落九霜的一袭白衣,模样静好,的确是有几分像千霏。那水暮颜当初对这个姑娘动心,又有几分真情假意? “九帝有什么事吗?”水暮颜冷着脸,看落九霜的眼神冰冷无情。 落九霜缓缓张口道:“三月后你就要征战浮屠山了,此战凶险,我来是想送你这件万年蚕丝所制的软甲。” 水暮颜看了一眼,而后说道:“浮屠山一站必是殊死搏斗,九帝,你也非要参战么?” 落九霜凉凉一笑:“颜帝都要参战,我又岂能做这个逃兵?”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说道:“落九霜,若此战我死了,你便喝了忘川水忘了我吧。你虽怨我与旁人没什么两样,对你皆是一般无情。可你也明白,你尚且年轻,正是不懂事的年纪。想来,是我害了你,我都一把岁数了,还要把你拉下水。如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对你动情。对不起,落九霜。” 落九霜闻言落泪,水暮颜这话是想撇清关系,就这么着急。她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眼前的水暮颜冰冷得像个陌生人,就像当年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水暮颜一般,冰冷无情。 落九霜看了看水暮颜手腕上的回魂玲,而后问道:“回魂玲,颜帝,你是要用它来聚敛魂魄么?” 落九霜早就看到了回魂玲,可是她从未过问,她只知道,这是水暮颜的命,谁也碰不得。 “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么?”水暮颜淡淡问道。 “你说。”落九霜温柔的坐在水暮颜身旁,听水暮颜娓娓道来。 年少时,水暮颜遇到过一个人,她或许不是万里挑一的,可她一定是水暮颜命中注定的唯一。水暮颜从未执着过什么如命一般,唯独对她,即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水暮颜亦不悔。 那年初遇她眉目如画,清爽利落的面容中那一抹笑容无端撩拨了水暮颜的心,透过她那双半清澈半氤氲的眸子,水暮颜仿佛看到了故人一般。水暮颜只觉得,她本就该是认识水暮颜的,今日相遇,只是久别重逢。 她巧目盼兮,眼神里满是好笑的看着水暮颜:“诶,小鬼,你怎么有时候显得很沧桑啊?一副暮沉沉的模样。” 水暮颜总是回答她:“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我也在找一个人,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某一日,她问水暮颜:“若有一日我与你的意中人是敌手,你会护着谁?” 水暮颜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水暮颜不想敷衍她,亦不想欺骗她。 后来,她说:“我们就此别过吧。” “为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永远是那一个只会护着意中人的小鬼?你究竟如何看我的?你究竟……如何看我们的?” 可惜,水暮颜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直到她死,水暮颜也没听到她的回答。水暮颜只记得,再见到她时,她的脸上一丝笑也没有,或许她闭上的双眸里还藏着对水暮颜的怨恨。是谁信誓旦旦对她说:“若有一日你出事了,我必然舍命相护,你怕什么?” 此后,水暮颜穷尽一生搜寻各种方法,只为待她归来。这么多年来,水暮颜一直在想,那一日水暮颜明知她有难,为何没有去舍命护她?水暮颜明知他一定不会放过她,为何水暮颜还是信了他的话,没有去救她。她或许临死前都还在想,水暮颜会去救她的。或许……水暮颜会去的……可水暮颜,终究是没去。水暮颜只是天真的以为,他答应过水暮颜会放过她就一定会放过她的。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有人说,水暮颜脑子不正常,为何偏生对她生了这样的执念。还辜负了一群人,错认了一群人,亦是画地为牢。他们又怎会懂得,她为水暮颜错付了一生,水暮颜又该用什么去偿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她喜欢,极其喜欢。水暮颜也喜欢,刻入骨血。水暮颜喜欢是因为千霏也喜欢,而且她的名字里也有霏这个字。水暮颜喜欢上了春日和冬日,因为春日杨柳冬日雪。都仿佛能看到她眼里最爱的风景。 “落九霜,你可知为何我宁可与女子厮混一生也不愿将就一个男人?因为在我心里眼里记忆里,我是因为男人才没有去救她的。她要的不过是有一人陪她一世长安,我承诺了却没做到。我承诺了多少人,都没做到护她们一世长安。我有什么资格承诺别人?我有什么资本承诺别人?我不过是个连至交都护不住的废物。” “你以为我杀这么多人就会有罪恶感吗?你以为我与女子厮混在一起就开心吗?你以为我会忘记她是怎么死的吗?不会,哈哈,我这一世,都不会忘记我的命已经是她的了,她回不来,我亦不该活着。她视我为唯一,我亦视她如命。” “若杀尽天下人能换我的千霏回来,我宁屠尽苍生。若轮回转世能遇到她,我宁轮回转世,生生世世。若让天下人为她陪葬能让她觉得公平点,那我负尽天下人又如何?可惜,她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轮回转世,而我,再也没有机会与她再聚首。你说,白兰为了江山而毁了我和千霏的这一世,我只不过是毁了白兰的天下罢了,又有何不可呢?究竟是我过分还是我仁慈?” 落九霜见水暮颜满眼怨恨,亦是悲凉满目,心里早已疼得撕心裂肺。她无言以对,忽然间觉得白兰明知道千霏对水暮颜这么重要却还利用自己去拉拢水暮颜,是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情。 水暮颜又淡淡说道:“你听说过东荒么?听说那里有一样神物可以让死者起死回生。”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1章 真假情伤? 落九霜看着水暮颜眼里的伤情,忽然间,她想起白兰给她说的那一段话,水暮颜这一生杀人无数,曾经冷血无情,弑父杀兄。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坑蒙拐骗偷,烧杀抢掠夺,样样在行。这样一个人,却偏生在心里藏了几个人,而这些人,是水暮颜从未动过加害之心的。 落九霜突然对这些人好羡慕,甚至是嫉妒,恨。为什么让她最后一个遇到水暮颜,却在水暮颜心底只能有那么一丁点的地位。甚至,她这样的地位还是因为她像某个人,她很是怨恨。 水暮颜见落九霜不言语,便接着说道:“你修为尚浅,不知道东荒也很正常。那是上古时期群魔聚集地,现在也不知还有多少上古妖魔守在那里。我想着,等战役结束,我就去东荒,我想找到那个神物,救我的千霏。” “你说的,可是名震天下的千秋谷四谷主千霏?”落九霜试探着问,眼眶已经红了。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点头道:“对啊,是她。” 落九霜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原来也是个杀手。 水暮颜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说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听了白兰的话,没有去救她。如果那天我去了,千霏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不,我绝不会让她死的。” 落九霜看到水暮颜眼里的自责和怨恨,还有那瞬间聚起的杀气。 水暮颜忽然又变了一张脸,笑了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浅浅笑道:“说真的,当初你我相遇,我有那么一刹那慌神,我还以为是千霏醒了。可当你走近了我才看清,发现你不是她。也不会有人是她,呵,是我想太多了,看到白衣便只以为是她,偏生你性子也与她一样,是那样清冽,又英气蓬勃。别说是我,就是换一个人,白兰派你去你也能照样收服。” 落九霜见水暮颜眼里又多了些许难过,不像是故意说话刺激她的,于是便信以为真。 落九霜红着眼眶转身离去,水暮颜没有拦着,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只剩下冷笑。 当风儿卷起落叶砸在水暮颜脸庞时,水暮颜方觉得脸上有点疼,于是微微皱皱眉。 浅笑阁。 朱红色的牌匾和四面高墙在秋风中萧瑟,这里比以前多了几分年代感。 水暮颜缓步而行,似故地重游,心中百感交集,脑海里不断涌现往日的回忆和如今怅然若失的痛苦。人究竟能承受多少?水暮颜不清楚,水暮颜只知道当一个人撑不下去时,便会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水暮颜心里是欣喜的,就像是看到一个重病之人渐渐痊愈一般。可若她真的好起来了,水暮颜是不是就该走了?水暮颜想是的。本就是想看着她从伤痛里走出来才留下来的,如今任务眼看着就结束了,也该离开了。等她回到神界,就如同思姬雅一般,与水暮颜再无关系,水暮颜想,时日一久水暮颜便也如同对待思姬雅一般,懒得去看她了。 到那时,水暮颜是否可以舍去这所有斑驳的记忆?倘若忘记是最温柔的背叛,水暮颜想,大概水暮颜是极其愿意彻底再次背叛她的,水暮颜也背叛所有人,背叛全世界。 忘记了就一切都好了?水暮颜不由得想起了洛神帝,水暮颜与她纠缠几世,水暮颜都忘记她了,是真心不记得她,可还是遇到她,又一次的上演狗血的剧情。到底是魂飞魄散的好,再也不必轮回,便再也不可能相见。这似乎比忘记更好,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笑。 千霏魂飞魄散,时日一久,水暮颜便更觉得魂飞魄散是解放痛苦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最好的。 是水暮颜害死她的,所以水暮颜活该这么多年来痛苦,内疚,自责,失心疯。水暮颜恍惚想起了从前在她面前立的誓言,若她有难水暮颜必帮她,万死不辞。有违誓言,孤苦一生,不得好死。 是啊,水暮颜该有此报应。水暮颜笑了笑,苦涩的抬头望天,又低下头看浅笑阁中那棵古树。 红色的布条挂在藤蔓上,风吹时翩翩起舞,水暮颜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凄凉的故事。关于错过的,关于来不及的,关于遗憾的,都是因为感情太过于隐忍含蓄,所以耽误了。 耽误了?耽误……呵。水暮颜不禁冷笑,残忍的想到,该永远失去,并且永受折磨,这样才对得起这份本该热烈的感情。像水暮颜一样,终此一生都在遗憾痛苦和回忆的漩涡中。水暮颜以为是自己不坚强,原来是自己罪孽深重,连自己都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无法自我原谅。那水暮颜还奢求谁原谅她? 白子佳说,她性子比水暮颜更极端,更激烈,放手了就再也不会要了。水暮颜原想着,是如此的话,那水暮颜不该留下来碍她的眼。可每次相见时,水暮颜似乎还能从她眼里看出残留的感情。是水暮颜的错觉和一厢情愿?水暮颜脑海里慌乱涌出屈辱的想法,可笑,真是可笑。是水暮颜一厢情愿,死皮赖脸留下来,也是水暮颜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不仔细思量还以为水暮颜才是那个承受最多痛苦的人,仔细思量呢?她看着水暮颜离开又回来,来来回回,变化无常,内心才最痛苦。一如此刻,根本不敢确定水暮颜和她是否终有一日能关系重修于好。 不……不必了,水暮颜又自欺欺人了……的确不必了,水暮颜自己都不能对思姬雅一如始终,何况她人?她说过水暮颜太贪了,对,是这样,水暮颜太贪了。她给不起水暮颜要的绝对,水暮颜也无力支付这份沉重的感情。 突然觉得荒谬,洛神帝终于也不纯粹,白子佳也不纯粹,而水暮颜,也不纯粹了。水暮颜原以为世上最纯粹的三个人,都被时间和人流冲刷掉了纯粹的刚烈,莫名多了许多私心杂念,将各自变得面目全非。终于到最后,谁也不敢彻底相信谁,终于是谁谁都可以不要谁。 世界是独立的,她们也是,一开始是如此,到最后,也应该如此吧。 “今日来得这么早?”她清脆的声音将水暮颜从思绪中拉回来。 水暮颜转身看了看她,心口沉重,眼神淡漠又无所谓了许多,在不知不觉中水暮颜逼迫自己重新淡漠一切,至少可以不那么痛苦。 水暮颜笑了笑不说话。那一丝丝笑容都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顿时身心疲惫,眼皮子也觉得沉了几分。 “今日家族有宴席,你要去吗?”她像问一个路人一样问水暮颜。 水暮颜明显感觉到自己鼻尖呼出的气息沉了几分,心中悲凉入骨,不可言喻。她是真的努力的淡忘一切,抑或刻意如此待水暮颜……别想了!都好!都好!都好! 水暮颜点了点头,中断思绪,表示要去。 “走吧。”她走在前头,也不与水暮颜同路,水暮颜脚步太沉,走得慢,才一眨眼的功夫便与她拉开了距离。 水暮颜忽然觉得好多了,即便水暮颜呼吸又沉重几分,即便水暮颜眼眶会忽然红,即便水暮颜身子有微微颤抖的迹象,她也感受不到,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水暮颜望着她的背影,那般从容不迫,水暮颜却狼狈不堪。眼泪掉下来,不过水暮颜抬手便擦掉了,怕她忽然转身看到。 水暮颜想起往日里与她牵手同行的时光,对比现在,真是莫大的讽刺。没走两步水暮颜便回忆起从前她说过的一句话,水暮颜问她为何从不回头,难不成不知道水暮颜多期待她回眸一次?她只道:我不回头是因为我知道水暮颜不会走,所以前方多少荆棘我都不怕。 那时水暮颜是恨不得永远不见她的,只不过是彼此情衷错付罢了,原来是如此错过。水暮颜再一次承认了,水暮颜与她命里注定无缘,一个是流水长情般的温柔委婉,一个是疾风烈马般的爱恨快意。到底是不合适的两个人,日月如何能在一起? 从前是水暮颜不懂她的心意所以离开,后来是懂了她的心意所以离开,从将就不了到不合适,到底是水暮颜总觉得不如意,不愿意磨合。不是,不尽然,水暮颜试图磨合,是水暮颜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与水暮颜同享,是水暮颜高攀不起。 别人早学会了众乐乐,而水暮颜总是不愿意去学,甚至厌恶,所以奇雨薇拥有了白兰,水暮颜失去了白子佳,洛神帝失去了水暮颜。 她走出去好远,忽然回头,才发现身后无人,再惊起回首,方见水暮颜悠悠的走着。 她站在原地朝水暮颜说道:“怎么走这么慢?” 水暮颜无力的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答,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到了宴席时,水暮颜看见她又和往昔一般,与这个说说,和那个笑笑。仿佛时光被他们这群迷恋家族的人生生扯回去了,在狠命拖拉拽的同时心中恐慌着有朝一日的风吹雾散。 水暮颜四处望着,都是陌生的面孔,旧人去新人来,这是不变的定律。可有的人无关紧要,走了以后却可以在水暮颜心里留下一块缺憾。 水暮颜仿若耳聋眼瞎哑巴一般,自己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饮酒,耳边嘈杂得很,水暮颜却什么也听不清,只是耳朵竟然自动选择了所有她说的话。 “今日青莲怎么没来?” “你又招惹谁家姑娘去了?” “哎哟,爷这么风流倜傥你不爱?” “我家小蝶儿过来姐姐抱抱。” “……” 水暮颜听见风声里树枝摇曳的声音,于是水暮颜拿起一坛酒跃上枝头,躲在茂密的树叶里独酌。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水暮颜眼里,水暮颜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落而下。水暮颜为了什么伤心? 一坛酒喝完了,夜幕降临了。水暮颜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树下说话,水暮颜一个恍惚,手中的酒坛子掉了下去,只听得哐当一声! 水暮颜心里一凉,忙低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抬眸看水暮颜,那眉眼好熟悉。 “你下来。”她在树下命令水暮颜。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2章 最狠毒的谈判 水暮颜心情不好时容易喝醉,也就辨不清她到底是谁。树下迅速围了一圈人,水暮颜赖在树上不下来。 “你再不下来你便砍断这棵树!”她威胁道。 水暮颜脑子清醒了些,幻化出彼岸魂猛地甩出去,深深的扎在她的面前。 “你动一个试试。”水暮颜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抬手枕在后脑勺上。 “水暮颜你给你滚下来!”底下气得发了疯,歇斯底里。 水暮颜猛然惊起,定神一看,果然是落九霜。 她来找水暮颜做什么?水暮颜即刻下了树,刚落脚的那一瞬,几个扎心的人出现在眼前。 “这么没规矩?见了魔帝也不参拜?”邑闲阜冷眼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顿时更觉得疲惫,偷几日闲也会被找到。呵,这是他的天下,有什么是他找不到的。白兰眉里眼间皆是严肃和沉重,仿佛水暮颜在这里是件很不好的事情。水暮颜又看向其他人,落九霜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眼眶早就红了。邑闲阜一直紧锁着眉头,眼里满是对水暮颜的不满。 白兰开口道:“三天之内,说服西域妖王归降,否则,我便踏平西域!” 水暮颜淡定的瞥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你去啊,我保证不拦着。” 水暮颜才走了没两步便被他喝住:“站住!你就是这个态度和我说话么?” 水暮颜白了一眼,心中还是有些恐慌,白兰要做什么?洛神帝又惹了他不成?水暮颜强装镇定,淡淡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退出千氏一族,你管不着我。” “你答应过我的呢……”落九霜哽咽了,话只说到一半。 水暮颜歪了歪头,眼睛转了转说道:“我这个轻诺,说过的话可以忘记的,忘记了就当是没说过咯。”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非要收一收你这脾气不可。”白兰冷冷丢下一句话。 水暮颜扭头看他,眼神无所畏惧,口中却蹦出一句:“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也要告诉你,我这脾气不是你能收得了的。” 白兰冷冷看着水暮颜,眉峰凌厉,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奉若神明的人唯有顾墨云,他法力修为两界第一,我虽比上不足,或许比下有余。今日我若赢了你,你再不听劝,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水暮颜缓步走过去,打量他冰冷深邃的目光,轻声问道:“换个方式,斗文不斗武,以免伤及无辜。” “比什么?”他看向水暮颜,有些惊奇。 水暮颜坐下,倒了一杯酒喝着,此时天际的云都是墨色的,仿佛要下雨了,近来天气不好,风雨雷电时长光临大驾。 水暮颜迎着温暖的秋风说道:“你若能说服我去找洛神帝,我便帮你,若不能,便作罢。” “你这头倔驴!我说多久你才会有一点表情变化?”白兰怒了,坐在水暮颜对面看着她,目光里喷着烈火,水暮颜觉得好陌生,像看着一头雄狮,发了疯气急败坏。 “别这么着急,看在我们情分一场,我让你九分。”水暮颜认真的看着他,又喝了一杯,而后淡淡说道:“这一局赌注很简单,九死一生。” 他听不懂,旁人也听不懂。 水暮颜笑道:“在你死之前,你若说服我,我便听命于你。若不然,也不必你动手,我自行了断。你不是要收一收我这脾气么?干脆让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白兰闻言震怒,一掌拍飞水暮颜面前的酒壶。 不等他开口,水暮颜便幻化出匕首,打开锋利的刀鞘,深深的在左手腕割开一条口子,鲜血如注。 “计时开始,你可以开始谈条件了。”水暮颜笑了笑,手腕在抖动,鲜血冒出来时片场一片惊呼。 落九霜大叫一声:“你疯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子佳声嘶力竭吼道:“找死啊!快按住伤口!” 水暮颜右手掌迅速打出一道红光,将白子佳击退,水暮颜望向她说道:“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随后水暮颜扭过头来,看着白兰几乎扭曲的表情和咯咯作响的拳头。水暮颜风轻云淡般笑了笑道:“怎么?是觉得时间太长了?那我再割深一点好了。” 水暮颜正要动手,白兰抢过匕首自己也狠狠割了手腕。 “……”水暮颜无言以对,有些吃惊。 “这就是我的谈判方式。”白兰一字一顿说道,两只眼睛喷出火来,烧灼着水暮颜,水暮颜深感不安。 四下里的人都跪下高呼:“魔帝不要啊!传御医!” 水暮颜鼻尖呼出越来越沉重的气息,心里被撕裂一般疼痛,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嘴上却说着:“白兰,这世间有三个人狠毒至极。顾墨云,我,还有你。” 随后水暮颜牵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所以比狠我不会输给你,我视死如归。你不是想逼死我吗?好,我成全你。” 说完水暮颜将插在地上的彼岸魂迅速拔出,往脖子上一抹,水暮颜不知道被抹脖子是什么感觉。从前水暮颜只是抹别人脖子,只看见别人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痛不欲生,或许,只有那一瞬间会疼。 水暮颜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脖子有一刹那的疼痛,直达大脑。耳畔是纷扰的呼喊声,乱七八糟,那一刻水暮颜就听到两句话。 “水暮颜!不要!”这是白子佳说的。 “魔帝!不要!”这是邑闲阜说的。 水暮颜再睁眼看时,白兰还紧紧握着彼岸魂的剑身,掌心被割开极深的口子。他就在水暮颜眼前,近在咫尺,眉里眼间都是怨恨,满脸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想你死,但是我也不想输!” 水暮颜震惊之余,他甩出最后一句话来:“我替你挡了这一剑,我欠你的,还清了。” “那又如何,我不会替你办事。”水暮颜冷笑,眼泪却不争气的滑落了。 水暮颜补充道:“对你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我该对你无所不用其极。” “嗯,多谢指教。”白兰随后微微一笑,而后说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她的性命吗!” 白兰疯了!伸手指着白子佳,扭曲的面容挖苦道:“千霏因我而死,你与我反目至今!那就让白子佳再一次因我而死,咱们彻底决裂!” “……”捂胸口也不能平复水暮颜剧烈的心跳,估计是流血太多导致头脑昏厥。 白兰一句话制胜:“你以为你能护着谁?你从来都是只能害死谁!” “谈判结束。你赢了。”水暮颜发脾气的撕下刺满彼岸花的衣袖,轻轻走过去,一边落泪一边笑道:“你说得对,我只是杀手,不该有感情,否则容易做错事。” 水暮颜轻轻将他受伤的手腕缠住,最后狠狠勒紧,疼得他皱了皱眉。水暮颜顺着他注视你的眉眼说道:“我这一世,从认识你开始便是个错。但是白兰,我突然不后悔认识你了,起码,你还给我留了那么一点点余地供我选择,可有的人却对我赶尽杀绝。这一点,顾墨云都输你十万八千里。” 水暮颜又粗暴的扯下他的衣袖,递到他手中,抬起水暮颜受伤的手,他迅速为水暮颜包扎,最后的时候,他没有像水暮颜刚才一样死命的狠狠勒紧,他只是温柔的,轻轻的打了结。 水暮颜眼泪一刻也没能停止掉落,水暮颜拼命扯着嘴角在笑,颤抖着声音说道:“从今往后,你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我怕哪天你再也威胁不了我的时候,或者你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一定会。” 水暮颜轻轻转身,而后望着天空骤然聚集的墨云,猛然回过头去,咧开嘴笑道:“这么急着铲除异己,那我来替你完成。” 随后留给众人的便只有一道身影,红色的光团里泛着黑色的雾气,仿佛黑化的妖兽。 白兰望着水暮颜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枭魔终于回来了。” 落九霜红着嫉妒的双眼看着白子佳,流泪道:“你比千霏不知要狠上多少倍!千霏死了她只会内疚自责,你活着她却要饱受摧残和煎熬!” “滚!”白子佳元气满满回了一个字,随后冷漠的看了白兰一眼。 白兰挥了挥手道:“将神界余孽白子佳押入天牢!” 白子佳心头一阵沉重,这一天就这么突然的到来了,她毫无准备。 “其余人,视同死罪,打入天牢!”白兰大概是疯了,将白子佳的家族也终于都毁了。 白子佳只是落泪,没有再说一句话。 西域。妖雪宫。 水暮颜突然的到来让洛神帝微微吃惊,当她看到狼狈的水暮颜时,只是起身走来,抱住水暮颜,将水暮颜拉入怀中,轻声安慰:“疼不疼?” “我来与你做笔交易。”水暮颜轻轻抱住了她,眼神冷漠,绝望又崩溃。 她拉水暮颜坐在软榻上,看了看那浸满血的布条,而后说道:“这是白兰衣服上的布条?” 水暮颜听着她确定的语气,轻声说道:“我和他打赌了,在我死之前他若能说服我我便替他来说服你归顺于他,若不然,踏平西域。” “手腕的伤是自己弄的?”她似乎不关心后半句。 水暮颜沉默,她冷笑道:“他竟然忍心你割腕计时。呵,那你怎么输的?” “他也割腕了,割得比我深,他也不说话。所以我便想着提剑自刎,被他拦下了,他说,我与他两清了。他用白子佳威胁我,白子佳是神界之人,白兰早知道了,却在这一刻用做压制我的棋子。” 洛神帝听着水暮颜平静的叙述转变为愤怒,她轻轻抚上水暮颜的脸颊,温柔的说道:“不用和他犟,我归降就是了。” 水暮颜只是静静地抬头看她,温柔的脸庞,是个大美人。偏生骨子里的倔强让她看起来的确有几分阴冷和孤傲。可这样孤傲的人,内心炙热,犹如烈火,是水暮颜喜欢的类型,只可惜,水暮颜和她之间有太多阻拦。 “你记住,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我的死,是你直接造成的。”她说这话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静静的看着水暮颜,脸上怒气正盛。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3章 亏欠一世 “每次来你这里都好安静啊……就像临安,一样令我安心。”水暮颜躺在软榻上,紧闭双眼,脑海里波涛汹涌。 水暮颜明显感觉到她靠过来了,水暮颜微微睁眼,只看到了她温柔的目光和抚上水暮颜脸庞的手指。温润,细腻。 “你不让我跟着你,你却背着我这样伤害你自己,你这是逼我守着你?”她生气的时候语气会很生硬,而且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水暮颜笑了笑,抱住她的脖子笑道:“这世间,我们该是天生一对,只可惜,都沾染了世俗不该有的东西,便再也不相配了。” 她紧紧搂着水暮颜,身子在颤抖,轻启唇齿说道:“你终于承认你爱我了么?” “早就承认了,只是不愿意与你在一起罢了。”水暮颜慵懒的换了个姿势,舒服的躺在她怀里,闭目养神,与她说话。 “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如果有那一天,我想带你回临安。”她轻轻抚摸水暮颜的头,水暮颜闻言一怔,随后笑了笑。 “洛神帝。”水暮颜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低头与水暮颜对视,水暮颜起身凑近她,笑道:“你是个笑话,比我还能自欺欺人。而我是个疯子,用自己的执念把自己拖下水。你说,你何必?我又何苦?” 水暮颜不知道她能否听得懂水暮颜说的话,只是,她眸光闪动,半晌才说道:“这世间寒心入骨之事太多,颜,你要记住,不要丢了你自己。” “闭嘴。”水暮颜瞪着她,一瞬间翻脸,后补充道:“我还没有失去理智。” “既然是来劝降的,我们商量一下西域的事情如何处理吧。”她又揉了揉水暮颜的头,水暮颜安静下来,躺在她怀里。 “我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今除了风月林和西域,北冥妖王和东林妖王,都已经一统天下。白兰如此急于劝降,必然是顾墨云有新动作了。他怕我沉沦丧志,今日才苦苦相逼。杀了所有不愿归降之人,你已经不想动脑子了,累。”水暮颜依旧闭着眼,于是便没看见她红了的眼眶。 半晌,她颤抖着音说道:“洛雪儿不能杀。” “人生真是有趣,贪欲太重。”水暮颜笑了笑,答非所问。 水暮颜在她怀里躺了许久,彼此静默。许久之后水暮颜开口道:“有没有空陪我聊聊?” “好,你想问什么?”她的回答永远直截了当。 水暮颜顿了顿,开口问道:“我们彼此折磨这么久,你觉得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能。” 水暮颜轻蔑的笑了笑,讽刺道:“就算是顾墨云我也不会嫁。” “那白子佳呢?” 水暮颜猛然睁眼,冷冷看着她,不过很快水暮颜就变得目光温柔,因为水暮颜看见他眸光中有泪。 “一直以来我欠你太多,若有来生,一定要让我对你好一生一世,与你一世长安。”水暮颜忽然心烦,抓起身边一个枕头便甩出去。 “呼……”水暮颜重重的喘息,无数邪念涌进脑海,漫上心头,汇聚成冰冷。 “为什么我不杀了白兰?要忍耐他一次又一次的欺人太甚。”水暮颜狠狠锤了床,拳头红了。 “颜,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不会很伤心?”她忽然抚上水暮颜脸庞,一句话吓得水暮颜不知所措。 “……”水暮颜是害怕,舍不得,痛苦。可水暮颜一言不发。 “我这一生太过于残缺,如你一般,我们俩的人生其实相差不了多少。你还是枭魔的时候就被顾墨云和白兰当成一把刀争来抢去,而后你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白兰给你的,理所当然你要报恩。而我呢,从跳入轮回道到后来选择成为堕神,下界成魔,当上西域妖王,洛家对我恩重如山,我纵使再爱你也不能杀了雪儿。”她微微叹息,好看的眉里眼间都是伤情。 水暮颜心里怨毒的种子全部化成悲凉痛苦,变成一句句刺痛的话说出去:“你哪里都很好,只是,不够狠,不够绝,不够毒。而这三点,段封尘做得尤为到位,所以,我这一生一世独独不会害他,谁,我都可以不要,唯独他,我不能不要。” 洛神帝静静的看着水暮颜,纵使有再多不甘心也只能吞进肚子里。她心里清楚,段封尘的绝对超过了水暮颜,超过了她,是唯一符合水暮颜疯子特性思维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也很好。”她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水暮颜顿时心里上火,胸口憋了气,水暮颜最是厌烦这样的话,若不能完全真心,那便不要说。 “风月林必然断不可能归顺,如果我嫁过去,段封尘一定会归降。”水暮颜无情的说出这句话,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指猛然生疼,水暮颜下意识动了动,她意识到失态了,连忙松手。 水暮颜和她沉默了许久,而后水暮颜准备起身下榻,被她猛地拉回来,一个激烈的吻落在水暮颜唇上。 水暮颜挣扎了三两下之后便开始迎合她,笨拙的接吻毫无技巧,水暮颜只知道自己像只猫咪一样被她困住,终于停止了所有的攻击,放下防备,缩在她怀里,任由她时不时凑过来亲一下,挑逗水暮颜。 水暮颜安静的在她怀中落泪,一边回忆往事一边说道:“我胆小,我怕再次承受巨大的失落和背叛。洛神,我刻意不去爱你只是因为我认为我们目前还不合适,我觉得,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合适了。我们都变了,回不去了。” 她听着水暮颜沉重的抽泣声混合着叹息声,她更加搂紧水暮颜,抱得死死的,沉默不语。 “下辈子,让我早点遇到你,再也不要遇到其他人了好不好?”她祈求着,声音柔弱许多,惹人心疼。 “如果可以,来生,我来做保护者,你不适合做保护者,你这么漂亮,又温柔,该是被宠爱的。” “那我们会成亲吗?”她似乎有些开心,语气没那么沉重了。 “我想,我会在见到你的那一刻,便爱上你,所以我们会成亲的。” “真好,下辈子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她满足的抱着水暮颜,泪水从她的下巴滴落在水暮颜脸庞。 爱恨令人沉重。白子佳说,她从未恨过任何人,而水暮颜是第一个。而水暮颜恨的第一个人是洛神帝,第二个人才是白子佳。愚蠢的是,水暮颜在恨洛神帝的途中丢了白子佳,还和她再无可能。 “洛雪儿是你的软肋,白子佳是我的软肋,终于,我们都无法再像从前那般肆意,放纵,为了爱一个人放弃所有,背叛全世界。”水暮颜轻轻啜泣,她为水暮颜尽力抚平眉间的折痕,却是再也不能。 水暮颜亏欠她,连白子佳也觉得水暮颜特别亏欠她,可水暮颜已经开始变得病态,执念太深成魔了,水暮颜回不去了…… 风月林。 水暮颜从踏入这片土地的一刹那心就在颤抖,如今水暮颜是来毁了风月林的。水暮颜见到了段风尘的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喝闷酒的模样。 水暮颜思量许久,还是鼓起勇气轻轻走过去,开口的瞬间声音竟然颤抖了:“风尘……” 闻声他抬头,喝醉的脸庞不知温柔了多少,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那双最是凌厉的双眸是水暮颜记忆里不可磨灭的记号。 “阿颜,陪我喝一杯。”他温柔的笑着,向水暮颜伸出手。 水暮颜心疼的坐在他身旁,为他斟酒,轻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喝起闷酒来了?” 他大概是神志不清了,竟然伸手抚上水暮颜的脸庞,水暮颜颤抖了一下,迅速闪开,尴尬的看着他。 “对不起,风尘。”水暮颜下意识低头,不敢正视他。 “阿颜,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爱过我?”段风尘深吸一口气,静静看着水暮颜不言语的模样。 水暮颜在他准备再开口的瞬间回答:“没有。” 死寂一般。 他眼中满是不甘心和些许愤怒,酒一杯又一杯的倒入肚中。她俩都不言语。 许久之后,他一把抓住水暮颜的手,突然吼道:“你说过我是你这一生里为数不多的重要之人,阿颜,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处?我从前没问过,我现在想问你了。” 水暮颜静默,思量后开口道:“你的行事作风我无可挑剔,如果你是女人,我们会很好的。” 他冷笑,而后问道:“很好?是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么?” 水暮颜收紧了拳头,微微皱眉道:“不是。” “哈哈。”他放声大笑,而后补充道:“阿颜,你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却又似乎很诚实。” 水暮颜微微笑道:“风尘,我最感谢的就是你从未伤害过我,哪怕一丝一毫。” 他笑了笑,淡淡说道:“从你把我救下的那一刻,我这一世便不会伤你半分。” “我们是来叙旧的么?”水暮颜似笑非笑问他。 “阿颜,我求你一件事可好?”他忽然认真起来。 水暮颜心中有些慌乱,不知何故。 只听得他说道:“不论你爱的是谁,这一世,不要辜负自己。我只恨自己不能入你心,我抢不过别人,可我希望你幸福。” 水暮颜静默不言,红了眼眶。 “阿颜,我知道你不爱听人训话,我也不是训你,我只想给你说清楚一些事情。你看不清,会迷失方向。”段风尘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 水暮颜听了许久,未曾反驳一句,听着他的分析和见解,水暮颜终于是无法继续坚持她的想法。 他说,这世间的情爱不是除了恨便是爱,洛神帝对水暮颜迁就,对水暮颜隐忍,也不尽然是为了将水暮颜勾到手再狠狠抛弃。他说,他都看在眼里,若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她永远不会离开对方,不管用什么方式也会守在她身边。 “风尘,我已经病态了,像我这样的人,该早早死去为好。我活着本身就是为难了许多人,我终有一天会害死许多人。”水暮颜眼泪啪嗒掉下来,止也止不住。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4章 毁北冥 段风尘忽然死死抱住水暮颜,将水暮颜困在他怀中,红了眼对水暮颜吼道:“你若心里有人却不和她在一起,为何不肯给我一个机会?阿颜,你为何对我如此残忍?为何!” 水暮颜险些喘不过气来,与他近在咫尺,看着他发红的双眼,愤怒的气息混杂在酒气中。被束缚得太久,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不知道挣扎,默默忍着疼痛。 “阿颜,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受折磨的这些年,也快疯了。”段风尘酒气扑面而来,他醉得厉害,整个人都往水暮颜身上倒来。 “段风尘,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一句话?”水暮颜忽然冷了语气,板着脸问他。 他贴着水暮颜的脸问道:“什么话?” 水暮颜轻轻说道:“若谁喜欢我而我不喜欢,要么远离他,要么杀了他。” 段风尘听后愣了愣,随后轻轻放开水暮颜。痴痴的笑着,问道:“我不想离开你,你杀了我吧。” “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水暮颜彻底冷了脸,看着他说不出的尴尬。 “你是来劝降的?”段风尘直入话题。 水暮颜轻轻点头,随后说道:“魔界天下,终于到了一统河山的时候。” “阿颜,之战,凶多吉少。倘若你还活着,你能不能……”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水暮颜打断。 水暮颜看着他轻声说道:“或许所有人都还有机会活下来,而我,绝不会。” 水暮颜在他错愕的表情中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臣莫非王臣。“ 是宿命?还是一种意识?水暮颜心里凉透了,嘴上说了千万遍没人能管得了水暮颜,可这脑海中不知道是腐朽还是害怕,竟然不敢真的毁了白兰。水暮颜是怕这天下乱了?还是因为自己骨子里也是一个封建的思想?水暮颜也挣脱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君臣规矩? “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水暮颜失神,呢喃着,嘴角浮起浅笑,悲凉入骨。 水暮颜抬头望天,灰蒙蒙的,像是要落雨了。这个季节,风云变幻得太快。见到樊城举的时候,他目光里满是火光,熊熊大火将整个北城吞噬。 水暮颜缓缓向他走去,在杀伐声中无悲无喜,火光映红了整个天。 樊城举身旁站着樊黎殇,此时她目光里只有怨恨,眼泪簌簌的落下,樊城举则是冷笑。 “终有一日,你的赤血楼也会在一场大火中毁掉。”樊城举含恨说道。 水暮颜望着樊黎殇,想起了某个人,同样怨恨的眼神。水暮颜想,灵叶璃眼里估计也会有。 樊黎殇向水暮颜走来,一身是血,她惨淡的笑着说道:“此生最大的错便是遇到你,水暮颜,你这一世一定会孤苦无依,一生颠沛流离,不得好死!” “说得好。”水暮颜淡淡说,“很可惜,你看不到了。” 樊黎殇冷冷笑着,对水暮颜说道:“水暮颜,这一世,只要洛雪儿在一日,雾秋姐姐就不是你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能无限忍受你的折磨和变态?雾秋姐姐这一生就毁在了对你唯一的一次设计上,你以为没有她护着你你还能在风城肆意妄为?还能在西域肆无忌惮?不满意你的人早就满天下!你就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寡廉鲜耻的用你自以为是的深情去自欺欺人。“ 水暮颜以为她会无动于衷,最起码,表情要无所谓,还要一点不屑。可水暮颜只是有些懵,不是不明所以,而是对于水暮颜现在该如何抉择又动摇了些。 “你的话太多了。”水暮颜瞥了一眼她,而后说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这样吧,你和你爹我放走一个,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什么时候水暮颜也变得这么恶俗?水暮颜心里冷笑,鄙视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也有这样的恶趣味了?是想看什么?想看自己究竟有多无耻? 樊城举想也没想就朝樊黎殇喊去:“殇儿,离开这儿,永远不要回来。爹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最后还无法保全你。” “不!爹!殇儿陪着您,殇儿已经没有了家,不能再没有爹。”樊黎殇哭得断肠,水暮颜似乎才开心了些,嘴角浮起笑,却连水暮颜自己都恶心。 “时间不等人,快点决定。”水暮颜后退几步,双手抱拳,抬眼望天,又平视那被烧了一天一夜的北城。 一切本是安定的,可有时候生命中会突兀的出现一些变故,比如这一场火,水暮颜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们一声劝降的话。悄悄的便派人烧了北城,在火光中,在她们声嘶力竭的哭喊中,还有她们眼里深不见底的绝望里,水暮颜仿佛能看到一些影子,比如冷月宫那场火,突然就烧起来,水暮颜却毫无防备。 “殇儿,快走啊!别管爹了!”樊城举见水暮颜已经提剑走过来,猛然推开樊黎殇。 “那就放过樊黎殇吧。”水暮颜瞥了一眼樊黎殇,催促道:“还不快走?” 被推开的樊黎殇一下跑出很远,拼了命的跑。水暮颜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那样仓皇,那样失魂落魄,泪眼中水暮颜仿佛看到了千霏在紫竹林那条路上仓皇的身影。 “樊城举,你真心疼她。”水暮颜淡淡说一句。 樊城举恶狠狠看着水暮颜,大义凛然的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好啊,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比较想杀了樊黎殇。”话音刚落水暮颜便幻化出御天弓,满弓一箭对准了樊黎殇的心脏,只听得咻的一声,红色的箭疾驰而去。 直到樊黎殇身子颤了颤,吃力的缓缓转身,看着水暮颜和樊城举的那一刹,满眼不甘心和怨毒。 水暮颜转眼对樊城举笑了笑:“失去心爱之人的感觉不好受吧,特别是失去了还要隐忍,真的太难过了。” 樊城举缓缓跪下去,嘶吼一声:“殇儿——” 水暮颜幻化出彼岸魂来,眼里落下泪来,心疼的说道:“心爱之人不能活,那你也不该活着,一处陪着才是最好的!” 剑身迅速落下,血溅三尺,彼岸魂沾了血,水暮颜看着樊城举滚落的人头,泪落下,一言不发。再抬眼,远处的樊黎殇绝望的倒下,伸出去的手直挺挺的。 “我的千霏都没有人放过她,你们自然也该如此。”水暮颜冷笑,随后化作一团烟云消失在北城。 赤血楼。 千清风轻声说道:“主上,东林妖王那边全部处理干净了。” “一个不留?”水暮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是,全部按照你的吩咐,拿得动的拿了,拿不动的烧了,人也杀光了。”千清风回答。 水暮颜轻轻挥手示意千清风退下,屋里点的檀香浓得化不开,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竟然有了一丝丝颓废和死亡的气息,什么时候起,水暮颜竟然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屋外渐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转化为轰隆隆的雷鸣电闪,还有大雨倾盆的吵闹。没关紧的窗户透进来的风夹着雨,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脑海里慢慢的浮现一片花海,梨花盛开,有个白衣女子在树下静静的喝着酒,细数着身旁一弯河流里飘零的梨花。 水暮颜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角度看她的,水暮颜只知道,她抬眼的刹那,对水暮颜笑道:“过来。” “你……”水暮颜跌跌撞撞走过去,一张温柔的容颜上嵌着一双略带忧郁的眸子,她对水暮颜浅浅笑着。 “梨花好看么?”她浅浅问水暮颜。 水暮颜点点头,眼泪滑落下来。 “那你说句诗来听听。”她笑着,明媚如光,灿若星河。 水暮颜牵强的笑着,眼泪不住滑落,颤抖着音说:“梨花落满头,何似到白头。” “是吗?真能白首?”她笑了笑,那个笑像讽刺,像嘲笑,又像是怨恨。 “不要走……”水暮颜的身子忽然动不了,僵硬在那里,直到梨花全部消失,连带着千霏,也消失…… 水暮颜猛然一哆嗦,整个人冷醒了,喘着粗重的气。 水暮颜轻轻扶额,疲惫的从案牍上抬起头,肩头的沉重让水暮颜忍不住想倒下去不起来。可水暮颜抬头的那一瞬,对上了一双眼,吓得水暮颜当即颤抖,心脏突突突…… 下一秒水暮颜便化作怒气,吼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魔帝,这魔界没有我进不来的地方。”白兰如是说。 水暮颜叹息一声,将心中的闷气呼出去,而后看见他死死盯着水暮颜看。水暮颜不由得冷笑:“看我做什么?” 白兰脸上略微有些无奈,语气里满是悲凉:“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对不起。” “呵,什么样?我就是我,你以为你是谁?你做事随心,我如今好得很,你不也时常被我气得半死?”水暮颜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只觉得烧喉。 白兰望着水暮颜身后,淡淡说道:“我只是听闻你不爱出门,总是在屋里闷着。我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檀香太浓了会让你昏昏欲睡,对身子不好。满屋子都是千霏的画像,你这样,伤心又伤身。” 闻言水暮颜抬头一脸认真看着他,随后笑了笑:“哦,你还知道啊。那你当初干嘛非要杀了千霏?你不杀了她她就不会死,她不会死我就不会去杀那么多人就不会招惹那么多仇家,我不招惹那么多人仇家我的千霏又怎会尸骨无存?” 水暮颜死死的盯着他,他只是不语,面容却是波澜不惊。倒是水暮颜,早就红了眼眶,沙哑了嗓子。 眼泪没忍住,啪嗒掉下来,水暮颜像一只丧家犬,耷拉着耳朵,像往常一样静静流泪。 水暮颜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给他,其实水暮颜更恨自己,水暮颜清楚是她的懦弱和优柔寡断害死了千霏。是水暮颜咎由自取,作茧自缚。 白兰沙哑着说:“你脾气越来越差了,好多人其实不该杀。” 水暮颜扯了扯嘴角,心里清楚他是在说樊城举和灵东笑的事情。水暮颜一脸放肆的笑道:“人老了,越发不爱动脑子,也想学学公冶承乾,弹指间便将对手杀得干干净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不是这个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5章 陪你一起输 水暮颜挑衅的看着他,他有些气愤,更多的却是无奈。 半晌,他微微开口:“我这一世最幸运的是将你练成最锋利的一把剑,最不幸的也是如此。“ 水暮颜怔了怔,而后笑了笑,又继续喝起酒来。 他似乎打算走了,提醒似的说道:“落九霜比不得千霏那样好,可她是真的爱你。这个人你若不要,我便让她彻底消失在你面前,你以后都不会看见她。” 一句话凝固了水暮颜手中的动作,水暮颜愣了愣,没懂他的意思,却在他抬脚的一瞬间慌忙喊出:“不要伤她!” 白兰微微回首看水暮颜一眼,而后离开了。 水暮颜用力捶打着额头,心烦意乱,任由呜咽声从喉间涌出,泪水湿了案牍。烟雾缭绕的屋内,一片混沌。 “落九霜,我就不该招惹你。”水暮颜咬咬牙,扶着越发疼痛的头。 窗外的雨声格外的大,那么恰好的掩饰了水暮颜内心的崩溃和哭声。 “谁书过往,温柔缱绻,风吹雾散夜初冬……” 霜雪宫内,落九霜轻抚琴弦,低吟浅唱。 许久不见她了,感情也疏远许多,水暮颜站在庭院外,不敢言,不敢动,生怕被她发现什么。 庭院里的合欢花开了,满满一树,被雨打落的在地上早已经破败。水暮颜跃上合欢树,藏在花间,远远的看着那屋里的人。 琴声里悲伤的气息浓郁得吹不散,落九霜一袭白衣安静落座在房内,窗户打开,偶尔有合欢花的香味传入房内,她会稍微抬抬头。 不一会儿,细微的雨开始飘洒,天空又是浓重的墨色,仿佛用不了多久就会大雨倾盆了。风渐渐大了,吹在脸上有些疼。 水暮颜垂下眸子轻声叹息,琴声停了水暮颜竟也不知道。风吹得枝桠发出凄凉的声音,在秋日里显得狂躁不安。 “要下雨了,你还不进屋么?”温柔的声音传来,水暮颜下意识低头看去,落九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在树上盯着她看了许久,四目相对,静默无言。风吹乱了她的发,凌乱的散在她的脸颊,那双眸子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当雨水大了些时,水暮颜才从树上跳下来,走在她前头,三两步进了屋。屋内点着檀香,但是和水暮颜屋里比起来,量少。 落九霜说道:“要去泡一泡么?” 水暮颜手脚冰凉,自从赤子鸢毁了后,寒毒发作越发频繁,这身子骨,多了一股瘴气,像梦魇一般困扰水暮颜。 “好。”水暮颜轻轻回答。 泡了半个时辰,身子渐暖,水暮颜穿衣回到内屋,发现檀香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至于落九霜在何处,水暮颜看不真切。 水暮颜轻声叹息,走到桌边,果然有酒。屋内除了没有千霏的字画,哪里都与水暮颜赤血楼内的雨雪宫是一样的。水暮颜心里微微有些颤抖,脑海里细数着过往落九霜的好,以及水暮颜的无情。 一壶酒很快没了,水暮颜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眉眼,映入的月光在烟雾缭绕的殿内显得飘忽不定,这里更像是梦境。 不一会儿,水暮颜身旁躺下来一个人。 水暮颜转过眼看她,她轻轻伸手抱住水暮颜,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水暮颜不知所措。 水暮颜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便轻声开口道:“今天你杀了灵叶璃和樊黎殇,会不会难过?” 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算是难过,水暮颜也麻木了。 她将头靠在水暮颜胸口,侧着身子,水暮颜轻轻抬起她的头,放在左臂弯里,轻轻抱她。眼角的泪悄悄滑下,水暮颜轻声说道:“落九霜,你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遇到我,若有来生,再也不要遇到我这样的渣。” “不要乱说,你不是。”她抱紧水暮颜,额头靠在水暮颜的下巴。 水暮颜轻声问道:“以前我也像你一般在白子佳的面前温柔,可惜,她再也不会有真正靠近我的一日。落九霜,你要记住,要想活得比谁都好,就一定要无情到底,心不动则不痛,心不痛则不乱,心不乱则不败。纵你有极深的法力修为又如何,心魔作祟,邪念缠身,你的结局注定是输。” “那你放下好不好?不要执着那些失去的,你这样我看着心疼。”落九霜劝水暮颜,伸手勾紧了水暮颜的脖子。 水暮颜轻声叹息,闭上眼,眼泪流个不停。 落九霜为水暮颜拭去泪水,泪水又流下来,于是她轻声问水暮颜:“心很痛吗?” 水暮颜的情绪崩溃到极点,眼泪更加肆无忌惮。落九霜紧紧抱着水暮颜,一遍一遍听着水暮颜起伏不定的心跳。 哭了好一会儿,水暮颜坐起来目光悲凉的望着月光,惨淡,在烟雾里更是惨淡。整个房间笼罩着莫名的痛苦。 落九霜轻声问道:“你有一天也会对我弃如敝履么?” “不会。”水暮颜果断的回答她。 “为什么?” “你怎么变得爱问为什么了?”水暮颜盯着她的双眸问道。 “因为不想猜。” 水暮颜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从未拥有过你,便不存在抛弃。” 水暮颜的臂膀狠狠吃痛,她咬了下去,大概是流血了。 “落九霜,你和她们不一样。灵叶璃,樊黎殇,她们都是工具罢了,而你不是,你还有你自己的路。你不是早就像代替我么?倘若我不在了,你就是帝王之首,位极人臣。”水暮颜说着她不爱听的话,因为实在找不到说的了。 落九霜静默无言,许久,才沉重地说道:“你心里装着无法触碰的几个人,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记起我这个容貌与千霏有五分相似的人?” 水暮颜长叹一声,而后说道:“我早就不是颜帝了,如今的水暮颜要多病态就有多病态。千霏于我而言就像夭折的花开,我与她的结局永远不可能有看清的那一日。只怕,我是活在愧疚和痛苦中太久了,久到我都分不清楚我是执着于千霏还是执着于我的失信。如果她还在该多好,我会看见一个如刀剑一般锋利的女子,却有着雨雪般的温柔。” “你活得累不累?你看着都替你累,自己变成棋子,看似千万人与你有牵连,仿佛是你牵扯了她们。可实际上,你像木偶一样被束缚,被捆绑。你连自己要的是什么都不清楚了,水暮颜,你迷失了。”落九霜说完在水暮颜脸庞蹭了蹭,心疼的劝说最后一句:“将你的记忆提取出来,毁掉吧,你只是想找一个人陪你天长地久,我答应你,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我活在忘川里修为数十万年,这辈子注定了无法忘记自己的记忆。即便被封存也终究有解封的一日,这是宿命。我曾与人打个一个赌,我输了,则生生世世受尽轮回之苦,记忆永存。”闭上眼,世界都安静了,往昔扑面而来,回忆汹涌袭击水暮颜的心,水暮颜感到窒息。 “那我陪你一起输。”落九霜抱紧水暮颜,她们不再说话。 无忧宫地牢。 水声滴答滴答落下,撕裂折磨着白子佳的心,阴暗潮湿的地牢仿佛黑夜一般,吞噬着她。 头顶小窗漏下来的阳光成了最大的奢侈,她往往是一抬头就不想低下头,直到阳光彻底走远。 沙沙—— 匀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子佳懒得抬头,估计是白兰又来了。 “开门。”一个熟悉却略带沉重的声音传入耳膜,白子佳有那么一秒钟的怀疑,却还是忍不住抬头了。 “不听我的话,你看,弄得一身伤了吧。”水暮颜温柔的笑着,仿佛水暮颜早就预料了这一切。 雨雪宫。 水暮颜摆上一桌好酒,特邀落九霜。 落九霜看着水暮颜脸上的笑,不禁好奇:“你今日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并没有,只是,想与你喝点酒,说说话。”水暮颜倒上两碗酒,递给落九霜一碗酒。 落九霜如坐针毡,自成婚之日,水暮颜就开始对她冷淡,只是两个人还是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水暮颜身子太冷了。而正因如此,落九霜才知道水暮颜深夜才能入眠,而且梦里经常流泪。 落九霜低下头喝酒,却听得水暮颜说了一句:“霜儿,如果你最信任的人欺骗你,利用你,你会如何?” 落九霜看着水暮颜那泛着寒光的双眸,只觉得很危险,水暮颜话里有话。是在问白兰对落九霜的欺骗还是水暮颜对落九霜的欺骗? 落九霜狠狠皱眉,仰面又喝了一杯。 “只怕你被利用了也只会默默接受,这样不好。”水暮颜一碗接一碗的倒酒,递给落九霜,又说道:“这酒我一向舍不得给别人喝,因为这是给千霏酿的。不过你若喜欢,便喝个痛快。” 落九霜注意到水暮颜眉眼间的温情,她猜想,水暮颜只是假装在和千霏喝酒吧。于是问道:“千霏很能喝么?” 水暮颜一愣,而后笑了笑:“嗯。” “好,我陪你喝。”落九霜一股脑便开始喝,一碗接着一碗,眼角却悄然滑落两行泪来,也不知道水暮颜是否注意到了。 翌日。 无忧宫。 白兰大发雷霆,乔木楠回禀,白子佳连夜逃出无忧宫,派出去的追兵还没追到。 “混账!是谁看守的人!为什么白子佳能从守卫森严的地牢逃出去!”白兰眼里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眉毛,额上青筋暴露。 乔木楠回答:“是落九霜。” “落九霜!”白兰震惊,落九霜怎么会放走白子佳?莫不是水暮颜授意? “落九霜何在!”白兰即刻宣了她。 等到落九霜进入大殿之时,身后跟了水暮颜,却是一脸冷笑。 白兰质问:“落九霜,白子佳可是你放走的?” 落九霜一脸惶恐,还未发话,却迎来水暮颜一句冷笑:“不过是个白子佳,我给你追回来便是,至于怪罪给霜儿么?” 白兰见水暮颜还是这么护着落九霜,心下不由得疑惑,明明三日前才闹翻。可水暮颜说话间却是站在落九霜跟前,一副护着她的模样,不像是说谎。 水暮颜见白兰没说话,便知他在猜疑。于是补充道:“让霜儿与我一同前往,如果捉回来白子佳,还请魔帝不计前嫌,放了霜儿。毕竟浮屠山一战在即,不宜损兵折将,更不宜伤了军心。”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6章 放走白子佳 水暮颜说话时那一脸的威胁让白兰看得心累,这是水暮颜对付外人才会有的眼神和表情。白兰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水暮颜翻脸,水暮颜手握重兵,万一挑起内乱,他更不好收场。 于是白兰只能应声:“好,即刻出发,务必将白子佳捉回来!” 两人刚领命,白兰又补充道:“落九霜,如果遇到神界之人前来援救她,那就杀了她!” 水暮颜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这一次水暮颜什么也没说。 白兰又看了看她的背影,而后又说道:“如果人抓不回来,我也保不住你!私放逃犯,你该知道这是什么罪!” 落九霜轻声叹息,而后说道:“是,魔帝。如若抓不回来人,落九霜甘愿受七十二道刑法。” “去吧!”白兰说得很不客气,而后看着水暮颜拉起落九霜的手,出了无忧宫。 乔木楠看着两人离去,问道:“魔帝,白子佳真能追回来?” 白兰也没把握,脸色难看,他隐隐感到不安,不知为何。 两人乘着彩云便离开了无忧宫。 落九霜看着刚出了无忧宫便放开了自己手的人,轻声问道:“白子佳是你放走的吧?” 水暮颜勾唇一笑:“你若不喝醉,我又怎能假扮你放走她?” 说得这样从容,落九霜不由得心凉。水暮颜终于也开始算计她了,那现在去追什么白子佳?可笑! 落九霜忽然停下,而后水暮颜转身问道:“怎么?不想追了?” 落九霜苦笑,而后说道:“我还是直接回去受罚吧。” 水暮颜一把拉住她,笑道:“我怎么会让你替我受罚呢?别一个人回去,跟我一起回去,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正说话间,两人忽然看见前方有打斗的迹象。两人连忙追上去,只见白子佳满身伤痕,千清雨和千清风正和守在浮屠山的将领缠斗。 水暮颜顿时慌了神,怎么好好的白子佳就弄了一身伤痕。落九霜看到与他们缠斗之人是邑闲阜,连忙劝道:“邑闲阜不会让白子佳离开神界的,你不要和他起了争执。” 水暮颜一把甩开她,冲到白子佳身旁,探了探她的脉息。却被嫌弃的推开,水暮颜默不作声,转身吩咐道:“退回来,清风清雨。” 千清风千清雨连忙退下,邑闲阜见是白子佳和落九霜来了,便斥责道:“大胆水暮颜!竟敢私放重犯!待我回了魔帝,必要你受七十二道刑法!” 水暮颜冷笑,而后看着邑闲阜说道:“邑闲阜,人是我要带走的,你拦不住。” 而后水暮颜看了一眼落九霜,笑道:“你都跟来了,要不要替我送白子佳回去?我来对付邑闲阜。” 落九霜才明白,原来水暮颜不过是为了安全的遣送白子佳回神界。水暮颜看了一眼白子佳,而后幻化出彼岸魂,冲上去便与邑闲阜缠斗。 落九霜犹豫了三两下,而后和千清风千清雨护送白子佳出了境。 落九霜看着伤痕累累却目光冷漠的白子佳,轻声说道:“我好羡慕你们,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却从未想过要害你们。如果早一点我也有这样的运气遇到我,那该多好。” 白子佳冷笑道:“她不是为了你连白兰都要反目么?呵,不两立,她与我,再怎么也不过是敌对。等到战场上再相见,你且看她的刀剑会指向谁。” 落九霜哈哈大笑,白子佳说的不无道理。水暮颜让人难以捉摸,水暮颜只会向着自己的心,水暮颜谁也不会向着。 邑闲阜是老臣了,与水暮颜都是两朝元老。水暮颜不想伤了他,可也不想被伤。 邑闲阜自知打不过水暮颜,便停了手,怒斥道:“水暮颜!你难道忘了绮语魔帝的交代了吗!” 水暮颜一脸无所谓,镇定的看着邑闲阜,问道:“邑闲阜,我们都是两朝元老了。我不忍伤了你,我只与你说句实话,白兰这个魔帝,我不想辅佐。等到三个月后战役结束,我不会再管任何事,我要离开这里,谁也拦不住我。” 邑闲阜无言以对,他知道水暮颜在此之前忠心耿耿,可能是白兰真的伤到水暮颜了,水暮颜才会这样怨恨,才会这样想离开。 “天下之臣,莫非王臣,天下之土,莫非王土。颜帝,你又能跑到哪里去?”邑闲阜说得好不悲凉,是啊,水暮颜跑得掉吗? 水暮颜凉凉一笑:“人生在世,不能有太多羁绊了。说真的,如果千霏不能活过来,我宁可跟她一起走。这样就没人再能管得住我,我太累了,已经不能全心全意为白兰效忠,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你不觉得更危险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反目了。但我不希望有那一天,就算不为了这个君王,我也不该背弃魔界苍生。” 邑闲阜无奈的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那你放走了白子佳,是打算受那七十二道刑法么?” “上一次我放走顾墨云,他将我囚禁了一年,刑法日日加身。我没那么傻,还要再来一次?他奈何不了我,我只是想护着我该护着的人,仅此而已。我没有其他意思。” 邑闲阜看水暮颜说得如此坦然,只能摇头感慨:“若是他真的动怒了,让天下与你作对,你又能如何?你身后的赤血楼你不顾了么?你自己又能如何?他奈何不了你是因为他顾全大局,而非你能耐大。” “我知道。”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苦笑,“我能如何?顾此失彼?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千霏,我不想再失去任何我在意的人。如果白兰非要毁了赤血楼,我又能如何呢?他是魔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赤血楼的人本也都是早该死了的人,能活到今日算不算福分?有时候我都不敢想,我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留住他们?实在是太残忍了。如果我能狠下心来不管不顾……” 水暮颜忽然停住了,若有所思,而后笑道:“如果这场战役你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邑闲阜忽然感到心酸,同为两朝元老,为何水暮颜的心里偏生放不下这么多?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过得好。 “虽说你有你的想法和理由,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影响。你可知三军将士早就对你心怀不满,若不是魔帝替你镇压着,三军必然讨伐你。”邑闲阜说道。 “我知道。可我不想改,若要讨伐,那便来吧。我不怕。”水暮颜微微一笑,无所畏惧,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水暮颜这颗支离破碎的心再有什么波澜。 正说话间,乔木楠已到,看着两人正说话,不见落九霜。便开口问道:“颜帝,九帝和白子佳呢?” 水暮颜冷笑道:“我让九帝护送她回神界了。” “水暮颜!放肆!竟敢欺君罔上!”乔木楠实在忍无可忍,水暮颜太目中无人了! “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哼。”水暮颜轻蔑的看着他,而后看了一眼邑闲阜,淡淡说道:“告辞。” 邑闲阜看了一眼乔木楠,而后皱眉道:“我再如何也是两朝元老,容不得你这样放肆!” 乔木楠被邑闲阜这样吼,当即脸色难看,只得将一腔怨气藏进心里。低头说了句是,便告辞了。 穆九峰。 冰室。 水暮颜看着冰棺里的人,面无表情。现在的结果水暮颜实在是无法承受,水暮颜看着千霏的尸体,已经沉睡了整整几万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水暮颜低头看手腕上的回魂玲,心想道:“等我去了东荒,采了神药,你就会醒了。千霏,你好好的。” 这时千清雨进来了,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水暮颜,轻声道:“主上,魔帝已到了雨雪宫。” 水暮颜皱眉,这么快就来了。 雨雪宫。 白兰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等水暮颜来,顷刻水暮颜便来了,同样是不言不语,面无表情。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白兰开门见山说道:“为什么放走白子佳?” 水暮颜心头冷笑,为什么水暮颜不清楚?于是水暮颜笑而不答,静静坐在一旁。 白兰见水暮颜如此态度,不免生气,于是起身怒吼道:“放肆!你知不知道放走她是什么下场?” 水暮颜被他这么一吼,也觉得气愤,难不成他说什么水暮颜就要做什么?于是水暮颜冷笑道:“白兰,我又不是你身边养的狗,我做什么需要你来教我吗?” 此话一出,侍立左右之人皆是惶恐。 乔木楠站出来斥责道:“你不过一介臣子,魔帝说什么你都要服从,岂能如此放肆!” 水暮颜狠狠瞪了乔木楠一眼,冷冷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想活着走出穆九峰就给我闭嘴!我和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白兰心中早就凉透了,嘴上说着帮他打天下,可实际上却一次次违背他的意愿,一次次帮着神界之人!水暮颜是否早就对他起了背叛之心?白兰不敢问,也不想问。 “你到底要如何?”白兰冷眼看水暮颜。 水暮颜无奈的看着白兰,许久才说道:“我若要一个自由你会如我所愿?白兰,我别无他求。” 原来还是想离开他,白兰冷笑,他们之间,终究只是剩下了怨恨。 “还有其他事情吗?”水暮颜淡淡的问。 白兰说道:“身为八大帝王之首,你办事不力,别人也不服气。你觉得对你施加小惩如何?” “不好。”水暮颜极其不悦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是面无表情。 白兰沉不住气了,站起身问道:“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水暮颜看着气急败坏的他,淡淡一笑,缓缓起身笑道:“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不过白兰,你也要清楚,现在魔界的局势不稳,你要做的是平定内乱,这样才能安抚人心。你这么急着来处理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卸磨杀驴?”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7章 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白兰狠狠皱眉,水暮颜此话何意?威胁他? 水暮颜说完话狠狠瞪了白兰一眼,而后不客气的说道:“我已经是两朝元老,你就算急着杀我,也该考虑考虑与我一朝同班的其他元老。我不敢说他们会向着谁,但是白兰,你要清楚,这天下人的眼睛可都盯着你这个少帝。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到时候再出了什么乱子,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放肆!”乔木楠终于是忍无可忍,水暮颜岂可如此放肆! 水暮颜霎时幻化出彼岸魂,迅速刺进了乔木楠的胸膛。 “水暮颜……”乔木楠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白兰还在一旁,水暮颜竟敢…… 随后水暮颜冷冷抽出彼岸魂,淡淡说道:“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再有下次,我就斩下你的狗头!” 白兰意识到情况不对,水暮颜忽然间如此放肆,到底是受了谁的挑唆。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你放走白子佳,你让我怎么向底下人交代?” 水暮颜冷冷道:“你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逼我去做!神经病啊你!” 看着水暮颜这般模样,白兰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水暮颜这是积怨已久,现在终于爆发了,而白子佳不过是个借口,现在的水暮颜就像困兽,随时有可能冲出牢笼,反咬他一口。 “不两立你知不知道?”白兰额上青筋暴露,怒气冲天。 “关我屁事!白子佳在我眼里只是白子佳,什么不两立,明明是顺你者昌逆你者亡!少给我来这套,我不吃这一套!”水暮颜险些伸手推白兰,水暮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白兰无言以对,他逼水暮颜去铲除白子佳,其实他早知道结果的,可他还是这样做,无非是想看清楚水暮颜的态度。 “希望你下次做事能动点脑子,不要以为什么事我都会一一应承。我答应帮你打天下不代表我答应你六亲不认,情分不念!我不是其他人,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功名利禄,也不想众叛亲离!你别以为你是魔帝我就会怕你,哪怕有一天你想要杀了我,只要你办得到,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话也说回来了,如果被我察觉你对我起了杀心,白兰,休怪我无情!我们已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我帮你做事是我心情好,我不是你养的狗!” 听着这番话,白兰才算清楚了如今他们的关系。连君臣都算不上,他本以为,还能有那么一丁点的情分,哪怕只是一丁点。 “送客!”水暮颜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白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乔木楠,问道:“我们走吧。” 乔木楠吃力的跟在身后,水暮颜那一剑是偏离了心脏一寸,并不会伤到乔木楠。白兰清楚,下一次那长剑就会准确无误刺入自己的胸膛。一想到这里白兰不由得心凉,他曾经害怕会有反目的一天,没想到还是来了。 刚出了雨雪宫白兰就觉得迎面而来一股瘴气,他不由得抬头一看,果然,顾墨云一脸奸笑的站在云端看他。白兰嘴角微动,将一腔怒火藏于心中。 乔木楠也看到了顾墨云,于是紧张了:“魔帝,您看……” 白兰却只是冷眼看了一下顾墨云,随后示意乔木楠一同离去。 顾墨云见两人离去,便入了雨雪宫。 “师妹。”顾墨云看着庭院里一脸冷漠的水暮颜,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忍。 水暮颜闻言转身,而后只是厌恶的看着他,又来做什么? 顾墨云见水暮颜不说话,便又说道:“千霏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么?” 水暮颜霎时心痛,是啊,几万年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可能是我杀的人不够多,回魂玲作用不大,所幸冰棺还有些作用千霏的身体还是完好无损的。”水暮颜说完又看了顾墨云一眼,而后问道:“你知道东荒那边有个巫神叫虞疏影吗?听闻她有法子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顾墨云顿了顿,而后说道:“可是千霏是魂飞魄散……” “我知道!”水暮颜瞪大了双眼,心中的怨恨尽在眼里。 下一秒便是沉默。相对无言。 “你来做什么?”水暮颜本想让顾墨云陪她一起去东荒,可是听顾墨云的语气似乎不可能,那又何必麻烦他,多欠一份人情。 顾墨云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想来看看你。” “说吧,又是什么事?”水暮颜显得有些不耐烦。 顾墨云沉默片刻,而后皱眉说道:“你放走了白子佳,她让我来跟你说声谢谢。” “就没了?”水暮颜瞥了他一眼问道。 顾墨云轻轻摇头,而后我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你帮我带话给她,自己长点脑子,别再一个人来魔界,再被白兰逮住,就没这么幸运了。” “有你在,总是会躲过去的。”顾墨云说完这句话水暮颜就不吭声了,而后沉默。 顾墨云又问道:“上次你放我走,这次你又放走白子佳。白兰对你……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吧?师妹,你怎么想的?” 水暮颜听出这话的意思,是想劝水暮颜离开魔界。难不成,要跟他去神界?呵,一个妖魔去神界,可笑至极。 “没怎么想的,我过我的,他过他的。”水暮颜说得风轻云淡,一脸无所谓。 顾墨云见水暮颜依旧如此,便开门见山说道:“师妹,你的亲友都在神界,如果你愿意,我敢保证,神界没有人敢对你说什么。” “呵,顾墨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水暮颜冷笑,他是夕墨神尊,一手遮天。可旁人怎么想他能控制?再者,水暮颜最不愿意倚靠谁去活着,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顾墨云本就高高在上,听这样的话太多了难免生气,于是语气也变得不太好:“师妹,你说话非要这么带刺吗?比起白兰,比起天下人,我总是要好太多吧。” 水暮颜皱眉摇头,而后不耐烦的说道:“顾墨云,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又如何?不是每个人都非要喜欢你好吗?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无理取闹?” 顾墨云真是头大,无理取闹的人是水暮颜好吗?顾墨云无奈的看着水暮颜,而后说道:“你不要每次和我说话都带刺好吗?我知道出了这么多事你心里也不好受,整个人现在变得像刺猬一样很好?你就不能振作一点?” “你给我滚出去行不行!”水暮颜瞬间失态,整个人满目猩红,怒气冲天。 顾墨云气得顿时皱眉,而后冲过去捏住水暮颜的肩头怒吼:“明明你在乎的人都在神界,你为什么不来?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难道还怕神界之人对你的看法?师妹!你之所以会失去一个一个你在乎的,就是因为你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是你咎由自取!” 顾墨云说得对,是水暮颜咎由自取。 水暮颜红红的眼睛流出泪来,而后声嘶力竭:“我就是太看重这些所谓的亲友才会一败涂地!顾墨云,明明你就是下这局棋的人,你又岂会不知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太狠了!” 顾墨云怔住了,水暮颜这是都怪给他了么? 顾墨云冷冷道:“与我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水暮颜放肆的笑,退后两步,悲凉的看着他说道:“卫翎霄、白凌鸢、沈默良、白子佳、洛神帝……哪个不是你派下来的?魔界究竟有多少神界的卧底?顾墨云,从前我只觉得遇到这些人都是我自己可以安排的,可后来我才发现,我要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是你一手策划好的!可是我告诉你顾墨云!不论我输到何种地步,不管有多少人对付我,我都绝不会认输!绝不会!” “现在不是让你认输,识时务者为俊杰!”顾墨云也动了怒,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我生是魔界的人,死是魔界的鬼!”水暮颜吼完用力一掌打过去,顾墨云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流下一丝血来。 顾墨云冷眼看水暮颜,而后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水暮颜用力捂住嘴,尽量让自己哭的不要那么大声,哭的不要那么失态。顾墨云冷冷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本想来劝降,谁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用这么多人来牵绊你,你都执迷不悟。师妹,既然如此,那我便要你输到心服口服!”顾墨云眼里又充满了狠绝,一双眸子沉重如铁。 “呵……”水暮颜清冷的看着云端冷笑的顾墨云,轻声道:“可惜,我这辈子最不信命,更不信有人能掌控我的命运。你顾墨云,也不例外。” 神界。 浅笑宫。 白子佳又想起那日水暮颜前来找她,那日浅笑阁中,水暮颜便有意让她回去,白兰已经有杀她的心了。 大红色的阁楼上站着一袭白衣的白子佳,水暮颜站在楼下目光悲戚的看着她,眼角堆积了无尽的悲伤。 “白子佳,难道你我真的要就此别过么?”水暮颜心里想着,纵使水暮颜变得如何冰冷,唯一不变的就是看白子佳的眼神。 白子佳看着楼下的人,心中颤抖。经过了这么多事,水暮颜早就在她心底扎了根,纵使不相见水暮颜也忘不了水暮颜这个人。 大概是两个人都站得有些久了,水暮颜带着笑走上楼阁,而楼阁上的人眼神似乎有些慌乱。只是那个身子一动不动看着水暮颜上楼,一步一步靠近她。 水暮颜带着笑,脸上一半风霜一半邪恶。白子佳面无表情,无比淡定。 水暮颜坐在她对面,笑道:“许久没看见你了,过来看看你。似乎你还是原来那样子,过得不错嘛。” 白子佳不懂水暮颜话里的意思,如今水暮颜和落九霜不也过得很好么? 水暮颜倒了一杯酒,烈酒烧喉,水暮颜抑制住心中的悲伤。苦笑道:“你什么时候回神界?”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8章 牵挂了你一世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白子佳慌了神,她久久未回话。 水暮颜看了看她,而后问道:“顾墨云已经回去了,那你呢?他不在魔界了,你们这些潜伏者又靠谁来保护呢?白兰越发心狠手辣,你就不怕死么?” 白子佳问道:“白兰让你来抓捕我的?” “你是神界之人需要白兰告诉我?”水暮颜的反问让白子佳安心了,白兰还不知道她是神界之人。 “既然白兰还不知道,我便不着急回去。”白子佳漫不经心这么回答,水暮颜不免吃惊,难道真要被下令抓捕了才死心? “不愧是浅笑宫主,誓死捍卫神界安危,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水暮颜冷笑,看她的眼神也有几分轻蔑。 “你不是恨神界,你只是恨顾墨云罢了。”白子佳字字锥心,说得水暮颜接不下话。 水暮颜脸上明显不开心,白子佳却仿佛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句:“落九霜是个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是你就不怕遭报应么?祸害一个又一个的姑娘,水暮颜,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水暮颜端起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这句话很平常,换一个人说或许水暮颜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水暮颜可以回复一句是啊。但此刻竟然从白子佳嘴里说出来,水暮颜不免心疼万分。 “白子佳,我的心是什么做的你不知道?”水暮颜像赌气一般反问白子佳,眼里全是冷笑。 “听说落九霜和千霏有几分相似。”白子佳不去看水暮颜,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得水暮颜当即摔了杯子。 “落九霜和千霏有没有几分相似我不知道,但是这世间没有人和你白子佳有几分相似我知道。”水暮颜说得一脸深情,眼里的怒火似乎要喷出来一般。 白子佳怔怔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不屑的说道:“嘁!就算是有人和我相像最好不要遇到你,免得倒霉!” 水暮颜大笑两声,笑得张狂。散下的青丝凌乱的飘在水暮颜脸颊左右,水暮颜看起来无比苍凉。 “白子佳,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水暮颜忽然一脸温柔,恋恋不舍的看着白子佳。 “你是来警告我不要留在魔界的么?”白子佳始终认为水暮颜只是为了魔界,从未为了她。 水暮颜踱步到她身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始终觉得我是为了别人,你为何不能想一次我是为了你而来呢?” 白子佳冷笑,带着几分讽刺,苦笑浮在唇角:“为了我?我白子佳何德何能?” 水暮颜也懒得与她互相讥讽,开门见山道:“白子佳,你我相识数万年,如今这两界浩劫将至,不管是谁,只要参与这场战斗便注定了九死一生。可是我不想你有万分之一的危险。” 水暮颜温柔的伸手过去拽住白子佳拼命挣扎的手,水暮颜看着白子佳一脸的不情愿,悲情的笑道:“白子佳,时过境迁,你却还是我心底很重要的人。你曾怨恨我背叛你,抛弃你,种种过往都是我的不对。我本以为你还会找到一个人陪你左右,可这么多年你身边还是空无一人。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和我一样,将彼此放在心里的位置还是没变过呢?” 说到这里水暮颜眼里已经湿润,提到过往,水暮颜没有一次不落泪。 白子佳冷漠的看着水暮颜,而后问道:“你到底想如何?” “跟我去东荒,不要管之战,好么?”水暮颜几乎是哀求白子佳,水暮颜已经没有任何筹码能够说动白子佳了。 “那洛神帝呢?落九霜呢?”白子佳看着水暮颜,或许白子佳早就想问水暮颜要如何处置这两个人了吧。 “洛神帝会回修罗界的,落九霜……她不适合我。”水暮颜这次回答得并没有那么干脆,眼神闪烁。 白子佳心中感慨道:“水暮颜,为何你一直都是这样行事作风呢?是不是哪一日我们也会如此?我也会成为那个你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抛弃的人?” 水暮颜仿佛听到心里所想一般,忽然苦笑道:“我怎么就忘了你是白子佳呢,你不会放下一切跟我走的,哈哈……我真是个笑话!” 白子佳不忍心看水暮颜这样,于是劝道:“水暮颜,你一直以来都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放过自己吧,也放过我。” 水暮颜震惊的看着白子佳,原来从始至终水暮颜的一切对白子佳来说都不过是累赘,是束缚。水暮颜清楚的记得,白子佳这是第三次对水暮颜说,放过你自己吧,也放过我。 水暮颜心里在滴血,可水暮颜还是不甘心,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水暮颜这么有勇气来抓住白子佳了。或许从今往后,水暮颜心里最重要的白子佳也会被尘封,大不了,这颗心祭奠给她们的情分便是。 水暮颜眼里的泪水漱漱落下,晶莹剔透,连水暮颜自己也没想到,再一次听到诀别的话水暮颜依旧会痛万分。几万年的时间没能磨平水暮颜心里的伤痛,反倒是让水暮颜变得更加敏感悲伤,所有的痛苦一触即发。 “白子佳,你我既然不能好好的,为何你要处处表现得那样令我惦记?”水暮颜无情的追问她。 面对水暮颜的责问,白子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不在水暮颜心里留下一道疤。 白子佳狠狠皱眉,而后也显得情绪失控一般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够了!别说了!”水暮颜终于情绪失控,眼泪断了线一般掉下来,咽喉处不断地滚动着,拼命抑制住悲伤,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白子佳,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谁,你我两不相欠。你不是说不到黄泉不相见么?如果有一天你到了黄泉,我宁可魂飞魄散,永世不复存在,最好,这世间能让你想起我的一切都消失!彻底不见,这样才算两清。”水暮颜几乎是带着怨恨的目光看着白子佳,或许是心中的怨恨太深,空气中都弥漫着怨恨的气息,让人窒息。 白子佳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尖着嗓子喊道:“你与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水暮颜,你永远不会觉得你的发问有多自私!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洛神帝的对比,你还会惦记起我白子佳半分吗!你身边有洛神帝对你宠爱万分,你才如此任性想爱谁便爱谁么?你得到的比谁都多,可你珍惜了吗!你口口声声说我最重要我最重要,那你可曾为了我放弃过什么?在我为你放弃所有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在我放弃最后的尊严求你留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水暮颜!你永远都是那个口蜜腹剑却又佯装情深之人!” “呵……”水暮颜笑了笑,眼泪依旧是断了线一般流下。 水暮颜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白子佳与水暮颜所谓的示好,只是一种礼貌,或许只是为了不让水暮颜的独角戏唱得那么尴尬。是水暮颜自作多情了。 “白子佳,在我的心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你的好,而你记得最深的是我的过。”水暮颜苦笑着说完这话便扭过头去,而后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曾说我对你是不敢承认的爱情,早已不是友情。白子佳,我至今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只知道我对你执着了一生。不管我对你是爱情或友情,你都是我心里极重要的人。” 水暮颜从楼上一跃而下,红衣翩飞,水暮颜背对着白子佳跳下去的,连最后的面容都不留给白子佳。 “……”白子佳的一句水暮颜堵在了心口,她不敢喊出来,她怕自己最后也只能是放手。 “水暮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连最后的想念也不会留给我。”白子佳再次感受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她尚在过往的围城里,水暮颜此时的邀请她如何给得起? “世间最深的绝望不是不能在一起,而是我明知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却无法和你在一起,水暮颜,到底什么原因让我恐惧我们的在一起?”白子佳不止一遍的问自己,两行清泪滑落腮边。 白子佳从回忆中醒来,不免叹息一声,而后顾墨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墨云步入大殿,问了句:“身子可好些了?” 白子佳点点头,而后看见顾墨云脸色不太好。于是问道:“怎么?魔界有什么动向?” 顾墨云看了她一眼,而后问道:“魔界还没有什么动作,对了,你那边得到什么情报了?” 白子佳回道:“三月后白兰御驾亲征,水暮颜挂帅,出战浮屠山。” 顾墨云闻言皱眉,浮屠山是两界交界处,如若不慎,浮屠山便会崩塌瓦解。到时候其他界的人员会趁虚而入,扰乱六界秩序。 白子佳也知道后果,于是说道:“我看白兰是对她忍到了极限,让她出兵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杀杀她的威风罢了。此次出兵,白兰不耗费一兵一卒,全是赤血楼的人。” “全是赤血楼的人?那她还答应?她疯了!?”顾墨云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 “这是她欠白兰的,她这个人,什么时候肯欠人人情?你当真以为她对白兰只有恨意?你别忘了千秋谷那档子事儿你是主谋。白兰到现在还没告诉她你就是主谋,真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在浮屠山战役中发疯。”白子佳看顾墨云的眼神充满了嫌恶,她心里冷笑,顾墨云诡计多端,阴狠毒辣,也该有他报应的一日。 可她却不想有这一日,因为对手是水暮颜。依照水暮颜的性子,只怕会拼了性命为千霏报仇的。 顾墨云被白子佳这么一提醒,心里猛然生疼,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亲手杀了千霏。他本以为这个人对水暮颜来说不过是个棋子,却不想水暮颜视她如命,只要是关于千霏的一丝一毫,水暮颜都能一瞬间失了神智,变得那样敏感。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09章 梦境被打碎 白子佳仿佛看透了顾墨云的心思一般,冷笑道:“你以为神界有我,有洛神帝就能困住她?你太不了解她了,倘若浮屠山一战她和洛神帝要出战,她必然会牺牲自己,保全我们。死对她来说,是解脱,也是交代。她欠白兰的,欠千霏的,欠那么多人的。呵,只怕她愿意死一千次一万次,只要能还清这些人,她什么不愿意做。” 顾墨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水暮颜,从前他只觉得这个女人要的不过是女帝一样的威望和自在,现在想来,这个女人要的只是那些水暮颜爱的人安好。 “她不该是魔界之人的。”顾墨云不知是为了逃避还是如何,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子佳冷笑,而后怼了一句:“她生于魔界是大幸,神界无情,不适合她。不过,她居然遇到你这样的人,这才是她的大不幸。白兰对她尚有三分情义,三分敬意,三分惧意,一分善意。而你呢?你对她,不过是一分惧意,九分无情。” 顾墨云懒得听,只觉得耳朵生疼,刷一下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白子佳立刻叫住他:“你又想去做什么?你劝不动她的。” 顾墨云皱眉,冷冷道:“谁说我要劝住她就只能用嘴说?我不用一言半语,也能让她不参与这场战役。” 白子佳忽然产生了剧烈的不安,顾墨云永远都是那个出招阴狠毒辣,却让人想象不到的。连她也对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奈的抵挡,似困兽之斗。 白子佳看了身旁的白雪一眼,而后慌忙吩咐道:“赶紧去找洛神帝,千万不要让顾墨云单独见到她。” “是!”白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忙去了。 白子佳忽然恐慌至极,猛地一咳嗽,竟然咳出血来。 “水暮颜……”白子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她忽然就怕那句话成真,她昨日还梦到水暮颜对她说,黄泉我来了,你见不见我? 白子佳低声抽泣,身子颤抖。 雨雪宫。 水暮颜听闻顾墨云又来了,不由得皱眉,直接让人回了句,不在。谁知顾墨云硬是冲进来,还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看得水暮颜心慌。 “昨日刚来,今日又来,你当真很闲么?”水暮颜满脸嫌恶,却不敢松懈半分,顾墨云带着怒气而来,必有大事发生。 顾墨云冷冷问道:“你不是想去东荒救千霏吗?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水暮颜猛然皱眉,怎么提起这个? 顾墨云忽然吼道:“你当真是可笑!千霏早在几万年前就魂飞魄散,而后又尸身俱毁,你要怎么救?” 水暮颜听着不免大笑,而后轻蔑的看着他说道:“顾墨云,你发什么神经?千霏是魂飞魄散,东荒的神药可以让她重生的魂魄再移入尸身的,你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怎么救她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顾墨云不由得冷笑,而后看着大殿之上的人,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做事的?看着你们主上病成这样还不管事么?千霏的尸身早就毁了,为何你们都不告诉她!任由她这样疯下去么?” 大殿之上的人谁都不敢说话,敛声屏气。 忽然闯入了白兰和落九霜,水暮颜眼里有些慌乱,大脑一片空白。 顾墨云见白兰来了,不由得大笑:“哈哈哈哈……白兰,你好狠毒的心!我牵绊她是用大活人,你却连死人都不放过!千霏的尸身早就毁了,你为什么还由着她这样胡闹?师妹,难道五万年前你灭了风城闭关的事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么!是公冶承乾放火烧了冰室!毁了千霏的尸身,你都忘了么?” 水暮颜忽然额上渗出汗珠,转身便往冰室奔去。 到了冰室,水暮颜颤抖着双手将结了冰霜的冰棺拉开,只见冰棺内空荡荡的,除了一件白衣,果真没有人。 “千霏呢……”水暮颜不由得好奇,可心里早就慌乱如麻,眼泪也不争气的成串往下落,水暮颜却依旧安静。 赶到的人见水暮颜这副模样,心里不免难过。 “顾墨云!”白兰怒吼一声,眼里满是仇恨,一触即发。 雨雪宫。 水暮颜缱绻在美人榻上,听着窗外的风雨声,迎着春雨微寒,内心平静的什么也不想,安静极了。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主上。” 水暮颜没应声,门外又响起一句话:“主上,清风有要事相告。” “进。”水暮颜依旧是懒懒的,还躺在榻上,面容慵懒。 千清风一入殿便又见水暮颜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细想来,水暮颜自回来到现在都是这副模样,似乎已没有什么事能让水暮颜的心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水暮颜闭目养神,一句也不言语。千清风开口道:“主上,魔帝下旨命我们赤血楼出兵与司战天宫的人相战,夺回浮屠山。” 水暮颜还是毫无反应,千清风不免皱眉,而后又说道:“如今浮屠山尽数被神界之人占领,想要夺回浮屠山,为今之计,唯有与他人联盟方能有胜算。” 水暮颜缓缓睁眼,望着千清风说道:“清风,倘若牺牲赤血楼数万人马只为了一个浮屠山,我宁可失去浮屠山。魔帝手下能人众多,我们赤血楼不出兵自有人出兵,即便真的无人能领兵夺取浮屠山,那也是命数。又何必在意?” “如今大战在即,今日失了浮屠山,明日失了曲龙山,来日失了整个魔界江山也无动于衷?!”千清风有些动怒,水暮颜每日像游魂一般,醉生梦死,不管事,心中可曾记得大战在即?! “我看你这是老了!连胆子也变得如此小!哪还有当年半分胆色过人!”千清风嫌恶的看着眼前人,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与痛苦。 水暮颜面无表情,今日才化了妆,现在还是那样邪气,这样的妆容,不适合发怒。应当笑,笑得无所谓,那样才配得上这妆容。 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红袖轻拂,朱唇轻启:“清风,我老了也罢,怯弱了也罢,从来就没有人规定我不能软弱。我自知自己已不是当年的我,脱离赤血楼众人已久,感情不复。倘若你们觉得我离开不算是背叛赤血楼,那我即刻离了赤血楼,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千清风拳头咯咯作响,额上青筋暴露,全身涌起杀气。 水暮颜见状微微皱眉,说道:“清风,你要明白,万事万物总有缘尽时,世间也总有无能为力之事。我戎马一生,用情一世,落得如今的下场全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谁,也不能怪谁,可我想一个人,远离尘世纷扰,我现在已不想与任何人有瓜葛,你懂吗?” 千清风哪里听得进去,水暮颜这分明是堕落!为情所困,便这般无用?逃避有用? 千清风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冷冷道:“从前我敬你敢做敢当,不畏天地,我想过为你赴汤蹈火,而你呢?你辜负了多少真心?赤血楼中人皆为你所救,那又如何?难不成整个真心都要为你所利用?水暮颜!你才是这世间最无情之人!你才是世间最不配说情之一字之人!” “是。”水暮颜点点头,而后起身笑道:“我要走,谁也拦不住。从今往后,江湖上再无千君客,只有我。我最是无情,也不该再束缚了你们。魔就是魔,邪气,怨气,怒气,本就是天生自带。我这一世做过最错的事就是妄想改变你们,什么正义,什么天理,都不过是笑话。从今以后,惟愿你们好自为之,告辞。” 水暮颜面无表情看了千清风一眼,而后化作红光消失在雨雪宫。 “……”千清风愣神片刻,而后打出一道道光,将雨雪宫毁了个彻底! 只听得整个雨雪宫内一阵巨响,雕梁画栋毁于一旦。 “你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何曾有过我们!我千清风自此以后,再也不信什么情义!魔就是魔,讲什么情深义重,自取灭亡!”千清风悲哀的喊声回荡在雨雪宫上空,绝望的模样成了千清雨心里对水暮颜产生怨恨的源头。 “风……”千清雨痴痴站在雨雪宫外,听他绝望哀嚎,泪珠滑落了一地。 凫月宫。 木左逸倒了一杯茶递给洛神帝,笑道:“我是来帮你的。” 洛神帝碰也没碰那杯茶,冷淡的说:“你能帮我什么?” 木左逸笑了笑:“我能帮你和阿颜远走高飞。” 洛神帝神态骤变,一脸凝重看着木左逸:“开什么玩笑?” 木左逸起身笑了笑,看着头顶的太阳说道:“阿颜现在就像藏进黑暗里的刺猬,你没法子将她救出来,而且也没法子陪着她,你无法靠近一个拼命藏在黑暗里不愿意出来的人。” 洛神帝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问道:“你有办法?我凭什么相信你?” 木左逸一本正经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需要你配合。另外,这世间能够了解阿颜,又了解顾墨云,并且置身事外的人除了我还有谁?你不信我你还能信谁?如果连我都救不了阿颜,这世间便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洛神帝动了心思,她害怕顾墨云耍手段将你抢走,更害怕你变得和顾墨云一样,阴冷自私,邪恶卑劣。 洛神帝冷冷看着木左逸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木左逸笑了笑:“她之所以变成这样,无非是因为心里的怨恨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只要她得到了自己要的结果,她就不会再作茧自缚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带她去看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洛神帝问道。 “去神界,去月宿殿。”木左逸淡淡说道,而后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信物,交给洛神帝,补充道:“拿着它,会有人帮你。” 洛神帝拿着信物,沉默片刻,而后对木左逸说道:“你最好别骗我。” “你没得选择。”木左逸抛下这句话,而后转身离开。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0章 再无缘分 无忧宫。 白兰正在花园里赏花,看见木左逸朝他走来,便迎了过去。 木左逸开口道:“信物已经交给洛神帝了,现在就等着看他们何时去神界了。” 白兰听着只是点点头,他抬眼望了望刺眼的烈日,而后轻声问道:“左逸,以她这样的身体状况,她还能撑多久?” 木左逸压低了嗓音道:“那得看她的造化。” 白兰眯了眯眼,而后抬手伸开五指挡住远处的太阳,呢喃:“是不是在你眼里一切都要至死方休?” 西域。妖雪宫。 水暮颜去找了洛神帝,她也知道千霏早就尸身俱毁,魂飞魄散的消息。 水暮颜失神的问道:“你也知道我精神有问题对不对,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呢?我以为世人都会骗我,除了你。” 洛神帝唇齿颤抖,眼中盈了泪,却不知如何回答水暮颜。 水暮颜喝着酒,狠狠皱眉,望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于心不忍。于是水暮颜提议道:“洛神,我们去一趟尘缘殿吧,找尘缘仙君,看一看我俩究竟是不是有缘无分。这样一来,你或许会更容易认清现实。” “不要!我不去!”洛神帝极力反对,狠狠皱眉。 “为什么不去?”水暮颜问她。 “没有理由,不想去。”她这样回水暮颜。 “好,那我自己去。”水暮颜心里有自己的算计,这趟尘缘殿,水暮颜非去不可。 “你……”洛神帝无可奈何,可水暮颜看得出她眼神里满是幽怨。 翌日。尘缘殿。 洛神帝还是跟来了,她说,她不放心水暮颜,因为神界有顾墨云。 见了尘缘仙君,水暮颜开门见山:“仙君,我来是想看一些东西。” 尘缘仙君见了水暮颜不免慌神,毕竟水暮颜和洛神帝都是魔。而当初洛神帝被迫成为堕神,也有尘缘仙君的一份功劳,他此时更是惧怕。 尘缘仙君连忙致歉:“二位想看什么都行,还请二位不要为难小仙,当年桃夭神尊与您的事情绝非小仙从中作梗,这都是夕墨神尊顾墨云一手策划的,小仙不知情啊!” “仙君,我想看看我和千霏的缘分还有多少。”水暮颜说话的声音不大,说完已经哽咽。 “是,请随小仙来。”尘缘仙君带她们去了月宿殿。 月宿殿中烟雾缭绕,踏入时需要拨开那些烟雾,尘缘仙君说:“这月宿殿中有一面钦天鉴,能看到过去未来。” 水暮颜站在那钦天鉴面前,看到了一片荒芜的草地,草地上荒冢一堆又一堆,而那片草地上生长许多枯木,一棵一棵在风中瑟瑟发抖。而空中飘落无数雪花,覆在那黑压压的枯树林上,不时便将那片草地也覆盖了白白的一层。在某个荒冢前,水暮颜见一盏灯挂在荒冢上空的树枝上,那忽明忽暗的火摇曳着。 “这是什么意思?”水暮颜连忙问尘缘仙君。 “小仙不知啊,这钦天鉴里的东西是因人而异的,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水暮颜再仔细看去,画面还是那样,水暮颜正想着,那荒冢旁却盛开出一簇簇彼岸花,妖冶至极。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水暮颜红了眼怒吼着,转身抓住尘缘仙君问:“我根本没看到千霏!你这是什么破钦天鉴,不是可以看到未来吗?这是什么鬼!” “小仙斗胆向枭魔大人推荐一个人,他一定知道。” “谁!” “司命。” “司命……”水暮颜推开尘缘仙君便跑出了月宿殿。 “诶!既是无缘,又何必执着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一场欢喜一场悲!”尘缘仙君在原地连连叹息。 一旁的洛神帝走近钦天鉴,画面切换了,只见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黑压压的,铁索哗啦啦的声音好吵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室宜家……”一个颤抖的女声传入洛神帝耳朵,可洛神帝辨不出这是谁。 洛神帝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女子,女子三千白发逶迤于地,一双吊梢眉下沉睡着一弯空洞死寂的眸子,朱红的唇角微张,皓齿轻启,一身血色红衣在风中凌乱。 女子面前是如来,如来用仁慈的目光看着她,佛光万丈。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着佛光印上女子的脸庞,如来微笑着,在如来的手掌心漂浮着一团白色的浮光,浮光灵巧的跳动着。 女子看呆了,手中的佛珠忽然散落了一地,珠子掉落在佛塔前的青石板上,清脆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一行清泪打在青石板上,混着蒸腾的雾气悄然躲起来。 女子不断抖动着身子弯下去拾起一粒粒佛珠,却怎么也拾不到佛珠,朦胧的视线,蒸腾的雾气缭绕。任凭佛光万丈也无法照亮她心里的黑暗。 “时辰到了,青狐还不回归本位?”如来轻轻抬起右手掌,浮光骤然凝聚成一只狐妖的形状。 青狐灵动的眸子恰如秋水,雪白的毛发在佛光中显得更加柔美。 青狐媚眼恍然睁开,女子闪躲不及,猛然往前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而后女子索性低着头,随手拉扯白发遮住仓皇的面容,闪烁的目光,颤抖的双唇,腥红的双眸刻满了悲伤的痕迹。 再后来,佛光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天色暗下来,四周的雾气越加浓重,女子身后的镇妖塔变得面目狰狞,铁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顺着一点星灯,洛神帝看见了另一个白衣女子手提冰灯,出现在镇妖塔下。 司命宫。 水暮颜身后跟了一群人,而司命宫门前的天兵也都将水暮颜团团围住。 水暮颜只管踏着阶梯一步一步往前走,那些人都不敢靠近水暮颜,水暮颜终于是看见了司命。 司命见水暮颜一脸疲惫的模样,便说道:“枭魔,一切都是定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妄想逆天行事,可又知这代价是谁在替你承担?” 水暮颜心想,大概司命是知道她和千霏的缘分的,所以他才说这番话。于是水暮颜跪下给他磕头,司命吓坏了,连连后退。 “司命,我也知道不可逆天改命,可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还请司命告知我,我和千霏到底还有多少缘分。”水暮颜不停地磕头,殿前的白玉石染了红。 司命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皱眉说道:“枭魔,你本是佛祖要渡的彼岸花,此番入红尘便是要看破红尘,不论千霏也好,洛神帝也罢,还是顾墨云,这些人都只是你命里的过客。你自负是彼岸花可掌控记忆轮回万世,便不信命,可你却不知有人一直在为你承受每一世你造下的业障。你不甘心又如何?世间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你不认命又如何?事实就在眼前。你失去的一切都是定数,而这定数皆是你一手造的,你又能怪谁?千霏千霏,千山雨雪,奈何非卿啊,你,好自为之吧。勿要纠缠不休,扰了别人的命轮,也耽搁了自己的命程。” 司命说完话便挥袖关了殿门,将水暮颜隔在殿门外。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水暮颜费力的喘息着,心里灌了铅一般重,水暮颜还未起身,便听得身后一道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 “师妹。”顾墨云来了。 水暮颜缓缓起身,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后跌跌撞撞往月宿殿那边去。 红尘殿。 洛神帝看着那院子里极大的一棵树,古老的藤蔓缠绕在这古树上,垂下来的果子两辆挨在一起的不少。可有一处生出了三根藤蔓,三个果子垂下来挨着。 “仙君,这果子几十万年了,还没掉落么?”洛神帝眉里眼间皆是落寞,仿佛等了许久的事情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影子。 “果子顺应天意而生,若要落,也该是缘分尽时才会落下。”尘缘仙君说道。 “洛神。”水暮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她闻声转头看水暮颜,也看到了顾墨云。 洛神帝连忙将水暮颜拉入怀中,警惕的看着顾墨云,一言不发。 水暮颜抱着她止不住的泪流,千霏与水暮颜再无缘分,水暮颜妄想复活千霏是不可能了。而这一世,水暮颜苍凉的后半生又该如何抉择? “乖,别怕,我在。”洛神帝轻轻抚摸水暮颜的头,哄着水暮颜。 尘缘仙君当即跪下行礼:“小仙见过夕墨神尊。” 顾墨云冷冷看着那一树的尘缘果,而后冷冷说道:“洛神帝,你看清楚了,数十万年了,我和师妹的尘缘果依旧是在一起的,你苦苦执着这千万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劝你早些认命,你与她皆是女子,又怎会有结果?” 洛神帝只是将水暮颜抱得更紧,她目光清冷的看着顾墨云,只说了一句话:“她是我的人,过去,现在,以后,都是我的人。” “哼,执迷不悟!”顾墨云冷哼,而后对水暮颜说道:“师妹,既然来了神界,不如留下。你的亲友都在这里,别再回魔界那个伤心地了。” 水暮颜擦了擦泪,紧紧攥着洛神帝的手,缓缓转身看着顾墨云,冷冷说道:“顾墨云,你真是我见过最可笑的人。尘缘果总会有落下的一天,等到你我缘尽之时那一根藤蔓上就再也不会有你的尘缘果了。” “让开。”水暮颜拉住洛神帝离开红尘殿,顾墨云没有追出来。 雨雪宫。 水暮颜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红玉萧,轻轻抚摸那行小字,习惯性沉默不语,目光却从不离开那支箫。 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水暮颜依旧是不肯转眼,一遍又一遍默念那行小字。 “阿颜。”木左逸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水暮颜停下动作,微微抬首看他,只见他眼里仿佛藏了歉意,一双眸子满是温柔。 水暮颜猜他是来谈判的,白兰说不动水暮颜,便请他来了,一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皱眉。 木左逸见水暮颜这样,坐下后避重就轻:“阿颜,我不是来为魔帝劝说的,我就是想来和你聊聊,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水暮颜瞥了他一眼,而后收起红玉萧,认真看着他问道:“那你想聊什么?” 木左逸伸出右手来,手掌心放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此刻正泛着光。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落九霜怎么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1章 落九霜的试探 木左逸为难的看着水暮颜,在他的沉默中水暮颜的泪急速落下,目眦欲裂的痛感无法表达水暮颜的怨恨,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你还会在意她的死活,我以为任何人于你而言都不过是棋子。”木左逸的话难听至极,冰冷的响在耳畔。 “是谁杀了她?是谁!”水暮颜不顾狼狈的模样,用力嘶吼着。 木左逸无奈的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说道:“她阳奉阴违,魔帝已经将她连同她旗下的人一并处决了。” “什么?是白兰?”听到是白兰时,水暮颜内心几乎崩溃! 木左逸警告似的说道:“她是臣,魔帝是君,你可以放肆狂妄,可落九霜终究不是你。” “白兰……行啊!先下手为强是不是?好!你不仁我不义!”水暮颜一把从木左逸手中夺过来那颗珠子,随后直奔无忧宫。 无忧宫。 水暮颜冲过去时,白兰正喝着茶,一脸头痛的模样。 忽然一支利箭直奔而来,他迅速闪开,而后惊愕的表情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水暮颜。 白兰张口想要说什么,水暮颜身后已经来了大批人,木左逸也来了。 邑闲阜的声音首先吼出来:“水暮颜你要造反吗!” 随后木左逸的声音补充道:“难道你以为你可以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吗?阿颜,魔帝一道命令便可以杀了你旗下所有人,而你,就算是耗尽全力也未必能杀光魔帝旗下的人。这就是悬殊!你还不懂吗!别执迷不悟了!” 水暮颜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悲怆和痛苦,就像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水暮颜错了,可水暮颜自己觉得水暮颜没错。或者,水暮颜没有错,可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水暮颜错了。 白兰看着水暮颜狼狈的模样,只是冰冷的说道:“从你决定和我斗的那一刹,你就该料想到会有人因你而死,落九霜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水暮颜听着他的话一言不发,手中的御天弓被水暮颜狠狠扔在一旁,随后替代御天弓的是彼岸魂。 强烈的杀戮欲望猛烈的燃烧着,无数负面情绪涌入心头,彼岸魂剑身泛着强烈的红光,四周仿佛死寂一般。 水暮颜缓缓举起彼岸魂,止住了泪,面无表情说道:“是我痴心妄想你还有一点点的情分,白兰,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以为的都是我以为的,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亲手来结束这一切。” 白兰似乎并不打算与水暮颜决斗,他甚至没有燃起一丝一毫的杀气,他只是平静的对水暮颜说:“你能做的不过是杀了我,杀了我又如何?千霏不会活过来,落九霜也不会。杀了我,整个魔界与你为敌,你以为那时候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呵呵……”水暮颜冷笑,疯一样的状态看着他说道:“杀了你,我来做这个魔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不了,杀尽天下人!负尽天下人!” 嘶吼中水暮颜的泪又落下来,愤怒的情绪让水暮颜颤抖,沙哑的喉咙仿佛咳出血来,水暮颜只觉得嘴角温热,随后便有什么东西溢出来。水暮颜一摸,是血。 木左逸的身子似乎往前动了动,又好像没有。水暮颜只知道,之后水暮颜的嘴角一直在流血,体内寒毒并着妖邪的邪气,化成黑色的血,急火攻心之下流下来。 水暮颜慌乱的捂着胸口,剧烈的疼痛混着悲伤漫天席卷而来,落九霜没了,千霏也没了,这两个念头在水暮颜的胸口化作利刃,将水暮颜的心一刀刀割裂。 终于,水暮颜跪了下去,疼痛难忍,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白兰接着说道:“没有你,我同样可以对付顾墨云。可你没有我,就不可能完成你的复仇计划。水暮颜,你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吗?” 听着他的话,水暮颜只是冷笑,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重复一次有什么用? 木左逸又劝道:“阿颜,你就是被太多执念误导!别再做那些违背道义的事了,醒醒吧!你这样下去迟早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我不早就是这样了?”水暮颜缓缓起身,一脸邪气看着白兰,反问道:“你以为我到今天都不动手杀你的原因是我不敢?还是我做不到?白兰,我只是不确定千霏是不是你杀的,所以才一直没对你下手。可落九霜没了,这是可以确定是你杀的,今天,一定会有个你死我亡!” 水暮颜手中的彼岸魂霎时聚拢了诡异的红色,外层还笼罩着黑气,而对面的白兰,丝毫不惧。 “阿颜!不要!”忽然眼前闪过一人,眼眶还有泪。 水暮颜愣了愣,随后换了一张错愕的脸,看着朝水暮颜飞扑而来的落九霜。 落九霜紧紧抱着水暮颜,轻声说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还会在乎我的死活。” 落九霜没死,那血灵珠怎么回事?他们骗水暮颜又是怎么回事?! 落九霜见水暮颜一言不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而后连忙解释:“阿颜你不要生气,这是我出的主意,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乎我。自我们成亲后,你再也没有搭理过我,除了下发命令,我几乎听不到你的话。阿颜,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在乎我是不是千霏的替代品,我已经能够看开了,你可不可以……” “九霜!”水暮颜无奈的看着她,心口的疼痛加剧了。 随后水暮颜收起了彼岸魂,解释道:“没有人可以替代千霏,你也不是替代品。白兰以为我会拿你做替代品罢了。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我身边不缺这样的人,你看,多少人因我而死,甚至,我还亲手杀了她们。九霜,这世间早已没了水暮颜这号人,你眼前站着的不过是个行尸走肉。我赶你走,只是因为我真的不需要你了,你跟着白兰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跟着我,死路一条。而且,连一分真心都得不到,何苦?何必?” 落九霜听着水暮颜絮絮叨叨的一大段,红了眼眶,双唇颤抖,带着哭腔问水暮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联合他们骗你对不对……你总是这样,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我只是想照顾你,我只是心疼你……” “不必了。”水暮颜打断她,而后幻化出赤血楼的令牌,还有那颗血灵珠,递给她道:“好好活着,你要什么都可以争取。你是九帝,八大帝王里最有可能接替我的人。现在,我把赤血楼给你,雨雪宫也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就当行行好,放了我这个病入膏肓的人吧,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你是否真的遇到了危险。我也没有精力一次又一次猜测白兰话语的真假。落九霜,好自为之,告辞了。” 在水暮颜转身的刹那,落九霜慌了神,伸出的手紧紧拉着水暮颜。 水暮颜轻轻转身,说道:“放。” “不要!不要!你杀了我吧,阿颜,我不放!”落九霜哭喊着,后悔二字写在她脸上。 “经历了这么多,我这颗心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我无法承受太多,自然,也无法接受太多。”随后水暮颜幻化出匕首,在被她拉住的手上缓缓割了脉,血流喷涌而出。 “你不放,我就会死。”水暮颜冷漠的看着她,下一秒,她放了。 水暮颜赶忙捂住那道口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阿颜——”落九霜声嘶力竭的声音被甩在脑后。 白兰看了一眼木左逸,而后倒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木左逸看着跪在地上的落九霜,不敢去安慰,他本来想借此机会和水暮颜谈判,却不想水暮颜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妖雪宫。 水暮颜拖着沉重的身子踩着厚重的白雪来到这里,手腕处的疼痛减轻了心里的疼痛。水暮颜心里似乎憋了许多话,崩溃了,想找个人说一说,可脑子里没有人可以听水暮颜诉说。 水暮颜看着偌大的妖雪宫,忽然间巨大的空虚充满着身体,仿佛天地间什么都凋零了,什么也不剩下了。 水暮颜坐在床榻上,闭上眼回想着今日的事。这是白兰给水暮颜发的最后一次警钟?水暮颜本身就是个祸,谁跟着水暮颜都会倒霉。水暮颜是不是该好好清醒一下了? 早已被水暮颜抛弃的道德和正义在冷眼看着水暮颜,水暮颜做了太多错事,自己早就成了一个疯子,病态,十恶不赦。白兰欠水暮颜的,早就还清了。是水暮颜自己纠缠不清,执着不肯轻放,一直用伤害别人来弥补内心对千霏的愧疚。 为什么脑海里清楚自己是对是错,水暮颜却还是不肯回头,一错到底?水暮颜到底要一个什么结果?找出杀死千霏的元凶?还是为千霏报仇?抑或,水暮颜只是恨毒了白兰的压制与束缚,想反叛而已? 多少人在水暮颜这里葬送了情衷?水暮颜的确是见不得他人好了,处处嫉妒,处处怨恨。毁了别人,葬送自己。 “哈哈哈……”一想到这里,水暮颜便像个疯子一般嘲笑起来,“神经病的世界,是否就这样?” 墨祭殿。 顾墨云正喝着茶,忽然有人来报:“神尊大人,水暮颜来了神界。” 顾墨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慌忙起身问道:“她在哪里?” “在翎天宫。” 顾墨云匆忙赶了去。 翎天宫。 许久没见到卫翎霄,如今她容貌不改,身旁的白凌鸢也是容光焕发。水暮颜忽然觉得,心中有恨的我才活得最累,最可笑。 卫翎霄见水暮颜突然造访,心里还是有些慌张,她强装镇定问道:“阿颜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水暮颜瞥了她一眼,而后问道:“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当初究竟是谁杀了千霏。” 卫翎霄倒吸一口气,冷淡回答:“是白兰。” “真的是他?”水暮颜眯着眼反问。 卫翎霄不耐烦的回水暮颜:“信不信由你。” “当然信不过了。”水暮颜淡漠的说:“你我殊途,我怎敢信你一个神的话。” “那你来是为什么?好玩吗?还是你觉得这神界没有人可以奈何你!”白凌鸢心慌时容易怒,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2章 疯狗咬人 水暮颜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她们面前,冷冷问了句:“我就是想问问,千霏走了这么久,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共事几万年的情分,是否依旧抵不过之别?” 白凌鸢忽然大吼:“水暮颜!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是欠千霏的!就算是又如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愿意将自己葬送到愧疚上!当初你不是对千霏情深似海么?为何大战时不来?自己没守护好千霏,人死了反倒是到处怪罪人,杀人出气,你算什么本事!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难道比我们要强一点半点?没入你心的人你是如何践踏他们的真心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水暮颜闻言冷笑,嘲讽道:“我水暮颜就是个混蛋,我清楚得很,只是依旧不愿意当众打自己脸罢了。可是白凌鸢,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崩溃后病态到极致,就会变得特别无耻卑劣?比起顾墨云,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起码他用智商去制服别人,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底线,可是你看看我。如今除了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我还会什么?” 一旁的卫翎霄听了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怒斥道:“阿颜你够了!你这么些年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折磨所有人么?可我告诉你,你能折磨的都是在乎你的人罢了!等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在乎你了,你自轻自贱就没有任何意义!我宁可你此时拿起刀剑来战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顶着颓废的模样来恶心我们!你以为你糟践的是什么?你糟践的是昔日的情分!” “分析得精确到位,说得很有道理!”水暮颜激烈的鼓掌,而后一脸哭笑不得的说道:“可那又怎样?我不听!” 两人看着水暮颜无赖的表情,忍不住动怒,仿佛像看一个没出息的东西在讹诈她们一样。所有人都过着正常的生活,该笑该怒该骂该哭,都正常。而水暮颜,活得人鬼不分,嘻笑怒骂不由已,像活在梦魇里一样,醒不过来,又不会完全沉迷。 “你们看不惯我这副鬼样子,我也看不惯。废话不多说,我就问最后一句,你们最好如实回答我。”水暮颜警告似的看了她们一眼,而后问道:“杀千霏的人是不是顾墨云?” 两人如出一辙的沉默。 “呵。”水暮颜不由得冷笑,“责任又不用你俩担,怕什么?我反复思索了这么多年,觉得你俩没这个本事杀了千霏。且不论那日战斗如何激烈,你卫翎霄早就被洛神帝废了一半的法力,白凌鸢更是个不中用的,凭你们两个废物,断然伤不了千霏半分。你们背后的人不就是瞿灭么?瞿灭虽厉害,却也没傻到去招惹千霏。魔界那么多人,他为何偏生不放过千霏?所以说,杀千霏的人一定有目的,他可能是想着让我变成现在的鬼样子!也可能是想让我和白兰变成现在的鬼样子!你们说对不对!” 水暮颜猛然掀翻了桌子,红了眼一把掐住白凌鸢,猛然闪退到门前。卫翎霄还来不及反应,水暮颜便死死控住了白凌鸢。两行泪不住的流淌,仿佛刚失去谁一般。 “你们都喜欢撒谎,都以为我好骗!倘若人是白兰杀的,我怎么会留他到今日!可若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是谁杀的!”水暮颜下手更重了些,白凌鸢涨红了脖子。 “水暮颜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冲我来!”卫翎霄哭了,那么猝不及防。 水暮颜冷笑着加重力道:“我也多想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碰我的千霏。” 而后水暮颜将目光凝聚在白凌鸢身上,看着她渐渐沉重的呼吸,水暮颜变态的笑着:“可你们所有人都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刚不是说了吗,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愧疚而毁了自己!千霏与你们的情分也抵不过之别!情义二字,在利益和立场面前,多么不值一提!” 卫翎霄慌了神,忽然跪下,声泪俱下:“我求你,放了她,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杀就杀我,我才是主谋,鸢儿是无辜的!” “闭嘴!”水暮颜感受到白凌鸢快没气了,便放了她,而后幻化出彼岸魂指着跌落在地上的她。 水暮颜冷笑着看向卫翎霄,讽刺道:“我本以为你们还会有一丝丝的愧疚,所以刚才才没有直接动手的。谁知道,在你们眼里千霏死了就像死了一只蝼蚁一样,你们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卫翎霄,是你们的无情杀死了你们自己!不是我水暮颜非要杀了你们!” “闭嘴!”水暮颜感受到白凌鸢快没气了,便放了她,而后幻化出彼岸魂指着跌落在地上的她。 水暮颜冷笑着看向卫翎霄,讽刺道:“我本以为你们还会有一丝丝的愧疚,所以刚才才没有直接动手的。谁知道,在你们眼里千霏死了就像死了一只蝼蚁一样,你们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卫翎霄,是你们的无情杀死了你们自己!不是我水暮颜非要杀了你们!” 嘶吼过后水暮颜放声大笑,悲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水暮颜看着狼狈不堪的卫翎霄,再次挖苦道:“还记得千霏死的那天么?你和白凌鸢在流鸢宫说的话,我只听到了一点点,我那时候以为是你们杀了千霏。就算不是,你们也是帮凶。你看看,过了这么多年,我都始终无法忘怀千霏的死,你们怎么可以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呢?正视痛苦太难了吗?你们胆怯了?” 卫翎霄冷冷道:“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任何公平性!水暮颜,你最可笑的一点就是自欺欺人!你以为你骗得过自己就能够骗过所有人吗!你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多么情深义重!可你骗不了我!你就是虚伪!你才是最大的骗子!你在自欺欺人,别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够赎罪!你就是妄想洗白自己自私自利,专门做欺骗人的勾当的身份!你是颜帝,白兰的走狗!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各为其主!”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水暮颜怒吼一声,羞愤和颓废再次漫上心头,水暮颜狂笑几声:“哈哈哈……我们都是一群狗!现在落得一个狗咬狗的结局!来啊!看看谁先死!” “不要——”随着卫翎霄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彼岸魂停在了白凌鸢的眉心,剑气却在那眉心处划开了口子,鲜血从那细微的口子里缓缓溢出来。 卫翎霄双瞳放大,脸色煞白,唇齿不住的发抖。眼里满是恐惧和心慌,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随后便是死寂,死神到来一般的沉寂,仿佛时间已经静止,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水暮颜静默片刻,而后冷笑,看着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卫翎霄,满眼的讽刺。 水暮颜放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瞥向面如死灰的卫翎霄,冷冷道:“你看,你心爱的人就要死了,可你的主子依旧不救你。他不就在门外看着呢?他明明就可以救白凌鸢的,他偏不救。他就是想我亲手杀了白凌鸢,这样一来我就能泄愤,或许,我心里对千霏的愧疚也可以少一点。” “理所当然的,我就没那么想追究千霏的死了对不对!” 水暮颜猛然将剑身指向门外,迎着光,只见她双目染红,面色苍白,胸口一瞬间起伏不定,好似要断气一般。 大殿上沉寂片刻,而后,果然——顾墨云缓缓从殿门外走出来了。 水暮颜大笑两声,收起彼岸魂,悠哉悠哉从卫翎霄面前走过去,拿起那一壶茶,转身来狠狠泼在白凌鸢脸上!将她浇醒。 卫翎霄大叫一声,慌忙爬过去抱住白凌鸢,心疼的为她擦着茶水。水暮颜冷笑着转身坐下,一副霸气的坐姿睥睨众人。 顾墨云欲言又止,水暮颜则是冷笑着看他,喝着仅剩的一盏茶,笑道:“久违了,夕墨神尊。” 顾墨云不由得看了一眼地上剧烈咳嗽的白凌鸢,心中凉透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水暮颜已经疯了。 而后他走过去坐在水暮颜身旁,保持着一贯的从容镇定,歪头问道:“你就是想定我的罪,那还有什么必要折磨她们?你说了算不就得了?” “哈哈。”水暮颜干笑两声,而后扭头扫视顾墨云,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想错杀任何人。否则,白兰早就死在我手里了,我只是想让这些帮凶受到应有的惩罚。” 顾墨云冷冷看着水暮颜,与水暮颜对视,鼻尖的呼吸不知不觉中沉重几分。 半晌,他才皱眉目光悲凉的看向水暮颜,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你变了很多了。” 水暮颜心慌的笑了笑,而后看向卫翎霄两人,轻描淡写说道:“我再问一次,杀千霏的人是不是顾墨云?” 卫翎霄狠狠看了水暮颜一眼,怒火早已烧到了她心底,水暮颜碰了她的白凌鸢,还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她原以为自己的确该做点什么,否则如何对得起千霏的在天之灵。可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水暮颜一再挑战她的极限,她已经完全不想顾及除了白凌鸢以外的任何人。 而后卫翎霄嘲讽道:“水暮颜,你不要妄想将你的痛楚强加在我们身上!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哈哈!永远不知道真相,就让你这样痛苦的活着,真好!你不顾昔日情分,我也不要!” 听着卫翎霄的嘶吼,水暮颜觉得有些出人意料,卫翎霄是气疯了?铁定要藏着顾墨云?还是顾墨云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个威胁?罢了,不去想这些,反正有没有问出个结果都是次要,正经的是,从今以后,她俩都不会帮着顾墨云了。水暮颜就是要一步步瓦解人心,将顾墨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水暮颜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挑衅的看向白凌鸢和卫翎霄,大声笑道:“无所谓,我总会知道的。受折磨的不会只是我,你们,还有其他人,都要陪我一起,为千霏陪葬!”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3章 黑化变成小婊砸 顾墨云心有余悸的望了水暮颜一眼,水暮颜俨然一个疯子出现在他面前!难道失去一个挚友竟值得一个人发疯?他不禁想起了言秋神帝护着白兰时那副君不君,王不王的模样。 那他呢?难道顾墨云不会为一个挚友发疯?大概是的,顾墨云想起了木左逸,这天地间唯一的对手,倘若有朝一日木左逸也像水暮颜这样失心疯,顾墨云会不会崩溃? 顾墨云想到这里赶忙摇摇头,木左逸不会为了一个人就疯了的,正如顾墨云不会为了谁发疯。 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水暮颜不是为了一个挚友发疯,没了千霏她还有洛神帝,还有白子佳,还有落九霜。水暮颜之所以疯了,是因为连她都是后知后觉,自己对千霏想要极其呵护的眷恋已经超出了友情,可又不是爱情。 大概,这天地间有一种情就是高出友情,而非爱情,像信仰,似梦,总在绝对强势的情况下控制着整颗心。 顾墨云毁掉的不是千霏,而是水暮颜所有的执念和期许,他彻底毁了水暮颜所信奉,所坚持,并且为之努力做好自己,成为一个值得拥有这份美好的人的执念。 而后顾墨云扯开嘴角笑,嗓音越发冰凉说道:“没想到你已经疯成这样了。” 水暮颜点点头,仿佛已经从顾墨云眼里看到了顾墨云的痛苦,她这才满意的笑道:“不疯怎么与你为敌?只怕千百个我都不够你杀的。我疯了,才不会优柔寡断,才不会作茧自缚,才不会咎由自取。你说是吧?” 顾墨云听着水暮颜控诉一般的话语,心里已然清楚她的目的,他不由得想起水暮颜曾对他说过一句话,如果想要更好的惩罚罪人,最好最残酷的方式便是如法炮制,让其感受一次他曾带给别人的痛苦。唯有这样,才能让那人体会到其中痛苦,或许他还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顾墨云忽然伸出手拦住准备离开的水暮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挑拨离间,这是你来的目的?还有其他目的吗?你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人。” 水暮颜笑了笑,仿佛初次知道他的大名般欣喜的模样笑着看他。 顾墨云也会有猜不到的时候? 水暮颜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想你了,太久没看到你,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没想到水暮颜会这样说,表情不自然的笑了笑,心中却微微慌乱,眸中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不过刹那间他便又恢复那副能掌控天下的神色,静静地看着水暮颜的笑脸,反问:“那现在呢?” 水暮颜围着他转了转,像打量动物一般看他,极其放肆地笑道:“你脸色可不太好,是不是在神界待久了的缘故?看着你这么头疼我到底帮谁的模样,我就放心了。” 紧接着水暮颜嘿嘿笑了两声,又瞬间换成冰冷的脸,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的顾墨云一句:“你等一下。” “嗯哼?有事?”水暮颜冷冷看着他,语调调皮。 顾墨云看着那副看起来总有些悲伤的脸,想起来那一句句诛心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慈悲的看待水暮颜,他断不该有念旧的想法,否则只能放纵水暮颜的嚣张。 顾墨云迈着沉稳的步子朝水暮颜走过来,目光冰冷,又带着霸道的气息。他忽然一把狠狠攥住水暮颜的手,吓得水暮颜愣了一秒,而后不论如何挣扎也挣不脱他的魔爪。 水暮颜有些心慌了,她在顾墨云面前再怎么凶狠,也不过是个小绵羊罢了,顾墨云这匹野狼又怎么会怕? 挣脱不得,水暮颜冷哼一声,索性问道:“顾墨云,你这是做什么?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他看了看抓紧水暮颜的手,打量着水暮颜脸色微红的模样。他不知道水暮颜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而脸红,此时他仿佛反败为胜,随后故意举起来笑道:“你疯成这样,还会在意别人误会什么?” 水暮颜转过脸去瞥了一眼别处,心中不断咒骂顾墨云,永远一副神经病的特质——自以为是!还很霸道! 而后水暮颜干笑两声,回过头来凑近他,狠狠吻上去。 这次轮到顾墨云愣神,水暮颜此举竟然吓得他惊大双眼,手上的力道一下松了许多。 水暮颜笑着看他,理直气壮说道:“夕墨神尊都不怕惹麻烦,我怕什么?你这样抓着我的手多没爱,要十指相扣,懂吗?” 随后他松手,茫然的看着水暮颜,而水暮颜主动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水暮颜站在他右边,笑里藏刀。 “咳咳咳……”一声咳嗽打破气氛。 忽然闯入的瞿灭仿佛看到了什么扎眼的事一般,表情极不自然。 水暮颜懒得理会瞿灭,正大光明拉着顾墨云的手往墨祭殿走去。一路上遇到许多人,听着他们诧异的声音,看着他们诧异的表情,以及那些天理不容之类的话,竟让水暮颜觉得安心。水暮颜要的,是这个结果? 水暮颜抓着顾墨云的手渐渐有些紧,她紧张,又害怕。纵使刚才如何放肆,如何嚣张,她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当只剩下顾墨云和她时,她便只剩下了丢盔弃甲。 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曾经奉若神明之人有朝一日与你不共戴天,这层关系葬送了所有美好的可能性,并且成为心魔一样的存在。 亲手将自己藏身千万次的黑夜打破,将那脆弱时便能躲起来的栖息地毁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水暮颜一边走一边不住地缩回来手,却被对方攥得紧紧的。 顾墨云一直盯着眼前的人,一次一次感受到来自她心底想要逃脱的恐惧,又似乎从她那脸上看到了茫然和不舍。顾墨云曾想过有一日与水暮颜牵手漫步,可他却从来不希望以这样的形式和水暮颜牵手。 是不是千霏没死,他们就不会变成这样?一向固执己见,又冷静过人的顾墨云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这样想,他似乎真的后悔杀了千霏。 墨祭殿。 水暮颜反复打量着这个戒备森严的墨祭殿,看着门卫惊诧的表情,她神情有些恍惚了。水暮颜想起从前总是来这里想看看夕墨神尊长什么样,那时候的水暮颜心里满是欢喜,就算没见到顾墨云,也美滋滋的。 如今和他一起来了,只觉得讽刺至极。 水暮颜回过神来,大摇大摆拉着他走进墨祭殿,四处找着桃枝雨。心血来潮,水暮颜便想着羞辱她一番,仗着顾墨云还会容忍她的放肆。 看到桃枝雨时,她正端着一盘子点心,守在一个石桌前,她在等顾墨云路过这里,奉上她做好的点心。 水暮颜看得出桃枝雨有多爱顾墨云,因为爱他所以愿意一直等在他来时的路上,唯恐错过了与他那刹那的相逢。因为爱他,所以等待的每分每秒都不会觉得枯燥,反而会觉得甜蜜。 水暮颜想起了洛神帝,那个一直等着她,其实或许是水暮颜不敢爱的人。 水暮颜忽然摇摇头笑了笑,而后拉着顾墨云朝桃枝雨走过去。 桃枝雨听到脚步声连忙回头望,正撞上水暮颜嚣张放肆的脸,身旁还有十指相扣的顾墨云。 水暮颜瞧了瞧桃枝雨盘子里的点心,走过去放肆的拿着她盘子里的点心往嘴里放了放,而后对着她满脸愤怒的表情里说道:“怎么?不服气?是不是好想杀了我?”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又拿起一块点心喂到顾墨云嘴边,他却动也不动,水暮颜不由得捏紧了他的手。 水暮颜尴尬万分,强撑着笑容,皮笑肉不笑说道:“人家大美人专门为你做的,不吃一块?”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那一脸挂不住面子的表情,不由得淡淡一笑,而后说道:“亲我一下,我就吃一块。” “……”水暮颜气得发抖,脸上依旧堆着笑,而后一个念头从水暮颜脑海闪过,她眼睛扫向桃枝雨,漫不经心说道:“那如果我陪你一夜,是不是我让你杀了她你也照做?” 顾墨云大概是觉得有趣,一把将水暮颜拉入怀里,近在咫尺看着那张面色桃红的脸,笑道:“嫁给我,整个神界你说了算。” 水暮颜轻轻附在他耳畔说道:“滚!” 桃枝雨看得心慌意乱,仿佛千刀万剐箭穿心,她捂着耳朵发出尖锐的声音:“啊——”。 水暮颜回过头冷漠的看她,而后走过去抽出手来猛然一巴掌呼过去,又在桃枝雨诧异的目光里再次呼了一巴掌。桃枝雨嘴角出血,羞愤难当,大叫着便要向水暮颜扑过来。 水暮颜竟然让她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颜面扫地!桃枝雨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不自量力。”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狠狠掐住她! 她绝望惶恐的目光看向顾墨云,伸出手可怜又焦急的求救,她祈求顾墨云会救她。可顾墨云除了冷静的旁观,竟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是你爱得黑白不分的男人,你在他眼里命如草芥,死了反而是给他扫除一份碍眼的东西。桃枝雨,你说,你为了他背叛友情,不择手段,值吗?”水暮颜狠狠摔飞桃枝雨,冷漠的质问她。 桃枝雨被砸坏的身体趴在地上狠狠喘息,抬眸目光恶毒的看着水暮颜说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成为神尊大人的女人!神尊大人不是你这样的贱女人配得上的!” “哦,是吗?”水暮颜冷冷一笑,走过去狠狠踩了她一脚,而后冷漠的说道:“你信不信,在你有生之年,你会看到我成为他唯一的女人?” 桃枝雨闻言崩溃,拼命伸出手,张牙舞爪向水暮颜打来。水暮颜狠狠踢了她一脚,将她的手狠狠踩在脚下。头也不低的说道:“你对我使了多少绊子我不会不知道,没关系,慢慢还。我得不到而承受的痛苦,你要加倍奉还!”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4章 狗屁的新的人生 桃枝雨惨叫声不绝于耳,水暮颜听着十分扎心,可又舍不得放开。似乎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令她有些安心。 顾墨云看着眼前满脸写着不忍和痛苦的水暮颜,开始心疼。一向打人不打脸的水暮颜如今竟然像极了一个手段卑劣的小人,各种恶毒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可偏生这样的水暮颜让顾墨云觉得更安心,似乎能配得上他的人也一定要这般狠绝。 他就一言不发的看着水暮颜,看着她将心中的痛苦尽情发泄。 折磨完桃枝雨后水暮颜的心情似乎才好了些,水暮颜回头看了看一直无动于衷的顾墨云,而后走过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脸奸笑:“心疼了?” “心疼你,累不累?”他皮笑肉不笑。 水暮颜的笑凝固在脸上,愤恨油然而生,水暮颜狠狠拉着他的手笑道:“走吧,再陪我去别处。” 顾墨云沉默着,水暮颜也沉默着,两个人都冷着脸。 走着走着,水暮颜轻轻松开他的手,却被他重新紧紧抓住。 水暮颜听得他轻声说了句:“不要放开,怎样都好。” 水暮颜低着头不理会,抬脚便往月宿殿走去。见到尘缘仙君时,他脸上的笑让水暮颜觉得奇怪。 “我想去看看尘缘果。”水暮颜直白的说明来意,尘缘仙君没有为难水暮颜,带水暮颜去了。 水暮颜现在尘缘果面前,仿佛在看自己的心一样。顾墨云的尘缘果和水暮颜的紧挨在一起,而旁边还躺着洛神帝的尘缘果。 水暮颜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洛神帝的尘缘果,一瞬间失神,重重喘息一声,缓缓坐在地上,将她的尘缘果抱在怀里。 我是否爱你?洛神帝,你我之间,纠缠不休额是爱还是恨?因果在何处? 水暮颜不是没想过有一日洛神帝会离她而去,水暮颜甚至想过所有人都离她而去,那时候,水暮颜就只剩下了自己,还有回忆。如果用回忆织造一个梦,水暮颜就死在梦里也好啊。人懦弱时,便只顾着沉溺放肆了。 顾墨云两眼死死盯着水暮颜怀中的尘缘果,眼底深藏恨意,还有妒火。曾经,洛神帝听不得他的名字,否则会气疯了。而今,他见不得水暮颜想着洛神帝的模样,他会气得想杀人。 不一会儿,那双红透了的双眼缓缓闭上。水暮颜一脸安详的睡着了。秋日的光将她衬托得更加脆弱,更加受伤。 顾墨云忍不住皱眉,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脑海一片空白。直到起风了,他才走过去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为水暮颜盖上,而后小心翼翼的退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水暮颜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盖在身上的黑色袍子,怀里依旧抱着尘缘果。对面坐着顾墨云,一直盯着水暮颜。 水暮颜先是一怔,而后笑了笑,掀开袍子,听见他开口道:“你一直在念叨洛神帝的名字。” “哦,是吗?”水暮颜将尘缘果放下,将袍子还给他。 水暮颜和他对望了许久,空气仿佛静止了,愣了许久后,水暮颜轻轻启唇道:“世间有你顾墨云,真是我的劫数。” 随后水暮颜伸了伸懒腰,看着天际缤纷的晚霞,心中升起凉意。 水暮颜冷冷说道:“我玩够了,我走了。” 他叫住水暮颜:“不再玩几天?” 水暮颜低头笑了笑,又不是串门。 随后她转身道:“再玩几天,白兰就该发疯了。等我下次心情不好时,我再来找你玩。” 水暮颜痞痞一笑,而后化作红色烟云消失在月宿殿。顾墨云望着离去的烟云,无奈的笑了笑,而后目不转睛盯着洛神帝的尘缘果,不可思议的说道:“凭什么你能斗得过我?” 顾墨云说完话的下一秒,他的尘缘果便又掉下来,像一个人头,从架子上滚落。 他从容的走过去,将尘缘果捡起来,看了看,而后目光狠绝的说道:“我一个人太久了,已经厌倦了这种寂寞,还是换你来体会吧。” 无忧宫。 木左逸带着药瓶子来找水暮颜,水暮颜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后才回了头。当水暮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瓶子后,无奈的笑了笑。 阳光从头顶洒下来,水暮颜只觉得这温暖久违了,之前一直忙着斗气,都没有好好感受这份温暖,现在时间不多了,才开始慢慢用心去感受。 木左逸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剩下的日子怎么打算的?” 水暮颜摇摇头笑了笑,眼里没有不甘,反倒是一种解脱。 木左逸沉默片刻,而后问道:“后不后悔?” 水暮颜咬着唇,笑了笑,深吸一口气道:“我这后半生不都是在后悔吗?“ 木左逸脸上挂不住的无奈,水暮颜之所以出关并不是因为修成了魔道,相反的,她失败了。身子一再垮下去,眼下已经穷途末路,可只有木左逸和白兰知道。 木左逸看着眼前无悲无喜的人,从她那如死水一般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活着的气息,仿佛她已经是死人一个。凡尘该有的悲欢喜怒哀,她全无。 木左逸盯着水暮颜看了许久后说:“你还可以选择,倘若这次你重新选择,或许你还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哪怕是凡人的数十载,你也会有新的人生。” 木左逸想让她放弃这具残败的魔躯,彻底变成一个凡人,过几十载的生活,还可以轮回,总好过魂飞魄散。 “新的人生?”水暮颜讽刺的笑了笑,猜想眼前的人是不是已经傻了,竟然说出这样毫无意义的话。身为一个魔道中人,岂能为了活命而屈身降为凡人,过那种受束缚的生活。 水暮颜再也不想变成还在临安时那种被人控制的生活,愚昧的凡人,庸俗的思想,还有贪欲,这些罪恶她都无法抵挡。大概这就是她宁可选择魂飞魄散也不要做凡人的原因——倘若人生失控,活着还有意义? 可她忘了,自己的人生依旧在失控,只是,还没有完全失控。 而后她反讽道:“重生不就是逃避自己不忠的事实?左逸,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而且重情重义,怎么现在竟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木左逸看着眼前执念成魔的水暮颜,心头难过,悲愤,甚至有些无法忍受!为何水暮颜总是这样偏执?不忠?她早就是不忠于君,不忠于情,不忠于义,不忠于心。 现在是怎样?想要自欺欺人?木左逸坚决的认为,水暮颜就是自欺欺人!依旧活在旧梦里,用那些背叛和遗憾来腐蚀自己的心灵! 可他不知道的是,水暮颜一直记得千霏的一句话,死何其容易,生却那样难,因为要做出无数的割舍,甚至经历各种切肤剔骨之痛。所以她选择让自己活着,起码,别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木左逸重重叹息,拂袖道:“你这已经过了度了!偏执!倘若千霏还在,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水暮颜狠狠皱眉,不耐烦看他一眼,似乎还带着嫌恶。她已然不能接受任何人反叛她的思想,诋毁她的执念,纵使她是错的。 水暮颜冷漠的说道:“你不是千霏,你如何知道她会不乐意看我这样?再说了,受苦的人是我,你干着急做什么?你要济世救人,世间想解脱的人多了去了,你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再也帮不了白兰什么,我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就是为了尽最后的努力,完成我的计划。你劝我也是白劝。” 水暮颜见木左逸皱眉不语,一脸无奈的模样,不免心中猜忌,木左逸是来当白兰的说客?果然是大家都变了,唯有水暮颜依旧死守在原地,看着一点点从记忆中消失的那些人和事,她仿佛体会到了白子佳当年宁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的心情。 是不是当彻底失去时,才发现自己是那样无能为力,而后便只能禁锢自己。就像犯了错的人,总想着惩罚自己,以此安慰那些被伤害的人。可水暮颜能安慰得到谁?千霏已经看不到了,这世间她最愧对之人已经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才是水暮颜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凶手的原因。 水暮颜整理情绪后补充道:“都说人之将死,想法会不一样。可我为什么只觉得自己该更狠一点,更快一点?死不死对我来说没差别。只是,我好不甘心,顾墨云怎能逍遥自在活在神界,而我们这些人却要卑微又受人鄙夷的活在魔界?此生就算没机会杀了他,也应该让他尝一尝我们的痛才是。” 水暮颜明明已经知道了顾墨云就是凶手,可她就是想听到顾墨云亲口承认,或者有人指证他。水暮颜想判顾墨云死刑,却终究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曾经奉若神明之人,怎么下得去手?斩断了顾墨云和她之间的情分,便也是斩断了水暮颜生命里所有的信仰。 木左逸听着她的话,心中明白了什么,水暮颜之所以出关,大概就是为了找到顾墨云杀死千霏的证据,然后将其制裁。 想到这里木左逸禁不住问道:“如今你这心里还有顾墨云的位置吗?” 水暮颜木然的看着木左逸,她沉寂了。水暮颜看向木左逸时眼中微微颤抖,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又想起那日在墨祭殿对桃枝雨说的那句话,兴许,此生她会成为顾墨云唯一的女人。 水暮颜忍不住讽刺一笑,当初她也对洛神帝下了这样的决心,然后各种撩拨,就是为了得到洛神帝的真心。她选择将自己的真心也陪葬,让彼此成为唯一,而后玉石俱焚。 可水暮颜已经爱过一个人了,早就将洛神帝视为唯一,而今还有心去爱顾墨云? 水暮颜又摇摇头,她想起自己一次次躲避顾墨云,还有自己从始至终对顾墨云的好感都是来源于心疼和崇拜。大概,她对顾墨云的爱无关风月。她承认自己爱顾墨云,视若珍宝,可这份感情终究不是爱情。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5章 立场问题 一如她爱千霏,可她却从未对千霏有过风月之情,也未曾想过要与她有那样的情感。可她们之间终究是存了情愫,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水暮颜不由得想起乱世引对她说的一句话,水暮颜竟然对一个女人产生了生死相依的情愫,真是可惜。 可惜吗?水暮颜又是摇头。 木左逸见水暮颜不回话,又一个人在对面摇头,傻笑,大概她是在回忆着什么,也在质问自己的心。 木左逸打断水暮颜的回忆,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都在逃避的是你对顾墨云的感情。不论你如何辩解,顾墨云在你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可撼动。你必须承认你自大认识他起就深深的被他吸引,从前,现在,以后,顾墨云本身的强大都是你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他是否无情,他是怎样的为人,他是不是十恶不赦,你内心早已有答案不是么?即便你现在再也不会怜悯他的孤独,可你对他的喜欢根本无法掩藏!” 猜对了又如何?水暮颜眼神轻蔑的看向木左逸那激动起来的神情,她都没有激动,木左逸激动什么?是不是因为顾墨云和他是挚友,所以木左逸才敢这样放肆的质问她? 水暮颜越想越气,一下子没能抑制住情绪,开口的瞬间泪崩:“那又如何!我现在既没有能力去杀他,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杀了千霏!” “可是他有重大嫌疑不是吗!倘若他是帮凶,你会如何处置他?倘若他是主谋,你又如何处置他!”木左逸尖锐犀利的问责让水暮颜为难,水暮颜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随后他皱眉看着一时被质问得哑口无言的水暮颜,继续说道:“千霏根本就没有和你真正相处过,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又了解她多少?这么多年你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中。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己觉得公平而已。千霏从未要求你这样做过,而你却用你的执念,将每一个可能害千霏的人都拖下水。真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或许,水暮颜自己也清楚这是不争的事实。 木左逸将那瓶子推到水暮颜面前来,郑重说道:“好好吃药,活下去,即便最后你这副躯体撑不下去了也没关系。魔帝从未说过让你留下只是因为你的妖力,到如今,你也能体会到你和他之间早已不是单纯的交易关系。别继续傻下去了,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 木左逸还是耐着性子劝她,他不想水暮颜死,这也是白兰的意思。 水暮颜目光呆滞,心口浮上来一口怒气,她想起了那些她杀死的人,是不是那些人没有人为他们报仇,所以水暮颜才得以逍遥法外?就算是江湖规矩,可也该有仇家复仇。如今千霏死了,水暮颜才真正体会到那种想要复仇,将仇人扒皮抽筋的恨。 活下去?有这个必要?千霏的死早就不是单纯的死了,这背后有一个问题,是不是人犯了错在无法偿还的时候就可以选择忘记,这就是所谓的放下。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水暮颜都不想自己成为这样一个混蛋。换句话说,水暮颜背叛了自己的友情,她苟活了这么久,绝不能再犯错。 于是水暮颜果断的将药瓶子砸碎,趁着脑子还清醒,说道:“回去转告白兰,只当我早就死了吧。我时日无多,对他的恨早就放下了,我不会再为难他了。相识一场,还望他尊重我的选择。” “你……”木左逸一个头两个大,无奈的看着对面固执的人,劝不动水暮颜,只得作罢。 木左逸起身欲走,迈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白兰和顾墨云,你必须要选择一个,这是立场问题。” 水暮颜连忙转过身去,用颤抖着身子背对他,不敢接话,直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渐远水暮颜才敢哭出了声。倘若别无选择,水暮颜还能有一条路可以走;可若选择太多,水暮颜反而无所适从。 “顾墨云……”水暮颜趴在石桌上哭得像个孩子。 穆九峰。 雨雪宫。 水暮颜坐在月光下,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宛若将死之人,她在静静等待姑苏堙华的到来。 “阿颜。”一声温柔,水暮颜知道她来了。 姑苏堙华坐在水暮颜对面,将一盏冰灯放在桌上,冰灯内微弱的火焰静静燃烧着,像是宣告着谁的死亡倒计时一般。 水暮颜爱怜的看着那冰灯,目光里满是绝望和无奈。 姑苏堙华看着水暮颜茫然的目光,轻声问道:“你用精魄养了这梦魇冰灯许久,现在它还未真正养好,你怎么想着拿出来了?” 水暮颜十分珍惜的摸着梦魇冰灯,看了看姑苏堙华,笑道:“堙华,来,你试着催动这梦魇冰灯,让我看看效果。” 姑苏堙华一脸担忧:“你可以吗?你现在的身体……” “怕什么?死不了,来,尽力催动一次,我想看看这梦魇冰灯究竟能有多厉害。”水暮颜冷笑着盯着梦魇冰灯,心想着,这梦魇冰灯可以制造出人内心最恐惧的幻境,那倘若它制造的幻境能让人彻底崩溃,是不是也很好? 姑苏堙华用法力催动梦魇冰灯,灯芯散发出哀伤又缠绵的灯光,一时间让人看得着了迷。水暮颜看着跳跃的灯芯,那小小的空间里,变了场景,熟悉的感觉蔓延到水暮颜心里…… 枯荣楼。 水暮颜耳畔忽然传来厮杀声,战火四起,水暮颜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忽然她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的裙摆,她忙低下头去,一转眼便看到了千清雨奄奄一息。 “清雨……”水暮颜颤抖着声音念出这名字,而后她下意识扑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他。 “主上,你非要离开赤血楼么?你看看,你刚走,落九霜便奉了白兰的旨意来铲除我们……”千清雨眼里还有恨,满脸写着不甘心,那只抬起的血手却已经重重的垂下,重重击打在水暮颜心上。 “清雨,清雨!”水暮颜用力晃着他,可他死了,再也不会和水暮颜说半个字。 水暮颜流下泪来,是因为她,所以又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水暮颜脑海中浮现历历过往,仿佛那张脸已经温柔的刻在了岁月里。可当水暮颜终于知道时,命运一瞬间将水暮颜所拥有的温柔岁月全数抽取,毫不留情,留水暮颜一个人崩溃到疯魔。 “清雨……”水暮颜惊愕的表情,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抖成筛子。 白兰这么快就下手了么……不是说好了会保全赤血楼的么?怎么?说过的话也不算数了么…… 水暮颜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可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哈哈哈哈……不自量力!我劝你们速速投降,我尚且留你们一条性命!啊哈哈哈哈……”落九霜笑得疯狂,站在枯荣楼上,俯视众人。 水暮颜猛然想起千清风,千清雨一死,他岂能活? 于是水暮颜连忙扭头惊慌失措的喊着:“清风!清风!” 放眼望去,来枯荣楼对付落九霜的人不过一百,怎么就突然找不到千清风了呢?水暮颜止住了滑落的泪,冷静下来思索。 他一定绕到枯荣楼背后,想要偷袭落九霜! 水暮颜意识到以后连忙率领剩下的人绕到枯荣楼背后,而枯荣楼上的落九霜早就看到了这一切,只是嘴角浮起冷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水暮颜……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对付我。”落九霜眼里满是悲戚,就像快要溺水而亡,突然来了一个故人。 本以为是来救自己的,没想到她只不过是来将自己那棵救命稻草一并拔除的人,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你。 水暮颜刚靠近枯荣楼便闻到了扑鼻的怨气,令人心神错乱,心绪不宁。 水暮颜都尚且受到了影响,更何况旁人呢? 水暮颜回头看,发现众人眼神中都有了变化,似乎急躁不安,内心的邪恶阴暗面被勾起。 “快吃了这血魂丹!”水暮颜幻化出十个药瓶子,分派下去,众人吃了以后果然没事。 “这鬼楼里的小鬼都是自杀而死,怨气极重,所以一靠近就会被怨气镇住。”白子佳看了一眼鬼楼,眼里满是同情。 “白子佳……你怎么在这里?”水暮颜满脸诧异,方才怎么不见她? 白子佳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说道:“你还是想一下怎么对付落九霜吧,这姑娘和你好时不曾与你交过手。可到底是九帝,跟在你身边时偷偷学着从这枯荣楼吸收邪魔之力,如今可不好对付。” 水暮颜往枯荣楼里面扫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小屋里站着几个游魂,个个眼神空洞,犹如行尸走肉。可那空洞的眼神中又隐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躲在行尸走肉的背后,透过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盯着水暮颜。 “沉蠡安元上!其余人跟在后头掩护!”水暮颜扫了一眼众人,而后想起这枯荣楼中的冤鬼都害怕彼岸花的气息,因为她们不想被抓回去,她们还有心愿未了。 “白子佳,跟在我身后。”水暮颜不放心白子佳,没让她跟在众人后头。 水暮颜抬眼望天空,有些暗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狂风卷积着尘土,漫天飞舞,四下一片混乱。 “走!”水暮颜与白子佳一步一个阶梯上了枯荣楼,刚入枯荣楼她便默念咒语,整座枯荣楼弥漫着彼岸花的气息,随后以扶梯做架子,以地板做承接,整座枯荣楼盛开彼岸花,一如黄泉路上那一片花海。 “啊——”“彼岸花!”“不要啊——” 众鬼方才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现在纷纷心慌,个个坐立不安,眼睁睁看着水暮颜率领的人进来,将他们一个个屠尽! 水暮颜亦不敢耗费太多法力,以她如今的修为想要对付落九霜,水暮颜没有十成的把握。 “哈哈哈哈……果然是颜帝,出招阴狠,你总是这么出其不意,又迅猛而狠。”落九霜带着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看向水暮颜时,落九霜眼里满是爱恨纠葛。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6章 你给的从来都只是亏欠 此时她们正面对七楼的破窗,断壁崖的风吹进来乱了他们的青丝。水暮颜看见落九霜眼里落了不忍,似乎她还在等什么话一般。 跟在落九霜背后的两个小鬼一脸邪气,终究是与其他小鬼不一样,看到彼岸花也没多恐慌。 “鼠辈!”水暮颜忽然冷哼一声,而后运气将内丹的力量完全充满整个身体。左右开弓,打出两道红光,迅猛的扯断了两个小鬼的头! 落九霜看着身旁人头落地,也没多大意外,这是正常的,水暮颜一旦生气,杀人手法便是不留活口,残忍至极。 “落九霜,你何必如此?”水暮颜以为自己会直接杀了她,或者先说几句讽刺的话,却没想到水暮颜只是收起了法力,一脸平静的问她。 一旁的白子佳也感到微微吃惊,水暮颜现在毫无防备一般,难不成坐等落九霜杀了她? 落九霜脸上的震惊和无奈有目共睹,水暮颜看了看落九霜,而后说道:“我告诉过你这枯荣楼的邪气你不能吸收,以你的灵体你根本控制不住,终有一日你会被恶鬼所食,你怎么就不听呢?” 落九霜僵住了脸,水暮颜还会关心她?真是笑话! 而后落九霜冷冷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一句!为什么你明知我要的是一句我能否回到你身边,可你不说。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你要什么都好,即便你要疯,我也陪你。” 水暮颜低下头去不理会她。 落九霜冷冷一笑,果然,水暮颜就是那样无情之人,落九霜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到她心里。 落九霜忽然落泪,想起了忘川水的事,于是眼里带着一丝丝希望地看着水暮颜,语气卑微地说道:“白兰骗我让你喝下忘川水,可你明知那是忘川水你还要喝下。水暮颜,我本以为你是想成全我,可你对我说,从我放开你的那一刹起,我就再也不是你的人。你对我,曾经是有真心的对不对?我知道我能引起你的注意只是因为我像千霏,可是水暮颜,我已经不想介意那么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就一次,最后一次……水暮颜……水暮颜,你当真要这样决绝么?” 落九霜听不到水暮颜的只言片语,她如何哀求都没有用,水暮颜已经抛弃她了,弃如蔽履…… 水暮颜身子一颤,落九霜这话是责问她。可这话,究竟被自己当了几分真? “落九霜,从你放开我的那一刹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人。”这句话又浮现在脑海里,水暮颜一刹那失神。 水暮颜该如何处理?她心乱如麻。杀了落九霜,她办不到,不杀落九霜,落九霜会杀了枯荣楼里水暮颜所有的部下。更重要的是,白子佳也在这里,而依照落九霜的性格,她不会放过白子佳的。 一旁的白子佳见水暮颜这般为难,心里沉重了几分,水暮颜实在多情,所以才这么一次次使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白子佳身子有微微向前倾的动作,似乎她已经按捺不住,她知道水暮颜下不了手。 “九霜,你之所以甘愿如此,不过是因为我抛弃了你。那好,我今日便用我的命换你一句放下。只是落九霜,你要记住,我从踏入这枯荣楼的一寸土开始,就从未想过要杀你。”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看了一眼落九霜,转身看着枯荣楼下面的断壁崖,只要跳下去,便什么事都了了。 刷! 忽然一道红色身影跳了下去,是落九霜!水暮颜又是惊诧!难道她凝神的时间太久了?水暮颜反应过来后立刻跟着跳下去。 “落九霜!”水暮颜心头忽然扯过一丝疼痛,她的确是放下了落九霜,可她不想落九霜死。 落九霜一句话也不说,就看着水暮颜随她一起跳下来。 水暮颜又运功往下追,不甘心的追着她极速下落的身子,当她终于抱住了落九霜,头一句便是:“你纵使要死我也陪着你,何必一个人跳下来?” 落九霜霎时泪流满面,而后问道:“你跳下来,是因为你爱我吗?” 水暮颜又噎住了,若非这张脸七分似千霏,性子也这般偏激,水暮颜是否还会多看她一眼?水暮颜想起了浮长姬,那样情深义重的一个人不也是死在她手里?所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千霏,落九霜今日必然会死在这里。 面对落九霜的质问,水暮颜点点头,其实心头只有一丝丝的承认。她早就放下了落九霜,现在为什么跳下来?因为水暮颜不想落九霜死得如此冤枉,如果水暮颜欠了落九霜一个交代,那就以命相抵。 落九霜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伸手温柔抚摸,唇角带笑问道:“你还在想着谁?” 水暮颜默不作声,只是目光不忍,落九霜依旧放不下水暮颜,依旧执迷不悟。可水暮颜又能陪她多久?除非一起死。 “砰!” 一声响,随后便是骨骼碎裂的声音,水暮颜身下的落九霜嘴角流血,微弱的气息尽断。 “落九霜?”水暮颜皱眉,心头难过,仿佛被人粗暴的死命扼住了喉咙一般。 下一刻,楼上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水暮颜,你当真跳下去了,可你却不是为了我。” 水暮颜听着声音,浑身颤抖,那是落九霜的声音!那怀里的人是谁?! 水暮颜猛然低下头去,怀里的人变成了一身如雪的白子佳…… “怎么会这样?!”水暮颜惊慌失措,仿佛是水暮颜亲手杀死了白子佳一般。 水暮颜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为什么白子佳变成落九霜的模样跳下来自己却没发现?!白子佳是不想看到水暮颜死,所以才跳下来的么? “白子佳!白子佳!!”水暮颜内心崩溃,一瞬间疯魔! 忽然间水暮颜想起来方才杀了落九霜身边那两个小鬼之后水暮颜便再也没有运功,而鬼楼里的瘴气怨气本就可以扰乱心神,想必正是如此,水暮颜才幻境真实分不清,连白子佳变成了落九霜水暮颜也没察觉。 枯荣楼里的落九霜从窗口看着水暮颜,水暮颜绝望的抬眼望着落九霜,可下一秒,落九霜的脸就换成了别人的。正当水暮颜惊讶时,她怀里的白子佳忽然起身,笑靥如花,而那张脸,却是陌生。 水暮颜百思不得其解,惶恐,不安,躁动,绝望,填满了她的心! “这是……梦魇冰灯的幻境……哈哈……”水暮颜忽然意识到什么,流下泪来,笑得凄狂! 水暮颜大笑而去,不再看枯荣楼一眼,也不再管旁人。 “哈哈哈……白子佳,想不到,我还是输你一筹。”水暮颜说完这句话,流完最后一滴泪,而后面无表情,脑海一片空白。 四周的幻境开始破碎,水暮颜脑子很清楚了。 水暮颜淡淡一笑,缓缓说出一句话:“白子佳,原来你宁可什么也没有,也不愿与我有任何瓜葛,即便我只是想记得你。” 曾有一句话,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拥有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记得。可现在,白子佳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水暮颜。 为什么白子佳会死,落九霜水暮颜也救不了?水暮颜忽然想起白子佳的心情,在她心里,从前水暮颜选了洛神帝,现在水暮颜选了落九霜,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论水暮颜再遇到谁,不论水暮颜再如何抉择,水暮颜都不会选择她。 在水暮颜心里,白子佳能够守着旧梦,却不会活在旧梦里。而被梦境所困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水暮颜罢了。 “哈哈哈哈……”乌云密布的枯荣楼隐在了云雾里,天空落下来瓢泼大雨,一袭红衣和一串串凄凉的笑声一路不绝。 水暮颜笑得癫狂,白子佳,比起决断,你永远都快我一步,可你,却永远都懂不了我的心意。 姑苏堙华的声音又响起在耳畔:“阿颜,阿颜你醒醒。” 她看到了房间里的书桌,墙壁,还有姑苏堙华。 水暮颜的瞳孔里渐渐出现姑苏堙华模样,一瞬间她泪流满面,连她自己都感到了巨大的悲伤。水暮颜以为她足够狠心,足够有勇气肆意妄为,抛下一切过往。可这一场小小的梦境让水暮颜清醒的意识到,她依旧活在梦里,醒不过来。 姑苏堙华将梦魇冰灯收起来,叹息一声,轻声问道:“阿颜,这梦魇冰灯灵力还不够,还需要许多的精魄来炼制。” 水暮颜闻言擦了擦泪,而后看着手腕上的回魂玲,失魂落魄。 半晌才道:“那便用回魂玲祭奠它,这样,梦魇冰灯的灵力便可轻而易举控住人了吧。” 姑苏堙华点点头,而后试探着问:“你要用它来困住谁?” 水暮颜又盯着回魂玲看了许久,而后扭过头来看姑苏堙华,轻声道:“堙华,倘若有一日我真的没了,你们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吧。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不在了,白兰会不会对你们下手。” 姑苏堙华闭口不言,凝重写在她脸上。 浅笑宫。 水暮颜再次站在浅笑宫门前,脑海里满是白子佳如今的温柔,而水暮颜选择再次背叛。大概,这是证明水暮颜病态的另一个证据。 水暮颜笑了笑,一脸鄙夷,水暮颜从心里鄙夷自己。如今的自己和顾墨云有何区别?同样是手段卑劣,道德低下。为了一个人甘愿毁掉全世界,这不仅仅是偏执,直接是病态。 “你怎么来了?”水暮颜身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水暮颜笑着回头,看到白雪一脸慌张的模样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说道:“我来看看你们宫主,她在的吧?” 白雪皱着眉头,像躲避瘟疫一般看着水暮颜,支支吾吾说:“不……不在……你有事……宫主不在,有什么事你说吧。” 水暮颜眼睛瞥向别处,笑了笑道:“小丫头,虽说你是白子佳身旁的人。可我近年来脾气不太好,你最好如实相告。你们宫主都没有赶我走,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呢?”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7章 策划阴谋 兴许是水暮颜阴狠的模样吓坏了白雪,她手里的食盒都掉落了。整个人贴在墙上,退无可退。 水暮颜扫了食盒一眼,捡起来,而后瞥了一眼白雪道:“要想你们主子没事,就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否则,连累了你们主子我可不负责。” 随后水暮颜大步流星进了浅笑宫去。没想到看到她时,顾墨云竟然也在她身旁。 水暮颜顿时躲在一侧,远远的看着他们说话,从口型判断他们顺着小道一路走到底说了什么。 顾墨云一本正经看着白子佳,问道:“那你到底想不想水暮颜来神界?她对你的不舍想必你是看在眼里的,难道你想她继续在白兰麾下受折磨?倘若你肯帮这个忙,你开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白子佳冷眼看着顾墨云,回答:“你是个疯子!她是个病态!你俩什么阴谋诡计我不想管,我也没能力管。顾墨云,是不是在你的世界里你只会利用感情?你知不知道千霏的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她活得人鬼不分,难道你忍心吗!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顾墨云瞪着白子佳缓缓起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训斥道:“你懂什么!保护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留在身边,我这么多年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她从我手里跑掉,被白兰利用至今!这是我的顾墨云一生最大的败笔!而我,从今往后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白子佳狠狠瞪了他一眼,反驳道:“如今她早就不是你对手了,你大可以去抢人啊!怎么?不敢?还是你根本没把握她会跟你走?” 白子佳戳到了顾墨云的痛处,顾墨云狠狠拍桌,威胁道:“难道你想看到天之涯那八个上将冲出封印,将水暮颜撕成一块一块的?你没去看过天之涯,当年水暮颜用了大半法力将八个上将封印,如今封印破裂的痕迹十分明显,不出半月,封印必然会破解。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杀去魔界,将水暮颜碎尸万段!你以为被封印十二万年是一件小事?” 白子佳吓得后退,不忍落在眉里眼间。她颤抖着身子听顾墨云描述,眼前仿佛出现了你浑身是血的模样一般,吓得她捂住头连连后退。 “我再说最后一次,劝她来神界,那八个上将我会想办法处理。一月之后便是大战,你看着办。”顾墨云冷眼看向白子佳,而后拂袖而去。 水暮颜赶紧藏起来,看着顾墨云的身影急匆匆走过。 水暮颜望向白子佳,此时她脸色铁青,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水暮颜带着食盒走上去,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吓得她急忙回头,脸色煞白。 随后水暮颜尴尬的笑了笑说:“呃……怎么了?我吓到你了?” 白子佳尴尬的扶额,而后怼道:“你干嘛吓我,吓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正好大战少一个对手。” “怎么?听这意思你要参战?”水暮颜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糕点咬起来。 白子佳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拿起糕点往嘴里塞。 吃了好一会儿,水暮颜幻化出梦魇冰灯,放在桌上,白子佳见到它两眼直了! “梦魇……梦魇冰、灯、灯?”白子佳一脸震惊看着水暮颜,而后说道:“你哪里偷来的!?” “这个你不用管啊,不过,我送你了,若大战时你也要去战场,可以带上它,保命要紧。”水暮颜微微笑了笑,将梦魇冰灯留下便转身离去。 雨雪宫。 秋雨落下的声音纷杂,庭院深深的草丛里蟋蟀嘶吼个不停。屋内弥漫檀香的气息浓郁,仿佛燃起来的炊烟,从窗口袅袅升起,远远的看去一定会像深山里突兀的人家。 秋风夹带着雨吹进来,吸进肺里只觉得悲伤异常,思绪里满是苦涩的回忆,洁白如衣的女子,明媚如光的笑容,温柔伤情的眉目,凄神寒骨的结局…… 屋内轻声踏步而来一个人,在软榻上轻轻坐下,小心翼翼伸出手环住软榻上的人,亲昵又极其不舍的蹭了蹭,满目神伤。 “你已经病态了,再也不是那个所向披靡,百折不挠的颜帝了。”落九霜的嗓音有些沧桑了,脆弱暴露无遗。 水暮颜失神一笑,头也不带回的问道:“我早就病入膏肓了,如今不过是空有躯壳罢了。什么颜帝不颜帝的,都是令人厌恶的枷锁,是帮凶,是罪犯。我憎恨这个身份,憎恨我自己!” 兴许是怨恨的年岁太过于久远,水暮颜更喜欢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或者空旷寂寥的空间里,仿佛普天之下的寂寞和荒凉都涌入了。不知道是太喜欢被孤独吞噬,还是太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些年内心早已从当初的波涛汹涌的光明变成了暗潮涌动的阴暗。看不惯的许多事,自己做得更让人看不惯;鄙夷的那些人,自己也变得比他们更甚之。 水暮颜轻轻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在迎面而来的檀香中沉默。 落九霜滴落的泪从水暮颜脸颊滑过,一阵沉默之后她在水暮颜耳边低语:“你想完成的事情,我帮你。” 无忧宫。 白兰扶手立在楼阁上,眺望远处在夜里从来没有燃起过灯火的阁楼,四周点亮的灯让那个方向看起来如此突兀。 奇雨薇从他身后走来,轻轻抱住他,浅浅说道:“魔帝,在想什么?” 白兰温柔的握住她的手,眼梢处却仿佛折射出屋内惶惶灯火,平稳的呼吸几乎看不出来他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奇雨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黑暗中雨雪宫的位置笼罩在黑夜中,仿佛和四周的树林融为一体。秋风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成熟和悲伤的气息,白兰轻轻叹息,而后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星辰。 奇雨薇搂紧他,轻声道:“下不去手?” 白兰喉间哽咽,两行泪忽然落下,砸在奇雨薇手上,惊得奇雨薇心慌。 白兰轻启颤抖的唇齿,说道:“薇儿,我好像失去了一个挚友一样,这种感觉,像是……像是断臂之痛。” 奇雨薇好言安慰道:“你不止她一个左膀右臂,你还有旁人,如果失去了,就不要太眷念。你是天下之主,你要统领的是魔界众生,这颗心不能失了衡。” 白兰深呼吸,而后含着泪光说道:“我们都回不去,也停不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 奇雨薇紧紧锁住他,声音里也微微颤抖:“我会陪你走下去,不背叛,不欺骗,心里眼里都只有你。” 白兰转身抱住她,低声道了句多谢。 抬头望天,能看到厚重的云层背后,三十三重天宫上有一个人日夜凭栏而望,透过那些云层眺望魔界某处,仿佛望眼欲穿便能看清楚什么。 顾墨云俯首望去,除了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三十三重天宫明亮得从未有过黑夜,他轻轻移步去浅笑宫。 白子佳正在修剪桃枝,一个转身便撞上了他。 白子佳低头想回屋,却被顾墨云叫住:“你等等。” 白子佳不爽的皱皱眉,而后转身看着他问道:“你要干嘛?” 顾墨云看着满园桃枝,开口道:“可以陪我聊聊吗?” 风夹带着桃花的香气,扑面而来。顾墨云倒上一两杯酒,兀自喝着,眼睛却看向那飞舞的漫天桃花。 白子佳看得浑身发毛,起身欲走,顾墨云却道:“这么讨厌我吗?” 白子佳倒吸一口凉气,解释道:“您可是夕墨神尊,两界谁人不怕?” 顾墨云无奈的点点头,喝了一口酒,吸着凉气问道:“是不是我注定是孤家寡人?” “谁知道。”白子佳白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进屋。 顾墨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眼里落寞,起身的瞬间,仿佛灌了铅。 次日。雨雪宫。 水暮颜看着天际泛着不祥的光晕,心中不由得一阵恐慌。 “难道诸神再起了?”水暮颜手心都在冒汗,水暮颜不由得想起数十二万年前那场战役,水暮颜封印了八荒诸神,如今随着水暮颜法力渐渐消散,诸神已经有了冲破封印的迹象。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暗沉沉的天色仿佛要压下来,直逼水暮颜而来。 狂风卷集着落叶砸在水暮颜脸上,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忧伤沉重的气息。 “昨夜星宿官说,近日必有大难,估计八荒诸神快醒了。”白兰从水暮颜身后缓步而来,面色凝重。 “嗯。”水暮颜没有多余的话,甚至不想说话。 “后不后悔当初没有杀了八荒诸神?”白兰眼里藏着冷漠,突然问水暮颜。 水暮颜苦笑一声,而后冷笑道:“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白兰认真的看着水暮颜,像是诀别一般问道:“如今你的法力大不如从前,诸神再起,你还能对付几分?” 水暮颜听不出任何人情味,大概这就是魔界之人,心中除了利益便再无其他。 水暮颜转身看着他,而后说道:“想我当年在大殿上与言秋神帝强辩,我非说魔界无情是因为被迫的,是神界欺压。现如今我才慢慢懂了魔界为何如此无情,完全是咎由自取。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在这样的魔界,即便是盛世也是最无情之时,你们眼里永远只有权势和利益。” 白兰从水暮颜的话里只听出了浓烈的怨恨和无奈,他懂,水暮颜对魔界已经怨恨至深。 “那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八荒诸神?”白兰又是回到话题。 “同归于尽。”水暮颜决绝的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 白兰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天之涯。 顾墨云看着封印中的诸神,静立无言。 天之涯的一丛花海中封印着诸神,彼岸花盛开着,泛出强烈的红光。 “你是谁?”一个全身肌肉,体格硕大的男子看着花海外一身邪气的顾墨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8章 八荒诸神 顾墨云并未回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魔界之人?”另一个面容冷漠的人立刻站起来问道,神情也紧张起来。 他这一站引起了其余六人一齐紧张,也都纷纷而立,剑拔弩张的看着顾墨云。 “八荒诸神,除灵,魔岳,卫秋,道阻,替遇,天琴,行飞,道勋。”顾墨云准确念出了他们的名字,惹得诸神又慌又乱,躁动不安。 除灵冷漠的看着顾墨云,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 “不重要。”顾墨云看着他们,仿佛呼吸沉重般,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 “没想到你也来了这里。”一个女声响起在身后,顾墨云回头看去,原来是白子佳。 白子佳看着彼岸花海里的诸神,眼神一样冷漠。水暮颜再看向顾墨云,问道:“夕墨神尊,你是来放走他们的么?” 一句夕墨神尊又引起骚乱:“顾夕墨?你怎么变了模样?” “不,他不是顾夕墨。” “不是顾夕墨,那他是谁?!” “那女子称他为夕墨神尊,管他是谁,他反正是神界之人!” “快放我们出去!” 顾墨云和白子佳双双看着封印里的诸神,纷纷皱眉,两人都不想放他们出去。 “你来做什么?这是神界禁地天之涯,擅自闯入不怕被罚么?”顾墨云笑看白子佳。 “你不也来了?我只是来看看传说中的八荒战神到底是何模样。”白子佳说完便扭头看向八荒众神。 八个人一般的饥渴,一般的想要逃出生天。 “天之涯许久没有人来了,你们此番前来所谓何事?”除灵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了。 顾墨云见白子佳缓缓靠近八荒众神,连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白子佳看着封印上那一道道裂开的裂痕,皱起眉头,想起来这是水暮颜用自己一生修为封印的,如今,却已经支持不住多久了。 “怎么?你也想用自己的修为封印我们?”除灵冷笑着看白子佳。 “哈哈哈!不自量力!”魔岳冷笑,并投出蔑视的目光。 “枭魔当年几十万年的修为都才勉强将我八人封印,你以为你一个后辈能激得起多大的波浪?”卫秋感到好笑,不免嘲笑她。 “你既然是神尊,难道不清楚你的职责么?守护我神界安危才是你该做的!”除灵正色道,而后威胁道:“快放我们出去!否则等我们冲破这封印,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朔明神帝何在?!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来救我们?!顾夕墨呢!”道阻显得躁动不安,被困了十二万年,论谁都会疯的。 “你们冲破封印,那她还有活路么?”白子佳冷眼看过去,同时幻化出一个冰灯。 “梦魇冰灯!”八荒众神这下慌了,这是当年绮语魔帝用来困住神界千军万马的魔器!上古魔器的力量他们根本抵挡不了! “你要做什么!”除灵等人慌了,纷纷拍打结界。 “大胆!八荒众神你也敢加害!你有几个脑袋?!”魔岳气得一脚踢在结界上。 顾墨云连忙阻止:“你再封印他们又有什么用?大战在即,神界必定会派兵守在这里,等待他们冲破封印。到时候梦魇冰灯被人看见了就是立刻收回去!” 白子佳一听心里便来气了,大吼道:“那怎么办!大战在即,他们冲破封印后她在劫难逃!” 顾墨云也是一脸难色,沉默片刻后说道:“距离大战还有些时日,我想个办法将他们全数杀了,你别冲动。” “混账!你是何人!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魔岳几乎是发飙的,在结界内横冲直撞。 白子佳怀疑的眼神看着顾墨云,而后问道:“你是神尊,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相信我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就凭你手里的梦魇冰灯?别做梦了,明日起这里便会有人镇守,直到他们破除结界。”顾墨云淡淡说道。 “好,我信你一次。”白子佳无奈的说,而后看了看手里的梦魇冰灯。 顾墨云说道:“冰灯是你偷来的吧,给我,我还回去。” 白子佳将冰灯交给他,而后离开了天之涯。 顾墨云转身看了看八荒众神,狠狠皱眉,心里想到:“我是疯了么……这是八荒众神,我也要杀了么?” 顾墨云筹划十几万年不就是为了将魔界一网打尽么?如今怎么会…… 顾墨云想得头疼,索性转身离去,也不管身后的八荒众神如何呼喊。 “混账东西!放我们出去!”魔岳闷哼一声,一脚踹在结界上,结界仿佛又扯开新的裂痕一般。 “别喊了,省点力气等待时机冲破这结界吧!”除灵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一道道的裂痕,仿佛在看过去的耻辱一般,不由自主皱眉。 “除灵,我们还能出去吗?”卫秋似乎已经绝望了,他们这十几万年来都未能冲破结界而神界也一直没有能够打破结界的人。 “等得太久了,便不再奢望了。”道阻讽刺一笑,而后呵呵两声。 除灵顿时狠狠皱眉,说道:“都在说什么丧气话,如今这结界就快要撑不住了,说明枭魔气数快尽了。我们出去指日可待,到时候我必然让她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闪进来一道身影,红衣实在刺眼。 “枭魔!”除灵额上直冒冷汗,喉结不断滑动。 水暮颜脸色并不好看,身子越发差劲让水暮颜显得更加弱不禁风。若不是眸子里还泛着寒光,以及满脸的骄傲与冷漠,只怕水暮颜身上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镇压别人的气息。 “久违了,八荒众神。”水暮颜目光柔和,更多的是悲悯。 水暮颜看他们的目光多多少少还是有怨恨,毕竟方才他们的对话水暮颜听得一清二楚。 水暮颜低下头听除灵他们的怒吼,夹杂着怒骂声,还有狂暴的撞击声。水暮颜时不时回头笑着看他们一眼,安静的像一个倾听野兽怒吼的人,听除灵他们的声嘶力竭。 除灵等人大概是累了,都安分了不少。 除灵憎恨的看着水暮颜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前思后想,与其等你们冲破封印杀了我,倒不如同归于尽。”水暮颜说这话时异常平静,仿佛在说笑话一样。 “可恶!枭魔你不要太放肆了!”道阻等人忍无可忍,期待了十几万年本以为终于有出头之日,等来的却是水暮颜的一句同归于尽。 结界内顿时一阵爆发,结界不断被击打,只可惜,声响并不是太大,以至于传不出去。水暮颜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结界内的八荒诸神,同归于尽,水暮颜别无他法。 “我这一生,是不是就是个笑话……”水暮颜闭上了眼,鼻尖尽是沉重的呼吸,水暮颜脑海闪过无数片段。 “听说人在临死前脑海里会重现她的一生,那我还能记得什么……”水暮颜一跃而起,张开双臂默念咒语,天色忽然暗淡,结界四周起了浓雾。 “雪寂天下——”水暮颜怒吼一声,顺着水暮颜双手推出的方向看去,漫天雪花,飘飘悠悠从结界落下去。 水暮颜悬浮在上空,悲悯又悲哀的看着八荒诸神,脑海里全是过往。 “啊——”“不要——” “什么八荒诸神?不过是空有神的身份罢了,在你们眼里,魔永远都是魔。哈哈哈——”水暮颜忽然放肆的大笑,目光凄凉的喊道:“除魔卫道,替天行道。好,好,好!八荒诸神,你们不是要除魔卫道,替天行道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连自保都做不到要如何除魔卫道!” 水暮颜放肆的笑声苍凉,八荒诸神无法抵挡水暮颜极尽全力的杀招,一个个忙着用恢复不到八成的功力拼死抵抗着。 “噗——”水暮颜法力消耗巨大,终于是忍不住流出血来…… “枭魔,你何苦——杀了我们你也活不了,绮语魔帝当年死了又有多少人记住他!你何苦为了那群无情无义的魔物耗损了自己的一生修为!”除灵痛苦的支撑着,幻想能够劝得动水暮颜。 水暮颜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摧毁他们,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得越发急。如刀子一般落在他们的身上,割开一道道口子,渗入骨血。 “除灵,魔界再不好那也是我的故土,你以为神界又有多好?不过是空有皮囊罢了……啊哈哈哈——”水暮颜想起白子佳等人,潜伏在魔界,又有多光明磊落?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可惜,我当年不信……”水暮颜笑得悲凉,凄楚的嗓音成了八荒诸神生前听到的最后的话语。 “啊——”水暮颜用尽最后的修为,将额前的彼岸花逼出来,想要一举毁了八荒诸神的元神。 “不要——”一声声哀嚎齐齐聚集,响彻九霄! 水暮颜痴痴地笑着,看着额前的灵体一点点不乐意的被逼出来,水暮颜的眼前一片刺眼的红色,犹如当年出生时第一眼看到的彼岸花海,那时候开得真美,一望无垠的花海。 “师妹——不要——”顾墨云不知何时已经赶到,连忙出招打断了水暮颜。 “呃——”水暮颜被中断,整个人像枯叶蝶一般坠落下来,被风凌乱了发。 “师妹!师妹——”顾墨云感到无比的痛心疾首,若不是他担心白子佳会再回来一趟,他断不会再回来这里。 水暮颜重重的落在他怀里,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了不舍和心疼。 水暮颜痴痴地看着他,心中只有慌乱和不舍,什么仇恨都往后抛却了,水暮颜轻声道:“我记忆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血一般妖冶的彼岸花,一望无垠……那时,阳光还会从厚重的云层里落下来……墨云……墨色的云……” 水暮颜沉重的眼皮子终究是撑不住了,缓缓闭上,雪花停止了飘落,消失得无影无踪。水暮颜的手指还指着八荒诸神,眼神极其不甘心,又仿佛已经无所谓了…… “师妹!师妹!师妹——”顾墨云疯了一般怒吼,拼命晃动着怀中人,这一刻,仿佛天塌地陷,那个吵吵闹闹的水暮颜要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作对,又偷偷的护着他。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19章 同归于尽 “哈哈哈——枭魔!哈哈哈——你还是比我们先走一步啊!啊哈哈哈哈——”除灵等人笑得张狂,声音传入顾墨云的耳膜。 顾墨云红了眼,转身瞥了一眼八荒诸神,而后冷冷道:“既然她想要你们死,那你们便去死吧!” 顾墨云腾空而跃,默念咒语,放出大招:“苍龙破天——” “不要——”“混账——” 八荒诸神不堪一击,结界轰然破了,却化作无数鲜红的彼岸花,一朵朵围绕着八荒诸神,泛着刺眼的光! “怎么回事——”除灵抑制着体内即将喷出的血,半跪在地上看着诡异的一切。 只见那些彼岸花瞬时积聚在一起,形成强大的席卷力道,将八荒诸神猛的吸进漩涡一样的阵法里。随后便是惨叫声,以及八荒诸神元神破灭所散发出来的光芒…… “这是……”刚刚赶到的桃枝雨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顾墨云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原来水暮颜当年用修为建造的这个结界在冲破封印的瞬间便自动选择了屠杀诸神。 “为何……你还要亲自来与他们同归于尽?”顾墨云刹那失神的看着身后脸色苍白的水暮颜,他伸手为水暮颜把脉,探得水暮颜脉息极弱。 顾墨云正想抱起水暮颜回宫,却听得桃枝雨一声大喊:“神尊大人且慢!” 顾墨云猛然回头看去,桃枝雨急冲冲的跑来,脸上带着笑,尤其是她看着水暮颜重伤的模样后,更是笑开了嘴:“哈哈——恭喜神尊大人,除掉枭魔乃是奇功一件!言秋神帝一定会好好嘉奖神尊大人的!” 顾墨云冷冷看着桃枝雨,随后转身抱起水暮颜看了看天际盘旋的彼岸花,喃喃道:“这些花儿……是你所有的过往么?” 正说话间,八荒诸神元神俱毁,而天空盘旋飞舞的彼岸花都汇聚起来,强烈的光芒之后便凝结成一个珠子一般大小的光球,直直飞入水暮颜的眉心。 “嗯?”顾墨云一脸懵,桃枝雨亦是如此。 顾墨云看到水暮颜惨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于是又轻轻呼唤:“师妹——师妹——” 突然间,水暮颜睁了眼,看了一眼顾墨云,而后仿佛诀别一般说道:“若有来生——墨云……” 水暮颜忽然止住了要说的话,侧过脸去一口血喷出去,随后身子散发出红色的光晕,并且魔力不断流散。 “怎么会这样!”顾墨云彻底慌了,这是元神不保的征兆! 水暮颜眼角滑落了泪,嘴角笑着,心疼的抚上顾墨云的脸庞,心想道:“从前还没见过你时我便将你奉为信仰,我这一生,兜兜转转,遇到过无数人,喜欢过无数人,可心里奉若神明的却只有你顾墨云罢了。真好听,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水暮颜彻底闭上了眼,手指再也没了反应,而怀抱水暮颜的顾墨云却是眼眶泛红,静得可怕。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我的!”顾墨云怒吼一声,而后抱着水暮颜迅速离开了天之涯。 或许这一切变化得太快,桃枝雨都来不及反应,一脸错愕的她仍旧站在原地。 断了线的泪珠从桃枝雨眼眶跌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她不甘心的呢喃道:“为何——你不过是个妖魔罢了,怎么都这么护着你……” 桃枝雨痛哭,窈窕的身段一点点蹲下去,最后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嘶吼,猩红的眼眶里不断滚落泪珠,哭得撕心裂肺。 “这么哭有什么用?与其在这里痛哭,倒不如去揭发,借神界诸神的手铲除她!”一道冷漠的声音传入桃枝雨耳膜。 桃枝雨猛然回过头去,看到了一脸奸笑的瞿灭。 “你是亲眼看见八荒诸神被她毁灭的,现在的她如同废人,你即刻去禀明言秋神帝。让他下旨去墨祭殿抓人,到时候顾墨云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么?”瞿灭笑得越发渗人,一字一句却拨动桃枝雨的心弦。 “好!水暮颜,我不信神尊大人连言秋神帝的旨意都抗!”桃枝雨仿佛受了鼓舞一般,爬起来便冲向了瑶池。 瞿灭静静地看着八荒诸神消失的地方,狠狠皱眉道:“墨云,为了一个妖魔,你连八荒诸神都敢杀么?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你是个神尊?” 瞿灭痛苦的闭上眼,顾墨云在他心里的形象崩塌粉碎,人一旦沾染上了情字,便再也无法如初一般杀伐决断。 沧海林。 顾墨云火急火燎的抱着水暮颜赶至沧海林,还不停的看身后有没有追兵。他像一个战败的将军一般,没了命的逃跑。 怀中人脸色微微有了一点起色,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前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墨云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缓缓道:“白兰,你来做什么?” 白兰看了一眼天色,而后笑道:“你这是又要带她逃往哪里呢?” 顾墨云冷冷吼道:“不用你管!” 白兰大笑,而后看着不远处天际黑压压的追兵说道:“她生是魔界的人,死是魔界的鬼。你还是把她还给我吧,只有我才能保住她。” 顾墨云极其不情愿的看着白兰,他本想去找木左逸的,舍不得把怀中人交出去。 白兰冷笑:“你再犹豫不决追兵就要到了,那么多天兵天将,你我二人都护不住她!” 顾墨云心下慌了,等到桃枝雨等人一到,水暮颜势必不能活,眼下只能交给白兰,而他来阻挡兵力。 顾墨云认真的看着水暮颜,他第一次知道水暮颜对他来说如此重要,本以为他在意的不过是水暮颜是个不错的棋子。却不想自己对水暮颜到底是眷念了,或许是在一次次危机中来救他的总是水暮颜,或许是水暮颜始终未曾真正加害于他。 “快给我!”白兰步步紧逼,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顾墨云心慌的后退了一步,看得白兰忍不住要大笑:“哈哈哈——怎么,你也会怕?你在怕什么顾墨云?” 是啊,他在怕什么?大概是怕此后再见水暮颜遥遥无期吧…… 顾墨云看着怀中人一脸认真的表情激怒了白兰,白兰一把夺过来,顾墨云措手不及,一脸错愕,却没敢伸手抢回来。 “不两立!你以为你救了她就有结果吗?做梦!”白兰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天际的追兵,而后冷笑道:“还是好好处理你的追兵吧!哼!” 看着白兰离去的背影,顾墨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从未有过的难过席卷心头,他仿佛懂了水暮颜当年的那一句:“你是个不懂情的人,等哪一天你遇到了意中人,你便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 顾墨云沉重的深呼吸,随后便听到了桃枝雨讨厌的声音:“神尊大人!” 顾墨云连头都懒得回,冷冷道:“带着这么多人追下来做什么?不怕被魔界之人发现么?你是想在大战之前损兵折将多少!?” 桃枝雨明知道他是维护水暮颜却不敢做声,满腹委屈只能化作一句:“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一个人在魔界很危险。” “不用你管!”顾墨云几乎是怨恨的看着桃枝雨,若不是碍着桃枝雨身后有一个明光神帝做后台,顾墨云一定不会她留情面。 身后的桃枝雨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住了,整张脸都写着生人勿近。 “回神界!难道要在这里等着魔界大军将你们剿灭么?”顾墨云将一腔怒气全部撒在他们身上。 “是,神尊大人。”桃枝雨虽是不甘心,还是得回神界。 桃夭殿。 “啊——”桃枝雨刚回来便是乱摔东西,心中的怒火和妒火集中在一处,让她无法冷静。 一旁的织落吓得不知所措,又十分的心疼自己主子。 “贱人!贱人!凭什么一个人享有神尊大人!神尊大人为了她竟然公然抗旨……还带着她逃下界。”桃枝雨绝望的泪水流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自己平静下来。 织落连忙下跪,哭着劝道:“主子不要伤心,她现如今废人一个,即便是回到了魔界也会被仇家追杀。神尊大人只是一时迷了心窍,等到那个贱人死了,这世间便再也没人敢和您作对了!” “死?哈哈哈——谈何容易,多少次杀她的机会都没能杀死她,她是九尾狐么?竟然怎么都死不了!”桃枝雨嘶吼着,发髻也乱了许多,活脱脱一个泼妇在大殿内嘶吼。 能让一个高雅的女人变得跟疯子无甚差别,这世间只怕唯有情了,一个顾墨云可以让桃枝雨毁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主子别动怒,不久后便是大战了,不论她有几条命,是不是九尾狐她都活不了!绝对活不了!”织落还是冷静的那个,三两句便让桃枝雨安分下来了。 “主子还是不要再想着亲手杀了那个贱人,否则她的死都会归咎在你的头上。到时候即便是没了她神尊大人也对你心生怨恨,我们静静等着大战的到来。到时候她不出战她身边的人也会出战,死一个她伤一回,我不信她气不死!就算气不死,她和神尊大人之间也再无可能!”织落说得大快人心,连桃枝雨都笑开了嘴。 “好!好!好!”桃枝雨笑得癫狂,连连拍手:“哈哈哈——这个好!” 兴许是压抑太久,兴许是真的走投无路,桃枝雨笑着笑着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这个话也不过是个安慰,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自欺欺人。 无忧宫。 水暮颜混乱的脑海中还闪现着过往一幕幕,从水暮颜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一切人和事。仿佛在这最后都要离水暮颜而去了。 “墨云……”水暮颜迷迷糊糊睁开眼念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顾墨云。 而水暮颜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白兰。 “真有意思。”白兰没好气的走进来,不知又有什么事不顺心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0章 坦白 水暮颜看他的眼神里有轻蔑也有些许恐惧,兴许是现在自己成了废人,再也不会对白兰造成任何威胁,也意味着自己连自保都做不到。 白兰冷笑着靠近,像看笑话一般看着水暮颜,仿佛水暮颜只是个废物。还未等他开口水暮颜便先发问:“你还留着我做什么?不是早就厌倦了我的肆无忌惮么?想杀了我你随时都可以,在等什么?” 看着水暮颜依旧充满挑衅的眼神,白兰不由得哈哈大笑:“哈哈哈——颜帝就是颜帝,即便已经是废人了,还是这么傲气。” “白兰,什么时候起,你和我说话也变得这般客套?你知道我不爱听这种话的。”水暮颜觉得他可悲,为了一个魔界,从白衣少年郎变成如今阴狠毒辣的模样。 白兰不知是气不过还是如何,竟然笑得悲凉:“哈哈哈——哈哈哈——” 水暮颜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却被白兰一把拉回来摔在地上。 “呃——”水暮颜身子本就柔弱,哪里禁得起他这么折腾,于是重重摔下去了。 白兰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在经历过死亡以后心里要藏的话便再也藏不住了?” 水暮颜惨白的脸色看着白兰,听着这刺耳的话语。 水暮颜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讽刺的说道:“死过一次便知道珍惜,白兰,顾墨云这一世得到的永远比你多,他也不比你差。” “哈哈哈——真是讽刺,你这一世自遇到他起便一心护着他,可他至今才知晓一点点。水暮颜,你不是性子最张狂么?怎么,连你喜欢他都不敢公诸于众么?”白兰字字锥心,仿佛非要让水暮颜难堪到极致不可。 水暮颜深呼一口气,而后想起往日里没少挖苦白兰,白兰此番前来想必就是为了气一气她,那何必与白兰计较,于是水暮颜选择不做声。 白兰见水暮颜不说话,觉得受到了羞辱,于是转换一句:“你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妖魔了么?他是神界神尊,你是不是终于感受到了门不当户不对?” 水暮颜忍无可忍,起身就是一脚踢过去,白兰闪躲不及,一下子摔在地上。他看着因为这一脚牵动了内伤而又吐血的水暮颜,冷冷一笑。 水暮颜辛苦的支撑着身体,绝望的看着屋子,随后大笑:“哈哈哈——” 笑声悲凉,但是白兰很满意。因为随后他说道:“你我才是一路人!顾墨云再喜欢你又如何?他为你抗旨又如何?他总有自己做不了的事情!” “是啊,他不是万能的。就像你,身为魔帝,不也受制于人么?呵呵……”水暮颜受了刺激,和白兰互怼起来。 白兰颓废的模样让水暮颜见了格外心疼,纵使水暮颜已经不爱白兰了,可终究曾经爱了几万年。 水暮颜流下泪来,无力的靠在床头,苍凉的笑着:“白兰,我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对不对?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要来羞辱我一番。” 听着水暮颜的话白兰疯了一般吼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是你一直都高高在上,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想与你说说心里话你都爱答不理,现在你没了修为,是不是就可以安安静静听我说说话了?” 一句话让水暮颜无所适从,水暮颜万万没想到白兰会这样说,水暮颜惊愕的表情停留了许久。 白兰坐在床边,忽然就哽咽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八荒诸神有那么重要么?你竟然舍了一身修为去杀他们,若不是顾墨云将你救回来,是不是你就打算与他们一样魂飞魄散了?” 水暮颜想想便落泪了:“哈哈哈——我原本以为,即便我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为你所用即可。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 “颜儿,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我真的不顾你的死活?自千霏死后,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你一意孤行,以最放肆的方式去收集魂魄,可结果呢?公冶承乾有什么胆子敢去烧了千霏的尸体?你想过没有?背后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巴不得你不好过。可你的眼里除了仇恨什么也装不下,你为了复活千霏甚至要去东荒,结果呢?千霏根本回不来,你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想起了所有的曾经,可你丢了自己,从那以后活得像什么!自暴自弃,连赤血楼也不顾了,若不是武力镇压,你以为赤血楼的造反会拖得那么久么?” 水暮颜听着他的话,回想过往一幕幕,忽然觉得自己后半生活得真像个笑话。 “哈哈哈——”于是水暮颜忍不住大笑起来,甚至是笑得癫狂。 “醒醒吧!千霏若是还活着,定然不愿意看见你这副模样!” 水暮颜痛苦的流着泪说:“千霏若还活着?哈哈……白兰,你可知她比我的命都重要。你们只觉得我是因为愧疚才执着的想要复活她,有谁知道她是我命里最爱之人?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能懂我。她明媚如秋,温暖如光,清澈如泉,这世间我见过最美的风景便是她。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我情愿不遇到你,不遇到顾墨云,不遇到所有人,只遇到她。我情愿我什么也不是,情愿自己只是个无名之辈,我只想好好陪着她便是了。” 白兰只知道水暮颜十分看重千霏,却不知道水暮颜视千霏如命。 “知道为何我选择与八荒诸神同归于尽么?”水暮颜继续流泪,却笑着。 “你说。”白兰哽咽,听着水暮颜说。 水暮颜笑道:“如果和八荒诸神死在一起,外人都只会说我是为了魔界而死,再也不会有人说我这一世都牵挂着你,牵挂着顾墨云。千霏总说我喜欢你便不会顾及别人,说笑中全是真话。哈哈——” 水暮颜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白子佳和洛神帝,她们又算什么呢?出现在千霏之后,不也和水暮颜发生了轰轰烈烈的感情么? “白兰,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很虚伪?我到底是牵挂了千霏一世还是亏欠了她一世?白子佳和洛神帝又算什么……哈哈哈——”水暮颜讽刺的大笑着,悲伤过度又导致气血两亏吐了血。 “噗——”水暮颜又吐血,看得白兰于心不忍,赶忙去安慰水暮颜。 白兰目光沉下来,半晌才说道:“你这是用所有人的情为她一个人陪葬了么?” 水暮颜闻言笑了,谁说不是呢?自千霏后,水暮颜看谁不想起千霏?再也没敢相信白兰是因为千霏,再也没敢不护着那个承诺的人也是因为千霏,护着千秋谷也是因为千霏,最后连自己心底的心魔,都是因为千霏。 “一遇千霏误终生,不遇千霏终生误。若能陪她一世长安,我心底哪还有那么多遗憾和痛苦?”水暮颜忽然感慨,想起自己几十万年的修为竟然还参悟不透这一点。活生生用了数人来发泄心头的怨恨和不满。 白兰悲凉一笑:“颜儿,我本是来问你是否真的深爱顾墨云,你却给我这样的回答。” “顾墨云?我就算喜欢他也是基于对他的崇拜,你不是问我为何连喜欢他都不敢公诸于众么?哈哈,若我对他不是男女之情呢?”水暮颜认真的看着白兰,看了看白兰震惊的表情后说道:“对一个人的崇拜至深,便容易做出许多令人误会的事情。我向来护短,又岂能不护着这唯一的神。想当年,我喜欢你时,硬是生生压抑了对他的崇敬之情,几千年的师兄妹朝夕相处,哈哈,竟然能演变成仇人相对一般。不过那样也好,他眼里还是有我这个人。” 白兰大笑:“哈哈哈——” 水暮颜也笑了:“哈哈哈——” 白兰不想再提顾墨云,便转而问道:“那你何时不喜欢我的?是我娶雨薇的时候么?” 水暮颜温柔一笑,说道:“你看,她再如何也进了你的心,喜欢一个人是从称呼开始变化的。不过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不适合我,世间最可笑的便是痴妄。她说得对,你是帝王,不可能只娶一人,而我不过是想择一人终老罢了。” 白兰笑了笑,悲凉而仓皇,面容再也没了原来的温暖明媚:“颜儿,若我此生只娶你一人呢?你又怎知我没有为你想过呢?” 水暮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当初白子佳说择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而诸多的误会之后,我还是弃了她选择了洛神帝,我至今不清楚我是否真的是先背弃了她。那一日我与她开玩笑,我说把我熬了做药,毒死她也罢。她笑着说,我早已不是她的药。” 水暮颜笑着流泪,却仿佛释放了积压已久的情绪。 白兰笑了笑说:“白子佳似我?还是我的结局似她?” 水暮颜温柔笑了笑,擦掉眼泪说道:“你是你,她是她,都曾是我眷念之人,却独独都错过了我等待你们的最好时机。她有了墨若雪,而你有了奇雨薇。或者说,她有了浅笑宫主的责任,而你有了整个魔界天下的大任。这才是我们最最不合适的地方。” 一切都恍然清楚了,白兰当是再无任何纠结。只是他的眼神为何还是那么不甘心,他以为他的敌手是洛神帝,是顾墨云,是千霏,却原来不过是他自己。 “昔日你万般护我,真是多谢了。”白兰似乎在为过往诀别一般,说出了这话,眼角却明显有泪。 水暮颜想说什么却住了嘴,缓了缓才说道:“都是为魔界苍生,生是魔界的人,死是魔界的鬼。再说了,千霏不也是这里的人么?与她在一处,做什么都好。” 水暮颜真是万句不离千霏,是水暮颜误了千霏还是千霏误了水暮颜?水暮颜是因为友情错过了爱情还是因为爱情错过了友情?水暮颜想不清楚,水暮颜只知道,全世界都换不回来水暮颜的一个千霏。 白兰沉默良久,不知道该问什么,或者,不知道该聊什么。许久之后他才问道:“你解了我心里的结,那你可有什么想问我的?” 水暮颜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水暮颜还有什么想问的?原本困惑的都时光都已经告诉水暮颜答案了,水暮颜唯一疑惑的不就是千霏当年的死么?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1章 真相大白 于是水暮颜一脸认真问道:“千秋谷那一战,你有意杀千霏么?” 白兰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他该如何回答? 水暮颜见他一脸难色,也不打算追问,不管他有意无意,自己不都是依旧怨恨了他几万年么? “没事——”水暮颜话音未落,白兰便回答了。 “你为她求情的时候是有意的,但是千秋谷战败后我无心杀她,我也没杀千秋六魔任何人。” 事实如此,水暮颜心里的结也算是明了。那杀千霏的人便是存心让他和白兰势不两立,是谁?嫌疑最大的就是顾墨云。 水暮颜心凉,自己不是没怀疑过顾墨云,还有那天流鸢宫里卫翎霄和白凌鸢的对话,口中的神经病能够号令他们的不就是顾墨云么?最后一遍又一遍告诉水暮颜白兰就是看不惯千霏的不也是顾墨云么?诸多证据都指向顾墨云,水暮颜是不承认还是默认? 水暮颜看着白兰,而后认真的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千霏?” 白兰完全可以一口咬定顾墨云,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水暮颜看着白兰再次为难的眼神,反问道:“是顾墨云?还是卫翎霄?” 白兰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问道:“是顾墨云的话,你会如何?” 如果只是空想,那愤怒或许藏于心而不会表现出来,那如果有人将这句话讲出来呢? “顾墨云……”水暮颜泣不成声,眼泪断了线,哭得撕心裂肺,水暮颜死死捂住胸口,希望那里没有那么疼。 “果然是他……是他……”水暮颜嘴角不住的流血下来,水暮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墨云杀了千霏,只是为了让我和白兰反目,而我竟然一直以为是卫翎霄要杀千霏! 白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水暮颜,他只是仿佛看到了当年水暮颜得知千霏已故时候那般疯狂屠城的模样。 “啊——”水暮颜声嘶力竭的吼着,痛苦和绝望填满了水暮颜的内心。 此生已再无任何力量可以与顾墨云抗衡,水暮颜能如何?本以为这次死了便不用再管这么多纷扰,可偏生死不去,看来老天爷很爱给水暮颜开玩笑。 水暮颜的世界变得荒芜,心里的世界也荒芜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令人憎恶,连还活着的卫翎霄和白凌鸢,还有神界的瞿灭,曾经与千霏作对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令人憎恶。 “千霏——”水暮颜一个人在房间里嘶吼,如困兽般绝望,窒息,痛不欲生。 穆九峰神界军营。 顾墨云睡不安稳,睁着眼睛望着那轮残月,心里想着明日如何才能得到自己要的结果。这场战役还没开始便注定了魔族会输,实力悬殊。魔族正是衰败之时,如何斗得过神界? 顾墨云想着想着放在桌子上的手便捏得紧紧的,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恰好桃枝雨来了,手里端着刚熬好的汤,桃枝雨轻声问道:“更深露重,神尊大人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顾墨云接过汤,而后看了一眼桃枝雨,问道:“对了,问你个事。” 桃枝雨温婉一笑:“神尊大人请问。” 顾墨云思量再三,而后问道:“嗯……如果……明日魔界战败,算了。” 桃枝雨看他一脸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知他是想问水暮颜的归处。桃枝雨不免神伤,而后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顾墨云似乎鼓足勇气一般,略带尴尬的问道:“你说我该怎样劝她她才会跟我回神界?” 桃枝雨沉默片刻,眼神里满是苦涩,而后冷冷道:“除非她死了。” “……”顾墨云无言,却脸色阴沉。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水暮颜跟他回神界。水暮颜生是魔界的人,死是魔界的鬼。 “神尊大人早睡。”桃枝雨退出了军营。 “明日,你不死便是我亡!”桃枝雨冷笑一声,而后离开。 魔界军营。 桃枝雨放了一支箭射入白兰的军营,随后离开了。 水暮颜所在军营。 水暮颜不清楚到底她还有多少价值。 水暮颜终日里除了看那天际的云霞,便再也无事可做。若说有,便是一直看天边的墨云,仿佛那厚重的云层里还能有谁的身影出现一般。 扳着手指头数着即将迎来的之战,水暮颜显得异常平静,水暮颜想着明日顾墨云会不会死?还是,他还会杀了谁? 水暮颜忽然狠狠皱眉,一个念头从水暮颜的心头疯长起来:“我杀不了你我可以死在你面前不是么?顾墨云,你会不会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哈哈——如果我能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吱呀—— 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里闯入一道久违的身影——洛神帝。 水暮颜顿时无语凝噎,洛神帝来了,水暮颜心头还存着的情分。 洛神帝依旧是当年温柔的眉目,静静看着水暮颜,走过来宠溺又心疼的问道:“怎么还是那么冲动?你这么想死在我的前头么?” 水暮颜扑进他的怀里呜咽着,泪水滑落。 “颜,乖,我还在呢。”洛神帝抱紧水暮颜,眼神中多了些许悲哀,或许是大战在即,所以所有人都面色沉重,都笑不出来了。 “想不想杀了顾墨云?”洛神帝忽然问道。 水暮颜抬头看她,一脸震惊,泪流满面。 洛神帝温柔的替水暮颜拭去泪水,说道:“擒贼先擒王,是不是这个理?想杀了他为千霏报仇么?颜,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替你做。” “洛神……”水暮颜又泣不成声,“不要,我不要失去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那我好好活着你会跟我一起活么?”洛神帝问这话时眼里满是绝望,她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可洛神帝还是一如既往,想亲口听水暮颜说出答案。 “我陪不了你洛神。”很诚实,这是水暮颜在洛神帝这里留下最深的印象,水暮颜会骗那些小丫头,可唯独不骗洛神帝。 “颜,你是不是打算明日跟着千霏去?”洛神帝这么问,水暮颜茫然无措。 世间能否有一个谎言能够让洛神帝不悲伤,而又说了实话?水暮颜想不出这样的谎言。 “我杀不了顾墨云,可我也不想放过他。”水暮颜笑得悲凉,柔弱的身子瘫软下去。 “明日,他会死的。”洛神帝匆忙留下这句话,而后轻轻推开水暮颜。 “你要去哪里!洛神不要走!不要走!”水暮颜慌了,洛神帝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颜,轮回千万年,每一世都是你率先离我而去,颜,这一世可不可以让我先走?”洛神帝忽然笑的凄凉,还不等水暮颜回答便转身离去。 “回来——洛神——”水暮颜一下子声音沙哑了,水暮颜一瞬间觉得这会不会是个梦?连洛神帝都这样不管不顾水暮颜了,肯定是个梦! “是梦!一定是梦!”水暮颜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希望这真的是梦,可一会儿水暮颜便发现这不是梦,因为军营外响起了军马出征的声音。 水暮颜疯了一般冲出军营,却被姑苏堙华拦住:“主上!你要去哪里!” “堙华!洛神是不是要出征了?是不是!”水暮颜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是,还有修罗帝和风神,邑闲阜大人。魔帝下旨他们今夜便偷袭敌军,以便迎接明日的大战。”姑苏堙华说。 水暮颜立即跳脚大喊:“荒唐!夜袭!夜里最是看不清楚,防备最是森严!怎么可能偷袭成功!顾墨云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想不到这个!” 号角声吹响——呜——呜呜—— 像悲鸣,水暮颜懒得再吵,直奔阵地。 洛神帝看着身后的几人,正经的说道:“擒贼先擒王,杀了顾墨云,这场战役便结束了。” 风沙面色沉重,他杀顾墨云只是为了洛神帝不再被欺凌,风沙大战后要离开这里了,他要回修罗界了。而顾墨云怨毒了洛神帝,风沙放心不下。 “沙——洛神——”水暮颜率先看到了他们,连忙冲过去,正对上一身戎装的他们。 “颜,你怎么来了?”风沙紧张的看着水暮颜,水暮颜身子还很弱,怎么能乱跑呢? “此战凶险,我们会保重的。”洛神帝换上了最冷的容颜,这一次,她没有对水暮颜笑。 兴许是出于直觉,水暮颜心里很慌,满脑子都是当初千秋谷战役时候的慌乱,水暮颜不敢想象这场战役到底会死了谁。水暮颜更害怕失去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水暮颜都失去不起。 段风尘看着水暮颜,温柔说道:“阿颜,好好活着,好吗?等我回来……” 段风尘忽然意识到可能这一战他无法活着回来,于是便再没说了。 “风尘……”水暮颜不知道该说什么,水暮颜转过头去看白兰。 白兰沉重的说道:“顾墨云的大军今日才驻守在了穆九峰前线,此时去偷袭最为合适,大军长途跋涉必然劳累了。” “……”水暮颜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回绝。 秋风狂乱,吹散离人时素来无情。水暮颜忽然好恨自己没了法力,跟个废人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出征!”洛神帝一声令下! 马蹄声骤起,踏乱了水暮颜的心,可水暮颜只能静静地等待结果。 大军出发了,卷起的漫天灰尘遮挡了视野,水暮颜站在路口,从谁也看不清直到谁也看不见。 白兰劝道:“回去吧,安心养伤,顾墨云再强大也敌不过他们四人。” 水暮颜不想关心顾墨云是否敌得过他们,水暮颜只想他们好好的,忽然间,水暮颜就近找了一匹马,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颜帝——颜帝——”姑苏堙华在身后呼喊,却无济于事。 “驾——”又一声马蹄声慌乱,姑苏堙华看见落九霜的马追上去了。 白兰狠狠皱眉,而后安慰姑苏堙华道:“落九霜能把她劝回来的。” 姑苏堙华也乱了,从未有过的悲伤满上心头,战争的意义为何?或许她不清楚,但是战争来临的感觉是什么她很清楚。那是能够踏碎一切的怪物,能活生生将人折磨死的东西。 哒哒哒——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2章 魔界大败 水暮颜从马上摔下来,水暮颜捂着胸口,看着前方跟不上的队伍,痛恨的捶地! “颜帝!颜帝——”身后传来落九霜的呼喊声。 水暮颜回望,看见落九霜着急的眼眸,水暮颜闪躲不及,撞了个满怀。 “你来做什么?咳咳咳——”水暮颜剧烈的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落九霜起了私心,她不想水暮颜死,不管水暮颜是否只是为了利用她,现在的她只想和水暮颜好好的活。 “颜帝,你身子这么弱,不要跟上去了。就算到了前线,混战中你连自保都做不到,那你只会拖累他们!跟我回去,明日一早便会有消息的,好不好?”落九霜今日一身白衣,连发饰都戴得与千霏一模一样,看得水暮颜有些慌乱。 落九霜温柔劝道:“我们回去等好不好?我陪着你好吗?” 水暮颜一瞬间狠狠皱眉,落九霜只不过是性格也和千霏一般明媚,水暮颜怎么就设计让她入套?水暮颜欠了太多人,还不清的。 落九霜扶起水暮颜,与水暮颜一同上马,打马回去。 落九霜在水暮颜身后一直安慰着,而水暮颜之所以回去不过是因为水暮颜知道自己真的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等到明日。 战场。 激烈的战斗燃起熊熊烈火,洛神帝身上几处要害已经在流血,耳畔杀伐声不断,硝烟弥漫。 “夜袭军营,呵呵呵……我早猜到了白兰会这么做,没想到你们都来了,呵呵呵……”顾墨云身上也是多处伤痕,他和洛神帝旗鼓相当,谁也没占到上风。 洛神帝遥望穆九峰,眼里落满了绝望,这一战,输定了。 顾墨云嘴角滴着血,讽刺道:“你还活着做什么?一世又一世与她纠缠么?洛神帝,你不觉得你本身就是个笑话么?你以为她只是不喜欢女人,可她心里对千霏的情愫算什么?她之后娶了落九霜又算什么?不论如何,你都不是她喜欢的人,既然如此,你何苦执着?” 洛神帝身子一颤,悲苦漫上心头,是啊,水暮颜心里不论喜欢谁,从来都不是她,她还活着做什么呢?看着水暮颜心里想着别人,念着别人么? “还记得尘缘果么?她和我才是一对,而你,不过是过客。”顾墨云又提起当年,洛神帝一瞬间崩溃。 “哈哈哈……”洛神帝仰天大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如果不被接受,一个人又能撑多久?水暮颜自诩是情深之人,不也换了一个又一个目标么,洛神帝从头撑到尾,又有个什么结果? “你若死了,指不定她心里从此还能念着你呢!”顾墨云冷哼一声,手持龙渊剑猛的冲向洛神帝。 而洛神帝似乎不在乎,只是眉眼间依旧伤情的看着穆九峰,可惜,山太高,路太远,洛神帝始终没能看到那一袭红衣殷殷期盼的模样。 “噗……”洛神帝双膝跪下,嘴角的血蜿蜒而下。 “我与你的恩怨,终究是了了。”顾墨云也好似解脱一般,狠狠拔出龙渊剑,而后看着洛神帝的身子轰然倒下,而元神正在慢慢涣散。 龙渊剑和彼岸魂拥有同样的能力,若被以八成功力击中者,魂飞魄散! “颜……我等你……”洛神帝嘴角浮笑,眼角却滑落了泪…… 穆九峰军营。 水暮颜卧在床上,胸骨碎裂的疼痛忽然袭遍全身,一口汤药还未吞下便又吐了出来。一双眸子黯然无光,脸色苍白。 “颜帝不好了!不好了!” “砰!”汤药摔在地上,流淌一地。 水暮颜突然心慌得厉害,手抖个不停,水暮颜一把掀开被褥往外跑,却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洛神……洛神!”水暮颜连滚带爬往外冲,刚出了营帐便撞见姑苏堙华仓惶无助的脸庞。 姑苏堙华见了水暮颜苍白如纸的脸色,心疼不已,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刻满悲伤。 “颜帝……妖王她……她……”姑苏堙华泣不成声,身子不住抖动。 水暮颜滑下两行泪,往指挥营跑去。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手上多处擦伤。 指挥营。 “魔帝,这可如何是好?”乔木楠急得跳脚,一张脸布满悲痛。 “颜帝,你怎么来了?”白兰只听得营帐被猛然掀开,一张憔悴惶恐的面容闯了进来。 水暮颜下意识往地上扫去,两具尸体躺在地上,盖着白布。 水暮颜泪如雨下,却没有任何声音。水暮颜只觉得脚上似有千斤重,呼吸沉重如铁。 白兰见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在一旁看着。水暮颜紧皱眉头,蹲在两具尸体旁,伸手却不迟迟不敢掀开那白布。 “节哀顺变,颜帝。”白兰这句话会不会太无关痛痒了? 水暮颜狠狠皱眉,一把掀开两道白布,映入眼帘的却是风沙沉静的面容,还有段封尘皱着眉头的表情。 “沙……封尘……”水暮颜看着段封尘的眉宇,轻轻为他舒展开来,一脸心疼的说道:“你还是笑着好看。” “他们中了埋伏,我们赶到时已经无力回天,只退回来一万残兵。”白兰沉重的说道。 水暮颜皱着眉流泪,缓缓起身,死死捂住胸口,止不住的要拼命呼吸。 “还有两个人呢?”水暮颜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已经从青丝到了白雪。 “邑大人和洛神帝被顾墨云的龙渊剑刺中眉心,魂飞魄散……”乔木楠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兰往前刚迈了一步,便被水暮颜猛然伸出的右手挡住。 “沙,你是修罗帝,也会死么……”水暮颜悲痛欲绝,两眼无神,却流着泪,水暮颜不禁想起了风沙告诉水暮颜修罗的来源。 他说,起初世间还没有修罗,也没有风沙。他本魔界一平民,生活淡然,却过得开心。 清早抚琴合百鸟,日落铺墨画乾坤。本是一介平民,却因心态合了这自然一道得了修为。可他虽得了这强大的力量,却一直被封印。不过他这一生想过的便是这自然而然的生活,奈何命运并不满足他的生活。 一日傍晚,他的林子突然落起了桃花。他想定然是有人误闯了吧,于是他用修为改变了这一秘境的气候,以修为改变了这桃花谢落的命运。然而风起时,带走了满目的花瓣,却也带来了一个她。 皇女,魔族三公主,绮语魔帝的小妹妹,冷霜雪。青丝长发,白衣若雪,在这飘飞的落花里,挤进了他的视线。本想着送走这意外之客,奈何她嘴角的鲜血提醒他,她受伤了。医道自然,他以自然得道,医她自不成问题。 她痊愈之后,他便下了逐客令,还是一个人过得自在。然而他这桃林秘境,却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副模样。桃花纷飞,永无止境,只是在这纷飞的桃花中,少了一个白衣若雪的她。再后来,她以三公主的身份,请他助她登上魔神皇之位。他婉拒了。 自然之道,便是自然于心,没有那么多算计助她。再后来她以公主的身份来见他,请他出山,以谢他当年救命之恩。他在这桃林过得太过安逸,便也想着出去走一遭。 后来冷霜雪欲大婚,广发请帖。他于黯然中回到桃林秘境,奈何等他的确是一条不归路。 桃林秘境已化作一个炼化结界。 冷霜雪,她欲以他这一身自然之道为祭,祭她心中的崇高魔道,以赐她更高的修为,来稳固她的魔神皇之位。看清一切的他欲打破这结界,寻她得一答案。奈何她早走准备,他竟不得突破这结界。后来想着便放弃了,这便应该是他的命运吧。 他对冷霜雪说,你欲以修为得魔神皇之位,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以太上忘情秘法,激荡全身法力,让修为达到了另一个高度。后掐动法诀,以全身修为为祭,以肉身为道,以灵魂为媒,助她登上太上之境。他欲散的魂默默的看着她,竟异常平静。 他低头看了看欲消散的魂魄,然后看了看她,咧嘴笑了一下,却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彻心扉。 她得他一身修为,踏入太上之境,感受着全身修为,在大笑中离去。他的魂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在快要消散的时候,竟生出了一丝血色。后来血色越来越多,覆盖了桃林秘境。满目的桃树融化,满目的桃花在落地的那一刻,变作了彼岸花,那血红的颜色,和他的魂是一种颜色。 他回想起一切后,止不住的大笑,果然是命运弄人,他竟以修罗入道已臻帝境。后来他以大法力将这修罗境脱离魔界,存于三界之外,有缘人方可入。 这便是水暮颜一直问他,修罗的来源。而他这次来魔界,只不过想过来看一眼,冷霜雪是否依旧。 水暮颜守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发呆,茫然无措。 “冷霜雪……沙,你不是还没找到她么?怎么舍得离开?”水暮颜不觉放声冷笑,“哈哈哈……” 水暮颜是失心疯了么? “颜,你可知我为何执着于她?”水暮颜回想起风沙谈起冷霜雪的时候这么问她。 “不知道。”水暮颜也想不通,是情?可,一面之缘是多深的情? “我时常梦到一个梦,像是前世今生,有我,还有她。场景和故事换了无数次,结局却都一样……可我不知道为何……”风沙笑了,却笑得那样无力…… 他说,梦里阳光大好,他在云海里游荡。他刚刚接任神尊之位,却耐不住这寂寞的心。游荡之时偶尔停下,看到一处桃花林,便在一桃花纷飞的树下歇了。 碧蓝的天空,偶有白云飘过。碧绿的草儿,随着风,轻轻的点头。而他,微闭着眼镜,嘴角带笑,世界这么美好,带着他的心情,也随风舞动。而她,便在这美好的时间,挤进了他的视线。 她轻轻的转着,在草原上。而她的身影,慢慢变大,直至占据了他的视线。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3章 青丝刹那成白雪 他的心中藏着的那个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就这样遇到了对的她。那段时间他很快乐。乃至他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直到,他的父亲来寻他。 风停了,草黄了,就连一向晴空万里的神界,也被乌云遮住。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威风凛凛,两只眼睛,愤怒而又痛心望着他,你忘了一个神尊的职责了么?即使你想寻道侣,可她一介妖魔,她不配嫁进我神界! 她怔怔的望着他,默默不语,仅有两行清泪缓缓流过她那已然黯淡无光的脸庞。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父亲,神?难道他有的不是血肉之躯?神,只不过比她多了一道神仙骨罢了。 他看着父亲冷漠的眼神,心痛。伸出一只手,天神之力弥漫手间,缓缓划过胸前。瞬间,一副骨头的模样若隐若现从他的身体里被生生扯出来,不见血,听不见他喊疼,仿佛他本就不会疼一般。 他父亲怔怔的看着他,你竟然自甘堕入魔道!?他默默不语,看了看她,看了看父亲,神色黯淡。对父亲说,你先回去吧,我懂我的责任,我有我的担当。天,晴了。草,绿了。微风,也起了。他默默的看着她。良久,他走了,这些天,感谢有她。而心中止不住的痛,默默的念着,霜雪,我身为神尊的担当,便是守护你,天荒地老。他走了,孤单落寞。从此再也不见霜雪,恍若魔界没有她的出现。而后他被迫封印记忆,去了他所谓的桃林。 水暮颜在想,那是他身为修罗神尊时候的事儿,如果风沙成了修罗以后和冷霜雪相遇,并且能够活到老的时候,等到他的脸上已经多出了皱纹,眼睛已经黯淡无光,头发也渐渐发白。那时候风沙会不会感慨的说,不是人老了,只是心累了。或者某一次外出,他会不会不知不觉去了当初他们相遇的地方。如果去了那里,桃林变成了枯木,草地化作了沙漠。在时间的洪流里,沧海桑田。恍然间,当初的那棵桃树下,会不会静静的站着一个老妪,白发苍苍。然而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冷霜雪。他们会不会静静的望着,周围的景色仿佛回到了当初相遇的时候,而他们也回到了年轻的样子,就这样,望着,望着,一个不小心就白了头。 可是会么?水暮颜不免苦笑,不两立,要重复多少次水暮颜才会刻骨铭心?风沙是神尊时无法和身为魔界公主的冷霜在一起,他坠入魔道,成了修罗帝以后却还是没能与她在一起。冷霜雪当年在桃林与他相遇,之后的事情是否早有预谋?水暮颜笑了笑,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个人,怎样都会纠缠在一起。 “颜帝,节哀顺变。”白兰忽然出现在身后,水暮颜眼里除了怨恨便再无其他。 水暮颜嘴角溢出鲜血,满眼怨恨的说道:“挡我者死。” 而后水暮颜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流泪,满头青丝刹那便成白雪。 “等我回来,你答应我会和我归隐的。” “颜,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 水暮颜心中激起千层浪,身子几次跌倒,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顾墨云……哈哈……顾墨云!”水暮颜仰头大笑,跌跌撞撞往穆九峰前线走去。 乔木楠望着水暮颜的背影,问道:“魔帝,要不要派兵支援颜帝?” “不用,现在派兵支援只会全军覆没。让她去吧,顾墨云不会杀她。”白兰眉宇深锁,无奈的看着水暮颜远去的身影。 穆九峰阵前。 顾墨云不安的立于阵前,眉宇深锁。 “你会来的……”顾墨云猛然闭上眼,方才被群攻受的伤也还在痛,他一身玄袍分不出哪里是血迹哪里是玄色。 “沙沙——” 顾墨云闻声睁开眼睛,果然,一袭红衣出现在前方。 “师妹……”顾墨云双瞳放大,一脸不可思议。看到水暮颜的那一瞬间心痛到快要窒息,眼前的人满眼血丝,一身戾气化不开,满头白发凌乱的散下。 水暮颜停下脚步,眼中已经没有了泪,只有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 “如果杀不了你,那我就认命。”水暮颜猛然腾跃而起,张开双臂,默念口诀。 水暮颜额前的彼岸花生生被水暮颜摘下来,四周散发着强烈的红光,映红了半边天。 “你要做什么?!师妹你疯了么?!住手!不要!!”顾墨云红了眼,极速冲到水暮颜面前,一把狠狠拽住水暮颜的手腕,想要夺过来那彼岸花。 “雪寂天下——”水暮颜厉声嘶吼,猛然握紧拳头,将那朵彼岸花捏成粉碎。 紧接着便是满天落下红色的雨,纷飞的都是彼岸花鲜红的花瓣。当花瓣落在两人身上时,割开两人的皮肤,如刀子一般锋利,而后化作虚无,渗入体内,形成毒素。 水暮颜死死拽住顾墨云,一把拉过顾墨云抱住,与他一同被落花雨穿透身体,忍受着这切肤之痛。 顾墨云顿时添了无数新伤,他忍着痛,紧紧搂住怀中人,翻身压下去。两人便一上一下从空中直直往下落去。 “师妹,你这是要与我同归于尽?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顾墨云眼角滑落了泪,滴在水暮颜脸上。 水暮颜一旦失去了彼岸花,便如同坠落的枯叶,只能在空无助的垂落。 两人还未落地,水暮颜死死拽住他的双手便已垂下。 顾墨云心中大惊,连忙低头看怀中人。额前被取下灵体的地方依旧鲜血淋漓,鼻尖的呼吸却已断绝。 这时,空中的落花雨停了,天色恢复了。 “不!不.——”顾墨云刚落地便忙着为水暮颜把脉,脉息全无。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布局这么久,不会是这个结果的!不会!”顾墨云顾不得身上的伤,抱起水暮颜便匆匆回了神界。 神界。 墨祭殿。 顾墨云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止不住的心疼。他用半生修为为水暮颜续命,却还是没能改变水暮颜法力尽废的事实。 “师妹,我早知你会为洛神帝报仇,可我实在没想到你会选择同归于尽。比起洛神帝,我就那么微不足道么?还是,你心里早已没了我。” 正想得出神,便进来一人,顾墨云立刻回望。 “还真把她带回来了。”一句冷哼,瞿灭鼻尖尽是不屑。 顾墨云从穆九峰撤回来,三军无主。 顾墨云冷冷看向他,而后问了句:“穆九峰战况如何了?” 瞿灭回答:“兵力已经打算全数撤回,白兰那边没占到什么便宜。一连损失四名大将,想必他已不敢再战。” 顾墨云沉默片刻,而后说道:“疏忽!你以为白兰是等闲之辈?别说是损失四名大将,就是四十名他也照打不误!还不快折回去!趁着现在魔界大军士气正弱,还能多杀几个将领!” “是。”瞿灭满脸不悦,却不得不去执行军令。 “真是糊涂!”顾墨云心中气愤难消,忍不住连连扶额。 如今魔界大军溃败,正是一网打尽的时候,底下人却偏生自鸣得意,竟然妄想魔界会投降,真是气煞他! “神尊大人,神尊大人。”桃枝雨听闻顾墨云急匆匆从战场回了神界,想必是受了伤,不然怎么会回来呢? 刚闯入墨祭殿便只见了顾墨云守在水暮颜床边,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刺疼了桃枝雨的双目。她狠狠闭了一次眼,呼吸不匀。而后再轻轻睁开,却不想还是那个画面。 顾墨云连头都懒得回,桃枝雨轻轻走到床边,果然见顾墨云身上有好多处伤,原本玄色华服也沾了血。 桃枝雨面带忧虑:“神尊大人怎么受这么多伤?怎么也不处理一下伤口?枝雨为你看看伤势吧!” 桃枝雨说着就伸手去碰了顾墨云,却不想被顾墨云反手一掌打在墙上,又狠狠摔下来,口吐鲜血。 顾墨云冷冷道:“你若再敢踏入墨祭殿半步,我便要你魂飞魄散!” “呵……魂飞魄散么?”桃枝雨用力呼了一口气,冷笑,而后往顾墨云那边爬去:“神尊大人怎可心中只有这个贱人?我为神尊大人付出那么多难道神尊大人看不见么?枝雨好委屈……为何会这样?” 顾墨云真是觉得可笑又可恨,桃枝雨为了铲除水暮颜,多次以他的名义去伤害水暮颜,而今怎么有这个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桃枝雨,你不过是个区区贱婢,怎能与师妹相比?像你这样的蛇蝎心肠,早该死一万次!昔日里若不是我低估了你的狠毒,没及时杀了你,师妹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你既然送上门,那我便好心送你一程!”顾墨云说完便幻化出长剑,想要一剑杀了桃枝雨。 桃枝雨脸上满是愤怒,不由分喊道:“顾墨云——你好绝情!怎么半分好也不肯给我?你这样宠着她活该她被嫉妒!死了我一个桃枝雨,还有无数个桃枝雨!哈哈哈……你杀得完么?” 顾墨云才不管她说什么,右手握住剑,狠狠一掷,剑身便将桃枝雨牢牢扎在地上。桃枝雨嘴角猛地往外冒血,眼神却是极其不甘…… 而后顾墨云拔出剑,又扔在一旁,皱眉说了句:“真是脏了我的剑。” 顾墨云又回到床前坐好,即刻有人进来将桃枝雨的尸体丢出了墨祭殿。跟着桃枝雨来的织落见到了自家主子的尸体,吓得晕了过去。 魔界。指挥营。 白兰望着那两具尸体,心中忍不住一阵冰凉。 “没想到我与你实力竟悬殊至此。”白兰还没从这场战败中回过神来,心中还记挂着顾墨云。 一向善于言辞的奇雨薇站在一旁,什么也不敢说。生怕说错半句便惹得白兰一下爆发了心中的恨意与怒气。 “魔帝。” 这时,木左逸进了大殿。 白兰连忙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4章 投递降书 木左逸连忙摇头,一脸悲戚的说道:“颜帝被顾墨云直接带回了墨祭殿,生死未卜,只怕一时半会是不能营救回来了。” 白兰陷入了沉思,若是方才拦着水暮颜去找顾墨云拼命,是否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了? 木左逸又进言道:“瞿灭和卫翎霄等人又折回来了,可我军死伤过半,若强行再战,只怕……” 对于结果,白兰心知肚明。 “魔帝——”木左逸忽然跪下,眼中噙泪:“臣冒死进言,请魔帝为魔界苍生退一步!” “退一步?退多少?”白兰神情木然,绮语魔帝灰飞烟灭,魔界气势大跌,如今残兵败将不足再战。再退,那便是投降。 奇雨薇一下怒了,指着木左逸骂道:“天子颜面岂可轻易折损?我们还有一半的将士,神界固然有优势,可若拼死一战,又岂知没有胜算?” 木左逸闻言盛怒,起身指着奇雨薇骂道:“妇人之见!你就想着自己的帝后颜面,何曾顾及苍生痛苦?倘若死的是你的亲朋好友,我看你说不说得出这样愚昧无知的话来!比起颜帝你真是没有一丁点值得人另眼相看的!” 木左逸再次提及水暮颜,白兰不禁想起水暮颜曾一再进言,休战,让魔界苍生修养生息,可他不理会。如今水暮颜又生死未卜,他连底牌也失去了,还拿什么与顾墨云抗衡?如今之势,由不得他选择。 奇雨薇气得变了脸色,帝后风范尽失,正欲还嘴。 白兰皱眉道:“帝后勿要多言!” 奇雨薇虽委屈,却也只能闭嘴。 木左逸又说道:“还请魔帝退一步,如今之势,魔界苍生最想要的便是和平,休战,休养生息。若是再战,只怕再过二十万年魔界也无法恢复到如今的模样。” 白兰眼中满是绝望,邑闲阜、洛神帝、风沙、段风尘四名大将全完了,剩下的又有几个能与顾墨云一战?瞿灭也不是省油的灯……白兰越想越绝望,而后只觉得喉间略带丝丝甜味,一张嘴话还未说出便止不住的流血…… “魔帝!魔帝你怎么了!”奇雨薇见状大惊。 木左逸连忙把脉,而后说道:“魔帝这是急火攻心,加上之前长期劳累,身子已经亏空许多,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否则后果堪忧。” 白兰又咳嗽了两声,而后对木左逸说道:“左逸,即刻传令下去,两界和解,魔界苍生休养生息。命南宫信为新任九天冰帝,励精图治。咳咳……” 话说到一半,白兰便又是吐血,眼皮子越来越沉,一旁的人看得揪心。 白兰强打着精神写完了降书,苦笑,印了章,给了木左逸。而后便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魔帝!魔帝!”群臣惊慌。 木左逸皱眉道:“送魔帝好生休息,另外,赶紧将两位帝王的遗体厚葬,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木左逸拿着降书出了抚忧殿,昭告全军,全军将士一片沉默,不知是因为战败还是因为战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随后木左逸带着降书只身去了敌营,跟着瞿灭等人回了神界。 神界。云翳宝殿。 言秋神帝高坐在龙椅上,看完了降书,而后愣了愣神,那个白衣少年郎未战先败,肯低头了么? 他叹息一声,说道:“既然魔帝白兰有意和解,本神帝也不为难。天下苍生是无辜的,两界本就不该一权统治。” 木左逸点头说道:“是,正因为魔帝忽然明白了这一点,所以这才有意和解两界战事。” 一众神仙心里都乐得不行,看着魔界惨败,他们心中的优越感倍增。 顾墨云面无表情的看着木左逸,而木左逸则是目不转睛盯着顾墨云。一时间,看得众人都好奇。 言秋神帝问道:“木左逸,你为何一直看着夕墨神尊?” 木左逸虽知道可能说了也无济于事,却还是问道:“我方颜帝战败之后被夕墨神尊掳上天庭,生死未卜。两界既然已经和解,往事便已如烟。一个妖魔待在神界总是会落人口舌,令人诟病。还请言秋神帝高抬贵手,准许她与我一道返回魔界。” 顾墨云不待言秋神帝开口便冷冷说道:“她是枭魔之时便受神界恩惠,数万年后却与魔界作对,战事中也伤了我方将士无数。若是轻易放了她,岂不是放虎归山?纵使言秋神帝同意我也绝不会同意!三军将士更不会同意。” 木左逸冷笑,好一个放虎归山! 言秋神帝自知顾墨云想留下水暮颜,便顺水推舟道:“夕墨神尊所言极是,水暮颜绝对不能放。” 木左逸还是不甘心,又说道:“颜帝已是法力尽失,对神界再无威胁。又怎么会是放虎归山?夕墨神尊这是非要和一个魔扯上关系坏自己声誉么?” “就是,一个魔如何配待在神界?”“况且还曾伤我军数万人马,这样的人就该用天火烧成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顾墨云冷冷看着木左逸,众人也都议论纷纷。 言秋神帝也感到棘手,放了会得罪顾墨云,不放又无法服众,而且如果众神想将水暮颜处死,第一个得罪的就是顾墨云。 没想到顾墨云只是冷冷说道:“胜者为王败为寇,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讲条件?木左逸,你可要想清楚,现在是你来求和,若是惹怒了我,我便带兵平了魔界!” 此言一出,众神哗然,顾墨云居然为了一个妖魔说出这样的话!言秋神帝竟在他心中连做主都做不了! 这时,云翳宝殿又进来一人。众人望去,竟是水暮颜! 木左逸连忙喊了声:“师妹!” 顾墨云惊得立刻冲了过去,看着面色苍白,神色木然的水暮颜,连声问道:“师妹你醒了?好端端怎么来这里?我送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众神见顾墨云如此关心,心中了然。顾墨云原来是看上人家了! 水暮颜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近木左逸,开口问道:“白兰投降了?” 木左逸无奈的看着水暮颜,而后水暮颜便是冷冷一笑,说道:“终于还是有这一天。” 顾墨云十分担心水暮颜跟着木左逸又回魔界,于是连忙说道:“师妹既然入了我墨祭殿,便是我墨祭殿的人,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她跟你回去的。” 木左逸见顾墨云一脸紧张,眼神中透着杀气,不由得冷笑道:“你以为你将师妹强行留在墨祭殿她就会嫁给你?笑话!” 水暮颜听得烦了,便说道:“别和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再多言,多说无益。” 水暮颜当众骂了顾墨云,顾墨云却没有生气,反而是死死拽住水暮颜的手,冷冷说道:“只要你留下,什么都好。” 水暮颜靠近木左逸,附耳轻声说道:“帮我带句话给白兰,一定一定要加强练兵,三十万年后我等他杀上神界。一定要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我会好好活着,有机会,一定帮他杀了顾墨云。即便是不能杀了他,也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木左逸闻言震惊,水暮颜却只是浅浅一笑,扭头冷笑着看顾墨云,而后往墨祭殿方向去。 纵是知道两人再无可能又如何?顾墨云宁可强行留下一个满心仇恨的水暮颜,也舍不得放开半分。 刚回了墨祭殿,水暮颜便轻声笑道:“顾墨云,你记住,你留我在你身边一刻,我便要你生不如死一刻。你这长长的一生,寂寥了前半生,后半生,便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中吧。” 这是水暮颜此后一万年里对顾墨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水暮颜再也没开过口说一句话,终日里不是睡觉便是发呆。完全失了往日的一切,变得像一个木偶,而顾墨云只能忍受着这一切。 墨祭殿。 白子佳听闻水暮颜被软禁在墨祭殿,便匆忙赶了来,却被门卫拦下。 白子佳声嘶力竭的吼道:“顾墨云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让我进去看她!混蛋!” 大概骂了许久,白子佳也累了,便只能等在门外。 不一会儿,水暮颜与顾墨云双双出来。白子佳抬眸的一刹那,忍不住抖了抖。 水暮颜满头白发,满目疮痍,身子似有千斤重,一步一步走来。那双眸子里什么也不剩下,唯有木然。 水暮颜走近她,凄然说道:“我终于是一无所有了。” 白子佳心疼得落泪,伸着手不敢碰水暮颜,很可能一碰就碎了。 水暮颜转身看着顾墨云,指着顾墨云说道:“他,顾墨云,从今往后便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白子佳,你们神是不是都那么高高在上?顾墨云既然是你们的代表,那我便偏要让你们看看一个魔是如何让一个神生不如死的。” 白子佳瞳孔骤然缩小,吓出一身汗。 水暮颜又说道:“洛神已死,风沙已亡,千霏已故。白子佳,你记性最是好的,那便劳驾你记住这笔账,免得以后又忘了。你们这一群道貌岸然的神仙,满嘴仁义道德,到头来还不是使阴招赢了。” 白子佳无言以对,这是事实。 水暮颜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后冷笑道:“我水暮颜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倾尽一己之力,必然将你们几个折磨得生不如死。他们得不到的,你们也不配!” 水暮颜扭头就走,没再与白子佳多说一句话。 白子佳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无措。是谁的错? “洛神帝死了,所以你便要天下人都为她陪葬么?呵,水暮颜,你最是自私,不论何时。依旧放肆,不论何地。”白子佳眼角滑落泪珠,轰然倒下。 一万年后。 司战天宫。 顾墨云与瞿灭相对而坐,又谈论起水暮颜。 顾墨云也变得畏寒,秋风一起,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瞿灭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讽刺道:“你瞧瞧你自己,好端端一个神尊偏生弄得这副模样。一身寒毒,连这点秋风都受不住。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当初竟也不知道避一避那杀招,还护着她!这一万年来她可曾谢过你半句?你耗费半生修为换她一命,她呢?折磨你整整一万年!顾墨云,这还是爱吗?这是明摆着的恨!她对你恨之入骨!非要让你痛不欲生才罢休!”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5章 以死相逼 顾墨云眉宇深锁,厉声反驳:“行了,不要再说了,她能安然无恙的活着,留在我身边,就已经是很好的了。换一个人,未必能有勇气活到现在。” “呵呵,所以呢?你便任由她折磨你?”瞿灭横眉冷对,他不懂,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身边? 顾墨云冷冷看着瞿灭,而后反问道:“你有一个崇拜你爱你的思姬雅,自然不会觉得孤寂。可我不一样,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她一人入了我的心。瞿灭,如果可以,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能让她回到当初爱我的时候,哪怕法力尽废,我也在所不惜。” 瞿灭看着顾墨云一脸认真的神情,也不再说什么。或许只有彻底失去一个人时,方知那个人有多重要。 两人皆是一般沉默,又喝了几杯。而后瞿灭问道:“那你就这么一直将她囚禁在墨祭殿?不打算成亲?或许成亲会好一些,总不能人也得不到,心也得不到吧。” 顾墨云闻言惊得皱眉,他静静看着瞿灭,心中百感交集。成亲么?他不是没想过,可水暮颜断然不会同意。 瞿灭见他犹有顾虑,便说道:“墨云,你别忘了你是两界第一人。她能得到你的痴情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你没必要一忍再忍,洛神帝等人的死都要怪罪于你?那如果你死了呢?她会不会这样折磨洛神帝?女人就是仗着男人的喜欢去一再折磨男人,你可别吃这个哑巴亏!” 顾墨云抿了一口酒,沉默不语,眉宇锁深秋。 瞿灭又皱了皱眉,而后说道:“你自己看着办,言尽于此。是兄弟所以我才这么说的,你现在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 “好,我回去与她说说。”顾墨云仰面饮了一杯酒,眼眸中仍旧有些犹豫。 如果水暮颜的性子不是这么烈,是不是会好很多? 墨祭殿。 伺候水暮颜的婢女素月笑着为水暮颜梳洗,说道:“夕墨神尊已经在筹备你们的婚礼了呢。整个神界有头有脸的都会来为你们祝贺,娘娘你真幸福。” 水暮颜一万年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是有了点变化,水暮颜许久未开口说话,这时说话竟是那样吃力:“是……是吗?我、我、带我去、浅笑宫、宫。” “你说话了!娘娘,你说话了!”婢女素月高兴不已,水暮颜说什么她都依着。 浅笑宫。 水暮颜还是一袭红衣,水暮颜一直都只穿一个款式的衣服,就是洛神帝送水暮颜的那一件绣着彼岸花和七世花的衣服。从那以后,水暮颜都只穿这一款。 白子佳照旧是修剪樱花枝条,又是一个明媚的春日,水暮颜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嘴角动了动。 “又是一年过去了,不知道你过得如何了。”白子佳放下一枝刚剪下来的樱花,那茂盛的花骨朵一簇一簇的,好看极了。 水暮颜轻轻扣响门框,白子佳回头望去,正好对上水暮颜僵硬的脸用力挤出来的一个笑,那样生硬…… 白子佳惊落了手中的剪子,站在原地木然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轻轻走过去,拿起剪子,对她笑道:“剪、剪、剪……花花……花啊……” 因为口齿不清,连话都不会说了,所以白子佳也没能听清楚。可白子佳终于是再见到水暮颜了。这一万年来,虽同在神界,却没能再见。 “水暮颜,你终于肯走出墨祭殿了。”白子佳一瞬间泣不成声。 水暮颜除了笑便是一个字重复了好几次:“是、是、是……” 连跟来的素月都感动得落泪,她伺候水暮颜一万年,从未见过水暮颜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木头人,原来不是。 白子佳问道:“已经过去一万年了,你有没有好过一点?” 水暮颜淡淡一笑,说道:“我、我想、想、想、她。” 白子佳泪流无声,思念是一种病,水暮颜应当是一病不起了。 水暮颜见白子佳哭得伤心,便为她拂去眼角的泪珠,安慰道:“我也、也想你、你、了。” “我……”白子佳捂住嘴,泪流成河。 她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这一万年来心中对水暮颜的牵挂?水暮颜痛苦了一万年,她却连一个安慰都做不到。每日只能在这浅笑宫内发呆,出神,无能为力。 水暮颜在浅笑宫待得太久了,素月竟然忘了回去的时辰,顾墨云回去没看到人,不由得一顿乱发脾气,将一众看守的宫女全数杀了。又到处发了疯一般找水暮颜,直到听闻过路的人说曾见水暮颜往浅笑宫方向去,这才匆忙赶往浅笑宫。 果然,水暮颜在这里。 顾墨云冲过去死死盯着水暮颜,水暮颜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紧张,便开口道:“我、我、不走、别、别、” 顾墨云惊得无言以对,久久没回过神来,水暮颜自知说话有问题,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温柔的从怀中拿出红色的绢帕,轻轻为顾墨云擦汗。顾墨云和白子佳皆是震惊,这……还是水暮颜么?是不是他们在做梦? 素月笑道:“今日我给娘娘说了神尊大人正准备筹备婚礼,整个神界的人都会来祝贺,娘娘便高兴得开了口说话呢!早知道便早早这么做了,娘娘也好早早地开口说话。这样一个美人,脸上带着笑不知道有多好看!” 顾墨云闻言高兴得落泪,紧紧抱住水暮颜,说道:“师妹,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本想着你不同意我也一定要拜了这个堂,现在好了,你愿意嫁给我了!你愿意嫁给我了!” 白子佳只见水暮颜笑得一脸温柔,可那眼神中却无半分温度。 而后水暮颜便一字一句的说道:“绝、对、不、会、嫁、给、你、别、做、梦、了、你、敢、与、我、成、婚、我、便、让、你、永、远、失、去、我。” 顾墨云闻言表情呆滞,笑容凝固在脸上。身后的素月也听得一清二楚,一脸惊慌:“娘娘,你、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没说清楚?” 水暮颜推开顾墨云,拿起桌上的剪子,走向素月。 素月笑道:“娘娘,你刚才是不是没把字说清楚啊?” 水暮颜笑了笑,说:“谢、谢、你、照、顾、我、一、万、年。” 素月浅浅一笑:“奴婢担不起,娘娘客气了,能够伺候娘娘是我的福……” “呃……” “水暮颜——” 随着白子佳的惊喊,素月的血溅了水暮颜一脸,素月捂住脖子,一脸惊恐,步步后退。水暮颜许是太久没动了,连杀人也这般不利落。 随后水暮颜拿起剪子便狠狠往素月脖子上扎,一下又一下……血水溅得水暮颜满身都是。 白子佳冲过去一把抢过来水暮颜手里的剪子,大吼:“你疯了?好端端的杀人做什么?” 水暮颜哈哈大笑,而后起身说道:“这样、就、就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婚礼、要、要取消、消了。你说、是、是吧?顾墨云。” 说什么都会吃力,唯独顾墨云这三个字不会,水暮颜在心里念了多少次?恨了多少次? 顾墨云一开始就知道水暮颜要杀人,水暮颜拿剪子,不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剪花么? 顾墨云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婚礼取消。” 水暮颜又是一阵狂笑,满手是血的走过去拍着顾墨云的肩头,说:“说过、让你、生不如、死、你要、记住啊。” 顾墨云红了眼睛,随后便是听见水暮颜一声又一声带着悲凉的狂笑声,遍布了整个浅笑宫。 白子佳泪流满面,水暮颜未曾变过,心还是那样狠毒,还是那样阴冷。心里的恨依旧不减半分,可这样只会苦了自己。可那又如何?水暮颜已经一无所有,只有自己了。即便是粉身碎骨,水暮颜也一定要让顾墨云生不如死。 顾墨云果真取消了婚礼,但是外界都知道,水暮颜早已是他的人。对于这一点,水暮颜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水暮颜要用这个身份来牵绊顾墨云,哪怕牵绊的力量只有一点点,水暮颜也想拼命抓住。自欺欺人最可笑,而水暮颜就是要让顾墨云自欺欺人,可笑至极。女人狠起来能有多可怕?或许,顾墨云总算是知道了。 水暮颜自那以后总是笑着,对谁都是笑着,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是为了自己还能流利的说话。 某日,顾墨云回到墨祭殿,只见水暮颜笑盈盈的坐在庭院里看那一树落叶。时值秋日,树叶纷纷黄了,随风而起,美得让人转不开眼。 顾墨云勉强笑着走来,笑道:“景色真好看。” 水暮颜笑笑不说话,顾墨云又坐在一旁看了水暮颜许久许久,直到风停了,树叶终于都没再飘落。 水暮颜才起身说道:“顾墨云,我好久没玩过剑了,借你的剑玩一玩。” 顾墨云想也没想便幻化出长剑,递给水暮颜。水暮颜细细打量着长剑,这把蛇形的长剑杀伤力强过普通造型的剑许多,刺入身体的时候伤口不是平的,拔出剑的时候更不是平的,一来二去,伤口犹如被利器旋转着割破,痛不欲生。 水暮颜拿着剑试了几招,招招夺命,比起当年大战之时又迅猛了几分。 顾墨云心想到:“一直未曾见你再动过兵器,不想过了万年,你剑法倒是越发好了。师妹,你就这么想杀了我?你在心里练了多少次?” 突然水暮颜猛地转身一剑对准顾墨云,顾墨云丝毫不惧,动也不动,而水暮颜也没有伤他半分。剑身就停在顾墨云眉心,水暮颜笑靥如花:“听闻你这龙渊剑能打散三魂七魄,当初你是不是也这样一剑刺进洛神胸口?” 顾墨云也笑道:“比这个更要狠,你知道的,我的速度是很快的。” 水暮颜顿了顿,而后大笑道:“说得也是,你是顾墨云,素来出招快很稳准,你那样恨洛神,出招时她定然还来不及闪躲。” 顾墨云问道:“你法力尽废,想必也恨极了我吧?”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6章 如法炮制 水暮颜哈哈大笑,却依旧掩饰不住内心的苍凉,放下龙渊剑后说道:“顾墨云,你从来都是聪明过人,若你能猜中我与你的结局,那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结局,呵,不过是我生不如死,而你看我笑话罢了。”顾墨云凉凉一笑,水暮颜也笑了。 水暮颜笑着笑着,忽然就将剑向脖子抹去,顾墨云吓得迅速弹指便将剑身弹开了。 水暮颜看着一脸惶恐的顾墨云,站在原地放肆的大笑。顾墨云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水暮颜,淡淡的说道:“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让你死。” 水暮颜闻言终于是没再笑了,或许是笑得太累了,太假了,于是就哭了。 “师妹——”顾墨云喊住转身准备进入大殿的水暮颜。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只听得背后一句:“我教你法术,等到哪一日你能杀我了,你就杀了我。” 水暮颜一怔,想到:“这是顾墨云说的话么?顾墨云,你扛不住了么?不,你肯定还能再撑很久的,你只是累了。那我歇一会儿好了,呵。” 水暮颜转身笑道:“好啊,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师父?” 顾墨云脸色顿时阴沉得可怕,冲过去一把将水暮颜抱在怀中,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都是刺。水暮颜,你到底什么化身的?是针么?” 水暮颜一脸堆笑,说道:“顾墨云,你可知我伤你一分我自己便要疼上千万倍,可即便如此,我依旧会对你尽全力伤害。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洛神魂飞魄散,知道吗?”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眼角滑落的泪,方知水暮颜有多痛苦。 水暮颜猛地推开他,一瞬间声嘶力竭,对着他便是一阵咆哮:“我恨死你了!如果这辈子没有认识你,洛神就不会死!千霏也不会死……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如果是,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要这样折磨我,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我……” 顾墨云反问道:“所以你也要如法炮制,加倍还给我,是么?” 水暮颜抱住头不住的喊:“我头疼,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顾墨云再坚强的心也禁不住水暮颜百般摧残,一个人若是懂了情,或许会陷入情网难以自拔。但一个人若是懂得了利用情,那中计的人便是万劫不复。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痛不欲生的模样,拳头捏的咯咯作响,那一瞬间,他突然恨极了自己天下无敌的强大,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水暮颜曾说过的一句话。水暮颜说,大师兄,你知否,倘若你我成了敌手,你不需要动一招一式便能让我丢盔弃甲。一个人若是太过于强大,对手宁可一早便投降,也不愿意做无谓的挣扎。 “师妹……”顾墨云看着渐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水暮颜,竟然束手无策。原来,这世间还有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能让他无能为力。 魔界。凫月宫。 秋风扬起落叶,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而后又坠落,天空没留下任何印记。 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一片黑压压的云停在凫月宫上方,好像快下雨了。 顾墨云化作一团黑气停在了凫月宫回廊上,才走了两步便撞见了木左逸。两人相视而笑,而后进了内屋。 “怎么有闲心来看我?”木左逸给他倒了一杯茶,顾墨云点头以示谢意。 顾墨云抿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盏笑道:“你的茶好喝,来蹭一杯。” 木左逸不由得冷笑道:“怎么,天下无敌太寂寞,所以闲得发慌?” 顾墨云静默一秒,而后笑问:“六界之内,也就只有你能够懂我了。数万年来,也只有你能够与我说上两句。” 木左逸微微一笑,斜倪道:“哟呵,堂堂夕墨神尊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话。我不过一介妖魔,何德何能能够与你煮茶论道?” 顾墨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道:“怎么你也开始说起这些刺耳的话了,竟不同于往日了。” 木左逸听着窗外的风雨声,看天空划过一道又一道闪电,笑道:“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气,你心术不正,一身戾气冲天。师父罚你在无涯海面壁思过,没想到你依旧是冥顽不灵。无奈,师父只能在无涯海设下迷幻阵,意欲让你从幻境中警醒,可你依旧执迷不悟。逼得师父只得亲自动手,将凶兽送入幻境。” 顾墨云笑了笑,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穷奇抓伤我的手臂,害我足足休养了一月才好。师父着实是个狠角色,穷奇是四大凶兽里最可怕的一个,那年若非我法力高强,一定会被穷奇肚中的毒火烧成重伤。” 木左逸大笑:“你当年隐藏太多实力,能够以那点法力杀死穷奇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知道众师弟对你有多佩服。你还记得你从无涯海回来的时候全派弟子全部来迎你吧?那场面,除了师父也就只有你有了,可见你在众师弟心中地位之高。” 顾墨云笑道:“不,你忘了师妹是没有来迎我的。她自拜师以来便一直对我仇视,整整八千年,也只有师父生辰的时候她才会回来看望。一众师兄弟中她也只与你和九师弟岳峰觉说过话,连我主动与她打招呼她都是不理的。” 木左逸唇角带笑,看着天色又沉了几分,说道:“你这个人,智商远在我之上,为人处世也比谁都高明。只可惜,你的心太狠毒了,你度量也小,所以总是以不变的眼光去看待人和事,怪不得别人对你动了心思你都不知道。” “嗯?还有这种事?”顾墨云也好奇,笑道:“当年若不是我从师父的迷幻阵中走出来,全派弟子不都是对我心怀不满的么?你们不都是觉得我手段卑劣,人品不高,最是阴狠毒辣么?女弟子中也没有人对我正眼相待吧。” 木左逸不由得哈哈大笑,而后说道:“四大凶兽向来一起出动,何曾单独行动过?那迷幻阵岂是儿戏,你虽能看穿许多幻境,抵住迷惑,从而顺利走出幻境。却不知那里面有个天生克你的魔物——梦魇,听过吗?” 顾墨云若有所思,而后笑道:“听过,据说无人能逃过梦魇的一场折磨,它总能窥探人心,而后抓住人心的软弱,进行最残忍无度的折磨。若是不能从梦魇中走出来,就会有一个心魔缠住自己,一生都不能摆脱。” “对,就是这个梦魇,你没遇到?”木左逸笑问,带有几分得意。 顾墨云笑道:“我运气好,没遇到。” 木左逸笑道:“你是运气好,遇到一个替你先遇到梦魇的人。” 顾墨云更好奇了,于是说道:“你从刚才就在暗示我,可我实在猜不出这人是谁,你挑明了吧,我也懒得猜了。” 木左逸笑话他道:“放眼全派弟子,谁能有能力杀了三大凶兽并且敢为了你而入幻境。这世间也只此一人,你却全然不知!” 顾墨云一怔,而后将信将疑的问道:“是师妹?” 而后又大笑道:“师妹素来与我不睦,最是看不起我不择手段,又岂会帮我。再者,她入了师门没几日便下山了,常年不在山上,如何能得知我的事?” 木左逸笑道:“师妹一向最会讨师父欢心,师父烦心之时她都会与师父说说话,对你的事岂会不知?她是求了师父多久才能在你进入迷幻阵之前先进去,师父给了她一道摄魂符,让她防身。她倒好,全部留给你,一个人被三大凶兽伤得不成样子,穷奇腹中藏有毒火,若不是师妹借来冰龙珠骗穷奇吞下,你岂能逃过一劫?梦魇之中,她被心中的噩梦所困,最后被心魔所缠。先你一步从幻境中逃出来,偷偷下山一个人疗伤,师父去看她时,你可知她已是什么模样?” 顾墨云看着木左逸一脸正色,隐约猜到水暮颜必然是身受重伤,于是闭口不答。 木左逸狠狠皱眉道:“师妹被凶兽所伤,体内寒毒发作,险些丧命。又被心魔纠缠,竟连师父也不认得,险些走火入魔,大开杀戒!若不是师父将上古魔器赤子鸢与她的心脉融为一体,借上古魔器来镇压她体内的心魔和寒毒,只怕她早就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顾墨云无言,一脸震惊。他怎么就忘了水暮颜也和他一样都是活了几十万年的人,而且两人一开始便是隐藏了实力来拜师的。 顾墨云问道:“她为什么要帮我?不是讨厌我到了极点么?” 木左逸叹息道:“师父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问她,她说不忍心看你一人遭受如此折磨,毕竟同门一场,若你丧命她于心不安。” 顾墨云冷冷道:“同门那么多,难不成个个遇事她都要救?” 木左逸说道:“同门诸多,却唯有你最是阴狠毒辣,不仁不义,手段卑劣,内心阴暗至极!可她却偏生对你心生怜悯,说你修炼不易,百般向师父求情,惟愿对你手下留情,竟然还奢望你能改!到底是她太天真,像你这样的恶魔怎么可能会改!” 顾墨云沉默良久,木左逸又训道:“你被师父责罚过多少次,哪一次不是重罚?哪一次不是她在背后偷偷看你是否无恙?顾墨云啊顾墨云,你若还有点良知就该感恩她!她曾为你付出许多,可你全然不知,她也从未向你提过什么要求。如今你也应当还她一份情吧,你若还算是个人,便还她自由!她那样一个自由惯了的人,如何禁得起你这万年的囚禁?!” 顾墨云猛地拍桌,怒斥:“你如何不早些与我说?现在才说!” 木左逸也怒了,起身掀桌骂道:“她救你与救别人都是一样的,难道都要说出来受人夸赞一番?那赤血楼一百多万人哪一个不是她亲自救回来的?哪一个不是十恶不赦?哪一个不是冰凉入骨?都与你一样,内心阴暗!可他们至少曾经保护师妹,可你呢?却是那个多次算计师妹的人!亏你还有脸做这个大师兄!师父临终前说,最是怕你会祸害师妹一世,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师父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你!”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7章 过往 顾墨云再也听不下去了,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他扭头便化作一团黑气,离开了凫月宫。 木左逸望着大雨中那团黑气,忧心忡忡说道:“师妹,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还得看你的造化了。 神界。墨祭殿。 顾墨云火急火燎的便冲进了墨祭殿,只见水暮颜一脸悲伤的坐在门前,望着那雨帘。 顾墨云走过去,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都是沉默不语,一直盯着水暮颜那张写满悲伤的脸。 等到雨势更大了些,水暮颜才起身,叹息一声,而后转身从顾墨云身边走过去。顾墨云一把拉住水暮颜,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才说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水暮颜长叹一声,而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你也没发烧啊,脑子什么时候坏掉了?” 顾墨云怒了,死死按住水暮颜的肩头说道:“左逸全告诉我了,你还要瞒我瞒多久?” 水暮颜一脸懵,而后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墨云真是心中万千怒火熊熊燃烧,久久不能平息,“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你既然自拜师起就喜欢我,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我的模样?还要与我处处作对!” 水暮颜闻言当即冷笑道:“看来是你误会了,那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遍?” 顾墨云求之不得,拉过水暮颜坐下,而后脸上竟然浮现笑容,一脸兴奋,吓得水暮颜连连皱眉。 水暮颜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你若想问什么便问。” 顾墨云便开始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水暮颜冷冷看着他,而后冷哼一声:“你口中的喜欢,我从未有过。我对你的喜欢无关风月,不过是一种怜惜。谁让你那么强大,竟然连白兰也逊色你几分。” 顾墨云还是不甘心,他知晓从前水暮颜便对他与旁人不同,可自己从不敢认为那就是爱情。如今木左逸那样明确的说出来,教他如何不信? 顾墨云又问道:“那你当年为何在无涯海救我?还弄得自己一身是伤?” “同情你咯,同门一场,我还能看着你死了?”水暮颜说得没心没肺,根本不当回事儿。 “那我们盗雪莲我被困,你明知来了也是一场恶战,为何要来救我?” 水暮颜看着他一脸期盼,冷冷一笑,皱眉说道:“因为我知道洛神帝不会伤害我,来换你我也不会有事啊。还能赚你一个人情,你说是吧?” “……”顾墨云气得说不出来话。 顾墨云不死心的又问道:“那当初我回神界,白兰原本将我困在浮屠山下,你为何百般阻拦白兰?想来你也没少受苦吧?” 水暮颜不由得皱眉,水暮颜自然不会忘了那长达一个月的折磨。 水暮颜冷冷看着他,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就算把你困在浮屠山也杀不了你,到时候白兰身先士卒了怎么办?他可是我爱了几万年的人。” 顾墨云放声大笑:“哈哈,还能不能找个更烂的理由?你若真是爱他就该杀了我,否则死的人就是他。” “……”水暮颜满脸黑线,一拍桌,起身就要走。 顾墨云连忙拉住水暮颜,深情款款的看着水暮颜,而后说道:“师妹,你是爱我的,是么?” 水暮颜眼底湿润,静默许久,一脸伤情。 而后顾墨云又问道:“我知道自己伤你太深,可是师妹,这是战争,由不得我。你明知我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可你还是会对我好。师妹,你就是上苍赐予我的幸运,我再如何无情也做不到对你无情。” 水暮颜猛地推开他,而后声嘶力竭的吼道:“那又如何!我对你的恨远远超过了对你的爱,顾墨云,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别的女子都一样,对爱盲目。我说过了会让你生不如死就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爱你又如何?我情愿后半辈子都这样对你,让你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师妹!师妹!”顾墨云看着哭着跑开的水暮颜,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第一次面对爱情,似乎也变成了一个感情白痴,那些睿智都帮不上他半点忙。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晚风吹过,水暮颜淡淡一笑,望着那幅轮回画。又想起往昔顾墨云曾提议让她用这轮回画再看看过去。 “轮回画……留着可还有什么用?”水暮颜思索半晌,而后将轮回画置于一旁,又回忆今日的场景,不由得嘴角冷笑。 “顾墨云,我演技不错嘛,呵,你这么聪明也上当了不是么?”水暮颜仰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笑道:“做了一万年的死人,如今又做了一万年的活死人,再接着,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顾墨云。呵。” 轮回道。 顾墨云刚回来便听闻水暮颜去了轮回道的消息,盛怒之下摔了手中原本用来讨水暮颜欢心的物件,直奔轮回道。 正巧撞见水暮颜准备往下跳,若跳下去,灰飞烟灭。 “你以为你对不起洛神帝的只是一点点么?呵,师妹,你这一生从头到尾就没有爱过她半分!”顾墨云几乎是声嘶力竭对水暮颜吼,慌乱中口不择言,不管什么借口,只要能让水暮颜停下来便好。 闻言水暮颜顿时失了神。 突然,顾墨云闪现到水暮颜身旁,一只手便将水暮颜从轮回道站台上狠狠推下了台阶,水暮颜犹如滚动的球,迅速而又撞击猛烈的跌下台阶。 剧烈的撞击使得水暮颜眼前有些模糊,三十二道阶梯,水暮颜再抬起头仰望,只见顾墨云一脸冷漠,却依旧藏不住眼底的愤怒。 “没想到你连骗术也比我高明,一句话便能让我失了神,呵。”水暮颜求死也不能,如今法力尽失,如同废人,顾墨云留着水暮颜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 顾墨云迈着阶梯走下来,停在水暮颜面前,看着水暮颜散乱的三千白发,爱怜的为水暮颜捋了捋发丝。 冷静地说道:“洛神帝死了你不过是太愧疚,如果她还在,她会舍得让你死么?” 水暮颜感到额头一阵发烫,便伸手去摸了摸,果然,流血了。 顾墨云一把拽起水暮颜,冷冷道:“你若不信我便带你去尘缘仙君那里看一看,到底与你有宿世情缘却终究不会有结果的是谁!” 水暮颜被粗暴的拽着,沿途有不少星君看见他们这副模样,都以为顾墨云对水暮颜施暴,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两人一路生拉硬拽到了尘缘宫。当尘缘仙君看见他们的时候,忍不住诧异。顾墨云何时对水暮颜如此残忍了?水暮颜流血了也不管不顾。 顾墨云开口便是:“仙君,借尘缘镜一用!” 尘缘仙君被他一身怒气震住,也不敢多言语,连忙领他们去了尘缘镜摆放的月宿殿中。刚入殿四周便升起茫茫大雾,如梦似幻,而眼前也渐渐出现曾多次出现在水暮颜脑海中字句。 只见天空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不知这是天之涯还是海之角,能看见的不过是暗沉沉的一片天。 顾墨云瞥了一眼水暮颜,瞧见水暮颜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便说道:“你且往下看,还有更精彩的。” 画面再次切换到了魔界的十万年后。 那朵彼岸花已经修炼成了整个魔界最强大的花妖,而它的修炼方式与别人大不同,它只需要吸收这里的怨念障气便可化为内力。 彼岸花在魔界修炼了十万年,却仍旧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佛祖会来接它回去。它日夜守在魔界的边疆,望着天际泛红,听着风中飘荡的怨恨嗔痴。 直到一缕游魂飘到魔界边疆,飘到它面前来。对它说:“听说,你有永世不灭的魂魄,有掌控记忆的能力。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做一桩生意,不知你是否愿意?” 彼岸花看了一眼这个游魂。 三千白发逶迤于地,一双吊梢眉下沉睡着一弯空洞死寂的眸子,朱红的唇角微张,皓齿轻启,一张容貌虽不是倾城倾国,却也是让人见了便难以忘怀。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而眼前的游魂此时一身血色红衣在风中凌乱。 “什么!?”水暮颜再次被惊呆了,那张脸,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 顾墨云淡淡道:“枭魔。于上一次大战中不幸被俘,却不堪忍受众神羞辱,最终闯破天牢层层封印,一缕幽魂得以逃脱至魔界尽头——崆峒山!” “崆峒山……这里是崆峒山……”水暮颜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荒凉破败,瘴气冲天。与水暮颜记忆中那个四处繁花盛开,虫鸣鸟叫,仙雾弥漫的崆峒山并无一处相像! 拨开重重迷雾,只见游魂脸庞清晰,彼岸花与游魂正在对话。 “你拿什么和我换?你又要换什么?”那朵彼岸花注视着眼前看起来十分不讨喜的魂魄,轻悠悠地飘起来,飞到魂魄的跟前。 游魂淡淡道:”我知道,你要明白爱恨之后方能重回佛界青莲池,取得真身之后再回到弱水。你在这里很久了,可你从来没爱过,也从来没恨过,所以你不懂。但是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给我你的力量,借我一份妖力,我便能助你回到弱水,如何?” 彼岸花看了一眼游魂,说道:“我不认识你,我干嘛要相信你?” 游魂唇角上扬,抬眸道:“弱水之中万千彼岸花,我却已经用尽,唯独剩你这么一朵。倘若你不帮我,那我留你何用?” 游魂说完便伸手去取彼岸花,你伸手碰到彼岸花的那一瞬间,彼岸花竟然渐渐化作红色光晕消失在你掌心,进而被游魂吸收。 游魂轻声说道:“只剩你这么一朵了……若是再败了,我便再没了机会……”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8章 孟婆 忽然间,魔界边疆被染得鲜红,天空也变成血色,仿佛一片血海。游魂不真实的身躯变成了血肉之躯,游魂终于扬起笑容,用一种怪怪的笑声说道:“我等了十万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随后游魂红袖一挥,去了地狱。 到了奈何桥上,遇见了孟婆。 孟婆白衣胜雪,面容姣好,却是秋眸深重。 孟婆苍老的声音沉重如铁,游魂说道:“我看着这忘川河边的彼岸花都已经没有了,你寻得的这一朵却是哪里的?” “孟婆。”游魂痴痴地望着孟婆,突然笑道:“这是最后一朵了,从崆峒山那里得来的。孟婆……这是最后一次喝你递给我的汤了,以后再喝到孟婆汤,还会是你递给我么?” 孟婆只是笑笑不说话,那眸子里却分明刻满了悲伤和不舍。 “孟婆……”水暮颜见孟婆虽是老态龙钟,眉目间却依稀看得出有些许熟悉的模样,却一时想不起来。 顾墨云说道:“孟婆是这十万年来唯一陪你的人,每一次路过奈何桥,孟婆都能准确的喊出你的名字;每一次离开奈何桥,孟婆都能问一问你这一世的打算;每一次的重逢亦是离别,这一次,可能是你记得孟婆的最后一世了,因为下一世你再也找不到一朵彼岸花来承载你前世的记忆了。” 再相逢,已是陌路,水暮颜心里一阵难过。可孟婆是谁?而水暮颜为何轮回在此? “或许等你再来的时候,我再唤你的名字,你还会想 起我这个故人。”孟婆笑了笑,轻轻地捧上一碗孟婆汤,同样的话重复了千万次,这一次再重复,游魂只觉得温暖如初。 “这一世,你有什么打算?”孟婆笑问。 游魂抬起手按在胸前,苦笑道:“只要我心脏跳一天我便爱她一天,只要我心脏跳一天我便宠她一天。” 孟婆还想再说什么,游魂已经踏上了奈何桥,远远的,只听得游魂悠悠的说道:“倘若你不记得我,又怎么唤我名字?倘若我不记得你,又怎会想起你这个故人?倘若你我彼此不再记得,不如你魂沉忘川,我魂归弱水,待到忘川河流经弱水时,你我还能有忆起往昔的一刻。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纵是同时生,你也是花开彼岸,我触不到。纵是再相逢,我也是匆匆路过,你留不住。” 而后便是让水暮颜咋舌的一幕,老态龙钟的孟婆摇身一变,洛神帝熟悉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水暮颜不禁呼出:“洛神!” 顾墨云淡淡说道:“她与你在大战后相识,你杀了洛夜,她封印了你的记忆。她与你的宿世情缘也就是那一世才开始的,而你,也是从那一世起,再也还不清欠她的情。” 水暮颜听着泪如雨下,恍然又想起洛神帝在阵亡前夕对水暮颜感慨一句:“轮回千万年,每一世都是你率先离我而去,颜,这一世可不可以让我先走?” 水暮颜本以为她只是感慨世事无常,突然冒出来那句没脑子的话,谁知洛神帝竟是将藏了千万年的秘密说出口罢了。 “忘川河有彼岸花十七万三千七百六十四朵,你亦是轮回了十七万三千七百六十四次,终于耗尽了所有的机会。原本以为你会死心,却不想,你竟然寻到了魔界尽头崆峒山,找到了从佛界来的最后一朵彼岸花,再次轮回入世,而这一次,洛神帝笃定所有,孤注一掷。在你入魔界之时便下界为魔,后来我在凡间有段劫数,你随我而去,洛神帝亦介入,这段情便是你忘记的那一段关于临安的记忆。”顾墨云见水暮颜哭得更伤心,也不管。 水暮颜又想起洛神帝的灵体正是灵狐,而她在佛界时,总有一只青狐陪她,想到这里水暮颜轻声问道:“是你?我忘记的是你么?” “呵……原来一切不过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自欺欺人。”水暮颜收住眼泪,心如刀绞,水暮颜欠洛神帝的永远还不清,而水暮颜浑然不知。 墨祭殿。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何时,水暮颜只觉得自己沉睡了很久,很久。当阳光从窗棂闯入,扑到了床前时,那日光中跳跃的尘埃上下舞动。水暮颜黯然失神,兀自睁着眼回忆尘缘镜中的种种过往,忽然又想起水暮颜闭关回来那日,洛神帝的一段温柔告白。 “洛神,倘若我闭关再久一点你怎么办?”水暮颜连心也在颤抖,洛神帝知道。 洛神帝笑了笑,吻了吻水暮颜的耳垂说道:“等你。” “……”水暮颜泪如雨下,而后瞪大了双眼尽量让眼前不要太模糊。 又说道:“如果遥遥无期呢……” “等你,是我的风流。”洛神帝笑得没心没肺,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 “你个大傻瓜……”水暮颜终于泣不成声,水暮颜这一世到底要的是什么?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地。 “世间可有真痴情?你信,便有。”洛神帝说完这话便将怀中人放倒,压在身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又带着不安:“颜……你可愿嫁我为妻?” 水暮颜笑了笑:“这是第几次你问我了?” “第十七万三千七百六十四次。”洛神帝坏坏一笑。 “你耍赖,明明只有十七次。”水暮颜戳了戳身上人儿的额头。 却听得温柔话语:“每一年你的生辰,我都会对着苍天问一次,我许你我的整个天下,你可愿嫁我为妻?如今已整整十七万年余三千七百六十四年。” “呜呜……”水暮颜紧紧抓住被子,曾经的柔情蜜语此时再想起,犹如利剑割开心扉,世间可真有痴情?只要水暮颜信,便有。只可惜,当年水暮颜不知。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失去了信仰,失去了爱。那她还能不能活?反正水暮颜不能活。 翌日。 顾墨云再来探视,水暮颜依旧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而今的水暮颜法力尽失,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顾墨云问道:“师妹,你别怪我太残忍,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傻傻跳进轮回道。这一世彼岸花的灵力你已用尽,却还是不能与洛神帝在一起,那是缘分已尽。而洛神帝魂飞魄散也算是一种解脱,否则以她的性子,你的下一世又要欠她。” 尘缘镜依旧是烟雾弥漫,水暮颜偷偷带来了轮回画,水暮颜铺开轮回画,笑道:“世间再无彼岸花为我承载前世记忆,所以这一世我才不记得你们半分。顾墨云说的不过是前世之事,与我这一世何干?顾墨云想骗我,呵,他疏忽了我还有轮回画啊。这一世只要我死了,我就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出现。” 水暮颜看着轮回画上的空白,笑道:“倘若我死了,便会化作万千彼岸花,重生于忘川河。呵,佛祖,你当日问我可是明白了世间情仇爱恨,我明白之日便是回归本位之时。可我还想试试最后一次,倘若我在梦中都无法与千霏相守,我再活着有何意义?” 水暮颜一把将轮回画翻转,那尘缘镜中的过往便悉数入了画,水暮颜笑了笑,说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看看你,千霏。” 幻境中。 水暮颜刚睁眼便看到一个戏园子,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水暮颜心中一阵恐慌。 “这里……是、是哪里?”水暮颜四处扫视,却都没有熟悉的面容。 “阿颜,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水暮颜愣了,而后迅猛转身,对上那张久违的面孔。 “千霏!千霏!”水暮颜激动得热泪盈眶,直接扑过去抱紧她。 千霏一脸懵,连忙安慰:“怎么了?傻瓜,怎么哭了。” 水暮颜突然又听到一句:“这个戏园子马上就会有许多凶兽涌入,呵呵,这些人还不知道呢。” 水暮颜心中大惊,不由分便拉起千霏往外跑。 “跑什么啊,阿颜你慢点,你慢点。”千霏累得气喘吁吁,被水暮颜拽着跑得飞快。 刚至出口便见了路牌,有四个出口,水暮颜拽着千霏就往最近的一个跑了。没跑多远便看见一头狮子冲出来,水暮颜连忙用法术将狮子定住,而后抓着受到惊吓的千霏便开始跑。 又是几个路口,几道关卡,水暮颜越跑越觉得惊慌,为什么还没出戏园子?想到这里水暮颜停住了,而后转身看着千霏,不由分抱住她的腰,说道:“千霏,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为、为什么?”千霏感到一阵不安,但还是抱紧了水暮颜。 水暮颜望着不远处混乱中的人们,也没说要救他们,搂紧千霏便升空,却不知为何,再怎么飞也无法立在云端,只能像凡人的轻功那般飞得不高。水暮颜拼命抱着千霏往戏园子外飞,高处果然有高处的好,路线一目了然。 好容易飞出了戏园子,水暮颜以为已经没事了,却发现怀中人已经昏睡。 “千霏!千霏!”水暮颜用力摇晃,千霏却无动于衷。 水暮颜不由得一阵惊慌,怎么会这样?此时,水暮颜脑海中闪现一个画面,一栋破旧的塔中,某一层中有一张破床上躺着一袭白衣的千霏。 “塔、塔在哪里?”水暮颜一恍神的功夫,怀中的千霏消失了也不知道。 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一座塔,高耸入云,四处拴着铁索,四周也都是荒草。水暮颜已经认不出这里是哪里了,只是觉得莫名的熟悉。 水暮颜也顾不得其他,抬脚便往高塔冲。那塔前的石阶看似不过一千个,水暮颜却怎么也爬不到尽头。那座塔一直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那里。 “幻境……这里是幻境。”水暮颜一瞬间清醒了,若非是幻境怎么会这样离奇?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29章 勘破幻境 这幻境最是利用人心的弱点制造幻境,让人绝望。水暮颜猛然想起这一点,于是开始镇静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那座塔,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果然,没走一会儿便成功抵达塔前。 水暮颜猛然推开那沉重的门,灰尘立刻扑面而来。水暮颜连忙挡住口鼻,闭着眼睛往里冲。进去后门便猛然关上,水暮颜只是扫了一眼便到处寻找楼梯口,无奈这座塔除了头顶的八卦一样的大口,便再无其他地方可以出入。 “一定是这里。”水暮颜眉峰一聚便腾跃而起,从上方入口进入了第二层塔。刚上去四周便从黑暗中亮起无数红眼睛,而后脚下的入口关闭,上方依旧是一个入口。 水暮颜一看便知那些红眼睛是红蛛,眨眼间四周便涌上来许多的红蛛,水暮颜不由得皱眉。 对了!用冰封术!水暮颜大喜,赶紧默念咒语,两掌心升起寒气,而后猛地往地上打去,四周便都冻结成冰。水暮颜顿时觉得好冷,于是又从头顶的入口进了第三层。 每一层都有妖物,都是水暮颜害怕的,可水暮颜总能全数打败,并且冷静的突破一层又一层关卡。 直到第十七层,水暮颜上来后便看见四周变幻成了一个客栈模样的地方。水暮颜来不及思索便推开那一个个房间,四处寻找千霏的身影。一个个空房间潮湿阴冷,一个个空床散乱的铺着稻草,这里犹如废弃的屋子。 突然楼梯上闪现两个人,一个女人说:“人关好的,放心,跑不了。” 另一个是男人,一声冷笑:“就算找到人又如何?这里是海市蜃楼,稍有不慎,意志力不足的时候便会破碎,谁也带不走。” 水暮颜听着这声音觉得莫名的熟悉,不由得悄悄躲在楼梯底下,偷瞄了一眼。却见这两人一个是洛神帝,另一个是顾墨云! “怎么会这样?”水暮颜心中一阵恐慌,又忘了这里是幻境中。可眼下水暮颜只得先找到千霏,于是她等洛神帝和顾墨云离开后便悄悄伤了楼。水暮颜随便推开一个房间,只见一袭白衣躺在破床上,场景和方才脑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水暮颜赶忙冲过去,果然千霏昏睡在床上,身上还有些许伤。水暮颜又是一阵心疼,连忙将洛神帝扶起来,一摇一晃的出了门。又轻松的躲过了楼中人的视线,成功跑出了小楼。 刚出来,就对上顾墨云冷笑的表情:“师妹,这是要去哪儿?” 水暮颜冷汗直冒,正欲转身又对上洛神帝一脸冷漠:“来了怎么招呼都不打?” 水暮颜无计可施,只得幻化出彼岸魂御敌,可顾墨云只是走过来便让水暮颜压力倍增,水暮颜再清楚不过自己不是顾墨云的对手。而后便听得洛神帝一句:“颜,跟我走。” 水暮颜兴许是急疯了,竟然口不择言说道:“你杀了顾墨云我就跟你走,他会跟你抢我的!” 顾墨云则是一脸冷笑,幻化出龙渊剑一剑刺进千霏的胸口。水暮颜吓得一下将龙渊剑拔出,慌张的看着流血的千霏,而后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流泪。 洛神帝在身后说道:“颜,你爱的是千霏,不是顾墨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水暮颜刹那觉得头疼,忽然想起千霏已经死了,而顾墨云还好好的活着。 “原来是幻境……”水暮颜黯然失神,眼前的千霏也一瞬间消失了。 当水暮颜抬头看洛神帝的时候,洛神帝一脸冰冷,而后也消失了。唯有顾墨云,一直都在,却沉默不语,始终是笑着罢了。 水暮颜起身扶额,看了一眼顾墨云,苦笑道:“没想到在梦里我也一样怕你,这一世,我注定再也无法胜你半分。” 而后水暮颜身后的环境全数破碎,水暮颜默默流着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出了幻境。 水暮颜想起顾墨云不免心中悲凉,是不是只要活着就无法摆脱他这个噩梦?水暮颜心里冷笑,而后再也不停留,出了尘缘殿。 墨祭殿院落。 天空正落着蒙蒙细雨,暗沉沉的天穹下一切都那样冷清,秋风扬起庭院的枯叶,世界一半纷乱一半安宁。 水暮颜脑海中残存着刚才的画面,她抬眸凝视远方凄凉悲伤的风景时,竟然有一种濒临死亡的错觉,仿佛这个世界很假,而她似乎早就死了。 顾墨云跟在水暮颜身后,撑了一把红伞,他望着眼前日复一日毫无生机的人,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不过这种念头只是一刹那。 他走过去将绘着鲜红色彼岸花的红伞递给水暮颜,柔声说道:“喜欢这把伞么?颜色和图案都是你最喜欢的。” 水暮颜不吭声,仿佛没听到一般,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头望着他,细细数着他眼角额头的皱纹,似乎多了好多。 整整三万年了,水暮颜都渐渐的忘记了当年和千霏的相遇相知,也忘了洛神帝和她的温暖过往。心中残存的,不过是洛神帝魂飞魄散,顾墨云杀的。千霏魂飞魄散,还是顾墨云杀的。浅笑宫的白子佳似乎与水暮颜也认识很久了,冷馨似乎和思姬雅的联系也少了……其余的都不记得了,好模糊。 水暮颜叹着气,似乎悲伤都已经化作了蒙蒙细雨,而今散落天涯。不知道是痛得早已麻木还是已经不痛了,水暮颜流泪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叹息和难过,但也不长久。只是水暮颜仍旧喜欢睡觉,一睡觉就会做梦,虽然醒了会忘,但是水暮颜有感觉,似乎又梦到了谁。 “我想喝酒了,顾墨云,陪我喝一次吧。”水暮颜往墨祭殿走去。 顾墨云似乎有些吃惊,水暮颜竟然也会向他示好。 顾墨云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他怕说错一句话,更怕做错任何一件再也没有必要做错的事,然后水暮颜又开始沉默,像活死人一样。 “顾墨云,我们认识多久了?”水暮颜递给顾墨云一杯酒,突然问道。 顾墨云坚定的回答:“十五万年了。” “这么久了。”水暮颜叹息一声,眼神呆滞的片刻,而后心情又沉重起来,本想与顾墨云聊聊天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暮颜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瓶子,面前的酒樽里香醇的酒香却没能将出神的她勾回来。双目无神的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大概还是过往,可她已然忘了大半,又能记起什么?大概,是一种带着沉重的空白记忆,她拼命地搜索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顾墨云就静静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水暮颜,仿佛在看一个古董一般,他长年累月被水暮颜的恶意折磨磨去了许多戾气,还有棱角。现在的他也很沉寂,只是水暮颜比他沉寂千万倍,所以他反而成了话多的那个。 过了好一会儿,水暮颜再想倒酒的时候发现酒瓶子已经空了。于是尴尬的笑道:“喝得这么快,我再去拿些。” 随后水暮颜便起身去酒窖拿酒,顾墨云则是静静等在原地。等到水暮颜回来时,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事儿了。日暮黄昏的余晖落在顾墨云的眼里,落寞一览无余。 水暮颜见他还坐在那里,便有些吃惊,她这几万年来每天都能看见顾墨云,却似乎没怎么记住他,不知是水暮颜刻意将他忽视还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像个路人一般,所以水暮颜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水暮颜浑身酒气的瞥向顾墨云说道:“这么久了,还在等着,这不是你的风格。” 顾墨云温柔看向水暮颜,笑了笑说道:“不等着万一你回来没看见人岂不是要生气?” 水暮颜闻言大笑:“哈哈哈,有趣,我动怒与否重要?你可是堂堂夕墨神尊,谁敢让你等着?” 顾墨云拿过她手中的酒壶,又倒了一杯,与水暮颜碰了杯喝了起来。 顾墨云清楚水暮颜是有事想问他所以才和他废话,才和他喝酒,于是他笑道:“难得你愿意与我喝酒,想问我什么?” 水暮颜不由得唇角弯弯,笑道:“你总是很聪明。” 顾墨云笑而不语,若不是知道水暮颜从不做没意义没目的的事儿,他岂会猜得到。 水暮颜抬起迷茫的双眼,微微蹙眉,突然问道:“我这几万年来似乎是睡得太久了,好多记忆都模糊了,有时候连在梦里都不知道与我说话的是谁。” “或许是年岁太远,有些事记不清很正常。”顾墨云笑道,他一脸平静的看着水暮颜,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 水暮颜点点头,想来也是有道理,时间总能带走很多东西,而后她说道;“你还记得七伤帝王木有枝么?” 顾墨云愣了愣,提起木有枝做什么?乱世引? 而后他轻轻摇头,笑问:“我记得后来的七伤帝王是乱世引。” “嗯,是这样,木有枝对乱世引恩重如山。”水暮颜又饮了一杯酒,眯着眼看向远方,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直到他临终了,我才知道后来的七伤帝王就是乱世引大人。” 顾墨云手中的杯盏停在了嘴角,片刻之后才缓缓移到嘴边,似乎有些许心虚。 又听得水暮颜说道:“乱世引大人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完美的人,只可惜,他的性格实在不适合生活在乱世。那样好的一个人,竟也死了,每每想来都觉得人生都是灰暗的。就连当年白兰算计于我,我都未曾感到生命黯然失色得如此快。” 顾墨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水暮颜,只见水暮颜眼里又落了不忍和心碎。 他知道水暮颜会介怀那些印在生命里的人一个个离去,可他也希望那些人永远成为一种记忆,只要那些人不再出现在水暮颜生命里,他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将自己深刻的印在水暮颜生命里。 顾墨云点点头说道:“乱世引是千秋谷的二谷主吧?听说他是千秋谷的军师,聪明过人。”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0章 入轮回画 闻言水暮颜摇摇头,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双狡黠的眼,那张睿智不怒自威的容颜。不知不觉的水暮颜仿佛觉得乱世引还在世间,她唇角弯弯,久违的欢喜出现在脸上,她语气里满是钦佩地说道:“若说聪明,普天之下除了二师兄谁又能与你相提并论?乱大人算不上聪明过人,他只是我见过最能忍让,心胸最宽广的人。沉如大海,稳若泰山,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他这一世都是谦和有礼,乐观豁达的,犹如一盏明灯,在魔界中是那样明亮。只可惜,他狠心不足,总是一念之差饶人一命,这才导致他死于非命。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乱大人有你一半心狠手辣,他会不会安然无恙到今日?若他肯将那些所谓的责任抛却一半,未必会连累自己到最后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水暮颜都是泪眼盈盈的,水暮颜打开酒壶盖子,开始猛灌自己。一壶酒三两下便没了,泪水又偷偷混在酒中从她的嘴角滑落。 水暮颜声音微微颤抖,几万年了,她还是不明白乱世引究竟执着的责任值几分?她也曾关心天下苍生,她也曾青春热血,她也曾宁可自己不好也要天下安好。可后来,失去的越来越多,她开始做不到兼顾,她徘徊在责任和私心之间,那一念之间让她失去了千霏。 她终于不再护着天下苍生,却还是过得不好,她以为她这一生能和别人不一样,起码她不会后知后觉失去很多,她看了那么多话文本子,不是一直对未来的和情感都有非凡的预判能力么? 水暮颜想到这里又苦笑,唇角扬起,嘲笑道:“你说,在这乱世之中,是不是一定要绝情断欲,阴狠毒辣才能安然无恙?” 顾墨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看向水暮颜,他从未输过,而他清楚的明白着,唯有无情才能拥有绝对的冷静,处变不惊,唯吾不败! 而后他似乎带着安慰似的说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乱世引或许生错了时候。” “哈哈哈……”水暮颜大笑,顾墨云就是顾墨云,不论过了多久这颗心依旧不会软下来,他的世界大概没有善良二字。 水暮颜悲哀的看向对面的人,心里在滴血,她舍不得闭上眼,她害怕闭上眼后看到的又是回忆里那个时不时让着她的顾墨云,她害怕自己仍旧自欺欺人。 水暮颜告诫自己,顾墨云就是阴狠毒辣,他没有所谓的善良,他之所以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对他造成任何威胁,而且自己曾付予他真心。可这份情义终究会散,而且时间越久越不值钱,在利益冲突时会更显得不堪一击。就像她和白兰,几万年的倾心相待,最后还是互相伤害,情分灰飞烟灭。 水暮颜不住的冷笑,眼泪放肆的滑落,她奉若神明的信仰终于从此刻起彻底破灭。 笑过之后她一脸悲戚,一行泪极速滑落,狠狠砸在她手上,她蹙眉看向顾墨云,仿佛诀别一般说道:“你可知一个人心中的信仰全数破灭的心情?用生无可恋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顾墨云又见了水暮颜一脸的怨恨,那眸光中再无半分温柔平静,水暮颜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像一头易怒的狮子,随时会兽性大发,伤人伤己。 而后顾墨云平静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改不了的。” 水暮颜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点点头笑道:“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的命数可能是全天下最不好的。若我早知会遇到他们,我绝不会为自己选这样一个命数。” 顾墨云皱了皱眉,水暮颜说这话又想要轻生?而后他狠狠皱眉说道:“你体内的彼岸花魂早已消散,命数也改了,不会是全天下最不好的。” “哼。”水暮颜冷笑,一脸鄙夷起身说道:“彼岸花命数虽是错过,却终究不过是一个花语罢了,真正决定命数的还是性格。” 水暮颜说完这话便摇摇晃晃转身离去,顾墨云看着那有些走不稳的身子,心中不免一阵心疼。 水暮颜这一万年来,每一次与他说话都是在谴责他,每一次都是将那些伤疤无情揭开,非要将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拿来折磨自己。将顾墨云的罪状一次次数清楚,若非顾墨云爱着她,只怕顾墨云早就除之而后快了,谁会留着一个总是恶意数落自己的人在身边? 顾墨云一人坐在那里饮酒,茫然无措。雨停了,风停了,四周的景色却更加凄寒,仿佛凛冬已至。 顾墨云脑海里回想着水暮颜的那句话,他微微蹙眉,质问自己,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水暮颜到底是摒弃了善良,还是依旧坚持着? 顾墨云头开始疼起来,他连忙按压太阳穴,眉宇深锁。清冷的风又开始吹,他身子忍不住颤抖,可那表情上却浮起冷笑和嘲讽。 许久之后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情只一字,看得太轻伤人,看得太重伤己。当初他说宁伤人不伤己,原来,他是没遇到能让他宁伤己不伤人的对手。 回到墨祭殿后,水暮颜怔怔的望着那副轮回画,冷笑着,心中感慨万千——终于是等到了这一日。 水暮颜又回想着那日去找木左逸的场景,嘴角带笑。 那日,凫月宫。 水暮颜的突然到来让木左逸有些惊讶,水暮颜见到木左逸也只是笑了笑,可那双眼睛里刻着的悲伤却是隐藏不了的。 水暮颜迎着风的身子仿佛一吹就倒,她笑脸盈盈说道:“二师兄,我来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木左逸蹙眉,他心疼水暮颜这样瘦弱的模样,不知水暮颜受了多少煎熬。 “等到下一次顾墨云再来找你,你便将我昔日对他的情全数告知,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当年对他有多崇拜。你可以无限夸大,我只求他深信不疑。” “为何?”木左逸不解,难道水暮颜爱上他了?那此话由水暮颜说出来岂不是更合适? 水暮颜一脸鄙夷冷笑道:“像他那样聪明的人,最容易自以为是。只怕你将我对他的崇拜说成是对他的爱他也察觉不出来半分。而我就是要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爱而不得,还失去一个那样爱他的人,你说,他会不会疯?” 木左逸愣在那里,眼神满是惶恐,他意识到水暮颜要做最后的布局了。或许顾墨云此生从未败过,但这一次,或许会一败涂地。 水暮颜从神思中回到现实,亲手了结顾墨云,或许这才是对千霏最好的交代。 水暮颜又是蹙眉,眼中满是痛苦,她想起千霏当年质问她,如果有一天她的意中人和她是敌手,她会帮谁? “千霏,我帮你,永远帮你,我错了……意中人也好,朋友也好……君主也好,什么都比不得你半分……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她不由得冷笑,低下头狠狠皱眉,又想起顾墨云如今依旧不知悔改的模样!可顾墨云错在哪里?水暮颜从不说清楚,因为她知道顾墨云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这场战争,他们各为其主,而水暮颜兵败垂成罢了。 她低声喃喃道:“这两万年来的一切,都只为了让你放下戒备。顾墨云哪顾墨云,你聪明一世,却还是难逃一个情字。我也是为自己的演技忍不住要夸赞几分了,连你也没察觉,这一仗,是不是算我赢了?呵呵,不过还有最后一个杀招没用,顾墨云,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强大,若你不败,那就算我输咯。哈哈……” 水暮颜笑得悲凉,像个疯子一样,那轮回画被她捏得死死的,而后她将轮回画猛然铺开挂在墙上,嘴角带笑,一如当初千霏离世那般,笑得安然。 翌日,墨祭殿。 顾墨云满心欢喜带着水暮颜爱吃的菜肴来到墨祭殿,却在大殿外撞见跪成一排的宫娥,个个瑟瑟发抖。 顾墨云手中的菜肴猛然失落,听得砰一声,内屋的门便被踢开,顾墨云满脸愕然。 “师妹?” 那黑色床帘背后的人似乎没有反应,屋内忽然灌进来阴冷的大风,将黑色床帘撩动,像极了一场葬礼…… 顾墨云缓缓移步过去,不知为何他忽然盈了泪,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可明明还在呼吸…… 待他走过去后,映入眼帘的是床榻之上的人毫无血色,默不作声。 顾墨云走近了又颤抖着声音轻声喊道:“师妹?” 依旧是一片死寂。 随后一张纸出现在靠枕下,顾墨云连忙拿起来看,却见上面写着:“我还有魂魄可以在梦中与千霏相守,倘若命中注定我这一世都要错过幸福,那我便由此长眠不醒。勿扰,多谢。” “勿扰?呵……师妹,你竟如此对我,为什么!为什么!”顾墨云的咆哮声震天响,一种极其压抑的沉重感覆盖了顾墨云的整个身心。 他一向坚强的模样终于崩溃,整个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眼泪断了线,随着嘶吼和痛哭放肆的响起在墨祭殿。 整个墨祭殿内外无人不惧,守在殿外的宫娥自知难逃一死,便纷纷自行了断。 天色渐沉,墨祭殿外一排尸首,墨祭殿内死气沉沉,以至于后来赶到墨祭殿的人都被震住了。 瞿灭看着那具僵硬在床前的身体,一瞬间犹如遭到了雷劈——顾墨云猩红了眼,怀中抱着面如死灰的水暮颜,顾墨云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迹滴落在他紫黑色的华服上,消失不见。 瞿灭心脏骤然紧缩,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瞿灭仿佛又重温了一次当年顾夕墨死亡后,顾墨云整个人差点精神不正常的场景。那时候,顾墨云也是抱着顾夕墨的尸体,在墨祭殿死寂一般,沉默了一个月。 瞿灭试探着轻声呼喊:“墨云?” 可那猩红了眼的人却无动于衷,只是又抱紧了几分怀中人,温柔的将脸庞贴到水暮颜脸上,心里温柔的说道:“我在的……你不要怕……”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1章 醒来 水暮颜魂魄被轮回画吸食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个消息传出后,得到了不同的反应。有人说,是顾墨云长期囚禁水暮颜,致使水暮颜心结抑郁而寻了短见。也有人说,是因为千霏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所以水暮颜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也有人说,是因为洛神帝的魂魄也在轮回画中,所以水暮颜这才寻了她去。 不管结果如何,顾墨云都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沉郁颓废,将自己死死锁在墨祭殿,不让人探视,也不见人。 倘若一切都是以死亡为终点,那该多好?可世间偏巧就有人执迷不悟,非要逆天改命,为的不过是一个执念。 魔界。 白兰听闻有人成日疯了一般杀人无数,便亲自赶来,而眼前的人却令他吃惊。 污垢早已沾满了他的全身,长剑散发出暗沉沉的晦气,整个人被黑色瘴气弥漫。他满目猩红,一头墨发凌乱的散下,脸上也刻上了几道伤疤。 “顾墨云!”白兰有些震惊,他依旧风华正茂,英俊潇洒,而顾墨云却早已变了模样。 顾墨云闻声抬眼望去,正对上白兰不可思议的表情,一瞬间顾墨云只觉得讽刺,不由得唇角弯弯:“原来是你。” 顾墨云冷笑一声,而后冷眼看向白兰,他手持长剑的模样阴暗至极,连当年绮语魔帝也比不得他一半。 白兰皱眉,大战才结束三万年,难道和解的誓约不做数了?他问道:“你无故杀我臣民做什么?大战缔结的誓约你忘了么?!” 顾墨云仰天大笑,眼里满是放肆和鄙夷:“哈哈哈……我忘了又如何?没忘又如何?手下败将何须多言?你若看不惯,便来杀我!” 白兰猛然见他手腕上捆着回魂铃,不免惊诧! “回魂铃,她怎么了?!”白兰还算是个聪明人,一猜便猜到了顾墨云胡乱杀生的原因所在。 顾墨云顿时一脸嫌恶看着白兰,水暮颜和白兰没关系了,要他管? 于是顾墨云冷冷道:“不用你管!等杀够了足够的人我便离开魔界。你若不忍魔界臣民受苦,大可来与我一战!成王败寇,这是生存法则还需要我提醒你么?嗯?” 白兰闻言面色骤变,顾墨云这神经病!大战才结束没多久,他不想让魔界众生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中,于是不得已退一步。 “顾墨云此时已然疯了,与他过招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既然是为了水暮颜,我便退一步吧!”白兰心里虽是一百个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就此作罢,于是甩下一句:“顾墨云你好自为之!勿要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 顾墨云冷冷一笑,自己也不想惹下大乱,于是冷笑道:“呵,好。” “殁了?是么……”白兰伫立在原地,刹那间心口一紧,却也只是一刹那,而后他喃喃自语,又转身离去。 白兰转身的瞬间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眸间有片刻的失神。 岁月一向无情,时光总是残酷。当年自负是年少,如今却已是红尘陌路,各安天命。 九万年后。 墨祭殿。 顾墨云手持回魂铃,伏在冰棺前,望着冰棺里面色苍白的人,投以爱怜的目光。 他温柔笑道:“师妹,如今我已杀了足够多的魂魄,很快你就会醒来了。醒了以后可否乖乖的,别再折腾了好么?” 顾墨云生怕碰坏了冰棺里的人,小心翼翼的将水暮颜抱起,转身放在床榻之上。他伸手轻抚水暮颜冰冷的脸庞,眼里满是激动,眼前的人终于要和他说话了。 “叮铃——叮铃” 轮回画中。千秋谷绝情崖。 回魂铃再度响起,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还有那熟悉的痛心。 水暮颜仿佛听到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师妹!师妹!” “是顾墨云……”水暮颜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的万丈深渊,脑海中浮现历历过往。恍然间想起,原来这几万年的时光,不过一场刻意绘写的梦罢了。 世间有千百种眷念,有千万种思念,有万千次梦里重逢。可是,没有哪一种情况下出现的场景会是真的,只因为这些都不可能再回来了。不管你是多执迷不悟,不论你是何种高明的骗术,其实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突然想起一切的水暮颜嘴角挂着讽刺,看了一眼绝情崖,目光悲凉,又带着疲惫。 她笑道:“原来我已经回忆了千万遍,千霏,洛神,你们留我一人在世间受苦,如今也够了。顾墨云,我也是时候再见你一面了。” “叮铃——叮铃” 回魂铃响起了最后的声音,水暮颜知道,这个梦境马上就要碎了。 水暮颜遥望千秋谷下苍茫的秋色,枯草黄叶飞满天,荒冢一堆堆。夕阳惨淡的身影被渐渐模糊,耳际呼啸而过的风声也恍恍惚惚的小了,而那个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师妹,师妹你醒醒……”顾墨云沧桑的声音不断响起在他耳边,水暮颜缓缓睁开了双眸,可脑海中还浮现过往的画面,因此水暮颜久久没回过神来。 水暮颜盯着大红色的床帘,一动不动,只是胸口终于有了呼吸的起伏。 顾墨云欣喜若狂,嘶吼着:“快去通知思姬雅和冷馨,师妹醒了!师妹终于醒了!” 这一声近在咫尺的呼喊几乎震碎水暮颜的耳膜,她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那双失神的双眸轻轻转动,像古老的机关突然上了油又开始转动,那般迟缓,又僵硬。 水暮颜瞥见了床边唯一的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只觉得恍若隔世,眼前的人已经不复当年眉里眼间的阴狠毒辣与霸气外露,现在平添了怨气和沧桑。 “久违了,夕墨神尊。”水暮颜沙哑的声音如是说。 那一句‘大师兄’哽在喉间,到嘴边终是换了称呼。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虚弱的面容,心疼的伸手过去抚摸,心中的激动都化作泪水盈了眼眶。 可他伸出去的手却被拦住——水暮颜抬手示意,惨淡一笑对他说道:“夕墨神尊自重。” 而后便是水暮颜笑得一脸平静,连顾墨云也不敢打破这平静。水暮颜眼里波澜不惊,甚至是一潭死水,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世间,又好像她对这世间并无什么留恋。 顾墨云盯着眼前的人,心疼至极,如果说水暮颜九万年的沉睡是为了让他知错,那他认错,他所信奉的弱肉强食,武者为尊——他都不要了,不要了。 水暮颜扭头望向窗外,一抹残阳的余晖恰好映在窗棂上,空气中飞舞着尘埃,起起落落,像她这一生。 水暮颜不由得淡淡一笑:“方才在梦中,也是这样的景色,可眼下已是几万年后了吧?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顾墨云抑制住心中的狂喜,缓缓靠近水暮颜,他守候了几万年,终于再次等到水暮颜醒来。阔别数千载,他有太多的思念要表达。 水暮颜见他缓缓靠近,不由得扭头仔细的望着他,才发现那双原本凌厉冷酷的眸子已经换上了沉静宽容,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明显的痕迹,虽是同数万年前的装扮一样,可水暮颜还是一下就感受到了顾墨云变了。 “到了如今,我还要计较什么?还有什么放不下?水暮颜,你真可笑,如此执迷不悟,为何不放下?”水暮颜静静地思忖着,满眼同情的看着顾墨云。 几万年的梦,她从头到尾审视自己好几遍,完整的将过往反复看了好几次,她才发现自己是那般无理取闹。将痛苦不断放大,一直活在阴影里,还将那些怨气和怒气迁移到她所谓的“涉案人员”身上,而顾墨云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水暮颜仿佛真的这么想的,她再一次静下来以最“公正”的态度看待所有人,她忽然就觉得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比如——顾墨云所犯下的一切罪。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回来只是为了告别,如果说活着是为了复仇,那当复仇的念头被打消,是不是就意味着生无可恋? “身为一界之主,岂能不见半点狠厉?师……”水暮颜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在顾墨云期待的眼神中喊出:“师兄你变了好多。” 水暮颜一直昏睡,几万年从未醒来过。这句师兄更是陌生,似乎他从来没听过一般。如今再次听到,顾墨云竟然滑落了泪。 水暮颜望着有些淡淡的难过,于是伸手为他拭去泪珠,淡淡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师兄这是伤心什么呢?” “师妹,我等你醒来,已经整整九万年了。”顾墨云一身暮霭沉沉的颜色在黄昏后显得更加死寂沉沉,还有那沧桑的嗓音,说话间便生生觉得沧海桑田已轮回,任谁都会心酸。 “是么?”水暮颜低头看那三千白发,逶迤于地。 忽然笑道:“原来我还是白发三千,不是青丝。” 顾墨云又看见水暮颜陷入沉思的模样,水暮颜眼里还是一样的悲哀和沉寂,九万年了,竟没有变过。不过那样也好,水暮颜还是那个水暮颜。 “暮颜暮颜!暮颜!”宫殿外一声声兴奋的呼喊传入耳膜,水暮颜听着突如其来的呼喊,她动了动脖子,扭头看去。 水暮颜唇角勾起一抹笑,这个熟悉的声音,是思姬雅,她还是那么活泼可爱。似乎,一切从未变过,就像大梦初醒,一切如常。 不一会儿便涌进来一群人,水暮颜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似乎没什么能够带给水暮颜一丝丝的惊喜。众人纷纷欢喜的嘘寒问暖,水暮颜也只是淡淡的回复着。时不时的还望向门外,似乎,有谁还没来。 冷馨心疼的坐在床边为水暮颜理了理乱发,久违之后第一句话是:“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你讨人厌的声音了呢。” 沉睡期间,水暮颜心中还一直一直挂念着的,就似乎只有一个冷馨。如今再见,冷馨已然添了许多忧愁,那张脸也挂上了岁月的沧桑。 似乎所有的情浓都散去了,便只剩下温情可想。 “这不是醒了么?想我了?”水暮颜淡淡笑着打趣她,这一次冷馨很大方的点头承认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2章 诀别 “嗯,想你了。”冷馨眼角含泪,缓缓抱住水暮颜,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在的日子没有人让我糟心,我都好不习惯。” 水暮颜唇角的笑总算是打开了,这一次笑出了声:“哈哈,就知道,没有我你的小日子没那么有趣了吧。” 思姬雅也坐下,脸上似乎带着歉意,又仿佛在提醒什么似的笑道:“前几日浅笑宫的彼岸花开了,今日你便醒了,这花果然是有灵性的。” “浅笑宫的花开了么?”水暮颜眸中闪过一丝悲戚,花开了,要不要去看看故人? 冷馨见水暮颜怔了怔,便笑道:“是不是睡太久,身体还不太适应?” 水暮颜回过神来点点头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冷馨搀扶着水暮颜下了地,缓缓往墨祭殿外走去。 顾墨云默默闪退一盘,他只希望水暮颜可以好好的,他可以退一步,退两步,其实都好,顺着水暮颜的心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寻短见了。 墨祭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昏暗的光线中隐隐约约藏着些许残旧的回忆,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水暮颜鬼使神差的竟然往翎天宫方向走去,她的步子十分沉缓,像是老态龙钟的人,毫无生机。等到日暮彻底西沉的时候,她们才来到了翎天宫外。 也许是水暮颜沉睡后世事变迁,连守门的宫女都换了人,若不是宫女看见水暮颜身后的顾墨云、思姬雅,还有身旁的冷馨,她绝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红衣女子身份有多尊贵,地位有多高。 翎天宫内。 当宫女进殿禀告卫翎霄有人登门拜访,且带着一红衣女子来时,卫翎霄手中的发钗惊落于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醒了么?”卫翎霄双瞳放大,似乎震惊又欣喜,低声喃喃自语,身旁的白凌鸢闻言也吃惊不少。 卫翎霄大概猜到水暮颜要来做什么,当一个人从鬼门关回来时,绝不会为了叙旧,有可能是来终结所有的恩怨。 卫翎霄回过神来后忙吩咐道:“备茶。” 眨眼间,几人已来至兰鸢殿中,齐聚一堂喝着茶。 卫翎霄喝着茶却分心,不住的打量着水暮颜,那张冷漠的容颜刻着疲惫不堪,卫翎霄又是心疼,感慨似的说道:“一醒来就这样沉静,看来还是没醒过来。” 水暮颜喝完茶笑着看卫翎霄,却看得卫翎霄一脸不自在。这场梦还能醒过来? 水暮颜望着那张似乎从未变过的容颜,嘴角勾起悲哀。卫翎霄和她不一样,卫翎霄有白凌鸢,而水暮颜有的只是仇恨,所以水暮颜从卫翎霄眼里看不到暮霭沉沉。 水暮颜酝酿许久后还是开口了:“卫大人这几万年来过得可好?” 卫翎霄眉梢抖了抖,不自然的看向水暮颜那一脸淡淡的笑意,水暮颜还会问她安好否? 卫翎霄一时呛住,有点像犯了错的孩子,她有些尴尬的笑道:“好,好,你呢?” 话刚说出口便知又出了差错,卫翎霄不免尴尬,额上渗出点点汗水。 水暮颜听了愣了愣,而后又换了副笑脸看着卫翎霄,竟然心中再无任何故友情怀,她们之间终究只是剩下了不值钱的回忆。 而后水暮颜笑道:“做了一场梦,所幸醒来还记得清清楚楚,不然,照我这个健忘的性子,迟早忘了大家。” “是。”卫翎霄还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只能僵硬的接话。 水暮颜瞥了一眼白凌鸢,她还是有恃无恐的站在卫翎霄身旁,大概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如此,即便有危险袭来她们依旧不惧,有个人陪着一起承受苦难总是好的。 水暮颜还是一脸笑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好生令人羡慕。” 白凌鸢闻言当即皱眉,她也是满脸紧张,而接下来水暮颜问的话更是让她紧张。 水暮颜问:“卫大人,我在梦里没看见你和顾墨云怎么杀的千霏,也不清楚为什么你们能杀得了她。你能否为你解这个谜团?” 卫翎霄顿了顿,表情凝固,她知道水暮颜还是放不下仇恨,那她现在是要报复谁? 卫翎霄勉强的笑问:“怎么想知道这个呢?” 水暮颜一脸轻松,眼里却是命令,她笑道:“因为梦里没梦到,这个故事不太完整,我想了却一桩心愿。” 卫翎霄想也没想就回答:“千霏是我诱至千秋谷禁地,鸢儿暗中开启机关,混乱中顾墨云从背后偷袭了千霏,所以千霏重伤,而后来华光赶到,看见了顾墨云,所以也重伤了他。只是华光运气好,还没死姬流殇便带着人马赶到,千霏虽重伤,却还想负隅顽抗,终不敌顾墨云一掌,魂飞魄散。” “嗯,很有道理,不然我也想不到像千霏那样的高手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她还总是教我打不过就跑呢。”水暮颜押了一口茶,心里却疼得撕裂开一般,顾墨云与卫翎霄算是完了吧?卫翎霄终于不再护着顾墨云了。 水暮颜满意的笑了笑,又问道:“那乱大人怎么死的?他是不是知道千霏是卫大人你害死的呢?” 卫翎霄对乱世引的离开还是很愧疚,毕竟她是真的把乱世引当成朋友的。 她仿佛回忆似的,带着伤感淡淡道:“乱世引知道真相后月玲珑和长相思也相继死亡,他大概是觉得生无可恋吧。他说他和七伤城木有枝做了一笔交易,而后再无音信,但是千秋谷也再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想来,是他用自己与别人做了什么交易吧。” 水暮颜蓦然想起她去到七伤城时,那个新上任的七伤城主气质与乱世引是如此的相似,只是当时乱世引不仅容貌变了,连声音也变了,所以水暮颜没认出来吧。 水暮颜闻言微微叹息,心中谜团解了,也该散场了。 她又看向卫翎霄和白凌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她目光中浮现出一丝丝的留恋,她看了两人许久后才放下茶盏,起身行礼告辞:“卫大人保重,告辞了。” “暮颜!” 卫翎霄的声音那般急促,像是要挽留什么。 水暮颜闻声回头,卫翎霄却欲言又止,她看着水暮颜带笑的脸,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却不知是什么。所以最后只有一句:“你也保重。” 水暮颜只是笑笑不说话,转身在冷馨的搀扶下出了翎天宫。 月光洒下,落了水暮颜满身雪白,水暮颜闭上眼,仿佛看到了西域的雪。 “去司战天宫吧,瞿灭或许还没睡。”水暮颜缓缓抬脚走去,跟在后面的思姬雅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司战天宫。 瞿灭坐在一池梨树旁,静静地出神,连身后来了人也不知道。思姬雅轻轻走过去,晃了晃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抬眼的瞬间却对上水暮颜一脸淡然的笑。 瞿灭刹那慌了,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满眼惶恐。 “你竟然醒了。”原来瞿灭就只有这么一句,这世间最不希望水暮颜醒来的,除了奇雨薇,便也只有瞿灭了吧。 “别来无恙,瞿灭。”水暮颜的这一声招呼打得瞿灭慌了神,这是来报仇的么? 瞿灭咬咬牙,打量着那双充满奸诈的深邃眼眸,仿佛又看到了一个顾墨云。最毒女人心,说得半点不错。 瞿灭怨恨的说道:“别来无恙。” 水暮颜笑了笑,开门见山淡淡说道:“我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不会伤你。” 瞿灭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暮颜,涂炭生灵的枭魔也会有不伤人的时候么?瞿灭讽刺一笑,坐在池边说道:“要问什么你问吧。” 时间果然力量大,不仅能抹杀记忆,还能让人变得宽容。随意如今大家对于过往都能够风轻云淡的谈笑自若。 水暮颜顿了顿,故意提高音量问道:“洛神帝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瞿灭猜到了水暮颜会问这个,随即他扫了一眼顾墨云,却只见顾墨云一脸淡漠。 瞿灭尴尬的低下头去,撇撇嘴道:“不如问墨云。” 水暮颜叹息一声,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抬头望了望暗沉沉的天色,笑道:“不早了,不打扰了。” 而后转身挽着冷馨就走了,刚出了司战天宫,冷馨便问道:“还想去哪里?” “你记得很多年前我们喜欢一起散步,天河那边的夜空也很美,不如,我们去散散步?” “好。” 水暮颜转身看了一眼思姬雅,笑道:“不早了,早点睡,各位早回。” 水暮颜表现得那样陌生,一字一句扎进顾墨云和思姬雅心里,这样的水暮颜,回来了还是永远不回来了? 思姬雅暗下了双眸,转身进了司战天宫。顾墨云则是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他已经不愿意让水暮颜离开他的视线一分一秒。 天河。 水暮颜踏着浩渺的星河,看着硕大的月亮,抬眸望着那一泻而下的清冷月光,感慨道:“月有阴晴圆缺,岂随人愿?” 冷馨拉水暮颜坐下,微风拂过,仿佛回到了千万年前的春日,她们也曾如此惬意的坐下来谈心。只是,那时候水暮颜还是豪情万丈的少女枭魔,而她还是冷傲孤高的冷馨,两个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人从未想过某一日会成为好朋友,也没想过会有一日物是人非。 冷馨看着暮沉沉的她,想起她沉迷轮回画中数千年,如今醒来却依旧如故,想必是为了什么,可是冷馨猜不透。 冷馨看着她悲凉的目光,还有那痴痴的神情,轻声问道:“睡了这么多年,回忆了少说也有千万次吧,结局都没有让你满意的么?” 水暮颜悲凉一笑,嘴角讽刺:“有的记忆如同烙印一般烙在心上,潜意识中无法更改,结局不都是一模一样的么?” 是,她心里早就烙下了洛神帝的死,还有千霏的死,她无力更改。 冷馨倒下身子,睡在七彩的云朵上,似乎有些伤心的问道:“我怎么有一种诀别的感觉?”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3章 留人不住 水暮颜笑了笑,不说话,盯着漫天黑夜,听着风声呼啸而过。寂寂黑夜里似乎藏着结局,藏着悲剧,藏着心里的罪恶和过往。 水暮颜更喜欢看黑夜,甚至痴迷,只可惜现在的她喜欢黑夜是因为感到极度的可悲,而当初喜欢黑夜却是因为黑夜具有强大的吞噬力量。她的心迷失在无边黑夜,不知道碎成什么模样,或许化为一缕青烟,被风吹散了也说不定。 沉默许久后水暮颜才说道:“冷馨,佛说,等时机到了就会来接我,你知道么,时间快到了呢。” “佛什么时候说过?”冷馨好奇的问道。 水暮颜脑海中浮现佛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且寻一处安身立命,时机到了我便来接你回去。” 没想到水暮颜这一等,便是整整二十五万年。等到沧海桑田,等到星斗转换,等到心如死灰,水暮颜还是没能看透红尘。只不过,水暮颜终于是明白了为何那些人宁可永世受轮回之苦也要入红尘,不过一个眷念,一份执念罢了。 水暮颜沉沉的闭上眼,竟然又睡过去了,冷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水暮颜的回答,再一看,原来已经沉沉睡去。冷馨不由得心生悲凉,也闭眼,许久后,两人都沉沉睡去。 待到星河渐渐散去,月光被墨色的厚重云层遮挡时,水暮颜缓缓睁眼,看着身旁熟睡的人,弯弯嘴角一笑,伸出手放在水暮颜额上,默念咒语。如同往昔夺取他人记忆一般,冷馨的记忆全数被剥夺,最后那些记忆化作一道红光,被水暮颜随手打入那漫天星河。 “自此以后,星河中有你我的记忆,每次你抬头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暖一点?”水暮颜眷念的看着冷馨,想必心里是微微颤抖的吧。 水暮颜又说道:“这世间唯一陪着我到地老天荒的人已经死了,只可惜,我没有办法将余生都用来弥补对她的亏欠了。冷馨,珍重。” 星河不远处,顾墨云深吸一口气,他目光沉沉的望着水暮颜的一举一动,偷走别人的记忆,这一直都是水暮颜最擅长的。那对他呢?水暮颜也舍得么?明明在记忆中水暮颜对他的眷念是那么深,那么深。 顾墨云一路尾随水暮颜来到了当年洛神帝死的地方,穆九峰。如今这里荒草疯长,残垣断壁,似乎千万年前那场战役留下的疤痕还是无法掩藏。 水暮颜缓缓走在战场上,伸出手抚摸空荡荡的一切,闭上眼听耳畔的杀伐声直上九霄,脑海里的景色是血流成河,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那一场战火在水暮颜心里蔓延,烧成熊熊烈火。而水暮颜的记忆则是焚烧在这场战火中,水暮颜对红尘的所有眷念,都化为灰烬。 水暮颜突然停下,踏上一个荒冢坐下,伸手示意顾墨云过来,远处的顾墨云便眨眼间坐到水暮颜身旁,看水暮颜笑得一脸平静。 水暮颜突然深吸一口气,莫名的笑了两声,而后开口道:“顾墨云,你为什么非要杀了洛神呢?” 顾墨云心里又是一沉,醒来这么久,水暮颜还是在想洛神帝,他这一生真的是败给了女人? 随后他冷冷道:“因为她是你爱的人。” 真是直白,难得顾墨云也有如此坦诚的时候。 水暮颜苦笑,嘲讽自己说道:“梦里我幻想了无数种结局,却都没有结局,是不是我不敢承认人是你杀的呢?” 顾墨云不答话,眼眶中却多了一层朦胧,他知道水暮颜有多舍不得杀了他,可他也清楚水暮颜有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箭穿心。 水暮颜见了忍不住感慨:“你难过了,墨云。” “师妹,我从来没有求过人,但是我想求你一次,可以吗?”顾墨云已经是唇角颤动,或许他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之前的沉睡是为了等到顾墨云认错,那顾墨云现在愿意认错了,他愿意低三下四道歉。 水暮颜歪头一笑,她看着眼前认输的人,一瞬间心里撕裂,像是突然坍塌了什么一样,是信仰么? 水暮颜忽然迫不及待的连声喊着:“师兄,师兄,师兄,师兄……你可知这世间我最崇拜的就是你,然而,最伤我的也是你。” 水暮颜如何能笑得这般从容?连顾墨云都察觉不出半分怨恨,这是放下了么?是不是连顾墨云也放下了? 顾墨云看得瑟瑟发抖,水暮颜一反常态,他心里开始狂躁不安,眼前的人又要做什么?! 顾墨云一怔,随后突然抱住水暮颜,哀求道:“你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水暮颜确定无疑,顾墨云彻底败了,她赢了。随后她看着满目焦灼,还在尽力维持最后一丝丝崩溃之前的防线的顾墨云,轻声笑道:“师兄啊,我的骨头都快被你抱碎了,先放开好么?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顾墨云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可他却死死拽住了水暮颜的手,似乎怕水暮颜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水暮颜轻轻闭上眼,感受到顾墨云手里传来的温度,还有不舍的力度,她清楚的知道顾墨云现在已经禁不起任何刺激,或许想要让他疯魔真的只需要最后一击。 水暮颜不由得弯起唇角,目光带着愉悦的笑问:“你可知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崇拜你的?” “在魔界的时候,我打败白兰的时候。那时候白兰还是你的天,你崇拜的是他吧?”顾墨云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苦涩,曾经最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已经成为永远的过去,水暮颜对他的崇拜荡然无存?他不敢承认。 水暮颜摇摇头笑道:“早在我还是枭魔的时候我就很崇拜你了。那时候顾夕墨还在位,我常常听虞婆婆说起神界有个很厉害的人叫顾墨云。修为远在其兄长之上,但是这个人生性邪恶,坑蒙拐骗啥都会。哈哈,我听得最多的莫过于你阴狠毒辣的手段和杀人不眨眼的功夫,那时候我在想,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怎么会这么坏呢。” “那我哪里值得你崇拜?” “我说了啊!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修为极高。” “这是夸我?” “在我心里,这是夸你,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稳赢不输,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我也想变得和你一样有本事,但是我不要像你一般无情冷漠,那样不开心。” “果然开心在你生命里还是最重要的。” 水暮颜抚上额头,又想起了顾墨云在临安时那还有几分霸道的模样,她不由得笑了笑道:“后来我随你在人间历劫,初次见面你便觉得你是世上最强的人,再一次深深的被你阴狠毒辣的气质折服。” “呵,又是阴狠毒辣,我就没给你留下个好印象?” 顾墨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留给水暮颜最深刻的印象或许就是如此,可他对水暮颜也不差,难道就没留下好印象?他想,水暮颜只是不说罢了,或者,水暮颜就是喜欢他的阴狠毒辣。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唯一的好印象就是你对二师兄的包容和你对顾夕墨的情分,你为了给顾夕墨报仇,让整个魔界做了陪葬,包括我的洛神和千霏。” 顾墨云表情凝固,这才是正题吧?他一瞬间目光冰冷,千霏和洛神帝已经成为他心头拔不出来的长刺,随后他无奈的扯开嘴角,笑道:“她与我也算是宿世缘分,我哥因为她爹而死,我也因为她而彻底失去你。” 水暮颜闻言当即笑了,顾墨云还意识不到是自己错了?看来是的,他还是将所有的错归咎于别人。水暮颜的心似乎有些怨恨,顾墨云就是顾墨云,在没有彻底被摧毁之前还是不肯认清现实,他还是死要面子。 “不不不,你彻底失去我仅仅只是因为你,不因为任何人。” “哦?说来听听。” 水暮颜莞尔一笑,心里浮现出顾墨云策划了她的一生的种种痛苦,她扭头看向顾墨云说道:“你太过于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你该知道我有多绝望。对你的行为无法还击,束手无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都只是你的布局。” 顾墨云看着她一瞬间转化的狼一样的目光,心里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悲凉,可他清楚一件事,水暮颜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他遗忘,她只是用沉默逃避的方式来记住顾墨云。 顾墨云淡淡一笑:“今日你是来数落我的?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开心,只要你还在。” 水暮颜忽然笑开怀,心里已经开始咒骂,还在?呵,不过很快就不在了,彻底的不在了。 水暮颜一脸轻松的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把很多想对你说的话都说一遍,我怕再也没机会告诉你。” 顾墨云听得出话外音,可他又怎么会让水暮颜逃走?于是他再度浮起冷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从前,现在,以后,都是。” 面对顾墨云的霸道,水暮颜已经无所畏惧了,曾经水暮颜害怕惶恐不安,如今不过一句:“世事无绝对,不一定哦师兄。” 顾墨云嘴角咧开尴尬的笑,却挂上了无上的冰冷。而握住水暮颜的手也加大了力度,他目光中似乎燃烧着什么,或许是憎恨水暮颜骨子里的执着,或许是极度心疼眼前的人。当他想要穷尽一生呵护她时,她却半点面子也不给。 世间留不住的是什么?答案太多,却不缺乏情这一物。 水暮颜很是享受顾墨云现在的痛苦,她似乎能够感受到顾墨云心底的歇斯底里和崩溃,而她想要的结果却远不止这一点。 她靠近顾墨云那张有些扭曲的脸,挑衅的又道:“师兄啊,沙告诉我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忘记,可你也知道,想从你这里夺走记忆是不可能的。再者,轻易带走你的记忆,是否不够狠?”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4章 【风无情大结局】上 顾墨云怔住了,不说话。他死死盯着水暮颜,心跳剧烈。胸口起伏不定,眼皮子一直跳。 水暮颜一脸轻松,又带着幸灾乐祸,她笑道:“对你而言,得不到是最痛苦的,忘不掉是最残忍的,被遗忘却是生不如死的。你说得对吧?” 顾墨云猛然拉水暮颜入怀,近在咫尺的呼吸,他很想挖开水暮颜的心,看看她究竟要如何! 他咬牙切齿眼角含泪道:“你要做什么!” “师兄啊,你算计一生,功勋显著,赢得那样漂亮,有没有尝过输得一塌糊涂的滋味?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当年顾夕墨死的时候你很绝望吧?恨不得毁了整个世界,那种心情或许你可以温习一下了。”水暮颜依旧是笑得一脸平静,顾墨云怎么也看不出来水暮颜要耍什么花招。 水暮颜扑哧一笑,戳了戳他眉心的那条灵蛇,笑道:“你这么好忽悠?你是被吓大的?” “……”顾墨云无言以对,心中激起惊涛骇浪,眼前的人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在梦中为你谱了一曲,我唱给你听好不好?”水暮颜满眼期待,看得顾墨云不知所措,许久他才点头默许,却不曾放开怀中人。 天际忽然刮起大风来,水暮颜的三千白发被吹起,像极了一簇雪白的梨花。水暮颜笑得凄凉,眼眸中突然涌起极深的怨恨,轻启唇齿唱道: 眉里眼间怨恨起新仇旧恨怎思量 都道痴心世难求迟来雪寂冬已深 …… 水暮颜流着泪唱着这首曲子哽咽了,再也唱不下去,脑海中往事历历浮现,水暮颜醒来不是为了救赎谁,也不是为了原谅谁,水暮颜之所以醒来只有一个目的,让顾墨云永世不得翻身!永世受折磨!水暮颜要顾墨云全部的人生来为洛神帝陪葬!醒来,是击败顾墨云的最后一招。 水暮颜看着眼前的容颜,好想撕碎他!就像顾墨云曾撕碎她的梦和期待一般无情! 水暮颜落下两行泪,看得顾墨云心跳加速,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水暮颜是他的克星么?如果是,能不能永远留下来克他? 水暮颜忽然一把推开顾墨云,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她披散着白发在狂风中声嘶力竭吼道:“顾墨云……你能感受到我内心的绝望吗?那种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就算是千刀万剐箭穿心也不过尔尔!顾墨云!你可知你这千万年来一次又一次在梦境中绝望的哭泣,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的梦境欺骗,最想看到的就是洛神和千霏活着!可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哪一次都是你杀了她们!哪怕是在梦里!顾墨云!我恨你!我恨你入骨,即便轮回千转也淡不去我对你的恨!那么多人都死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安然无恙的活着……不公平,不公平!” 顾墨云才明白,水暮颜想要他死。 顾墨云静默两秒,终于崩溃,心中的强大被摧毁,也开始歇斯底里,随后他双目猩红朝水暮颜吼道:“你又岂知我内心的痛苦绝望!你沉睡这千万年来我一次次用回魂铃召你魂魄归来,哪一次不是被你溜走?你就那么恨我么?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我那么想要弥补,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凭什么洛神帝抢了属于我的却还要我来收拾残局?我这一生,从未败过,却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次败给了你!彻底被你击溃,我连唯一的一点自尊都舍弃了,只是想奢求你留下了,可你都无情拒绝!我不允许你忘记我!绝不允许!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必须活一日!哪怕你魂飞魄散我也把你拼凑在一起,哪怕你不再是那个完整的你,我也绝不会放手!” “来不及了,顾墨云,哈哈哈哈……”水暮颜唇角扬起一抹笑,而后身子泛起点点红光,一点点消散,而四周却不断的长出妖冶的彼岸花。 顾墨云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散,毫无预兆,就像当初他将龙渊剑刺入千霏体内时,千霏魂飞魄散时那样。 他惊诧的看着水暮颜疯狂的举动,嘶吼无力,崩溃成魔,却无能为力。这一次,就算他耗尽修为也救不得水暮颜!这个人,将彻彻底底的消失! “我会永远忘记你,而你会永远记住我,顾墨云,你一定要记住,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水暮颜重复着那三个字,滑落两行泪,不一会儿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而顾墨云也止不住的滑落泪,冲过去拼命想要抱住那个已经不再真实的躯体,却发现是那般虚幻。 等到水暮颜彻底消散,他原本紧紧抱住水暮颜的双手凝固在空中,这时天际才映出第一抹微光。 金灿灿的阳光铺在荒冢野草还有彼岸花上,仿佛在笑他落了大败,好像一条狗。 “不——”顾墨云仰面嘶吼!怨恨的声音直入九霄!一瞬间他的三千青丝变得血红,一双眸子也充满了杀气。而天际的日出正美,一如水暮颜初入魔界相遇洛神帝那日。 “你恨我……你恨我……哈哈……你恨我……”顾墨云似疯了一般,疯狂游走在那一簇簇鲜红的彼岸花丛中,念叨着三个字,一身邪气震慑了整个穆九峰。 他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一瞬间堕落成魔,他再也回不去神界,神界不会承认一个已经成为堕神的人继续领导神界。 顾墨云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那天际的红色,他忽然停住,凌乱的红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狼狈不堪。扭曲的脸带着无尽的怨恨,当朝阳照到他脸上的一瞬间,他对天嘶吼:“水暮颜——啊——” 桃花依旧笑春风,世间再无水暮颜。 魔界。 妖雪宫。 洛雪儿对着一幅画像斟上一杯酒,相对坐在桃树下,风吹落了一地的桃花。 洛雪儿小心翼翼地拂去桌上的桃花,抬眸嘴角悲凉的说道:“听闻墨祭殿的那位娘娘殁了。” 风吹来,她又落得满头的桃花,画中人似乎走下来轻轻为她拂下满头的梨花,笑道:“雪儿,你好像对那位娘娘很关心,她是你朋友?” 洛雪儿一怔,顿默,而后淡淡说道:“以前认识。” “哦,殁了就殁了吧,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有命,顺其自然便好。”画中人对她一笑,而后自然的枕着桃花垂眸而眠。 “是。”洛雪儿看着飞花漫天,浅浅一笑。 浅笑宫。 白子佳正在剪裁几只盛开的樱花,白雪忧伤的轻声道出却闻水暮颜已故的消息,她手中的剪子一下失了方向,竟剪伤了手。鲜血滴落在樱花上,那般妖冶。 随后白子佳神色黯然,红了眼圈喃喃自语:“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你最大的气运了么?” 而后白子佳放下剪子,迅速转身,似乎有些发脾气似的狠狠推开窗棂。 砰!窗棂被粗鲁的打开,她喘着粗气望向那窗外一地的彼岸花,迎着风那些花妖冶的红色仿佛血海,将她双目灼伤,她喃喃道:“这些花儿也会谢了么?” 话音刚落,满地彼岸花全数枯萎,白子佳惊诧之余却听得一句:“黄泉之下再相见,如今我已至黄泉,见我否?” 一颗泪从她眼角悄然滑落,打落在她手中那刚剪下来的一束樱花上。 春日的风还有些微凉,吹开窗棂时冷得白子佳打了个激灵,而后她便只得去了床上躺着,心沉如铁,闭上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梦中恍惚听见歌声渺茫,闪现过往细碎画面…… 此生妄念终成空,一世寻卿仿若梦。水暮颜这一生都在寻找那个所谓对的人,她这悲惨的一生充满了无数辛酸和错过,她不知道是命还是性格。 当最后一滴眼泪从水暮颜的眼角滑落的瞬间,水暮颜彻底放下了这个世界里所有她曾执着的一切。 “如果我早一些时候能明白这些,是不是或许我就不会有如今的狼狈?”水暮颜瘫软的身子跌落在彼岸花海里,彼岸花的血色也没能将水暮颜憔悴得惨白的脸色映出些血色来。 水暮颜痴痴的望着天之涯泛红的云,海之角漆黑的夜。熟悉的过往一幕幕出现在水暮颜眼前,如戏文一般串起来,再度重温…… 魔族历时十万年那日,水暮颜从神界的天牢‘祸云’醒来,沉睡了上万年的身子再次回温。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神是神界的最高统治者言秋,水暮颜多年前的敌人,水暮颜惊讶的眼神还未来得及回神,言秋就甩出去一沓冰冷的话语:“不两立,一如正邪不两立,你沉睡这么多年,可有一丝一毫的觉悟?” 沉睡之前,水暮颜曾于宝殿上大骂言秋无情,即便是身为俘虏,水暮颜也从来没有低下过她高傲的头颅,也从未丢下过水暮颜曾坚信的那一句:正邪一念间,岂分身。 在水暮颜眼里,神不是正义的化身,魔也不是邪恶的化身,所谓正邪,,是两码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他们这些神非要把邪魔两个字放在一起,让水暮颜十分不满,于是水暮颜在宝殿上喊出:“若我为神,必然宽容魔界众生;若我为魔,必然一心向善;若我为佛,必然普渡众生。尔等皆为上品之神,所做之事却连妖魔都不如,岂不是罔顾天意!” 于是,言秋将水暮颜冰封上万年,只为了一个赌约。 “好,那就如你所言,本帝要你亲眼所见妖之邪,魔之恶!你既如此袒护妖魔,那便亲身体会一下个中滋味!若结果真如你所言,这神帝之位不要也罢,成全你所谓的不配!若是结果非你所言,你就永世不得轮回,受永不超生之苦!” 如此可怕的赌约,本以为水暮颜会望而却步,众神也都盼着看水暮颜笑话,谁知水暮颜竟仰天大笑,回道:“你敢用神帝之位做赌约,我便敢用生生世世的生命做赌约!若我输了,我甘愿生生世世轮回,历尽魔界辛酸,尝遍魔界痛苦!生生世世轮回,记忆长存!”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5章 【风无情大结局】下 没有人会用生生世世的性命做赌约,唯有水暮颜,不顾一切的赌上自己的生生世世。众神猜想,或许水暮颜这是赌气,或许这是一时冲动,或许这是一句戏言。 可水暮颜只是冷冷一笑,补充道:“若是魔界众生如此不可救,那我便堕入魔道,也尝尝这蚀骨的冰冷,噬魂的疼痛,算是对自己瞎了双眼的惩罚。” 从那一天起,水暮颜便是魔界的一员了。 本以为水暮颜的一腔热情可以暖化魔界的冰冷,却不曾想水暮颜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水暮颜抬头看了看红色的云,冷笑道:“到底……我这性格就是注孤生,朋友,爱人,师徒,家族,我什么都不会有……什么都不会有!” 水暮颜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人,她唯一一个暗恋的人,白兰。只可惜,到后来君臣都做不成,反目成仇。水暮颜此生最愧对之人,千霏。只可惜,到后来魂飞魄散尸身俱毁,水暮颜却无力回天。那个和千霏有几分相似的落九霜…… 还有白子佳,那个用了一世将水暮颜放在心尖上的故友,到后来却是沉默了一世的情衷,水暮颜再也听不到白子佳对她说出的那句一世长安了。 “顾墨云么……呵……”水暮颜心里凉透了,想起这个人终于是落入了魔界,成了堕神,于是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水暮颜靠在一座坟头,看身旁的青石板左右疯长的彼岸花。水暮颜知道自己将要回归本位了,身上的法力也在渐渐消散,水暮颜伸出双手,看着那双杀人无数的手。 喃喃道:“红尘俗世本就繁琐,本就是虚无,本就是一场梦。我却陷得这样深……我在求个什么结果?何为缘分?” 水暮颜不止一次想起佛祖对她说的那句话,等时候到了,他就来接她。水暮颜悲凉一笑,而后望着火红的彼岸花,温柔的轻抚,脑海中浮现这一世她降生之前走过的奈何桥。那时候,洛神帝化身孟婆,为她送上孟婆汤,问她这一世的打算。这次她不用过奈何桥,洛神帝也魂飞魄散,她们的纠缠终于是到头了。 “拜你所赐……”水暮颜眼里滑落了泪,洛神帝的死让水暮颜对顾墨云恨之入骨。 水暮颜本以为失去谁她也会好好活着,起码,不会生无可恋。可当洛神帝走了之后,水暮颜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复仇,水暮颜深感命运的不公,凭什么洛神帝要死?凭什么顾墨云杀人无数却能活得那样好?太不公平! 天际忽然闪过一道天雷,照亮了整个地狱,水暮颜定睛一看才看清楚了,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株彼岸花。身旁也有许多的彼岸花,如果有人路过,即便是故人,也无法一眼将水暮颜认出来。 风凄凄的吹,水暮颜瘦弱的身子与身旁的彼岸花一起摇摆,水暮颜有泪,哭不出来。 天空忽然闪现出一道金光,像阳光般,水暮颜以为是佛光,满心欢喜,喃喃道,佛祖,你来接我了么?可厚重的云层中露出来的,的确就只是阳光罢了。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么多彼岸花……哪一朵是你?” 水暮颜努力伸着脖子看去,黄泉路上走过一道身影,艳丽的红衣迎风飘扬,眉目如画。 “落九霜!”水暮颜无法说话,只是那挺直的脊梁恨不得折断,倒在花丛中,这样就不会被落九霜看到了。 落九霜悲伤的看着身边的彼岸花,而后喃喃道:“从今往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颜帝?”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是非因果天道循环。 古有万恶之源,控人心而生魔。一日,其作恶遇佛祖,欲控佛祖之心而生巨魔,以增其修为。奈何佛祖化之为花,生六朵,青直为杆,鲜红为瓣。授之名为彼岸花,设其花命为错过,惩其作恶多端,罚其冥顽不灵。 花开无叶,有叶无花,生于弱水,长于黄泉。承世人前世之执念,化妖魔来世之冤孽。借众生之怨念苦楚为咒,镇之于地狱深处忘川河边,轮回永世。 花开之地,为死亡之尽头,为生命之起源,为前世之结束,为来世之开始。 千年后。 一张温柔的脸笑得灿烂,一袭红衣分外刺眼,据说,许多人曾见水暮颜出现在魔气冲天的穆九峰。 可昔日荒凉的穆九峰如今已经成了邪神顾墨云的安身立命之所,据说,顾墨云曾是神界至尊,可到底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顾墨云常常独自游走在穆九峰的花丛中,时常能看见一张脸,笑得那样灿烂,却往往在他一开口的时候便消失不见。留他一人失魂落魄,念叨着那一句:“你恨我……” 据说,某日穆九峰天降大雪,那一簇簇常年花开不败的彼岸花纷纷谢了,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杆子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入眼就扎得人心疼。 随着大雪的滑落,穆九峰中响起一道凄婉的声音: ……弃江山王天霞斩断情丝无牵挂败帝王斗苍天夺得皇位已成魔…… “这是谁在唱?听起来真是毛骨悚然。” “不知道,这声音低沉得像鬼魅。” 过路行人每每经过此地,听到歌声后都能猛然见到一道红色身影闪过,而后落下一丝红色头发…… 一个荒冢前立着无字碑,一男子黑色华服逶迤于地,肃穆的立于碑前,喃喃道:“师妹,我又来看你了。要是你还在……” “该多好。”一道金色的身影闪现在黑衣男子身后,笑若春风,明媚如光。 “呵。”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而笑,任由狂风拨乱他们的长发,岁月的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吹拂在魔界。 十万年之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宜其室家……”一个颤抖的女声传入洛神帝耳朵。 洛神帝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女子,女子三千白发逶迤于地,一双吊梢眉下沉睡着一弯空洞死寂的眸子,朱红的唇角微张,皓齿轻启,一身血色红衣在风中凌乱。 女子面前是如来,如来用仁慈的目光看着她,佛光万丈。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着佛光印上女子的脸庞,如来微笑着,在如来的手掌心漂浮着一团白色的浮光,浮光灵巧的跳动着。 女子看呆了,手中的佛珠忽然散落了一地,珠子掉落在佛塔前的青石板上,清脆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一行清泪打在青石板上,混着蒸腾的雾气悄然躲起来。 女子不断抖动着身子弯下去拾起一粒粒佛珠,却怎么也拾不到佛珠,朦胧的视线,蒸腾的雾气缭绕。任凭佛光万丈也无法照亮她心里的黑暗。 “时辰到了,青狐还不回归本位?”如来轻轻抬起右手掌,浮光骤然凝聚成一只狐妖的形状。 青狐灵动的眸子恰如秋水,雪白的毛发在佛光中显得更加柔美。 青狐媚眼恍然睁开,女子闪躲不及,猛然往前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而后女子索性低着头,随手拉扯白发遮住仓皇的面容,闪烁的目光,颤抖的双唇,腥红的双眸刻满了悲伤的痕迹。 再后来,佛光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天色暗下来,四周的雾气越加浓重,女子身后的镇妖塔变得面目狰狞,铁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顺着一点星灯。洛神帝看见了另一个白衣女子手提冰灯,出现在镇妖塔下。 这是宿命,洛神帝和水暮颜的宿命,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洛神帝便知道这寂寥的一生里,一定只有她陪得住自己。 这朵娇艳如血的彼岸花是否还记得当初洛神帝日复一日静静守候在她身旁的日子?于池中众多青莲里,她妖冶的红色显得那突兀,只一眼,洛神帝便深深地恋上了这抹朱红,此后,它便成了洛神帝的执念。 上一次的大战已经过去十几万年。洛神帝在这魔界中等了她十几万年,洛神帝知道她还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因为这一世洛神帝注定和她在一起。 当洛神帝不再是西域妖王,也不再是任何高高在上的身份。而她也终于逃离了所有的束缚,这个时候只相差一场相遇,一场等了数万年的相遇。 临安的春雨绵绵,一如过往,于缠绵中渐渐凉透了行人的心,将那所有的热烈都化为温和,或许会汇聚成小溪,看细水长流。 洛神帝在等她,等她来,洛神帝和她再续前缘,情定今生。这一次,洛神帝再也不会错过她了。 临安坐落于穆九峰,据说自顾墨云成魔以来这里便是他一个人的地方了。连白兰也不敢加以干涉,可巧,赤血楼也在穆九峰,而且穆九峰本来就是赤血楼所在地。现在顾墨云鸠占鹊巢,赤血楼却只能憋着不吭声! 可顾墨云也不是个没良心的,起码他会帮衬着赤血楼!赤血楼的现任帝君千清风以千君客的名号继续在江湖上行事,因此引来了顾墨云。 顾墨云满心欢喜的以为是水暮颜回来,却不想是别人打着绝焱帝君千君客的名号。 顾墨云问他为何这样做?千清风说:“我们在等她回来。” 原来,不仅仅是顾墨云一个人觉得水暮颜没有死,许多人都觉得水暮颜没有死。可她消失了数万年这就是事实,她元神涣散也是顾墨云亲眼所见。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她没有死就能解释的事情了。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回来,这一等,便又是十万年。 十万年的时间足够干什么?足够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成长为一个魔头,足够让一拨新人长起来,让一批老人沉淀于幕后。 临安。 顾墨云照旧是坐在高高的山峰上,眺望这山底下八百里里的花海,不知为何,一年四季这彼岸花海,从未凋谢过。 顾墨云心里面想着,是不是因为水暮颜没有死?他记得水暮颜死之前这里的花,是没有这么多的。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彼岸花自己也会繁衍。 冷风拂面而来,带来的除了悲凉,便只剩苍凉。顾墨云日复一日,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着。不知疲倦,不知放弃。 十万年的时间足够化解一段恩仇。那十万年的时间是否足够用来化解一段情仇?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6章 念念不忘 顾墨云的双眼冰冷深邃,仿佛深渊。眺望着前方的眼里除了坚定,便再无其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又仿佛他已经认命了一般。 不,不会,他是这世间唯一不会认命之人,因为他认为,他就是天,他就是天意。 可他失算过一次,就是水暮颜,仿佛这个人成了他一生的败笔。 有什么来诠释权势滔天这四个字?能够将一张通缉令贴了十万年不撤换,这算不算? 整个魔族,举国上下,大街小巷,乃至偏僻荒无人烟的地方,都贴满了水暮颜的通缉令。十万年来,告示脏了,旧了,破了,都要立刻换新的。 倘若有谁侮辱了这个画像,骂她无情无义,或者疯狗,一旦被顾墨云知道,只有一个下场——魂飞魄散。 听人说,顾墨云仿佛是喜欢上这么一个刑法了。 不论是畏惧顾墨云的实力,还是因为那令人瞠目的赏金,十万年来无数人记熟了这张脸。但是十万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水暮颜。因此,许多人开始不关注这个人,大概的确是死了的,即便轮回转世也不在魔界。因为十万年的时间的确太长了,可是没有人见过她,所以,约莫她真的死了,魂飞魄散。 顾墨云消瘦了许多,外貌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只是那双眼眸更加深邃了。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狠毒气息更浓郁了,而他的权势也在一天疯狂的增长。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造反的时候。他却从未造反,他只是和当今魔帝白兰谈了一个约定——白兰替他寻找水暮颜,他不会起兵造反。 事实上他也造不了反,因为很多人知道当初的他是一个神,一个陷万民于水火的神。即便现在他成了一个真正的魔,他们的仇恨依旧是在的。 可是,白兰却答应他了。大概是因为白兰也不想让他不听话,虽然这个理由滑稽可笑,可是只要顾墨云喜欢,有何不可? 东方泛起了白光,蒙蒙亮的天色看起来很好看,仿佛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顾墨云总是在这样的拂晓期待着会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期待着这彼岸花海里面能有什么不一样。 临安是他一手创建的,有村庄,有人们,有家畜,像凡间一样。没有人知道为何一向穿着华丽的顾墨云会建造这样一个不起眼,又显得掉价的地方。根本比不得风花雪月宝地的风月林。 对了,风月林已经将当年风城那一块全部划到自己名下了,不过他付出的代价是,风月林剩下的三个人听命于白兰。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当风凉凉的吹过时,彼岸花海一片火红,仿佛冲天的火光一般,看着看着,便让人觉得回到了过去。 顾墨云立在一座墓碑前,眼神里有许多不甘,甚至绝望,可是却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我一定会再见到你。”顾墨云冰凉的语气透骨,目光悲凉。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石碑,石碑由于长年累月的抚摸已经印上了他的指印,他的目光从上而下打量着墓碑,几个字赫然出现——爱妻水暮颜之墓。 他喉间有些哽咽,眼角滑落一滴泪,红着眼眶说道:“我等你回来,我和你一起拆了这座墓碑吧。” 这日天晴,风光大好,临安的街道很是热闹。慕容枭直接留在了临安辅佐顾墨云,这么些年下来临安已经成了魔界最富庶之地。 临安有一方富甲,慕容枭。临安有一方医神,木左逸。临安还有一方画师,就是洛神帝——从战场上金蝉脱壳的洛雾秋。 洛府。 洛神帝轻轻推开窗棂,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又忍不住想起了她。 佛祖说能够带她回佛界的人是洛神帝,所以洛神帝和她缘分未尽,可是洛神帝已经等了十几万年了,她怎么还没来呢? “小姐,天凉了,关下窗棂吧?”洛宁朝洛神帝笑了笑,温柔地起身去关了窗棂。 洛神帝轻轻点点头,嗅着屋内浓厚的檀香,什么时候起洛神帝也有了点浓厚的檀香的习惯?是因为她曾告诉洛神帝这样使人迷醉的感觉很好,于朦胧间总能看到想要看到的人,或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远离了红尘万丈。 “小姐,那个人怎么这么傻呀?哪有人不撑伞走在大街上吃糖葫芦的?看她那样不会是个傻子吧?真可怜,年纪轻轻便白了头。”洛宁叹息了两声,然后轻轻关上窗棂。 洛神帝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洛宁,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个世道什么人都有,不是很正常吗。” 洛宁轻轻坐下,叹息一声说道:“可我看她又不像是个傻子,那身衣服甚是华丽,上面的纹样竟是我没见过的,只是红的那样令人心动,我只认识其中一个,是彼岸花。” 闻言,洛神帝猛然惊惊起,冲到窗前,推开窗棂。可大街上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有的只是灰蒙蒙的天,绵绵不绝的细雨。 洛神帝猛然转身捏住洛宁肩头问道:“你确定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穿彼岸花的图案?白色的头发,红色的衣服?是个女子?” 洛宁摇摇头,洛神帝松开了手,眼里满是绝望,这样落空的感觉不止一次了。 洛宁见洛神帝这样,于心不忍。又开口道:“那人我只看见了背影,他披散着头发,可是我觉得应当是个男子。” 听到这里,洛神帝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推开房门就要往下跑去。 其实洛书前来禀报:“小姐,有个人来请你画画。” 洛神帝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一口回绝:“我现在没空。” 洛书又追着洛神帝喊着:“她可是出了一万两银子呢。” “多少我都不画!”洛神帝不耐烦地说着,然后要往大堂走去。 洛书穷追不舍,气喘吁吁说道:“她说她今天一定要见到你。如果你不为她作画,她就不肯走。” 洛神帝转身冷冷看了一眼洛书,面无表情的说道:“养着那么多下人是做什么的?不知道把她轰出去吗?” 洛书一脸尴尬,为难地说道:“那人一脸的阴冷,不好惹,我也不敢动她。” 这时洛神帝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她在哪里?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洛神帝心中预想又是哪个仇家?都听完洛神帝画技了得,可以画出十全十美的人来,只要和洛神帝说过话的人到海中想什么洛神帝都能够画出来,不差一丝一毫。因此每日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后的人来找事。 “就在大堂呢!”洛书喜形于色。 大堂。 洛神帝急匆匆走过去,想要看看这到底是谁如此厚颜无耻。顺便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再也不敢来叨扰洛神帝。 结果洛神帝刚步入大堂,身子便仿佛遭了雷劈一般,定在那里不敢动。 大堂之上,一袭红衣妖娆,白发三千长发及腰,面无表情的吃着糖葫芦。似乎从她的眼里根本看不出悲喜。她木然的样子让洛神帝很心疼。 仿佛她知道洛神帝来了,轻轻地抬了抬头看看洛神帝。然后又是面无表情地说道:“画师到底什么时候来?再不来我就拆了你这座府邸。” 她仿佛不认识洛神帝,眼神空洞,可是抬头看到洛神帝的一瞬间眼睛再也没有转开过。 洛神帝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洛神帝轻轻地走过去,温柔笑道:“我就是画师,我叫雾秋。” 洛神帝以为她会有什么反应,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嗯。” 洛神帝坐到她身旁仔细的打量她,她那双空洞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即便是丢进去一块石头也依旧翻不起波澜。 她转过头轻轻问洛神帝:“一万两银子,我请你帮我画两幅画,如果不够我以后再补给你。” 洛神帝根本不关心钱的事,洛神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住了,许久都没有吭声,还低下头去。 洛神帝仿佛猜到了什么,又继续问道:“你住在哪里?”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洛神帝,微微皱眉,说道:“你不需要问我这么多,要不是因为你好看,你早就被我打了,我最不喜欢别人问我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不记得了,原来,她不记得了。 这时洛神帝才发现她额上的灵体已经没有了,只是有一条红色的印记,洛神帝伸着手想要摸一下,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你要做什么?” 洛神帝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了,于是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好奇你的灵体怎么不见了?取代的,反而是一个红色的印记。” 她闻言更是冰冷,眼里满是杀气:“你再敢问不该问的,长得再好看我也会杀了你。” 洛神帝即刻闭了嘴。 “看你闲来无事,现在便开始作画吧。”她很不客气的对洛神帝说。 洛神帝轻轻点点头,然后笑道:“我作画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作画地点在我的闺房,你介不介意?” 她茫然抬头看了洛神帝一眼,眼里写着不相信,可洛神帝都这么说了,她便不好拒绝。况且洛神帝又是个极漂亮的女子,她想这么温柔的姑娘,一定不会是大灰狼。 于是点点头对洛神帝说道:“嗯。” 洛神帝笑着伸手去拉她,她本能地缩了缩手,却被洛神帝死死拽住,洛神帝一脸温柔地笑着看她。 或许是洛神帝长得本来就很温柔,声音更是柔美,笑起来更是柔美,所以她也就从了洛神帝。 碰到她双手的那一刻洛神帝才知道她的手指有多凉,也就是这一刻洛神帝确定她就是水暮颜。她到底有没有失忆,或者是其他原因,洛神帝马上就能知晓。 洛神帝带她去了秋雨阁,那是洛神帝特意建造的个人空间,当洛神帝想她时,都会独自去到那里。 秋雨阁。 她跟着洛神帝到了房中,目光依旧木然,只是那双被洛神帝握紧的手,再也没有强力的挣扎过。她的手腕使不上力,所以洛神帝握住了她的命门。 洛神帝让她坐在对面,你铺开画纸,煞有其事的说道:“喝杯茶吧,喝杯茶和我聊聊你想要一幅什么样的画。” 她看着洛神帝,轻声说道:“在我面前不用卖关子,我知道你有灵体是七世花,可以轻易偷窥别人的记忆。否则你会以为我大老远的跑来就只是为了让你为我画幅画吗?”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7章 年岁隔得太远 洛神帝震惊的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记得我是谁吗?” 她偏了偏头,顿时对洛神帝感到好奇:“我该认识你?可惜,我不记得你了。只是,这世间能够将别人所想画得一丝不差,除了亲眼见到,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吗?能够偷窥别人的记忆,只有七世花可以做到。”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分析罢了,这一世,她又不记得洛神帝。 “呵,真是讽刺。”洛神帝不由得心凉,难道真如她所说,她之所以忘记洛神帝,是因为洛神帝在她心里不重要。 洛神帝还没回过神来,她便又开口了:“你帮我看看我记忆里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我画不出她们的模样,可是梦里面她们经常来看我。” 她一脸的惆怅,微微皱起的眉头显得痛苦。 洛神帝点点头,随后伸手碰到了她的额头。洛神帝运功开始窥探她的记忆,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洛神帝看到了茫然的一片,仿佛是浓重的雾气遮挡了什么,让洛神帝看不真切一切。 眨眼间,洛神帝看到了青山绿水,薄雾层层,从厚重的云层里一泻而下的阳光铺满了整个河面。洛神帝正欣喜于这样清秀的山河,前方突兀的出现两个人。 洛神帝只看到了她们的背影。一袭白衣,身段窈窕。还有一身穷酸,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的消瘦身影。 洛神帝的心猛然一阵疼痛,然后洛神帝再看去,那两个人猛然回头,却险些吓掉洛神帝半条命! 两个人都没有脸!没有五官!像极了鬼! “啊!”洛神帝惊魂未定,一下子瘫倒在她对面,喘着粗气,额上豆大的汗珠急速滚下,脸色惨白。 对面的她猛然睁开眼睛,看洛神帝脸色煞白,好言安慰道:“抱歉,吓到你了。” 真正吓到洛神帝的,并不是他们没有脸。而是这两个人洛神帝太熟悉了。 一袭白衣的是千霏,洛神帝认得她腰间那块玉佩,是水暮颜送她的玉佩,可号令赤血楼三军。 旁边那个脏兮兮的乞丐,是洛神帝。 她又开口道:“我一觉醒来便什么也记不得了,仿佛我是重生的一样,可是我沉睡的那些年里,我总是梦到这两个人。” 她的目光忧郁,模样十分伤情。 洛神帝敢确定的是,她就是重生了!她体内所有彼岸花的印记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妖力,并且深不可测! 她再次祈求道:“可以再帮我看看这两个人吗?我知道我没有钱可以付给你,可是我可以给你做事来抵扣。” 洛神帝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听着她越发沧桑的声音,心里疼起来。洛神帝等了十几万年,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她见洛神帝无动于衷,便心灰意冷的想要离开。此时,洛神帝叫住她:“我正好缺一个贴身侍卫,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就替你画出来。” 她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于是洛神帝为她画了两幅画,千霏的模样洛神帝画得那般温柔端庄,洛神帝曾无数次想过,她喜欢的是不是千霏的端庄大气?或者是温柔? 而洛雾秋,洛神帝笔下的她,瘦小卑微的身子,蓬头垢面,用不堪入目四个字形容最为贴切。 洛神帝停笔时,怔怔看了那两幅画许久,双眼离不开那画,仿佛时间都定格在那一刻。洛神帝的一生,是否也都定格在那一刻? 许久之后,洛神帝盯着的画卷终于也被她轻轻卷起,这时洛神帝才抬头看她。本以为她表情会有什么变化,却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洛神帝轻轻按住她的手,凝视她,犹豫片刻才开口:“画得不满意?” 她轻轻摇头,而后收起了画卷,抱在怀中,似乎在对自己说:“原来情分早散了,再看到时也和看路人没什么两样,是我想多了。” 洛神帝疑惑的皱眉,面容惨淡,眼前的她仅仅是失忆?她脑海中竟然没有一丁点其他的记忆,就只剩下这模糊的两个人影。可如今她看清楚模糊的身影时却这般平静,就像丝毫不在乎一般。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整个人性情大变?到底还有没有救? 她转身欲走,又停下,而后满目疮痍的看着洛神帝说道:“其实情本没有那么深不可测,也没有那么不可忘怀。一切不过是人心作祟,作茧自缚,执念太深罢了。” 这番话什么意思?洛神帝听得云里雾里,她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神帝呆呆的站在原地愣神,等洛神帝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了房门,踏出房门时她留下一句话:“不必找我,我会再来找你。” 随后便是连影子也没有了,她就这么留下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让洛神帝一脸懵逼。 洛神帝听着窗外忽然雷声大作,顷刻间暴雨倾盆,心里大惊:“她没带伞!淋湿了病了怎么办?” 洛神帝连忙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伞!下雨了!” 刚下楼便撞见了洛书,他看着洛神帝不寻常的反应,听着洛神帝的话,回答道:“她撑了一把红色雨伞,早就走远了。” “……”洛神帝一脸失落,今天的相逢是洛神帝十几万年来心里最殷殷期盼的事,怎么如今见了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激动的心情,洛神帝怎么了?难道洛神帝已经无所谓了吗? 不可能! 洛神帝很快拼命摇头,而后面容仓皇往门外跑去,站在门口屋檐下抬头望着厚重的云层,听着狂风夹杂着狂暴的雨声。忽然间一个念头闪现在洛神帝心头——她一定是伤春悲秋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然怎么会说糊涂话呢?说得这样悲伤。 “我等你来找我。”洛神帝不知为何,心里平静如水,并没有预期的欢喜,仿佛这一切本就是理所当然。 临安。 孤云殿。 主殿上,顾墨云沉着一双眸子,似乎在看前方,又似乎在发呆。大殿外雨声有些大,密密麻麻砸在他心头。 昏暗的大殿上静得连他的呼吸声都显得那般沉重,他已经记不清这样的日夜过了多少。 他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出水暮颜的模样,还有当年在墨祭殿时,那个眼神里对他满是忌惮的枭魔的形态。这世间,是否除了爱情以外,还能有别的关系来维持住一种牵肠挂肚? 半晌,他才起身,轻轻走到殿门外,看着天空中厚重的云层,狂暴的风雨,纷杂的雨声。他轻声呢喃:“这十几万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反思。倘若你只是用你的方式让我顿悟我当年的错,那么十几万年的孤寂和煎熬是否已经足够销毁你心中的恨意?” 可惜,这巨大的天幕下,除了风雨凄凄,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洛府。 秋雨阁。 自从水暮颜说过要来找洛神帝,洛神帝便日日等在这里,每一日的敲门声都能让洛神帝觉得是她来了,可来人却没有一次是她。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洛神帝不知道是幻听还是来人也不是她,便迟钝了一秒。 而后门外的身影似乎有离开的模样,洛神帝连忙朝门外喊道:“是你吗?” 门外的身影似乎晃了晃,而后推门而入。 映入洛神帝眼帘的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手中多了一只红玉萧。而她的眸中似乎多了几分不忍和折磨。 洛神帝望着她复杂的眉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她却只是轻轻关上门,俯下身望着坐在软塌上的洛神帝。 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洛神帝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在西域天山初遇她时,和她起了冲突,洛神帝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问道:“倘若你能看懂我这个眼神,我便放过你。” 现在她眼中也是这样的神情?当年洛神帝是怨恨和爱不得,那她现在呢? 她身上还散发着春雨的湿润气息,凉透了的左手轻轻抚上洛神帝的脸庞。 “颜……”洛神帝下意识这样叫她。 她忽然苦笑,而后坐在一旁,低下头去,失落的说了句:“既然记得我,为何假装不认识我呢?” 洛神帝不知道如何作答,当初因为在尘缘镜中看到了未来,所以在穆九峰那一场战役中洛神帝诈死,可洛神帝却给她留下了十几万年的伤痛。 “洛神帝,我们又见面了。”她垂眸,将手中的红玉萧又轻轻放在唇边。 一曲悲伤凄婉的曲调顿时在洛神帝耳旁响起,水暮颜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在曲调声中渐渐红透了,仿佛是血染的一般。 洛神帝听不下去了,一把揽住她,连声颤抖着说道:“别吹了,别吹了……” 水暮颜凄凄一笑,而后轻声说道:“没了赤龙心,你的修为远不如我了。所以你才没办法探知我的记忆。” 洛神帝只觉得有些累了,她回来了,的确是回来了,可洛神帝没有半分惊喜,只是颇感意外。她怎么能好好的回来的?还带着一身修为。 “很意外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之前我不是修为散尽了么?嗯?是吗?”她凉凉的目光看着洛神帝。 洛神帝忽然觉得她很瘆人,不由自主的洛神帝便往旁边挪了挪,她却一下扑过来,将洛神帝压在身下,吓得洛神帝瞪着一双眼不敢说话。 她笑了笑,而后抚上洛神帝的脸庞,轻声问道:“洛神帝,这种感觉熟悉吗?当初我对你一无所知时,你也是这般欺负我的。你修为在我之上,便不管我愿意与否,强制挑逗我。你觉得那是爱,那现在轮到我对你这样了,你感受到的还是爱吗?” 洛神帝心头大惊,她是病态得这般了?洛神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得弱势的被她压在身下。 “我再问你,你感受到的还是爱吗?”她咄咄逼人,目光里满是冰冷。 洛神帝深吸一口气,而后冷冷道:“我只是将你欠我的情,十倍奉还给你罢了。” “是,是这样。”她又凑近洛神帝几分,双手却开始不老实,竟然捏住了洛神帝的双手将洛神帝制住。 洛神帝不由得老脸一红,有些生气的对着她吼道:“你做什么?快起开!”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8章 彼岸魂 她笑得更邪魅,猝不及防的便吻上洛神帝的唇,舌尖有些粗暴的便进入了,而后换成吮吸,啃咬,制住洛神帝的双手也渐渐用力,不让洛神帝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洛神帝眼角不知为何流下泪来,是恨?是悔?还是伤心? 洛神帝不禁在思考,洛神帝爱的那个她,究竟是怎样的?是这样病态的?还是当初执念成魔的她?是那个娇俏英气的她?还是……其实洛神帝从未爱过她,洛神帝只是执念太深,怨恨太深,所以将她一起拖入泥潭,同归于尽。 倘若洛神帝和她之间是同归于尽了,那现在她们的相处意义何在?继续互相伤害?洛神帝说,洛神帝会等她归来。可洛神帝没想过归来时她已经是这般病态,甚至对洛神帝依旧是没有爱的。 洛神帝放弃了反抗,温顺的由她对洛神帝放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洛神帝的妥协,便停止了。 她爱怜的吻掉洛神帝眼角的泪,为洛神帝整理了凌乱的衣衫,轻声附在洛神帝耳边笑道:“其实,从头到尾,输得一败涂地的人只是我一个人罢了。你,顾墨云,白兰,从未真正入过我的局。你们都有自己的布局,并且都赢了,输的人,从头到尾不过一个我罢了。” 洛神帝的布局?洛神帝有什么布局? 水暮颜温柔的躺在洛神帝身旁,那双手不舍的搂住洛神帝的脖子,她一字一句说道:“洛神帝,你我本是佛前的灵物,本该在一处。佛祖怜我不懂爱,让我有入世间轮回的机会。你为何跟了来?” 原来她记起了所有,那此番前来是为何? “什么是爱?你知道吗?”她颤抖的声音断肠,却有些焦灼。 洛神帝微微皱起眉头,什么是爱?洛神帝也不懂。洛神帝和她,都是执念成魔,互相伤害。 她们沉默良久,风雨声渐渐停了,夜里静得彼此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前尘过往,因果报应都已经结束。这一世,洛神帝我都给对方自由,倘若真如尘缘镜中所见,你我是一对,终究要在一起的。那我们会在一起的。如果不是……”说到这里她扭头看洛神帝,温柔的笑道:“你陪了我这么多世,也着实多谢了。这一世完结,你若累了,便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 洛神帝忍不住嘴角浮起冷笑,水暮颜心里,从始至终最重要的都不是洛神帝。可笑洛神帝一个人执念到如今,却不过又是一场妄念。 她起身,而后看了洛神帝一眼,淡淡的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太过于无情,忽视了你所有的付出和等待,还给你这么残忍的答案。可是,洛神,我还是不愿意对你说谎。你我之间最珍贵的便是我永远不会对你撒谎。至于你……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可是,你的惩罚已经到头了,你我两不相欠。这一世,都放开彼此,试一下,能不能爱上除了彼此以外的其他人吧。” “你要去哪里!”洛神帝忽然嘶吼,红了眼眶,泪落下来:“你要去找顾墨云吗?” 她冷冷看了洛神帝一眼,而后说道:“你爱的不是我,你只是过于爱惜自己的羽毛。我爱的也不是你,我只是过于爱惜我的执念。” 随后门被打开,她扬长而去,留下洛神帝一人在冷风灌进来的大殿内瑟瑟发抖,蜷缩在美人榻上不知所措。 洛神帝满脑子都是她的话,洛神帝真的不懂爱?洛神帝爱惜的是自己的羽毛么?她的执念……是千霏?还是顾墨云? 洛神帝顿时头痛欲裂,阔别数十万年,当初日夜头痛,苦不堪言的折磨再次袭来。面对久别重逢的心痛和怨恨,洛神帝竟然嘴角扯过一丝冷笑,仿佛,洛神帝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孤云殿。 风雨声停了,天大亮,明媚的春光又照耀了整个大地。 顾墨云看着明媚的春光,眼神有些飘忽,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能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玉冬苍的声音响起在他耳畔:“魔尊……” 顾墨云愣了愣,而后缓缓扭过头去看玉冬苍,却只见玉冬苍眼里满是激动的泪水,那双手也颤抖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顾墨云却只是淡淡的问道:“大清早便来了,什么事?” 玉冬苍当即下跪,一脸激动,声音高八度喊道:“颜帝回来了!她在彼岸殿等您!” 顾墨云一下子似乎被噎住了,手心紧张得出了汗,那双憔悴的眉眼一瞬间满是激动。愣了一秒后便脚下生风,急匆匆去了彼岸殿。 彼岸殿。 水暮颜端着一杯茶喝得惬意,只是那弯眸子依旧死寂沉沉,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毫无生气,又或者,冰冷至极。连顾墨云都要逊色三分。 顾墨云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的这两个字:“师妹……” 水暮颜闻言只是淡定的转过头去,看到顾墨云红着眼一脸沧桑的瞬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来了。”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洛神帝来了,却在顾墨云心间泛起惊天骇浪,他无数个夜里听见这类似的话,却都是自己的痴梦。如今水暮颜真的来了,这句话虽然冷冰冰的从水暮颜嘴里说出来,可却这般真实。 顾墨云颤抖着身子走到水暮颜面前,伸出的手还没碰到水暮颜便被无情的拍飞,水暮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后只问了一句:“没想到梦魇冰灯的局终究还是被你参破,顾墨云不愧是顾墨云。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你唱赞歌的,我是来找你要人的。” 顾墨云静静凝视着水暮颜,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说,只得死死盯着水暮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多谢你和木左逸照顾千霏这么多年,现在我回来了,我可以带她回家了吗?”水暮颜眼里满是坚决,说话间身子已经站起来,看向顾墨云的那一瞬又爆出一句话来:“来试试现在的我是否有资格带走她吧。” 话音刚落水暮颜便幻化出彼岸魂,顾墨云惊诧之余还是迅猛的幻化出龙渊剑来,近在咫尺的猛烈撞击,全力以赴的生死对决,刹那间整个彼岸殿在两股强大的力量形成的漩涡里被包裹。而后在一声巨响后,整个彼岸殿被夷为平地! 红黑两道力量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暗黑的力量,诡异的颜色上升至空中,以至于整个临安都看得见。而这一声巨响,不仅将整个彼岸殿化为乌有,连孤云殿也受到了连累。 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震耳欲聋的巨响震碎了那些修为不够的人的心肺,于是顷刻间四周便传来呼天抢地的惨叫,以及不明白为何突然间会这样的困惑。 水暮颜红透了双眼,像是着了魔一般,顾墨云嘴角滴下血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似乎毫发无损的水暮颜。 顾墨云艰难的问了句:“你体内的力量……” 水暮颜邪魅一笑,嚣张的眉眼比当年枭魔更甚千倍万倍! 她爱怜的举起手中的彼岸魂,剑身繁复的花纹和那枯藤,以及剑身周遭的黑色气息混合那彼岸魂本身泛起的红色,看起来诡异至极,残忍至极。 “彼岸魂,出来让这位不可一世的顾墨云看看你什么模样。”水暮颜笑得有些病态,她将彼岸魂随手一丢,彼岸魂便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个男子。 顾墨云瞪大的双眼里刻画出一个邪气的男子,红黑相间的华服上绣着枯藤和彼岸花,普通的五官下那双眉眼却显得格外的邪气,散下的三千青丝被风撩得张狂。男子身段窈窕,骨骼清瘦,还有几分柔媚。 水暮颜看到彼岸魂唇角那一抹邪笑时,整个人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眼里竟然满是欣喜,她走过去仿佛在看宝物一般看着彼岸魂。 说话间声音里压抑了多少骄傲和欣喜若狂:“彼岸魂,去打个招呼。” “好,主上。”彼岸魂唇角又扯过一丝邪笑,而后一步一步走向顾墨云。 彼岸魂勾唇一笑,妖媚的妆容看着顾墨云说道:“我就是那彼岸剑魂,是主上用精魄血魂将我养成了人形。顾墨云,你好好看看我的模样,会笑,对主上忠贞不二,本身就足够邪魅强大,是不是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彼岸魂!够了,回来。”水暮颜闻言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彼岸魂,一声喝令让彼岸魂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退回来了。 水暮颜轻声叹息一声,看着依旧心高气傲不肯认错的彼岸魂轻声说道:“那么多嘴做什么?” 顾墨云一时间还难以接受一个剑魂竟然可以幻化成人形的事实,重点是,水暮颜竟然以自己的精魄血魂为食饲养彼岸魂。这代表水暮颜与他必然成为这世间最好的绝配。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依旧是不可思议,便勾唇一笑道:“我知道千霏没有魂飞魄散,而我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你自导自演的戏是不是也该落幕了?我的戏要开始唱了。” 顾墨云额上渗出汗来,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水暮颜怎么可能看穿他的布局?不可能!之前数十万年水暮颜表现得那般伤情,甚至不惜用梦魇冰灯来困住顾墨云,那就是信了千霏魂飞魄散的事实!现在来这么一句是为什么?虚诈? 顾墨云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水暮颜一定是在虚诈! 可水暮颜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一般,下一秒说的话就让顾墨云彻底的信了水暮颜不是在虚诈。 水暮颜冷笑道:“当我从轮回画中再次醒来时,你以为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从那时候起,我便已经彻底修炼成了魔道,怎么样?意想不到吧?修炼魔道之人不计其数,其中走向自毁的人不胜枚举,可我偏巧成功了。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顾墨云摇摇头,满脸写着荒唐:“不、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39章 空壳子千霏 “世上最多的便是不可能变成可能!也不缺我水暮颜一个!你以为轮回画中我沉睡十万年是因为不想醒来?你不是一次又一次用回魂玲试图将我唤醒么?真是多谢了你搜集的魂魄,我在轮回画中不但修炼成功了魔道,还养成了彼岸魂的人形。”水暮颜放肆一笑,看着顾墨云仿若大败的脸,笑得更加张狂。 “所以……”顾墨云嘴角泛起苦笑,他竟然功亏一篑! 水暮颜冷眼看着他,浅浅一笑:“对,从我接触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窥视了你的记忆,我看到千霏没有魂飞魄散,而所谓的尸体被火烧了,也是你一手策划的。白兰说得对,公冶承乾哪里来的胆子敢烧了千霏的尸体,重点是,他怎么知道千霏的尸体被我存放在冰室的呢?偌大的月冷宫冰室之外,守卫森严,即便公冶承乾混进来了,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放了火还能逃出生天。” 水暮颜走近顾墨云,讽刺一笑:“能够轻松做到这些的,不就是你顾墨云么?你进出我月冷宫根本不会被人拦着,而且你盗走千霏尸身,烧毁冰室,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和白兰彻底翻脸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大胜诶!哈哈哈……” 水暮颜仰面大笑,寒光从眼里迸发出来,她围着顾墨云走了一圈,在顾墨云身后诡异的笑道:“你不就是想赌一下,如果你为我付出一切,而千霏再也不复存在,洛神帝也不存在的情况下,我是否会接受你。” 随后水暮颜感到好笑的看着顾墨云,讽刺道:“你顾墨云此生最大的优点就是太过于自信,可你最大的弱点也是太过于自信!” 水暮颜忽然狂躁起来,伸手指着顾墨云吼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将计就计呢?!顾墨云!你从来都是强取豪夺,你以为你只手遮天便可以主宰所有人的性命!那如今呢!如今我与你终于可以抗衡,你又能主宰谁的命运?你自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你偏生忘了我彼岸花灵体还能窥探别人记忆!” 水暮颜声音又沙哑了,眼眶红透了,却还在拼命的吼着:“顾墨云——你竟然宁可让我生不如死,也要一个人自以为是的霸占着我的人生,你以为你这是哪门子的爱?你这是贪欲!恨不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活该有今天!” “从我知道千霏还活着的那一刻,我便恨透了你,纵使你为我两次险些散尽修为又如何?就像你如今肯为我等候,肯将整个穆九峰守住,肯复制一个临安,肯试图将我曾经所执着的一切都挽留住。可这也不能改变我已经千疮百孔的事实!就像我这一头白发,从它顷刻之间便白头起,再也没有白发便青丝的可能。有的事,不是你知错了,你肯改了,就可以挽回的。这也就是为何我明知道千霏还活着,而你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我,可我还是宁可拼尽一切与你斗个不死不休的原因!既然你选择制造那样的假象欺骗所有人,那我便要你看一看顺着那个结果发展下去的后果!” 水暮颜吼完忍不住咳嗽起来,彼岸魂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这才好受些。 “呵,我输了……”顾墨云没有多余的话,成王败寇在他脑海中早就是命运的写照。 如今他大败,他再也无话可说。 水暮颜逼近一步,问道:“千霏现在在哪里?我要接她回家!” “执念竟然这么可怕,师妹,我到底低估你了。”顾墨云冷冷看着水暮颜和彼岸魂,而后不管不顾身旁的惨不忍睹,抬脚便出了门。 水暮颜立刻跟了上去,而地上,玉冬苍由于猝不及防的伤害还在苟延残喘着的身体,目光是那样凄凉和痛恨。 洛府。 临安的事件迅速传到了洛神帝的耳朵里,洛神帝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颤,嘴里不断抖动着:“怎么会打起来……你不是……你不是喜欢顾墨云的么……” 一旁为洛神帝报道消息的洛宁又说道:“小姐,听说连跟在逍遥魔尊身边的玉冬苍都已经重伤,整个彼岸殿被夷为平地,更别说还在彼岸殿里的人了。而孤云殿也受了影响,现在大火还没扑灭呢。” 洛神帝闻言心中更是慌乱,洛神帝不知道水暮颜是受了什么刺激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洛神帝更不知道她如今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力! “她现在在哪里?”洛神帝着急忙慌的看着洛宁,眼神慌乱。 洛宁连忙回话:“听说跟着逍遥魔尊走了,可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走了?她会去哪里……”洛神帝心慌意乱,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洛神帝知道现在不能傻坐在这里等结果。 洛神帝起身慌忙冲出了洛府,刚出门便又遇上一个红衣女人!那久违的面孔和金锁的眉宇让洛神帝心头一颤! 洛神帝还来不及发话,她便开口了:“快跟我走!” 洛神帝想也没想便跟着她走了。 黄昏时候,顾墨云和水暮颜终于来到了凫月宫。 水暮颜看着熟悉的地方,大概心里是激动不已的,虽然努力克制着,可她眼里跳跃的喜悦却是无法掩藏的。 顾墨云好心提醒:“她是重生的,所以没有记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水暮颜闻言当即狠狠皱眉,两眼珠子恨不得盯死了顾墨云,她甚至懒得废话,抬脚便进去了凫月宫。 水暮颜刚进去便忍不住直奔主殿,她迫切的希望见到木左逸,而木左逸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备了茶等在主殿。 水暮颜和顾墨云一起来他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旁边跟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木左逸的眉毛拧在一起,正开口问:“这位是谁?” 水暮颜早已死死捏住他的肩头,乱了分寸:“左逸,千霏在哪里?” 木左逸见她一脸的迫切,便没再多问什么,直接带着她去了后面园子。 清闲亭。 千霏一袭白衣,眉目间依旧是温柔,可那双眸子里早没了当年的凄神寒骨,而今只有无忧无虑。与她在一块儿玩的还有木左逸的结发妻子,叶轻舞。 水暮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千霏,站在那里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美丽。 彼岸魂见水暮颜脸上生了犹豫之色,心下好奇,开口道:“主上,人就在那里你怎么不过去呢?” “我……我……”水暮颜语无伦次,那双脚虽然颤抖着,却微微向前迈了一步。 这时,木左逸朝那边喊了一声:“千霏,轻舞。” 两人当即回头,千霏见今日多了两人,且这两人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眉宇不免深锁,只是看了一眼水暮颜便又别过头去看叶轻舞。 叶轻舞一眼便认出来那个白发三千,眼里眉梢皆是冷漠的女子是水暮颜,木左逸说得没错,近日出现在临安的人就是她,她回来了。 眨眼间叶轻舞和千霏便过来了,千霏笑着对顾墨云说道:“你说说你身边都还能有些什么样的人?一个个的都和你都差不多。不过这位姑娘年纪轻轻便白了发,有些可惜了。” 千霏这话竟然是对顾墨云说的! 水暮颜惊得不敢说话,却又听见顾墨云笑着回答千霏:“这位可不一样,她是专门来寻你的,说起来还是你的故人。” “千霏,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阿颜!你还记得我吗?”水暮颜红了眼眶,急迫的伸出手去握住千霏的手,吓得千霏一哆嗦,忙不迭挣脱水暮颜的双手。 这个举动却凉了水暮颜的心,水暮颜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而后便是迅猛抬起右手幻化出一团红光将灵力传入千霏额上。 千霏正惊诧于她的无理,水暮颜却先哭了,颤抖着收回来右手。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便只剩下不甘心。 “你怎么会没有记忆?怎么会……”水暮颜百思不得其解,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彼岸魂见水暮颜落泪了,他顿时着急上火了,朝千霏喊着:“千霏姑娘,你当真不记得我家主上了吗?她可是为你出生入死的人,而且她为了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莫不是嫌弃她了?怎么可以这样?” “闭嘴!”水暮颜将一腔怒气撒在彼岸魂身上。 彼岸魂却是个急脾气,不管水暮颜的制止,仍旧对千霏喊着:“千霏姑娘,顾墨云可是亲手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的人!你如今怎么和他相谈甚欢?你该杀了他报仇雪恨啊!” 千霏听得一脸懵,只觉得他们俩很无理,气得掉头就走。 水暮颜却不拦着,只是右手打出一道光,彼岸魂顿时变成了一把剑,迅速被水暮颜收回体内。而后水暮颜看了一眼走远的千霏,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木左逸惊讶的看着两人分道扬镳的背影,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墨云却是一脸怅然若失,苦笑着,讽刺的笑容浮在唇角:“我又算错了一步……” 这时,两道身影闯入众人视野。 洛神帝看着顾墨云那张哭丧的脸,木左逸和叶轻舞皆是一脸懵,洛神帝也懵了。而木左逸见到她们俩的时候,更是好奇。 木左逸问道:“你们怎么来了?阿颜她刚走。” 洛神帝心头猛然一惊,颤抖着唇呢喃:“走了……带着千霏走了么……” 洛神帝身旁的落九霜眉眼间皆是颤抖和震惊,她捂住嘴,眼泪刷一下落下来。 木左逸连忙解释道:“别哭了,别伤心了,千霏不记得阿颜了,阿颜被气走了。” “嗯?”洛神帝一下子由悲转喜,随后便对上了顾墨云那张阴沉的脸。 顾墨云冷笑道:“你开心?那你有没有想过师妹不会再留恋这里了?” 洛神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水暮颜本就是来寻千霏的,这下千霏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那她们之间的情分也没了?水暮颜是否真的不会回来了?那洛神帝的等待岂不是白费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40章 饭局 千秋谷。 如今的千秋谷早就成了荒野,四野茫茫风萧索。 水暮颜呆坐在千秋谷的山头上,望着眼前的荒芜,眼泪竟然盈满眶。彼岸魂坐在一旁,不敢上前安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水暮颜。 水暮颜在寒风的吹拂下渐渐清醒过来,她看着天穹上灰暗凝结的厚重云层,忽然就觉得这场妄念不过是个笑话,而她还沉沦至此。 彼岸魂见她不哭了,便试探着问:“主上,你见了千霏姑娘怎么掉头就走?你不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么?” 水暮颜苦笑,摇摇头说道:“你知道吗,她忘了我了,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我。是不是重生之人都这般?前尘往事全部忘记。”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而后悲凉的语气继续说道:“她再也不是那个多疑却又温情的千霏了,现在的她有木左逸,叶轻舞,连顾墨云都似乎和她关系不错。我成了最多余的了。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满目疮痍的心,还有什么?她现在不再是千秋谷的千霏,她的一切都是美好而善良的,我在她眼里已经和顾墨云没什么区别了。刚才她看我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是那样冷漠,她不喜欢我这样杀气太重的人。” 水暮颜说完话低下头去,又落下泪来。 彼岸魂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数万年来他听水暮颜提及千霏数万次,他知道千霏在水暮颜心里的重量。 彼岸魂提议道:“主上,你为何不和千霏姑娘重新来过呢?只要你对她还是最好的,她最后的挚友不还是你么?” 水暮颜皱了皱眉,而后眼神呆滞,仿佛陷入了一种思考中。 半晌她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彼岸魂,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回去,和她从头开始?” 彼岸魂忙点点头,笑道:“主上,一个人再如何轮回,唯一不变的还是性情。倘若当初你与她是真心待彼此的,那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她都一定会喜欢的。” 水暮颜觉得彼岸魂说得有理,可她只怕千霏这么多年来心里已经有了挚友,随后她摇摇头,抛开这个可怕的念头。 “我们回去找千霏姑娘吧?”彼岸魂微微一笑。 水暮颜点点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凫月宫。 凝辉堂。 洛神帝忐忑不安,手中的茶盏拿起又放下好几回。 一旁的木左逸看了洛神帝许久,洛神帝终于是忍不住发问:“左逸,你这么盯着我看是几个意思?” 木左逸微微叹息一声,而后问道:“洛神帝,这么多年来你都说你在等她,我且问你一句,若她注定与你无缘,你是否还要像前世一样纠缠不休?” 洛神帝闻言手中的茶盏顿时磕在桌面上,碎成几片,滚烫的茶水将洛神帝那双玉手烫得通红。 木左逸大概是懂了,而后摇摇头道:“数万年来你还是看不开。” 真是笑话,让洛神帝如何看得开?这数万年来的殷殷期盼和思念,难道是一句看得开就能掩盖的?为什么洛神帝倾尽心力却还是求不得? 这时,叶轻舞有些吃惊的脸庞闯入众人视野,她走到木左逸面前轻声说道:“阿颜回来了。” 木左逸顿时脸色一变,洛神帝尽收眼底,连忙问道:“颜回来了?” 木左逸微微点头,这时叶轻舞面带难色说道:“可她说她要住在这里。” “哦?嗯,合理。”木左逸猜到了水暮颜的用意。 洛神帝顿时一脸的不高兴,不知为何,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我也要住在这里。” “啊?凫月宫成了……”叶轻舞后半句没说出口,她见洛神帝脸色已经是极其难看,便没再说什么了。 说话间水暮颜已经进来了,她看了一眼洛神帝和木左逸,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要住在离千霏最近的地方。” 木左逸笑了笑,而后说道:“顾墨云早为你安排好了,去云水居吧。” “那我也要住在云水居。”洛神帝着急忙慌的说,而后在水暮颜杀气极重的目光中补充道:“云水居那么大,你一个人住不冷清?再说了,都住在这里左逸一个人负担不起啊,住在一起减少开支。” 水暮颜笑了笑,走过来俯首看洛神帝,笑道:“左逸手下有不少商铺,我是来做账房先生的,那你呢?” 洛神帝顿时语塞,一脸懵的看着水暮颜,却见水暮颜勾唇一笑,而后好心提醒洛神帝道:“你若要住在白水居我也不拦着,但是我告诉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还有,若是吃醋了可别气得上吊自杀。” 她语气里虽是谈笑却处处戳洛神帝伤疤,洛神帝再也笑不出来,心里满是苦涩。 木左逸对她笑了笑说道:“账房先生,那你要做哪个商铺的账房先生啊?” 水暮颜狡黠一笑:“珠宝铺。” 木左逸当即叹息:“诶,这下轮到慕容枭心疼了,珠宝铺都是他名下的。回头我替你捎一句话过去。” 水暮颜望了一眼天色,日暮渐微,而后她问道:“千霏会一起吃饭吗?” 洛神帝顿时起身看着她,狠狠皱眉道:“我也要和你一起吃饭。” 水暮颜无奈的看着洛神帝,而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随你。” 席间。 水暮颜坐在那里翘首以望,而洛神帝坐在一旁则是时不时盯着她,心里酸酸的。 当水暮颜再一次嘀咕千霏怎么还不来时,洛神帝忍不住挖苦道:“就没见过这么急不可耐的。” 一句话顿时冷了场,水暮颜却一脸阴险的笑道:“就没听过这么酸的话。” “……”洛神帝顿时气得发抖。 洛神帝和她都冷哼了一声,而后传来一声清朗温柔的声音:“这两位是怎么了?一副互看不爽的模样。” 水暮颜听到千霏的声音后整个人都变了,顿时起身笑道:“她说一会儿谁都别和她抢酸黄瓜,她就是喜欢吃酸的。我估摸着你万一爱吃呢,就和她理论了两句。” 水暮颜几乎是冲到千霏面前的,她拽着千霏的手腕笑道:“我旁边有个空位,我们坐那儿去吧。” 千霏连忙婉拒:“没事,我习惯了和轻舞坐在一起。” 水暮颜顿时看向叶轻舞,一个笑便让叶轻舞哆嗦,叶轻舞连忙抖了抖身子说道:“不打紧,这是我们家新请来的账房先生,若你不介意,陪她一起坐一下也没关系。” “若是介意呢?”千霏一脸呆萌的看着水暮颜,满脸写着故意。 水暮颜尴尬一笑,而后温柔一笑:“没关系,来日方长。” 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千霏却忍不住偷笑。而水暮颜刚坐下洛神帝又嘴欠的补充道:“千霏,来,吃一块酸黄瓜,尝尝味道如何。” 千霏点点头,而后心安理得的吃了一块酸黄瓜,一旁的水暮颜强颜欢笑,对着洛神帝笑道:“你这么爱吃,一个人酸死岂不更好?” “哎哟,瞧你说的,一盘酸黄瓜怎么就酸死我了?我吃给你看。”洛神帝往嘴里放了一块,而后回味无穷的对着她说道:“哇,真酸……” 水暮颜脸上写着大大的虚伪,她却伸手将整盘酸黄瓜都推到洛神帝面前,笑道:“喜欢就好,多吃点,最好呀,酸到心里去,回味无穷啊。” 洛神帝眼睛一瞥,看见一盘子青菜,便夹了一筷子放进她碗里,温柔笑道:“来,败败火,青菜最是清心败火的,可别把自己烧成炭了。” 她低头皮笑肉不笑的吃了一口,而后刷刷几筷子将酸黄瓜都夹进洛神帝碗里,她朝洛神帝一笑:“吃吧,都给你,酸酸更健康。” 千霏和众人一筷子都没敢动,直到叶轻舞换了个话题才恢复正常:“阿颜,你的那个彼岸魂,不用吃饭吗?不是幻化成人形了么?” 水暮颜想了想,而后将彼岸魂幻化出来,彼岸魂刚化成人形,便忍不住舒了口气道:“刚才就听见主上在拌嘴,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上演宫斗戏了?” 水暮颜听到这里连忙扶额,而后扯了扯彼岸魂令其坐在一边,轻声道:“你个没脑子的剑魂,安静坐下吃饭,不懂就别乱说话,丢人。” 彼岸魂笑了笑,而后看着洛神帝碗里的酸黄瓜,问道:“好吃吗?我也想吃一块酸黄瓜。” 洛神帝温柔笑了笑,而后将整只空碗里放满的酸黄瓜推到彼岸魂面前,温柔笑道:“来,姐姐都让给你吃。” 彼岸魂忙伸手将酸黄瓜接过来,而后吧唧一口吃了一块,连忙皱眉道:“哇!真的好酸!不过我喜欢!” “……”水暮颜一脸黑线看着身旁的蠢剑魂!嘀咕一句:“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家的!我没有这么蠢的剑魂!” 彼岸魂不乐意撇撇嘴,而后开心的吃了起来。 气氛恢复了正常,大家正要吃起来,水暮颜身后却传来了顾墨云的声音:“这么巧,我赶上饭点了。” 水暮颜当即冷下来脸,而后转身看了一眼顾墨云,说道:“那就坐下吃吧,我刚吃饱,位置让给你。” 原来水暮颜身旁的位置本来是给顾墨云留的,却不想彼岸魂也可以吃饭,这么一来席间便没了多余的位置。 顾墨云伸手拦住她,笑道:“菜都没怎么动怎么就吃饱了?莫不是不愿意和我同桌吃饭?左逸不是说这顿饭是你和千霏吃的第一顿么?她不是还在吃么?” 水暮颜身子微微抖了抖,而后转身看着唯一的位置笑道:“只有一个位置了,你吃吧。” 木左逸连忙说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已备下另一桌酒菜,还请诸位移步芙蓉殿。” 水暮颜虽是不情愿,可当千霏开口道:“账房先生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 水暮颜立刻讨价还价:“那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吗?” 千霏一脸尴尬,忍不住评价道:“你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水暮颜温柔一笑,走过去套近乎道:“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脸是什么?反正我没有。” 众人:“……” 千霏吓得鸡皮疙瘩起,连连叹息:“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过奖,过奖。”水暮颜脸上笑开花了,寸步不离的跟在千霏身边往芙蓉殿走去。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41章 历劫成功 芙蓉殿。 水暮颜利用她超强的勾搭能力,让千霏和她也有的聊了,两人正巴拉巴拉一大堆,芙蓉殿内却率先坐下了两个人。 水暮颜刚抬眼便看见了落九霜和白子佳,整个人顿时犹如遭到晴空霹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顿时猛回头看向顾墨云,此时的顾墨云笑得温柔,他对于自己建造的临安和拼命维护的这一切关系感到满意。 水暮颜却用一种杀人不偿命的眼光扫过去,说道:“你到底想干嘛?” 顾墨云赔着笑:“你不在的这数万年,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冰释前嫌了。唯有你还停在原地罢了,如今所有人聚在一起,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冰释前嫌。” 水暮颜忽然大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顾墨云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顾墨云什么时候容得下这么多人了?而且怎么听起来她们和你关系都不错?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不放下,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人?” 顾墨云微微皱眉,而后水暮颜没再管他,拉着千霏坐下,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落九霜,水暮颜才发现自己有多说不出来话。 当所有人都坐下后,水暮颜笑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水暮颜呆滞的眼神盯着前方看了看,回过神来后又笑道:“现在大家一起念二十遍月亮。” 所有人将信将疑念了二十遍月亮。 “念三十遍月饼。” 所有人又念了三十遍月饼。 这时候水暮颜笑道:“那后羿射的是月亮还是月饼?” 顾墨云和木左逸还有白子佳说:“是太阳。” 其余人几乎都说是月亮。 一时间大家都懵了,水暮颜却笑道:“你看,看得清的人始终不会被蒙骗,可看不清的人却在自以为是对的两个答案中选择了一个,月亮是最为合理的?现在不就是月亮?可我知道,事实上,太阳才是残酷的真相。顾墨云,我不是不愿意放下,是我无法放下,我还寻不到放下的法子。” 水暮颜冷冷看了顾墨云一眼,目光里满是嫌弃和厌恶,而后她看了一眼千霏,苦笑自嘲道:“我知道自己贪恋执念不肯放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若回头会失去所有的痛和快乐,我情愿苦海无边。” 木左逸忍不住劝道:“所有人都选择了月亮,那你要继续偏执?看得清不代表要执着下去,倘若有个更好的结局,岂不是皆大欢喜?” 水暮颜看了一眼千霏,而后满脸爱怜,字字锥心的问道:“千霏,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害你后来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我回来了,这一世我足够强大了,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半分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千霏看着她祈求的眼神,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千霏也于心不忍,水暮颜白发三千,一身红衣看起来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对面坐着的白子佳低下头去,悲哀的声音说道:“我都说了,她不可能回头的,她这一生执念成魔,怎么可能有回头的一天。” 顾墨云闻言气得心慌,他所有的努力白费了?到底要怎样水暮颜才会满意!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千霏说道:“师妹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千霏,她现在记不得前尘往事,活得好好的。难不成你非要她记起那些背叛和伤害,带着一生的痛苦和你过吗!” 水暮颜一把推开顾墨云,满脸痛苦,泪流满面,她忽然撕心裂肺的吼着:“无法忘记伤害和背叛的是我!我怎么敢忘?我怎么敢相信你顾墨云做这一切不是别有用心?” 一瞬间气氛尴尬得要死,彼岸魂护着水暮颜,他看着顾墨云恶狠狠说道:“你若真心想挽回这一切,就顺着主上的意思来。她比不得你聪明,哪怕是费尽心思也没能翻盘,而你却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顾墨云,你可体会过她心里的恨?” 千霏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轻轻扶起水暮颜,略带伤感的说道:“虽然我不记得你,可我看得出来你对我的用心。想必从前你对我也是极好的。顾墨云说得对,我不愿意带着背叛和伤害活下去,如果忘记的是痛苦,那便忘记吧。” 这一切来得那样措手不及,令水暮颜心慌意乱。她抬眸看着忘了一切的千霏,原本的温柔和深情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才知道原来世间并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千霏与她纵有万种深情也都是前尘往事,再醒过来的千霏不会记得她们之间的感动和亏欠。 水暮颜感到悲凉入心,被抛弃的感觉从头到脚将她撕裂,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疯魔,执念成魔。千霏真的忘了她?还是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我才是那个多余的。”水暮颜有些凄凉的笑着,而后她扫视周围的人,苦笑道:“我没办法忘记,注定要承受这永世的恨和离别。其实,我早就失去一切了。我不该回来,也不该偷窥顾墨云的记忆。那样的话,在梦里我还能永远的拥有千霏,我还能拥有所有的温暖。我的确不该回来。” 水暮颜拉起彼岸魂便转身走,落九霜跟上来,拉住她的手说道:“我陪着你,颜帝。” 水暮颜狠狠一把甩开落九霜的手,讽刺的说道:“你心里活着的人是颜帝,从来都不是我水暮颜。你不懂我要什么,也不懂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没有资格陪我。” 水暮颜又走了两步,而后背后传来洛神帝忍无可忍的喊声:“你给我站住!” 洛神帝冲上去一把揪住她,警告似的说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而你偏生活得最差?就算是过往,魂飞魄散的人是我和千霏,从来都是别人为你而牺牲,你有什么资格不好好活着!你以为你一世痛苦悲伤就可以偿还对我们所犯下的错?还是你觉得你这样才是对我们的偿还?” 水暮颜丝毫没有被洛神帝的气场所震慑,反而笑得更加讽刺:“洛神帝,在你们眼里我除了歇斯底里便是废人一个,这个我从来都知道。可是你们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水暮颜从踏入尘世的那一刻便在寻一个人,或许她根本不存在。” 水暮颜看向千霏,她完全看不出来千霏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眷念,水暮颜的心空了,彻底空了……就像千霏曾彻底忘了这个人一般…… 而后她大笑道:“只当我,又认错了人罢!” 随后水暮颜便一把推开洛神帝,转身的那一瞬间却口吐鲜血,整个身子猛然跪下去,吓得彼岸魂连忙去扶她。 顾墨云猛然冲过去,看着她问道:“你到底要我怎样?” 水暮颜木然的看着他,直到她嘴角扯过一丝诡异的笑:“心甘情愿让我拿走你脑海里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顾墨云身子猛然一颤,瞪大的双眼竟然会盈满了泪! 水暮颜扭头看着那些人,而后悲哀的说道:“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让我带走过去的一切,就算是孤寂到死,那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们都是未亡人,而我,早就死了。” 顾墨云冷冷一笑,摇着头说道:“不公平,不能这样。” 洛神帝一把扯过水暮颜的衣袖,泪流满面,轻声劝道:“颜,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个结果,我们都拖得太久了。我们来打一个赌吧,倘若我们都不记得彼此,各自开始自己的人生,不论如何,我们都接受命运的安排。如何?” 水暮颜愣了一秒,一切还能重来?就算是,她再也不想了…… 而后她看向顾墨云,微微皱眉道:“顾墨云,我们打最后一个赌吧。” 顾墨云无言以对。 一旁的木左逸却叹息道:“我做一个见证人,为了公平起见,你们的记忆都由我来封存吧。这个赌约不论结局如何,你们都不得再有异议。如何?” “好。”水暮颜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墨云看了水暮颜许久,未曾发言,最后却滑下一滴泪来,他无奈的点点头,笑道:“师妹,前尘过往种种,我为我犯下的错已经倾尽所有的心力来挽回。对不起,我只能做这么多。” 水暮颜笑了笑,泪却也滑落下来,她终于从顾墨云眼中看到了悔恨,而她苦心经营这么久为的就是顾墨云如今的态度! 她看着顾墨云笑道:“你一直很好,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便是无人能及的。只是,或许我曾爱过你,后来却不爱了。这也是事实。” 洛神帝看向木左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来带个头吧,先封存我的记忆。” 水暮颜却当即拦住洛神帝,看向顾墨云,笑道:“大师兄,你先来。” 久违的一句大师兄,让顾墨云又滑落两行泪,他颤抖着手死死捂住嘴,任由泪水流了许久,而后才颤抖着声音对水暮颜说道:“你的灵体是彼岸花,由你来封印吧。你若醒不来,我们的记忆便不会醒来,这样最为公平。” 水暮颜心里猛然剧痛,顾墨云还是选择帮她,她知道顾墨云一旦不记得她她便永远失去了这个人,可她依旧选择照做。 当她抬起的右手掌心出现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时,顾墨云微微笑了笑,他张张嘴万般宠溺的对水暮颜说道:“师妹,多谢你此生赐我的温暖和爱,一切若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这样对你。对不起,我爱你。” 随后便是水暮颜痛不欲生的一声惨叫,还有那一掌拼了命的打击,顾墨云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所有的一切关于水暮颜的记忆,在瞬间便被吞噬。暗潮汹涌,将顾墨云最后的意识吞没,而他心甘情愿,却也极不甘心。 等到红光散去,顾墨云的身子却渐渐开始消散那一身的黑色瘴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金光。他眉心的黑色灵蛇也终于变成了金色灵蛇。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道白光将他团团围住,众人头顶出现一个人,那人清冷的眸子望着水暮颜和众人,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墨云,你的情劫过了。” 上卷之【盛世魔族风无情】 第242章 【风无情卷完结】 随后便是顾墨云和那人都一道消失了。 众人正在惊诧,水暮颜又以极快的速度幻化出两朵彼岸花,一朵飞向千霏,一朵飞向落九霜。随后在刺眼的红光中,倒下了一红一白的两个女子。 而水暮颜却只是将那吸收了记忆的三朵彼岸花,当着洛神帝和木左逸的面,用彼岸魂将其斩碎,所有的一切终于都灰飞烟灭了。 水暮颜看了一眼手中的彼岸魂,万般不舍,却又无奈的只得放手。她将彼岸魂剑身的一块红玉拆下来,放进怀中,随后那把彼岸魂便死寂沉沉,剑身再也没有泛着红色的光。 “对不起,我不该将你赋予情感又无情的剥夺。彼岸魂,对不起……”水暮颜悲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爱怜的看着彼岸魂,手在颤抖。 水暮颜缓缓移步走到落九霜面前,脑海里不断浮现落九霜往日里那执着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又仿佛看到了千霏。 水暮颜将彼岸魂放在落九霜手中,割破落九霜的手,让她的血液与彼岸魂融合。随后便是彼岸魂融入了落九霜体内。 “霜儿,这把剑会替我保护你的,对不起。” 她脸庞落下两行泪来,一旁的洛神帝知道她就是想要带走一切,而洛神帝,也终于是心甘情愿被她夺走记忆。 水暮颜看着木左逸,低声哀求道:“左逸,带落九霜回无忧宫,千霏你帮我带回月寒宫,寒啸悲会照顾好她的。” 木左逸眼角泛起泪光,他只得点点头。 而后水暮颜看向白子佳,只是微微笑了笑,随后拉起洛神帝的手,轻声道:“雾秋,我们回枯荣楼吧。” 话音刚落洛神帝便被她拽着,化为一道光往穆九峰方向去了。 枯荣楼。 铁索哗哗作响,风声凌冽,黑夜里星辰闪亮。 狂风将四周的树枝吹得作响,仿佛非要给这狂乱不安的夜增加些色彩,黑漆漆的夜里,寒风成了一道道伤口,不断的出现,一遍遍侵蚀着她们的心灵。 水暮颜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或许,一切都进行不下去,她们只不过是拖延着,将最后的情分耗尽。 天长地久?可能吗?水暮颜执着了一世。现在才明白自己爱的不过是一份执念,洛神帝于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另一个自己? 水暮颜这么想着,心里酸楚,她听着寒风,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凉,却还是觉得不够,一切远远不够,她在虐自己,这样才能安心些。 许久之后,终于是静默得只能听到风声,连她们那惶恐的呼吸声都淹没在了风里。 洛神帝和她坐在高塔下,听耳边呼啸的寒风,她低着头,许久不说话,红透了的双眼里满是呆滞。 洛神帝试图靠近她,却发现在靠近她的那一刹,她有些恐惧的抖了抖身子。 “颜,你还好吗?”洛神帝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心如死灰,得不到的她不必毁灭,可她一定会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陪葬。 她红着眼傻笑着看洛神帝,半晌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雾秋,我终于是亲手毁了一切。我所信仰的,我所爱的,我所求的,终于都毁了。” 洛神帝终于无法再冷静的克制自己,眼前的人已经破碎不堪,洛神帝再不抓住她她便烟消云散了。 洛神帝扑过去一把抱住她,低声道:“我以为你会第一个放弃我的。” 水暮颜或许是终于崩溃,整个人开始歇斯底里,她狠狠抱住洛神帝,嚎啕大哭:“雾秋,这一生为什么我总是在错过,抑或是我误判?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我有一句话想了很久很久,再不对你说我便要错过这最后一次机会了。”洛神帝轻轻捧着她哭花的脸,抵住她的额头,温柔笑道:“你是爱我的,我能感受到。你只是怨恨为何我对你不是友情,和我在一起你唯恐辜负了千霏。我知道你不信爱情,倘若有朝一日我们散了,你便连友情和爱情都没了。可是,颜,你可知这世间还有一种情感超出了友情,超出了爱情。你想要有一个人与你生死不弃,不会对你冷淡,她不会走在你前头,也不会走在你后面,她只与你并肩。” 水暮颜听到这里眼里流露出欣喜,下一秒又破灭掉,她惨淡的笑着,讽刺道:“我曾想过嫁给你,可那时候你犹豫不决,雾秋,你我之间的信任已然耗尽。” “我不敢奢求你再信我一次,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求你,和我在一起,倘若这一次我再失去你。我便真正魂飞魄散,永世不再见你。”洛神帝立下毒誓,一个热烈的吻匆忙落下。 片刻之后,水暮颜猛然推开洛神帝,颤抖着声音说:“我不需要可怜,我不可怜……我不可怜!等不到这人又如何!这世间本就没有人会和我一样,是我痴人说梦!总是将自己幻想的影子强加在别人身上,所以我才会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绝望,一次次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洛神帝跌坐在一旁,眼泪流下来,可洛神帝不是伤心,洛神帝是下了决心,今日,她必须跟洛神帝走! “我让你千千万万次,唯独这一次,我不肯再让你!”洛神帝扑过去将她压在身下,猛然将自己的灵体挖出来,用尽全力打入她额头。 纵使彼岸花拥有再强大的原力也无法不受到克星的干扰,于是当洛神帝的七世花灵体再次与彼岸花灵体相遇时,水暮颜体内的灵力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水暮颜没有反抗,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洛神帝,眼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和期待…… 她像快要燃尽的灯火,而洛神帝,随时可能将她彻底摧毁。 洛神帝轻轻吻住她,紧紧拥她入怀,轻声道:“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这话仿佛是咒语,她渐渐伸出双手再次拥住洛神帝,任由灵力消散,她忽然间又开始嚎啕大哭:“雾秋……雾秋……雾秋!” “秋日的光最是明媚温柔,我愿为你飘起一层薄雾,愿你在朦胧中仍旧得以见到秋日的温柔。”洛神帝笑了笑,洛神帝灵力远不如她,因此灵力消失殆尽,洛神帝即将回归本位。 “你喜欢雾秋,你喜欢我,是不是?颜。”洛神帝耗尽全力说出这话,她仍旧是不甘心,临了临了,还是放不下水暮颜。放不下这段情爱。 而后洛神帝的身子终于变成无数白色的光点,一点点消散。 她来不及听到水暮颜的回答,这一世,又生生错过了一次。 枯荣楼上的铁索哗哗作响,寒风凛冽,她们头顶厚重的云层里隐藏了一抹淡淡的金光,洛神帝看着天色,心想道,天亮了? 而后顷刻间,洛神帝终于是连一丝丝的存在都没有了,洛神帝只能看着她凄惶的面孔上写着崩溃和后悔,仿佛还有一丝丝的奢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她颤抖的女声传入洛神帝耳朵,可洛神帝已经无法再开口。 寒风中,她三千白发逶迤于地,一双吊梢眉下沉睡着一弯空洞死寂的眸子,朱红的唇角微张,皓齿轻启,一身血色红衣在风中凌乱。 她头顶厚重的云层里终于是露出一泻而下的金光,她颤抖着身子微微抬眸,眸中满是凄惶。 她面前是如来,如来用仁慈的目光看着她,佛光万丈。 水暮颜心如死灰,她终究还是抓不住幸福,到底是性格悲剧还是命运的作弄?水暮颜分不清,她只觉得仿佛被抽空了生命,身为一个魔,拥有无尽的生命,已经成为一种负担和痛苦。 “如来……”她轻声道,而后手中忽然出现了一串佛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着佛光印上她的脸庞,如来微笑着,在如来的手掌心漂浮着一团白色的浮光,浮光灵巧的跳动着。 她看呆了,手中的佛珠忽然散落了一地,珠子掉落在佛塔前的青石板上,清脆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一行清泪打在青石板上,混着蒸腾的雾气悄然躲起来。 她不断抖动着身子弯下去拾起一粒粒佛珠,却怎么也拾不到佛珠,朦胧的视线,蒸腾的雾气缭绕。任凭佛光万丈也无法照亮她心里的黑暗。 “时辰到了,青狐还不回归本位?”如来轻轻抬起右手掌,浮光骤然凝聚成一只狐妖的形状。 青狐灵动的眸子恰如秋水,雪白的毛发在佛光中显得更加柔美。 青狐媚眼恍然睁开,她闪躲不及,猛然往前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而后她索性低着头,随手拉扯白发遮住仓皇的面容,闪烁的目光,颤抖的双唇,腥红的双眸刻满了悲伤的痕迹。 “跟我回去,颜。”洛神帝坐在如来手心,娇俏的笑着说道:“桃枝为约,我愿意嫁给你。” “桃枝为约……”她凄然的笑着,而后自身的彼岸花妖灵力也终于散尽,她变成一朵金色的彼岸花,缓缓飞上空中。 “这一次,我抓住你了。”洛神帝娇媚一笑,扑过去抱住那一朵金色的彼岸花,宠溺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后死死抱在怀中。 “时辰已到,该回去了。”如来浑厚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枯荣楼。 再后来,佛光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天色暗下来,四周的雾气越加浓重,枯荣楼变得面目狰狞,铁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顺着一点星灯,另一个白衣女子手提冰灯,出现在镇妖塔下。 白衣女子面容仓皇,那双温柔的眉目沾染了悲情,点点星光在她眸中闪烁。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佛光散去的地方。 “小花儿……你我终是黄泉亦不复相见……”白子佳手中的梦魇冰灯猛然摔落,梦魇冰灯里的无数魂魄尽数散开来,飞到空中,布满了整个天幕…… 第1章 故人回访 神界。浅笑宫。 春风吹来,撩动白子佳额前的碎发,夏日里的风微醺,带着浓烈的回忆气息。 樱花树下的光影斑驳,白子佳粉色的薄衫被风掀起衣袖,些许粉色花瓣偷偷溜进去,静悄悄躺在绣花的广袖里。 熟睡人儿趴着的石桌上放置一盏早已经失去功效的梦魇冰灯,这盏冰灯自从枯荣楼以后便再也没有展现过它原本的妖力,里面的魂魄飞向九天,遍布整个天幕。现在仅仅只是一盏灯火,里面的灯芯一直静静燃着,时不时那火苗里似乎有个人影,可那或许只是一种错觉,灯火摇曳罢了。 午后的风温柔的灌进梦魇冰灯,灯芯又开始忽明忽暗,高高燃起的烛火里又出现一个人影,梦魇冰灯忽然变得很明亮,微风中飘荡着一个温柔的声音:“昔我往矣……” “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虫鸣鸟叫的声音盖过了那微弱的声音,趴在桌上酣睡的人儿又怎么可能听到呢? 尘缘殿。 尘缘仙君悠闲的照看着一园子的尘缘果,午后充足的阳光洒在一个个鲜嫩的果子上,遍布在青青的藤蔓上,一切就是这么惬意。 尘缘仙君眯着眼睛看着那一对曾给他带来无数困扰的尘缘果,他慢悠悠走过去,给两个瓜果翻了身,悠闲的声音念道:“又是十万年过去了呀,你们俩倒是磨合得差不多了,这果皮的颜色越发好了。” 那是洛神帝和水暮颜的尘缘果,顾墨云的尘缘果自从掉下来以后就慢慢枯萎,腐烂掉了。而今那根代表了顾墨云情根的藤蔓上至始至终都未能再结果。 “诶,天道循环呐!”他无奈的摇摇头,顾墨云自己做的孽,又能有谁可改他的命运? 尘缘仙君正往回走,遇到了愁眉不展的司命,司命火急火燎往这边赶,那常年不舒展的眉头被挤掉了几根眉毛。 “司命——”尘缘仙君朝他喊了一句,与此同时司命回头望向他,又转向朝他走来。 司命开口就是:“天煞星要坠落了!” 尘缘仙君被惊得目瞪口呆,白胡子被风吹起来,扑了一脸,忘了呼吸的他被憋了个满脸通红! 司命又指着他鼻子问道:“你是不是又喝醉酒没看管好哪一处的果子!肯定又有一个果子乱了套!” “不会呀!我可不敢贪杯!”尘缘仙君也疑惑,自己日夜操劳,守着这些果子,未曾见有哪个果子长在不该长的地方。 司命心烦的转过脸随便一瞥,一个果子正以疯狂的生长速度生长,先是含苞待放,不出片刻竟然兀自生花,结了果子,果子又快速膨胀,而藤蔓也疯长起来! “那是什么!”司命无法淡定,伸手指过去。 尘缘仙君一回头,被飞来的果子击中了鼻子,一个晕头转向,险些倒在地上。而那疯狂的藤蔓也狠狠给了司命一鞭子,拼了命朝一个藤架上冲去! 司命也险些倒在地上,两个人不可思议看过去,只见得那藤蔓颜色由青变黄,又迅速变黑,树叶也变成了黑色!那个果子却红得异常鲜艳!随后那藤蔓竟然无端生出小刺来,布满了整个藤蔓! “这是哪里来的!”尘缘仙君也震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藤蔓! 而后发生了令两人震惊的事——那藤蔓冲到水暮颜和洛神帝的尘缘果面前,红色的妖果伸出藤蔓将水暮颜的尘缘果死死缠绕,藤蔓上的尖刺将一旁洛神帝的尘缘果扎了个遍!远远看上去洛神帝的尘缘果像极了一个仙人球! 正在两人准备一探究竟时,那藤蔓无端又分化出一条藤蔓,朝顾墨云的藤蔓飞去,一样是死死纠缠那原本青翠的藤蔓,尖刺将藤蔓刺出绿色的汁来,滴落在地上十分诡异…… “这!这是……”尘缘仙君连忙顺着黑色妖藤看去,却发现那妖藤出自一个树枝上! 两人赶忙过去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妖藤是从一个树洞里长出来的!而当尘缘仙君把眼睛看向树洞时,却发现树洞内部都是血色的幽魂!一个个像鬼火一般聚集在树洞里! “天煞星!不好!有异物降世!”司命终于明白为何天煞星会坠落,有异物强行降世,而且是被凭空创造出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查不出来!”司命心慌意乱的掐指算着,却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正在诧异,那妖藤又开始作祟,此刻竟然强行在拉扯水暮颜的尘缘果,可怜水暮颜的尘缘果被扎了一圈刺头,连接果子和藤蔓的地方更是被妖藤的刺扎了无数次,此刻像极了蜂窝,绿色的汁液滴落在妖藤上。 两人看着妖藤活生生将那接触的部分刺穿,而后水暮颜的尘缘果像断了的头滚落,妖藤迅速接住,红色的果子又分化出一个妖藤,强行裹住水暮颜的尘缘果!接触的地方被刺头挤压出血色的液体……汨汨流出…… “快去禀告言秋神帝!”司命率先拔腿就跑,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尘缘仙君抖着身子看着那妖藤将水暮颜的尘缘果迅速带进了树洞,而后再也没出来过!可缠绕顾墨云和洛神帝尘缘果的妖藤却从未有过松弛的倾向,相反,那妖藤勒得越来越紧,尖刺深深扎入。 瑶池。 言秋神帝和顾墨云喝着茶,都垂眸兀自思索着什么,远处的晚霞将天际点缀成美丽的绸布,顺着天边延绵无尽。 司命和尘缘仙君火急火燎赶来,言秋神帝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微微睁眼,司命和尘缘仙君都来了,看来有大事发生。 司命来不及细说,开口大喊:“启禀神帝,昨日天有异象,原处于凶卦的天煞星大有坠落的趋势!只怕有异物降世啊!” 言秋神帝和顾墨云对望一眼,两人听不出来到底能有什么大事发生,正沉默着,天边忽然滑落一颗血红色星辰,砸向魔界。 “天煞星!”司命呼喊。 言秋神帝皱眉,命令道:“即刻跟去看看这天煞星究竟落往何方。” “是。”司命下去了。 尘缘仙君犹豫再三,面色惶恐,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于是他诚惶诚恐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启禀夕墨神尊,您的尘缘果突遭变故,只怕那妖孽是冲着你来的。” “嗯?冲着我来的?”顾墨云一脸疑惑,他命中能有什么劫数?他贵为神尊,仇家自然不少,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还真没有几个。 “不仅仅是您,还有……还有……”尘缘仙君不知当讲不当讲,自从顾墨云再次回归神界后,所有人对于他失去记忆的事情闭口不谈,自然水暮颜和洛神帝也不能提。 言秋神帝见尘缘仙君一副胆怯的模样,大概猜到了几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尘缘仙君欲言又止,而后在言秋神帝再次示意下退下了。 等他走了,言秋神帝忽然笑了笑,有几分看笑话的表情对顾墨云说道:“有人要回来了。” “嗯?谁?”顾墨云还是一脸疑惑。 “不知是敌是友,不过,都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只是一来年岁太久,二来她们与你殊途,三来你上次大战中受伤,所以你都忘了。”言秋神帝一贯这么解释顾墨云对于前尘往事的忘记。 可他不知道的是,顾墨云似乎从来不关心这些,因为他依旧逍遥,整日除了和瞿灭下棋,便剩下研究战术。 有时候顾墨云在想,人生是否永远都是这般孤寂?他这寂寥的一生还不知何处是尽头。 佛界。 青莲池中的彼岸花浑身散发着金光,还残留的红色被金色隐藏了大半,只剩下一圈浅淡的红色像光晕一般围绕着金光。这朵红色的彼岸花变成了金色,在青莲池中静静沉睡。一旁躺着一只打盹儿的青狐,柔顺的毛发光泽亮丽,趴在青莲池边酣睡的模样甚是可爱。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低沉又十分眷恋的声音传入,这声音依旧如淡淡花香一般容易消失在微风里,可是那朵彼岸花还是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于是下一秒,金色彼岸花幻化成人形,雪白的长发,朱红的唇,金色的彼岸花灵体浮在额头,那双眸子装了无尽的思念和哀伤。 “千霏,你……回来了么?”水暮颜轻轻捂住胸口,心跳的狂乱代表着不安,她不知道为何,近日总感到莫名心慌,莫非千霏有什么变故? 她红得鲜艳的红色外衣漂浮在水中,将池水染红。暮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而她的红衣白发成了一道突兀的景色。 她瞥向洛神帝,那只小狐狸还在睡觉,自她们回来便一直在青莲池中静养,如今十万年又过去了。水暮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听佛经,受到佛家的影响颇深,对于前尘往事看淡了许多。 “小狐狸,我还是想再去看看她,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也会不开心的吧?”水暮颜朝青狐游过去,俯首在青狐脸颊吻了一下。 而后她摸了摸脖子上那块红色的玉魂,那是当初她用自己的精血养育出来的玉魂,也创造了彼岸魂的人形。 “第一百次梦到你了,是不是我太想你了?”水暮颜轻声呢喃,而后垂眸看向天际的晚霞,她想起来千秋谷的晚霞,也这般美好。 “抱歉,小狐狸。”水暮颜又不舍的低头吻了吻青狐,而后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青莲池,一旁熟睡的青狐浑然不知心上人已经走了。 魔界。 穆九峰。 寒啸悲陪那个失去记忆的千霏喝着茶,这十万年来千霏活得单纯,对前事完全不记得,整个人像个空壳子一般。寒啸悲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她觉得千霏不记得前尘往事也好,免得像她一样,终日为白凌鸢而苦恼。 相思为何?寒啸悲那颗苍凉而孤寂的心想必就是答案。 千霏撑着头看着天际的晚霞,双眼有些无神,她似乎不会思考,也不会有太多情感,她的魂魄不全。 第2章 千霏归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初费尽心思将她拼凑在一起的男人为何十万年来从未再来看过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醒来后,那个看起来一身杀气的男人,却对她十分温柔,还不断给她讲故事,故事的内容并不完整,以至于她只记得有一个人曾将她视为掌中宝,可后来那个人变成了一个疯子,却仍旧没有忘记继续爱她。 她搁下茶杯的时候又低下头看那茶水中倒影的自己,额上什么也没有,她像个凡人一样存在于魔界,别人可以上天入地,她只能徒步。她有时候问寒啸悲为何她会这样格格不入,寒啸悲往往笑而不答,寒啸悲也给不出答案。 或许这就是残缺,她被顾墨云极尽所能拼凑出来,像个木头人一样再生。所有的记忆都是顾墨云给她的,那数万年的温柔和真心相待,以及给予的权势,让她觉得自己或许一直就是活在美梦里。 直到水暮颜来接她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那个红衣白发的女人初见她时眼里的泪,还有当她无法理解那个女人眼底的伤时,那个女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水暮颜非要杀了顾墨云,顾墨云于千霏而言,是创造者,是朋友,是一种安稳。 “诶……”千霏叹息,抬眸又望向天际,晚霞渐渐暗下去,星辰缓缓撒向天空。 “哎!你看,有流星!”千霏忽然看见一颗滑落的流星,红得那般耀眼! 千霏赶忙闭上双眸,双手合十放在唇下许愿:“可不可以让我也有一个可以上天入地的身体?哪怕只是很弱的法力也好呀……”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她近十万年来的每一次祈祷,所以连寒啸悲都没有反应过来叫她闪躲时,那颗流星进入了她的额头,毫无预兆,一道火一样的东西在她眉心燃烧。 “啊——”千霏根本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她本能抬起右手拍打眉心的炙热,心中被灼烧成炭,疼得她打滚。 寒啸悲一记寒冰掌打入她身体,却起不了任何作用。当寒啸悲扶起千霏时,千霏那双无神的双眸渐渐变红,原本一无所有的额上多了一道烈火的标志,以及她浑身散发出来的煞气,让寒啸悲都不寒而栗。 “千霏!”寒啸悲惊得目瞪口呆,按住千霏的肩头,眼睁睁看着那双眼里最后的温柔被一点一点吞噬,替换上绝望而霸道的凌厉! “你……”寒啸悲发现千霏脱胎换骨了! 千霏有些邪魅的站起来,伸出双手反复打量,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那个身子激动得不能自己。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千霏红色的双瞳流下泪来,抬眸正对寒啸悲的刹那笑得邪魅,吓得寒啸悲后退两步,她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会这样,方才闯入千霏额头的是什么? “好久不见,阿啸。”当专属的称谓闯入耳膜,寒啸悲颤抖的身子告诉她,千霏回来了,她认识的那个千秋谷的千霏回来了…… 穆九峰。百鬼阁。 微弱的灯火在不大的房间里摇曳着,墙体的冰冷从指尖传入千霏心头,她靠在墙上,目光冰冷而悲哀,脸上泪痕依旧,空出来的右手不断的灌自己酒。 她听寒啸悲说了三天三夜的话,故事从千秋谷战败寒啸悲被放出来开始说起。千霏听到卫翎霄和白凌鸢是神界之人,早在千秋谷建立之初两人混进来,不久后的一次内乱寒啸悲被洛神帝一掌废掉半生修为。随后便是卫翎霄将其藏在了流鸢宫的地牢里,千秋谷首领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任谁都不信。 可他们找不到寒啸悲,千秋谷不稳定的地位不可一日无主,于是卫翎霄在以武力值仅次于千霏,又足够冷静睿智的情况下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并且千霏推了她一把,那时候千霏只觉得卫翎霄与寒啸悲都是一样的人,人中龙凤,于是便鬼使神差推举了卫翎霄。 现在想来,千霏真是后悔不已,当初怎么竟然没看出来卫翎霄的狼子野心!一定是卫翎霄从头到尾都是在为千秋谷打算,所以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卫翎霄的野心。 “阿啸,你当初怎么会想着去约战卫翎霄?”千霏回忆起往事,一个疑问盘旋在她心头很多年——寒啸悲为什么要避开众人独自应战卫翎霄?难道光天化日不行?众目睽睽不行? 提及此事寒啸悲忍不住苦笑,月光透过窗棂惨淡的溜进来,又灌进她眸中。她低了低头,平静的说道:“因为我看上了鸢儿,惹怒了卫翎霄,她约我决战,赢的人可以带走鸢儿。” 如果换在以前,千霏一定难以理解寒啸悲的做法,为了一个女人?千霏知道寒啸悲从未喜欢过谁,白凌鸢除了有些小气,哪里都不错。或许能让寒啸悲心动的便是白凌鸢内心的小鸟依人,一个强势的人总需要一个弱势的人来护着,相辅相成。 寒啸悲见她不说话,便以为千霏是无法懂得女人之间的感情。于是寒啸悲苦笑道:“你不懂。” “不,我懂。”千霏给出这么一句话,目光柔柔。 “阿啸,我以前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莫名其妙,就连我这样几乎不关心任何身外事的人也……” 千霏想起水暮颜了,那个总是挑逗她,一脸认真与她甜言蜜语,其实骨子里又极度薄凉的人。 “阿霏,我真是没想到你还能再回来,太不可思议了。”寒啸悲感到匪夷所思,千霏的尸身被毁她是知道的,后来顾墨云想尽办法再造了一个躯体她也是知道的。 可千霏这本色灵魂从哪里回来的?当初不是被顾墨云的龙渊剑打散了么?水暮颜穷极一生都没能将那散去的魂魄聚集,突然间怎么就…… 千霏看着自己那双手,她红色的双瞳看着寒啸悲,又灌了两口酒,凉凉道:“我的确已经魂飞魄散,龙渊剑刺入我胸膛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法力都在消散。自那以后我的三魂七魄分散四方,无法聚魂。我以为我会一直那样四分五裂,可总有一股力量在牢牢的抓住我的三魂七魄,我无法重聚魂魄,也不会继续飘远。” 寒啸悲想起来水暮颜手腕的回魂玲,那段时间她疯了一般集聚魂魄,会不会是把千霏的幽魂也聚了来? “水暮颜曾为你聚魂,你知道吗?”寒啸悲这么问。 “知道。”千霏目光凝住了,昏暗的灯火将她藏在暗沉沉的夜里,她低眉扶额,看着手中的酒瓶子,凄然笑道:“不是我的阿颜如此执着于将我复活,我的魂魄怎能再聚?” 千霏轻声叹息,她是被执念所控制,水暮颜数万年的执念将她的魂魄死死控住。她先是在回魂玲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来水暮颜将回魂玲的魂魄用来养梦魇,她便又在梦魇冰灯里待着。 “我终日与梦魇为伴,梦魇总是幻化出阿颜内心的东西,而我看到最多的便是我,还有我和阿颜的过往。那时候我才知道,阿颜与我一样孤寂,可她不甘寂寞,所以才会那般热烈,她一直迫切的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找到那个陪她一世长安之人。” 千霏说话间声音已经颤抖,因为她终于知道水暮颜曾经多重视她,在千秋谷时,水暮颜自己知道白兰不会放任她与千霏来往,所以水暮颜自毁修为。千霏想起来洛神帝当年对她嘶吼,水暮颜消散的法力远远超过了千秋六魔加起来的,那是她身为枭魔所有的妖力,竟然说散就散。 上古妖魔又如何?一样孤寂不可救药。上古妖魔又如何?一样执着于有人能陪她一世长安的执念。上古妖魔又如何?一样陷入情网无法自拔。 千霏摸了摸自己的心,失神的说道:“阿啸,这千万年来我一直重复体会着阿颜的心情,她的悲伤,愤怒,绝望,奢望,甚至行尸走肉一般的心情。我以为她那性子注定不会是长情之人,没了我,她还会选择别人,继续一世长安。我与她还为真正开始便已经结束了。可她心里始终有我,纵使身边有她人,可她还是拼了命想把我复活。” 寒啸悲懂她在说什么,千霏被水暮颜的执念影响太久,似乎心里也继承了那份执念。 “你我就像是台上的戏子,我们都想要情深似海,却深恐彼此骨子里的薄情毁了我们,而我们所期许的不过是梦。”千霏低语,这句话是水暮颜第一次问她,杀手是不是没有心的时候心头独白。 可千霏以为,水暮颜从头到尾都像个孩子,水暮颜怎么会懂得情深不寿的道理。她万万没想到,从头到尾,考虑得比她还周全的人是水暮颜。 千霏不由自主落下泪来,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她雪白的纱衣上,像露珠一般,转眼消逝。 寒啸悲伸手过去按住她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她曾放弃过赤血楼,曾放弃过权势地位,曾放弃过等待她的情分。霏霏,我不知道她对你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是这个人你不要放开,我已经足够后悔放弃鸢儿,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后悔终生。鸢儿从头到尾心里就只有卫翎霄,你们不一样,水暮颜从头到尾心里都有你。现在你回来了,只要她也回来了,你们不会再分开的。” “阿啸,我对天发誓,此生必然不会再放开她一分一秒,倘若有违誓言,我千霏必然魂飞魄散,无法再聚魂,永不超生!”千霏赌誓,目光灼灼,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她如今一无所有,她只有水暮颜,自然只护着水暮颜。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性格里掺杂了许多水暮颜的极端,还有执念。千霏不知道这是因为她重新聚集的魂魄里已经住了一个梦魇,那个被水暮颜养在体内数万年的梦魇,如今与千霏的魂魄融为一体,自然而然,水暮颜所有的执念都住进了千霏心里。 所以千霏才会心焦如火,她的阿颜在哪里?她已经回来了,水暮颜何时回来? 第3章 昭告天下 千霏低头,思索半晌后她毅然决定昭告天下,她要让每一个角落都知道自己归来的消息,水暮颜看到了一定会回来的。 “阿啸,帮我一个忙。”千霏眼里满是希望。 “什么忙?” “帮我昭告天下,我回来了。” 无忧宫。 白兰坐在高楼上,眺望远方,在某个熟悉的方向曾有一座楼叫赤血楼,曾有一座山叫穆九峰,曾有一个人叫水暮颜。 “你是彻彻底底消失在魔界了么?他们都说,你已经魂飞魄散,和洛神帝一起飞灰湮灭了。”白兰有些惆怅,他想起水暮颜从神界回来以后,在浮屠山上演的那出魂飞魄散。 当他看到顾墨云为水暮颜立碑的时候,他也断定水暮颜是魂飞魄散了。那一刻他转身,浑身颤抖,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自己彻底失去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回忆,他只觉得心空了一块。 后来顾墨云堪破梦魇幻境,在穆九峰下建立临安,试图用临安和赤血楼将未亡人水暮颜牵制,白兰也曾打探过消息,后来的结果就是顾墨云回了神界,洛神帝不知所踪。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所有人都不记得彼此,都仿佛从未相识。白兰从言秋神帝那里得知顾墨云被水暮颜夺走了所有关于水暮颜的记忆,连白兰也忍不住感慨,水暮颜是何等狠心。 将一个人视若珍宝的所有眷念夺走,连凄惶都不曾留给他。这大概才是最狠毒的惩罚。可是顾墨云不记得以后再也没有痛苦,这算什么? 白兰微微摇头,他不敢确定的是,自己和顾墨云,到底谁更可笑可悲可叹。 大殿上步入一袭青衣,眉宇间透露着沉稳,不似当年那般狂傲,这是岁月对他的改写? 龙皓天抬眸看向白兰,语出惊人:“启禀魔帝,今日臣从外面听来一个有趣的消息。你可有兴趣听听?” 自从邑闲阜魂飞魄散,龙皓天便承袭了邑闲阜的魔神皇之位,白兰选他是因为龙皓天除了修为不足以胜任魔神皇之外,其余都十分出色。到底是邑闲阜调教出来的人,各方面与邑闲阜如出一辙。 白兰邀他坐下,往他那边递了一盏茶,轻声道:“你成日里在外面晃荡,莫要也染了一身风月,到时候你这千万年来的孤傲冷淡可就不攻自破了。” 白兰打趣他,邑闲阜死了以后龙皓天深受打击,先是闭门不出,后来又成日不回来,连白兰都忍不住担忧龙皓天到底怎么了。 龙皓天闻言笑了笑,抿了一口茶说道:“师父在时,总说我过于无情,他走了以后我才明白他一直希望我懂情的。若是能染上一身风月,未尝不是好事。” 白兰笑着摇头,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染了风月,从此不可一日无情。他曾劝解水暮颜去懂得一些情,却不想后来…… “我从外面回来,看见了一张公示,你猜上面写了什么?这是一张类似于寻人启事的公示。”龙皓天唇角弯弯。 “寻人启事你也看?写了什么?说来听听。”白兰笑他。 龙皓天依旧一脸神秘,唇角弯弯,眉里眼间带着淡淡的哀伤说道:“这告示一夜之间在整个魔界涌现,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告示上只写了一句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并且印上了赤血楼的标志,旁边还多了一个私人的印,千霏二字赫然在目。” “……”白兰亦是惊诧,这简直匪夷所思! 龙皓天呼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无奈:“天煞星坠落了,就在前几日,方向是穆九峰。大概,有人已经回来了。” 龙皓天苦笑,邑闲阜教给他的本事之一就是预测天象。天有异象,祸乱之始。 神界。浅笑宫。 顾墨云前脚踏入浅笑宫,后脚就被人拉住往后扯,只可惜背后的人力气太小,因此他还是两只脚都踏入了浅笑宫。 “每次都拦不住你,诶。”白子佳摇头叹息,随后装模作样走过顾墨云面前,定在他面前一本正经问道:“又来做什么?” 顾墨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白子佳这种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人感兴趣,他总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变了许多,比如似乎并不排斥一些代表正义的东西,比如白子佳。 “邀你下界玩玩,去不去?”顾墨云直接的说。 “哎哟哟,分明是有求于我嘛!拉不下脸来啊?”白子佳自然知道顾墨云要下界做什么,天煞星坠落在穆九峰,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今言秋神帝派遣顾墨云去查探,说白了就是放他下界转转。 顾墨云立在那里二话不说,就盯着白子佳看。 “哎哟喂!怎么样?你还能把我看死?你不是老早就想去魔界瞎溜达?想去就去嘛!”白子佳想想就觉得蛮好笑,一个冷漠的人居然也有畏畏缩缩的一面,她这么多年来看待顾墨云的眼光永远都是理智客观,纵使水暮颜眼里的顾墨云如何惹人心疼,白子佳也觉得那是必然,顾墨云自作孽,不可活。 “好吧,浅笑宫主,我顾墨云在此诚恳的邀请您老人家陪我下界一趟。我若是下界,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什么危险或者迷茫,还能请教您这个常年卧底在魔界的老人家。”顾墨云不怕危险,谁能给他造成威胁?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下界该往何方,他心中有个朦胧的影子,似乎他在魔界待过很久一样。 白子佳听到“卧底”二字不由得悲从心来,这也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她回想起水暮颜,还有她们之间的之别。 “喂,怎么呆若木鸡了?”顾墨云见她发呆,推了她一下。 “罗里吧嗦,去就去,什么时候出发?”白子佳不满的扫了他一眼,掩饰刚才的发愣。 “现在。”顾墨云一笑。 “现在!”白子佳瞪大双眼,虽说她也期待了好久,可是去魔界她能看到什么呢?故人已不在,空余旧梦城。 “走吧,别磨叽了,还说我罗里吧嗦。”顾墨云推搡着她,将那还有些心慌的人儿推走。 魔界。 如今的魔界已经是盛世,四国一统,由南宫信坐镇九天冰帝。国号坤。 举国上下大街小巷,还真就贴满了告示,如今赤血楼在江湖上已经是顶尖的地位,附属白兰,受惠颇多。 顾墨云和白子佳从浮屠山入口来的,却先赶来了当年风城的故地,现在依旧叫风城,但是只是一个城池了。 白子佳走在熟悉的街道,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人,那些人来人往好似时光长廊,从她心底像光影一般掠过。她感到一阵欣喜,夹带着慌乱,紧张,不安,还有悲凉。 浅笑阁的名字竟然还没换掉!白子佳不由得惊诧!揉了揉双眼,再努力的看过去。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认字还是觉得好看?浅笑阁?嗯,和你的浅笑宫名字很合拍。”顾墨云捏住下巴笑了笑,似乎对此地也感兴趣几分。 白子佳忽然一副训人的口吻警告道:“我警告你顾墨云,不要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进去!否则就不要和我一路,这种风月之地需要佳爷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懂吗!” 听着白子佳的批评,顾墨云无奈的点点头,而后他勾唇一笑:“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那你是哪种人?”白子佳白了他一眼。 而后从她们身旁路过一个红衣姑娘,顾墨云勾唇一笑,故作潇洒姿态伸出右手拦住她,语气里有几分阴柔,带着狡黠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白子佳闻言一哆嗦,无数不适袭遍全身,她抱住双臂不住摩搓,一脸嫌弃鄙视顾墨云。 “别吓着人家姑娘,温柔不是像你这样阴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劫色!”白子佳无情批判着顾墨云,而后随手搭上那红衣女子的肩头,温柔笑道:“不知姑娘欲往何处?可需要人陪同?” 话音刚落,白子佳那双装着的皓月星辰的双眸便风流的对上那白衣女子转过来的双眼,四目相对的瞬间,红衣女子鲜红的唇笑答:“我欲往卖刀的店铺去,想着要买怎样的一把刀才合适用来砍断搭在我肩头的这只手,以及拦住我的这只手。” 眼前的人三千白发随意散下,右边的白发别在耳后,眉目温和,烈焰红唇,耳垂处戴着紫色的弯月型大耳环,一颦一笑极尽邪魅妖娆。那常年不改的红衣里搭配了黑色的内衬,更显得阴柔,偏生那眉宇又带着霸气与娇俏。 白子佳身子剧烈的抖了抖,按在那只肩头的手不由自主往回收,却被对方忽然拉住缩回去的手,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落在她的脸颊,那红衣女子贴在她身旁,红唇吻上她的脸颊,笑得温柔。 “哈哈!你这是被反调戏了?”顾墨云笑白子佳,他看向那女子,目光柔和。 “在下水暮颜,初次见面,幸会。”水暮颜依旧这么自然的介绍着,她刚才拿着告示往这边走时,被人拦住,她还来不及抬头那熟悉的阴柔之声便灌入耳朵。 而后便是白子佳千年不改,万年不变的调戏手段。 “啊呸!初次见面你就乱亲,不怕出门被打死么!”白子佳又急又气,心里狂喜,她未曾想到来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故人便是水暮颜。 “只怕别人见了我这副妖冶邪魅的模样,都被迷晕过去了,哪里舍得打我?”水暮颜调皮的回她,而后柔声问道:“怎么想着来这里?带朋友出来溜达?” 水暮颜这话就像是说,带狗子出来溜达? 白子佳忍不住笑出声,而后扑过去抱了抱水暮颜,轻声道:“我好想你。” “我也是。”水暮颜轻轻拥住白子佳,两个人又抱了一会儿,一旁的顾墨云看得懵,想来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白子佳的故人。 而后他笑道:“你这故友有意思,明明是个女儿身,却这般英气逼人,不知要哪样的郎君才配得上。” 水暮颜头一次听闻顾墨云说这样的玩笑话,他忘了许多后,当真变了个人么?水暮颜禁不住这样想到。 第4章 师门依旧情在否? “人家的郎君又温柔又美丽,你啊,就别想了啊!她可是有夫之妇了!”白子佳吐吐舌头,伸手又捏了捏水暮颜的脸,追问道:“她怎么没跟你出来?不合理。” 水暮颜扶额,弱弱说一句:“被我扔在家里了,不过估计很快她就能找过来。” 水暮颜刚出家门便意识到洛神帝必然会追出来的,可她还是没勇气跟洛神帝提出来,免得那只傲娇的小狐狸又嘀嘀咕咕一日,有可能还闹绝食! “见你手里拿着告示,怎么,感兴趣?”顾墨云瞥见水暮颜时,水暮颜低头看告示,通共就十六个字,水暮颜却仿佛在看六十个字一般,许久不曾抬头。 白子佳拿过她手里的告示,十六字赫然在目,她还来不及问什么,水暮颜开口了:“我总是梦到她,有时候会听见这几句诗,所以不太放心,便来看看。” 白子佳懂了,水暮颜心底的执念仍旧未消,只是岁月将那份执念由激烈化为温柔,所以水暮颜现在是这般柔和。即便见到她,见到顾墨云,水暮颜依旧能够波澜不惊,好似昨日才相别,今日又重逢。 “来看疯疯的吧?走,正好一起。”水暮颜笑了笑,推了推默不作声温柔笑着的白子佳。 白子佳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顾墨云,轻声道:“不做自我介绍?” “不必了,我素来不爱认识新人,你懂的。”水暮颜回绝得干脆利落,满脸堆笑,却目不斜视,不曾多看一眼顾墨云。 白子佳汗颜,而后看了一眼比较委屈的顾墨云,挥手道:“走吧,墨云。” 枫叶楼。 枫叶雪一袭白衣,一把折扇捏在手中摇着,盛夏里的空气燥热,他不由得闭上眼睛躲在树下的藤椅上乘凉。折扇是墨玉的骨架,纯白的纸,画着精致的山水画。远远看去,他那惬意的模样像极了话文本子里的风流才子。 只可惜,他是风流,非才子。 阔别太久,故人容颜依旧,白子佳和水暮颜都颇为感慨。她俩远远看着,琢磨着如何才能让这个见面显得特别。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满足当年枫叶雪的戏语,左拥右抱。 于是水暮颜和白子佳悄悄走到枫叶雪身侧,两人默契的伸出手温柔的替枫叶雪捏捏肩,捶捶腿。 突如其来的安逸让枫叶雪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叫声,那语气里满是风流气息的声音说道:“哎哟,舒服舒服,今天又是哪两个小美人儿看上本王了?好好捏捏,本王通通收入后宫。” “多年不见,越发贱得可爱了?”水暮颜忍不住怼他,熟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苍凉,把枫叶雪惊得猛然睁开了双眼。 随后他看到了白子佳,也看到了替他捶腿的水暮颜。惊喜和意外写在他夸张的脸上,墨玉扇被他捏在手中指指点点两个人,最后化为一声颤抖的话语:“你们终于他娘的想起我了!” “一直想的!”水暮颜用力一锤他的腿,疼得他嗷嗷直叫,而后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白子佳捏住他的耳朵用力扯了扯,枫叶雪连忙拉住那双手,很不要脸的亲上去,表示自己真的没做梦。而后被一个大力捏在大腿上。 对面的水暮颜邪魅一笑:“我的人你也乱亲?那可是你师父!” “哈哈!我这不是太激动了么?哇哦!你们竟然来了,今天什么日子?必须纪念一下!” “来来来,左拥右抱一个,满足你当年吵着嚷着的要求。”白子佳很主动拉枫叶雪起身,而后抬起枫叶雪的左手放在自己肩上,对面的水暮颜也很配合的站在枫叶雪右边。 枫叶雪开怀大笑,呼声震天:“哇!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两大美女在身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水暮颜和白子佳纷纷嫌弃的看着他,而后三个人提议吃一顿,庆祝庆祝。 枫叶雪一回头便看见了从头到尾没有打扰过他们的顾墨云,那张脸上写着“葡萄酸”。正当他错愕,顾墨云竟然朝他微微一笑,并且自我介绍道:“在下顾墨云,初次见面,幸会。” 白子佳看着那个照抄了水暮颜台词的人,一脸尴尬,而后枫叶雪也颇给面子,笑着回应:“君亲王枫叶雪。” “君亲王?谁封的?”白子佳忍不住瞪大双眼问过去。 “当今魔帝。”枫叶雪温柔一笑,又叹息一声,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好啦,不说这个了,走走走,摆上一桌,我给你们两位大美人接风洗尘!”枫叶雪左拥右抱,拐着她俩往饭桌上去。 顾墨云看着他们走在前头,不由得自我怀疑式打量自己,低头皱眉看了看自己一身黑紫色华服,难道自己杀气太重,不讨女人欢心? 他不由得摇摇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饭桌。 饭桌上,枫叶雪提到了许多往事,也提及自己如何拼命护着如今还在的浅笑阁,是他替白子佳守住了所谓的师门,是他替白子佳守住了那所谓的家族。 白子佳静默不言,她是神,所以魔界的一切她都无法守住,师门不是真正的师门,那是一些不同年龄段的人因为一种认同感汇聚在一起。这种师门一旦感情不再,散得比什么都快。说起家族,她进白氏一族也是偷梁换柱,在白家子女出生时便偷梁换柱了。她对这个家族来说,只是一个外人,可她在这里生长数万年,白氏一族早就是她的家了。 白子佳手中的杯盏被她有意无意转动着,她抿着茶不吭声,一双眼睛从头到尾就没有抬起来和枫叶雪对视过。 枫叶雪忽然伸了个懒腰,换了话题问:“对了,你们呢?这些年都去过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白子佳轻轻摇头,一脸抱歉的微笑:“哪儿也没去,就在浅笑宫待着。” “那你不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大师兄了!”枫叶雪是她的首徒,实际上修为还要高出白子佳几万年,当年觉着好玩彼此拜下,年岁渐远,便仿佛那真的是枫叶雪的师父了。 白子佳听着枫叶雪撒娇中带着委屈的话语,心里也是难过,她一样舍不得师门,舍不得家族,却不得不离开。 “墨徒,我没有……我……”白子佳说不下去了,她就是! 水暮颜见气氛如此尴尬,便说道:“外人还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问就不问了吧。” 顾墨云自然知道水暮颜是在说他,他本来也听得累,这些与他而言,都毫无关系。 “那你陪我这个外人出去走走,给他们师徒时间叙叙旧?”顾墨云这样提议。 他一直打量着水暮颜,那张脸上从头到尾出现最多的表情就是冷漠,面无表情,偶尔会笑,却笑得那样累。 顾墨云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水暮颜知道他是神,却丝毫不惧,而且那般无视他。顾墨云觉得水暮颜对他是冰冷的,就像自己本身不愿意结交无意义的人。 “这么想和我聊聊?”水暮颜捏住杯子,饶有兴致看了一眼顾墨云。 “可以吗?”顾墨云说话竟然也用商量语气,一旁的白子佳和枫叶雪估摸着,顾墨云大概是觉得水暮颜和他是一类人,所以纵然不记得,他依旧能够对水暮颜感兴趣。 水暮颜又看了一眼白子佳和枫叶雪,得到两人的默许水暮颜也便同意了。起身便走,顾墨云紧随其后。 看着两个人走了,白子佳和枫叶雪又继续叙旧。这次,枫叶雪问了一个很犀利的问题:“师父,你来魔界做什么?” 白子佳愣在那里,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自离开后已经有十万年不曾来此地,十万年足够沧海桑田了。 “天煞星坠落魔界,我陪顾墨云来查看情况的。”白子佳如实说了,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来替代。 “那我们回到话题,你走的时候,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不要师门了?”枫叶雪一脸认真,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白子佳满脸无奈,她害怕面对他们的质问,她的确无力反驳。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师门当年就摇摇欲坠,我都不曾想过它还能存在至今。”白子佳忍不住轻声怨怼,当年因为水暮颜大闹风城,她师门内部死了多少人? 文安雪,墨苍穹,司翎,七羽,司晋。她一众师门后来在洛神帝带来的兵力攻打下,应战而亡的不在少数。 事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是她认识了水暮颜,所以才有了得罪公冶承乾的事,所以后来才会出现屠城的一幕。事实上,带兵毁了公冶一族的人还是白子佳。 是她亲手把长剑刺入公冶承乾的胸口,是她带兵平定公冶一族所有不臣势力。从那时起,她就一直欠师门,欠家族一个交代。欠他们一个解释。 “墨徒,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神界之人,我还会不会背弃师门,背弃家族。”白子佳红了眼眶,她曾为了水暮颜背弃家族,背弃师门,可她从来没对水暮颜说过,水暮颜自然不知道。 两个人固执的以为,对方在意的不是彼此,而是各自手里所要保护的。白子佳以为水暮颜要的是天下一统,所以当灵叶璃被水暮颜刺伤,樊黎殇被水暮颜利用,白子佳能够气得反手一巴掌。而水暮颜认为,白子佳所维护的,从头到尾不过是白子佳眼里的家族,师门。 水暮颜不懂,不过是一群连朋友都不怎么算得上的人,怎么就值得白子佳如此维护。在水暮颜眼里,她只有执念和那个陪她的人。她要的很绝对,要的只是一人心。 而白子佳,要的是温暖,一个人怎么能给她?她眷念大家在一起的快乐,她怀念那时候的打趣,就像水暮颜的赤血楼,每个人都与她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水暮颜舍不得里面的每个人的吧? 可事实上,水暮颜曾抛弃过赤血楼不止一次,最后也的的确确离开了。 而白子佳也一样,不一样的是,白子佳是因为不两立,顾墨云的情劫过了,顾墨云回神界,而她,也没有理由留在魔界了。 第5章 如何面见你? 枫叶雪和她双双沉默着,都不说话,无话可说。 “或许颜子的确比你勇敢,她要什么就做什么,即便到最后她仍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至少她曾赴汤蹈火,一往无前,而不是瞻前顾后。”枫叶雪有些无情的批判白子佳,水暮颜曾经的任性妄为在他眼里成了优势,白子佳的思前想后成了劣势。 如果说人的态度是一瞬间转变的,那么一定是当利益冲突时,人选择利己时,才觉得对方是错。 “可能是我太小气,这么多年来还是放不下。可是师父,我仍旧不曾放弃过,依旧在守护这个我们曾经执着的师门,家族。”枫叶雪深情的说着,他希望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希望白子佳留下?可是,这本就是天方夜谭。 “倘若你是神,我是魔。枫叶雪,你觉得你还能如此大义凛然说出这番话么?你以为你能轻易留下?”白子佳做出最温柔的反驳,水暮颜再如何任性妄为,她都是魔界之人,可白子佳不是。 于枫叶雪而言。于师门而言,于家族而言,白子佳是敌对,是神。 “如果不是现在两界关系缓和了,你我是不是连坐在这里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了?”枫叶雪又是直白的一句,他目光沉沉,看着白子佳那双坚定又仿佛无所谓的眼睛。 “是。”白子佳承认了。 愧疚和惆怅布满他们的心房,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师门存在的意义。那些独立的个体,因为思想或者感情认知的相同,五湖四海聚在一起,这算什么情分? 盛夏的晚风吹起,夕阳西下,暮光堆积了愁思和沉重,将夜幕强行拉下。 而另一边,顾墨云和水暮颜只是走出去三公里。他们停在一个湖边,水暮颜出来时带了一壶酒,此刻兀自坐在岸边就开始喝。 顾墨云坐在她身旁,内心是无比平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想主动和别人交流的。可是像水暮颜这样冷漠的人,白子佳怎么和她认识的呢?他不由得好奇。 “在你眼里不两立否?”顾墨云一来就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引得水暮颜一瞬间回头打量他。 “本就不两立,还用想?”水暮颜直接给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看向远处,喝着自己的酒。 “你是个奇怪的人,明明一身邪魅,却让人隐隐觉得有一股浩气荡然于心。那么冷漠又不肯让人靠近,可是为何能在你眼里看到温柔?”顾墨云仿佛也是个懂情的人一般,给出的评判精准,又生动。 水暮颜放下酒壶,顾墨云想要伸手去拿,却被水暮颜一把拍飞了酒壶。这样强烈的排斥感,她却非不承认,只给了一句解释:“我喝过的酒不能给你喝,不礼貌。” 顾墨云看着那个一脸面无表情又极其认真的人,不由得笑出声,可笑声里却掩饰不住的轻蔑和冷漠。 水暮颜知道顾墨云也置气了,不记得前尘往事的他们这样相识。水暮颜不由得想起自己不记得时,顾墨云初次见她就为难她,连缓和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要带她去魔界。顾墨云永远是那样强势,不论哪一次的见面。 “这么不喜欢说话?”顾墨云见她不回话,又问了一句。 “或许是心太老了,所以不爱说话。”水暮颜给了这么一句话,无奈的叹息着。 顾墨云看着湖面波光粼粼,暮色苍茫,他眯着眼看向远方,忽然倒头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看着渐渐暗淡的天空。感慨道:“一个人多寂寥,真是万年孤寂。” 两界停战,顾墨云失去记忆,所以大概也就淡化了失去顾夕墨的痛。岁月太长,留给他的只能是寂寥,太寂寥。 “想听故事吗?”水暮颜坐在他身旁,语气忽然沉重,她对如今的顾墨云没有多大感慨,就像顾墨云对于最初的林阿九并没有什么感慨。 “嗯?故事?什么故事?”顾墨云眼睛都不睁,孤寂又乏味的躺着。 水暮颜看着转眼便沉下来的天色,心也沉下来了,她知道千霏归来了,她还在这里晃荡,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千霏。 她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顾墨云,她不知道千霏如果看到他会不会痛下杀手。当年魂飞魄散的痛,又该如何偿还? “我见过一个悲剧,小红和小白是一对挚友,小黑为了私欲杀了小白,小红后来将小黑打得失忆,小黑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可是现在小白又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回来了,你觉得故事会怎么发展?”水暮颜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问了以后她都忍不住笑了,于是不等顾墨云回答她便在一旁悲凉的笑着。 顾墨云能体会她的感受,他不记得前尘往事,可是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哥哥。他愤怒得想要手刃仇人,可是言秋神帝告诉他,他已经用整个魔界作为陪葬了。他那不安躁动的情绪才得到了安抚。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顾墨云坚定的给出了答案,一旁本来大笑的水暮颜笑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盯着脚下的草地,沉默了。 顾墨云见她突然沉默,不由得有些心慌,水暮颜像洪水猛兽,那看起来似乎沉稳温和的外表下,有一颗浮躁不安,狂乱悲愤的心,倘若不慎触碰到什么,就会爆发出毁灭性的伤害。 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眼前的人经历了一场大变一般,他失去哥哥的疼痛似乎都比不得水暮颜眼前的疯癫来得可怕。 “总是怀揣着恨意活着,真的是生无可恋,我尽力的去淡忘仇恨,一遍又一遍洗涤浑浊的心,却还是没办法做到心静如水。”水暮颜低下头,随意抬起手扶额,似乎有些头疼,眉宇微微皱着。 “忘不掉的不要刻意去想起,就这样耗着,岁月总能磨平一些痕迹。”顾墨云试图开导水暮颜,眼前的女子太过于邪气,冷漠,生人勿近。 “嗯。”水暮颜敷衍的回答着,而后重重倒在草地上,内心的焦虑和痛苦蛮横的拉扯着她,如何面见千霏?是喜是忧? 她才发现,原来当真正面临抉择时,她才是最犹豫不决,极为多情的一个人。她所谓的公平,已经不断的让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次次失衡,而她浑然不知,还以为是命运公然挑衅。 暮色彻底沉下来,将那一头白发染成黑色,清冷的月儿升起来,月光清凉的洒在他们身上,静谧的夜晚悄悄来临。 水暮颜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半梦半醒,梦里她又看见那洁白如雪的素衣白裳,纯白如莲的人。那人一副温婉模样,朝她轻声念诗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千霏……”水暮颜轻声昵喃,眼角余无声滑落泪来。 月上枝头,清风蝉鸣泣之时。白子佳终于来找她,明亮的灯火燃起在灯笼里,白子佳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 顾墨云听闻,而后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人,试着喊了声:“醒醒,白子佳来找你了。” 这样喊了三四次,她终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眸,身子依旧不动,只是躺在那里睁着眼睛,耳畔听闻一声声呼喊更近。 顾墨云扫了她一眼,而后没做他想,转头朝白子佳喊道:“我们在这里。” 白子佳闻声提着灯笼来了,见水暮颜倒在草地上一脸生无可恋,连忙皱眉怼顾墨云:“你又做什么好事了?阿颜怎么了!” 不等顾墨云辩驳水暮颜便开了口:“没什么,老毛病了,夜里不爱说话罢了。” 清冷的声音怎么会从白天如此活泼霸道的人嘴里说出?顾墨云有些惊讶,水暮颜昼夜差距让他看不懂,看不透。 水暮颜又问道:“什么时候去穆九峰?我想现在就动身,如果你还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一步。” 水暮颜说话间已经起身,看了一眼白子佳,白子佳不知如何作答,愣了一下,而后水暮颜转身就走了,连半个字都没有。 顾墨云觉得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水暮颜像个陌生人一般,突然冷若冰山。 白子佳无奈扫了一眼顾墨云,轻声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见怪就是。” “嗯。”顾墨云点头,而后问白子佳:“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穆九峰?” 他已经猜到水暮颜此行要见的人和他们要找的人是同一个人,他好奇水暮颜去穆九峰的目的。 “天色已晚,明日再动身吧。”白子佳这样提议,她知道水暮颜要去见千霏,在穆九峰能让水暮颜牵挂的人,除了那个空有躯壳的千霏,还有谁呢。 白子佳忍不住低头垂眸,水暮颜从哪里回来的?佛界?为何还是一身邪气?难道她内心的罪孽和怨恨连佛门都无法为她清净? 穆九峰。冰室。 千霏在那不大的冰室里待了一个时辰了,墙壁上被烈火灼烧的痕迹还是很明显。每一处的黑色都代表着当年恶意纵火之人的仇恨,而躺在正中央的冰棺看起来依旧是毫无损伤。 千霏悲哀的目光看过去,她轻轻朝冰棺走去,蹲下身,伸出手抚摸在冰凉的棺盖上。 她试着闭上双眸,内心的梦魇再现了水暮颜当年伏在冰棺上日以继夜泪流成河,极度悲伤的痛苦。只是一瞬,千霏便恍然睁开双眸,泪流满脸。 随后她捂住嘴,极力克制内心的悲痛。她的指甲在棺盖上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可她仍旧无法克制。 过了一会儿,她推开棺盖,冰棺里头并未留下任何灼烧的痕迹,只是,有些许黑色残渣。 她不敢伸手去触摸,那些黑色残渣是她身上的什么呢?衣服?尸骨? 冰棺被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的温度不再那般刺骨,这冰棺唯有盖上时会有极好的效果,一旦打开,便和普通冰棺没什么区别了。被烈火灼烧,依旧无法制冷。 千霏看着曾经躺了一年的冰棺,心头无数怨恨升起,因为她利用梦魇看到了龙皓天变成公冶承乾的模样,而后纵火,将她的尸身化为灰烬。 “吾定不会放过尔!”千霏猛然合上棺盖,气得一掌打在冰室的墙上,烈火又在墙上留下一道漆黑。 第6章 我依旧爱你 百鬼阁。 寒啸悲坐在庭院里兀自喝着酒,年岁带给她的除了悲凉以外,还有沉寂和执念。 她不知道如今白凌鸢如何了,对于那个在别人眼里不可理喻的白凌鸢,在她眼里不过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小丫头。 她仍旧记得白凌鸢为卫翎霄做礼物时那副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表情,以及内心的温柔。 那时候寒啸悲天真的以为白凌鸢和卫翎霄只是好朋友,因为他们初入千秋谷是以亡命之徒的身份。寒啸悲本就是亡命之徒,她自然懂得身旁如果有个同伴该是何等欣喜。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个有些固执又护短的白凌鸢已经在一点点暖化她的心。白凌鸢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因为她对另一个人好而爱上她。 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并不是为自己付出,却格外惹人心疼。 就像寒啸悲,她也希望有这样的人对自己,可老天让她谁也没遇到。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突然一声悲凉传入耳膜,寒啸悲的思绪被打乱,随后她抬头,看见了水暮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一身的邪气冷漠。 “你还是来了。”寒啸悲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她没想到水暮颜会来得这样快。 “她睡下了么?”水暮颜语气平淡,十万年来她没有一日不在反思,自己爱的是执念还是千霏? 为何当千霏醒来后说出忘记,她会那般崩溃?水暮颜是不想重来一次还是不想被遗忘? “你想她睡下了还是没睡下?”寒啸悲反问这么一句话。 水暮颜抬眸看她,眼底藏了说不清楚的神色。片刻后水暮颜兀自倒了一杯酒喝起来,看似无意的问道:“十万年了,陪她的人是你,你们感情有进展吗?”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有病。”寒啸悲这么怼她,当年水暮颜将她收下时,两人聊过一些关于千霏的往事。 让水暮颜感到不安的是千霏对于寒啸悲的些许依赖,水暮颜一度怀疑千霏喜欢的是成熟稳重,又有些冷漠的人。就像寒啸悲这样的,生人勿近,可对自己的人又宠溺万分。 有人说面瘫可靠,因为生人勿近,这句话是真的么? “那你和洛神帝的感情发展得如何?”寒啸悲这句话是替千霏问的,当初她满心以为即便千霏失去所有的记忆和法力,犹如凡人,水暮颜依旧会不离不弃。 可她看到的只是水暮颜气愤的拿走所有人的记忆,选择沉沦。那样没出息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水暮颜。 如果水暮颜对千霏赴汤蹈火不能理解为是爱,那一定有一句话可以解释她的行为——水暮颜自始至终都在为自己而活。 “寒啸悲,你也觉得我和失去记忆以后的千霏不配,是么?”水暮颜仰面又喝了一口酒,她也在想这个问题,自己已经很渣,有什么资格拥有千霏始终如一的情? “是。”寒啸悲毫不客气的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你优柔寡断,自私自利,道貌岸然,多情种。水暮颜,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她的一颗痴心。不仅如此,你配不上任何人,洛神帝,白子佳,顾墨云,白兰,段风尘,你都不配。像你这样的人,只配得上与你一样自私到极点的人。”寒啸悲说得一脸冷漠,语气里越来越气愤,想必她对水暮颜已经是讨厌至极,就水暮颜这样的性子而言,水暮颜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是,你说得半点不错。我就是个病态,一个对自己爱得最深的人。”水暮颜坦然承认,目光沉沉,她又饮了一杯酒。 寒啸悲坐在对面气不打一处来,十万年了,水暮颜还是未曾改过!那她回来做什么!千霏这十万年来的孤寂都是水暮颜给的! “水暮颜,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你让阿霏魂飞魄散,魂魄无法重聚。好容易顾墨云将她的一缕魂魄抢救,又给她重塑身躯,难道她那样什么也不记得的活着不好?你为什么要来打破这一切!” “你以为你是谁?审判者?你凭什么夺走顾墨云的记忆?凭什么将阿霏心里视为救命恩人的人赶走!她这十万年来像个痴儿一样活着,她不断的问我,为什么她不能像我们一样上天入地!为什么那个一直给她讲故事,告诉阿霏有一个人一直眷念着她的顾墨云忽然再也不来!为什么那个安宁美好的临安,有个美丽的画师,也一并消失了!她甚至问我,你又算什么?是她的什么人?” 寒啸悲忽然抡起酒壶向水暮颜额头砸去,水暮颜不闪躲,酒壶碎在她额头,碎片割伤她的皮肤,血流下来。 她仍旧坐在那里不动,听寒啸悲无情数落她。 “你告诉我!你算她的什么人!她又算你的什么人!” 寂静的夜被这份吵闹和宣泄打破,长空里尖锐刺耳的叫声直上九天。而一身邪气的水暮颜除了目光沉沉,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寒啸悲,我是一叶障目,你又何尝不是?阿弥陀佛。”水暮颜缓缓抬起右手放在胸前,一副温顺模样,她不反抗是因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不做辩驳。 “我来,是因为我梦到千霏回来了。”水暮颜依旧不要脸的这么说,她丝毫不顾寒啸悲在对面有多气愤,水暮颜想要的她就去做,从来就不想管别人怎么看她。 “滚!立刻给我滚!”寒啸悲忍无可忍,幻化出悲霜剑,狠狠刺向水暮颜! 水暮颜侧身闪躲,她还是不能够确定千霏是否真的回来了,于是她一边闪躲一边思考该如何面见千霏。 寒啸悲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本来想打斗的欲望也没了,如今的水暮颜,除了那邪气的妆容以外,便是通身的暮沉沉和温和,或许她真的不一样了。寒啸悲这么想着,而后停止了对水暮颜的攻击。 水暮颜站在不远处看着怒气难消的寒啸悲,而后说道:“我知道她回来了,通告不是你发布的么?” 寒啸悲愤愤的看她一眼,而后一剑劈开了石桌。 寒啸悲忽然悲凉大笑,眼神凄惶:“为何苍天要赋予你这样风流浪荡之人如此多的能力!难道全天下的人都瞎了吗!” 水暮颜听着寒啸悲的嘶吼方知自己在她们眼里多么不堪,她不由得目光悲凉,这天下人终究是容不得水暮颜这样的人。 两人对峙着,都没发现站在不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窥探这一切的人。 假山背后站着一袭白衣的千霏,她眉目依旧,只是添了几分仇恨。方才水暮颜和寒啸悲的话她都听在心里,住在她心里的梦魇承载了水暮颜前半生所有的情,梦魇犹如一本书,千霏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千霏胸口起伏不定,她以为再相见时水暮颜会和当初一样,热烈如火。即便不是如此,也应该对她依旧热烈。 现在的水暮颜看起来像放下执念的人,张口闭口都是放下,她又真放下了?千霏摇摇头,如果水暮颜放下了就不会来这里了。 风吹起千霏的长发,扬起裙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细沙迷了她的眼,两行泪从她有些焦虑又带着伤心眸中掉下来。 寒啸悲不经意看向远处,正对上千霏那双泪流的眸子,寒啸悲不由得变了脸色,她知道千霏必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水暮颜见寒啸悲眼里有了异样,又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千霏就在身后。 千霏站在那里看着寒啸悲的脸色变换着,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转小雨。而寒啸悲对面的水暮颜始终一动不动,千霏要如何才能做到不心慌? 千霏缓缓朝那一头白发一身暗红色走去,每一步都犹如走在锋利的刀尖上,以至于盯着他们看的寒啸悲脸色一变再变,等到千霏终于走到水暮颜身后时,寒啸悲脸色终于变得阴沉。 水暮颜已经听到了千霏有些急促的抽泣声,她更不敢回头,依旧站在那里,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 寒啸悲冲过去就是一巴掌,直接将水暮颜的脸打向千霏那一边。 “你不是来看看阿霏的?你看呀!”寒啸悲朝她嘶吼,面目狰狞:“人都来到你身后了你还要怎样!水暮颜你这副模样我真想给你一刀!” 水暮颜这才转动身子,正对千霏,垂下的眸子不敢抬起,尽可能的面无表情。右手放在胸前,动动嘴角吐出来的话却是——阿弥陀佛。 千霏震惊,眼泪刹那又汹涌澎湃,抽泣声彻底化为嚎啕大哭,她扑向水暮颜,抱紧她哭喊着:“你怎么了阿颜,怎么变成这样……” 水暮颜左手垂下不敢动,右手被千霏压在胸前,她能感受到千霏的存在,以及温度。 “千霏,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已经第一百次梦见你对我说,‘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所以我来看看。”水暮颜说得那样平淡,语气里却满是眷念,也许她本就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所以无论她自以为有多绝情,其实心中的情分都会或多或少表现出来。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陪你了……”千霏抱紧她,心慌意乱,并且哭诉:“你为什么不主动抱我?难道见到我不开心吗?阿颜,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变了。” 水暮颜双手垂下,她尽可能平缓自己说话的语气,温柔的说道:“你回来了,我却回不来了,千霏,我回来陪你放下。” 为什么一出口就是离别?!既然回来离别,何苦这么急着说! 千霏的哭泣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的放开抱紧的人,看着那张邪气的妆容,平静的眼眸,自己一身苍凉之气。 千霏无法接受她说的话,连连摇头:“你在乱说些什么?阿颜,你……不!你不是我的阿颜!你不是!我的阿颜绝不会对我说出这些话!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千霏猛然推了水暮颜一把,水暮颜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白发散下遮住她的双眸,她反而觉得安心些。 第7章 此情无关风月 “谁逼你说这话的?你告诉我,我杀了她!是谁逼你的!”千霏又开始不甘心的嘶吼,她扑过去,又急又气的捏住水暮颜的脸庞,心疼得眼泪直掉。 “千霏,没关系,我会陪你放下,然后我再走。”水暮颜是不是担心千霏打不死她?一而再再而三说这种混账话。 “去了一趟佛界你就这样了?你心中的执念你也放下了么?嗯?”千霏目光变得冰凉,水暮颜的转变已经将她所有的恐惧逼到了极致。 “我依旧爱你,只是,我没办法再不顾一切陪你天长地久,我曾能给你的温情早已经在十万年前被我亲手打破。”水暮颜说这话时眼中掉落了泪,在佛界十万年的反思,让她深刻意识到她从回来的那一刻起,便彻底失去了与千霏天长地久的可能。 “你心里有洛神帝了,你爱她,我知道。”千霏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而后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可以容许一个死人在你心里长存,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忘了她。” 水暮颜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千霏已经知道当年千秋谷毁于一旦,是洛神帝攻击了风月林导致援军撤走,寒啸悲之所以消失也是因为洛神帝一掌打得她散尽半生修为。 “我不奢求你能放过她,我只想要你放过你自己。”水暮颜终于舍得伸出手抚上千霏的脸庞,眸中终于再有情:“身在红尘岂能不被情所困?曾经的我不肯放下执念,做错了很多事,伤了很多人,那些都不可挽回。我能做的就是弥补,尽可能的偿还我所亏欠的,虽然我永远无法还清我所欠下的。千霏,你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我也不希望你走上无法回头的那一天。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水暮颜如何做到淡定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伤心欲绝的脸庞还能说出这种话的?她再也不是那个癫狂的水暮颜,如今的她已然变了,彻彻底底变了! “你要留我一个人在世间再受永世孤寂?”千霏眼里还在抖落豆大的泪珠,她还在克制着最后的崩溃,她不想,也从未在水暮颜面前留下无情至极的一面。 “孤寂总是会存在的,但是总有人会陪你,我的心也会陪着你。”水暮颜也心疼着,只是她太过于清楚自己的下场。 千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迫切的想知道水暮颜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一回来变成这样陌生,那个口口声声要陪她一生一世的人居然能一直说着让她心头滴血的话。 “如果你是因为觉得我和洛神帝无法并存,我给你两个选择。”千霏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她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能让水暮颜如此反常。 “让我猜猜你的选项,第一,和你在一起,你放过洛神帝。第二,杀了洛神帝,把我困在身边。”水暮颜微微笑了笑,那一瞬间,千霏才觉得水暮颜没有走远。 “千霏,你心里仇恨太深了,你要杀的人何止一个洛神帝?顾墨云,白兰,卫翎霄,白凌鸢,公冶承乾。”水暮颜心里疼痛,她不知道如何让千霏放下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些人都已经受到了惩罚,虽然是水暮颜代为执行的。 千霏一脸认真看着水暮颜,她开始看不懂水暮颜,她明明见过水暮颜将这些人都惩罚了一遍,而自己也被折磨得痛不欲生,那现在是如何?水暮颜害怕千霏放不下仇恨? 千霏想到这里笑了笑,伸出手将水暮颜扑倒,温柔靠过去,眼里带着威胁:“阿颜,不要逼我,你于我而言杀伤力有多大你不知道么?你最是怨恨有情人不成眷属,那你为何要上演这一出?” “我们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千霏,我很开心听到你说这句话,从前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如今我们归来,我很开心能听到你亲口说出这句话。可我已经无法跟进你的脚步,修魔道之人迟早灰飞烟灭,这一天已经不远了。而且我的心里的的确确有洛神帝,我闭关出来以后,就嫁给她了。” 千霏早已经知道,而且她能感知当初水暮颜对于洛神帝的爱,还有纠结。那时候水暮颜想不清楚她与千霏之间算什么,众叛亲离之下水暮颜唯有洛神帝作为依靠。她们之间从排斥变成了依赖,穆九峰一战后洛神帝消失,水暮颜刹那青丝成白发。最后千霏空有躯壳时,水暮颜抛下了所有人,唯独留了洛神帝。那一份被深藏,被愧疚覆盖的爱情,是那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的三千白发是为她,可你心里最深处的病态却是因为我。我已经觉得很公平了,就这样,别说了,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再也不会有人拆散我们。你若担心我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我可以放下,可以逃避,这些怨恨岁月都会磨平。”千霏话音刚落便吻上水暮颜。 当温存落在唇上的刹那,水暮颜内心无比煎熬,她十万年来所有的试想和平静都化为乌有。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过情网,她也救不了任何人,现在她只能等待灰飞烟灭的一刹那,一切都结束了。 千霏见身下的人始终无动于衷,不由得觉得脸红,也尴尬,现在的水暮颜在想什么她一无所知,她仅能知道过去的水暮颜曾想过什么。 千霏将吻收回,轻轻伏在水暮颜胸口,柔声道:“曾经住在你心里的梦魇已经与我融为一体,阿颜,你不用担心你未表达的情分被掩埋,我都知道,并且能够感受得到。你的孤寂,你的渴望,你的悲伤,我都懂。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一世长安,永不分离。” “如果没有梦魇,你还能懂这些吗?”水暮颜终于舍得伸手抱住她,并且翻身将千霏压住,爱怜的说道:“木左逸曾说过,我对你一无所知,所以我爱的都是自己的幻想。现在的你心里住着梦魇,承载着我所有的执念和记忆,那真正的你呢?千霏,你是希望我爱上自己的执念还是希望我爱的是你?” 千霏听着她的话,心头不由得凉凉的,难道自己真的对水暮颜一无所知?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千霏双手抓紧了身上人的衣领,将水暮颜用力拉扯,两个人近在咫尺。 千霏凝视身上那双显得无助的眼神,缓缓将唇齿贴上去,昵喃:“我既然敢这般对你,便可以为你放下一切,我要的从头到尾不过一个你而已,阿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水暮颜目光呆滞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思考全部被打乱,她曾所求的也不过如此,难道自己真的要放弃?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努力的回忆着过去,妄想找出她不爱千霏的画面,可结果是,从初遇到最后,她心里一直存在着千霏,从始至终都想靠近千霏,窥探千霏心里是否和她一样所求无二。 “千霏,我们慢慢来,我们都一叶障目了。”水暮颜还是不肯死心,她已经辜负过洛神帝,她不敢再辜负千霏,现在还未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千霏闻言不语,只是将双手勾在水暮颜脖子上,贴在耳畔昵喃:“我们回屋吧。” 娇柔的姿态,温柔的声音,水暮颜的心乱了。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千霏又提醒一次,并且搂紧了她。 水暮颜心动了,她一败涂地,千霏于她而言太具有杀伤力,轻而易举便让她投降。 水暮颜再睁眼时,目光里已经不再平静,复杂的情绪混杂着些许情欲,狂躁不安充满了她整颗心,她开始呼吸急促。 千霏伸手缓缓抚摸她的玉颈,有意无意吻上她的唇,她不信水暮颜真的那么无情。 “你真的要这样?”水暮颜双眼被情欲染红,她主动的抱紧了身下的人,那一刹那,千霏明显感受到了水暮颜内心的控制欲。 “你本就是我的,不是么?”千霏笑了笑,而后温柔吻在水暮颜唇角。 事不过三,水暮颜再也无法抗拒,于是将千霏抱入怀中,千霏微微的惊呼更是加重了水暮颜心里的情欲。 水暮颜抱着千霏,脸色难看,可那双脚却从未停留过,一直在走。 千霏看着水暮颜那副模样,心头自然刺痛,可她醒来时便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没关系,她可以慢慢来,将多余的洛神帝一点点剔除掉。 雨雪殿。 水暮颜将千霏放下,雨雪殿内不知何时所有的陈设已然变成红色,连床榻也是。 千霏看着一脸诧异的水暮颜,柔媚的笑道:“我在等你回来与我成亲,好看吗?我布置的。” 水暮颜打量着朱红的帷幕,红木床,精致的雕刻,还有红得令人心动的被褥。 “真好看。”水暮颜微微叹息,这曾是她最想要的。 千霏一把勾住水暮颜的脖子,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一脸娇柔问道:“阿颜,让我看看你不一样的一面。” 千霏缓缓剥开水暮颜的衣服,柔情似水,对面的水暮颜岂会不懂? 水暮颜挥手灭了灯盏,四下一片漆黑,她扑倒千霏,褪去两人衣衫,大红被子盖上的瞬间,水暮颜将千霏搂入怀中,柔声道:“傻瓜,睡觉。” 千霏愣住了,她贴在水暮颜丝滑的睡衣上,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安心。她一直焦虑,害怕水暮颜真的转身离去,现在水暮颜再也不说那句阿弥陀佛,她心里才算安心些。 “天亮以后,你还在我身旁么?”千霏眼角滑落了泪,她脆弱不堪,或许一句话就能将她击碎。 “在,我会一直在,直到生命的尽头。”水暮颜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柔声安慰。 “好,陪着我,不要走。”千霏将水暮颜搂得紧紧的,她知道怀里的人不会是她的了,从水暮颜不肯与她亲热的那一刻,她已然知道水暮颜心里被另一个人填满了。 或许再理智的人,求不得的时候都会自欺欺人。我们自以为是可以做到的理性,往往在贪欲面前分崩离析。世上最难衡量的便是情分,最难两全的也是情分。 第8章 不速之客 翌日。 千霏早早便醒来了,身旁的人还熟睡着,千霏知道她睡得晚,水暮颜彻夜未眠,时不时为千霏检查被子是否盖好。当察觉千霏手指冰凉时,水暮颜又紧握那双手,生怕她凉了。 一夜温柔,千霏如何不在意她?即便水暮颜心中真有洛神帝,千霏也愿意用足够的时间去磨平,水暮颜能等她再醒来,她也能等水暮颜再放下。 直到正午时分水暮颜才醒来,睁开双眸的那一刻正对上伸过来的纤纤玉指。千霏食指温柔划过水暮颜的鼻梁,眉毛,还有那张已经不复当初活泼的脸。 水暮颜平静的看着千霏,任由千霏玩闹,千霏看着身下的人变得沉稳,心里颇为感慨。 “可爱的小鬼长大了,就是多了几分沧桑。”千霏趴在水暮颜胸前,调皮的伸手捏着水暮颜的脸。 “不管怎么变,我始终还是我。”水暮颜又赖床,一夜头疼让她身心疲惫,她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彻夜头疼,而她头疼至极时,洛神帝总是为她揉揉太阳穴,或者抱着她,轻声安慰。 “正午了,该起床吃饭了。”千霏拉她起床,凑近的一瞬间却发现水暮颜额上的灵体出现一点点的裂痕。 千霏凑近了看,那朵金色彼岸花的的确确有裂开的痕迹。灵体怎么会破碎?千霏不由得疑惑,担忧写在她的脸上。 “别担心,灵体破碎还有很久的时间,还早。”水暮颜说得跟个没事人一般,迅速穿好衣服,拖着一脸委屈的千霏出了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阳光堆到她们身上,花香扑面而来,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所以一直候在庭院里的洛神帝此时正口干舌燥,额上冒汗。 洛神帝看着两人欢笑着从房里出来,千霏和水暮颜十指相扣,笑得格外甜蜜,这是水暮颜和洛神帝在一起不曾有的快乐。以至于洛神帝有刹那失神,愣在那里。 水暮颜笑着拉千霏走过去,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洛神帝,轻声道:“你来了。” 洛神帝苦笑一下,而后低声回答:“醒来没看见你,我猜你肯定回来这里了。”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看向身侧脸色不好的千霏,轻声道:“一起用饭?” “随便。”千霏带着孩子气这么回答,脸转向一边不理人。 “我安然无恙不用担心,洛神你要不要去别处逛逛?”水暮颜委婉下达了逐客令。 “好。”洛神帝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水暮颜扭头看到千霏显然不开心,探头过去轻声哄道:“生气了?” 千霏懒得理她,兀自看向一边。 水暮颜松开千霏的手,千霏立刻回头了,脸上带着惊诧和微怒,水暮颜却笑着一把将她横抱入怀中,然后在千霏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的表情里,温柔的去了正堂用饭。 饭桌上水暮颜也是细心至极,这顿饭寒啸悲倒是没吃几口,被水暮颜和千霏的狗粮喂饱了。 一顿饭刚吃完便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便对上了顾墨云和白子佳的眼眸,千霏看到顾墨云的一瞬间心头纷乱。这是让她魂飞魄散的人,也是让她重新拥有躯壳的人。 顾墨云看到千霏额上的灵体是一道火时,他又仔细观察千霏,发现那双红色的双瞳就是梦魇的。还有千霏周身散发出来的煞气和阴冷,这些都是梦魇的气息,挡都挡不住。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面带微笑坐在千霏身旁,难道她看不出来眼前的人并不是完整的一个人?一个躯体两个魂魄,但凡修为高一点的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这是我心上人,千霏。”水暮颜这话是对顾墨云说的,天煞星坠落是不祥征兆,两界必然会彻查此事,而顾墨云必然是神界派来的。 水暮颜说这话相当于是宣布了她和千霏共存亡,也不知道这话对顾墨云有没有威慑力。 顾墨云站在那里笑了笑,他听到这句话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卫翎霄和白凌鸢,在神界的两大宫主是一对儿,顾墨云早有耳闻。让他吃惊的是,水暮颜竟然也喜欢女人,怎么那么恰好,水暮颜喜欢了一只妖兽。 “二位前来若是为了天煞星一事,那我有几句话奉告二位。”水暮颜起身的一瞬间霸气十足,眉宇间都是防备。 她警惕的看着顾墨云,冷笑道:“天煞星坠落,异物降世,两界必然会想办法除掉异物。但是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水暮颜的人,想要毁了她,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说完了,二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子佳总算懂了水暮颜为何突然回来,天煞星降世,水暮颜心头或许早有预感。她是回来保护千霏的,白子佳昨日还在想,是故人重逢?现在这个念头彻底打消了。 顾墨云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不想在此时宣战,再者,即便他不出手魔界也有人出手,天煞星出现,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种厄运,魔界不会袖手旁观。 “无话可说,是我见识太少,总以为世间都是金童配玉女。”顾墨云这话说得毒辣,轻易点破了水暮颜和千霏的水。 水暮颜伸手握住身旁人的手,深情的说:“世俗总是最世俗的,金童玉女不足为奇。就像世俗总以为世间情分唯有爱情与友情,一般人怎么会有机会遇到那个心心相印之人,命格平凡则一生平凡,命格称奇则一生传奇。见识太少自然无法评判出其中滋味,不妨事。” 水暮颜这张嘴也是不饶人,说得顾墨云有几分尴尬,但他对水暮颜更是有了几分兴趣,这个女人与别的不太一样,有趣。 “走,散散步去。”水暮颜不等千霏回答便又横抱起千霏,众目睽睽下千霏不由得羞红了脸。 千霏轻轻锤了她一下,柔声道:“快放我下来吧,别人看到了不好吧……” “我之所以敢大言不惭宠你一世,自然是因为我从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若是男人抱着女人被视为正常,女人抱着女人被视为异类,那我抱着你也不失为一种高调,走在人群中别人总会第一个注意到我们,这可是一个宣布你名花有主的好办法。” 水暮颜何时变得这副模样?她句句都像是说给顾墨云听的,又像是说给千霏听的,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在她眼里,爱无界限,如果她爱上的是一个女人那只能说明她爱的人恰好是一个女人,而非她爱的是女人。 看着两人离去,白子佳和顾墨云皆是略微尴尬的表情,这一趟本来是想着查看天煞星在何方,却被人反过来上了一课。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回去?”白子佳这么问道。 “回去做什么?你不觉得你朋友是个有趣的人么?不如我们多留下来两天?说不定会有其他有趣的事发生。”顾墨云勾唇一笑,而后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不乐意的白子佳。 “那我们回浅笑阁吧。”白子佳转身欲走。 “住在这里不行?那不是你朋友吗?”顾墨云这货绝对是故意的!看不出来白子佳满脸写着不开心? “不习惯待在别人家里,我脸皮没你这么厚!”白子佳瞪了他一眼,而后气呼呼离开。 “好,那我厚脸皮留在这里看好戏。”顾墨云勾唇一笑,他可不能错过晚上的好戏,千霏灵体出现异变,近日必有好戏! 雨雪殿。 千霏被水暮颜抱回来,水暮颜一直不肯将她放下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千霏看着水暮颜那张惶恐不安的惨白脸色,开始心疼起来,她知道水暮颜在担忧什么——千霏体内的梦魇已经混合了天煞星的力量,眼下怕是要与天下人为敌了。而对付千霏的都是水暮颜曾经的故人,只怕水暮颜依旧是于心不忍。 千霏抚上水暮颜那张脸,柔声劝道:“阿颜,我们惹不起总躲得起,你不是早就说过想离开魔界么?我们去别处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水暮颜心中惶恐并非这个,她只是终于肯承认,梦魇已经强到自己都无法抗衡,千霏的魂魄一旦被蚕食,这个躯体就只能是躯体了。 “千霏,为什么我做的孽要报应在你身上?”水暮颜心里无比后悔,当年因为斗不过顾墨云所以选择饲养梦魇,还将梦魇种在心里。 彼岸花妖纯净的原力能够让梦魇迅速成长,若非水暮颜执念太深,意志力坚定,当年梦魇早就蚕食她的身体了。 “如今融入你体内的梦魇比当年厉害百倍,一旦她吞噬了天煞星的力道,只怕如今的我也不会是它的对手……”水暮颜抱紧千霏开始哭泣,她已经不想再次体会失去千霏的痛。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斗不过梦魇?”千霏笑了笑,试着为她擦掉眼泪,又补充道:“怎么还是喜欢哭鼻子?” 水暮颜死死抱住她不松手,她额头的灵体又开始出现裂纹,千霏看着看着便只觉得浑身冰凉,这是什么征兆?! 当千霏用手指轻轻划过水暮颜灵体时,水暮颜抓住千霏的手,眼里藏不住悲哀的说道:“修魔道之人,最后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灵体粉碎。” 千霏笑了笑,她捏着那张悲伤的脸蛋,鼓励道:“你说过会陪我到生命的尽头,等你走了,我也跟你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在世间。” “不要!我不想你死,你才回来,怎么可以——” “那我魂飞魄散的时候你活着可觉得有意义?你活得人鬼不分,难道你想看见我一生一世都那般生不如死?” 千霏反问她,并且在水暮颜出神的刹那又补充道:“以后不要背着我承担什么,否则我算你的什么呢?我连陪你分担都做不到,那我存在有什么必要?倒不如魂飞魄散的好!” “不要不要!我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水暮颜示弱了,她再也无法拿千霏冒险,她努力勾起一个温暖的笑,灵体又破碎了一点点。 月寒宫。 千清风抬头的瞬间正对上白兰和龙皓天,他连忙下跪参拜:“千清风参见魔帝。” 第9章 梦魇 “平身。”白兰落座,喝了一口茶,而后问道:“天煞星坠落于穆九峰,你可查明了去向?” 怎么会不知?千霏所在的百鬼阁就在穆九峰,他只是不知如何处理。若如实禀报,只怕千霏难逃一死。 “近日穆九峰很热闹啊,听说来了几个稀客。”白兰意味深长看了千清风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 千清风依旧是闭口不答,他眼眸低垂,尽力掩藏情绪。 白兰也不做声,抬起茶盏又喝了一口,再发问:“还记得你现在是谁的部下么?” 千清风躬了躬身子轻声道:“魔帝的。” “我还以为现在还是十几万年前。”白兰笑得意味深长。 龙皓天微微一笑,而后试探着问:“她真的回来了?” 千清风听不出来龙皓天问的是谁,抬眸正想问的时候又听得一句:“我说的是水暮颜,千霏也可以。” “嗯,都回来了,住在雨雪殿的。”千清风回答。 龙皓天触碰杯子的手抖了抖,神色掩不住的慌张,被千清风和白兰看在眼里。 白兰安慰道:“别怕,水暮颜不会给千霏添麻烦的。” 龙皓天唇角动了动,而后没做声,他低头看自己那双手,仿佛真的是沾满了鲜血。他放的那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天煞星落在哪里的?听说落在千霏身上的。”白兰又是一笑。 千清风无可奈何点头,而后白兰迅速起身,脸色略微带着不满的离开了月寒宫,转移到雨雪殿。 雨雪殿。 水暮颜正在庭院里绣着金色线,那大红色的雪纺上穿梭着金丝线,她专注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白兰等人来的时候正看见水暮颜低头刺绣,白兰愣了愣,水暮颜为谁做嫁衣? 片刻后白兰抬脚准备踏入雨雪殿,却撞上了什么,白兰捂着头抬头看,才发现眼前有一道屏障,此时若隐若现的红光隐隐约约。 一瞬间白兰心里凉透了,水暮颜防备至此?他横眉冷对,运起一道功力便朝屏障打去,那屏障却纹丝不动。 屏障内的人早有察觉,可水暮颜就是不抬头,充耳不闻,事实上,屏障外的声音她自然是听不到的,但是她能知道有人在破坏结界。 白兰更是生气,幻化出离君剑来,准备一剑劈下去,却忽然遭到猛烈的攻击,一道红光迅速朝他袭来,将他击退数米远。 龙皓天和千清风都慌了,顿时去扶白兰起来,白兰猛烈咳嗽两声,再抬头望向里面时却看见水暮颜已经出来了。 水暮颜扫了一眼白兰,而后说道:“你来做什么?” “呵。”白兰冷笑,水暮颜一身邪气更重几分,消失这么久,还是丝毫未变。 “有话直说,无事退下。”水暮颜一脸冷漠,极其不耐烦。 “天煞星坠落,异物降世,你私藏异物,就不怕天下人讨伐你?”白兰心中升起无名火,他也不知道自己来究竟想做什么,或许就只是想看看水暮颜,可一开口就这样了。 “我知道了,有本事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想碰千霏,没门。”随后水暮颜转身,准备进去。 “水暮颜!你以为你可以与两界作对吗!”白兰终于忍不住嘶吼,是不是有水暮颜的地方就注定有磨难?水暮颜命格不好还是性格不好? 水暮颜微微回头,停在原地想了想,而后扭头一本正经说道:“白兰,你是不是以为我总想着杀戮?有一个龙皓天作为教训,我还会如以前一样放肆?不过话说回来了,倘若我再生杀心,断然不会留第二个龙皓天放火烧冰棺。” 龙皓天闻言吓得腿软,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额上冒汗。他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起码水暮颜不会知道,否则怎么留他至今? 水暮颜看了一眼龙皓天,又补充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千霏回来了,我便不想计较其他。因果报应总有轮回,我不想再添罪孽,我只想护着千霏一世长安,可若世人非要与我作对,那我再开杀戒,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说话间白兰和龙皓天都注意到水暮颜额上的灵体又多了一道裂痕,他们意识到水暮颜活不了多久了。 “我不想听你们废话,有本事放马过来,可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手软半分,后果自己掂量。”水暮颜拂袖离去,将白兰等人隔离在外。 白兰看着水暮颜离去,只能皱眉,他也没法子,可群臣已经上奏,务必除掉天煞星。 龙皓天微微退步,水暮颜这是放过他了?他感觉是自己的错觉,水暮颜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放过他?当年水暮颜气得要屠城的。 “如此执迷不悟,你这一生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白兰低声昵喃,微微皱眉,他看了看手中那块令牌,他是妄想将水暮颜再次收入麾下? 白兰万万没想到水暮颜将千霏护得这般好,如他面临的问题是如何除掉天煞星附体的人,现在看起来还有可能么? 他有些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却十分不巧在拐角处遇上了顾墨云,四目相对的瞬间自然生出敌意来。顾墨云警惕的看着白兰,不记得所有事情的顾墨云自然不记得与白兰的仇恨,因此白兰对他而言只是历史书里记载着的人,那个战败的人。 白兰想不通为何顾墨云又来了这里,莫非又有什么阴谋?还是为了天煞星? 白兰停在顾墨云面前,微微皱眉,岁月的沧桑让他变得更加腹黑阴冷,当年的温暖明媚荡然无存,残留下来的一股子伪君子气息倒是满满当当。 顾墨云看到千清风低眉顺眼跟在白兰后面,还有一身薄凉气息的龙皓天,他猜得到,眼前这个一身帝王气息的人就是白兰。 顾墨云试着越过白兰,却被白兰叫住:“神界之人来这里做什么?” 顾墨云停住脚步,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正在尴尬时候,拐角处又蹿出来一个白子佳,两波人就这么尴尬的对峙着。千清风表情最为丰富,满脸为难,又不知所措。 白兰转身质问千清风:“赤血楼何时起成了闲杂人等出入之地?” “魔帝教训得是。”千清风单膝而跪,满脸歉意。 白兰也觉得气氛压抑,他向来拿顾墨云没办法,又能如何?不过顾墨云是不是来找水暮颜的?白兰顿时好奇,顾墨云能进去那道屏障?那他跟过去何妨,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千霏如今的状况,天煞星到底多大力量? 白子佳推了一把顾墨云,顾墨云这才回过神来,而后起身往前走去。他身后的白兰顿时跟着他,画风变得瘆人,顾墨云忍不住回头打量白兰。可当他看到白兰波澜不惊的表情时,顾墨云选择低着头继续走,他还能赶走白兰? 顾墨云伫立在那道屏障前,试着伸手触碰,结果遭到一波强烈的反击,吓得他连忙防御。 白子佳见状不由得皱眉:“她这是做什么?防谁呢?” 白子佳朝里面喊:“水暮颜——水暮颜——” 话音刚落,那屏障便消失了,而后便是一声回答:“其他人就没有进来的必要了吧。” 白子佳尴尬的望向顾墨云,而后略带安慰地说道:“没事没事,我进去也是一样的,你在这里等我也好。” 说完白子佳便进去了,顾墨云正想跟过去,屏障又开启了,将他阻隔在外。他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么久以来他还未受到过如此挫败,这世间竟然有人不正眼看他? 白兰仿佛明白了什么,而后对顾墨云说道:“莫不是真要在太阳里晒着?移步喝杯茶?” 面对白兰的邀请,顾墨云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便跟着去了。 月寒宫。 白兰直白的问他:“天煞星坠落穆九峰,你也是为了这事儿?” 顾墨云淡淡一笑,眉目间没了当年的怨怼,因此看不出来任何杀气,只像是个平常人罢了。 他笑道:“异物降世,这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我也是奉命前来查看。” 白兰闻言冷笑,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异物就是水暮颜心上人千霏,你就算知道了能如何?你以为你可以敌得过彼岸花的原始妖力?” 顾墨云想起刚才的事情,方才那回击他的力道不轻,想来水暮颜实力深不可测,他自然不想硬碰硬。可异物必定要除掉,否则会乱了定数,六界都会有异变。 “难道她能与天下人为敌?”顾墨云天真的这么嘲笑水暮颜。 “哼,呵呵呵……”白兰和龙皓天忍不住笑起来,水暮颜是个疯子谁不知道?她能与全世界为敌。 顾墨云也冷笑回敬,他不了解水暮颜,可他不信天下人之力收拾不了一个天煞星。 白兰看着顾墨云如今锐气大减,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曾斗了数万年的人,而今又该如何相处?他很多时候也在想,真的不两立?水暮颜没有得到答案,他白兰也没有得到答案。 顾墨云无心停留,按照他的预计,千霏灵体出现异变也应该快了,他就是想看看那坠落的妖物到底是何形态。 忽然有人来报,雨雪宫方向出现异动,几个人连忙赶过去。 雨雪宫。 闯入几人眼帘的是水暮颜正和千霏打斗着,两人互不相让,正抢着那件金丝缝制的嫁衣。明媚的阳光倾洒在金丝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顾墨云见白子佳一脸着急的等在一旁,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子佳连忙向顾墨云求助:“刚才从屋里出来的人是千霏体内的梦魇,梦魇为了一件嫁衣和水暮颜起了争执,两人打到现在还不肯停手。” “梦魇?”顾墨云心生戒备,那是他也惧怕的东西。 顾墨云扫了一眼打斗的两个人,看准时机一掌打向梦魇,凌厉霸道的掌风迎面而来,梦魇猝不及防,松开了强力扯住嫁衣的手。 水暮颜察觉到那道掌功朝梦魇扑过来,她连忙冲过去将梦魇拉入怀中闪退一旁。两人才做停顿,梦魇又将水暮颜手里的嫁衣抱了个满怀,一脸开心的对视面色凝重的水暮颜。 水暮颜冷眼看向顾墨云,生气质问:“我的家务事用不着外人管教!” 第10章 唯恐天下不乱 梦魇闻言笑了笑,从水暮颜怀里挣脱,一下披上那大红金丝嫁衣。阳光倾洒在金丝上熠熠生辉,梦魇笑得无邪,像个待嫁的少女,兴奋得转了好几圈。 水暮颜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梦魇在对面却还是一副娇俏模样,她笑道:“我和千霏共用一个身体,我穿上嫁衣不就是等于她穿上?你还和我争什么?” 水暮颜冷着脸吼道:“把衣服脱下来!这不是给你的!” 梦魇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站在原地跺脚,一脸委屈。可水暮颜丝毫不给面子,步步紧逼。 梦魇冷哼一声,脱下来嫁衣,双手准备撕开那嫁衣,她一脸威胁说道:“水暮颜!你再敢凶我试试!我得不到的,千霏也别想得到!” 水暮颜感受到极大的威胁,梦魇有恃无恐,占据着千霏的身体挑战她的极限。对面的梦魇见水暮颜投鼠忌器的模样,不由得大笑:“舍不得打我了吧?不仅是你,日后有谁敢欺负我你都得护着我!不然后果自负!” 水暮颜依旧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眼里寒冰万丈。 白子佳指着梦魇训斥道:“你要不要脸!借着别人身体做坏事!” 梦魇白了白子佳一眼,吐吐舌头反驳:“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和她的家务事!” “梦魇,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在梦魇有些畏惧的表情下补充道:“你住在我心里数万年,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梦魇这才察觉水暮颜是真的生气了,手中的嫁衣也换换放下,一脸挂不住的尴尬,嘴上还是嘟囔一句:“纸老虎!” 水暮颜二话不说幻化出苍龙破来,迅猛冲过去,趁着梦魇还未戒备,一把将她掐住,抵在墙上,苍龙破迅猛划过她的脸颊,死死穿透在墙上。 梦魇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了,脸色骤变,眼神复杂,她突然觉得水暮颜好可怕,那个温柔的人去哪里了? 梦魇还未开口便又听到水暮颜咬牙切齿的话:“你以为你和千霏魂魄相融我就投鼠忌器?我告诉你,别把我惹急了,否则我宁可让千霏变成凡人我也要废了你这一身修为!” 梦魇的泪刹那滑落,水暮颜怎么对她这么无情?她住在水暮颜心里时,感受到水暮颜的孤独感和渴望被爱的感觉是假的? 梦魇摇摇头,扔掉嫁衣,梨花带雨的朝水暮颜吼去:“水暮颜你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明明就是想要被爱,早就孤独成疾,我是可怜你才帮你重新为千霏聚魂的!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的?” 水暮颜悲凉大笑:“哈哈哈哈……恩人?那么恩人我该如何回报你?” 梦魇有些慌了,水暮颜笑得一脸病态,梦魇知道水暮颜是在跟她谈判,可她要什么呢?梦魇一直没有自己的身体,她现在还和千霏融为一体,想要独立出来只能寻找一个适合她生存的身体,可就是这一点已经很难了。 “没想好?”水暮颜走过去捡起来嫁衣,心疼的拍了拍灰,满脸威胁看着梦魇。 梦魇思前想后,决定要一个身体,于是她提出要求:“帮我找一个身体,适合我生存的身体,最好是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妖力,但是此人意志力不能太强。”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笑了,于是她张开双手笑道:“梦魇,符合你条件的就只能是我了,要回来吗?” 梦魇瞪了她一眼,而后狠狠一巴掌打过去,众人看在眼里,都不明所以。又听得梦魇生气的吼道:“我当年要是能控得住你我现在会是这个样子?被你关在冰灯里数万年,简直闷死了!难道就只许你有人护着,我梦魇就没人护着?” 水暮颜揉了揉脸,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现在这么精神抖擞跟我讲话,说明千霏意志已经无法反抗你。梦魇,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身体,我和你共用,千霏身子弱,你这样折磨她她迟早魂魄消散。” “和你共用?我和你一个身体才会被你想方设法吞噬掉吧!”梦魇还不傻,她太清楚水暮颜了,毕竟朝夕相处几万年,水暮颜那股子执念她还是很清楚。 “我心甘情愿,可以吗?我保证不对你做任何不利的事情。”水暮颜这么说,说话间已经拉起梦魇的手,柔声道:“天煞星落在千霏魂魄里,你无法抵抗天煞星霸道的力道,迟早千霏体内的天煞星会将你吞并,你还是回来我这里比较安全,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到你。” 梦魇见水暮颜一脸诚恳,满心感动,扑上去抱住水暮颜,欣喜的问道:“你以后会是我的对吗?如果我打败天煞星,重新夺回这个身体,那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了!这比我们共用一个身体好很多!你说是不是?” “你给我滚出千霏的身体!听到了吗!”水暮颜死死捏住梦魇的肩头,她眼里写满了不安惶恐,千霏灵体出现异样,梦魇还趁火打劫,她怎能不狂躁? “我就不,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要想清楚,你要对付的是我和天煞星,你以为我们会轻易妥协,让你打得魂飞魄散?”梦魇彻底生气了,脸色难看,眼里冰冷。 水暮颜愣在那里,梦魇又威胁似的补充道:“要么你为我寻一个像你一样的人护着我,再给我找一个身体。我替你带回来千霏,怎么着你也该回报我吧?” “我去哪里为你找一个神经病?要不我把自己完全让给你?”水暮颜无可奈何,颓废的说这话。 梦魇冷哼一声,她感觉到心头刺痛,而后她摸了摸心脏,对水暮颜说道:“你以为你和我说的话做的事千霏听不见看不见吗?她听得见看得见。” 此话一出水暮颜满脸惊诧,还未回过神来梦魇便绕过她,扫视其他人,尤其是白兰和顾墨云,还有龙皓天。 梦魇满脸威胁地说道:“天煞星坠落,异物降世?如此世俗的偏见!难道你们就不是异物?一个个心怀不轨,犹如恶魔!比起我又好到哪里去!” 顾墨云不知如何作答,天煞星坠落异物降世本就是自古右之的定论,梦魇怎么会有这样的思维?现在和他说话的是梦魇还是千霏?抑或天煞星? 梦魇忽然感到狂躁不安,她与白兰对视时眼里满是怨恨,于是下一刻破口指责:“你这个伪君子!休想利用我们一分一毫!就算与你的整个天下为敌又如何?我梦魇从来不惧!” 梦魇的行为与当年水暮颜的行为有多大区别?两个人如出一辙。水暮颜不禁深思,难道真是自己的执念影响了梦魇?她记不起梦魇是什么时候有思维的,最初相遇时梦魇霸道的力量想要吞噬她,后来被赤子鸢强行镇压。 忽然间梦魇化满一道掌力,狠狠向白兰打去,千清风赶忙挡住,却被这霸道的力量打退。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梦魇又是一掌,所有人都看到梦魇双目猩红。 “天煞星?”顾墨云冷静的问了问。 “呵。”猩红的双眸传来阴冷的讽刺。 水暮颜听见动静,心里咯噔一下,不觉有些慌乱,而此刻的千霏却只是愣在那里不言不语。 顾墨云见千霏眼里凭空多了许多悲伤,那个方才还一脸杀气的人,现在竟然像个落败的将军,除了眼里还在打转的泪苦苦支撑着最后的尊严,真看不出来千霏这是脆弱了。 白兰此时眉宇拧成一股绳一般,他已经厌烦透了被人随意袭击,一代帝王怎么能没有半点威严? 白兰大喝一声:“你真以为没法子制得住你们?放肆!” 水暮颜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走到千霏身后,温柔的抱住她,轻声昵喃:“我回来是想渡你,可现在我才发现,我连自己都渡不了。千霏,倘若有朝一日我们会分离,那一定是我们魂飞魄散的一日。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神,对得起魔,可我们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对得起彼此?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底线啊,他们这么轻而易举触犯我的底线,我又怎么做得到无动于衷,熟视无睹?成佛,成魔,有何分别?这条命,我不要也罢。” 千霏听不懂她在胡说些什么,可千霏能感受到水暮颜来自内心的崩溃和反叛。 站在他们对面的顾墨云惊大了双眼,他看见水暮颜额上的灵体一点点碎掉,最后化成金色的粉末飞上天去,原来的地方出现了黑色的一条印记。 “魔化了?”顾墨云不可思议的盯着水暮颜看,那张邪气的妆容在此刻看上去竟然那样令人发指,还有水暮颜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惊人的阴冷。 千霏连忙回头看着她,这才发现水暮颜金色的彼岸花灵体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印记,像蛇信子一般挂在额头。 水暮颜爱怜的看着千霏,情不自禁抚上那张温柔的脸庞,轻声道:“就是我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才导致了如今的悲剧,上苍既然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怎么能浪费?” 众目睽睽下水暮颜温柔的吻上千霏的唇,将千霏温柔的搂在怀里,带着霸道和强烈占有欲的吻让千霏安心许多。 水暮颜放开她时笑道:“我不会为了爱情放弃友情,倘若是你想要和我在一起,那我也应当毫不犹豫答应你的要求。我以前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千霏懂她在说什么,水暮颜准备抛弃全世界与她在一起了。 水暮颜勾唇一笑,眼里满是嚣张放肆,她搂着千霏的肩头对那些人笑道:“最后温馨提示,不要与我们作对,这天下大得很,不至于容不得我们。倘若因为她体内有天煞星你们就要置她于死地,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毁掉你们!” 水暮颜指着白兰,一副仇敌的模样再补充道:“这魔界好容易安定一回,你若想再乱上一回,我奉陪到底!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情分什么的,我们早就没有了!” 顾墨云听得一脸懵,白兰和水暮颜还有什么仇怨?正想着,水暮颜开始警告他了。 第11章 重逢便是劫 “还有你,顾墨云!”水暮颜眼里满是冷漠,手指指向顾墨云说道:“既然想不起来前尘往事过得更好,那就没必要惹不痛快!倘若你再不识趣,非要用你那夕墨神尊的神威来压制我们,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你彻底毁掉!” 顾墨云急了,水暮颜让他失忆的?他迫不及待吼出一句:“我不记得是你造成的!” “何止!你之所以修为受损也是因为我!但是我告诉你顾墨云!你是罪有应得!”水暮颜冷笑,她想起来前几日顾墨云的那个回答——血债血偿。 于是水暮颜笑道:“你不是说血债血偿么?现在轮到你了,小黑。” 顾墨云吓得倒退两步,那个故事里,小黑是他?他头脑一片混乱,他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告诉他答案,都瞒着他。 “我不会解封你的记忆,这次,也该轮到你尝尝失去记忆的滋味!”水暮颜冷笑,并且看向白兰,做出最后的要求:“白兰,相安无事你懂吗?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别怪我绝情!” 水暮颜看了一眼怀里有些担忧的人,那双猩红的眼眸此刻悲悯得像兔子的眼睛,水暮颜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别理他们,从今以后,我们过我们的。”水暮颜轻轻吻上她唇角,千霏真切感受得到水暮颜的真心。 “好,我陪你。”千霏闭上眼眸,她要和水暮颜一起与世界为敌了,她预料得到,日后不会是风平浪静,或许她们走不远。 顾墨云冲过去一脸怒气质问水暮颜:“你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要封存我的记忆?快给我打开!” 水暮颜看着他眼里的悲哀,不由得笑道:“顾墨云,这是对你的惩罚,这一生,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不可能解封记忆。” 水暮颜拉着千霏的手往外走,她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心中无限感慨:“佛,我终究无法渡人渡己,由我去吧。” 千霏握紧水暮颜的手,她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人满心疲惫,像一把快断了弦的弓,眼下只能静静等待断弦的一日。 白兰看着离去的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杀无赦。 顾墨云回头去幽怨的看了白子佳一眼,白子佳禁不住后退半步,她轻轻锁眉,昵喃:“你还是一点没变,唯恐天下不乱。” 西域。 洛雪儿垂眸静坐在画像前,那一双眸子剪秋水,原本的朝气全部化为一身伤情。她面前的画像已然残损许多,手指印侵袭了画纸边缘,以及那画中人的脸。 又是桃花烂漫的季节,可西域只有白雪皑皑,如今的西域再不是当初的西域,被白兰收编以后这里已经成为边陲。 晚风拂面而来,洛雪儿桌前一堆酒坛子,数万年不见,她酒量甚好。 洛神帝站在她面前,俯身看着那醉红的脸,在她心里,洛雪儿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那洛神帝回来是做什么呢? 洛神帝兀自开始倒酒喝,清脆的水声响在耳侧,洛雪儿迷迷糊糊的呢喃:“酒……酒……” 洛神帝继续喝着,她轻放杯盏时原本趴着的人伸手过来,随意一挥碰到了她温热的手。 “嗯?”洛雪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那温热,仿佛是梦境,她却仍旧不肯将手拿开,于是在洛雪儿还不确定时,洛神帝轻轻攥住了洛雪儿的手。 这一次洛雪儿被惊得缩回来手,的的确确是有人在这里。洛雪儿艰难的撑头,抬起沉重的头,眼睛打开一条缝,努力看向对面。 黄昏的颜色温柔了洛神帝的眉目,一身黑衣的洛神帝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笑得温柔,又带着疲惫。 “啊……”洛雪儿吓得跌落在地上,对面的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还是……还是洛神帝回来了? 洛雪儿喘着粗气,心脏起伏不定,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人,于是她伸出手试探着,对面的人温柔一笑:“是真的,我回来看看你。” 下一刻便是洛雪儿疯了一般扑进洛神帝怀里,眼泪决堤,哭声震天:“雾秋……是你……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洛神帝抱着她,温柔抚过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洛神帝低下头,看着怀里泣不成声的人,满怀愧疚。这世间总有人会成为你的劫数,一旦遇上,万劫不复。 晚饭后。 洛雪儿一刻也不曾离开洛神帝,此时她依靠在洛神帝肩头,在摘星楼上遥望远处寂静的雪山。 “雪儿,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洛神帝终究还是问出口了,她已经看到了洛雪儿满脸的疲惫,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呵,好与不好不都过了么?”洛雪儿抱紧她的手臂,又带着满是失落的心情问道:“那你呢?你们呢?” “……”洛神帝无言,这么多年来,水暮颜从未再化身人形过,只是日日在青莲池中泡着。而洛神帝万年如一日的守着她,有时候忍不住自言自语,她知道水暮颜听得到,水暮颜只是不会回答她罢了。 “她的灵体已经重新塑造,原本一身杀气全部褪去,她与我一样,有一颗佛心。”洛神帝低眉,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参悟所谓的爱,她还是参不透,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原本天注定的一对偏生经历这样的折磨。 “是吗?那她呢?也回来了么?”洛雪儿继续问着,语气里已经很平淡了。 洛神帝抬头望天,星辰布满整个天空,巨大的天幕下又一颗星辰滑落,她不由得苦笑:“天煞星坠落,异物降世,千霏的魂魄阴差阳错得以重聚。颜她……她大概……不会回来了。” 洛神帝想起来水暮颜那灵体一点点破碎,一旦水暮颜动了杀戒,灵体就会一点点破碎,她体内的魔道会反噬得更厉害。有朝一日水暮颜必定彻底坠入魔道,粉身碎骨,她在青莲池中净化提升的修为全部付诸东流。 “那你呢?你回来仅仅是来看我的么?”洛雪儿问这话时语气颤抖,她以为她可以不动声色,可以波澜不惊。却原来,她还是害怕得不到那句答案,洛神帝像是镜花水月,她注定得不到。 “呵,真是好讽刺。”洛雪儿等了许久也不见洛神帝回答,免不得伤怀:“既生千霏,何生你?既生水暮颜,何生我?呵呵……造化弄人啊……” 洛神帝听闻那沙哑伤情的声音,心头刺痛,洛雪儿对她恩重如山,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她还是为了水暮颜那般伤害她,洛神帝知道自己也是一身罪孽。 “雪儿,这么多年了,你没遇到合适的人么?”洛神帝这么问她,洛神帝多希望洛雪儿可以解开心里的结,没有她洛神帝,洛雪儿还可以好好的活。 “曾经沧海难为水。”洛雪儿给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再也没了下文。 许久之后,她们觉得累了,于是洛雪儿提议回妖雪宫。 妖雪宫。 洛雪儿一直跟着洛神帝,到了妖雪宫寝殿她也不曾打算离开,洛雪儿微笑着上前想要为洛神帝轻解罗裳:“我来伺候你吧。” “雪儿……”洛神帝捏住那双手,不忍。 “放心,我只是伺候你而已,我不留宿这里,我去雾秋殿睡。”洛雪儿此话出口,洛神帝便随她去了。 洛雪儿看着那一身佛家气息的人,一点一点为她褪去衣衫,心里想着,在佛界时,水暮颜可曾为她这样轻解罗裳?还是,更具风情? 洛雪儿险些将最后的里衣也给她脱下,洛神帝轻轻抓住那双手,她才回过神来,随后满脸抱歉:“抱歉,我恍神了。” “无碍,你也去休息吧。”洛神帝这样说,随后洛雪儿恋恋不舍看了她许久,这才打算退下。 “我给你焚香吧,安神些。”洛雪儿从腰间摘下一个紫色香包,倒了少许的紫色粉末进香炉。 一瞬间一股异香弥漫在整个寝殿,淡薄的紫色像轻纱一般四处飘散。异香铺面而来,洛神帝闻着只觉得舒心,脑海里更觉得温存,她倒在床榻上,心静如水。 洛雪儿看过去,发现洛神帝眼神迷离,一副沉思的模样,她这才放心的离去了。 出了殿门,洛雪儿小心翼翼的按压那香囊,她万分心疼的将香囊系好,呢喃:“这一次,还由得你么?” 月色清冷,洛雪儿眼底寒冰万丈,她一步步走向就在旁边的雾秋殿,推开殿门的一瞬间,满屋的浅色烟雾缭绕,这是和她腰间的香囊一样的粉末焚出来的。 洛雪儿享受的张开双臂,神色陶醉的走了几步,当她倒在软榻上时,忍不住又解下香囊,放在鼻尖轻嗅。 她迷离的双眸微睁,不甘心尽在眼底,她自言自语道:“这情蛊你也喜欢的吧?雾秋,你可知它陪了我数万年,每次我想你时,便轻嗅它。” 洛雪儿笑得悲凉,她万万没想到这情蛊会有用在洛神帝身上的一天,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孤独终老,终日沉迷在这情蛊中了。 “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雾秋,你会原谅我的吧?”洛雪儿悲伤的垂眸,复又将香囊放回腰间,再次呢喃:“即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悔。” 浅笑阁。 顾墨云灰溜溜的从穆九峰回来后便忧心忡忡,他头一次觉得恐惧,水暮颜与他而言像一个噩梦,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被封存所有记忆? 白子佳看着那一言不发的人,回想起顾墨云以往的性子,只怕告诉他前因后果又会掀起风浪。顾墨云固守临安重聚千霏躯体已然是赔罪,可水暮颜如今的模样似乎还是无法忘怀。 白子佳开始同情顾墨云,倾尽心力这样讨好一个人,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白子佳回忆起以前水暮颜对顾墨云的心疼和崇拜,那样深的执念可以跨越之别,难道不能跨越爱恨? 思考片刻后白子佳微微摇头,其实她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她不也无法原谅水暮颜?她又笑了笑,呢喃:“谁都放不下谁,谁也不放过谁,这一生,当真要至死方休么?” 第12章 终成过往 凡人一生数十载,匆忙就过了,纵有什么爱恨情仇也只负担数十年,轮回转世便不必再记得。可他们身为,除非毁灭,或者被摧毁身躯,否则这一生就是无穷无尽。沧海桑田之后,当初不能忘却的伤痛会变成旧伤疤,提醒他们别去触碰情字。 顾墨云微微欠身,积郁在心头的哀愁终于在此刻爆发,他冷着脸看向白子佳,问道:“为何你一直让我不要冰冷对人,不要心狠手辣,可我这么多年来依旧过得不好?为什么我要一身正气?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神?” 顾墨云眼里颇有怨恨,数万年来白子佳总是让他不要做这不要做那个,他就像和尚一般,过得索然无味。若说有什么是他坚持不变的,那就只剩下那邪气的妆容。 白子佳死活没拗得过他,他保持了自己的画风。有时候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会觉得自己和顾夕墨截然相反,这个邪气冲天,又不怎么正经的人才是独一无二的顾墨云。 “顾墨云,我要你弃恶从善不是因为我想要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是在替一个人完成心愿罢了,是她心疼你的恶,是她不愿意相信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也是她用尽一生让你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懂得对错,知道低头认输。”白子佳再提及时已经是很平淡了,数万年来她只是在替水暮颜完成心愿。 水暮颜不忍顾墨云孤寂一生,不忍顾墨云无情一世,就连失去所有的时候,水暮颜也没有选择完全的报复顾墨云。也许在旁人眼里水暮颜十恶不赦,甚至城府颇深,性格扭曲。可白子佳看来,水暮颜从来都没有彻底丢弃过她心底坚持的善良,她才是那个嘴里说着毁天灭地,其实最不忍心的一个人。 “让我低头认输?呵,怎么可能?不可能!”顾墨云一生争强好胜,怎么可能认输?笑话! 白子佳无奈的看向顾墨云,失忆到底好还是不好?若顾墨云记得,还会这般口出狂言么?可若顾墨云记得,是否会甘心这个结局?白子佳想起洛神帝,那个人现在又身在何方呢? “随你吧,但是顾墨云,我提醒你,这里是魔界,两界已经停战数万年,你不要肆意妄为挑事,这个责任你我都担不起。”白子佳说完便拂袖离去,一个头两个大。 顾墨云坐在石桌前,仰头凝视满是星辰的夜空,嘴边浮起冷笑,谁能体会他心头一片空白的苍凉?他所有理智都化作一道锋芒,割破他心底的柔软,他坚信,这世上唯有将生杀大权掌握在手里才能掌控一切! “水暮颜?你以为我顾墨云是什么鼠辈么?我管她是什么人,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顾墨云就是顾墨云,真正不带情分的时候便是这般绝对,顺者昌,逆者亡! 枫叶楼。 枫叶雪伫立在冷风中,手中温热的酒早凉去,晚风将他吹得清醒几分,白兰叫人带来的圣旨还在桌上躺着,他只觉得烧心。 当年风城的战事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痛,他失去了家族,师门,以及所有的权势。而始作俑者水暮颜根本不知道他落魄的模样是什么样子,水暮颜甚至没有过问半句,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样。 枫叶雪转身拿起那道圣旨看了看,借着月光一行字映入眼帘——水暮颜和千霏,杀无赦。 枫叶雪长叹一口气,闭上眼全是大伙燃烧的场景,他墨氏一族几乎全军覆没,师门的墨苍穹就死在水暮颜手下,他那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或许是内心的恐惧让他没敢对水暮颜动手,或许是因为他念及旧日情分所以没下手。 文安雪头颅滚下的时候墨苍穹满脸绝望,枫叶雪心里和墨苍穹是一样的难过,文安雪那时候算是所有热里最为清醒的,她第一个反抗水暮颜,却也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一想起魂飞魄散的墨苍穹……枫叶雪不由得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故人?我们还是么?”枫叶雪苦笑,当水暮颜再回来时,她和白子佳像个没事人一般和他说说笑笑,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内心的尴尬和气愤。 谁能猜得到枫叶雪那一脸开心的背后隐藏了多深的痛苦? “墨徒,怎么大晚上不睡?”白子佳的声音忽然想起在背后,枫叶雪不由得回头望去见白子佳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枫叶雪这才意识到圣旨还在手中,此时已经来不及收起来了,白子佳正巧撞见,便问他:“这是什么?” 枫叶雪将圣旨藏在身后,尴尬笑着:“没什么。” 白子佳明明看到了一点黄色,同样接到过许多圣旨的她如何不清楚?白子佳大概猜到一部分,于是漫不经心问道:“白兰给你下令了?是针对水暮颜的? 枫叶雪默不作声,他尽可能的掩饰眼神里的冰冷和慌乱,白兰之所以选择他是经过思量的,如今他已经是君亲王,拥兵百万,最难得的就是他的忠心这才是白兰最看重他的。 白子佳见他眼神闪躲,闭口不答,也就没继续问下去了。白子佳无奈的一声接一声叹息,经历的事像火种一般在她心里烧着,顾墨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邪恶,她也深感无力,数万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白子佳托腮叹气道:“刚才从顾墨云那里回来,他老毛病又犯了,果真是本性难改么?哇,我真是没想到,数万年来我跟他说了多少道理,我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呢,诶,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白子佳说着说着发现枫叶雪脸色渐渐阴沉,话就没说完,她心里咯噔一下,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么? 白子佳小声小气的问道:“墨徒?你怎么了?” 枫叶雪倒上一杯酒,将圣旨递给白子佳,一言不发。白子佳打开一看,吓得满目惊诧,不知所措。 枫叶雪冷冷一笑:“师父,你心里当真还有我们师门的情谊么?你们都变了,早就是弃了师门家族的人。” 白子佳这才察觉到枫叶雪心头的恨,一点没消。 “墨徒……” “你怎么看这道圣旨?神界没给你下令么?异物降世,两界断然不会置之不理,难道顾墨云就没点责任?”枫叶雪横眉冷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他让白子佳觉得生分。 沉默半晌白子佳才开口问道:“你希望她死?” 枫叶雪只是淡淡回答:“魔帝希望她死。” 白子佳不再多问,只是她百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曾经故友如今终于刀剑相向。 枫叶雪见白子佳一脸为难,又剖析道:“当初她来风城灭我师门时,你怜悯她失去挚友痛不欲生,可有谁怜悯墨苍穹和文安雪?司翎和司晋,还有三军将士。哪一个不无辜?水暮颜之所以没有杀我们只是因为她对我们两个终究还是有情分的,可如今呢?还有情分?” 白子佳自然懂枫叶雪的意思,当年白子佳带着她白氏一族的兵力平了公冶一族,当白子佳亲手将剑刺入公冶承乾胸口时,枫叶雪才感受到了白子佳的深藏不露。 “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在想什么吗?”枫叶雪这样问。 白子佳自然猜不到,于是摇头,枫叶雪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是我没能耐所以保不住墨家,如今我是君亲王了,魔帝信任我,我是不是也可以做到随心所欲?水暮颜不是一向任性么?若我说要她血债血偿,她也是没意见的吧?” “你……”白子佳说不出话来,枫叶雪半点没错,这场仇恨来得太晚了而已。 “师父,那我们呢?你觉得我们之间又该是怎样的关系?”枫叶雪像是火药罐,一下子打翻了,每句话都扎心。 “随缘吧。”白子佳也很疲惫了,只得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心头冷笑,自己是神,处境又比水暮颜好一分半点?到底是物是人非,命运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以你的功力你根本动不了水暮颜半分,千霏体内的天煞星和梦魇也不是吃素的。”白子佳提醒他,别说是枫叶雪,顾墨云也没招。 “为什么非要正面冲突?他们再厉害也不是能够匹敌天下的,慢慢来,总有机会让他们一败涂地。”枫叶雪无情的话语让白子佳一刻也待不下去,于是她起身离去。 “我随便说两句你就听不得了?”枫叶雪喊住他。 白子佳无奈回答:“夜深了,该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枫叶雪冷哼,他方才积压在心中的话还未说完,他饮完最后一杯酒,呢喃道:“我以为你心中是有师门的,可你心里只有水暮颜,我们算什么?一群人竟然还比不得一个人重要么?水暮颜从头到尾心里都没有我们,现在更是如此,是你看不清局势还是我放不下仇恨?” 砰! 枫叶雪手中的杯盏碎了一地,晚风再次将烈酒的香味吹到他心头,他有些醉了,头脑不清。 城荒殿。 白子佳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光,她心里眷恋着这份故土,回来一看却是物是人非。她看着这还存在的故居,还有浅笑阁,她不信枫叶雪真的不念旧情。 “水暮颜,这一次你是插翅难逃了么?”白子佳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水暮颜魔化了,注定有一天魂飞魄散,而那以后白子佳这心头是否会空一块? “你于我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白子佳泪流无声,她心头早已经麻木,对于水暮颜的一再犯错,她只能熟视无睹。 可那个鲜衣怒马的水暮颜在她心头依旧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上一次大战还未轮到她们正面交锋水暮颜便已经被俘虏,那这一次呢?水暮颜当真要丧心病狂涂炭生灵?连白子佳都看出来千霏动机不纯,难道水暮颜真的被蒙蔽了双眼? 白子佳扶额,长期以来睡眠不好导致她也患上了头疾,想太多就难免头疼,她不由得关上窗,回到床上躺着。 “随缘吧。”白子佳最终说出这么一句话,她也无能为力。 第13章 乱臣贼子又如何 穆九峰。 雨雪宫。 千霏坐在桌前默默喝着酒,她心头两难抉择,眼下自己还无法完全掌控天煞星霸道的力量,梦魇又时常占据她的身体,究竟要如何才能将这两股力量融为一体? 晨风拂面而来,窗棂上吹来几朵落花,她无意瞥见了,这才抬头向窗外看去,那庭院里的杏花落了一地,昨夜风雨将满庭院的杏花都吹落许多。 湿润的地面上躺着无数白色的花瓣,柔和的晨光倾洒在上面,从树枝间抖落的光束似乎也是万般柔情。千霏想起来在千秋谷时,每日推开房门也是能看见满庭院的梨花和杏花,那种安静的日子却被无情打破。 千霏不由得狠狠皱眉,两行泪流下来,是谁毁了她的旧时光?她原本只是想安稳度过一生,可如今却孑然一身,连水暮颜…… 水暮颜对她再如何好她也觉得隔阂,水暮颜心里装了别人,不止一个,千霏早就知道了,梦魇在她心里就像是个魔盒,她打开以后看到的只能是水暮颜眷恋的人和事。纵使水暮颜极为看重她,可那份看重也不过是因为水暮颜以为千霏也有一份执念。 千霏想起水暮颜心头与白子佳的错过,那一年水暮颜阴差阳错以为白子佳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于是一门心思扑上去。后来又错认了洛神帝,可这一次,洛神帝已经完全胜出。洛神帝击败了所有人,纵使水暮颜不与她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心里愧疚。若非千霏魂飞魄散,白子佳等人都不能够再回到当初,水暮颜早就和洛神帝双宿双飞了。 “你不肯承认的事情就可以被忽略么?我做不到。”千霏泪流得更凶,她满怀期待,以为水暮颜还会待她如初,可等来的确实只剩下了友情。 当初水暮颜心头与她的情愫,已经被时光和洛神帝的爱磨成了粉末,如今想要再堆砌出那样的美好已然不可能了。 千霏觉得更加委屈,她想起父亲,当初父亲是有多信任那个挚友,可最后,那个人没有来。而她现在,不也一样么?水暮颜终究是弃了她,现在之所以留在她身旁,无非是因为愧疚,是因为当年的情分。 “奇良玉,你欠下的不止是两条人命,还有一份执念!如今我替我爹向你一一讨回来!”千霏恨之入骨,右手狠狠一掌打出红光,将一树杏花连同叶子也打落。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千霏警惕的看向门口,随后传来寒啸悲的声音:“阿霏,是我!” 千霏开门便看见寒啸悲脸色煞白,声色慌张,她连忙问道:“何故让你如此慌张?” 寒啸悲关上门一脸凝重:“白兰已经下令,对你和水暮颜杀无赦!今日一早,悬赏令和追杀令已经遍布城池了!” 千霏慌了,没想到变数来得这样快,她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重振千秋谷,现在白兰竟然对她下令杀无赦。千霏彻底明白了,她想要的公平永远不可能有,她只是一个蜉蝣,在皇权这个波澜里依旧做不到自由。 “呵……呵呵呵……”千霏猩红的双眼露出仓皇的神色,心里住着的梦魇蠢蠢欲动,她不住地思量,现在是鱼死网破还是逃走?可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寒啸悲见她愣住了,连忙出主意:“眼下你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去避一避了。” 千霏好不甘心,凭什么她要退!不退!坚决不退!大不了鱼死网破! 千秋谷一战就是因为她退了,所以中了埋伏,后来月玲珑,长相思,乱世引都死了,可她都不知道当初他们怎么死的。千霏恨极了退让,她宁可死也不退让! 千霏忽然听闻一声声狂乱的嘶吼,又仿佛不是,她侧耳倾听,听见一声声话语。 “杀我者,吾辈必屠之!灭我者,吾辈必毁之!” 这声音终于是越来越浑厚,像是千万人在齐声嘶吼,千霏和寒啸悲不由得赶忙朝声源去。 月冷宫。 空旷的大地上站着数万人,那是千秋谷不复存在以后转移回来的人,是当年水暮颜调动的一百万大军,如今不止是一百万,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万了。 千清风站在水暮颜身旁,一脸惶恐,他从来不知道月冷宫的人原来都是已故之人,他看到的不过是尸蛊撑起来的人皮。 “这……这么多人……都是……”千清风胸口起伏不定,他万万没想到水暮颜竟然狠毒至此,留了一手。 水暮颜望着黑压压的大军,扭头看向千清风,面无表情问道:“清风,你觉得是白兰太贪还是我太狠?” 千清风看着眼前无悲无喜,一身阴冷的人,怒目而视:“他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水暮颜寂静无言,她心里不住的感慨,世人都如此,是她妄想会有什么不一样。一直活在梦里的人是她,现在亲手打破梦境也好,让她看清楚这个残酷的世界。 “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总有一天,我会如你所愿。”水暮颜这样说,同时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千清风,猛的用力推了他一把,千清风倒在地上忘了起身。 千霏看着水暮颜朝她走来,她赶忙扑过去,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说道:“阿颜,我们逃不掉了,白兰下令杀无赦。” 水暮颜心疼的抚上千霏的脸庞,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军,笑道:“千霏,我会用尽一生来守护你,为你谋划一切。就算最后我万劫不复,我也从不后悔。” “冷月宫的人怎么会突然集结?千清风真要对你动手?”寒啸悲感到不可思议,千清风一直以来都念叨水暮颜,寒啸悲自然知道千清风是下不去手的。 “这是我的军队,自然听我的。”水暮颜冷淡的回答了寒啸悲,而后又笑道:“带着你百鬼阁的人回千秋谷吧,穆九峰从来就不是你待的地方。” 寒啸悲一脸震惊,水暮颜这是什么意思? “你赶我走?”寒啸悲冷漠的看着水暮颜,而后拂袖冷哼:“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穆九峰不成!” “我的意思是,千秋谷不能没有主人,你不回去的话谁来扩大千秋谷?”水暮颜依旧冷脸看着寒啸悲,同时她也清楚,千霏是极想重振千秋谷的。 “你要做什么?造反?”寒啸悲质问她。 千霏感受得到水暮颜那一身阴冷的气息,她不知道水暮颜在想什么,但是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那黑压压的大军没有人神色正常,水暮颜对他们做什么了? “阿颜,这些人怎么回事?”千霏一脸的担忧。 “这些人本就是死人,我只是让他们活得比较正常罢了,如今我需要他们为我做事,就撕下了那张皮罢了,没什么。”水暮颜说得面无表情,仿佛这是早就策划好的一般。 “跟我去无忧宫,我带你讨债。”水暮颜淡淡一笑,而后拉着千霏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在原地。 寒啸悲隐隐不安,重振千秋谷?水暮颜想造反么?她不放心千霏,于是也跟着去了。 千清风见水暮颜等人走了,那些人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是雕像一般。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从前水暮颜都会用赤子鸢弹奏的《断魂殇》,从前他以为水暮颜只是在外征战才会吹奏这曲子,却不曾想原来月冷宫的人都是行尸走肉罢了。 “水暮颜,你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你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千清风失魂落魄的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满心绝望,可这一切白兰还不知道。 路上。 千霏忍不住再问:“阿颜,你究竟想做什么?” 水暮颜看着那张还不够狠绝的脸,温柔说道:“能保住你一世长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这天下都是我的。与其奢望别人对你手下留情,倒不如我来为你铲除一切障碍。” 千霏面色惶恐,她从未想过要杀白兰,那毕竟是魔帝,杀了他她们还有活路么? “你带我去无忧宫能做什么?以你我二人之力,难道足以抗衡整个无忧宫?”千霏皱眉问她,千霏只觉得水暮颜把一切都想得太轻松了。 “带你去无忧宫是第一步,我要让白兰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若他执意不知悔改,那就成为刀下魂吧。” 水暮颜面无表情,仿佛她要杀的不是当今魔帝,只是一个随便的人罢了。 千霏若有所思,杀了白兰谁来做魔帝?水暮颜么? 无忧宫。 白兰正和一双儿女玩闹,那个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和狠绝的男人面对一双儿女却是柔情万分。 “曦儿过来爹抱抱。”白兰将朝他扑过来的幼子抱在怀中,亲昵的吻了吻那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忽然一道强劲的妖风坠落在庭院里,奇雨薇和白兰察觉到这股蛮横的妖风,双双抬头,却见黑色浓雾里走出来水暮颜和千霏。 “云儿!”奇雨薇惊诧,慌忙扑过去将白云抱在怀里,一脸警惕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千霏见白兰变了脸色,心中也不好过,这无忧宫本就不是她们随意进出的地方。千霏瞥向一旁的水暮颜,眼神茫然无措。 水暮颜拉她坐下,眼神冰冷的望着白兰,只听得白兰沉重的叹息一声:“你来做什么?” 水暮颜微微皱眉,看向那一双儿女天真无邪的模样,反问道:“若我杀了你这一双儿女,你作何感想?” “放肆!休得口出狂言!”白兰气急了,当即大喊:“来人!宣四大帝王!” 千霏情急,一下子起身,却被水暮颜拉住。水暮颜温柔看向千霏,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哄道:“没事,让他们来,也好做个见证。” 千霏手指仍旧在抖动,她眼底的不安显而易见。不一会儿四大帝王便来了,故人重逢,却是这样场景,分外悲凉。 白兰见他们来了,底气更足,不由分对着水暮颜吼道:“你不是挺能耐么?你们几个!给我拿下他们二人!违令者,杀无赦!” 第14章 拿下白兰 水暮颜微微皱眉,将桌上的茶盏猛然朝白兰摔去,刺耳的破碎声让氛围更加紧张。几个人正准备动手,水暮颜冷冷道:“我是来和白兰说点私人恩怨的,倘若你们非要动手,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和谈,今日我便可以宰了白兰,灭他满门!你们谁又拦得住?” 水暮颜的话在理,况且四人谁也不想与水暮颜作对,木左逸是她同门师兄,雅魅尘曾喜欢了水暮颜那么久,风倾城与她出生入死,落九霜只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她虽不记得水暮颜半分,可无忧宫史册里却记载了不少关于水暮颜的资料,对于水暮颜的个人功勋而言,落九霜由衷的佩服。 水暮颜见四大帝王安静下来了,白兰无计可施,于是她也尽量心平气和。她一脸慵懒看向白兰,语气平缓地说道:“不坐下说么?又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白兰示意奇雨薇将两个孩子带下去,而后他一脸警惕坐在水暮颜对面。其余四个人跟在白兰身后,一脸防备。 水暮颜直白的问:“为什么对我们下达杀无赦的命令?” 白兰阴冷的看着她,甩出一句话:“不论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水暮颜扫了一眼白兰,不屑的笑了笑:“那我就不过问了,我直接告诉你重点。” 水暮颜从怀里拿出一份魔界兵力图来,铺开在桌上,她扫了一眼那些红色标记的地方,平和语气问道:“这些地方都是当年我为你夺天下时亲自带兵平复的,这些地方所有战死的敌军当年都被我做成了尸蛊,活动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但是如果我再次召唤,他们就会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知觉,没有行识。” 白兰望去,那些标记到处都是,他无法评估到底有多少人。他长舒一口气,讽刺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幻化出千霏送她的红玉萧来,轻轻放在嘴边吹奏《断魂殇》,曲子无比哀婉,带着浓郁的悲伤颓废气息,闻者不由得心神恍惚,神识受损。 “别吹了!”白兰气愤的伸手一把挥过去,却在手还未碰到红玉萧的刹那被一脚踢飞。 是水暮颜收起了红玉萧起身一脚踢飞他的,白兰直接撞倒了身后的木左逸,两个人都觉得胸闷气短,躺在地上呼吸不畅。 雅魅尘和风倾城见状连忙去扶,这时从天而降两个人,几个人睁眼望去,是白萦梦的主子枯梦和无忧宫禁军首领龙少唯。 水暮颜忽然下令:“抓住白兰!” 枯梦和龙少唯便真的扑向白兰,落九霜和风倾城连忙拦住那两人,却发现两个人力量异常,此时比起以往更像是盲目无招的攻击。落九霜无奈只得幻化出彼岸魂来,对准枯梦就是一剑,随后枯梦便化为萤火虫般的光点消失在那里,从她体内飘出来一朵红色彼岸花,此时像是认主一般朝水暮颜飘去。 龙少唯和风倾城还在打斗,落九霜不敢拿彼岸魂对着龙少唯,因为他的兄长是龙皓天,当今魔神皇。 风倾城闪躲避让得很烦了,于是也幻化出魔剑来,正要一剑劈向龙少唯,水暮颜突然喊停。龙少唯果然如同失去意识的人,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诧异于这一幕,连千霏也不例外。 水暮颜心情沉重的看向飘在她面前的彼岸花,挥袖间便让那朵彼岸花破碎,化为无数红色光点。 白兰也受到了惊吓,这是什么邪术?以前从未见水暮颜提起过,难道她说的是真的?那些已故之人真的被做成了尸蛊? 水暮颜又扫了一眼白兰,平静的说道:“天煞星就该杀?她能带来什么灾难?司命推算的这么准?白兰,你那日来雨雪宫是想看看天煞星究竟多大力量的?回去就下令杀无赦,真是果决。” 白兰在想,水暮颜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难道是希望他收回成命?他不由得心里冷笑,水暮颜还是底气不足,所以前来和谈。 于是白兰冷笑:“你想和谈?只有一种可能,归顺我无忧宫,你们两个。” 白兰贪得无厌的表情令水暮颜厌恶,她微微皱眉,看向对面那几个人,一脸冷漠问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是他逼我的,我只想和千霏安稳度过一世,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 谁听不出来她语气里满是怨怼?木左逸指着她叱责:“你不要太放肆了!不管司命说得对错,千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不是魔帝不放过你们,是魔帝放过你们就没法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好,我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水暮颜转动手中的杯盏,嘴上勾起坏笑。 白兰警惕的看着她,白兰身后的四大帝王也都隐隐准备着。水暮颜身旁的千霏面色难看,此刻已经屏息凝神了。 水暮颜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红玉,摆弄着通透的红玉,笑道:“白兰,知道这是什么吗?彼岸魂。” 白兰更加警觉,水暮颜的彼岸魂不是给落九霜了么?这块玉是怎么回事? 水暮颜停顿片刻,忽然眼角落泪,她抬眸正视白兰,轻轻抬手挡住忍不住颤抖的唇齿,极力压抑心里的痛苦。 “白兰,来不及和你好好叙叙旧了,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了。”水暮颜落下泪来,长叹一声,而后双手撑在桌上,凝视对面的白兰。 白兰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满是慌乱,他急忙起身后退,又撞到了木左逸。 “护驾!”白兰慌了,也幻化出离君剑来。 千霏赶忙幻化出雨雪剑来,挡在水暮颜面前。 “彼岸魂,你该回到我身边了。”水暮颜满心罪恶的垂眸,将手中的红玉抛出。 那红玉飞向落九霜,落九霜满脸震惊,她手中的彼岸魂开始剧烈的抖动,而那块红玉镶嵌在那原本剑身的缺口上,恰好吻合。 “主上!”彼岸魂幻化成人身,泪两行,数万年不见,他眉宇间似乎也沾染了离愁和悲霜。 水暮颜当即下令:“废了白兰一身修为!” “是!”彼岸魂扭头便迅猛的冲向白兰,白兰连忙闪退,四大帝王纷纷拦截彼岸魂。 水暮颜看向千霏,厉声道:“梦魇,此时不出来更待何时!” 千霏还未反应过来体内便冲出来一团红光,梦魇离开千霏体内,千霏只觉得身体被抽走了什么,身子一下软下去。 “千霏!”水暮颜连忙抱住她。 待千霏缓过气来时,她觉得身体空明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压抑了,她双眸终于恢复正常,原本的血红色消失了。 梦魇环绕在几个人上空,她看着一袭红衣的落九霜,笑了笑,而后冲过去进入了落九霜的身子。 “呃——”落九霜猝不及防,身子软下去,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只是,她已经完全被梦魇控制了。 落九霜勾唇一笑,施展法力,制造出幻境来。 木左逸等人看不见彼此,眼前只看见浓雾弥漫,仿佛突然跨度到了一个新空间。白兰亦是如此,他满脸恐慌。 水暮颜就站在那里看着那群被迷惑的人,她抬起右手,一团红色的妖气腾跃在手心,她不知道要不要打向白兰。 千霏见状,不由得心里一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水暮颜还有退路? 水暮颜是下不去手还是害怕承担不了后果? 千霏一咬牙,提剑便冲向白兰,连水暮颜都没有意识到千霏的行为。等水暮颜回过神来时,千霏的长剑已经刺入白兰胸口。 白兰闷哼一声,虽然四周的幻境依旧无法堪破,可他知道有人在他面前,一把长剑的的确确刺入他的胸膛。 “啊——”白兰愤怒的幻化出离君剑,后退两步,狠狠向千霏劈去。 千霏迅速闪开,却闯入阵中,也被幻境所惑,她双瞳不断放大,那骇人的一幕就在眼前…… 幻境中她看见父亲和母亲被仇家围住,远山上站着奇良玉,他目光冷漠,唇角带笑。 千霏再拼了命一般提剑砍向仇家,却扑空了,那些人像光影一般在她面前上映,她不能够触碰到他们。 “阿良……”千霏看见父亲悲哀的眼神看向了远山,薄唇微启,他眸中映出了奇良玉那奸诈的表情。 “爹……爹!”千霏痛苦的哀嚎,泪水疯狂涌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入幻境外水暮颜的心里。 水暮颜闻声连忙朝梦魇喊道:“停下来!梦魇你快停下来!” 梦魇这才回头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水暮颜,唇角勾笑,她不是不想停,她只是想看看现在的水暮颜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梦魇缓缓走向水暮颜,扬起原本属于落九霜的那张脸,娇嗔道:“我住在你心里千万年,感受到你千变万化的心态,可我不明白一点,你为何明知道自己多情却还要奢求一份痴情?难道你的执念只是一个笑话?还是,你早就意识到这世间不可能存在专一的友情,而你不肯承认罢了。” “你要怎样才肯停下来?”水暮颜拿梦魇没法,她破坏不了梦魇的幻境。 梦魇又是坏坏一笑,一双手勾在水暮颜脖子上,极其妖娆的眼神看过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觉得你的人生很有意思,加我一个,一起玩好不好?有我这样的朋友终归是比有我这样的敌人要好得多,你说是不是?” 水暮颜狠狠皱眉,梦魇这是想做什么? “你若不答应我我就捣乱!你要知道,我对落九霜的身体不是很满意,我还是比较喜欢千霏的身体,可是某人似乎并不想我回到千霏的身体里呢。” 梦魇在威胁水暮颜,可动机何在? 梦魇看到水暮颜眼神里有犹豫的神色,便知道这话抓住了水暮颜的软肋,她越发逼近:“我耐心有限,你赶快考虑,现在千霏体内的天煞星力道还不如我,倘若我动了与天煞星合二为一的心思,那可就晚了。” 梦魇说得半点没错,倘若她动了吞并天煞星力量的心,千霏的魂魄也不复存在了。可梦魇究竟想要什么结果?水暮颜猜不到。 第18章 划清界限 水暮颜一笑:“我要你坐镇无忧宫,只要你在一日,白兰父子的性命便可无虞。另外,你要带着千氏一族的所有人各司其职,就当一切什么都没发生。作为等价交换,我会传授白曦法术和其他,并且在你的监管下成长。而我要的,只是重振千秋谷。等到千秋谷重新建立之日,我放白兰出来,到时候白兰与你们要对我和千霏做什么另当别论。”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倘若龙皓天答应,他还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龙皓天还是不信她,于是问道:“你既然敢造反,必然是不可能将江山还回来,你又怎么肯做出这么大的退让?” 水暮颜听出来龙皓天对她半点不信,于是笑道:“你没得选择。我告诉你,我造反囚禁白兰,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与你们都无关,你们没有任何资格评判!还有,我是在做出退让,倘若你们不愿意接受我提出的条件,我完全可以不顾魔界苍生的生死,肆意妄为。即便是魔界动荡不安,那又与我何干?我良心一样过得去!只是,你们对得起白兰还是对得起你们自己?嗯?忠臣们。” 水暮颜的话刺耳,她已经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奸臣的位置,与龙皓天他们划清界限。 水暮颜所言是真是假?龙皓天猜不出来,水暮颜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连白兰都不敢信她,龙皓天又怎么敢? 只是,她说的不无道理,倘若龙皓天等人放任不管,水暮颜一个人忙不过来,直接撂挑子也是情理之中。可那时候,魔界会乱成什么样子? 龙皓天望着这个发疯的女人,问道:“这魔界能如此安稳,也是有你很大的功劳,难道你忍心将曾经的心血付诸东流?”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冷笑:“我曾经为魔界尽心竭力,只是还白兰的恩情。而今,我做出这最后的退让,便是与他两不相欠!我水暮颜不喜欢欠人,更不喜欢欠他。” 龙皓天知道水暮颜认真做事的态度,为魔界多次拼命,因此水暮颜现在的话也让龙皓天感到部分可靠。龙皓天不是太清楚水暮颜和白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他知道的,不过是水暮颜曾爱过白兰,最后爱而不得。 水暮颜强势霸道的眼神看着龙皓天,那一脸的决然也让龙皓天觉得她说的话大概是可信的。 “你的话还能信吗?水暮颜。”龙皓天也一脸认真看着她。 水暮颜一本正经回答:“能。” “那好,我赌一次。”龙皓天爽快的答应了,那眼神里还是有些许颤抖。 水暮颜站在他面前沉默着,两个人对峙着,许久,水暮颜才问他:“为什么突然答应?” 龙皓天一本正经回答:“就凭师父曾说过你是忠臣。” 一句话让水暮颜不敢接话,邑闲阜这样评判她么? 水暮颜冷着脸看龙皓天,静默片刻后唯有一句话:“以后白曦你就带着吧。” 龙皓天跟着水暮颜出来时,千霏就在门口,龙皓天看到她的一瞬间心虚着,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水暮颜朝千霏点点头,而后三个人往天字号牢房去,会见木左逸等三人。 当他们见到龙皓天时,都微微诧异,水暮颜看向白曦,说道:“白曦,以后这四个人就是你的内辅大臣,若你想救你爹出来,夺回他的江山,就最好快点成长起来,打败我。” 水暮颜一句话将责任都推给四个人,木左逸等人皆是皱眉,一脸震惊看着水暮颜,就差那句赶鸭子上架还未说出口了。 白曦哭得脏兮兮的脸怨恨的看着水暮颜,沉默片刻,忽然朝水暮颜扑过去,抓住那只手开始咬。 水暮颜冷笑一下,而后反手捏住白曦两颊,冷冷道:“毛都没长齐就想咬人?省省吧!再有下次,我可饶不了你。” 而后白曦的泪砸在水暮颜手上,那可怜的小脸上一双眼眸寒光闪闪,水暮颜却对他一笑,而后放开他,看了一眼几个人。 水暮颜轻声说道:“白兰幽禁在龙渊府,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任何人不得探视。包括白曦。若你们敢坏了我的规矩,就别怪我对白曦和白兰不客气了。” 雅魅尘见水暮颜转身要走,赶忙喊住:“水暮颜!你到底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水暮颜微微回头,冷冷道:“等什么时候白兰想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是对是错时,我就放他出来。倘若你们什么时候能造反杀了我,那也行。” 水暮颜一句话将界限划清,而后抓着千霏的手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千霏感受到水暮颜手指的颤抖,想必水暮颜也是极其寒心的,真正要站队的时候,所有的故人都与她对立。 牢房外。 水暮颜与千霏出了牢房,走在荒草杂生的路上,一切好似当年白兰将她囚禁在浮屠山的地牢里。水暮颜想着过往,那双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水暮颜刚停下来千霏便将她抱住,两个人静默在那里。 水暮颜转身将千霏搂在怀里,唯有一句话:“一切有我来扛,没事。” 千霏死死抱住她,语气沉重:“你怎么总是把自己逼上绝路?” 水暮颜望着暗下来的天色,除了沉重叹息,便再无其他:“这不过是代价,千霏,我一定会拿到我要的,谁也拦不住我。” 千霏没再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木已成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 枫叶雪妄图以君亲王的身份造反,营救白兰,得到消息的水暮颜当即赶往风城。 水暮颜孤身一人来此,四目相对时,枫叶雪眼中唯有对立。 枫叶雪指着他大骂:“你个逆臣,还来这里做什么?和谈?” 水暮颜坐在他对面,只说道:“之前重逢,我便知道我们都变了。而你也不可能和我再是一路人了对不对?” “谁要和你叙旧,我奉劝你趁早将魔帝放出来,还能从轻处理,否则,你们便是要与天下人作对!水暮颜,你以为你敌得过天下人?” 枫叶雪也和别人一样,张嘴闭口都是这么几句话,当然,谁能与天下人抗衡呢? 水暮颜也懒得与他多说,直截了当说道:“我能将死人炼制成尸蛊,你以为我缺兵力?我有白兰和白曦做筹码,无忧宫的人都已经答应我重新坐镇无忧宫了。我既然传出白兰是病了,他就是病了,我们无忧宫的人是可以代为执行命令的。我一道圣旨便可以吞并你的风城,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能力护着白兰?” “呵,你以为一切都是你想当然的么?别做梦了!”枫叶雪还是浪费口舌,继续怼水暮颜。 水暮颜听得心累,丢出一句话:“白子佳还在你这里吧,她是神界之人。我判你一个勾结神界余孽的罪名你又逃得掉么?” 枫叶雪看着水暮颜那冰冷冷的模样,气得拍桌:“水暮颜!你连师父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 水暮颜平静看过去:“当然不是。” “……”枫叶雪接不上话来。 水暮颜听到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她微微回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水暮颜,你还能作什么妖?” 白子佳的声音传入耳膜时,水暮颜心头悸动,她没敢回头正视白子佳,刚才那句话定然是被白子佳听了去,水暮颜脸上有点过不去。 白子佳倒是一脸淡定,坐到水暮颜对面去,轻声问道:“难不成你要治枫叶雪一个勾结神界叛党余孽的罪?那你和我勾结算什么?” 水暮颜撇撇嘴说道:“谁和你勾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白子佳冷笑一声,而后起身朝水暮颜走去,忽然伸手捏住水暮颜双颊,微微皱眉,一脸霸气说道:“你再说一句我们两不相干你试试?” 白子佳这是抽什么风?画风完全不对!此刻不是应该互相怼么?怎么突然来个霸道王爷…… 水暮颜摇摇头,这都什么鬼念头,太可怕了。 面度白子佳,水暮颜总是容易不正经,原本的高冷设定总是容易破功,她也很无奈。 “喂,你这是干嘛?我可是有妇之夫,你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真的好吗?”水暮颜忽然不正经,来这么一句。 白子佳嘁了一声,而后揪着她的耳朵问道:“你是不是认真的?非要逼宫夺位谋天下?” “用词很准确,我现在仅仅是逼宫,夺位谋天下是后期的。”水暮颜坦然说。 白子佳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冷不丁来一句:“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千霏吧。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从佛界回来就开始上演黑化是不是?你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水暮颜摇摇头,一本正经说道:“不是啊,全天下能和我抗衡的就是梦魇,天煞星,顾墨云,洛神帝。顾墨云连我是谁都不记得,而且我魔界内部的事情管他屁事?他管不着我,剩下几个人,你看着哪一个会和我作对?你怎么不说我和剩下这几个人是强强联合?” 白子佳知道水暮颜所言不假,她看向水暮颜,不怀好意问道:“那顾墨云你想怎么着?你就放过他了?” “我看他要倒霉了,千霏好像对他还是超级介意,我估摸着还能再收拾他一回。再说了,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他,晚点再说。”水暮颜一脸轻松,仿佛收拾顾墨云本就是情理之中,分内之事。 白子佳不由得好奇看向她:“水暮颜,你这是对顾墨云恨之入骨呢还是就喜欢虐他啊?” 水暮颜挑眉看向白子佳,故作惊讶:“这都被你发现了?两者皆有你信不信?” 白子佳闻言又翻了个白眼送她:“我该说你什么好?你们的恩怨都是界的陈年往事了,你还执着不肯放下,你是怨妇?” 水暮颜挑眉回答:“你把千霏回归之前的时间全部删掉,那是不是就是昨天的旧事?我总不能因为他忘记了就不惩罚他吧?那可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夕墨神尊,不可一世,我非要将他踩在脚下才舒服!” 白子佳无语她,没好气怼道:“你自己在魔界作个天翻地覆没人管你,你别招惹顾墨云,那货脑子不好使,真和你作对了有你苦头吃。” 第19章 挑拨离间 水暮颜笑了笑:“那就看看我和他谁更胜一筹了,最差不过魂飞魄散。” 白子佳断定水暮颜脑子坏掉了,开口闭口都是魂飞魄散,千霏回来给她带来的究竟是喜悦还是刺激? 白子佳皱眉轻声问她:“你难道看不出来千霏回来的意图?她很明显是在利用你。” “哦?怎么说?”水暮颜漫不经心瞥向白子佳,话语里都是不满。 白子佳想着水暮颜是不是又一叶障目了,于是便好言好语解释:“她回来没两天就撺掇你谋反,她回来肯定是不甘心自己一无所有,所以借你的手谋反,一定是为了重建千秋谷。如今你成为众矢之的,我也没见她与你一样被众人批判。还有啊,洛神帝和你都好了多少年了?千霏回来不得嫉妒死?你说你要是被她看上,那她肯定会将洛神帝处之而后快。这女人呐,心狠起来根本就不是恐怖二字能形容的。水暮颜我跟你讲,你最好看清楚点,不要被她那可怜的样子蒙骗了,你之前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纵容她。” 水暮颜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平静听白子佳说,等到白子佳说完后。水暮颜才幽幽问一句:“那如果我心甘情愿为她牺牲呢?” 白子佳被噎着了,没想到水暮颜还是将这话说出口。 水暮颜对白子佳有些排斥的说道:“没有顾墨云,白兰,洛神帝,我,千霏又怎么会一无所有呢?白子佳,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还债,赎罪。在你们眼里,我大逆不道,黑白不分,执念过度。可我不在乎,我只要按照我的想法做事,不后悔,那就行了。” 白子佳感受到了水暮颜的倔强,比当年更甚,活像个流氓。 白子佳白了她一眼:“要死死远点!别死在我面前!” 水暮颜扭头看向她,水暮颜知道白子佳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水暮颜在白子佳心里就是耍流氓,靠武力夺取。 话题聊到这里也算是聊死了,水暮颜直接放话:“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没任何证据证明我逼宫了,无忧宫的上将也都还坐镇,你别天真。” 枫叶雪冷眼看着水暮颜,直截了当说:“你不觉得你每次都很过分吗?每次来,都没有好事,动起手来丝毫不客气。” 水暮颜却是一笑:“师门是你们的,和我什么关系?我对谁动手不都没对你们俩动手?你师门那么多人打我一个人也没见着你俩帮忙啊,难道就因为我能打所以活该一个人力敌你整个师门?” 水暮颜双眼瞪得大大的,提起往事她总是容易生气,毕竟在她心里白子佳和枫叶雪就是没有帮她。那是他们的师门,与水暮颜毫无关系。 白子佳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她:“那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水暮颜瞥向枫叶雪:“你们照旧过你们的,不要妨碍我,就行了。” 枫叶雪冷笑:“袖手旁观?这天下多少人要讨伐你你不知道?” 水暮颜更是狠绝,甩出一句:“这些人死了多少你不知道?我手段多狠毒你不清楚?” 水暮颜眼神狠厉,面无表情,枫叶雪不再说话。 “告辞。”水暮颜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白子佳赶忙叫住她:“水暮颜——你要折腾随你便,只是我提醒你,别再招惹顾墨云。他很是介意自己失忆一事,你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水暮颜微微回头,而后化为一道光离去。 白子佳有种不祥的预感,水暮颜肯定要掀起一场大风浪。 看着水暮颜走了,枫叶雪趁机追问白子佳:“这个师门你还要不要?” 白子佳愣了愣神看着枫叶雪,她磨叽这么多天,一直没给枫叶雪一个肯定的回答。 枫叶雪坐在那里盯着她,死守着白子佳的回答。 枫叶雪又说道:“你是神我们是魔,若要与我们为伍,你只能成魔。” 白子佳愣神片刻,而后说道:“你容我再想想可好?” 枫叶雪却怒了,拍桌而起:“我们给了你十几万年的时间了!你若舍不得神界的身份,便不要轻易来叨扰我们!师门不是你随意进出的地方,你这个卧底!” 枫叶雪将话说得很难听,直戳白子佳心窝。 白子佳皱眉头,而后下定决心一般看着枫叶雪,说道:“我说了,容我再想想。” 而后白子佳一脸倔强,瞪了枫叶雪一眼,一脸受伤的离去。 枫叶雪停在原地皱眉,这两个与他最为亲近的人,为何都选择将他逼进角落?有没有为他设身处地想过? 枫叶雪叹息一声,一拳打在石桌上,石桌顿时碎了,他眉里眼间的怒气四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翌日。 城荒殿。 白子佳静静坐在那里出神,枫叶雪的话将她逼死,她已经到了必须要做选择的时刻。她想起了她对师门的亏欠,想起了死在神界的桃枝雨,想起了顾墨云,想起了水暮颜与她的分分合合。 白子佳紧闭双眸,思绪凌乱,许久后,她睁开双眸,推开窗棂,看向那一片彼岸花海,嘴角莫名扯出一个冷笑。 白子佳失神冷笑,心里想着:“水暮颜,我们到底算什么?你几次三番出现在我面前,一出现就像一把刀,非要将我那旧伤戳出伤口来才肯离去。” 白子佳看不懂水暮颜,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一直出现在白子佳眼前?难道真是上苍安排?白子佳迷茫了,她不肯正视自己对水暮颜的感情,似乎连朋友,都不愿意承认。 白子佳想起水暮颜总是泪汪汪在她面前哭泣,一副委屈的模样。都说,一个人再坚强,也会对最为亲近的人哭诉。水暮颜这般对白子佳,是对白子佳的依赖么? 白子佳一想起水暮颜那副倔强的模样,便断定水暮颜不会再对自己服软,似乎,白子佳的确是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白子佳抬起双手,看着那苍白的指尖,冷笑:“懦夫,这一世活该你只有看着的份儿。” 白子佳恨自己的怯弱,她只敢暗地里期待,却连抬起脚追逐的勇气都没有。水暮颜像是日头,她却不是夸父。 白子佳满脸失落,留在魔界做什么呢?守着水暮颜发疯?白子佳一阵心烦,她想掌控水暮颜,可她没那个能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白子佳不由得回头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冷漠的顾墨云。 白子佳不由得皱眉头,还没开口问什么,顾墨云便开口了:“子佳,帮我个忙。” 白子佳眼神闪躲,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雨雪殿。 梦魇一副妖娆姿态步履轻盈往雨雪殿走来,手中拿着一幅画,脸笑成了一朵花。 千霏正坐在窗边看庭中落花,一脸伤情。手中还有一幅兵力部署图,这是水暮颜给她的,上面标记着各地的兵力情况,想必,水暮颜是真的要夺天下了。 梦魇见她伤情的样子更是开心,咳嗽两声便大步入了大殿。千霏忙回头望去。 梦魇穿着当初和水暮颜争得不可开交的那件华丽嫁衣,一脸娇媚姿态,眉梢都是风情,这嫁衣在她身上穿着,果然是美得不可方物。 千霏狠狠皱眉,不知道梦魇又要来弄什么幺蛾子。 梦魇昂起头颅,一脸得意姿态看着千霏,问道:“我穿上这花嫁是不是很美?” 千霏白了她一眼,懒得理会她,梦魇才不在意这个,幸灾乐祸打开手中的画卷,对千霏一脸得意笑道:“看看,水暮颜还偷偷为落九霜作画呢,看这画上的人多美!” 千霏忍不住看过去,果然,那画中人姿态娇柔,眼里满是幸福,快要溢出来一般。 千霏不由得妒火中烧,伸手便要抢过来那幅画,却被梦魇早有准备闪开了。 梦魇嬉笑着看着千霏生气的模样,挑拨离间道:“像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怎么抓得住她的心?哎,你说要是当年你没死,水暮颜会不会就真的娶了落九霜?她们还真是挺般配的,连水暮颜都忍不住对她动情了。” 梦魇越说越过分,千霏听着一顿心烦,不由得冷眼看向梦魇。 梦魇总是有恃无恐,眼下水暮颜正是用人之际,梦魇对水暮颜来说就是左膀右臂,谁让梦魇拥有强大的妖力和落九霜的身份呢?千霏也很无奈。 梦魇盯着她手边的兵力部署图看了一眼,而后酸溜溜讽刺道:“水暮颜给你的?” 千霏终日里拿着那份兵力部署图看来看去,她想要重建千秋谷的心思路人皆知。 梦魇轻蔑的笑了笑,朝千霏走去,近了时,千霏将图赶紧收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梦魇。 梦魇这次连笑容都带着讽刺,眼神极其轻蔑,她慢悠悠的坐在千霏对面,递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语气傲慢的问道:“天天想着怎么重振千秋谷,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心上人,就不怕心上人长翅膀飞了?” 千霏微微皱眉,看着梦魇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冷冷道:“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操心。” “呵,外人?你可别忘了水暮颜早就答应过我允许我插足她的生活的,再怎么说我和她也算是有关系的,我可是被她藏在心里数万年呢,这世间还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梦魇回怼千霏,还白了一眼,不甘示弱。 千霏一听到这个就很烦,之前梦魇在她身体里时,她通过梦魇看到了水暮颜所有的情感历程,也正因为如此,她清楚自己和其他人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 千霏知道自己在水暮颜心里只是个懵懂的爱情影子,连水暮颜都以为当初对千霏是半点风月之情都无,以至于后来被落九霜捷足先登。 现在千霏回来了,地位十分尴尬,她爱上了水暮颜,可水暮颜已经爱上了洛神帝,而她的仇人顾墨云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极高。千霏十分矛盾,伤了顾墨云也是伤了水暮颜,不伤顾墨云如何对得起千秋谷几位死去的谷主?还有卫翎霄和白凌鸢,她们俩必须死! 第22章 爱与恨的界限 “滚——”梦魇一动不动,泪在流,在水暮颜眼里就像是已经被糟蹋了的…… 水暮颜看到她那副绝望的模样就放心多了,一下子起身下床,站在床前有一丢丢的良心不安,可一想起梦魇挑拨离间的本事,不由得气得发抖,不收拾她收拾谁! 水暮颜转身又俯下身去轻佻的看着梦魇,手指不安分的在那好看的锁骨上滑动,有意无意往胸前滑动,梦魇脸色难看至极,她完全没想到水暮颜能贱到这种程度! “你若再敢做出对千霏不利的事情,或者故意贴近我半分,我保证下一次一定让你后半生都在噩梦中度过。我也很好奇梦魇的噩梦能是什么,是我枭魔?小媳妇儿,我就先告辞了。”水暮颜忽然印上她的唇,冷冷看着那双忽然睁大的双眼,起身的瞬间又讽刺的笑了笑,而后扬长而去。 梦魇听见关门声再次响起,她赶忙扯过来被子将自己裹住,一种被毁灭的感觉漫天袭来,她心头升起的不是怨恨又是什么?水暮颜在欺负她,明明不爱她,却要占有她,就像恶棍一样…… 梦魇抱住被子嘤嘤哭泣,她知道引火烧身了,水暮颜那个疯女人她还是惹不起。 水暮颜出门后并没有直接走,而是跃上对面的房顶,静静坐在屋顶盯着那个房间。她想看看梦魇什么时候能够压惊结束,走出来散散心。 她这一等就是后半夜…… 满天星的时候,梦魇的房间终于有了点反应,水暮颜激动得连忙躲在瓦片后,冒出一个头来窥探。 只见梦魇换了身白衣出来,坐在庭院里,拿了一坛酒,她倒了一碗酒,捧起来看着那透明的东西。 “酒?我也尝尝。”梦魇知道水暮颜经常喝酒,经常浑身酒气散不开。 她的心慌和害怕消失了,她静悄悄的,像只猫咪。默默在黑夜里学着水暮颜喝酒的模样喝酒,第一口便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破玩意儿……又苦又辣!”梦魇作势要将那剩下的半碗酒倒掉,可又想起了水暮颜那喝得不省人事的模样,于是又舍不得倒掉,试着一点一点喝起来。 房顶的水暮颜也是无聊透顶,居然就这么看到了天亮…… 天亮时分,梦魇已经被一坛酒喝得不省人事,水暮颜确定梦魇许久没有动以后才悄悄下了房顶,蹑手蹑脚走到梦魇身后。 水暮颜歪着头看那个脸红成火烧云的梦魇,微微叹息一声,却听得梦魇嘟囔一句:“我在你心里住了数万年,对你了若指掌,还借着这副躯体与你打赌。可我竟然还是输给你了……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会一直赢……” “呵,我哪里是一直赢,我是一直输。”水暮颜看着梦魇无端心疼,想当年她初看《纵横术》,一门心思想要了解人心时,也是那般刻意去接触人,刻意去制造一些情分,以至于到头来伤痕累累。 梦魇像是一个轮回,让水暮颜回忆起许多事情来,也让水暮颜觉得心疼。 雪寂殿。 水暮颜将梦魇抱进屋以后便回来了,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坐在庭院里发呆的千霏,水暮颜不由得心一紧。 千霏见她回来了,倒上温酒,朝她挥手。不知为何,水暮颜见她时总觉得心慌,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或许水暮颜的确是沧桑了,可是面对千霏时,依旧是当年那个小鬼。 千霏递给对面的人一杯酒,不咸不淡问道:“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幼稚,干嘛去欺负一个小丫头?” “嗯?我有吗?”水暮颜忽然一脸懵。 千霏盯着她看了两眼,水暮颜心虚的低下头去,嘟囔一句:“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就在你关上门欺负良家少女的一刻,梦魇杀猪般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霜雪宫,你当别人是聋子?”千霏无奈摇摇头。 “呃……下次堵住她的嘴。”水暮颜神叨叨说出这么一句话,对面的千霏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水暮颜委屈的低下头去,不说话。其实她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真是丢人,可她拿梦魇没办法。 千霏转着酒杯,看着晨光柔和,托腮问水暮颜:“陪我去千秋谷走一遭吧。” “好。”水暮颜没有多余的话,现在的千秋谷依旧是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 千秋谷。 两个人走在无边荒野上,千霏放眼望去,四野茫茫,仿佛当初千秋谷还未建立,父亲和她还在这四野茫茫之地欢声笑语。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这千秋谷,她的一生,注定离不开这里。 千霏伸手抓住水暮颜的手,十指相扣,一步一步走在旷野之上。千霏在心里细数着每一处的风景,原本该是如何,现在又是如何。水暮颜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没有任何权利发表意见。 走到断壁残垣时,千霏拉过水暮颜坐在断壁下,她们靠着墙,眯着眼看远方的草莽深深。 千霏靠在水暮颜肩头,轻声说道:“我以为我能等到你醒来,然后我们可以在千秋谷看每一个日升日落。” 回忆最伤人,曾经最是毒。 水暮颜不敢接话,她害怕说什么都是给千霏希望,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陪千霏到最后。 “阿颜,我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你想清楚了么?”这个问题数万年前千霏便问过水暮颜,如今再问,水暮颜可有答案了? 水暮颜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是温热的,心里依旧藏了一个姑娘,端庄美丽大方,只是,她是个杀手。 “你是我的执念,是一段美好的幻想。”水暮颜这么说,希望言辞没有不妥之处。 千霏靠在她怀中,紧闭双眼,微微皱眉,她不想抬头看水暮颜,这个人,不是她的了。 千霏心里五味陈杂,她不止一万次想过回来以后如何和水暮颜共处,她也不止一万次害怕回来时水暮颜身边已经有了旁人,她更是不止一万次试图放弃从天煞星的意识里挣扎出来,因为她已经精疲力竭。 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究竟值得否?她们这一生算什么?友情是如此?还是她们不肯承认这是爱情?千霏也很想知道,在水暮颜心里,到底爱情和友情的分界线是什么。 千霏轻声问道:“你认为友情和爱情在你心里的界限是什么?” 水暮颜思考了数万年,早已经有答案,于是她坦然回答:“友情就是我愿意为你而死,爱情是我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那你之前怎么想着毁了全世界毁了你自己?”千霏话里带着嘲笑。 水暮颜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我的爱情,我只有你。你再也回不来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活着?没有我,你就不会魂飞魄散,也不会面临今日的尴尬局面。” “的确尴尬。”千霏轻叹一声,“我费尽心思回来了,你却爱上了洛神帝,当初你为了我不惜想要杀掉的情敌。顾墨云让我魂飞魄散,又因为你而为我重塑真身,现在完全没有记忆的他我该如何处理?” 水暮颜早知道千霏心里会如此纠结,她也清楚千霏势必为难于此,所以她在千霏回来的那一刻,便为她铺垫好所有的路。 “我要你此后半生无忧,谁也不能再伤你半分!”水暮颜恨得话语里满是冷漠,她说话早就像极了阴冷无情之人,比起顾墨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霏笑了笑,悲凉问道:“阿颜,你终于也活成了顾墨云那样子么?” “呵……”水暮颜无奈长叹一声,轻轻抚上千霏那张温柔的脸庞,说道:“我活成谁?我永远都是水暮颜。只是,所有欠你的人都要付出该付出的代价,我绝不放过,也绝不姑息,宁可错杀三千不愿放过一个!” 水暮颜怨恨太深,不输给当事人千霏。 “阿颜,我们成亲吧。”千霏忽然抛出这么一句话。 水暮颜放在她脸上的手仿佛被冰冻,挪不开,也动不了。水暮颜痴痴望着怀里的人,喉间挤出一句话:“我做不到。” 千霏没再说话,安静躺在水暮颜怀中,谁能懂千霏此刻心里的痛和无奈? “阿颜,我不想要复仇,如果要继续牺牲你的一切来换取我的得偿所愿,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要。我想要你陪我一世长安,你为何……呵,是洛神帝,我又迟了一步……”千霏这么想着,眼角还是禁不住滑落了泪来,润湿了水暮颜的指尖。 千霏知道自己终究会沦落到和白子佳一样的结局,不,更惨。因为白子佳放得下,而她,如水暮颜一般的偏执,放不下的。 千霏不由得又想起父亲的死,当初奇良玉那个笑,有几个意思?她比起父亲,是好是坏?水暮颜于她而言,到底是背叛了还是没背叛? 千霏想不通,她只知道,自己中了毒,被水暮颜的执念所困。她也迷惑,为何水暮颜对她执着了数万年,始终不肯放下她的死,可她真的回来了,水暮颜却无法真正抛下一切随她走。难道她们之间真的只能靠回忆来维持关系?她千霏就只是白月光? 千霏忽然泪流得汹涌,她翻身起来想要逃离水暮颜的怀抱,水暮颜一下将她扑倒,紧紧压在身下,轻声安慰道:“不要跑,外面的世界依旧很乱,不要跑。” 水暮颜在说什么?也许只有千霏听得懂。 千霏再看向水暮颜时,水暮颜红着的双眼里满是仇恨,还有阴冷。 千霏伸手勾上水暮颜的脖子,她心里到底是存了一点妄想,或许再过些年,水暮颜会爱上她,和她一点点磨合,最后还是会在一起的。洛神帝那样被她遗忘的人都可以做到,她千霏也可以做到的。 水暮颜看着那草莽深深,心里寒冰万丈,她没有亲眼目睹当年千秋谷的败落,她不知道她的千霏是怎么死的,至今她也不敢问千霏当年的情形。 毁了这一切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这不是仇恨,而是公平,犯罪的人不该逍遥法外,受伤的人不该一直被忽略。就像,她做完这一切以后要化为八万里花海,为她曾杀过的无数人来承受万世罪孽,以此偿还她所犯下的罪。 第23章 带血玉佩 水暮颜是个复杂的人,她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这是众所周知的。 半月后。 洛神帝在西域待了一月有余,一点消息也没带回无忧宫,仿佛她和水暮颜天各一方,谁也不管谁了。 连跟着洛神帝一起来的洛至都未曾回无忧宫见水暮颜一面,而来到西域后,没几日洛至便被安排去了别处,再也没见到洛神帝。不过洛雪儿对洛神帝极好,洛至便也放心些。 妖雪宫。 洛雪儿日复一日喂洛神帝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粥,空气里的蛊香越发浓重,而洛神帝的身子也越来越沉,可她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洛雪儿看着床上的人,满目神伤,洛神帝还没醒来,那长睫毛微微抖动,似乎梦里也不太安稳呢。 洛雪儿嗅着空气中的蛊香,嘴角浮起些许悲凉的笑,不过一月,这蛊香已经深入洛神帝骨子里了。大概,洛神帝是不能动弹了。 洛雪儿心里撕裂一般疼痛,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下去,将洛神帝变成一个木偶人一般,真的能如她所愿?她洛雪儿已经可以将就到只要一个行尸走肉? 爱恨不过一瞬间,大概,洛雪儿是不恨洛神帝的,她舍不得恨她,但是洛雪儿对洛神帝的爱已经变了样,变得狰狞。 微风吹来,将蛊香送入洛神帝鼻息,洛神帝仿佛快要睁开双眸,那颤抖的睫毛仿佛能听到什么声音,大概,她还是有意识的。 “颜……”洛神帝唇角微微动了动,她想水暮颜了,努力的张合着嘴角,希望能发出什么声音。可这微弱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何况远在天边的水暮颜呢。 洛雪儿看懂了她的唇角,她轻声问:“雾秋,你醒了么?” “颜……”这回,洛神帝的嘴角更明显,那双空洞的双眸也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洛神帝看到了洛雪儿嘴角讽刺的笑,还有布满脸庞的悲哀。洛神帝微微皱眉,眼里满是痛苦,她知道自己动不了了。 洛雪儿享受一般的呼吸着空气中的蛊香,温柔笑道:“这蛊香真厉害呢,才一个月,你就动不了了。雾秋,你可知这蛊香里有一味药专门克制七世花的?想不到吧?你的天敌是彼岸花,可能克制你的却非彼岸花不可。” 洛神帝脸上带着些许惶恐,她双瞳放大,有些震惊。 洛雪儿哪里来的这些克制七世花的物?有人要害洛神帝还是洛雪儿自己要害洛神帝? 洛神帝看着洛雪儿一脸邪气的笑,心里疼痛,洛雪儿像个病儿,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洛雪儿看着眸中带着惶恐的洛神帝,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洛雪儿知道洛神帝动不了,所以便有些肆无忌惮。而她,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洛雪儿俯下身,温柔的抚上她的脸庞,目光中带着些许霸道:“我不是水暮颜那般法力高强,又深得你欢心,可我也有我的法子留住你。雾秋,她不要你了,她和千霏双宿双飞,你还要她做什么呢?我不好么?这么多年,我从未放下过你。” 洛雪儿说完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泪水缓缓流下,她颤抖的双睫带着晶莹的泪珠。 “我……雾秋,对不起,对不起……”洛雪儿知道自己说了混账话,可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她还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洛神帝的欢心? “为什么爱你这么难?我爱了你一生一世啊……”洛雪儿的不甘心和可怜暴露无遗,也就只有此时,她才敢将心中的痛苦说出来,即便洛神帝知道了也不能赶她走。 洛雪儿轻轻趴在洛神帝胸口,抱着她,轻声道:“我那么多年的思念和痛苦都不敢对你说,我怕你负罪,我怕你愧疚,怕你跑了。我好怕……雾秋,你这心里就不能给我一席之地?” 洛雪儿到如今已经不敢奢求自己能打败水暮颜,她只盼着洛神帝能将她放在心里,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位置,那她所做的一切,就不枉费。 洛雪儿想起那些话文本子里的桥段,一个人若是太过于爱另一个人,往往得到不爱自己的人唯有暴力,唯有霸道。 洛雪儿也不会忘记话文本子里那些故事的最终,都是输多赢少。若非相爱,最后哪一个不是不得善终。 “雾秋,我已经失去了千万次,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即便有朝一日你挣脱了我的束缚,我也拥有过你,不是吗?我以前真傻,一直等着你回心转意,结果什么都没有。水暮颜三言两语便俘虏了你,将你带走,我能有什么呢?” 洛雪儿的委屈爬上心头,她的修养告诉她不要去怨恨别人,不要争取不属于自己的,可是对洛神帝,她做不到。 宁可做个真小人,她也不肯放弃那份得不到的爱。 “我爱你,我甚至想过,用我这一生来想你,想到天荒地老,想到我死。”洛雪儿一脸深情,又满脸悲戚,“你也会想我吗?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好想我,好想我……” 一直都是她自言自语,洛神帝喉间只能艰难的滑动,她什么也说不了。可一切足够了,只要洛神帝听得到,听进去了,就行了。 洛雪儿悲悯的看着洛神帝,颤抖的唇轻轻印上去,她看着洛神帝不忍的眼神,笑了:“雾秋,我会陪你一辈子,不离不弃,你不要怕好不好?” 洛雪儿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可她对洛神帝的无能为力让她崩溃,她不要克制,就要如此放纵! 洛雪儿轻轻撩开手腕处的衣角,那手腕处有一条浅浅的印记,像一条线。 洛雪儿欣喜的看着她,笑道:“这是情蛊,等它们长大了,从我身体里破茧而出,然后我们俩一人一只,同生共死。” 说到同生共死时,洛雪儿眼神呆滞,同生共死,的确,这对情蛊但凡有一方死,另一方便不能活。 洛雪儿叹息一声,嘴角带着疲惫的笑:“雾秋,我先去处理政事,晚点来陪你。” 洛雪儿轻轻起身,在洛神帝唇上印上一抹微红,而后温柔的笑着走远了。 洛神帝躺在床上不能说话,眼里噙了泪水,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可她也不敢恨洛雪儿,她知道是自己将洛雪儿逼成这样的。 “洛至……”洛雪儿试着喊,可那声音实在微弱,洛至怎么听得到呢。 洛雪儿踏出妖雪宫,明媚的阳光和她抱满怀,微风吹来,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将她的温婉衬托得更加动人。 “一切都会如意的。”洛雪儿心满意足笑了笑,上天总算是站在她这一边了,水暮颜也算是运气走到头了吧。 洛雪儿想着水暮颜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静,可这都一个月了,未曾见水暮颜有来寻人的动作。大概,水暮颜当真是连千霏都应付不过来了。 “呵,一个千霏够你对付,你们既然郎情妾意的,便不要来叨扰我和雾秋。”洛雪儿轻声笑了笑,眼里都是得意,唏嘘一声,而后往处理政事的地方去。 妖雪宫外大批的宫人守着,却都是洛雪儿的人,跟着洛神帝来的洛至不知道被安排到何处去了,洛至已经半月没有看到洛神帝了。 晚间。 洛至在妖雪宫外不远处等洛雪儿,守卫森严的妖雪宫他进不去,同时他也心里十分芥蒂,他是洛神帝的贴身侍卫,怎么就进不得妖雪宫? 洛至叹息一声,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打开来看那块劣质的玉佩,雾秋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悲凉至极。 “诶,主上你这又是何必?”洛至叹息,洛神帝害怕刺激到洛雪儿,连一向随身佩戴的玉佩都交给洛至保管,连自己都不得暗地里偷偷看玉佩。 洛至想起来水暮颜和千霏,水暮颜害怕千霏受到刺激,便不留洛神帝,任由洛神帝出入其他地方。这两个人,互相折磨的方式如出一辙。 洛至摇摇头,他不懂得洛神帝和水暮颜的感情,可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互相深爱对方,早就无法自拔。 可相爱的人为何要互相折磨?洛至不懂。 不一会儿,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洛至不由得望过去。 洛雪儿处理完政事,一身疲惫,她正往妖雪宫走,却不想在妖雪宫外不远处遇到突然拦住她的洛至,洛雪儿大概猜到了洛至想要见洛神帝,于是没理洛至便抬脚要走。 洛至慌忙拦住她,一脸疑惑询问道:“妖王殿下,我们家主子呢?” 洛雪儿略带警告的回答:“她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洛至见洛雪儿一副戒备模样,心里也是几分不悦,比起水暮颜,这个洛雪儿看起来有几分心机,像极了耍手段的小人,洛至不由得担心起来。 洛雪儿见洛至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轻声提醒道:“你不过一个下贱奴才,主子们的事儿你别管,那也不是你一个小小下人能管的。” 洛雪儿话里话外都是对洛至的嫌弃,都是排挤,洛至听了自然心里不悦。 随后洛至搬出水暮颜来压制洛雪儿:“我家主子已经有一月没见到我家夫人了,我这个做下人的该适时提醒一下主子才是,不要因为怄气而让奸人得意,伤了我们家夫人的心。” 洛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已经激怒了洛雪儿,洛雪儿面无表情,却起了杀心。 她冷漠的问道:“是么?你们家夫人?” “水暮颜可是和我们家主子名正言顺成亲拜堂的,可不是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外人。”洛至说话越来越过分,他不曾想过洛雪儿接下来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你们家夫人这么好,不如你去伺候着吧。雾秋有我伺候,用不着你了。”洛雪儿说得异常平静,背对着洛至的那张脸却满是阴冷怨恨,眸光寒冷。 “我已经大半月没见到我家主子了,主子怪罪奴才伺候不周,奴才可担不起,我还是去看看主子吧。”洛至说着便要去见洛神帝。 “等等!”洛雪儿忽然阴冷一笑,转过身看着洛至,轻声道:“一起去吧。” 第24章 那是你枕边人! 洛至看着她脸上的笑有些瑟瑟发抖,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想着一会儿见了自家主子,一定要建议主子该回无忧宫看看水暮颜了。 妖雪宫。 洛雪儿步子缓慢的带着洛至穿越了道道回廊,一路上的宫人对洛至都警惕得很,若不是洛雪儿带路,只怕那些目光要杀死洛至不可。 洛至一路上都浑身不舒服,他不由得跟紧了脚步,不一会儿便到了寝宫门前。 两排的宫人向洛雪儿行礼,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惊讶,大抵是因为多了一个洛至。 “进来吧。”洛雪儿轻轻推开大门,大殿内一下多了月光,显得亮堂几分。 洛至跟着洛雪儿进入到大殿,而后大门缓缓关上,整个妖雪宫一片昏暗,洛至有些不适应,轻手轻脚移动着步子。 “怎么不点灯呢?”洛至这么问。 “我怕有人对雾秋不利,昏暗些多好。”洛雪儿笑了笑,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也一样能够知道路线,那条通往床榻的路线。 洛至眨眼便被洛雪儿甩掉了,太过于昏暗的大殿内他看不清路,不敢走,只得着急的朝洛雪儿喊:“妖王殿下你在哪?我看不清路,你在哪儿?” 洛雪儿听着洛至焦急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快步走向床榻,而后拉下来那垂下的帘布。 “呃——啊——”洛至忽然被暗器击中,他不由得防御起来,可那些暗器越来越多,速度快得让他对付不过来。 很快,洛至便没了声音,倒在地上。这时,洛雪儿才慢悠悠一挥袖,点燃了大殿上的灯火。 洛至浑身是血,暗器还生生扎入他的体内,而洛雪儿,就在他正前方,坐在床榻上,一脸笑意,手中还拽着帘布。 洛雪儿回头望着洛神帝,轻声笑道:“雾秋,你看,你的机关殿还是派上用场了。刚刚洛至想要刺杀你,我已经处理了呢。” 洛神帝闻言震惊,极力的挣扎着,可四肢还是一动不动,唯有那双眼,此时泪如雨下。 洛雪儿看着极其心疼,赶忙将洛神帝扶起来,洛神帝看着不远处洛至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在血泊里挣扎。 “洛……”洛神帝惊恐的看着洛至,那是唯一可以联系到水暮颜的人,就这样没了? 洛至艰难的翻过身来,看见洛神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双眼泪流满面。 “你……”洛至说不出话来,表情愤怒,洛雪儿必然对洛神帝做了什么! “洛至,你和雾秋主仆一场,我留你全尸。你不要怪我太狠心,是你自己找死的。全天下谁不知道我最恨水暮颜呢?你为何偏生要在我面前提她?呵,夫人?你可知,雾秋才是我的夫人!” 洛雪儿眼里噙满了泪,她怨恨的看着洛至,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洛神帝喉间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拼命挣扎着什么,洛雪儿听着只觉得心疼,洛神帝是奢望着什么? “洛至活不了了,你看,老天爷都要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一月了,她不曾来找过你,只怕早就沉溺于千霏的温柔乡了吧。雾秋,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忘了她吧,不值得。” 洛雪儿扫了一眼洛至,朝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来了人,洛雪儿嫌恶的看了一眼洛至:“扔出去,让他冻死在雪地里吧!” “是!妖王殿下。” 洛至被拖出去,很快有人来打扫了那肮脏的地方。 洛雪儿深情的看着洛神帝,轻轻哄道:“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你,否则,都得死。” 洛雪儿说得那般平静,连洛神帝都未曾想过,曾经那么温婉的女子,竟然有这么阴冷嗜血的一面。 洛神帝眼里又落下泪来,更加急促,看得洛雪儿心疼不已。 洛雪儿不想说什么,她也无言以对,明知自己是疯了,却一步步放纵。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能让自己心安的事来做。 洛至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洛神帝快要变成尸蛊了,洛神帝终有一日会是洛雪儿的。 洛至被扔到了雪地里,大雪太软,他丢下去的时候便砸下一个深坑,整个人仿佛被雪埋了一般。 翌日。 无忧宫。 姑苏堙华正好从外面回来,在距离无忧宫不太远的地方看见一条大虫子慢慢的蠕动着,她不由得警惕起来,又往那大虫子的地方走去。 靠近时她才看清,蠕动的是一身血的洛至,那伤口里灌进去脏水,还有一路上的泥沙,伤口已经脏到不堪入目,可想而知洛至有多痛。 “主上……”洛至眼里落下泪来,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这里,就是要将洛神帝救出去! 姑苏堙华赶忙过去扶住脏兮兮的洛至,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洛至便气绝身亡,那只手伸入怀中,似乎想拿出来什么。 姑苏堙华一探他鼻息,没了气,便开始搜索他身上的东西。三两下便搜索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块劣质的玉佩,刻着雾秋二字。 “洛神帝的玉佩?怎么不戴在身上?”姑苏堙华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赶忙往无忧宫去。 洛至的尸体很快被处理了,姑苏堙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概,洛神帝在西域出了事。 雪寂殿。 水暮颜和千霏一同来到雪寂殿处理政事,她还未踏入大殿便迎面撞上十万火急的姑苏堙华,姑苏堙华见她回来,赶忙呈上盒子。 水暮颜怎么会不认得那盒子,此时盒子脏兮兮的,她不由得迅速打开,只见信封里有一个玉佩,那劣质的玉佩和被磨损的痕迹何其熟悉,上面的字合起来了,雾秋。 水暮颜眉宇深锁,却不言不语。 姑苏堙华又急切补充道:“这是洛至送来的,洛至已经……死了。” “洛至死了?”水暮颜竟然是平淡的语气,洛至是洛神帝的心腹,难道她还意识不到什么? “把洛至尸体送回西域,带句话给洛雪儿,待新帝登基之日,便是登门造访之时。”水暮颜就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将玉佩递给姑苏堙华,随口说道:“现在局势很不稳,我没空理会这些小事,以后再有类似的,你替我处理了吧。” 姑苏堙华手还未伸过去,那玉佩就已经落地,而水暮颜,已经快步走远。 姑苏堙华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一旁的千霏看了一眼玉佩,仿佛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还是跟上去了。 水暮颜一进去就开始批阅奏折,又是堆积成山的奏折,龙皓天还在积极的做着木左逸几人的思想工作,抽不开身来。 水暮颜虽请龙皓天回来坐镇,可这奏折她还是都要过目,她生怕错过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奏折。 千霏从她眼里和表情里看不出丝毫担心洛神帝的模样,仿佛,那的确没什么。 千霏也意识到洛神帝必然出事了,千霏不安的静静坐在她身旁,许久才问:“阿颜……” 水暮颜对她温柔一笑:“别管那么多闲事,洛神帝在西域没有人敢动她,再者,谁动得了一个上古堕神?如果有,那一定是洛雪儿。既然是她们的冤孽债,与我何干?与你何干?我手里头的头疼事还不够多?要分这个心。” 千霏不知如何作答。 水暮颜翻开下一个奏折,西域二字映入眼帘。 再往下看,只见一行字:西域永不臣服!他日必诛乱臣贼子! 水暮颜微微皱眉,这样的折子从何而来?姑苏堙华怎么会让这样的折子出现在这里? “洛神帝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水暮颜这么说着,语气依旧平淡。 千霏接过折子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她可以想象得到洛雪儿的手段,为了留住洛神帝,也许洛雪儿会疯魔,使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 千霏开口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带兵攻入西域?” “不了,不管就好。”水暮颜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洛神帝和洛雪儿只是窝里斗罢了,而且她根本不认得洛神帝这个人。 千霏也有些难过,水暮颜这样子是做什么? 于是千霏冷冷看着水暮颜,开口道:“即刻发兵西域,去看看洛神帝的死活!” 水暮颜沉默片刻,而后看向千霏,反问道:“当初我被顾墨云困在墨祭殿时,洛神帝诈死数万年可曾来看过我半分?自救者天救之。再者,洛雪儿什么样的人洛神帝不清楚?清楚还去找她,那就为此付出代价,这是她们的缘分,和我无关。我爱她是一回事,可我救她又是另一回事。”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千霏话语里满是嫌弃。 水暮颜静默许久,脸色冷得寒冰万丈,她心里回想千万次从前,最后冷冷回答千霏:“我水暮颜也曾重情重义,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如今我十恶不赦,也不惧人人得而诛之。我做我的事,旁人说她的去,我不在乎。” “那是洛神帝,你的枕边人!”千霏红了眼,水暮颜这副样子令她厌恶。 水暮颜静静地看着千霏,而后小心翼翼说道:“我明知道你放不下我还来找你,甘心被你困在这里,难不成她不一样?她也心甘情愿被洛雪儿困住吧?都是天注定,自己选的,我这个外人插什么手?我自己都一团糟,哪有时间为她们俩操心。” 水暮颜不等千霏再辩驳,扭过头去便丢下一句:“我先忙。” 千霏这一刻才感受到水暮颜内心的一潭死水有多深,她自己对水暮颜的影响已经成了一种噩梦,让水暮颜背负了一生的亏欠和怨恨。因为千霏,水暮颜明白了太多残酷的道理,最后选择背叛全世界。 水暮颜依旧爱洛神帝,却再也不是那个为了爱可以义无反顾的人。现在的水暮颜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她这颗心,冰冷又温柔,残忍又痴傻,她亦正亦邪,像个疯子。 千霏坐在原地,心头刺痛,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试着回想水暮颜曾经因为失去她的痛,发现连自己也扛不住,那种窒息,绝望,生无可恋的痛苦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第25章 放不下,求不得 是因为水暮颜太怨恨顾墨云,太怨恨白兰,太怨恨洛神帝,怨恨一切毁了千秋谷的人,背叛千秋谷的人,所以水暮颜不甘心,活到了如今。 她从佛界归来,从来就不是为了重新活一遍。她只为偿还自己对他人的亏欠,而她最亏欠的就是魂飞魄散的千霏。 佛祖说过,等她历劫结束就来接她,可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佛,让我错下去吧,我始终不愿意看破红尘。 那是水暮颜彻底黑化之前唯一的念头。 西域。 妖雪宫。 白子佳造访西域,她来看看洛神帝究竟活成什么样了,这一个月来她虽在风城,却将西域和无忧宫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白子佳心绪不宁的坐在大厅里等候洛雪儿,手中的茶一口没喝,她满怀心事,焦急的等待着洛雪儿。 洛雪儿缓缓走来,她看向白子佳时,满是悲哀,白子佳也变了,洛雪儿感受深刻。 白子佳见她来了,匆忙问道:“情蛊养得如何了?” “生长得很慢,可能是我修为不够。”洛雪儿已经用心脉之血饲养情蛊,可那情蛊却长得很慢,依旧豆子一般大小。 “洛神帝在这里这么久,真就没人来看过她?”白子佳还是不确定,毕竟水暮颜万一背地里见了洛神帝,她也不知道。 洛雪儿确定的说:“她一直都在妖雪宫内殿,除了我,谁也见不到她。” “呵。”白子佳讽刺一笑,洛雪儿这等阴毒,有洛神帝好受的! “好好养你的情蛊,你要的,都会得到。”白子佳这么说,一脸阴毒,那温柔俏皮之色全然不见,替换上的是一脸心机的模样。 两个人又聊了些,最后,白子佳确定了,洛神帝与水暮颜这一个月来都没联系过,而洛神帝的消失也没有引起水暮颜的关注。 “一月太短了还是千霏太迷人?”白子佳心里冷笑,这么想着,是什么能缠住水暮颜? 等白子佳从妖雪宫出来时,已经日暮渐微,她微微回头,余光瞥见洛雪儿一脸冷漠,眼里眉梢都写着霸道。 当年何其温柔的一个女人,如今却…… 白子佳不由得摇摇头,不过她随后嘴角浮起冷笑,她嘲笑自己,和洛雪儿何其像? 白子佳转身意味深长看了洛雪儿一眼,而后离去。 洛雪儿看着白子佳离去,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手腕处紫色的点,愣神片刻,而后将衣袖拉下来遮住,仰面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色,呼出长长的白气,西域的夜晚格外冷。 雨雪殿。 水暮颜又是坐在日暮余辉中一个人喝酒,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她也快要应付不过来。洛神帝的事情一直缠在她心头,她不敢声张,甚至不敢去打听。 水暮颜拿酒的手开始抖,才一月而已,怎么洛神帝忽然就出了事?那块玉佩,到底真是代表洛神帝出事了还是有心人试探? 水暮颜情绪压抑,一双眉头紧皱,面无表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 眼下千霏的心思何其敏感,她不敢轻易相信什么,更不敢轻举妄动。 多疑的千霏成了她心里的致命伤。 天际忽然出现一朵厚重的云团,很快,一道瘴气落在水暮颜面前,一个人从浓雾中走出来。 “我又来了。”顾墨云的声音又响起在耳畔。 他怎么来了? 水暮颜不由得皱着眉头抬头看去,顾墨云拎着一坛好酒过来了,脸上满是欢笑。水暮颜那一瞬间愣住了,早在上一次大战之前,脸上时常带着欢笑的人是她水暮颜,不苟言笑总是死气沉沉的人是顾墨云。难道仇恨真可以改变一个人? 顾墨云见水暮颜有些出神,便倒上好酒问道:“又在想什么?近日有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么?” 水暮颜微微皱眉,顾墨云来这里无非是为了套话,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罢了。 水暮颜看到他便只觉得心累,顾墨云身上背负了多少人的血债?他记不得了,便无忧无虑。可水暮颜都替他记着的,每一笔账。 水暮颜一脸平静盯着顾墨云,她实际上和顾墨云没有什么话可说,当初所有的崇拜感都从顾墨云失忆以后消失殆尽,水暮颜看到了一个最寻常的顾墨云,她才醒悟,原来自己当初对顾墨云的崇拜和心疼都是来源于顾墨云对仇恨的执念。 一份执念可以支撑一个人做许多事。如今水暮颜也是,为了自己的执念,终于变成了顾墨云的模样。而她总是后知后觉。 水暮颜接过顾墨云倒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不言不语。对面的顾墨云仿佛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模式,因此也没有计较。 顾墨云不住的盘算着,要如何开口问水暮颜关于他被封存的记忆。顾墨云好面子,忘记了过去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亲友,而那些亲友给他的回答都是对水暮颜的贬斥,让他觉得反感。 顾墨云看着眼前的女人,眉目间都是伤情,一脸凝重的表情,难道水暮颜是个无情之人?顾墨云自然不信,他对水暮颜有着莫名的好感,他莫名想要靠近水暮颜,哪怕只是和她说说话也好。 顾墨云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自己一个神,怎么也来和一个妖魔胡搅蛮缠?不怕被人笑话? 水暮颜没有拒绝和顾墨云一起饮酒,她心安理得的喝着顾墨云的酒,心里却不断的盘算着,该如何问顾墨云讨回来他所欠下的债。 这么多年来,水暮颜一直介怀顾墨云当年的所作所为,难道权势滔天,万人之上就可以胡作非为?还是,这样的人都不必为自己的残忍行为负责? 水暮颜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放下过顾墨云,她也想看看顾墨云是否安好,可她话还没说出去,就被回忆里那个残忍的顾墨云给堵住了话,生生咽下去了。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顾墨云为她添酒,她也不拒绝。 顾墨云陪她喝了一会儿天便黑尽了,一坛好酒也渐渐没了,顾墨云趁着夜色可以遮挡他的表情,便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想起当初的事呢?” 水暮颜知道顾墨云迟早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听完后依旧是一脸平静,她想过无数答案来回答顾墨云。可似乎每一个都不妥当,水暮颜想让顾墨云永远想不起来曾经,就像当初她记不得曾经一样。不同的是,当初所有知道她过往的人都在瞒着她,而如今,瞒着顾墨云的人唯有水暮颜罢了。 水暮颜不在意顾墨云在神界的亲友怎么传说她,她也不想知道顾墨云现在怎么看她,她只知道,不能让顾墨云想起来过去,否则,依照顾墨云的性子,反手就能压死水暮颜。 这世上受了伤害不会还击的人或许的确有,但是顾墨云一定不是那个人,他睚眦必报,又控制欲极强,倘若想起来一切,还得了? 水暮颜忘不了顾墨云曾经困住她时那些霸道,眼里的凌厉。更忘不掉顾墨云为了困住她使出的下三滥手段。 水暮颜从来就拦不住顾墨云要伤害别人,洛神帝,千霏,白兰,水暮颜一个也护不住。一个顾墨云,让她乱了阵脚。 或许是仇恨让顾墨云那般冷酷,所以何必想起来? “我既然锁了你的记忆,自然有我的道理,倘若我愿意让你想起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水暮颜这回答很模糊,顾墨云听不出个中缘由。 顾墨云心头郁结,他费尽心思从别人口中打听了当年的事,可是当他拼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觉得残缺了许多,或许从非当事人口中得知的事情都只是故事罢了,可水暮颜这个当事人又不愿意说出当年的事。 顾墨云一度认为自己当初对水暮颜一定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才让水暮颜这般不待见自己,态度冷漠便罢了,还根本不将顾墨云放在眼里。 放眼六界,谁不得高看顾墨云一眼?他可是两界法力最深的人,能与他匹敌之人几乎没有。论智商情商谁又能胜过他几分?这样一个耀眼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多看他一眼,可水暮颜却视若无睹,对顾墨云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这一点让顾墨云着实很失落。 顾墨云想不起来前尘往事其实也没多大在意,可他好奇自己和水暮颜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他好奇自己曾经在水暮颜心里是怎样的地位。 顾墨云讽刺的笑了笑,而后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想起来?” 水暮颜正经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在笑话顾墨云,也幸灾乐祸,当年水暮颜想要记起来前尘往事的时候,谁都在骗她,导致她根本不敢信别人。如今轮到顾墨云了,顾墨云心头那份郁闷和难过她岂会不知? 水暮颜笑了笑,却是满满的冷笑:“那你想什么时候记起来?” “这不是得看你什么时候愿意么?”顾墨云微微一笑。 水暮颜轻声哦了一下,而后补充道:“等我死后你自然会想起来一切的,不用太着急,我也活不久,你要是太想知道,杀了我就是。” “……”顾墨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水暮颜是刀子做的么?怎么说话就这么针对他顾墨云? “师妹,你……”顾墨云试图开口叫她师妹,因为那本就是他师妹。 “不要叫我师妹!我不是你师妹,我早就不是你师门中人!”水暮颜一瞬间摔了杯子,气得直皱眉,对面的顾墨云惊得一脸茫然无措。 什么时候了顾墨云还天真的以为两个人不会是什么深仇大恨么?难道之前水暮颜对他那么不客气,顾墨云看不出来两个人有着不堪的过往?是水暮颜眼里的恨意不明显?还是顾墨云忘记以后脸皮更厚了? 顾墨云满心疑惑,水暮颜何时退出师门了?他怎么不曾听慕容枭说过?必然是水暮颜的气话! “我怎么没听说你退出师门了?”顾墨云试探着问。 第27章 滥情成灾 水暮颜直接忽略掉她的话。 梦魇却不依不饶:“哼,如今众叛亲离,能真心理解你,帮你的人不就只有我?我对你可是了若指掌啊。” 水暮颜闻言一笑:“梦魇,你是仗着在我心里待了数万年所以说这话?真正要了解一个人,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至于你帮我,呵,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有几分是因为为了击败我?你不是嚷着要报当年我将你强行镇压在体内的仇么?你不是最看不起我那可笑的执念么?你留在我身边也不过是居心叵测罢了。” “闭嘴,说得这么难听入骨,我都不想和你说话了。”梦魇被撕破脸皮,不由得翻脸了,小情绪出来了。 水暮颜看着她闹脾气不由得笑了,就是个小孩心性。 水暮颜总是从梦魇那双眼里看到落九霜,那个天真绝对的人,水暮颜当年策反她只用了短短一个月。一想起落九霜,水暮颜心里除了愧疚便再无其他。 梦魇说得对,水暮颜就是渣滓,利用落九霜的同情和爱,算计落九霜。最后连落九霜这身体都不放过,还给了梦魇。 水暮颜不由得皱眉头,愧疚又漫上心头,她和梦魇各怀心事在那里静默。 许久之后,水暮颜从胡思乱想中清醒,她看着暗下来的天色,想起来该去和千霏用饭了,于是转身离去。 “哎呀,怎么就走了?不多坐坐?”梦魇竟然有点舍不得她? 水暮颜头也不回的走,却还是甩出一句:“晚点来找你。” 梦魇心头欢喜,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个什么,明明和水暮颜该是水火不容。 “这个负心人,渣滓,哼!老娘才不会上你的当,还言传身教呢,不就是把撩妹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梦魇可是住在你心里千万年的,什么世面没见过?会被你撩动?做梦去吧!” 梦魇又想起白兰最开始将落九霜送到水暮颜面前时,明摆着是要将水暮颜困住,可落九霜那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却被水暮颜轻易策反。 “哼!我可不是那丫头,谁策反谁还不一定呢!”梦魇心里不服,水暮颜这个不败神话,她来打败! 梦魇勾唇一笑,眼神得意:“不就是情么?我也让你陷入一回!逢场作戏只有你会?呵。” 雨雪殿。 水暮颜陪着千霏用饭,千霏见水暮颜闷着头吃饭,心里不由得郁闷。一想起自己和水暮颜近些天来的不言语,千霏更是尴尬。 水暮颜见千霏停下筷子不动,不由得看过去,愣神,猜想千霏在想什么。 “千霏,怎么了?”水暮颜先开口了。 千霏本想温柔回答她,可当开口时,却还是带着小脾气:“没什么。” 水暮颜很明显感受到了千霏的小脾气,她想起千霏以往给她的温柔端庄,大方美丽的印象,她不由得叹息一声。 千霏微微皱眉,问道:“你叹什么气?” 水暮颜朝她一笑:“我在叹息,当年大方的姑娘,怎么一眨眼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小家子气。” 千霏知道她在说自己,于是回答:“难道你要我像当年一样将你拱手相让?任由你在外面风流惯了,回来又对着我哭哭啼啼?” 千霏说得半点不错,水暮颜就是对着她哭哭啼啼了,吵着表白,喜欢千霏又不太敢撩。 千霏回想起当年水暮颜看上她时心头的各种小鹿乱撞,不由得笑出声,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和当年一样美丽温柔,端庄大方。 水暮颜看得有些呆了,愣神。 千霏脸色微红:“小鬼,瞎看什么呢?” 千霏那句小鬼又喊出来,水暮颜与她同时感到一阵难过,水暮颜心头涌上不知名的害怕,她伸手过去握住千霏那双温润的手。 一脸担心问道:“千霏,我一定不会再失信于你,以后的每一刻,我都唯你是从。” 千霏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心疼:“我不是要你为奴为仆,阿颜,我要什么你清楚。” 水暮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双手不由得抽回来,千霏脸上也落了失落。这个问题无解。 千霏微微一笑:“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比不得洛神帝那般深情,可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她等得了你千万年,我也等得了,终有一天,我会将她从你心里,一点点挤出去。” 千霏这话也不知是不是气话,水暮颜听得胆战心惊,可她低头的一瞬间,分明看到了千霏眼底的为难。 千霏那样孤傲的性子,水暮颜心有所属,她必然是不稀罕的。如今却这般执着水暮颜,水暮颜猜想,是不是自己的执念影响了千霏?还是,千霏是出于感激,也出于孤单,害怕,所以,缠着水暮颜。 不管怎样,水暮颜都愿意一生一世守着她。 水暮颜朝她一笑,温柔说道:“都说遇到的人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也不知道我遇到你是牺牲了多少世的缘分,我不好好珍惜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千霏愣神,瞥向水暮颜时嘴角的笑有几分勉强,她知道水暮颜一直在寻找那个心心相印之人。当年千霏亦是不懂水暮颜,只是,她被水暮颜那番话感动了,若世间有这么一个绝对的人护着,那是多好的事。 千霏因此也对水暮颜心怀愧疚,她更是担心终有一天水暮颜会遇到真正的心心相印之人,到那时,千霏又被置于何地? 千霏出神许久,终究还是将那句话问出口:“阿颜,你还在找那个人么?” 水暮颜抬头看她,笑问:“不就是你么?” 千霏顿了顿,面带尴尬回答:“是我?我怎么不知?我对你又不是了若指掌,也不是心心相印……” “千霏。”水暮颜认真看着千霏,打断她。 千霏被她认真的模样打动,一瞬间脸色微红,水暮颜温柔一笑:“年少无知才觉得天下间该有人与我天生绝配,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懂得真正的天生绝配就是好好珍惜,那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水暮颜这话的意思是将就?千霏一脸困惑,心里还是不敢完全确定。 水暮颜看出来了,于是解释道:“你看我换了多少人,思姬雅,白子佳,洛神帝,你。难道你们不好么?呵,是我以前不懂得好好经营感情,所以才导致了那么多尴尬局面。我很感激你们,没遇到你们,也不会成就今日的我。没失去那么一个个人,又岂知何为珍惜。” 水暮颜又是一笑,坚定的目光看着千霏:“我爱你不因为任何同情或者孤独,只因为我们为彼此付出了所有。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样,深爱着对方,不论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分。” 水暮颜这话一语双关,千霏心里一半感动一半失落。这段情,终究无关风月?她不甘心,却又不敢奢望。 “好,慢慢来。”千霏倔强的说出这句话,她也是执着不肯轻放,她不为难水暮颜,只是,她也有争取的权利。 饭吃到一半,千霏忽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梦魇?” “她?先试着拉拢,实在没办法就除掉吧。”水暮颜说得十分平静,之前对梦魇生出来的欢喜全无,仿佛她可以迅速切换角色一般,看得千霏有几分心凉。 千霏愣神,她不知道水暮颜这样的性情到底有没有变化,还是当初的模样?千霏心里酸楚,一个活了数十万年的上古妖魔,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千霏吃不下饭,将碗筷搁下,她有些不安的看向水暮颜。如今千霏体内没了梦魇,水暮颜的脾性和想法她都要一点点的猜测,可千霏生怕猜错了,让水暮颜委屈了。 “千霏,怎么不吃了?”水暮颜平静的看过去,而后正对上千霏那双伤情眉目。 千霏忍不住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当初你骗落九霜是为了策反她,如今你不必骗梦魇,你何必再亏心一次呢?” “穷途末路之人,不会在意这些。”水暮颜说得很干脆。 随后千霏不吭声,水暮颜愣了愣,她意识到千霏可能害怕自己再次陷进去,毕竟当年千霏也不过是水暮颜要除掉的人之一,后来水暮颜身陷情网…… 水暮颜愣神,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千霏,这个梦魇,水暮颜没有任何把握能拉拢。梦魇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像是一面镜子,总是清楚的将水暮颜贪婪的内心照射出来,让水暮颜无法撒谎。 而之前水暮颜都是靠骗术骗取真心,面对梦魇,即便是十分的真心,也骗不到梦魇。 水暮颜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梦魇真是棘手。 若非梦魇拥有强大的妖力,又用着落九霜的身体,水暮颜不会这般为难。 “别担心了,千霏,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水暮颜这么说着,一脸认真。 其实,千霏再清楚不过了,每一次水暮颜都是这样,可后来她还是真心付了一次又一次,只不过,深浅不一罢了。 千霏不点穿,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好像就是水暮颜当初那般,白子佳说着水暮颜是最重要的,可身边却一大堆莺莺燕燕。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对梦魇自然要好些,在外人看来,那是落九霜不是梦魇。有落九霜九帝的身份,我们铲除异己要方便得多。”水暮颜解释着,同时她看向千霏,心里一阵失落,轻声试探:“你不是要重振千秋谷么?我一个人武力再强也夺不了天下,我需要一批人才能完成我要的。” 水暮颜言语里满是绝对,狠厉,丝毫不见半点优柔寡断。千霏不知道她是因为痛恨自己之前的优柔寡断还是本身就是这般狠绝,总之,千霏深感不安,这样的水暮颜让她感到陌生。 晚间。 浴池。 梦魇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池里,温热的蒸汽将她笼罩,她脸上的笑十分耀眼,完全是初恋少女才有的惊喜和欢愉。 玫瑰花瓣悠悠的浮动在她的周围,她轻轻鞠起池水向空中洒去,水滴落下来在浴池中激起涟漪。月色轻柔的从窗棂堆进来,水光折射些许月光,窗外的蝉鸣声清脆悦耳。 梦魇靠在池子边静静回想今日水暮颜那番话,莫名觉得开心,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仿佛在捕捉什么似的静悄悄不说话,可是心口也不说话,依旧是平静的砰砰跳。 “唔,你……还在么?”梦魇盯着心口的位置,轻轻按压了一下,一脸心虚的表情,仿佛她抢走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梦魇只觉得落九霜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说句实话,梦魇这时候已经想要拥有独立的身体了,她不想继续占据这个身体,她也想看看落九霜见到水暮颜如今的模样,会是何反应。 梦魇开始思考起来,她这算是学会了一点点的爱么?爱自己,爱别人。 梦魇低头叹息一声,她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合适的身子,她的灵力太过于强大,一般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霸道。所以自从她进入这个身体以来,落九霜再也没有露面的机会。 梦魇摇摇头,而后扭头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她的目光往下移了一寸,一匹色狼趴在窗前看着她。 “小贱人!又他娘的对我图谋不轨!滚——”梦魇对着窗棂嘶吼,随手抓起一把花瓣就砸过去,那花瓣在空中带着水洒撒落,水暮颜隔着花瓣看到了一个娇羞又气愤的小丫头。 耍流氓到这种程度水暮颜也不羞不臊,托腮反问:“难道你有的我没有?都是女人,干嘛这么见外?” “我……你给我滚!”梦魇气炸了,这臭流氓还有理了? 梦魇见她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不由得大骂:“等老娘出来收拾你个臭流氓!” “不用了,我来也!”水暮颜对她坏坏一笑,一个瞬移到她面前。 梦魇愣了半秒,而后赶忙伸手去拿衣物,却被水暮颜抢先一步。水暮颜抢了衣物绕到梦魇对面去,一脸流氓气息看着梦魇,学着话文本子里耍流氓一样,将衣物嗅了嗅,坏坏笑道:“好香。” “……”梦魇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水暮颜见她又羞又气,也不挑逗她了,将衣服递过去,转过身去说道:“看都看了这么久了,就不能多看会儿?重点还没看到呢。” “……”梦魇默默穿衣,水暮颜近些天的行为已经刷新了她的三观,她只觉得招惹上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臭流氓! 梦魇穿好衣物后走过去斜视她:“臭流氓你大半夜闯我闺房是不是想对我做什么?” 水暮颜长眉一挑,顺势接话:“孤单、寂寞、冷。” “……”梦魇吓得抖了抖身子,这句话真的冷场了。 “心累,大半夜还被你吓一次。不睡觉你要修仙哪你!”梦魇这话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你这辈子都修不成仙了。” “困不困?不困的话找你看云看星星看月亮。”水暮颜扔出去这么一句话,噎着梦魇了。 第28章 一起去看云海 梦魇满脸不可思议,连连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水暮颜,斜视:“你这是要将我掰弯?” “不了不了,要是真掰弯了,像您老人家这么风情万种的气质,小的怕自己有朝一日把持不住,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败坏了您老人家冰清玉洁的名声。”水暮颜耍起流氓来丝毫不含糊,或许,梦魇让她心里的一小块净土又出现了,当众叛亲离时,有个理解自己,又愿意陪自己说说话的人在,水暮颜的确是感激不尽的。 梦魇听见水暮颜这么狗腿子的话,心里一乐,得意忘形,顿时搔首弄姿,甩出三个字:“说人话。” “约你看日出云海,顺便谈一下人生。”水暮颜很狗腿将手伸过去放在梦魇手心下,像个太监扶着老佛爷一样的姿态,惹得梦魇放声大笑。 “哈哈哈……这感觉太爽了!以后我跟别人吹牛的时候可以耀武扬威的说,曾经不可一世的水暮颜在我面前无比狗腿!” 水暮颜眸中星辰万点,她压低了腰肢,补充道:“您老人家吹完牛还可以补充一句‘我这牛吹得不错吧!你是不知道,就为了让我这个牛吹得一绝,水暮颜写了不下十几次文稿,更别说精修细改多少次了’!” “哈哈哈……老娘服了你了!”梦魇笑得合不拢嘴。 “走吧,天色不早了,该去看云海日出了。”水暮颜恭请她,两个人高高兴兴去了浮屠山看云海日出。 两个人很快便到了浮屠山。 水暮颜和梦魇坐在山顶,天色还未蒙蒙亮,得再等等。 梦魇扭头一脸傲娇,对水暮颜说道:“借个怀抱给我躺一下。” 水暮颜立刻借了右手臂弯给她当枕头,梦魇躺在她怀里,抬头正对水暮颜低头,两个人相视一笑,竟然也不觉得违和,明明都是为了策反对方。 梦魇温柔的看向满天星辰,轻声问道:“你想谈什么人生啊?关于千霏还是洛神帝?” 这话就像是在问,你想聊千霏还是洛神帝? “谈你的人生可以么?”水暮颜捏了捏她的脸,梦魇两眼呆呆望着水暮颜,这一切都有些快得让她不知所措。 水暮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因为人生才刚开始没多久,所以没有可以说的,于是又说道:“你可以说说你的未来,你想怎么过活。” 梦魇随口回答:“今天都还没过完呢,想什么明天。” 好有哲理,水暮颜愣了半秒,而后笑了。 “是,是这样。”她不由得感慨自己总是幻想于未来,从未活在当下,所以人生一直失控,不可预测,而她,似乎总是后知后觉。 梦魇伸出手握住水暮颜那只冰凉的手,问道:“你手这么凉,距离寒毒发作的时间不远了吧?” 水暮颜又捏了捏她的脸,转移话题道:“你最开始说,你想要知道人世间的情是怎么一回事,你是真想知道么?那么累的东西,知道得太多未必好。” 梦魇沉默了有一阵子,她抓住水暮颜的那只手逐渐松下来,以至于快要滑落她都不知道,水暮颜又反过来握紧她的手,对她一笑。 “其实不想懂,太累了。”梦魇这话一语双关,水暮颜的事情让她觉得世间的情爱太过于复杂,而她看着都累,更别说亲身体会。 水暮颜看着远方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云海开始出现,清晰明了。 水暮颜轻声对梦魇说道:“希望有一天你可以遇到一个愿意陪你一世长安之人,如此方能不枉你走这一遭。霜儿不可能回来了,你也离不开这具身体了,你以后要过活的不仅是你自己的人生,也有一部分是霜儿的人生。” 梦魇闻言不由得嗤笑:“噗嗤,水暮颜,你训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明明是你亲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现在说什么马后炮的废话。” “嗯,是,我是罪魁祸首,万死难辞其咎。”水暮颜轻声叹息,自嘲。 梦魇内心也很矛盾,自己明明也想懂情,可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成了不想懂情?这话有几分真假?到底是看别人的人生觉得心累了还是自己未战先怯? 梦魇闭上双眼,脑袋里有些混乱,清晨的风很凉,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随后一件大麾盖在身上,梦魇微微睁眼看,满是彼岸花的大麾盖得她严严实实的,水暮颜早有准备啊。 梦魇甜甜一笑:“你总是这么会撩人,不累么?” 水暮颜温柔一笑,不理会她的话,只是对她说道:“等日出了我叫你坐起来看,可好看了。” “呵,答非所问。”梦魇笑她。 水暮颜抚上梦魇那冰凉的面庞,轻声道:“说好了今天只谈你的人生,其他一概不谈。” “我哪里来的人生?人生一片灰暗,我过了几天好日子啊?”梦魇忍不住怼,话语里颇为不满:“当年我被镇压在无涯海,长年累月不见人,一个人太久了,连人形都忘了什么样子,以至于一直没有化成人形。好容易见着你,想着借你身子一用,却不想老天爷不开眼!你居然是枭魔,刚进入你体内就被彼岸花的妖力镇压,这一镇压就是十几万年,若非后来你寒毒发作得厉害,又因为千霏的事情心碎神伤,我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说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我招谁惹谁了要被镇压在无涯海,还被你镇压欺负了那么多年,暗无天日也就罢了,我时不时还得感受感受你那复杂多变的内心,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到你。” 梦魇絮絮叨叨一大段,说完话连连摇头叹息,丝毫没注意到头顶的人已是满脸愧疚,自责不已。 水暮颜轻声道一句:“对不起啊。” 梦魇轻声一笑:“呵,说什么对不起,又没什么用。” 是啊,没什么用,水暮颜错了那么多次,道歉也没用,弥补不了什么,挽回不了什么。 水暮颜也沉默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聊天也愉快不了,本以为可以聊点什么不一样的,却原来除了罪孽深重,便再无其他可聊。就像她现在和任何人交谈,开口闭口都是曾经的错,曾经的罪。不是她太爱计较,而是无法忘记,更无法原谅。 梦魇感觉眼前逐渐亮起来了,她偏头看过去,云海被晨光照射得发亮,连绵不绝的白色如滔天巨浪一般汇集,磅礴的气势令人叹为观止。 水暮颜让梦魇坐起身来,她将梦魇裹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护着,静默的陪她看着云海日出。当晨光洒满整个云海的一刹那,梦魇仿佛感受到了全新的生命气息,她对未来忽然有了向往,她觉得自己的以后应该会很好,起码,不会像水暮颜一样糟糕。 梦魇安心的靠在水暮颜怀中,她知道,水暮颜其实从头到尾就没变过,她还是那个愿意对女孩子好,愿意善良,愿意付出,愿意牺牲的人。只是,她的方式过激,让人觉得不能接受。她的行为极端,让人不理解。她的牺牲太大,让旁人以为她是野心勃勃。 “众叛亲离,水暮颜,你当真不后悔?”梦魇这么问,眼中也满是迷茫。 水暮颜微微叹息一声,毫不保留的回答:“后悔,却也不敢后悔。众叛亲离也很好,起码到最后她们都能自保。” 梦魇知道水暮颜在说什么,她如今人人得而诛之,与她有关联的人未来注定是不得好死。魔帝白兰一旦出来,不管他要不要清君侧,天下人是一定要声讨这些人的。 水暮颜不怕死,可她最怕身边人受到伤害。她最怕的还是自己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在意的人受伤。 水暮颜眼中滑落了泪,她不知道这场劫数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她已经身心俱疲,她好想停下来歇一歇,可她不敢,也不能。 梦魇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人在默默流泪,她靠在水暮颜怀里,什么也没想,就觉得此刻多么美好,无声安详,不用去思考那么多算计,远离了尔虞我诈。 可她也清楚,天亮之后,她还会看到更加复杂,更加不好的东西,这世间丑恶的东西总是无穷无尽,人们的贪欲总是无止境,因此,她梦魇才能一直存在,倘若有一天人们无欲无求,她也要消失了。 “看来,我才是永生不灭之人。”梦魇无意识说出这句话。 水暮颜闻言愣了愣,而后想起自己的命运,也是无休止的。她和言秋神帝的赌约她输了,她永世承载回忆,永世轮回,受尽世间苦楚。 水暮颜微微吸气,她从不后悔那个赌约,只是,她后悔过程中伤害了那么多人。所以,她不想梦魇以后也这样,梦魇可以轻易窥探人心的脆弱,杀人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正因为如此,她害怕梦魇日后枉生罪孽。 “梦魇,你这一生还有好长好长,你打算做个什么样的人?”水暮颜这样问她。 梦魇鼻尖呼出冗长的气息,显得无奈:“我不知道啊。” 水暮颜也沉默了,梦魇现在像个少女,什么都还处于懵懂的阶段,对于这一生的计划根本没有。一如当年的水暮颜,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水暮颜能知道的是,自己一直要什么,不要什么,仅此而已。 梦魇又是一声叹息,引得水暮颜连忙又问:“怎么今日总是叹息?” 梦魇似笑非笑道:“看着你的人生真是累,吓得我都不想懂情了。情只一字,怎么这样伤人?” “大概是因为执念深重,罪孽深重。也因为不知者不惧,不惧者总是无心伤人伤己。” 水暮颜和梦魇都愣了愣,而后大笑,笑得开怀。 梦魇调皮的转身扑倒了水暮颜,目送秋波:“水暮颜,世间真有无关风月的友情?” 梦魇嘴角带笑,因为她不知道答案,她既嘲笑千霏与水暮颜的冤孽债,又似乎觉得她们之间的确存在无关风月的那一份情。凭什么这样说?就凭水暮颜竟然用执念将魂飞魄散的千霏重聚,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梦魇微微皱眉,她看着身下的人一连沉默,那脸上的平静似一潭死水,仿佛世间曾轰轰烈烈的情爱都与她无关,抑或,无关紧要? 第29章 格格 27格格 梦魇在等她的回答。 水暮颜微微一笑:“有。” 梦魇有些嘲讽的笑了,却不敢不信。 水暮颜感慨似的说:“梦魇,你为自己想个名字吧,总不能告诉后来的世人,你就是梦魇吧,会吓到别人的。” “名字?没想过。”梦魇这样回答。 水暮颜望着远处大亮的天色,天色晴朗,碧空万里,阳光明媚,她只觉得梦魇未来的人生也如此一番景象那该多好。这个念头说不上是寄予一份奢望还是单纯的念想,总之,水暮颜希望怀里的人不要和她们一样,悲惨度日。 “天地阴阳,交相协调,是万象造化之理。人处天地间,姓名亦分类为天地人三格;而凡物有内有外,有分有合,姓为天格,名为地格,姓名合为人格,而人格乃姓名之中心,主运,关系其一生。你既然是梦魇,格局包罗万象,囊括世间六界,不如日后就叫格格吧。” “格格?”梦魇扭头望水暮颜,这才看到了水暮颜眼角的泪痕依稀。 “格格,也愿你此生可支配主运与副运,一切随心。”水暮颜亲昵的贴上梦魇的脸,又补充道:“梦魇,你这一生还未真正开始,等你真正开始的那一日,一定要走好每一步,勿要怕,勿要悔。” 水暮颜语重心长的一段话说得梦魇有些害怕,梦魇从未觉得未来是这样复杂多变可怕,仿佛在水暮颜眼里,活着就是一种折磨。梦魇更害怕有朝一日,真的看不见水暮颜了。 温暖的风迎面吹来,水暮颜将大麾收起来,轻轻放开了梦魇,起身冷眼看万里河山,又恢复了那冰冷的帝王神色。看得梦魇恍惚不已,眼前的人,像是烟花一般,绚丽,短暂,不可挽回。 “走吧,该回去了。”水暮颜立在风中平静的说这话,梦魇知道她不想面对那复杂的一切,可又逃不开。 梦魇伸出手去拉扯那双冰凉的手,水暮颜回头朝她一笑,最后打趣一句:“还敢主动拉我的手?不怕我将你生吞活剥了?” 梦魇俏皮哼了一声,怼道:“借你一万个胆子你也不敢!” “是吗?那我今夜试着爬上你的床。” 一声清脆的声音嗤笑水暮颜:“爬上老娘的床没什么了不起,能睡了老娘才算你的本事!” “哈哈哈——” “哈哈哈——” 浮屠山那荒山八万里,因为这欢愉的笑声,也少了几分沉寂。 雨雪殿。 千霏再来找水暮颜时,听闻水暮颜连夜带着梦魇出去了,听说,梦魇出门时一脸欢喜,水暮颜对她更是宠溺有加。 明知道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水暮颜这是权宜之计,可千霏还是很难过,甚至生气,嫉妒,自己都没有拥有的东西,梦魇竟然有。 千霏有些怨恨的看着自己那张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归来了。自她回来,一切都变了,如今的千霏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孤寂和惶恐将千霏包围,暗夜无声,冷风凄凄,千霏忍不住伤怀。 千霏想起遇到水暮颜的那么多人,哪一个不是肝肠寸断,到底是水暮颜这命格不好,连累了他人,还是水暮颜性格不好,连累了他人? 千霏忍不住问自己,到底看上水暮颜哪一点了?是看上水暮颜对她的好么?还是……只是想找个依靠? 千霏回想自己千秋谷一战之前的想法,那时候她对水暮颜才刚刚上心,只觉得水暮颜真的是将全世界都送她了。千霏本着不愿意辜负水暮颜的心接受了水暮颜,那时候她们之间的懵懂都是源于水暮颜对她过度的好。 千霏不信爱情,不信友情,可她却信了水暮颜。纵使结果那么悲凉,可她仍旧不悔。 千霏想要得到一个结果,她不喜欢一直怨恨,一直互相折磨。就像白子佳和水暮颜,那些年里,水暮颜为了白子佳伤情,千霏全部看在眼里。 每一次水暮颜偷偷去看白子佳,都撞见白子佳与她人嬉闹,而那时,洛神帝也处于拉拢水暮颜便甩掉的心理。水暮颜身在局中,看不清一切,仿佛真是千霏捡了大便宜。 千霏低头,心里自卑,自己一个后生晚辈,如何配得上水暮颜?水暮颜如今还是眷念自己,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爱? 千霏明显感受到自己变了,如同梦魇所说,她整日想着如何恢复千秋谷,心上人长翅膀飞了都不知道。 千霏难以放下仇恨,她以前是没能力,可现在有能力了。天煞星的力道何其霸道,只要她掌控了,便不怕谁,连顾墨云也不能拿她如何。 “顾墨云……”千霏一想起他便不由得头疼,若顾墨云没有为她重塑真身,千霏空有天煞星的力道也回不来。 到底该如何给顾墨云定罪?千霏不清楚。 水暮颜如今这心里,顾墨云占几分? 千霏意识到,自己再这么一门心思扑在复仇上,迟早会失去水暮颜。她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该扭转乾坤了。趁着水暮颜还很在意她,她说话还能很有分量。 千霏等在霜雪宫,她等水暮颜回来,有的话,不得不说了。 天大亮。 梦魇随水暮颜回来时,千霏正站在霜雪宫门前,秋天的枯叶飘落,她的背影显得孤单而寂寞,只一眼,足以刺疼水暮颜的心。 梦魇看到千霏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水暮颜脸上的笑容却有增无减,可却没有多少温度。梦魇不懂,为何不想笑却还要强行牵扯笑容。 水暮颜走过去,轻声问道:“找梦魇?” 千霏见她和梦魇回来了,梦魇脸上多是开心的笑,可见水暮颜有多讨她欢心。水暮颜为何要这么幼稚?难道她以为自己还可以像当年策反落九霜一样策反梦魇?千霏嘲笑水暮颜一层不变的天真。 千霏觉得梦魇很是扎眼,可她能如何? “找你。”千霏话语平淡,想了一夜的她,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没了前些阵子的冷漠。 水暮颜若有所思点点头。 千霏却忍不住多一句嘴问道:“这么没创新?竟然故技重施。” 这话满满的讽刺,既贬低了梦魇,又嘲讽了水暮颜。 水暮颜微微一笑,伸手下意识护着梦魇道:“真心是一层不变的,怎么能说是故技重施?我只不过是陪她谈谈心,顺便给点建议。” “建议?什么建议?建议她学学落九霜?还是建议她学学我?还是其他人?你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千霏揭露得刻骨,无情。 她本不想说这么尖锐的话,可她看到梦魇到现在还离水暮颜特别近,而且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局外人的模样,便猜到梦魇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千霏直接将火撒在水暮颜身上!让水暮颜去撩!活该受气! 那些话说出口,像是吃醋,又像是在刺激梦魇,告诉梦魇离水暮颜远一点。千霏自己都诧异,难道争夺一个人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大概,是的。 水暮颜微微一笑,不言语。她知道千霏在气什么,此时更是不能反驳千霏。 梦魇听着这些话一肚子火,可水暮颜都没发话,她又能说什么。 千霏见水暮颜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早就碎成一片,水暮颜这副死气沉沉的态样子已经许久,千霏只觉得看到了破碎的东西,却不知究竟是什么破碎了,将她的心隔割开来,她疼得直流血,可水暮颜不会为她止血了。 “找我何事?”水暮颜还是平静的问话,仿佛,千霏与她初相识,又不相识,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很是虐心。 “没事就不能找你?”千霏眼里带着质问,话里都是生气。 “能。”水暮颜这是怎么了?甜言蜜语不会说了?哄一下千霏会死?就这么榆木脑袋? 千霏气得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吼:“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会受你的气!” 水暮颜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任由千霏拉着,往雨雪殿的方向去。 梦魇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心里落寞,千霏的行为也显得扎眼,梦魇却知道自己不该去争,也没那个资格和本事。 这世上抢不走的,唯有心罢了。能抢走的,只能说明,心已经变了。 刚踏出霜雪宫,千霏牵着水暮颜的手便更紧了几分,千霏走在前头,说不上是还怕至极还是无奈至极,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拿水暮颜没有办法了。 磨磨蹭蹭许久,才算到了雨雪殿,千霏却仿佛看着牢笼一般看着那雨雪殿,那是水暮颜仿照她千秋谷的雨雪宫创建的,一模一样。千霏静静待着时,会觉得一切都在过去的梦里还未醒来,可她一抬头,唯有自己,故人已不再。 水暮颜忽然拉住千霏,不肯再前行一步,而千霏也没有任何动作。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千霏脸色十分难看。理智告诉千霏,断了吧,可她断不了。 水暮颜轻轻转到她面前去,看着那张难过不舍的脸庞,轻轻抱住她,千霏被拥抱的一瞬间哭成泪人,是委屈,是害怕,也是孤单寂寞。 水暮颜说不出半句安慰之言,只能抱着她,尽力让千霏感受那份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千霏哭了许久后才和她进了雨雪殿,水暮颜与她卧于床榻之上,听着窗外的蝉鸣鸟叫,嗅着空气中的花香,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一切都很美好。只是,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千霏反反复复凝望身旁的水暮颜,水暮颜有所察觉,却始终无动于衷。 千霏侧过身去抱住她,放下了她最后的骄傲,轻声问水暮颜:“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我真的做得太过分?” 水暮颜反手抱住她,反问一句:“我再与你亲近,你是否能够不看成爱情?我不敢对你热情。” “这话当年你对洛神帝说过一次,如今又对我说。呵,阿颜。你真是……” 千霏眉目间都是伤情,她又看向水暮颜那沉默的表情,轻声道:“你也不必刻意与梦魇交好,事到如今,我也看开了,明日我便回千秋谷去,不再扰你。” “好。”水暮颜竟然脱口而出,速度之快千霏都没想到。 需要回答得如此快? 千霏低头难过,捡起她的骄傲,尊严,她冷冷一笑,心头悲凉万分,放不下也得放,千霏不允许自己一再如此沉沦。 “你以为我在说笑?”千霏还是怕水暮颜觉得她在开玩笑,于是点破。 水暮颜淡淡一笑:“你回去我不得跟着回去?你去哪里我不得跟着?所以你去哪里都好啊,你开心就好。” 千霏心头一暖,小情绪都被抚平。 千霏还是很担心水暮颜总有一天会厌倦她的贪心,千霏是贪心?不是,她只是想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水暮颜揉了揉千霏的头,她已经不太会安慰人,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老了,不再是三两句话能哄得住的了。所以,水暮颜不太想说那些没用的了吧。 可千霏却觉得冰凉凉的,那些甜言蜜语仿佛成了她和水暮颜之间仅存的美好回忆。明知道是假的,可千霏还是眷念。 西域。 妖雪宫。 洛雪儿来到床榻前,爱怜的看着床榻之上的人,目光柔柔:“上次洛至没死透呢,还去了无忧宫找水暮颜。不过好像没见到水暮颜便死绝了,尸体被水暮颜送回来了,水暮颜说,西域的人,死也不要死在无忧宫。” 洛神帝微微张合的唇齿说不出来话,眼神满是怨恨,真是如此?水暮颜难道真的不知道她此番遇难了? 洛雪儿端起一碗粥来,喂到她唇边:“还能喝粥么?” 洛神帝只是恨恨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洛雪儿笑了笑,放下粥,伸手又去抱她,洛神帝在她怀中无力的推拒着,微弱的声音说道:“滚……” 洛雪儿权当没听到,依旧是病态的对她笑:“雾秋,再过些时日,你就是我的了,我会陪你一生一世,每一天,我都陪你看雪,好么?” 洛神帝微微合眸,眼角似乎有泪。 洛雪儿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蛊香,柔声问她:“雾秋,今儿的蛊香好闻么?我今日又加了量,所以味道会更浓郁呢。” 洛神帝说不出话来,她闻着这蛊香已经一月有余,筋脉都被蛊香控制,连神识也快不受控制。 洛雪儿抬起手腕,雪白的手腕上若隐若现两条虫子,洛雪儿轻声道:“雾秋,快睁眼看看,这是我用性命为你饲养的情蛊,它们成长得很快呢。” 洛雪儿满心欢喜,她饲养了一月有余了,每天都尽全力为情蛊输送妖力,只盼着这两只情蛊能成长得更快些。 “等它们长大了,我就将其中一条放在你体内,我们俩便是性命相连,你死,我不能活。我死,你也不能活。” 洛雪儿流下泪来,她所有的倔强和骄傲都被洛神帝磨灭,这个被她一点点控制的人儿一颗心都是水暮颜,若不是如此,洛雪儿怎么会发了疯一般的饲养情蛊? 洛雪儿想起洛神帝半月前想回去看水暮颜,洛雪儿拦不住,洛神帝那副急性子让洛雪儿大受刺激。洛雪儿仿佛又看到了水暮颜闭关后洛神帝对她的态度,即便是洛雪儿因为无力承担压力而病倒了,洛神帝也不闻不问,成日醉酒,就为了一个闭关的水暮颜。 洛雪儿落泪:“雾秋,你说她到底哪里好?你要这样痴傻,我好嫉妒啊……” 洛雪儿抚上那美丽的脸庞,亲昵说道:“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属于她呢?她太贪心了,拥有那么多人还要跟我抢你。上苍还真是不公平呢,她一出生就是上古妖魔,不断有人帮她,她遇到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得到所有人的爱,宠溺,所以那么肆意妄为。我无法和她抗衡,可我爱你,我不想放弃你。” 第30章 情蛊 洛雪儿说到这里哽咽了,她抱紧洛神帝,哭诉:“你消失了十万年,你就想着待在她的临安等她,那我呢?你可有想过我在西域等你?雾秋,我都快等疯了,我以为你死了。倘若你死了,那也好,起码,你不属于她。可你偏生又出现,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还在等她?我……我怎么能够接受你对她的这份痴情!我都没有得到过一丝半点啊……” 洛雪儿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汹涌而出,她眼底的恨,来自于嫉妒和不公平。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对你好胜过她千万倍,她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她不能为你做的我也能,你为什么不肯爱我呢?”洛雪儿至今不懂,为何洛神帝就是爱了水暮颜,不肯爱她。 洛雪儿哭了许久,才停歇,月上枝头,清风徐来,妖雪宫内一片祥和。 洛雪儿抱着洛神帝,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着:“雾秋,你知道么,这情蛊是白子佳给我的。” 洛雪儿看到洛神帝眼眸忽然睁大,很是震惊,不可思议。 “你看,唯有提到关于水暮颜的点滴,你才会有反应。”洛雪儿悲凉的笑了笑,一脸受伤。 洛雪儿想起白子佳那副看似温柔的脸,还有那些话,不由得感慨:“雾秋,你看我们四个人,多悲哀。原本她们就该是一对,你为何偏要去招惹水暮颜呢?原本我们就是一对,你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好么?水暮颜偏生要出现在你面前。” “诶,白子佳也和我一样悲哀吧,心爱之人不在身边,又忘不掉。所以,她才送我这情蛊的吧,好借我的手赢你。”洛雪儿感慨,一脸叹息。 窗外的月光清冷的映入洛神帝眼帘,她满眼的怨恨,从前低估了白子佳的危害,如今竟然被她反过来坑了一把!洛神帝自然气不过,可又能如何?如今自己像个木偶一般被人牵制。 “不过我挺感谢她的,不是她,我只怕是想不出来牵制你的法子。你修为那么高,世间能与你匹敌者甚少,我这短短十几万年的修为更是不值一提。雾秋,我只是想要留住你而已,怎么那么难?倘若你听话一点,愿意多陪陪我,是不是我就不会这样了?” 洛雪儿想起自己的一生,活得那样骄傲,年轻时候也是一身正气,活泼可爱。可自从遇到了高冷的洛神帝,整个人也被影响了,变得悲哀。 洛雪儿抱住洛神帝,轻声诉说:“以前我总是抱着画儿睡觉,可现在我能抱着你睡觉了,雾秋,我真开心。” 洛神帝冰冷的泪从眼角滑落,她想起了水暮颜,自己也曾将水暮颜困住,可不论如何,洛神帝终究是给了水暮颜一定的自由空间。 相比于现在洛雪儿这般对自己,洛神帝忽然明白,或许就是自己逼得太紧,所以水暮颜无法爱上自己,水暮颜那样一个崇尚自由的人,怎么甘心被束缚? 洛神帝想起水暮颜法力被她废掉的时候曾说过,如果洛神帝给的爱就是束缚,是捆绑,那她宁可不要。 倘若没有今时今日的地步,洛神帝还会懂得当年对水暮颜的各种无理取闹么?洛神帝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爱水暮颜,却不知她的爱多么盲目,多么自以为是。 再回想过往,洛神帝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纠缠不休,打扰了水暮颜的生活,却还一直怪罪水暮颜不肯给她机会。 可洛神帝和洛雪儿一样,不甘心,不肯放下,所以执念成魔。 洛神帝还没有等到和水暮颜白头,怎么甘心就这样被人钳制? 洛神帝很想冲破体内的封印,洛雪儿给她下了咒,除非洛雪儿受到外界的伤害,否则,洛神帝唯有拼尽全力才能破了那道咒,而那时候,洛雪儿就会死。 面对洛雪儿这次的以死相逼,洛神帝犹豫了,正因为她的犹豫,导致她如今的状况。洛神帝猜想,洛雪儿大概是真的不会停手了,等到情蛊养成之日,大概就真的是她洛神帝与洛雪儿只能活一个的那天。 洛神帝不由得伤心,她心疼洛雪儿,可她更不愿意被困。洛神帝还在迷茫,或许,一切会有什么转机。 既然不能做什么,那就好好反思,洛神帝这么想着。 神界。 墨祭殿。 顾墨云一脸郁闷坐在椅子上看向远方,心情低落,水暮颜像个谜一样,顾墨云对她好奇,并且万年的孤寂撩动了他内心的征服欲,这个人,他一定要击败。 水暮颜像一根刺,却又不肯将顾墨云扎得遍体鳞伤。 水暮颜仿佛一只受伤的兔子,顾墨云连手都不敢伸出去,生怕连那只伸出去想要抚摸她的手都被她认为是伸出去的刀。 他微微合眸,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不由得回过头去,正撞上白子佳一脸冷漠的表情,顾墨云不由得笑了,谁惹了白子佳? 白子佳见顾墨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便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而后问道:“那情蛊到底要养多久才能成形?” 顾墨云笑了笑,一脸好奇:“子佳,你怎么这么关心情蛊?上次你找我要去的那一对情蛊你养活了?” 情蛊本就不是好养的,而且还是禁术,也就只有顾墨云这样的人才敢什么和毒沾边的都碰一下。 顾墨云知道白子佳要那情蛊必然有用,可他也觉得白子佳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养活,所以,情蛊必然是另有作用。 白子佳心情本就不好,更是懒得与他打哈哈,一张脸冷成霜:“那不过是两只小小情蛊,怎么能控得住人?” 白子佳忍不住扶额,她将情蛊给了洛雪儿,并教洛雪儿饲养之法,可她更怕洛雪儿饲养失败。倘若洛神帝挣脱了,第一个杀的就是她白子佳。 顾墨云见白子佳一脸难过,赶忙问道:“我给你的情蛊在哪里?” 白子佳冷冷看过去:“送人了。” “送人?谁?”还真是如此!顾墨云更是吃惊,皱眉问她。 “我送个东西你都要管?有空还不如管管你自己,干嘛总是去魔界招惹水暮颜?现在流言蜚语满神界飞,你还要不要顾及颜面了?”白子佳真是对他一脸嫌弃,身为神尊,干嘛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 与妖魔为伍便罢了,偏生还是水暮颜,整个神界谁不知道顾墨云当初为了留住水暮颜放出狠话,倘若与他为敌,他便踏平魔界。 如今顾墨云什么都不记得,又脸皮薄,不敢问旁人当年的事,所以便不知道许多事。难免行事作风上失了分寸,让人笑话。 顾墨云一脸认真问白子佳:“我看水暮颜看你的眼神满是宠溺,怎么不见你与她亲近?那个性子挺冷的千霏倒是与她走得极近,真是奇怪的组合。” 白子佳冷眼瞥向他,白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而后不紧不慢说道:“顾墨云,你最好离那个千霏远一点,这世间最恨你的人不是水暮颜,而是千霏。” 顾墨云见白子佳说得一脸正经,也信了,可白子佳也一直不肯透露当年的种种是非,顾墨云现在更不想问,只怕问了也是白问。 白子佳见顾墨云一脸冷笑,又提了一句:“你若真心想讨好水暮颜就替她除掉梦魇那个威胁。梦魇占据着水暮颜前妻的身子,想必落九霜的魂魄也被蚕食着。眼下水暮颜是拿梦魇没办法,委曲求全。真等到可以动手的一天,梦魇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白子佳说得一脸恨意,顾墨云看不出有丝毫作假的瑕疵。 顾墨云朝他一笑:“我为什么非要讨好水暮颜?” 白子佳见他那副不承认的模样,不免又是冷笑,一脸讽刺:“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想讨好水暮颜。” 一句话将顾墨云噎住,他脸上骤变,这水暮颜到底与他有怎样的过往? 白子佳见顾墨云不吭声,又是冷笑:“你这个人就是作,千万年前和水暮颜的尘缘果是一对,你偏生作死。乱了自己的姻缘不说,还弄得如今的下场。水暮颜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就是你最大的报应!” 顾墨云哼了一声,起身拦住白子佳,一脸凶相问道:“你要说就说个清楚明白,不要只说半截话!” “我看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世间能为你解封记忆的又不止水暮颜一个人。你去西域找洛神帝,趁着水暮颜被千霏缠着,你花点心思讨好洛神帝,让她替你解封记忆不就好了?”白子佳无奈的摇摇头,白了顾墨云一眼。 顾墨云根本记不得洛神帝的模样,于是他低声道:“你带我去吧,我不记得洛神帝是何模样了。” 白子佳眼角闪过一丝狡黠,而后她冷着脸一脸嫌弃的看过去:“真是麻烦,不过我帮你这个忙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顾墨云对她毫不设防。 白子佳幻化出梦魇冰灯来,冷着脸看着那冰灯说道:“梦魇那狗东西成日里挑拨离间的,水暮颜那样高傲的性子都被她镇压得活像条狗。啧,你帮我把梦魇冰灯给水暮颜带去,她自然会找机会将梦魇再次关进梦魇冰灯,到时候我看梦魇还怎么嚣张!” 顾墨云感受到白子佳来自心底的恨意,他不由得好奇:“你这么在意水暮颜,怎么不去与她亲近?总是默默付出,她怎么看得到你的好?” 白子佳一脸怒气回怼:“我白子佳是那种非她不可的人?她身边有个正经主子千霏,我去凑什么热闹。” 顾墨云摇摇头,叹息一声,喃喃:“好好一段友情搞得像爱情,争风吃醋有意思么?” 白子佳听见了,默不作声,当没听见,只是换句话打趣他:“那你是希望我跟你抢女人?行啊,反正水暮颜还对我念念不忘呢。改天我也学学千霏去撩她,指不定水暮颜还会爱上我呢。” 顾墨云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不免大笑:“哈哈哈……” 白子佳瞪过去:“你笑什么!” 顾墨云对她一笑:“不是我打击你,倘若水暮颜真要挑个女人来爱,也绝不会要你这么优柔寡断又温柔的人,她那么强势的人,自然要个更强势的才镇得住她。” 说完这话顾墨云忍不住勾唇一笑,心里头指不定在偷着乐,水暮颜曾对他爱得不可自拔,他自然是欣喜的。 白子佳见他一脸笑意,自然知道顾墨云在想什么,随后她撇撇嘴回击:“光强势霸道有什么用啊?不暖心就是个渣,哪里比得上我们这种温柔可人的?哼,你这么强势霸道怎么没见着她跟你回家?纸上谈兵。” 顾墨云听着白子佳的话心里又是一番盘算,他打算多套路白子佳一些话,于是又接话道:“殊途,是吗?” 第31章 白曦受欺负 “呵,那你明知道殊途干嘛当年还强行将她留在墨祭殿数万年?还逼婚,啧啧,你真是出息了啊,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最后人家还不是跟洛神帝走了。” “嗯?是吗?那现在也没见着她和洛神帝在一起,指不定当年是洛神帝将她拐走呢。”顾墨云编起瞎话来的本事也不差,仿佛他就是在辩解当年没守住水暮颜的事儿。 “乱讲!水暮颜为了你几次散尽修为,你墨祭殿养着小情人她都忍得下来,你遇到危险她冒死去救,这么深的情分是洛神帝三言两语能拐走的?还不是你自己作,吃盆占碗的,说我优柔寡断,但凡你当年爽快点承认你爱她,她也不会气得甩了你!” 顾墨云微微震惊,白子佳那副样子完全不像撒谎。 白子佳又轻蔑的看了顾墨云一眼,说道:“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尘缘仙君说得半点没错,你就是活该与水暮颜纠缠几世,庸人自扰。” 顾墨云又想起来自己的尘缘果,只剩下藤蔓,却还是与水暮颜的尘缘果靠得那样近,莫非两个人真是几世孽缘? 顾墨云想着嘴角偷笑,不知为何,水暮颜仿佛罂粟,盛开在他心头。一想到日后会和水暮颜各种打闹,顾墨云竟然忍不住笑,心头还有些小期待。 白子佳看了一眼天色,而后将梦魇冰灯放下,闷闷不乐对顾墨云说道:“别说这冰灯是我去偷来的,她若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去拿的,好意送她,讨个人情。” “哦?怎么就不能说是你送她的?”顾墨云笑着问白子佳,他也好奇,为何就不能说是白子佳送的了? 白子佳朝他大叫一声,一脸炸毛状态:“顾墨云你可劲作吧你!气死我了!让你送个冰灯还这么磨磨唧唧,不帮算了!我自己另外找人送去就是,真是白替你操心!” 顾墨云见她伸手过来抢梦魇冰灯,连忙举高,白子佳够不着,垫着脚也够不着…… “……”白子佳冷着脸站在顾墨云眼前,一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顾墨云见她着实怒了,不由得尴尬一笑,道歉:“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我既然和她是殊途,你还帮我做什么。” 白子佳一脸醋意,愣了片刻后不甘心的说道:“你是夕墨神尊,她是上古妖魔,谁敢动你们?殊途不过是用来禁锢那些没背景没势力的人,对你们而言就是放屁。不然你当年明目张胆要娶她,不早就被神界的口水喷死了?” 顾墨云闻言一脸感激,此话有理。 白子佳又哼了哼,一脸嫌弃的模样说道:“千霏根本就是想利用水暮颜重建她的千秋谷,这和她利用你重塑真身有什么区别?就知道装白莲花,这种人不配得到水暮颜的真心。偏生那傻子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一叶障目,就算是有人好心提醒她,也会被当成是攻击她家千霏!” 白子佳越说越激动,心情也越来越烦,她狠狠白了一眼顾墨云,而后哼了哼,转身走了。 走出没多远又回头嘱咐顾墨云:“我警告你,不许说是我去偷的冰灯,不然她以后准揪着我这小辫子不放,佳爷才不会承认自己挂念她。” 白子佳一想起水暮颜每次抓住她关心水暮颜的模样,都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非要说给全天下人知道,还一遍一遍提起,不由得老脸一红。 水暮颜真是个花式秀恩爱的好料子…… 顾墨云看着白子佳一脸傲娇远去,不由得摇头微笑,他看着手中的冰灯,那微弱的灯火还在摇曳。 龙崎府。 龙皓天和四个上将终于是肯坐镇无忧宫,水暮颜也顺理成章该扶持白曦,可那就是个四岁的孩子,水暮颜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况且,自己就是乱臣贼子,还妄想教导? 水暮颜忍不住自嘲,自己这是哪门子抚国大臣?白兰被关了这么久,她也就去看过一次罢了。 水暮颜带着几串糖葫芦往这里来,一路上心情有些复杂,她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见到白曦该怎么给出这糖葫芦。 水暮颜有些担心白曦不买账,一想起白曦水暮颜就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他不是生在帝王家,是不是就不会小小年纪失去父亲的宠爱? 水暮颜叹息着,没注意便走到了龙崎府门口,参星斗见她来了,连忙相迎。 水暮颜问他:“近日白曦怎么样?” 参星斗如实禀告:“每日跟着龙皓天学习,也不吵不闹。” “嗯。”水暮颜点头,而后进去。 穿过大堂,飞花被风扬起,满庭院都是落花,水暮颜行走在花瓣中,褪去那一身杀气,美人姿态令人心疼。 “坏人!” 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水暮颜愣在那里,而后她偏头一看,树干上坐着白曦,一脸的怒气,圆圆的脸蛋好可爱。 水暮颜见白曦两只手紧紧抱着树干,一副害怕摔下来的模样,脸上还有些脏东西,不由得问他:“这么调皮?怎么弄得脏兮兮的?” “坏人!不要你管!”白曦倔强的喊着,眼泪汪汪,委屈爬满心头。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白曦——你死哪儿去了?” “小东西!跑得还挺快!抓到你有你好看!” 白曦听到了有些慌,皱了皱眉,又颤巍巍往树干中间躲去,小小的身躯小心翼翼躲藏在树干后,生怕被发现。 水暮颜站在树下看白曦那怯弱的模样,白曦两眼望着远处,四处瞄,又时不时把头缩回来躲着,偷偷喘气。 水暮颜将糖葫芦放在桌上,走过去伸出手:“下来,别摔着了。” “我才不下来!有本事抓到我!噗——” 白曦朝她吐口水,双手将树干抱得更紧。 水暮颜看着白曦那副样子,心里更是难过,此时,那追捕白曦的宫娥也近了,声音更是尖锐。 “白曦——你个小兔崽子!哪里去了!” “还不快出来!逮到你非饿你两顿不可!” 白曦闻声颤巍巍回头,目光正好撞见那两个宫娥,宫娥见他趴在树杈上躲着,不由得生气,又是一通骂:“好啊你!竟敢爬树躲起来!看我抓到你不打死你!” 那两个宫娥只看见了白曦小小的身躯坐在树干上,银杏树巨大的身子挡住了背后的水暮颜,宫娥怒气冲冲跑过去,丝毫没想到水暮颜正冷着脸在背后。 白曦见她们追来了,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哭了,他扭头又看到了水暮颜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试着站起来爬得更高。 白曦看着朝他风风火火跑来的宫娥,心头一慌,身子一软,踩滑了掉下来。 “啊!” 白曦掉在水暮颜怀里,他吓得紧闭双眼,死死抓住水暮颜的衣领。 宫娥也眨眼赶了过来,开口就是:“摔死你个小兔崽子!” 说完这话正好对上水暮颜一脸冷漠,而白曦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小手抓紧了水暮颜的衣领。 宫娥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颜帝。” 水暮颜将白曦放下来,而后掏出手绢来,给吓得满头大汗的白曦擦干净脸,一边擦一边问:“怎么脏兮兮的?以后不要这么调皮,你可是少帝,形象很重要。下次再被我看到这么调皮,我就把伺候你的那些人都打一顿。” 水暮颜说话波澜不惊,仿佛就是在跟小孩子开玩笑一般,可她看得到白曦眼里的怨恨和委屈,她也知道是宫娥没有善待白曦,可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伸出手将白曦抱在怀里,右手拿起那两串糖葫芦递给白曦,笑着哄他:“我特意给你带来的,你和白云的。” 白曦拿着糖葫芦傻傻盯着水暮颜看,不知为何,此刻竟然觉得有些许依靠。可白曦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坏人,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而今的败落都是拜她所赐。 水暮颜一脸宠溺的看着白曦,而后抱着白曦往里面走去,两个宫娥吓得瑟瑟发抖,跟在水暮颜身后,面色惨白,不知道水暮颜看见白云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水暮颜见到白云时,白云正在洗衣服,稚嫩的小手在用力的搓着自己的衣物。汗水将她的青丝浸湿,贴在脸上。 水暮颜放下白曦,白曦连忙朝白云跑去,白云见他急冲冲跑来,赶忙擦了擦手。 白曦心疼得落泪,朝白云大吼大叫:“不是叫你不要洗衣服了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的手这么小怎么洗那么大的衣服!” 白云见白曦哭成泪人儿,鼻涕都快掉下来了,那两串糖葫芦红得惹眼。白云摇摇头,而后从腰间抽出来手绢,给白曦擦眼泪鼻涕,连声安慰:“外人还在,你哭什么?不要丢了白家的脸。”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一笑,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有几分意思。 白曦将糖葫芦都递给白云,白云接过后扭头看向水暮颜,目光里都是从容。只是,当水暮颜朝她勾唇笑时,白云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害怕,水暮颜那模样,着实有些妖邪。 白云拿着糖葫芦便往里屋去,水暮颜赶忙喊住她:“哎,白云,怎么不吃?你要拿去哪里?” 白云转身冷眼看着她,平静的回答:“这么好吃的东西自然是拿去藏好,什么时候饿肚子了拿出来吃一个,免得活不下去。” 她语气里颇有几分责怪宫娥的意思,水暮颜听得出,而后扭头看向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宫娥。 宫娥惊得只差大喊饶命,水暮颜却只是对宫娥说道:“下去吧。” “是是是!”“奴婢告退!” 白云见水暮颜就这样放过那两个宫娥,顿时气得将糖葫芦扔在地上,一脸怒气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扯开嘴角笑了笑,而后走过去,看着两个委屈的人儿,轻声道:“这么厉害?都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不愧是白兰的孩子,和那些娇气的贵族子弟就是不一样。” 白云闻言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水暮颜会这么说。 水暮颜盯着地上那两串脏了的糖葫芦,伸手捡起来,将沾了灰的冰糖给抠掉,而后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吃得很香。 “果然好吃!可真甜。”水暮颜赞不绝口,同时看向他们俩。 白曦委屈巴巴看着水暮颜,伸出手想要一个,白云却瞪了他一眼:“乞儿尚不吃嗟来之食,你别丢了身份。” “呵,这样的么?”水暮颜看着白曦硬生生缩回去那只小手,而后她笑道:“可我没施舍啊,我是请你们吃,一起吃,吃不吃?” 第32章 言传身教 水暮颜话里都是善意和温暖,听得白曦一愣一愣的,白云的肚子此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白云不由得一脸尴尬,连忙捂着肚子。 水暮颜将那糖葫芦递过去,一人一串,笑道:“连活下来都做不到时,还要计较那么多气节?身份?人活着,尚不可能有什么身份,更何况死了,那真是什么也不是了。” 水暮颜这话是对他们俩说的,白云听得似懂非懂,她盯着手中的糖葫芦看了看,一副想吃又怕被笑话的模样。 水暮颜笑了笑,拿过来,大口吃起来,白云见状咽了咽口水,赶忙抢回来咬了一口,甜味入口,她一脸满足。 “吃慢点,别扎着嘴了。” 水暮颜坐在地上看他俩吃完那糖葫芦,而白云则是一边吃一边瞅她,似乎水暮颜是个很奇怪的人。 等两个人吃完了,水暮颜又说道:“去沐浴,一会儿我们去吃一顿。” “去哪里吃呀?”白曦已然放下防线,大概是饥饿让他不再对水暮颜那么敌对。 “请你去我的屋子做客啊,请你吃我最爱吃的。”水暮颜示意她们去换衣服,沐浴。 雪寂殿。 水暮颜带着她俩回来,一路上成了一道风景线,谁也没想到水暮颜会带着白兰的两个孩子到处溜达。而且水暮颜那一脸的温柔是什么?母爱? 一口凉气倒吸…… 千霏早就等在了雪寂殿,见水暮颜带着他俩过来,不由得一脸好奇:“你带他们过来做什么?” “吃晚饭。”水暮颜这么说了一句,而后站在一旁的姑苏堙华便下去拿饭了。 端上桌的饭菜并不是很丰盛,量也只够她们几人吃罢了。放在千霏面前的是她最爱吃的菜,而水暮颜面前只放着一小盘肉,素菜几个,那两个小鬼头面前则是点心多一些,还有一盘鱼。 水暮颜盛上饭后扭头问姑苏堙华:“堙华,吃么?” 姑苏堙华摇头:“吃过了。” 随后水暮颜轻声说了句谢谢,就开动了,而白曦也是埋头就吃,风卷残云。 白云则是不动筷子,一本正经坐在那里。 水暮颜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吃?不爱吃么?” 白云哼了哼:“母后在时我们也没吃得这么差过,你这是故意侮辱我们么?皇室之人也是有骨气的人!” 水暮颜闻言愣了愣,挑挑眉:“那你要吃什么?” 白云立刻一副正经主子模样滔滔不绝:“佛手观音莲,诗礼银杏,怀抱鲤,龙凤呈祥……” 水暮颜连忙打住:“别说了,你就挑一样你能吃完的吃,我就给你做,否则没得吃。” 白云冷着脸看着水暮颜,一旁吃饭的白曦抬眸看过去,碰了碰白云的手腕,劝道:“快吃吧,比起那些个宫娥给的吃食,这个好吃多了。” 一句话让白云心酸,她眼眸带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本来坐在桌上吃饭的千霏也停下了动作。 水暮颜埋头吃饭,只丢下一句:“别耽误吃饭,我不喜欢吃冷菜。” 而后水暮颜一个人吃得很香,白曦看了一眼,也埋头开始吃,千霏则是盯着白云,她能看到白云眼里的委屈和怨恨,像是刀子一般对着水暮颜。 不一会儿水暮颜便吃完了,白曦也拍拍肚皮饱了,唯有千霏和白云,两个人没吃。 水暮颜一脸认真看着白云说道:“你可以吃好吃的,但是不能浪费食物,能吃多少吃多少,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人饿肚子,她们连馒头都吃不起。” “你个逆臣贼子,拿着我父皇母后的钱财虐待我们!还冠冕堂皇以百姓为借口!”白云这是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水暮颜顿时有些反感:“第一,我没有虐待你们。第二,我没有拿你爹娘的钱。第三,我从来只说实话,不拿谁当借口。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若真做了你说的事,我会承认。” 和两个小鬼讲道理?水暮颜愣了愣,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 白云不依不饶:“呵,逆臣贼子的话也可信么?” 千霏看不下去了,怼白云:“小小年纪不学好,口出狂言,我们动动手指你就没命了懂吗?” 水暮颜拦住千霏,示意她别生气,而后她对白云说道:“听着,白云。第一,我是逆臣贼子,我说的话你信不信关我屁事?第二,你是公主又怎样?没了爹娘的保护,谁肯将你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放在眼里?别人看得起的是你爹娘,不是你,你拿着父母的荣耀得意个什么劲?第三,不要以为我给的宽容都是廉价的,我不管之前你爹娘怎么教你的,从现在起,你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你再这么目中无人,得罪谁,被谁教训,可不会有人帮你。” 水暮颜一脸认真,一旁的千霏碰了碰她的手腕,轻声道:“她们还是小孩子,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找个人管教着就是了,费这个心管教她们做什么?” 水暮颜微微皱眉:“只是个孩子?既然只是个孩子,那就给我虚心学着,毛都没长齐就想学飞?也不怕摔个稀巴烂!看谁给你收尸。谁会因为他们是孩子就让着?皇室之子?难道皇室之子就是靠别人的同情和施舍活下去,一点道德都没有,像个废物一样?” 水暮颜话说得很重,刺激着白云和白曦,白云被怼得无言以对,白曦则是眼神里都是颤抖。 水暮颜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叹息一声,而后耐着性子对堙华说道:“堙华,帮我吩咐御膳房做份好吃的过来,小份的就行。” 白云努努嘴:“我不吃!” 水暮颜点点头:“要饿死吗?你跟谁赌气呢?饿坏的身体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白云看着水暮颜那两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心里偷着乐,嘴上又放出一箭:“就不吃你要怎样!” 千霏一拍桌:“你这熊孩子,你要造反不成?” 白曦见两个大人都生气了,赶忙劝白云:“云儿别闹了,你不吃晚上会饿的。” “不要你管!没骨气的东西!你丢了父皇母后的脸!”白云叫喊着,眼泪又滑下来。 千霏看着揪心,一拍桌,又怕吓着那两孩子,眼珠子也没敢瞪。 水暮颜静静看了一眼白云,而后点头,伸手过去将白云面前的点心一块儿拉过来,大口大口吃掉。 “不吃我不求着你,反正每顿就这么点,你要饿死都和我没关系,你开心就好。”水暮颜吃得越来越快,真是一点都不给白云留。 白曦见着那一盘点心快没了,赶忙扑过去抱住盘子:“不要再吃了,云儿都没吃呢,晚上她饿了怎么办?” “过了吃饭的点就不许吃饭,我不是你娘,不会惯着你们。从今以后你们都要住在雪寂殿,不听话就自己承担后果。”水暮颜眼疾手快从白曦抱紧的盘子里拿走最后两块点心,大口吃起来。 白曦注意到点心没有的时候,呜呜的便哭了。 白云也是一脸生气,那自尊终究是没崩住,也哭了。 水暮颜懒得理会,丢下一句:“哭吧,我看着,反正我也不会哄你们的,哭够了你们就不会哭了。” 水暮颜说完话眉头皱了皱,于心不忍,又不肯改口,这俩熊孩子,真闹心! 千霏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往外面走去,水暮颜旋即跟了上去。 刚出殿门,千霏便轻声问道:“你真要留他们在雪寂殿?这么闹心你怎么做事?” 水暮颜微微皱眉:“小小年纪学坏了怎么办?品行不端,长大了就是个祸害。我不盯着谁盯着,放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指不定这两个小祖宗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主。” 千霏叹息一声,上一辈人的恩怨的确不该蔓延到下一辈人,她明白水暮颜的意思。 “行吧,你看着办。”千霏这么说着,里屋仍旧传来哭声,千霏心烦意乱,随后回了雨雪殿。 半夜时,白云果然饿得受不了,肚子叫个不停。 白曦和白云住在内屋,水暮颜住在外屋,当白曦带着白云掂着脚尖走出来,偷偷摸摸拿起烛台边的点心开始吃时,那装睡的人儿眯了眼瞧他们,随后继续闭眼,不言语。 翌日。 早饭时,水暮颜特意给白云弄了一道佳肴,白云看着那美味,心里微微颤抖,水暮颜怎么突然这么好? 白曦坐上桌,一脸开心:“云儿,你看,诗礼银杏,快吃。” 白云一脸疑惑,问道:“怎么这么好心?下毒了?” 水暮颜瞪大双眼,哭笑不得:“呵?下毒?我直接捏死你俩不挺好?干嘛浪费银子买毒药?” 白云觉得在理,就闭嘴了。 水暮颜轻哼一声:“昨儿夜里有猫儿偷吃我房里的点心呢,以后这房里怕是放不得点心,免得又没了。你们饭桌上可得吃饱点。” 白云脸上微红,白曦一脸心虚,今儿饭桌上没有千霏,两个小鬼头也有些疑虑。 白曦小心翼翼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吃早饭?” 水暮颜看了白曦一眼:“不知道。” 白云嘴角扯过一个讽刺:“肯定是生气了呗,看把她昨天给闹心的。” 水暮颜愣了愣,她怎么没想到? “快吃饭,一会儿菜凉了。”水暮颜这么督促着,而后陪他们吃完早饭。 正吃着,龙皓天的身影闯入,看那一脸着急,估计是以为水暮颜要对这两个小鬼做什么。 白云见到龙皓天时眼睛都亮了:“左丞!” 白曦正吃着饭,连忙挥手:“左丞快来一起吃。” 龙皓天看过去,正对上水暮颜一脸冷漠,好像还白了他一眼。 龙皓天走过去,额上还冒汗,水暮颜不由得怼道:“怎么地,还怕我下毒手啊?” 龙皓天扯开嘴角笑了笑,不说话。 “嘁,还是那么小气。”水暮颜放下碗筷,而后喝了一口茶。 龙皓天看着她们很快吃完了,开口道:“既然吃完了,那我就带下去温书了。” “等等。”水暮颜漫不经心看过去,皱眉道:“你这个内辅大臣就只负责温书?俩孩子品行你管管行不?” “嗯?”龙皓天一脸懵。 水暮颜摇摇头:“算了,我就是温馨提示,你别让他俩养成娇生惯养的坏习惯。” “坏习惯?”龙皓天更懵,皇室之子,哪一个不是如此? 第33章 分不清状况? “吃饱喝足了就该做事,现在去洗碗筷,自己吃的自己洗。”水暮颜看了白云一眼,而后伸手去收自己的碗筷,收完了站在那里等白云白曦收自己的碗筷。 龙皓天不明所以:“这种小事你让他们做?” 水暮颜瞥了一眼龙皓天,满脸不屑:“我昨儿去龙崎府,白云在洗自己的衣服,多能干。” 龙皓天看到水暮颜眼里的心疼,顿时懂了,必然是龙崎府那边没有善待两个孩子,所以水暮颜接了过来。 龙皓天顿时有些生气,不过他看到水暮颜那一脸认真,想来她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便忍下了这口气。 此时,白云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在看护盾。 “看龙皓天干嘛呀?他还能护着你咋地?你不洗碗下顿就别吃,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午餐。”水暮颜一本正经教训着,那语气却十分不着调,龙皓天看到了一个日常的水暮颜? 他一脸黑线…… 白云微微叹息,而后乖乖收拾碗筷,跟着水暮颜去了后厨,水暮颜很认真教她们洗碗筷。 白云洗着洗着便问她:“这种小事儿你都要自己做,那些奴婢用来干嘛的?” 水暮颜笑了笑,回答:“这里没有奴婢,每个人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忙不过来别人帮忙是要说谢谢的。昨儿你看到的那个漂亮小姐姐,叫姑苏堙华,她不是女婢。” 白云愣了愣,又问:“那……你从来就没有婢女么?” 水暮颜擦了擦碗筷,朝她挑眉:“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要别人伺候着?谁不是爹娘生爹娘养爹娘疼的?那我要你来伺候别人你乐意?” “可她们是奴婢,那本就是她们的本分。”白云据理力争,她不懂,为何奴婢不使唤,那养着干嘛? 水暮颜让白云跟着去放好了碗筷,而后将她们带回庭院中的桌上,几个人坐在一起吃点心,水暮颜笑了笑:“白云,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人做奴婢就是命?就是该?” 白云点头:“难道不是么?” 水暮颜笑了笑:“有钱人谁会为奴为婢?没钱的人,又不愿意做违法乱纪的勾当,比如杀人放火抢劫,所以他们来做奴婢,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换钱,养活自己。你看,多厉害的人,能养活自己,有的人甚至要养活一家子的人。这样一群靠自己的双手和辛勤活着的人,你凭什么不给他们尊重呢?难道那些杀人劫财发家的人就值得尊敬?你看得起的是人品还是钱?” 白云和白曦听得在理,他们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心中有一种东西在燃烧,让他们有些羞愧,又有些难过。 “人人生而平等,只要不是人品不端,就不能歧视他们。”水暮颜这么说着,而后看向白曦和白云,两孩子若有所思点点头。 水暮颜递过去一块点心,看着白云说道:“白云,昨儿半夜饿肚子了吧,现在还生气么?” 白云见她一脸歉意,撅了噘嘴:“哼。” 水暮颜撑着头也哼了一声:“你自己该吃饭的时候气得不吃饭,自己把自己饿着了还怪我?你在生自己的气?” 龙皓天一脸黑线……此时水暮颜不是该道歉,语重心长再教育一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又返过去直接教育孩子…… 白云理亏,想来的确是自己饿着自己了,和水暮颜没多大关系,可是水暮颜凭什么不许她吃饭?饿坏了怎么办? 白云又微微皱眉,水暮颜早猜到她心里所想,不由得笑道:“我不是不许你吃饭,我只是不会纵容你的坏脾气。你自己错过了吃饭的点,难道别人要为你的过错承担责任?那昨天你把千霏气着了,今早上她没来吃饭,是不是你的错?” “才不是!”白云脱口而出。 “对啊,千霏不来吃饭是千霏的错,不是你的错。那你昨天不吃饭也不是我的错啊,是你自己的错。”水暮颜又成功甩锅…… 白云顿时闷闷不吭声,一脸委屈,水暮颜挑挑眉,又说道:“你爹之所以受万人敬仰,不仅因为他能干,更是因为他人品端正,爱民如子。所以,你们想要被别人喜欢,就要品行端正,没有人会喜欢品行败坏的人,那种人令人讨厌。” 白云又不合时宜问:“那你是不是品行不端之人?” “可不是咋地!你看你俩多讨厌我!”水暮颜毫不掩饰,大方承认,一脸笑意。 白云一脸黑线…… 白曦看着水暮颜那副活宝的模样,不觉得反感,只是一想起父皇母后被囚禁起来,不由得心疼,于是对水暮颜又是怨恨。 “也不知道爹娘有没有被人虐待……”白曦又要落下泪来。 水暮颜知道白曦在龙崎府受了委屈,白云心里必然也是有阴影的,她不由得柔声说道:“你放心,你爹娘没有受委屈,他们很强,所以没人会欺负他们。” 白曦看水暮颜的目光这才缓和了些,水暮颜说的话他也信了。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说道:“人弱了就会被欺负。白曦,你恨那两个将你逼到树上去的宫娥吗?” 白曦看着水暮颜认真的眼神,用力点点头。 水暮颜笑了笑,安慰道:“他们活了那么多岁,还那么不懂事,不知道尊重人,所以很不讨喜。不是你和白云不喜欢他们,我也不喜欢,而且和你们一样讨厌他们。” 水暮颜三两句话和白曦白云站在一条线上,白曦眼里满是欢喜,仿佛找到了队友一般,一脸激动…… 水暮颜皱眉头说道:“像他们那种小肚鸡肠又欺负人的,注定没什么出息,所以只能是宫娥,还是不讨喜的宫娥。你们如果也学着小肚鸡肠,日后也会不讨喜,被人讨厌,成不了大人物。不强,就会被欺负,他们那么弱,稍微比他们高一点的人就可以欺负他们了,当然,如果他们惹了别人。” 两个孩子听得认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水暮颜耸耸肩又说道:“可是他们小时候没人教,所以长大了也没学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别人不懂事你们可别跟着不懂事,知道吧?不要因为看见别人不懂事就心生报复,非要让别人不开心。那样只会败坏自己的品行,把自己变成一个爱计较又报复心强的人,很令人讨厌的。” 水暮颜一脸嫌弃,仿佛坏品行就像是狗血一样,沾在身上惹人厌恶。 白曦点点头:“我不会像他们一样欺负人的。” “厉害啊,不愧是少帝,如此心胸,注定将来也是个万人敬仰的帝王。”水暮颜一下子将高帽子给白曦戴上,白曦一脸开心。 水暮颜又看向白云,笑道:“白云可是公主,若是小气了岂不是让人瞧不起?别人会觉得是你爹白兰没把你教好,所以你才不像是白兰亲生的。” “我……”白云有口难言,又似乎水暮颜说的都在理。 水暮颜见两个孩子听进去了,总算是放心了,于是总结性说道:“龙崎府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那么厉害,自己学会了洗衣服。如果以前觉得委屈,那从今以后就不要再那么错误的认为,毕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千古佳话。那些委屈都烟消云散吧,开心过以后的每一天。也不要去和宫娥计较,他们比谁都更可悲,一个个小肚鸡肠令人讨厌,这辈子都只能活成那个样子。他们一辈子都被人讨厌,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惩罚更可怕的么?” 白曦白云一脸震惊,好有道理,一瞬间他们眼里似乎多了几分同情,那两个宫娥要一辈子被人讨厌…… 水暮颜忽然起身抢走那一盘点心,哼唧一声,对着白云说道:“哼,我也要偷偷给我的千霏送吃的去,她也还没吃呢。” 白云张着嘴无言以对…… 白曦却在一旁偷笑。 看着水暮颜走远了,龙皓天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水暮颜对两个孩子这般用心教育,又怎么会真心造反? 龙皓天心里微微难过,到底是自己白长了一双眼看错了人?还是白兰真的错了…… 雨雪殿。 朝阳洒遍了雨雪殿的庭院,千霏心情沉重的坐在庭院里,想起水暮颜造反至今,除了四处安抚白兰之前的旧部,就是铁血手段镇压,现在还将白兰的孩子带在身边养着…… 水暮颜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是昏了头么?已经被冠上了逆臣贼子的罪名,再做任何好事都无济于事,谁都会清楚的记得,水暮颜就是个逆臣贼子。该杀。 风迎面吹来,拂过千霏伤情的眉目,将那个端庄的美人刻入春风里,杨柳依依,庭院里春意盎然。 梦魇迈着欢快妖娆的姿态朝千霏走来,梦魇脸上那得意的笑映入千霏眼帘,千霏不由得皱眉,梦魇又来挑事?真是一日不闹不安心。 梦魇远远的就看见千霏紧锁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也对,从千霏归来至今,一年有余,水暮颜却只字未提重振千秋谷一事,甚至连一点点要篡位的痕迹都没有,千霏不着急才怪。 梦魇不怀好意瞥了一眼千霏,挖苦道:“可惜了这张脸,那么端庄大方,如今却像个怨妇一般,没人疼就是可怜。” 千霏闻言心累,她扶额瞥向梦魇:“一天不怼你憋得慌是不是?” 梦魇得意一笑:“怼你是我毕生的乐趣。” “……”千霏冷哼一声:“幼稚。” 梦魇不服气了,叉腰怒目而视:“说谁呢?我梦魇几十万年的人了,哪里幼稚了?” 千霏不理会她,闭上眼不去看她。 梦魇冷哼一声,开启了日常怼人模式:“听说水暮颜昨儿把白兰的孩子都接过来同吃同住了,哎哟喂,这是打算当亲儿子亲女儿养着呢?” 千霏很想堵住耳朵,梦魇的声音讨厌至极,千霏睁眼瞥向一脸坏笑的梦魇,皱眉问道:“梦魇,我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 梦魇翻了个白眼:“那可说不准。” “……”千霏别过头去,不理会她。 梦魇啧啧两声,感慨道:“可怜的千谷主啊,众叛亲离,一无所有,还傻傻被人骗。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智商会变成零?水暮颜这副模样哪里像个乱臣贼子啊?等她为你重振千秋谷,我看你要等到猴年马月咯。” 第34章 换一个人爱也一样吧 千霏狠狠皱眉,不言语,心里压抑。 梦魇见千霏脸色难看,又讽刺道:“我就不明白了,这挚友究竟算个什么东西,承诺的是水暮颜,失信的还是水暮颜。千霏,你不是已经看到你爹这个前车之鉴了么?难道你还想亲身体会一遍?奇良玉跟着绮语魔帝,水暮颜跟着白兰,呵,还真是像极了,想不到你跟你爹连命运都这么像。” “轰——” 千霏一掌打过去,梦魇急速闪开,身后的山石顿时四分五裂。 梦魇冷哼一身:“好好一个杀手,竟然被情字磨成这副德行。千霏呐千霏,倘若你爹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被情所困一副孬样,会不会死不瞑目?” 梦魇的话越来越过分,刺激着千霏的心,千霏红了眼,飞身朝梦魇打去,两个人在庭院里大打出手,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雨雪殿的激战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水暮颜还在半路上便撞见了来禀告的人,吓得她赶忙飞去雨雪殿。 水暮颜赶到时梦魇和千霏已经打红了眼,偌大的庭院内阴沉沉的,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水暮颜见梦魇和千霏都要动真格了,连忙制止:“别打了!要拆家啊你们!” 梦魇见水暮颜来了,一溜烟收了法躲在水暮颜身后,抓住水暮颜肩头恶人先告状:“我不就是问她你怎么想着带白曦和白云来雪寂殿么,她至于动手打我么?这明明就是公报私仇!” 哪里来的公?只有私仇好吧! 水暮颜见千霏红了眼,拳头咯咯作响,顿时一阵心痛,也不管梦魇说的是什么,转身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梦魇震惊的看着水暮颜,一脸恨意,却还是停在水暮颜身后问:“你凭什么打我?” 水暮颜想也没想便回答:“让你搬弄是非!” “搬弄是非?你亲眼看见了还是你亲耳听到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水暮颜你他娘的真是吃定我了是不是!我梦魇就这么贱骨头任由你打骂?” 梦魇反手给了水暮颜一巴掌,水暮颜没有还手,心虚,她的确是没分青红皂白。 水暮颜冷着脸看着梦魇:“既然知道我护短到这个地步,就不要来招惹千霏。” 梦魇闻言冷笑,她最是讨厌水暮颜这副孬样,好像她退让就能换回一切一般,天真可笑,令人作呕! 梦魇觉得没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而后冷脸说道:“洛神帝贴身信物都带来了,你还察觉不到她有危险么?水暮颜,你这颗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恶心到这种地步,我看你就是喜欢这种被完虐的心态!” 千霏听着梦魇的话也来气,水暮颜好像就是那样,非要找一堆事放在身上才舒服。搞得自己累死累活才有存在感一般。 梦魇又看着千霏那落下泪来的模样,冷笑道:“你造反有三个月了吧,你该做的第一件事不该是重振千秋谷么?磨磨唧唧在干嘛呢?真不知道你四处瞎忙什么,到现在还不是一事无成。和两个奶娃娃混在一起做什么?难道你还想拥护白曦座上龙位,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梦魇的话语激烈,将水暮颜和千霏的心贯穿,现在只需要一个雷点便可以触发千霏和水暮颜之间的战火。 水暮颜知道自己沉默得太久,再沉默下去,千霏就要炸了。 水暮颜转身看着千霏,一脸抱歉说道:“我知道我拖的时间有点长,可是千霏,我不想让你也成为魔界众生讨伐的对象。再等等好不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一步步来,急功近利不行的。倘若我强行重建千秋谷,瞎子都能看出来我是为了千秋谷造反的,那样不是把你推向风口浪尖么?我不希望你身上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水暮颜,你从来都是只顾着自己怎么想怎么做,从来不问我的意见,我对你太失望了。”千霏冷眼看向水暮颜,而后转身离去。 水暮颜朝她喊道:“千霏——” “滚——” 千霏大力关门,砰的一声吓得梦魇后退半步。 梦魇看到千霏气成这样,不由得揉了揉脸,这一局,是她赢了。 水暮颜转身看着梦魇,四目相对,凝视良久,水暮颜不知道该说什么,梦魇只是将事实说出来了,她又错在哪里呢? 水暮颜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或许梦魇根本就没有来挑拨离间,只是自己想多了。 洛神帝下落不明,水暮颜也意识到再如何也该去西域看一看,免得真出了什么差错,她后悔都来不及。 水暮颜叹息一声,心情沉重如铁。 水暮颜看也没看梦魇,径直走了,梦魇一个人站在风里,捂着脸,像个傻子。 她眼神里装满了迷茫和麻木,仿佛,她也忘了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雨雪殿内。 千霏红着眼坐在桌边,拳头咯咯作响,梦魇的话一遍遍萦绕在她脑海。 “靠你?呵。”千霏眸中满是泪水,轻轻低头便又滑落,那微微张合的嘴里呼出沉重的气息,不均匀的呼吸让胸口处起伏不定。 千霏悲哀的笑着,流着泪,现在想起水暮颜的所作所为,真是寒心。 千霏趴在桌上哭泣,她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于心急还是怎样,其实这三个月来,她对水暮颜的信任正在慢慢消失,是因为爱而不得?是因为水暮颜对她所给的爱情加以排斥?还是因为水暮颜终究不是她的? 千霏埋头反思,自己怎么爱上水暮颜这样的人?当初明知道水暮颜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怎么还一腔热情错付? 千霏越想越伤心,自己到底图什么?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千霏重复着这几个字,一遍遍凌迟着自己的心。 水暮颜曾说过,她那极端的性子就是为了有一天面临选择时,她能毫不犹豫。因为在犹豫的瞬间,足够让另一方受尽煎熬。 那如今水暮颜让千霏受尽煎熬又算什么?千霏想起梦魇方才说的那句话,承诺的人是水暮颜,失信的人还是水暮颜。 原来信任这么廉价,这么轻易被辜负,千霏怨恨从心起,她决定,要自己图谋一切,等待,本就是个错! 上一次她没能等来水暮颜营救她,这一次,她一样等不来水暮颜为她抛下一切! 水暮颜心里已经装了太多人,千霏心里满是她死后水暮颜的心理记忆。在千霏死后,水暮颜只是因为愧疚和思念一直在复仇,可水暮颜心里还是真正存了白子佳,存了洛神帝,只是,仇恨太深,让水暮颜溺水在仇恨的深海里。白子佳和洛神帝的情分,犹如稻草,水暮颜想抓却抓不住。 千霏回忆着水暮颜那一次次冰冷时想要温暖的心情,千霏知道,这是人之常情,知道得越多,她对水暮颜越失望。可不知道,她便只会自欺欺人。千霏从来就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她宁可痛,也不愿意糊涂。 倘若看清真相会面临失去,那么这种失去必然是最幸运的,千霏也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在一个错的人身上。即便这个人是水暮颜,是曾为她刀山火海的水暮颜。 千霏一遍遍回忆着水暮颜的过去,心在滴血,在慢慢变凉,一点点变得冷静,那份哭泣和绝望被悲伤笼罩,被讽刺覆盖。 梦魇认为,人性邪恶,而水暮颜所信奉的深情厚谊也不过是个笑话。这世间怎么会有一个人绝对的爱上另一个人呢?人们都是最爱自己,而爱别人,早已成为一种锦上添花的东西——可有可无。 换一个人爱,不也是爱? 倘若这一生都需要爱,那么遇到一百个人,每个人爱一段,是否也算是爱了一生? 千霏悲凉一笑,讽刺挂在嘴角,水暮颜的爱就是这么泛滥,谁说不是呢?而她曾那么固执的以为,水暮颜只不过是在三千弱水中寻找那一瓢。 “水暮颜,你就是个大骗子……”千霏眼泪快速滑落,很快便红肿了双眸,哭声渐渐从压抑变成嚎啕大哭。 千霏一边哭一边想着过去,还记得那一次千秋谷面临被白兰讨伐,千霏为了不让水暮颜为难,将那块玉佩还回去。而水暮颜那时便来告白,她的告白究竟是害怕失去千霏这段锦上添花的爱呢,还是逢场作戏? 那时候,水暮颜有洛神帝,有白子佳。 白子佳说过一句话,水暮颜最可怕之处就在于用真心骗人。 千霏回忆来来往往,都没看到水暮颜的半分假,可水暮颜的确辜负了千霏的真心。那个口口声声说不会让千霏为难,决不让天下人伤害千霏的人,眼下却给了千霏大风大浪。 千霏想起水暮颜曾说过的一句话:承诺就是听的人当真,谎言就是说的人当真。 而今,真是如此。 千霏信以为真,将水暮颜的谎言当成誓言。时光最锋利的不是割开一段情浓,而是将誓言变成谎言,还那么冠冕堂皇。 风城。 城荒殿。 梦魇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散心,于是便来了城荒殿找白子佳。白子佳见到她的刹那眼神慌张,将梦魇迎进来后便关上了门。 白子佳看见梦魇一副伤心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梦魇想起那一巴掌还是很伤心,甚至是怨恨,水暮颜为何那么护着千霏?她梦魇是个魔物所以便活该无人疼爱?还是因为无人疼爱她梦魇,所以活该被欺负? “你不是说要打败水暮颜就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么?白子佳,为何我越是和千霏针锋相对,水暮颜就越是对我打压得深?今天她又打我,而且根本没问是非对错。她就是护着千霏,不分青红皂白打我。还那么理直气壮,说,明知道她护短还去招惹千霏。” 梦魇说完话落下泪来,她只是将实话说出去了,怎么就被这般完虐? 白子佳大概猜到了,肯定是梦魇又说什么刺激千霏的话了,水暮颜见不得千霏受委屈,自然是打梦魇。 呵,又是这样,水暮颜这个没脑子的。 白子佳看着梦魇伤心的模样,连忙伸手过去为她拭泪,安慰道:“你这样小打小闹,耍耍嘴皮子,根本伤不到千霏的根基,水暮颜和她顶多是置气,又能坏到哪里去?要真想让水暮颜后悔,那就该学着我,彻底将她抛出世界,又紧紧牵制着她,让她看不清局势,便可以留住她,又让她爱而不得。” 第35章 老谋深算白子佳 白子佳说得一脸认真,手中的茶放到嘴边又觉得喝不下去,于是一脸郁闷放下了。 梦魇听这个白子佳的话,表示不懂,她不由得好奇:“我怎么将她抛出我的世界?我连她的世界都从未进去过。” 白子佳冷笑一声:“你没进去过,落九霜进去过。你以为水暮颜对你频繁示好真是感激你帮她夺天下?她不过是为了一点点磨掉你对她的戒心,然后将你置于死地,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白子佳一脸平静,语气却十分冷漠,听得梦魇魂不守舍。 水暮颜给的温暖和关心,真就是为了磨掉梦魇的戒心? 白子佳见梦魇一脸懵,又有几分伤情,不免嘲笑她:“当初落九霜吵着要代替八帝之首的水暮颜,却短短两月之内败北,成为水暮颜的囊中物。而后水暮颜更是策反了落九霜,在无忧宫如鱼得水,将白兰击败。你梦魇如今也真是像极了落九霜,难不成你也要重蹈覆辙?” 梦魇皱着眉头看白子佳,眼中满是绝望,她嘴角挂着讽刺:“我梦魇不是落九霜!也不会是她!” “大话总是随口说的,反正又做不到。脸皮厚一点,别人笑话也只当没听到了。”白子佳尖牙利嘴的,三两句话将梦魇内心的羞愧和战斗欲激起。 梦魇一脸不甘心,她看着对面的铜镜,里面的那张脸和千霏七分相似,也因为这七分相似和水暮颜对千霏的愧疚。让落九霜成功入驻水暮颜的心里,梦魇清楚的记得,水暮颜明明爱上了落九霜,将原本与千霏的那份期盼都付给了落九霜,却还是不肯承认。最后逼得落九霜以身犯险,两次试探水暮颜,却……只是得到了水暮颜的嫌弃。 梦魇轻声呢喃水暮颜当年对落九霜说过的那句话:“落九霜,你从放开我的那一刹起,就再也不是我的人。” 白子佳闻言,心里疼痛,水暮颜果然是四处去撩,这么动人的情话水暮颜从来不缺。 “世人最爱听山盟海誓,最爱看海市蜃楼,最是信天长地久。偏生这三样都是噩梦,一旦陷入,万劫不复。”白子佳抿了一口茶,眼神复杂,仿佛她也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两个人静默许久,白子佳才又问梦魇:“水暮颜当真不去看洛神帝一眼么?” 梦魇摇摇头:“她那怂包,定是怕千霏动怒,所以不敢去。自从那玉佩送过来后,她哪一日不是忧心忡忡,也就是在千霏面前装得那般无所谓。哪次伤心难过不是被我撞见?” 白子佳又端起茶抿了一口,点头应声:“哦。” 梦魇想起洛神帝,又忍不住骂水暮颜:“水暮颜这个小贱人,亏得洛神帝为她出生入死,如今洛神帝生死不明,她却连去看望一眼的胆子都没有!还成天给我上什么课?真是笑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她的鬼话!根本就是个大猪蹄子!” “她最是好为人师,你在她心里住了千万年,竟还看不出来么?”白子佳这么讽刺她,并摇摇头。 梦魇闻言更是郁结,她叹息一声,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是不是离开水暮颜就不会这么烦心? 梦魇陷入沉思,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当初咽不下去的一口气而和水暮颜缠斗这么久呢?现在梦魇已经拥有了落九霜的身体,安静找个地方玩乐不好么?非要惹上这败类人渣。 梦魇想到这里便不哭了,她一本正经看着白子佳说道:“大猪蹄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我倒要看看,没了我梦魇你怎么个得心应手!老娘我不伺候了!” 白子佳闻言一惊,梦魇要出逃? 随后白子佳再次确认:“你要离开无忧宫?” “哼,我要远离这恶心的纷争之地!眼不见为净!”梦魇很有骨气的拍桌,一脸愤怒。 白子佳愣了片刻,而后点头道:“也好,本来也没必要和她纠缠。你们同为上古妖魔,谁又比谁高人一等?与其留在这里受气,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好。” “对!我一定要走!凭什么留下来帮她?真是受够了!这没心肝的东西!”梦魇再次拍桌,一脸委屈,眼泪又不争气的从眼眶落下。 白子佳低头抿了一口茶,默不作声,目光平静,脑海里思索着,梦魇走得了? 西域。 妖雪宫。 顾墨云来此,说找洛神帝,洛雪儿见来人是他,吓得心慌,要找洛神帝?不可能! 顾墨云见洛雪儿态度强硬,不由得没了耐性:“我找洛神帝有急事,你若再推三阻四,别怪我不客气。” 洛雪儿不卑不亢,一脸冷笑:“你们这些个神,自命清高,你以为你真高人一等?你找雾秋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为了解除封印,获取记忆。你可真搞笑,当初在神界时将雾秋逼成堕神,后来又害她失去所有,一生孤寂。她凭什么为你解封记忆?” 顾墨云闻言微微吃惊,他和洛神帝之间,竟然也这么苦大仇深么? 顾墨云感到一阵扎心,吃闭门羹的感觉真是令人抓狂。 洛雪儿见他还是不肯走,不由得劝道:“你若真对水暮颜念念不忘,不如去找白子佳要一对情蛊,养大了直接植入水暮颜体内,到那时,她不就是你的了?” 洛雪儿一番话让顾墨云大为震惊,白子佳问他要的情蛊竟是给了洛雪儿?难道洛雪儿要将洛神帝变成…… 洛雪儿见顾墨云一脸震惊,不由得冷讽:“你顾墨云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原先时候为了水暮颜不择手段,连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如今还舍不得将水暮颜变成尸蛊了?我要是你,即刻就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顾墨云闻言更是确信无疑,洛神帝必然已经遭到禁锢,白子佳之前问他那情蛊究竟要养多久,恐怕是怕夜长梦多,怕洛神帝挣脱禁锢吧。 毕竟洛神帝是修为几十万年的灵狐,洛雪儿一个修为十几万年的妖,怎么能奢望困得住洛神帝? 洛雪儿见顾墨云一脸思索的模样,心里更是慌乱,难道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引起了顾墨云的怀疑? 洛雪儿坐立难安,索性下逐客令:“你走吧,雾秋不会见你的,日后也别来了。” 顾墨云皱眉,缓缓站立。 洛雪儿吓得额上渗出点点虚汗来,她还是故作镇定,告诉顾墨云:“像水暮颜这样的人,不用强根本得不到她。你顾墨云两界第一,哪个女人不爱你?只是你这脸皮着实薄了些,倘若你肯放下神尊的面子去哄她。以你当年在她心里无人企及的地位,用上些时日她那颗心必然是你的了。你还用得着恢复什么记忆,她巴不得还给你呢。” 顾墨云闻言动了心思,洛雪儿必然是为了洛神帝所以出这个主意,顾墨云心里竟然心安理得,似乎,大家都是为了自己要的东西不择手段,谁也没比谁好。更何况他和水暮颜本就是命定的一对,他这般强行霸道有什么错? 顾墨云意味深长看了洛雪儿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见顾墨云走了,洛雪儿才松了一口气。一转眼她便觉得焦虑,这才半月罢了,顾墨云竟然找上门,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为了恢复记忆呢? 洛雪儿不想任何与水暮颜有关的人找上门,她得赶紧将情蛊养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风城。 城荒殿。 顾墨云来了,他将在西域吃了闭门羹一事告知白子佳,白子佳闻言心里大喜,看来顾墨云去西域的目的达到了。 白子佳就是要洛雪儿加快饲养速度,只要洛神帝被困住,就算是扳回一局。她心里幽幽的盘算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对面的顾墨云看到了,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白子佳静默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看过去时,正对上顾墨云有些郁闷的眼神,于是赶忙打圆场:“你也真是的,肯定是什么礼物都没带就过去了,那可是你的旧情敌,能那么容易让你见着?洛雪儿还怕你对洛神帝下毒手呢。” 顾墨云微微皱眉,叹息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哟呵,还怪我?你们那些破事说个十天半个月都说不完,我从哪里说起?再说了,我告诉你了你还敢厚着脸皮去?”白子佳吐吐舌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顾墨云扶额叹息:“你就是专门坑我是不是?” 白子佳挑眉一笑:“你说我要是哪天心血来潮也学着洛神帝,死不要脸缠着水暮颜,你我是不是也成了情敌?” “你可别,那时候我多累,要对付这么多女人。”顾墨云随口打趣白子佳,却没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承认了喜欢水暮颜这个事实。 白子佳听在心里,脸上还笑嘻嘻,心里却长出许多刺来。 “那这样,咱俩强强联合,我帮你对付洛神帝,你帮我对付千霏,怎么样?”白子佳脱口而出,一脸笑意。 顾墨云微笑着,愣了一秒,而后问道:“子佳,你认真的?” 白子佳挑挑眉:“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顾墨云有些笑不出来,他有些迟钝的说道:“千霏和洛神帝对她那么重要,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听着顾墨云颇为责备的话,白子佳忍不住冷笑一声:“你不记得往事,就体会不到失去一个人又忘不掉的痛苦,那种追悔莫及,又无法挽回的痛苦你能懂?顾墨云,你别说得这么好听,千霏和洛神帝能有如今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你若真那么明事理,当年怎么会对她们下死手?而今,我不过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去争取罢了,谁不希望有个保镖加恋人一样的朋友在身边?就许你喜欢水暮颜就不许我和她做挚友?” 白子佳在顾墨云面前坦白,她就是想留住水暮颜,只是,她将话说一半,不说透明,顾墨云便不会起疑心。顾墨云怎么会想到,白子佳已经将那份夭折的爱情承认了,并且已经黑化了。 第36章 瞎编乱造 “你当年和水暮颜爱得死去活来,惊天动地,轰动整个界,不知道羡煞多少人。现在她封印你的记忆,不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诶,说到底,她还是自卑,是女帝又如何,力敌群雄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妖魔出生。你这个神尊身份何其高,两界谁敢惹你?她当初暗恋白兰时,也因为白兰是帝王,所以放弃了白兰。却不知道转眼能遇到同门师兄的你,可怜她满心欢喜以为可以爱你,谁知你竟然是个神,还是白兰的死对头。你看看你们这狗血的一生,说好听点惊心动魄,说不好听就是遭罪。” 白子佳连连皱眉,脸都绷紧了,眼神里满是无奈和叹息,仿佛在说一件很惨痛的事情一样。 顾墨云闻言沉默,他根本不记得那些所谓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他也感受不到,白子佳这么一说,他所有的不甘心都涌上来,顾墨云决定了,一定要拿回记忆,并且追到水暮颜! 白子佳见他沉默,伸手戳了戳他,漫不经心问道:“你说你当年都为了她甘心成为堕神,她怎么就看不懂你的心意呢?诶,兴许是人言可畏,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还是处处为你着想。不然,后来怎么拼死也要让你回神界,自己倒是弄得个众叛亲离,人人得而诛之。” 听着白子佳的感慨,顾墨云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白子佳见状连忙打住,摆摆手:“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哭了,我最不喜欢看别人哭了。言秋神帝说得果然没错,最好是瞒着你,免得你都不像一个神尊了。” 顾墨云一愣,随后心头难过,他本以为言秋神帝瞒着他的只不过是那些仇恨,没想到言秋神帝是想让他彻底忘记过去。 “子佳,你说,她是不是太恨我了,所以才不愿意将记忆还给我?”顾墨云眼泪不争气砸下来,白子佳成功戳中他的心窝子! 白子佳叹息一声:“你轻而易举偷走了她的心,她背叛整个世界来爱你,你却因为之别将她抛下,还让她一无所有。顾墨云,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原谅你?她将你的记忆带走,私底下不知道偷偷回味多少次,不知道夜里偷偷又哭了几次。” 白子佳眼眶湿润,嘴角扯过一个笑:“所有人都巴不得你和她没关系,这样你就还是夕墨神尊,高高在上。神界都是你的亲友,谁瞧得起她半分?她在墨祭殿那几年,多少人非议。嫉妒的人说她用情捆住你,舍不得滚回魔界。可明明是你舍不得放她走,她受了几万年的流言蜚语,最终还两次自杀未遂。” 顾墨云泪落得更急,他无法想象现在那个坚强得像个男人一样的女人,到底为他受了多少委屈。 白子佳轻轻捂住嘴,泪流满面:“顾墨云,你真以为她欠你许多么?她连伤你,都算好了你身上的每一道伤是还你欠下谁的债。她知道你不肯低头,不肯赎罪,又生怕别人找你寻仇。她便以自己的名义伤你,其实她只是主动的让你还债。你那些个好友,哪一个不盼着她死?都在你面前对她诽谤,你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又怎么辨得出真假。” 顾墨云仔细一想,是这样。瞿灭说水暮颜不是个好女人,连同门的慕容枭也说,水暮颜一言难尽。而言秋神帝,则是闭口不谈,只说,那是个故人。从言秋神帝语气和眼神中,顾墨云可以看出来,言秋神帝对水暮颜是有多芥蒂。 偏生这么多,顾墨云都未察觉出来。一想起再次见到水暮颜的那日,水暮颜竟不肯多看他一眼,还装作不认识他,那一句:我不爱结识新人。 现在想来多心疼,顾墨云低头,轻声道一句:“她那么倔强做什么?” “不倔强难道让人笑话?你是神尊都没将她护得好好的,你以为你能保护她什么?舍不得你那神尊之位,舍不得脸皮,舍不得你的荣耀,你便守不住她。她宁可待在魔界,受万人非议,受八荒嘲笑,受万年孤寂,也不愿意再与你纠缠。见你一次她便心疼一次,明明是深爱的人,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你说,她遇到你是不是劫难!” 顾墨云听不下去了,作势便要走,白子佳赶忙问:“你去哪?” “去找她。”顾墨云这么说。 白子佳叹息一声:“去吧去吧,对了,记得把梦魇冰灯给她,梦魇这女人近日又不知要给她添堵多少,早点收了梦魇为好。水暮颜本就对落九霜亏欠得要死,梦魇还趁火打劫,真是不要脸。” 顾墨云点点头,而后走掉。 看着顾墨云离去,白子佳收起情绪,冷笑一声,呢喃:“水暮颜,我是不是该多谢你带走了他的记忆?呵,任由我这样胡诌,他也深信不疑。你不是处心积虑要让他万劫不复么?我帮你。” 白子佳嘴角一抹冷笑幽怨,一双眸子里藏满心事,狠厉骤然闪烁在眼角。 雪寂殿。 水暮颜喝着闷酒,心绪不宁,想起今日梦魇和千霏大打出手,水暮颜意识到梦魇必然是不能留在身边了。否则,明日便能引发一场大战。 水暮颜扶额,突然后悔当初让梦魇进入落九霜的身子,如今落九霜的魂魄似乎…… 落九霜的魂魄还在么? 水暮颜这么想着,心又是一阵痛,倘若落九霜就此魂飞魄散,水暮颜便又欠下一笔债…… “砰!” 水暮颜狠狠砸了酒瓶子,低声哭泣起来,许久不曾哭的她,现在疲惫不堪。 嘎—— 大殿门被人推开,沉重的木门声传来,水暮颜赶忙收起情绪,抬眼看过去,正对上梦魇一双伤情眉目。 水暮颜赶忙擦了泪,痴痴地望过去,开口道:“你来干嘛?” 梦魇第一次见她哭得这样心碎,那一身酒气,满脸疲惫,精神萎靡的人,是水暮颜。 梦魇心头微微作痛,水暮颜被为难成这样了么? 水暮颜站起身来,头却晕得厉害,一下便要栽下去,梦魇赶忙冲过去扶着。 水暮颜呼吸沉重,一句话没说出来便被梦魇嫌弃:“喝这么多干嘛?难闻死了!” “呵,心情好谁喝酒?喝这么多都没醉,我真是喝了假酒了。”水暮颜晕成那样还不停的打趣,逗得梦魇又是一笑。 梦魇坐在她身旁,为她轻轻按着额头,把自己赌气要走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水暮颜醉眼看过去,梦魇那张脸满是柔情,仿佛当初落九霜为她疗伤一般,原本风风火火的女子,在她面前乖巧得不行。 水暮颜偏过头去,微微叹息,后悔爬满心头。不知不觉,泪落下来。 梦魇伸手过去接住掉下来的泪,轻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因为心太痛了。”水暮颜无力的回答着,眉头又皱了皱。 梦魇心头咯噔一下,这熟悉的场景,好像落九霜就这么问过她,而她也这么回答过。 梦魇皱皱眉,不忍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作?” “你不也喜欢?成天唯恐天下不乱,背后尽是挑拨是非。”水暮颜这么说着,又伸手去捏了捏梦魇的耳朵。 梦魇哼唧一声,柔声问道:“你怎么就断定是我挑拨是非?” 水暮颜叹息一声:“有事没事你就去怼千霏,难道千霏是木头人?不和你怼还不能给我参你一本?” “好啊!她竟然去告状!我都没告过她的状呢!”梦魇不服气,难怪水暮颜那么断定她是先挑拨是非! 水暮颜闻言一笑,疲惫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不过是初来这里,没自己体会过情爱冷暖,像个孩子一般非要去搬弄是非,刷存在感,我能拿你如何?告诉你即便是这样你也不会开心。这和我现在告诉白曦我关着他爹是逼不得已有什么区别?白曦不会理解,也不会信。” 梦魇撇撇嘴:“你就是无时无刻都要教训人,三两句就知道批斗我。水暮颜,你自己都没管好自己,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啊?” “呵。”水暮颜笑了:“是啊,我自己都管不好自己,有什么资格管教你呢?我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觉得,你还年轻,别饶弯道。你那些小情绪,我年轻时候也做过,比你还作死,结果如今后悔不已。你不是住在我心里千万年么?这个你该知道。” 梦魇知道她所言不假,水暮颜和白子佳的作死,和洛神帝的作死,导致如今的悲剧。这也是水暮颜终生的遗憾,也正因为这份遗憾,水暮颜才能放下尊严,一次一次去求白子佳的原谅。 就好像,明知道白子佳无法原谅她,她还要做无用功。 梦魇叹息一声:“白子佳无法原谅你,就像你无法原谅顾墨云,你又腆着脸做什么?” 水暮颜倒在梦魇怀里,闭眼笑道:“伤了一个人,转身就走是不负责任。为她疗伤,慢慢等她好起来,这样才是认错最正确的方式。白子佳迟早会彻底放下我,她喜欢将自己困在记忆的围城里,不放过自己。我怎么忍心不管她?可我,又能为她做什么?我能做的,不过是时不时问候一下,让她知道,天地间还有人挂念她。这段友情没能善终,也不该潦草告终。” 梦魇心里又是一咯噔,水暮颜是这么想的么?当初对白子佳的怨恨都消失了么? 梦魇沉默着,水暮颜也沉默着,两个人各怀心事。 “梦魇。”过了好久,水暮颜这么唤她。 “嗯?”梦魇回应。 水暮颜微微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梦魇疑惑。 水暮颜勾起唇角,声音略微颤抖:“谢谢你还听我说这么多,谢谢你这么有耐性看我这糟糕的一生,还给我指出来。” 梦魇轻声回答:“唔,我……” “你这骄横的性子背后只不过是需要被人关注罢了,活脱脱小孩子心性,多给你一点关注和宠爱,你又怎么会闹腾?”水暮颜莫名开始夸梦魇,话语里满是温柔。 梦魇用力捏了捏水暮颜的脸:“别自以为是了,我只是想证明你所坚持的友情不过是笑话,这世间哪有谁会拼命爱谁,所有人都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禽兽罢了。” 第37章 日常的顾墨云 “呵,你还小,不懂。等你也遇到一些人,经历一些事,学会爱别人,爱自己,你便不会这样说了。”水暮颜知道,梦魇的确是天真了。 “唔,好吧。”梦魇乖得出奇,不反驳,难得有这么一面。 水暮颜深锁眉宇,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立刻重建千秋谷,梦魇和千霏的话一遍遍提醒她,一切耽搁得太久。 “梦魇,你说,很多事情是不是总是在犹豫之间便错失良机?”水暮颜苦笑,当初千秋谷覆灭不就是因为这个? “是,所以你一直活在后悔里。”梦魇说话毫不客气,这话半点不错,水暮颜就是最优柔寡断。 “嗯。”水暮颜苦笑,而后沉默,躺在梦魇怀里,安静着。 梦魇试着伸手去抱住那颗头,好像一个新奇的东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梦魇心里生长,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唔,这个人……”梦魇好奇的盯着水暮颜那张疲惫的脸,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晃动了一下,梦魇眼里闪过一丝心慌。 月光姣姣,清冷如水,水暮颜安心的躺在梦魇怀中,紧锁眉头,心事重重。而抱着她的梦魇,似乎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她正被水暮颜需要着,这种需要不带有任何功利性。梦魇觉得,自己好像学会了什么。 翌日。 雪寂殿。 顾墨云一副胆怯的模样来了,水暮颜正喝着酒,见到他的一瞬间微微皱眉,心头刺痛。 顾墨云又想起白子佳的话,水暮颜是心痛的吧? 顾墨云从容走过去,水暮颜看到顾墨云眼里那一份深情,吓得一哆嗦,一脸懵,这货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想起来了?没道理!记忆还在水暮颜这里呢! 水暮颜眉头皱得更紧,顾墨云已经坐到她对面了,她才猛然惊醒,吃了一惊,往后退了退,额上冒汗正好被顾墨云抓个正着。 顾墨云轻声问她:“还是躲着我,不愿意见我么?” 水暮颜皱眉不语,白了他一眼。 顾墨云微微叹息:“以前是我错了,我努力承担,可以么?” “你吃错药了?你顾墨云也会错?笑话!”水暮颜三两句话气得不行,提什么别提过往! 顾墨云听她这话,对白子佳所说更是深信不疑,眼下看水暮颜这么炸毛,大概是想起来之前顾墨云各种不维护她,她还被顾墨云的亲友欺负吧。 顾墨云又是一阵心疼,随后幻化出梦魇冰灯来,放在桌上。 水暮颜刹那失神,顾墨云拿这个来做什么?莫非…… 顾墨云见她一脸震惊,解释道:“梦魇终究是个祸害,你早点收了她也省心些。” “……”水暮颜额上渗出汗来,她紧锁眉头,警惕的盯着顾墨云看。 顾墨云眼里满是歉意:“师妹,我们都互相亏欠,慢慢还,可以么?” 水暮颜眉头锁得更紧,顾墨云怎么说这些没由头的话? “你想起来了?”水暮颜试探着问。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那逼迫的眼神,想回答是,可他本就什么都没想起来,想回答不是,又怕水暮颜更是笑话他,更是倔强着与他作对。最后只得说:“你希望我想起来?” “嘁。”水暮颜一脸鄙夷。 顾墨云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梦魇冰灯,提醒道:“倘若你制不住梦魇,我可以帮你,这梦魇冰灯对梦魇有特殊的控制力,只要梦魇的被关进去,落九霜的魂魄很快就能分离出来。” 水暮颜明白他的意思,之前水暮颜也动过这个念头,无奈梦魇冰灯一直在神界,她又没法子取,只得作罢。 “你偷来的?”水暮颜斜睨他。 顾墨云愣了愣,而后点头。 水暮颜盯着那梦魇冰灯看了许久,心里慌乱,接还是不接?真要对梦魇下手?可不下手,留着梦魇真的放心么? 水暮颜扶额,想起那个嚣张又傲娇的梦魇,犯难。 此时,千霏走来了,她看见顾墨云时愣了愣,眼底又出现复杂的情绪。 顾墨云看见千霏来了,轻声提醒:“千霏。” “千霏?”水暮颜惊得猛回头,而后正对上千霏那双伤情眉目。 水暮颜立刻解释:“千霏,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知道。”千霏回答得异常平静,她走过去,也盯着那梦魇冰灯。 水暮颜呼吸急促几分,一脸心虚。 千霏眼眸更是伤情,她轻声问:“你问他要这梦魇冰灯来做什么?锁住梦魇?” “这梦魇冰灯能锁住梦魇,还能将落九霜的魂魄分离出来,一箭双雕。”顾墨云解释道。 水暮颜又急又气,白了顾墨云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千霏意味深长看了水暮颜一眼,而后伸手去触摸那梦魇冰灯,回想起自己也是在这里面待过数万年。 一想起那孤寂,想起自己和梦魇相处的那数万年,千霏心头不忍,她略带责备的看向水暮颜,轻声问道:“你真要这么收了她?” 水暮颜犹豫不决,只是模棱两可回答:“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梦魇不是我们的人,她那么了解我,又怎么会相信我对她有真心?我一把年纪了,恐怕没那么多心思再像当年忽悠落九霜一样忽悠她。” 一提起落九霜,千霏心猛然被击中,她不由得抖了抖。 水暮颜现在到底是为了防止梦魇惹事还是迫不及待要放出来落九霜? 千霏微微皱眉看着她,水暮颜不由得有几分心慌。 “这串大的给水暮颜,我吃小的。”白曦稚嫩的声音传来。 龙皓天带着两个孩子走来,还没抬头看见顾墨云:“哦哟,这么懂事?” “哎呀,人心都是肉长的嘛,她给我一分,我还她一分嘛。两不相欠。”白曦一副小大人模样,兴高采烈拿着糖葫芦往这边走。 水暮颜看过去时有些愣神,人心……都是肉长的么? 白曦忽然看到一身邪气的顾墨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不敢前进。而龙皓天也因此抬眸看去,正对上顾墨云一双冷漠的眸子。 “顾墨云……”龙皓天疑惑的看向他,而后将目光投向水暮颜。 水暮颜当即拿起桌上的梦魇冰灯转身走,白曦看见那晶莹剔透的梦魇冰灯,开心的扑了过去,眼疾手快抱住了冰灯。 水暮颜愣住了,白曦贴着那几乎透明的冰灯看,里面有一团幽幽的火,在忧伤的燃着。 “哇!好漂亮的冰灯啊!水暮颜,你这是哪里来的?”白曦好奇极了,欢喜的抱着那比他的头都要大的冰灯。 白云也好奇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心生欢喜:“果然精致,我也想要一个。” 水暮颜赶忙笑了笑:“这个是朋友送我的,我可不能给你们。要不,等到冬日里,我用寒冰给你们一人做一个?” 白曦睁大眼睛看过去:“为什么要等到冬日里?我就要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冰灯,你看,这么大的日头下它都不化。” 水暮颜:“……” 龙皓天走过来解围:“这是颜帝的好朋友送的,君子不夺人所爱,懂吗?” 白曦依依不舍看着那梦魇冰灯,而后不甘心的哦了一声。 白云伸出手摸了摸,仰头望着水暮颜:“水姐姐,这个可以借我玩一下吗?” 一声水姐姐把水暮颜叫得愣在那里…… 白云见她片刻失神,开心的一把抢过来,笑逐颜开:“谢谢水姐姐!” 白曦也开心的凑过来:“谢谢水姐姐!” 刚才还是水暮颜……这下就是水姐姐了…… 水暮颜扶额,而后嘱咐道:“别跑远了,就在雪寂殿玩。” “好好好!”白曦拉着白云跑开了。 龙皓天正视顾墨云,问道:“你来送灯?” 顾墨云点头。 千霏则是一直盯着顾墨云,那双眼神复杂,龙皓天看见千霏喉间轻轻滑动,垂在腰间的手渐渐捏紧。 莫非要动手? 龙皓天赶忙打圆场:“用过饭了么?一起用饭吧。” 顾墨云正愁没机会接近水暮颜,连声说好。 水暮颜扭头看千霏,她察觉到千霏情绪异样,便开口:“你回……” “那就一起用饭吧。”千霏这么说。 水暮颜又是一愣,千霏要和顾墨云一桌吃饭? 千霏盯着顾墨云,轻声道:“请,夕墨神尊。” 顾墨云心下一沉,轻声回答:“多谢千谷主。” 千霏心头一疼,千谷主?呵,千秋谷都没了。 水暮颜紧锁眉宇,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屋子,走到门前水暮颜问龙皓天:“白曦他们吃过了?” “我带出去吃了许多零食,饱了。”龙皓天又示意她放心,而后一起坐上桌。 不一会儿便上了菜,还是很平常的菜,千霏见了柔声对姑苏堙华说道:“堙华,有客人来,做两个好菜。” 水暮颜心头吃惊,千霏这是示好? 千霏转头看了水暮颜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水暮颜惊得猛低头,一脸难看。 “谢谢你。”顾墨云道谢。 千霏不咸不淡回答:“不客气。” 气氛很是尴尬,龙皓天微微皱眉看向顾墨云,问道:“你怎么老想着往这里跑?不怕被人说闲话?” 水暮颜盯着顾墨云,也补刀:“你不避嫌我还想避嫌,你是觉得我背上一个逆臣贼子的罪名还不够,再来给我安上一个勾结神界的罪名?” 千霏微微看向水暮颜,水暮颜眼里的确都是不满和嫌弃,并看不到半分关心和欣喜。 顾墨云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他很想多和水暮颜说说话,不说话哪来的机会缓和关系?于是他硬着头皮回答:“到底是故人,多走动走动也好。旁人要说什么我也管不着。那些流言蜚语,没变成真的,就不堪一击。” “嘁。”水暮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埋头吃饭。 千霏轻轻拿起筷子,想起那段拥有顾墨云的记忆,那时候,同桌吃饭,顾墨云总是把千霏最爱吃的菜往她面前放,一脸平和,不见半分狠厉,一如现在这般。 千霏愣神,人与人之间,果然没有怨恨,就不会那么针锋相对,即便是之别,也能一起吃饭,谈笑风生。 千霏伸出手去,想像以前顾墨云一样,将对方爱吃的菜往他面前放,可那双手刚伸出去一半便动不了了。 千霏红了眼眶,她做不到…… 顾墨云毁了她所有,她怎么做得到原谅? 顾墨云看见千霏将手伸过来,以为千霏想吃他面前的菜品,于是主动推过去,笑道:“真不好意思,我都没想着你们,来,一起吃。” 顾墨云态度温和得都不像他,三个人皆是吃惊,这是最日常的顾墨云? 第38章 冰灯丢失 千霏眼中的泪忽然落下,她赶忙起身离开,这一幕却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龙皓天看了一眼走出去的千霏,轻声问道:“你不去看看她?”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埋头吃饭,不吭声,只是,嘴边的饭吃得越来越快。 顾墨云看见水暮颜眉头紧锁,不由得问道:“吃慢点,别噎着。” 水暮颜果真噎着了,龙皓天赶忙伸手去倒茶,顾墨云却抢先一步,倒了茶给水暮颜。 水暮颜咳嗽两声,而后抱起茶壶很没形象的喝起来,满满的嫌弃顾墨云…… 随后水暮颜起身道:“慢吃,慢走不送,谢谢你的灯。” 而后水暮颜走出大殿,留下龙皓天和顾墨云在那里。龙皓天警惕的看着顾墨云,他不由得问:“你来讨好她?” 顾墨云却仿佛宣布主权一般说道:“自己的女人生气了,难道不来哄哄?” “你的女人?呵,你是来搞笑的?”龙皓天对他满是嫌弃,不要脸! 顾墨云懒得理会龙皓天,只是幽幽回答:“我和她天生一对,两界谁人不知?” “你……”龙皓天被气着了,也吃不下饭,起身走了。 顾墨云更是郁闷,而后也吃不下饭,跟着出去了。 小河边。 白曦和白云盯着那冰灯看,白云忽然道:“我们摘荷叶把冰灯放在河里吧,左丞说河灯就是这么放的。” “好啊好啊!”然后白曦嚷着要去池塘里摘荷叶。 “走,我们摘荷叶去!”两个孩子转身跑了,梦魇冰灯就放在河边,静静散发出幽幽的光。 片刻后,白曦白云的身影彻底不见了,一只手伸过来,将冰灯拿走。而后,又放回来一盏一模一样的冰灯。 庭院。 千霏躲在树上,偷偷哭泣,她还是怨恨顾墨云,无法原谅,可她又深恐满心仇恨的她惹水暮颜厌恶。 倘若因为仇恨失去一个爱人,千霏万万不愿意。 “千霏。”水暮颜温柔的声音传来,千霏低头一看,水暮颜站在树下。 千霏愣神,而后不理会她。 “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心来。”水暮颜仰头温柔的看着她,从前,水暮颜委屈了喜欢躲在树上,千霏现在也躲在树上。 “不用。”千霏轻声回答。 “好。” 水暮颜站在树下,默默看着千霏。 日暮余辉拉长她的身影,将她眼里的眷念点缀些许金光,水暮颜有些恍惚了,这一切好像当年在千秋谷的夜微殿。 清晨,水暮颜藏在树荫里喝酒,沾染了一身寒气,千霏来寻她,假意生气,训斥水暮颜不该惹了一身寒气。 水暮颜想着想着眼眶红了,是不是那一点点最平凡的温暖将她的心暖化了?也许是的,那一点点的关心,让千霏一步步走进她心头,而她总是后知后觉。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眸中的泪光,他的心抽痛着,她们这样情深,顾墨云当年怎么下得去手让千霏魂飞魄散? 顾墨云狠狠皱眉头,悔恨不已。 千霏不敢低头,因为她的余光看到水暮颜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从未移开过。 千霏心头漫上些许悲凉,她害怕的抱紧肩头,她怕失去水暮颜的守护,水暮颜有太多选择,而她,别无选择。 千霏的泪落下来,砸在水暮颜脸上,水暮颜伸手轻轻触摸,而后,眼泪也落下来。 顾墨云和龙皓天看得好不心酸,顾墨云更是自责不已,眼眶也微微红了。 这时,白曦慌张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 水暮颜等人连忙扭头过去看,白曦和白云一脸慌张跑来,眼里噙着泪,龙皓天赶忙过去安抚:“怎么了?慢慢说。” 白曦一脸委屈看着水暮颜,说道:“刚才我和白云摘了荷叶,把冰灯放在荷叶上,想着放河灯,谁知道冰灯飘到河中心便坠下去了。” “什么!”水暮颜心头一慌,呼吸沉重几分。 “赶紧带我去找回来!”龙皓天说着便要走。 “赶紧去河里捞起来。”顾墨云接话,而后跟着那两个孩子去了河边。 千霏闻言微微吃惊,她愣了愣,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大概都走了吧。 千霏叹息一声,轻声道:“冰灯掉了?呵。” 而后她准备下树,脚踩滑了,一下跌下去。 “啊——”千霏吓得叫了一声。 一双手接住了她,千霏下意识环住她的脖子,千霏慌张的脸看到水暮颜一脸的担忧。 “你……怎么还在树下?”千霏一脸尴尬,她以为水暮颜已经走出去了。 水暮颜眼里都是着急,却还是从容回答她:“我在等你下来。” 千霏心头又是感动,她把头一偏,倒在水暮颜怀里,嘤嘤哭起来。 水暮颜抱紧她,轻声哄着:“没事,不哭不哭。我知道你委屈了,看见顾墨云那么心烦的话,就不看了。” 千霏带着哭腔轻声道:“放我下来。” “小孩子哭了不都是要抱在怀里哄好了才放下来?”水暮颜这么打趣她。 千霏顿时笑了,轻轻捶打水暮颜,笑道:“那你便抱着吧,反正我累的不是我。” “我又没嫌你胖。”水暮颜长眉一挑,甚是欠揍。 “敢嫌弃我,我还不下来了!”千霏哼了哼,搂紧水暮颜的脖子。 水暮颜笑着抱她转圈:“好啊,我的小公主就在我怀里别下来了。” 千霏红着眼,笑着看水暮颜,轻声问道:“冰灯掉河里了,你不去找找?” 水暮颜却笑了:“那冰灯有些重量,岂是几片荷叶能托起来的?还那么恰好在河中心掉下去了,这么巧合?不是有人拿走了就是被小鬼藏起来了。” “谁能拿走?”千霏不由得好奇。 水暮颜抱着千霏坐在秋千上,千霏刚要起身便被水暮颜拉回来:“别动啊小公主,我才抱了没一会儿呢。” “不正经。”千霏白了她一眼。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强行将她抱在怀里:“许久没有与你这么笑过了,让我多吃会儿豆腐。” 千霏安静坐在她怀里笑,想起了千秋谷那段日子,水暮颜总是占她便宜,说着不着调的话,千霏就那么被她撩了。 千霏贴在水暮颜肩头,问道:“谁会拿?冰灯对她又没什么用。难道真是那两个小鬼看上了,便藏起来?” 水暮颜心头沉沉的,她轻轻晃着秋千,笑道:“别想了,能施展幻术的除了梦魇还有谁?若真是她拿走了,又能如何。” “梦魇?若真是她,那就糟了。”千霏不由得担心起来,有些着急,挣扎着就要起来。 “别动,你看,日暮了。”水暮颜搂紧她,千霏看到水暮颜真是从容,于是也不说话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水暮颜轻轻吟,搂紧千霏的手越来越紧,她眸中满是温柔和眷念,什么东西从她脑海里飘过。 千霏红了眼眶,搂紧水暮颜的脖子,轻声道:“要是这一刻能永远该多好,不用管那么多仇恨,管那么多恩怨。你我就这么一直相守,天长地久。” “我们会长久的,别怕。”水暮颜安慰着她,轻轻晃着秋千,看着远处的斜阳一点点被暗沉沉的天幕吞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龙皓天湿漉漉的回来了,白云和白曦一脸惶恐,一旁的顾墨云也有些狼狈。 千霏和水暮颜看了不由得笑话他们,千霏看向龙皓天,笑道:“冰灯那么重荷叶怎么托得起来?河灯必然被人拿走了。” 水暮颜将手指轻轻放在千霏唇边,笑道:“嘘。” 千霏回头看水暮颜,水暮颜摇摇头笑,而后看向他们:“湿漉漉的不冷么?入秋了,赶忙去换身衣裳吧。” “丢了就丢了,没什么要紧。”水暮颜这么说,而后温和看向白曦和白云,示意他们没事。 白曦更是感激,他走到桌边拿起糖葫芦,走过去递给千霏和水暮颜,柔声道:“水姐姐和千姐姐一人一串,我不吃了。” 千霏笑着接过来,白曦又递给水暮颜一串,水暮颜却笑道:“我和你千姐姐吃一串。” 顾墨云和龙皓天从头看到尾,千霏搂着水暮颜脖子,两个人像情人一般缠绵。此时水暮颜脸上流露出来的欢笑那么耀眼,瞬间闪瞎了顾墨云的狗眼。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狗眼被闪瞎了。”龙皓天叹息一声,而后往雪寂殿去,喊着:“水暮颜,我穿你的男装了啊。” “不行!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滚回你府中去!”水暮颜虽然吼得凶,可身子却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搂着千霏。 千霏摇摇头,轻轻咬一口糖葫芦笑道:“吼得这么凶,怎么不去?” “美人在怀,走不动路。”水暮颜又耍流氓,一旁的顾墨云也被闪瞎了狗眼,垂头丧气要往雪寂殿走。 “哎哎哎,顾墨云,你自己捏个诀风干衣服呗,你那么胖,这里可没衣服给你穿。” 水暮颜笑他,顾墨云一脸尴尬,解释道:“我哪里胖?我只是有点壮,这叫魁梧你懂不懂?” 千霏不由得摇头笑,水暮颜就是故意挤兑他,还看不出来?只怕是顾墨云脸皮厚吧。 顾墨云捏了个诀风干了衣服,心里酸酸的,凭什么龙皓天就可以穿水暮颜的衣服?关系有那么好吗? 不一会儿龙皓天出来了,换了一身彼岸花款的男装,和水暮颜这一身相差无几。 千霏忍不住感慨:“你这么一身远远一看倒是有几分像彼岸魂。” 龙皓天看到水暮颜眼里微微失神,不由得问道:“怎么不放彼岸魂出来玩?” 水暮颜笑了笑:“他不爱出来玩。” 千霏看了看水暮颜脖子上那块玉,红得通透,散发着微弱的光。龙皓天不这么说千霏都快忘了彼岸魂已经有人形了,可水暮颜为何要将它关起来呢?想起上一次见面,还是水暮颜造反那日。 月上枝头,水暮颜几人一同赏月,闲聊,把冰灯的事情抛在脑后。 霜雪宫。 梦魇守着那盏冰灯,眼神悲凉,水暮颜又拿回来这冰灯了,是要收了她? “呵,大猪蹄子。”梦魇骂道,水暮颜这个两面三刀的。 “一边哄着我,一边算计我。狗东西。”梦魇越想越气,若非今日回来偶然撞见白曦,梦魇还不知道水暮颜拿回了冰灯。 梦魇捶桌,生气的吼了一句:“想把我关回去?做梦!” 第39章 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梦魇知道,水暮颜是为了落九霜,一想到这里梦魇更是生气,自己难道就那么不值一提?竟然连落九霜这个下堂妻都比不上? “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不是喜欢撩么?呵,我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梦魇咬牙切齿,带着泪看向冰灯,而后拿着冰灯走向柜子,锁了进去。 是夜。 雨雪殿。 水暮颜与千霏同榻而眠,她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旁的千霏也被她弄得睡不着,于是轻声问:“怎么?还在想冰灯的事?” “不是,我在想,天明该找个什么借口招兵买马。”水暮颜叹息,三个月了,她始终没想出什么办法名正言顺招兵买马。 千霏心头疑惑:“招兵买马做什么?” “等人数足够了,千秋谷就可以重建了,到时候谁也拦不住。”水暮颜轻声说着。 千霏一愣,而后轻声问:“真的?” 水暮颜看向千霏,伸手过去抚上那张脸:“慢慢来,免得有心人打乱我们的脚步。我暗地里已经招了一些人,只是数量还不够多。而且,有人已经注意到了。” 水暮颜又是一声叹息,千霏搂紧她,鼻子一酸:“我以为你忘了。” “你失去的,我会一点一点给你夺回来。”水暮颜轻声安慰她,而后哄着千霏入睡。 千霏鼻子一酸,她又落下泪来,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水暮颜一脸担忧的看过去,她心疼得皱眉头:“怎么这么说?我最怕你会这样。我们之前没有拖累二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水暮颜抚上千霏的脸庞,眉宇微微皱了皱,眸光里满是温柔。两人对视良久,水暮颜更觉得心疼,她只觉得十分对不起千霏,如果不是因为她水暮颜,千霏不会一无所有。 水暮颜不由得想起今日饭桌上,千霏看向顾墨云时那复杂的眼神,是犹豫,是怨恨,是纠结。 水暮颜冷笑,她不会让千霏受委屈的,既然顾墨云曾欠下了债,那就还!千霏顾及那么多,不知该不该下手,那就让她来! 水暮颜忍不住扶额,狠狠按压太阳穴,思绪混乱,一双眸子满是烦躁:“在神界待着不好?非要来魔界走一遭!” 霜雪宫。 秋风将树叶都打落,风将树叶扑到梦魇脸颊,惹得她心烦意乱。尤其是如今局势不太稳,水暮颜总是让她以落九霜的名义四处走动。 水暮颜造反后被各方势力打压,一直忙于镇压不臣势力的她没自然照顾不到每一件事,之前被冰灯刺激了的梦魇一直想着离开,却又极其不甘心,凭什么同为上古妖魔,自己却被水暮颜控得死死的? 梦魇不甘心,于是不肯走,而她明显感受到水暮颜对她的好都是想要让她留下来,梦魇只觉得气。 “呵,明知道是互相利用,有什么好生气的?”梦魇又觉得自己可笑,一开始不就挑明了么?是梦魇非要留下来,想要揭穿水暮颜那虚伪的面孔,是自己不肯走,眼下怎么能怪水暮颜呢? 梦魇扶额,近来许多烦心事让她头疼欲裂,还有柜子里的冰灯,更是让她觉得心烦。 沙沙沙—— 脚步声传来,梦魇不由得警惕的回头看去,正对上千霏那双平静的眉眼,梦魇更觉心烦,两个人长着相似的脸,却截然不同的命运。 千霏见她一脸郁闷,便猜到必然是因为近来太多事烦她了。 “还好么?”千霏这样问她。 梦魇不想搭理她,便不说话。 千霏轻轻坐下来,倒上一杯茶递过去:“喝杯茶,静一静。” 梦魇冷哼一声:“不要你装好心,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千霏闻言不由得笑了,目光带着阴冷和嘲讽:“所有人不都是自私自利?夺天下水暮颜又不是首例,你这么激进做什么?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我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梦魇不做声,气得满脸通红。一双眼死死瞪着千霏,一副小孩子模样。 千霏眸中带着苦涩,梦魇留下根本没有个明确的目的,随时都会走,而水暮颜也留不住。 千霏担心梦魇随时出走,倘若被有心人利用,对水暮颜而言是一个劲敌。 千霏瞥向梦魇,那张属于落九霜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千霏觉得心里微微难过,倘若此时与她对坐之人是落九霜,想必情况就不是这般了吧。 一想起落九霜,千霏不由得微微皱眉,她清楚的知道,水暮颜心里是有落九霜的。 千霏有些害怕落九霜终有一日会回来,回来后她又将处于何种地位?至于梦魇和落九霜究竟能存活哪一个,只怕还是个未知数。 千霏叹息一声,而后轻声问道:“梦魇,你觉得这副身子好用?” 梦魇顿时警惕了许多,难道是水暮颜让千霏来问的?还是……千霏也起了私心? 梦魇那双直勾勾又带着审问的眼神盯着千霏,千霏有些心虚,眼里的贪婪被梦魇悉数捕捉。 “好不好用关你什么事?”梦魇这么怼回去,千霏有些受伤,便只是冷笑一声。 梦魇见千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猜想到千霏心里大概是在盘算自己的未来,还有落九霜。 梦魇挑眉冷笑着问道:“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贪心的人,天下你要,水暮颜你也要,落九霜的命你也要。好像全世界都该归你一样,你都要!” 千霏脸色开始不好看,梦魇说的是事实,可是,难道不该? 千霏冷笑:“你连爱是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呢?梦魇,难道你就不贪心?你就敢说你一点都没有嫉妒过?” “嫉妒?我嫉妒什么?嫉妒你?哼!别搞笑了,你活得这么惨,我嫉妒谁也不会嫉妒你!”梦魇越说越生气,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 千霏笑了笑,语气中满是质问:“那你勾引水暮颜做什么?你敢说你现在对水暮颜依旧完完全全都是嫌弃?” “这种渣女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稀罕,我梦魇不稀罕!勾引?你这话说反了吧!那货偷看我洗澡,百般调戏我,谁他娘的勾引谁啊!” 梦魇极力辩解,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拍桌。 千霏听到后半句脸色变了,水暮颜偷看她洗澡?调戏她?呵,真是故技重施?想拿对付落九霜那套来对付梦魇? 千霏越想越气,而后甩出一句:“她用对付落九霜那天对付你,你就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梦魇闻言恼怒:“这种渣女,我看不上!” 千霏见梦魇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若说以前不懂情,千霏或许会觉得梦魇的确是没将水暮颜这些行为放在心上,可现在的千霏怎么会看不出来梦魇这小女人的行为? 水暮颜这么轻易撩到了梦魇?千霏的心有些疼,她不敢相信,可又觉得……当年自己不也是被一点点撩拨的? 千霏狠狠皱眉! “冰灯是你偷走的吧?”千霏皱眉问梦魇,语气开始不好。 梦魇白了千霏一眼,心里更是来气,而后索性承认:“是又怎么样?” “真是你拿的!”千霏还是有些吃惊。 梦魇从千霏语气里意识到有些不好的情绪,赶忙补充:“不是又怎样?” 梦魇那副模棱两可,漠不关心的模样让千霏有些蒙了,到底拿没拿! 梦魇不等千霏再问,便皱眉一脸嚣张的甩出一句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以为只有你们会?我警告你们,想对我梦魇耍手段,我会百倍奉还!” 梦魇说得很绝对,眼神凌厉。 千霏不由得冷笑:“呵,你以为你有能力百倍奉还?你能伤到水暮颜什么?在她眼里,你和那些莺莺燕燕一样,无足轻重。甚至,你地位更不利!若不是有落九霜这身皮囊给你做挡箭牌,你以为她会给你好脸色?还成天穿着花嫁,自以为可以刺激水暮颜?还是可以勾引她?终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自作孽,不可活!” 梦魇被千霏的话震慑到了,的确如此,水暮颜这神经病,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对她下手了,说不准……水暮颜会为了夺回落九霜的魂魄而对梦魇痛下杀手。 梦魇有些慌了,到底走不走? 千霏终于从梦魇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梦魇沉默着,忧心忡忡。 千霏又警告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九帝,你以为你可以出逃?水暮颜转身就能下达追杀令,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而且这副身子还不完全被你控制,现在的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很顺利修炼?别说是水暮颜,就是我,也能将你制服!到时候我给你冠上个谋杀的罪名,你觉得水暮颜会帮谁?” 梦魇吃惊,千霏这么不要脸?! 千霏也从她眼里看到了嫌弃,可她转眼便体现出更绝情的一面。千霏一脸奸诈的看着梦魇,讽刺道:“你对水暮颜来说永远都是威胁,你活着,落九霜回不来。你死了,落九霜也回不来。所以,她永远在矛盾着,她现在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你死还是要你活,这样也好。起码,你暂时是安全的。” 梦魇险些屏住呼吸,千霏的每一句话都在威胁着她,刺激着她的神界,她想逃,可一瞬间又觉得身处天罗地网中,还有机会逃? 千霏慢悠悠倒上一杯茶,递给她:“既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不如勠力同心,一起夺取天下。时日一久,水暮颜对你的信任也会更多,到时候你更安全些。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即便日后落九霜的魂魄被你蚕食得干干净净,我也会劝着水暮颜节哀顺变。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梦魇明知道千霏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拉拢自己,却无法拒绝,千霏有着绝对的优势,有个水暮颜在身旁,千霏随便一句话便能给自己定生死。 梦魇终于体会到与虎谋皮四个字。 她又想起那一夜,水暮颜对她说,好好活下去,她的命有一半是落九霜的。 第40章 你没资格使用玉玺 “呵,果然还是在意落九霜,劝我好生活着,也不过是心疼落九霜!”梦魇眼角堆了些许泪,委屈和蒙受欺骗的感觉布满整颗心。 而对面的千霏闻言也是动怒,手中的杯盏被她悄悄捏得更紧,她忍住不去问水暮颜到底跟梦魇说了什么,可她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水暮颜必然是对落九霜很关心,否则,梦魇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千霏心里升起莫名的恨意,可她又觉得搞笑,水暮颜一贯如此,难道不是?千霏为什么不放弃水暮颜?要继续忍受这样烦心的折磨! 梦魇看见千霏脸色也开始不太好,眼底微微湿润,一脸心事重重,想必也是因为水暮颜对落九霜的情分吧,毕竟那是水暮颜动过心的人。 梦魇微微皱眉,秋风又将落叶砸在她和千霏的身上,脸颊,微微生疼。 什么时候起,水暮颜变得这么可怕,像是一只猛虎,随时都要将梦魇撕裂。 梦魇又是叹息。 千霏看着梦魇,一个邪恶的念头萌芽。 梦魇丝毫没有注意到,千霏那平静的眼眸里,已经滋生出一种嫉妒,怨恨。 “梦魇,你知不知道镇魂铃?”千霏从容的问出这句话。 “镇魂铃?”梦魇微微皱眉,那是被放在神界的魔器,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体两魄的例子她们不是首例,镇魂铃是被修炼出来专门镇压一体两魄里的魂魄的。千霏这话摆明了想让梦魇去取镇魂铃,可镇魂铃在神界祸云重地,岂是她随意能拿到的? 梦魇警惕的看着千霏,问道:“你想让落九霜死?” 千霏再也不装了,直白的说:“当然。” 梦魇着实吃惊,千霏那样与世无争,骨子里带着几分善良的人,也会因为嫉妒变成这样? 看着梦魇吃惊的模样,千霏愣住了,而后带着些许怒气说道:“只要拿到镇魂铃,落九霜必死无疑。梦魇,不如我们合作,我帮你取镇魂铃,你留下来帮我重振千秋谷。” “帮你?”梦魇又惊又慌,千霏那双寒冷的眸子看起来比水暮颜好不了多少。 梦魇不敢再与她谈信任,可梦魇着实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落九霜妖力不浅,倘若真要继续磨下去,梦魇不花个百年也要花个几十年来慢慢蚕食落九霜。 这么长的时间,水暮颜早就对她下手了! 梦魇觉得自己的生命岌岌可危,她谁也信不过! “好,那你给个时限!”梦魇皱眉,她必须要设时限! “我半年内给你准信!”千霏完全没把握,她不可能擅闯神界,她想过问水暮颜,借水暮颜的手从神界拿回来。 可是,水暮颜的心也是肉做的,千霏更舍不得耗费这份情分。她不想自己的贪欲被水暮颜看得那样真切。 “太长了!水暮颜迟早对我下手!我等不了!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限!”梦魇说得绝对,不留余地。 千霏愣住,而后为难的说道:“好,那就一个月!” 三日后。 雨雪殿。 千霏望着庭前萧瑟的风景,心中郁结,镇魂铃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体内也有天煞星的力道,她想借着天煞星的由头,去夺取镇魂铃。 可眼下天下难安,她这样的行为势必会给水暮颜添许多的麻烦。而对于顾墨云,千霏更是不愿意欠下人情。千霏看得出来顾墨云有多想讨好水暮颜,而水暮颜却是极力在躲避顾墨云。 不用水暮颜说千霏也知道,水暮颜不想伤了顾墨云,所以一直将其拒之千里。 水暮颜的为难是人之常情,可千霏现在恨极了这样的人之常情!总有那么一群人,将原本属于她的绝对分走! 千霏想起以前水暮颜想要和她一起远走高飞时的心情,那时候,水暮颜完全可以只属于她,只可惜,千霏错过了。 现在这份专属要被许多人分走,千霏难过至极,恨不得回到过去! 千霏回想着,不由得落下泪来,放在桌上的手没忍住一下挥过去,将搁置在桌上的杯盏挥下去,摔个粉碎。 而这一幕,被正往这里来的水暮颜看在眼里。 水暮颜愣在不远处,眼里满是愧疚,是她让千霏变成这样。水暮颜岂会不知千霏心里的烦闷,可她无能为力,这天下不是一口能吞得下去的。她更不想让千霏的手沾上鲜血,她可以死,千霏不可以。 水暮颜知道千霏有许多的话都没对她说,因为说出来也是无能为力,何必说?本来千霏也是个不爱说的性子。 水暮颜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此时千霏在郁闷,她上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水暮颜一回头又撞上做贼心虚的梦魇,梦魇那一眼的害怕着实让水暮颜心疼,水暮颜微微皱眉,吓得梦魇又是一哆嗦,忍不住还后退半步。 水暮颜眉头皱得更深,自己到底将梦魇吓成什么样了?水暮颜想起了白兰,当初白兰稍微动怒便让她心头难安,可仔细一想,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白兰对她都是笑脸盈盈。 水暮颜试着给梦魇一个微笑,却始终没撑得起来那张脸皮,于是变成了皮笑肉不笑,吓得梦魇又是后退半步。 “呃——”水暮颜觉得尴尬无比,随后低头匆匆走了。 梦魇见她走了,心头还是抑制不住的惶恐,梦魇又瞥向千霏,只见千霏愁眉不展,难道水暮颜说了什么? 梦魇缓缓迈着步子朝千霏走过去,走近时,千霏听到了声音,不由得回头望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千霏又是微微皱眉,她以为梦魇是来催她进度的,于是回了句:“这才第三天,你着什么急?” 梦魇叹息一声,而后也不太高兴:“我不是来催你的,我只是来提醒你,风城叛乱了。” “什么!”千霏一双眼瞪得很大,满是惊慌。 梦魇见她惊得起身,一双眉头更是不肯展开,便又说道:“原本收服风月林时就将风城割据给了四大堕神,可现在水暮颜夺位,君亲王枫叶雪便反了,现在邪凌天等人不肯交出风城,枫叶雪也不肯退让半步。” 千霏闻言更是心烦不已,都是水暮颜的故人,如何是好?一旦处理不好,又是一场战乱。 梦魇叹息一声,而后说道:“白兰早就将风城割据给风月林,可是真正的统治权还是在枫叶雪手里。现在枫叶雪不肯让邪凌天等人统领,明摆着要夺权。现在四处都在叛乱,隐藏了多少人根本不知道,倘若枫叶雪夺权成功,多少地方要效仿?” “那你说怎么办?灭了他们?”千霏苦笑,水暮颜对谁也下不去手。 梦魇立刻甩锅:“要不要告诉水暮颜?这是她的故人,她也有几分情面吧。” “不行,告诉她她更心烦,本来压在她肩上的担子就够重了。我自己想想办法,肯定有法子的。” 千霏低头,枫叶雪不肯退让的话,便只能让风月林退让。可那三个堕神都不是好说话的,特别是……段风尘死了以后,水暮颜与他们的关系其实更僵硬。 千霏迎着毒辣的日头,眯了眯眼,想起来曾经与风月林联盟,风月林最后撤军一事。 千霏从水暮颜的记忆中知道,是洛神帝从中作梗,逼得风月林退军自保,其实千秋谷那场战役怪不得风月林。 千霏猛地一拍桌,千秋谷的恨萦绕在她心头。 梦魇提议道:“西域一直不肯臣服,风城也是,不如,借着白兰的名义,让风城征讨西域?” 千霏狠狠皱眉,西域都在洛雪儿的掌控里,而且从水暮颜嘴里得知,洛雪儿是不肯降,的确是块心病,可水暮颜一直不表态,不就是护着西域? 洛神帝生死不明,水暮颜嘴上说着不担心,可水暮颜每日将自己弄得又忙又累,不就是躲避这事儿?千霏只是不挑明而已。 千霏看向梦魇,而后心生一计:“梦魇,你去风城下旨,命风月林和风城共同征讨西域。” “可是水暮颜不会同意的。”梦魇不由得皱眉。 千霏目光冷冷:“你是九帝,你说话代表魔帝白兰。” 梦魇沉默,千霏的决心她懂了,水暮颜那边,千霏能摆平的吧? “水暮颜那边……”梦魇还是想确认一下。 千霏闻言皱眉,而后起身说:“跟我来!” 梦魇心下疑惑,还是跟着千霏去了。 雪寂殿。 梦魇心中明了,千霏想直接下旨,玉玺在雪寂殿,可水暮颜知道了会不会…… 梦魇连忙喊住千霏:“千霏!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千霏冷脸看着她:“不需要你负责,你只需要传达旨意就行!” 千霏踏入正殿时,正对上龙皓天和水暮颜在案牍前批阅奏折,千霏愣了愣,方才的气焰被压制了一半。 梦魇随后进来,也看见了这一幕,梦魇也不敢动。 水暮颜看着梦魇那一脸心虚的模样,便想到大概是她和千霏又说了什么吧。看千霏着急气愤的神色,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龙皓天抬头望着千霏,愧疚摆在脸上。放火烧了千霏的尸体,这笔账水暮颜替他隐瞒了,可愧疚仍旧藏在他心里。 千霏愣在原地,与水暮颜四目相对,水暮颜始终默不作声,千霏只觉得心凉了一寸又一寸。 半晌,千霏狠狠皱眉,而后走到案牍前,摘下一支笔来,扯出一张圣旨,便开始写。 “你要做什么?”龙皓天有些急了,千霏没有权利书写圣旨! 只见圣旨上写着:西域造反!朕即刻下旨,命风城与风月林联手征讨西域,违令者,同罪论处! 千霏潇洒的写完,而后头也不抬的问:“玉玺拿来。” 龙皓天绝对的回答:“不可能!” 水暮颜拿过来那圣旨,仔细瞧了瞧,却还是一脸风平浪静,大概,是她能够理解千霏的心情。 “你知道枫叶雪要夺权的事了?”水暮颜这么问了一句。 千霏没理她,只是语气更冷了几分,“玉玺拿来!” 第41章 我去宣旨 水暮颜叹息一声,龙皓天即刻反驳:“你没有资格使用玉玺!” 梦魇微微皱眉,这么争执下去无果! 千霏冷眼看着龙皓天,似乎想动手。龙皓天也是一脸警惕,同时,他看向水暮颜,希望水暮颜能有点表示。 水暮颜看了一眼千霏,轻声道:“真要下旨?” “你给不给!”千霏瞪着她,眼里满是怨恨。 “龙皓天说过了,你没资格使用玉玺,你不是无忧宫的人。”水暮颜说完便幻化出妖火,烧了圣旨。 “你!”千霏泪水险些砸下来。 龙皓天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忙说道:“且不论你没资格使用玉玺,就凭你这道圣旨也不能通过,西域地势险要,岂是随便可以攻打的?何况,西域被收服本就不是易事,枫叶雪想要夺权是情理之中的事,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何必……” “水暮颜!你……”龙皓天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水暮颜自己扯了一道圣旨,细心的模仿着白兰的笔迹,将千霏那道圣旨变了意味写下: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今,风月林与风城当独立处之。朕特下旨,收回之前赋予风月林协理风城之权,日后由君亲王枫叶雪一人统领。西域妖王洛雪儿不感皇恩,意图谋反,朕念其旧日有功,饶其一命。特割据其一半土地予以风月林管辖。如若不服,以谋反罪论处!有违旨意者,亦是同罪论处!西域若反,风月林、西域,将勠力同心,出兵平乱!钦此! 龙皓天想要抢过来水暮颜手中的笔,却被水暮颜一句话拦下:“明知道拦不住我,便不要白费力气,对谁都没好处。” 水暮颜说得风轻云淡,冷漠的语气里满是霸道,那双眸子也冰冷至极。 笔尖抬起时,水暮颜看了一眼千霏,轻声道:“你不是无忧宫的人,也不是上将,你没资格使用玉玺。你没见过白兰的字迹,别瞎写,没人信。” 水暮颜随后打开玉玺盒子,拿出玉玺,警告性的看了龙皓天一眼,而后猛地印上去! 一气呵成,令所有人震惊。 “梦魇去宣旨吧,你少露面。”水暮颜这么提醒着,而后补充道:“梦魇日后未必会待在九帝身体里,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处境。” 梦魇委屈爬上心头,同时,也感到恐慌,水暮颜终于明摆着要对她动手? 水暮颜见梦魇迟迟不肯接过圣旨,便笑了:“呵,怎么?你也怕了?不想得罪人?” 梦魇皱眉,不吭声。 “那我自己去宣旨。”水暮颜收起圣旨,看了一眼梦魇,说道:“不用成天瞎想,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我有情有义,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水暮颜这话像是定心丸,又像是拉拢梦魇,梦魇有那么一瞬彷徨了,水暮颜的声音,总有一种让她安心,感到可信的感觉。这也是水暮颜能将谎言说成誓言的本事之一。 明明是佯装深情之人,却偏生让人觉得痴心;明明是奸诈小人,却让人觉得心怀正气;明明是两面三刀之人,却让梦魇一次又一次信了她的鬼话! 梦魇低头,心中烦闷,自己到底着了水暮颜哪条魔道! 龙皓天忽然一把掀了桌,指着水暮颜吼道:“你出尔反尔!” 水暮颜淡定的瞥了一眼龙皓天,面无表情轻声说道:“你坐镇无忧宫,我保白兰父子无恙,我违反哪条了?” “你!诡辩!”龙皓天明知道水暮颜在耍赖,却拿她没法子! 水暮颜扫了一眼龙皓天,淡定的说道:“这天下不在我的维护范围之内,你和其他上将不尽力维护,那就让它乱下去。我无所谓的。” 龙皓天气得七窍生烟,一脚踢向桌子,无可奈何气得离去。 千霏看得心惊肉跳,水暮颜不怕撕破脸?千霏叹息,是自己冲动了。 水暮颜看了一眼千霏,而后声音温柔,笑道:“日后别再想着动玉玺,被人拿住把柄不好。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只要是你想要的,又不是无理取闹的,我都一一应承。” 千霏心里满是感动,她喉间一阵火烧,本想谢谢水暮颜,话到了嘴边又变成:“那什么算无理取闹?” 水暮颜走过来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目光柔柔:“一切对你不利的,我都不予批准。” 梦魇看得呆了,水暮颜那样的温柔,就这么轻易的流露出来。到底是情深,千霏于水暮颜而言,就是圣旨。 梦魇感受到的都是水暮颜全力以赴的保护,她看不到水暮颜的虚伪,看不到水暮颜的拖延,看不到水暮颜的逃避。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情? 梦魇愣神了,心里空了一大块,方才水暮颜对千霏的温柔,她根本没有得到过。 纵使水暮颜对她百般挑逗,可水暮颜看她的眼神多少都带着客气,就像是交友不交心,水暮颜可以做到不动心。 梦魇不由自主冷笑一声,失落摆在脸上。 水暮颜也捕捉到了,而后没管梦魇,水暮颜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日暮黄昏。 “时候不早了,既然下旨了,那早些去宣旨也好,免得夜长梦多。”水暮颜这么说着,随后便要走。 千霏赶忙拉住她:“你要去风城宣旨?” “嗯。龙皓天肯定去告诉木左逸他们了,我早一步去也好,到时候木左逸想阻拦也来不及了。我走了,你好好等我消息。” 水暮颜这么说着,而后急匆匆走了,对千霏只是简单的告别。 千霏在她走后微微皱眉,她怎么会察觉不出来水暮颜的逃避?水暮颜圣旨上写得那般绝情,可心里却在意至极。只是因为不想让千霏难过,觉得自己被冷落,所以才被迫答应的吧? 千霏落下泪来,她……感到悲伤,自己到底该怎么来维护这段感情?水暮颜这些行为,让千霏无可改,千霏不肯罢休,又舍不得伤了她们之间的情分。 或许当一个人真的无能为力时,便真的只能顺着心意行事,那些道德的约束已经远远不够,这就是所谓的放纵?那么,每个人都需要放纵,否则,那颗心,真是累。 千霏放纵,有水暮颜为她承担代价,可梦魇呢…… 梦魇从来都真的只有自己,她谁也没有,孤零零的一人在这世间。 梦魇身子微微颤抖,她觉得寒冷,觉得心寒,她也想要被一个人护着,起码,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有人爱着。 梦魇开始真的羡慕千霏,并且更想要逃离,她早些逃到世间去,或许能早一步遇到自己该遇到的人,早一点被人捧在手心,爱着,宠着。 水暮颜果真带着圣旨来了风城,一个人单枪匹马。 风城。 城荒殿。 枫叶雪头疼着风月林的挑衅,如今白兰被囚禁,已是天下皆知的事,只是水暮颜还在撒谎,故意欺骗天下人罢了。 枫叶雪微微皱眉,他已经打算用武力夺回统领权,当初白兰收编风月林时给了三大堕神协理之权,就是为了平复他们的不满。如今风月林看着白兰被囚,早就生了不臣之心,想着进一步夺权,枫叶雪岂能放任他们乱来? 一想起水暮颜这半年来的胡作非为,枫叶雪更是内疚,自己身为君亲王,竟然没有及时救驾,连南城……也被水暮颜除掉了。 一想起南宫信惨死,枫叶雪不由得皱眉,就因为南宫信当初也参战千秋谷,千霏对其恨之入骨,水暮颜便随便找了个由头灭了南宫一族。 秋风扬起落叶,黑夜袭来,枫叶雪单薄的身子在黑暗里抖了抖。 “颜子,你真要不念旧情?”枫叶雪自言自语,他们的情分,可还保得住? 枫叶雪沉重的气息缓缓呼出,悲伤不言而喻,白子佳也一直未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枫叶雪内心煎熬着,谁承想,大家会有今日的地步? 风吹来,他眼角的泪被吹落,时光是把锐利的剑,将他们的情分割开一个大口子,灌进风来,疼得撕心裂肺。谁都不肯低头,谁动不可能回到过去。 枫叶雪的师门,是他所有的眷念。而水暮颜,不过是记忆里很美好的一段罢了,其实,缺少了也只是遗憾而已。 若能将一个温润之人逼得狠绝,那一定是水暮颜的错。 水暮颜踩着云头往风城去,一路上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她看着脚底下的山川河流,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好累,可是不敢停下来,更不敢松懈半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千霏心里的恨,什么时候才能拿回属于千霏的一切。 水暮颜越来越害怕面对白兰,她像一个家贼一般,胆怯,自己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那么厚颜无耻。 水暮颜在想,自己是真的没有原则了吧?所谓原则,早就被践踏,被丢弃。 是什么让她放弃了原则,还能厚颜无耻行事?水暮颜细细一想,是权势滔天?是怨恨? 她想起来以往白兰和她的事,她一面怨恨着白兰针对她,一面怨恨着世界不公平,一面又疲倦的行使着白兰赋予她的权利,履行自己的义务。 原以为做颜帝时已经是最累的了,没想到,那时候才是最轻松的,只需要执行命令便可。她还能任性,有白兰为她买单。 水暮颜落下泪来,她替白兰感到不值,怎么就养了她这么个白眼狼?逆臣贼子! 水暮颜嫌弃自己,是自己贪婪无度。 水暮颜收不了手,回不了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她舍不得千霏受伤,明知道千霏的想法没错,但是毕竟还是伤了苍生的利益。水暮颜之所以执行,大抵是因为她不是帝王,所以天下苍生在她心里,真是不足为道。 比起千霏,比起她自己的私欲,水暮颜觉得,天下,不过一个笑话,一句空话。 身为颜帝时的她曾尽心竭力为苍生谋划,或许,潜意识里她只是在跟着白兰做事。而今没了白兰,水暮颜像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害怕自己的任性和无知真的毁了天下,所以迫不及待请上将坐镇无忧宫,那样大概是会好一些,起码,水暮颜还能用这几个人提醒自己,不要太放肆。 水暮颜想着想着,只觉得身心疲惫,可她再注意一看,竟然已经到了风城。 “这么快?”水暮颜微微皱眉,云头停住,似乎进退两难。 第42章 劝降 水暮颜心里难过至极,她俯首望着繁华的风城,睁眼闭眼都是白子佳,还有旧日在这里度过的日子。之前不觉得那些平凡的日子有多可贵,现在身处高位,许多身不由己,这才觉得那平凡的日子有多珍贵。 水暮颜愣在那里,轻轻坐下来,静静看着那灯火辉煌的城。 明明灯火中,她仿佛看见了白子佳,看见了枫叶雪,看见那一群她根本不懂的师门。或许,那只是众生,大家的一种生活方式罢了。 水暮颜微微皱眉,因为自己心胸狭隘,见不得那淡如水一般的社交感情,见不得那虚情假意又乱眼的感情,见不得那变化得很快的感情,所以自己不屑于与那些人真正交心。 水暮颜猛然觉得自己有多可笑,有多自以为是。她眼里所有瞧不起的都成为一种平凡,是她的错,是她容不下那些平凡,那些短暂,那些昙花一现。 水暮颜狠狠皱眉,自己一手毁了多少? 水暮颜抱着头有些压抑,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她不是一直怨恨那些短暂又虚伪的感情么?真正遇到事情时,谁又肯牺牲自己的利益站在自己这一边? “呵,是我……错了么?”水暮颜嘴角的笑讽刺而冰冷。 仔细一想,是的。 她带着目的而来,带着杀戮,白子佳这等活在平凡中的人都与她格格不入。她自以为自己足够重情重义,便轻视那些大众的感情,其实仔细想来,那些人有什么错?那些人未必不会有一个与之生死相托之人,或许只是,他们命定之人还未遇到。 水暮颜忽然觉得自己很罪恶。 “友情?”水暮颜忽然想起自己的友情,那是纯粹的友情? 水暮颜眼中带着泪,她想起自己对待每一个想要长久之人时,都是倾心付出。她不想用数十年数百年来慢慢磨合,觉得若是天生绝配,那些年的岁月不倾心相待便是浪费光阴。 所以水暮颜那么竭尽全力,遇到思姬雅是这样,遇到白子佳更甚,遇到千霏,似乎已经倾尽心力。 水暮颜又想到自己到最后,都会想要占有,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自私的想要占有对方。那是爱情?难道……她扭曲了友情? 水暮颜感到害怕,她想起白子佳总是教训她,说她对白子佳就是爱情,只是水暮颜不肯承认。 水暮颜一直固执的以为,是白子佳世俗,她对白子佳没有,没有! 水暮颜分不清了,爱情是什么?是对顾墨云那样崇拜,拼死护着?对白兰那样一边眷念一边挑剔?对洛神帝那样患得患失?对落九霜那样怦然心动,能完全掌控? “掌控?”水暮颜狠狠皱眉,眼泪砸下来,是……她讨厌失控,连感情,她也那么绝对,一旦脱离掌控,她便不要了。 水暮颜忽然冷冷一笑,满是讽刺,她觉得愧对白子佳,是因为白子佳太倔强,一旦被辜负便不肯回头,所以水暮颜百般道歉白子佳也不会和好。 “回不去了……”水暮颜重复着白子佳最常对她说的话,眼泪湍急。 忽然间她泪流成河,哭得撕心裂肺,她错过了多少真心,辜负了多少情义……是她太容易放弃,她以为自己等的足够久,殊不知,这一生有多漫长,那须臾几十年,几年,有多么短暂。 水暮颜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自己很渣,却自以为深情。她太一叶障目了! 水暮颜坐在云头哭泣,内心说不上崩溃,却足够悲伤。 她满脑子都是白子佳口中的师门,白子佳口中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白子佳眼里的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是,她们不一样,的确不一样。 水暮颜像一团火,烧伤了白子佳,却还一脸委屈,认为别人辜负了她的热烈。 “白子佳……”水暮颜死死捂住嘴,大哭,满心愧疚。 白子佳是一根刺,又长又细,扎得她心疼,又拔不出来。 回忆更像是暗潮,将她全身都浸泡,让她逃不出来,又无法挽回,水暮颜被这种痛苦吞噬,淹没,一遍遍刺激着…… “白子佳……白子佳……”水暮颜只剩下一遍遍呼喊白子佳,似乎那样才好受些,可她们隔着云端,白子佳也看不见,,听不见。 时光匆忙,让水暮颜沉浸在千霏的悲伤里,忽略了白子佳与她之间的纠葛,却始终无法改变她们注定的纠葛。 约莫到了天明时分,第一抹微光照入水暮颜眼里时,她才意识到天亮了。一切又该继续了,她不能继续沉溺。 水暮颜双眸哭肿了,她卑微的笑了笑,幻化出红色的面具来,遮挡住那双红肿的双眸,只留下鼻梁和嘴唇。精致的红色面具让她那一头白发看起来更加冷漠,邪气,悲凉。 城荒殿。 吃过了早饭,枫叶雪又来到这里,日复一日等着白子佳的回答,这个神,是否会为了师门放弃神位? 枫叶雪有些病态,他一个人太久了,他曾信任白子佳不会辜负师门,曾信任水暮颜不会弃了他们之间的情义。可到底……这两个人都负了他! 可见,单方面的信任并没有什么用。 枫叶雪恨极了失控的感觉,他想起水暮颜,这一生都放肆,似乎很多事都在掌握之中,大抵,这也是水暮颜一直以来性格不曾改过的原因吧。 枫叶雪仔细想来,自己做了君亲王又有几分原因是因为水暮颜呢?白兰本不愿意将大权交给他墨家,可雅魅尘一句话让白兰立他为君亲王。 雅魅尘对白兰说,这是水暮颜在风城眷念的第二人。 也因为这句话,枫叶雪感受到了水暮颜在白兰心里的地位,感受到了他自己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 枫叶雪做着君亲王,无异于风城皇,可当他真正坐上这位置时,才感受到了许多的身不由已和责任。 一想起水暮颜囚禁白兰,而他远在风城,没有及时救驾,他感到惭愧,愧对白兰,愧对这个君亲王之位。 责任,是枫叶雪心头的病,他无法像水暮颜一般潇洒放肆,将情字摆在第一位,他有自己的责任。若不能两全,他宁可割弃情感。 所以,枫叶雪现在做得到对白子佳步步紧逼,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枫叶雪停在城荒殿门前,他不敢上楼,似乎觉得,一上去便会只剩下尴尬。 而水暮颜此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也不敢上前,明明是故人,却都这般生分,尴尬,伤怀。 城荒殿里的白子佳也是,坐在桌前,窗棂外的风迎面吹来,拂乱她的头发。她手中捏着一杯酒,她眼中泪水盈盈,她想水暮颜,很想。 可她不会说,也不会承认,水暮颜回不来,也不再如初。 白子佳守着自己心里的城,一个人活,用旧日情分祭奠自己失去的友情,爱情。 “你最爱喝酒,却没陪我喝过一次。”白子佳落泪,手中的酒有些发抖。 清风将酒气晕染开来,弥漫在整个房间,白子佳静默着,沉浸在回忆里,不愿意醒来。 这一幕多戏剧化,白子佳在屋内伤情,枫叶雪站在阶梯前不敢上去,水暮颜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移动位置,一道光线落在水暮颜精致的面具上,折射出强烈的红光,在枫叶雪面前的雕梁上闪过。 “嗯?”枫叶雪警惕的回头,正对上水暮颜那单薄的身子。 “颜子……”枫叶雪下意识喊出,声音极小。 好几个月没看到水暮颜了,第一次相见,是她和白子佳一起来。 枫叶雪喉间苦涩,再相见,水暮颜已经是乱臣贼子,他们又是敌对位置。 水暮颜看见枫叶雪那双复杂的眼神,心里微微疼痛,她想起自己带来的圣旨,身子更沉重几分。 水暮颜率先朝枫叶雪走,枫叶雪看着她一步一步逼近,从容镇定,一身冰冷之气。 枫叶雪微微皱眉,水暮颜来找白子佳的么? 与此同时,城荒殿的窗棂上,白子佳不合时宜的伸出头来,正望见这一切。 水暮颜立在枫叶雪对面,微微叹息一声,而后幻化出圣旨来,递给枫叶雪,明晃晃的光一下刺疼了白子佳和枫叶雪的眼,水暮颜又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枫叶雪有些发愣,他不知道该不该接住。 水暮颜见他迟迟不肯接,便自己打开,轻声对枫叶雪念。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语气从容,而枫叶雪则是身子有些颤抖,这道圣旨是水暮颜的意思。 枫叶雪意识到,水暮颜必然要夺位,眼下还只是假传圣旨,往后,怕是要登上龙位。 “割据西域?不臣者同罪论处?”枫叶雪轻声念出这句话,水暮颜这么不留余地? 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轻声道:“你不是想要风城独立的统治权么?我替你要回来。” 枫叶雪皱眉,对方是风月林,与水暮颜关系不浅,水暮颜为什么不选择对自己下手? “你为什么要帮我?因为师父?”枫叶雪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白子佳。 水暮颜微微一笑:“因为你是风城的王,你会真心对风城的百姓好,风月林不会。” 枫叶雪愣住,他没想到水暮颜会这么说,她不是最讨厌风城的风花雪月情了么? “你不是最讨厌风城么?还会心疼百姓?”枫叶雪这么问。 水暮颜微微皱眉,轻声道:“是魔帝心疼百姓,而非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水暮颜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枫叶雪连忙问:“你真囚禁了魔帝?外面传的是真的?” “外面传了什么?”水暮颜望着他,语气里满是霸道。 枫叶雪顿了顿,而后悲戚的说道:“谋权篡位,逆臣贼子。” “呵,真假何妨?与他们何干?这是我和白兰的私事。”水暮颜说完这句话,而后打算走了。 枫叶雪赶忙拦住他:“不上去看看?” 第43章 重伤洛雪儿 水暮颜微微皱眉:“我这个逆臣贼子人人嫌弃,你们不怕惹了一身骚?” 枫叶雪又是一愣。 水暮颜冷哼一声,而后化成一道光离去。 白子佳愣在窗棂前,水暮颜当真不来看她…… 就那么几步路,一个抬头罢了,水暮颜不肯抬头,连这么一点眷念都没有。 白子佳冷笑,讽刺,悲哀。 枫叶雪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圣旨,觉得分外扎眼。 忽然间,枫叶雪落下泪来,狠狠砸了圣旨,一副无助的模样,缓缓坐下去,泪流不止。 白子佳愣在窗台前,也觉得扎心,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大概,水暮颜又为难了枫叶雪吧。 白子佳想起洛雪儿,想起千霏,一瞬间心凉透了,也不知道洛雪儿的情蛊养成什么样子了。 忽然门被推开,白子佳吃了一惊,猛然回头,正对上枫叶雪泛红的双眼,憔悴疲惫。 枫叶雪见她在窗棂前,微微皱眉问道:“你刚看见了?” 白子佳眨眨眼,沉默。 “看见了为什么不拦住她?你一句话她就会停下,我拦不住她你还拦不住她么?”枫叶雪的话带着几分责备,仿佛,水暮颜走了是白子佳的错。 白子佳冷笑:“我为什么要拦住她?” 枫叶雪不敢说下去,她们之间,他一直看在眼里,枫叶雪说不准她们的关系,只是,他总觉得两个人都是互相牵挂,水暮颜不肯再低头,白子佳不肯再将就。 “她假传圣旨,强制收回风月林在风城的统治权。还要将西域割据一半给风月林,如果西域不服,便要我们联合风月林征讨西域。” 枫叶雪这么说,将那道圣旨递给白子佳。 白子佳睁大双眼不可置信,抖着双手看完圣旨,心里又是一沉。 “西域,她是要动洛雪儿?”白子佳开始担心起来,洛雪儿饲养情蛊,万万不能受伤,否则,前功尽弃! “不行!她不能攻打西域,我去找洛雪儿谈谈。”白子佳心慌意乱,抬脚就要走。 枫叶雪微微皱眉,仿佛察觉了什么:“师父,你怎么突然对洛雪儿这么关心?西域被割据,你不是该开心点么?” 白子佳一反常态让枫叶雪觉得难安,还有白子佳对水暮颜的态度,颇有些怨妇的模样,像是赌气,根本不是她所谓的放下。 “师父,你真的放下颜子了么?”枫叶雪问她。 白子佳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她背对枫叶雪,尽量不回答。 “你只是一个神,你能劝洛雪儿什么?西域岂是你想去就去的?”枫叶雪三句不离之别。他是在提醒白子佳自己该做选择了么? “枫叶雪,你别逼得太紧,再给我点时间。”白子佳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枫叶雪愣在原地,烦闷涌上心头,白子佳必然有事瞒着他,像之前,若非水暮颜攻入风城,白子佳这岚天帝王的身份只怕不会暴露。若非水暮颜与白兰反目,顾墨云没有被逼回神界,只怕白子佳神界卧底的身份不会暴露。 枫叶雪像个外人一般,真正重要的信息都被隐瞒着。 “之别?子佳……你我,真是隔了一道墙?”枫叶雪苦笑,水暮颜是魔。白子佳不也没有为她下界为魔?他们的师门情分,又值几分钱? 如今的师门,早就不是当初的师门,像是重伤未愈的一群人,看着过往,相互小心翼翼经营着最后的情分。 枫叶雪狠狠皱眉,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这最后的情分,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是他和白子佳最后的栖身之地! 白子佳急匆匆赶往西域,她猜想,水暮颜一定也去了西域!趁着这个由头,水暮颜一定会见洛神帝!见不到洛神帝肯定会和洛雪儿起冲突,到时候洛雪儿被打是必然! 白子佳心急如焚,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水暮颜到达西域之前见到了洛雪儿。 西域。妖雪宫。 白子佳见到洛雪儿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她赶忙上前说:“水暮颜要找你算账了,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否则她对你动手,你的情蛊还没饲养成功,会前功尽弃!” 洛雪儿闻言摔了手中的茶盏:“哼!乱臣贼子!她还想做什么!” “风月林不肯交出在风城的统治权,水暮颜要将西域割据一半给风月林。”白子佳自然知道水暮颜的打算,这样一来,风月林不会有异议。 本来风月林就是比邻西域,比起越过西域统治风城,风月林更愿意要西域这一块。而且割据后,风月林将拥有西边的二分之一土地,风城和西域都只有四分之一。 “放肆!”洛雪儿一下掀桌,气得发抖。 白子佳见她手腕处的经脉已经变得紫黑,想来是情蛊快要养好了。 白子佳瞪了一眼洛雪儿:“现在她是独揽大权,就算出兵踏平你西域也是师出有名!你和她作对有好下场?你到底要西域还是要洛神帝!你想清楚一点!” 洛雪儿闻言起身一巴掌呼过去,白子佳当即狠狠皱眉,她没想到洛雪儿会动手。 “你凭什么教训我!你还不是为了水暮颜!倘若没有雾秋在我手里,你还会这么操心我?呸!” 洛雪儿翻脸无情,刺激了白子佳,白子佳恨恨的看着她,而后冷笑:“这么说来,你不在意洛神帝这小贱人咯?那行,我现在就去告诉水暮颜洛神帝被你关起来了!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来抢人!” “你!你给我站住!”洛雪儿情急了,赶忙拦住白子佳。 白子佳冷眼看过去,而后狠狠一掌打过去,洛雪儿赶忙接招,两个人迅速打起来。 平日里看着温柔的两个人,动起手来也是暴力,顷刻间,整个妖雪宫天昏地暗的,两股法力缠斗在一起,仿佛要拆家! 宫人闪躲不及,被误伤的不在少数。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白子佳也怒了,一旦动手,心里潜藏的战斗欲也被激起。 到底是司战天宫旗下的浅笑宫主,战斗力不低,洛雪儿很快占了下风。 两人缠斗了一会儿,忽然一道红光打来,洛雪儿被击飞,撞在石柱上,嘴角流血。 “咳咳——”洛雪儿不住的咳嗽着,脸色惨白。 水暮颜出现在白子佳身旁,一脸冷漠看着洛雪儿,狠狠皱眉:“我的人你也敢打?找死?” 洛雪儿见她来了,冷笑,笑得疯狂:“呵呵呵……乱臣贼子,也配说这话?不要脸!” “乱臣贼子?说得好!今日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对不起你这句乱臣贼子!”水暮颜冲过去拎起洛雪儿,看了看她,洛雪儿满眼怨恨,不甘心。 “洛神帝在哪里?”水暮颜还是没忍住问。 “呵呵,想她了?嗯?半年了,你不闻不问,今儿想起她来了?”洛雪儿无尽心疼,她恨死水暮颜了! 水暮颜左手拿出那块玉佩来,警告性说道:“洛至死了,玉佩是她贴身之物,她到底怎么了!” 话音刚落,洛雪儿便被水暮颜狠狠砸在柱子上,头磕破了,又流血。 洛雪儿惨白的脸色强颜欢笑,极力嘲讽水暮颜的张狂,“哈哈哈……” “说不说!你说不说!洛神在哪里!”水暮颜忍不住嘶吼起来,一把狠狠掐住了洛雪儿的脖子。 “咳咳……”洛雪儿脸色很快涨红,快要窒息,水暮颜眼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远处的白子佳赶忙冲过来拦住水暮颜:“松手!你要杀人灭口吗!这是西域妖王,你杀了她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杀了她又如何!我这逆臣贼子还怕天下人不成!西域不臣,该杀!”水暮颜急了眼,说话时力道又大力几分。 “一块玉佩而已,你至于这么动怒吗!水暮颜,你给我放开她!”白子佳也急了,一掌给水暮颜打过去,偏生水暮颜不闪躲,这一掌着实凶猛,打得水暮颜向后倒去,嘴角流血。 白子佳赶忙接住洛雪儿,拍了拍她后背,一脸关心:“你没事吧!” 洛雪儿剧烈的咳嗽着,也意识到水暮颜真是对她起了杀心,她不由得怂了,眼神不再那般凌厉。 水暮颜落下泪来,白子佳永远不会帮着她! “白子佳,你又是为了什么打我?嗯?”水暮颜的注意力被转移,她变态的摸了摸嘴角的血,笑得悲凉:“又这么大力打我,难不成,我注定要被你打死?” 水暮颜的质问扎心,白子佳有口难言。 “洛神帝连心都是你的,你还要怎样!洛雪儿不过是爱上了你的女人而已,你至于起杀心?”白子佳说出这话时,心剧烈的疼痛着,她只求能压制水暮颜心里的着急。 “那你说,洛神为什么会丢失贴身玉佩!这东西她看得比命都重,怎么会随意丢弃!”水暮颜急得落泪,声音一瞬间沙哑。 洛雪儿真切感受到水暮颜对洛神帝的在意,之前不闻不问,一定是因为碍于千霏和琐事缠身,现在来西域滋事,只怕是预谋已久的。 洛雪儿狠狠皱眉,怎么打发她走? 白子佳也慌了,水暮颜这玉佩怎么说得过去? 洛雪儿看着那玉佩,坚定的说道:“比性命重要?呵,你真是挺看得起你自己。你和那么多人纠缠不清,雾秋凭什么一如既往爱你?她心里当真没有我么?没有我她怎么会躲在西域不见你?这玉佩从她踏入西域的那一刻便交给了洛至保管,难道洛至没告诉你?洛至是什么人你知道?他死了关我什么事!指不定被哪个仇家杀了也未可知!你就是拿着玉佩来滋事!休想什么鬼名头都扣给我!我洛雪儿敢作敢当!没做过的事情也不会承认!” 一番话说得水暮颜心凉,是啊,洛神帝若是心里没有洛雪儿,怎么会躲在西域这么久?当初看见千霏,水暮颜不是主动撵走洛神帝的么? 第44章 一意孤行 “呵,好。那我不追究,你让她来取玉佩,我见到她就行。”水暮颜厚着脸皮还是要见洛神帝。 洛雪儿有些慌了,直接拒绝:“不可能!雾秋不愿意见你!” 白子佳心头慌乱,水暮颜这性子岂是轻易摆平的!她赶忙转移话题:“见了又如何?难道非要看着她拿回玉佩?一个人等待太久还没结果,换谁都会心凉,你何必自欺欺人?你不是来找洛雪儿割据西域的么?耽误这么久的时间,不怕千霏起疑心?这次来,也是避着她的吧?你这么怕千霏生气,干嘛非要见洛神帝?若是传到千霏耳朵里,你可怎么安抚千霏的情绪?别给自己找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霏又不是我,得不到就自己放弃了。” 水暮颜闻言还是没忍住落泪,语气弱了几分:“是,得不到就自己放弃了。这就是你白子佳最大的特征。” 水暮颜说得一脸怨恨,而后也不愿意纠缠,将玉佩狠狠砸在地上,拿出一道圣旨来,打开给洛雪儿看,而后霸道的说:“将你一半的土地割据给风月林!否则,我今日便杀了你!西域妖王谁做不行?洛神帝心疼你,那就让她来做好了!难道她做西域妖王我就不敢对西域动手?天真!我水暮颜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乱臣贼子又如何?洛雪儿你给我记住,我水暮颜最是放肆第一人,你永远都不会有足够的实力与我抗衡,不想死就乖一点,我还能看在洛神帝的面子上不杀你,否则,我必然让你魂飞魄散!” 水暮颜的怒气一览无余,那张脸满是怨恨,霸道。看得洛雪儿有些害怕,她知道水暮颜说到做到。 她必须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洛神帝就不属于她了,她努力了这么久,不可以放弃! “还愣住干什么?颜帝说的话就是魔帝说的话!你不清楚吗!赶紧去写一张割据单子,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不心疼自己洛神帝还不心疼?你非要看着她们打起来你才开心?你若真心要讨洛神帝欢心,就别舍不得这几寸土地!” 白子佳的嘶吼再一次提醒了洛雪儿,洛雪儿一脸怨恨看着白子佳,她认为白子佳和水暮颜就是狼狈为奸!可她能怎么办?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水暮颜抗衡,她只能委曲求全! 洛雪儿缓慢的移动着,一双眼始终怨恨满满的盯着白子佳,看得白子佳心里发毛。白子佳扭过头去,洛雪儿却开始冷笑,悲凉之声传入水暮颜和白子佳耳膜,好不凄凉。 洛雪儿在案牍上拟写了一道诏书,不甘心的落泪,那是她爹用性命换来的西域!如今竟然被水暮颜欺压到如此地步! 洛雪儿的泪砸下来,她颤抖着双手,那印章不肯印下去。 白子佳看得不忍,却还是冲过去,一把按住那双手,印章就这么落下去。 “啊——”洛雪儿尖叫起来,眼泪落得更急。 白子佳一把推开她,抢过来那道诏书,恨铁不成钢一般看着洛雪儿,再次警告道:“留不住的就不要留!白费劲!” 随后白子佳将诏书递给水暮颜,一脸警告:“东西拿到了,该走了吧?没看出来,你有一天也会成为顾墨云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感觉如何?有没有和他一样觉得不可一世,高人一等?” 白子佳三两句话成功转移了水暮颜的注意力,并且让水暮颜开始担心起顾墨云的动态,顾墨云并不常来找她,可是水暮颜依旧担心顾墨云哪一日来,便给水暮颜带来什么灾难。 毕竟天煞星的力道还在千霏体内,而梦魇,也还在。 水暮颜又想起冰灯,顾墨云怎么会想着送冰灯来?莫非,有人给他传话? 水暮颜看了一眼白子佳,而后说道:“你告诉顾墨云,梦魇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冰灯我已经丢了,梦魇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他一个外人来操心。” 水暮颜冷哼一声,而后打算走了。 白子佳愣住了,冰灯丢了?说丢就丢了?她费了好大功夫偷来的冰灯就这么丢了! “水暮颜,你站住!”白子佳冷下脸来,叫住她。 水暮颜回头:“怎么?” 白子佳冷冷道:“你真放下顾墨云了?真不给他解封记忆?害怕他对付你?这么心虚?” 白子佳将话挑明,她也想看到水暮颜真正的态度。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之别大于天,我和他,本就不两立,还奢望其他什么?”水暮颜丢下这句话便要走,她忙着去一趟风月林,谈和。 “呵,一样卑微。活该!”洛雪儿讽刺白子佳,一脸冷笑。 白子佳恨恨的看着她,掌心浮起一道光来,想要打洛雪儿,内心却极力克制着。 站在门口打算走的水暮颜愣了愣,而后转身一道光狠狠打向洛雪儿,只听得“轰!”,洛雪儿被打得动弹不得,胸口疼痛不已,嘴角不住的流出血来。 水暮颜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我的人,你没资格管教!” 水暮颜就是想打洛雪儿,白子佳也是个由头罢了! 洛雪儿恨得直掉眼泪,呜咽之声从她喉间发出,苍白的脸色上多了那道暗黑色的血,显得阴森恐怖。 “洛雪儿——”白子佳赶忙扑过去,查看伤势,却不懂医术,看不出个所以然。 “御医!传御医!”白子佳急眼了,嘶吼着,同时狠狠看着水暮颜,一脸怨恨! 水暮颜冷笑一声,虽在意至极,却不愿意再表现出来。 水暮颜转身就走了,丢下白子佳慌张的守着洛雪儿。 “水暮颜……我……”洛雪儿后半句没说完便不省人事,她就像是流产一般,元气大伤。 料定体内的情蛊也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弄不好,会被情蛊反噬。而洛神帝的咒语也会减轻许多镇压,日后洛神帝要挣脱封印也没那么难。 白子佳压低了嗓子哭着,她看着洛雪儿,心里失落,绝望,好像上天非要将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水暮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白子佳终于爆发了,坐在大殿上嘶吼着,哭得撕心裂肺,长久以来的压抑被她发泄着。 水暮颜出了妖雪宫便往风月林去了,一路上都在泪流,心一阵阵抽痛。 “呵,我们真是仇人,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和顾墨云一般令人厌恶!”水暮颜还在芥蒂白子佳的话,是啊,水暮颜变得和顾墨云一样狠绝,她却浑然不觉。 水暮颜眼泪不争气砸下来,遇到白子佳,总是她的劫数。 风月林。 当水暮颜将那割据的诏书摆在邪凌天面前时,邪凌天微微皱眉,他不清楚水暮颜用什么手段得到的结果,他只是开始担忧水暮颜,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阴狠至极? “妹妹,你真变得这般狠绝?”邪凌天微微皱眉,手中的茶盏放下。 水暮颜眼神呆滞,她看着邪凌天担忧的眼神,轻声道:“哥,我愧对你们,愧对千霏,愧对风城,你说我还能如何?我狠绝又如何?一样要拼尽全力才能筹划到自己要的。我造反这么久了,千秋谷不还是没能重建?千霏都快疯了,我也快疯了……等不了,实在等不了。” 水暮颜狠狠皱眉,她被太多事缠得心烦意乱,此时还能冷静坐在这里分析利弊,实属不易。她也是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的调整,一直累下去,谁都会倒下,她也不例外。 “你就这么在意千霏?妹妹,你想过别人吗?这个世界不只是友情,还有更多值得好好珍惜的感情。”邪凌天素来不爱训话,他知道水暮颜个性要强,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水暮颜一听便觉得辣耳朵,果然,眉头顿时皱着:“哥,别劝了,我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让我去疯吧,总有人能收了我,我总会遭报应的。” 邪凌天闻言更是痛心,语气顿时变得不好:“报应报应!你就是这么不开窍!干嘛非要折腾自己,死去活来的很好?封尘若是还在,必然心疼至极!你就不能为他活一分好?” 提到段风尘水暮颜不由得泪水决堤,她倔强的看着邪凌天,颤抖着声音说道:“所以我说什么来着?我这个人,最好是孤寂一生,谁沾着我半分都不得好死。封尘的死,我很愧疚,可我没法子挽回。” “是!封尘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傻子罢了!爱你一生一世也比不得那些个女人!死了都换不来你回心转意!活该他如此!”邪凌天气急了,话语带刺,将水暮颜刺激得泪流不止。 水暮颜不肯再说话,只是将诏书推过去,而后带着泪说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妹妹,就不要为我添麻烦。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阿颜!阿颜!”邪凌天想喊住她,她却走得飞快,一眨眼不见了身影。 “诶!”邪凌天不由得一阵烦闷,水暮颜这性子,谁能受得了!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为了女人这么折磨自己,难道,你真是不爱男人?封尘对你这么好,你当真不动心么?”邪凌天叹息,段风尘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遗憾? 或许,段风尘死了更好,死了,就不必受折磨。 等待总是最苦的,邪凌天最是不忍看见段风尘痴心等待的模样,段风尘也劝不听。虽性格霸道,却霸道不过水暮颜,邪凌天本以为顾墨云能收了水暮颜,却不想……一切都被水暮颜反水…… “这世间,究竟有没有能收了你的人!”邪凌天大为叹息,无可奈何。 无忧宫。 水暮颜兵不血刃,又解决一桩棘手的事,回到无忧宫时,千霏第一个上前询问。 千霏一脸担忧,她看到水暮颜脸色不太好:“阿颜,怎么?和她们起冲突了么?” “办妥了。我没事。”水暮颜只有这么两句话,她脑袋里满是白子佳的话,满是洛雪儿的话。 水暮颜静静想着,是自己太作,所以终于连洛神帝也受不了了吧?那块玉佩又能如何,对,不过是个身外物。 第45章 白子佳进一步黑化 水暮颜尚且做不到一辈子念旧,何况其他人?水暮颜苦笑,是自己天真了,习惯了洛神帝的保护和将就,还有宠爱,所以失去了也不能接受。 水暮颜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什么?同时从佛界归来,三两日水暮颜便坠入邪道,灵体消失殆尽。 水暮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上的灵体,那变成黑色的灵体在提醒她,自己已经坠入邪道。 魔道修成功了,死期也在一点点靠近。 千霏见水暮颜这般失魂落魄,不由得心塞,她终于看见水暮颜眼里出现了彷徨,失落。 千霏也终于开始难安,她的不甘心都被水暮颜的悲伤冲淡了,千霏开始反思起来,自己究竟要一个什么结果?水暮颜这般纵容她,就是为了平息她心里的怒气,千霏不是看不懂。 只是,仇恨,真的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累了,我去休息。”水暮颜转身走了,千霏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心,永远不会骗人。千霏感受到水暮颜对她,的确是没有爱情,水暮颜心里,装了洛神帝。 千霏忍住眼里的泪,心里的哀,她一定要重振千秋谷!她一无所有了…… 西域。 妖雪宫。 洛雪儿捡回来一条命,她此刻脸色苍白坐在床榻前,看着洛神帝不能动的身子,眼泪忍不住砸下来。 “雾秋,西域被割据了一半分给风月林了。我守不住爹留下来的土地。” 洛神帝感受得到洛雪儿内心的悲哀,那是她和洛明书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却被水暮颜肆意分割。 洛雪儿轻轻握住洛神帝的双手,轻声道:“我今日险些被她打死,难道爱你就注定要受这样的磨难?” 洛雪儿心疼得直皱眉头,她轻轻撩开手腕处,紫黑色的经脉越发明显,情蛊开始反噬。 “情蛊,暂时不能移入你体内了。还需要等等。”洛雪儿这么说着,同时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我们都有选择的余地。” 洛雪儿还是不忍心将她炼成尸蛊,毕竟,那样便毁了洛神帝。难道非要带一个木偶人在身边?洛雪儿落泪,那是她深爱的洛神帝,她舍不得这样对洛神帝。 洛神帝看着洛雪儿的目光悲悯,洛雪儿一步步黑化,扭曲,她却无能为力。 “颜,你来过了么?”洛神帝这么想着,能动的却只有那双眼眸。 “颜……”洛神帝轻轻合眸,她想水暮颜了,不知道水暮颜过得好不好。 神界。 浅笑宫。 白子佳躲回来了,一脸心碎,神情呆滞躺在床上。她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水暮颜那般在意洛神帝,每一个字都刺痛了白子佳的心。 白子佳静悄悄的流泪,自己实力薄弱,所以谁都斗不过,什么都不敢争取,什么都没有她的份儿。 水暮颜说得对,得不到就自动放弃了,这就是白子佳。 白子佳垂眸,低声哭泣,水暮颜最恨她这一点吧,可她骨子里便怯弱,改不掉,能怎么办? “冰灯,对,我还可以先对付梦魇。”白子佳忽然想起了顾墨云送过去的冰灯,也不知道水暮颜进行到哪一步了。 一想起梦魇,白子佳又是皱眉头,那张狂的性子,嚣张至极,竟然生生将水暮颜镇住。 “你是不敢打还是舍不得打?嗯?”白子佳冷笑,她送过去冰灯也未必是为了让水暮颜收住梦魇,只是有一样是不可更改的,那就是她想看到水暮颜对梦魇的态度。 白子佳长叹息,心碎神伤,她不由得躺着沉沉睡去。 水暮颜忧心忡忡驾着云头往回赶,她没见到洛神帝,可看洛雪儿那态度,想来洛神帝与她过得挺好的。且不论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现如今水暮颜重伤洛雪儿,想来以洛雪儿那半死不活的状态也威胁不到洛神帝。 水暮颜又想起那带血的玉佩,嘴角浮起悲凉的笑,轻声呢喃:“你终于也开始慢慢放下了么?” 那是洛神帝死活不肯离身的东西,可如今还是离身了。洛至死了,水暮颜大概猜到是洛雪儿做的,除了她,谁还会敢动洛神帝贴身侍卫呢? 水暮颜想到这里又笑了,笑声带着凄惶:“你护着你的洛雪儿,我护着我的千霏,就这样吧。我们……缠斗太久了。” 水暮颜的泪从云端跌落,不知掉落何处,她心里开始撕裂一般疼痛,可她无法改变这一切。 水暮颜想起以前,自己最是恨无能为力和做不到,白子佳曾割舍不下师门,所以水暮颜弃了她。而今,洛神帝割舍不下洛雪儿,她也割舍不下千霏,所以,是否该彼此弃了对方? 雪寂殿。 水暮颜疲惫的拖着沉重的身子,摇摇晃晃推开那扇门,大殿上灯火还亮着,水暮颜不由得望过去去,原来龙皓天还在批阅奏折。 水暮颜低眉,心中愧疚,之前说话伤了他,还没道歉呢。 水暮颜走过去,疲惫的坐在龙皓天对面,眼神带着几分呆滞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 龙皓天放下手中的笔,望向她,只见她一脸伤情,满是疲惫。 “怎么?没有得到你要的结果?”龙皓天这么问。 水暮颜摇摇头:“怎么会,只是累了罢了。” “那不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避难?”龙皓天笑了笑,将水暮颜的心事点穿。 水暮颜也露出疲惫的微笑,她知道龙皓天在说什么,水暮颜就是避难来的,避着千霏,避着梦魇,避着俗世。 龙皓天指着身旁那一叠小山,笑道:“都是上书弹劾你的。”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拿起一本看着,看完又是笑:“众怒难犯?嗯?” 龙皓天伸手抢过她手中的折子,扔在一边,而后问道:“这么累,要不要聊聊天?” “聊天?我们能有什么好聊的?”水暮颜笑了,曾经,他们那么水火不容。 “很有聊的,比如,我眼里的你,与以往大不相同了。”龙皓天那薄凉的语气竟然也会有几分温暖,水暮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那么一瞬间恍神。 龙皓天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笑道:“喝喝酒,去不去?” 水暮颜凝视他,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走。”水暮颜随后笑了笑,跟着他去了。 镜月庭。 水暮颜与他坐下便开始喝,一人一个大碗,豪气冲天的喝着。 龙皓天那带着沧桑的眉眼盯着对面不停喝酒的人,眼里落了伤悲,水暮颜与他,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龙皓天抬起一碗酒喝下去,而后问道:“还记得我师父么?” 水暮颜愣住了,略带伤悲的眉眼看过去,她不知道自邑闲阜死后,龙皓天过得如何。 可她也不关心,毕竟,龙皓天与她没关系。在那场战役里,她失去了段风尘、风沙,原本,以为还有洛神帝。 水暮颜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红着眼眶看过去:“记得,怎么?” 龙皓天轻声道:“大战前,师父说,他没看错人,你是不会背叛魔帝白兰的。” 水暮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瞬间笑得悲凉,带着几分嘲讽:“哈哈哈……你是来给我讲笑话的?还是痴心妄想我会提前释放白兰?不可能的。” 水暮颜戒心太重,龙皓天忍不住叹息一声。 龙皓天为她倒酒,又说道:“你一个女人,竟然功高盖主,你说,你让多少男人眼红?连师父也感慨,自己不如你。” 水暮颜闻言皱眉,语气也变得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皓天一脸认真看着她,带着敬佩的语气说道:“师父说,魔帝一直怕你想起自己是枭魔,到时候你必然不会帮着他平天下。他们曾想过,真有那么一日,不妨杀了你,总比落在顾墨云手里好。没想到,你后来不是因为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而离开,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魔帝想方设法绊住你的脚,最后……” 龙皓天声音颤抖,红了眼眶:“水暮颜,是不是魔帝将你逼到绝路?如果不是白兰逼你,你还会想着与八荒诸神同归于尽么?” 水暮颜大概知道龙皓天在说什么,大抵,就是,龙皓天仿佛真的看到了水暮颜的无奈和被逼无奈。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不是谋反了么?一切也都发生了。对错重要吗?真相重要吗?不重要了,结果才是唯一值得被重视的。”水暮颜话语冰冷,看向龙皓天的眼神更是薄凉。 龙皓天喉间哽咽,滑动两下,而后又喝了一碗烈酒,他知道水暮颜性子霸道,又烈火一般,不肯轻易低头。 龙皓天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孔雀一般骄傲的人,可他看着水暮颜时,了解水暮颜那些过往时,他才发现,自己抓在手里的骄傲不足挂齿,甚至是个笑话。 他的自尊,他的才华,他的三观,仿佛只是井底之蛙。他心胸还是做不到宽广,就像他做不到失去那么多人后还是要帮着白兰,就像他当初明知道魔帝白兰想要铲除冰凌国,他还是选择忠于轩辕钊。 “对不起。”龙皓天忽然这么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水暮颜这么问他。 龙皓天有些愧疚的看着水暮颜,颤抖着音说道:“当初师父告诉我是魔帝想要除掉冰凌国,可我告诉轩辕钊时,只说你想谋反,所以后来轩辕钊想将你嫁到雪城,以绝后患,对你那么步步紧逼。” “我知道有人从中作梗,都过去了,如果轩辕钊没逼得那么紧,我又怎么会真的想着要铁血手段杀了他呢。”水暮颜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因为那一次,她下毒害死了对他真心好的轩辕哲,她的三哥。 水暮颜不经意滑落了泪,龙皓天更是愧疚,又道歉:“对不起,让你被天下人耻笑,背上弑君灭国的罪名。” 水暮颜干嘛皱眉打住他:“不要说这些,又改变不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水暮颜见龙皓天尴尬的点点头,而后不忍心的劝道:“过去的对错根本没有明确界限,你不必耿耿于怀。我不也两次伤你?你见我道歉了?” 龙皓天默默看着嘴硬的水暮颜,而后端起一碗酒,又喝下去。 水暮颜静默片刻,而后倒上一碗酒,郑重看着龙皓天说道:“辛苦了,成日里为那些奏折焦头烂额。谢谢你。” 第46章 怎么处理梦魇? 水暮颜先干为敬,而后起身匆忙道:“等千秋谷恢复往日面貌,我会放白兰出来的,我不会食言,你放心。” 龙皓天望着她,无言以对。 “早些睡,夜深了,身体要紧。”水暮颜抬脚便往雨雪殿走去,夜深了,千霏睡下了么? 龙皓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水暮颜就像无法挽回的颓势,仿佛山河日落,只能看着她就这样消失。 龙皓天知道,水暮颜永远都改不了一意孤行的性子,半年了,水暮颜没有滥用职权,只是,她仍旧铲除了南宫信,还有就是之前那道圣旨。 龙皓天不知道这两件事是千霏的意思还是水暮颜的意思,只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是的的确确发生了。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是水暮颜灭了南宫一族,也是她一道圣旨将风月林逼退,强行夺了西域一半的领域。都是她,和千霏没有半点关系。是她暴虐,贪欲不满。 龙皓天叹息,他不知道如何劝一叶障目的水暮颜,或许,水暮颜知道自己一叶障目,也知道千霏怨恨难消,所以,才用自己的方式来替千霏平了心头之恨。 半月后。 雨雪殿。 白子佳忽然的到来让千霏皱眉头,半月前她和枫叶雪非要拿回去风城的权利,让水暮颜为难。 “你又来做什么?”千霏一直在雨雪殿,白子佳非要在这里等水暮颜,因为水暮颜住在这里。 白子佳看了千霏一眼,仿佛看见千霏像个怨妇一般,她不由得笑道:“怎么?心上人得不到很怨恨?” 白子佳话语里满是挑衅,千霏更是生气,可她不能动手打白子佳,她时刻都挺惶恐,自己的行为在水暮颜眼里算什么?无理取闹?还是小肚鸡肠? 千霏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尽力维护这段感情,千霏实在不想自己变得那么小气,又恶毒,水暮颜会讨厌她的。 “喂,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了?”白子佳说完话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自己,到底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女人,说话如此贱。 千霏冷眼望着她,十分不愿意起争执,水暮颜就快要回来了,她不想自己再一次在水暮颜面前失态。 白子佳见千霏那副沉默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莫非水暮颜回来了?还是……千霏有什么阴谋? 白子佳不由得往前走两步,将头伸出大殿外,可也没见水暮颜半个影子啊。 白子佳愣了一秒,而后往回走。 千霏看着白子佳这般,不由得心生感慨,曾经对水暮颜不闻不问的人,如今也变得这般明争暗斗,真是…… 千霏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已经变成这样了?自己为了水暮颜,不也勾心斗角? 千霏皱眉,反感起来,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白子佳见她皱眉,以为千霏是嫌弃她,又是怼:“咱们彼此彼此,你犯得着一脸嫌弃看着我?” 千霏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白子佳翻了个白眼,而后试探着问道:“听说顾墨云为了讨好水暮颜偷了冰灯送来,水暮颜也舍得将梦魇收了?那可是顶着落九霜的皮,住着梦魇的心的身体啊。说起梦魇,她那天生一段风流韵味,风情万种,水暮颜应当喜欢才是。” “说够了吗?”千霏皱眉,不想与她说话,起身便要走。 “哎,千霏,你是城府深还是心宽似海?竟真的眼里容得下沙子?就不怕梦魇终有一日在水暮颜心里生根发芽?你是小看了梦魇的魅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白子佳说话永远那么欠揍,却是事实。 千霏拍桌,气不过,又拂袖打翻了茶盏,怒目而视。 白子佳脸上几分得意,说话更是得寸进尺:“你是不是为了千秋谷?梦魇能帮你们很大的忙,所以你才容得下她的吧?那你恢复千秋谷以后是不是也要将她斩尽杀绝?” 千霏狠狠皱眉,看向白子佳时目光里杀气腾腾,心里的愤怒灼烧着她的身体,脑袋都热得快要爆炸。 “闭嘴,否则,我保不齐做出什么事来。”千霏警告她。 白子佳却是冷哼一声:“看不惯我?打我呀!怎么,不敢?怕被水暮颜撞个正着?” 千霏彻底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白子佳猝不及防,正巧被打中,身子不稳,倒在了门前。 白白嫩嫩的双手磕在门槛上,磨破了皮,那紧紧皱着的眉头隐忍着疼痛。 “白子佳……”千霏有些慌了,白子佳受伤了,一会儿水暮颜来了势必会看见。 “呵?怕了?敢做不敢当?打了就打了,还怕什么?”白子佳这么怼她,而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手肘子磨破了皮,鲜红刺眼。 白子佳感觉脸疼,似乎被打得微微浮肿,她下意识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还未碰到便不忍再碰,心里烦躁。忍不住嘲讽自己,岂不是自找的? 千霏想了想,还是问了句:“要不要上点药?” “好容易带点伤,干嘛要上药?”白子佳眼里满是不悦,她顿时觉得,就想看到水暮颜的表情,而她,也不确定水暮颜会有什么表情。 白子佳眼里闪过一丝失神,千霏抬脚便要走,却被白子佳拦住:“打了人就想走?哪儿这么容易!” 千霏厌烦至极,用力甩开她,白子佳身子砰一下摔在门上,脑袋被砸出一个包来。 “呃——”白子佳吃痛,感觉头有些晕,这一下撞得着实重了些。 千霏看得不忍,也懒得理会她,抬脚便踏出了门槛,抬眸的刹那正对上水暮颜那双眼。 “阿颜……”千霏心里慌了,的的确确是慌了。 千霏又扭头看了一眼白子佳,只见白子佳还不肯睁开眼,想来是撞疼了,她连忙去扶,却被白子佳怒气冲冲的推开。 “滚!”白子佳吃痛,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渗出来一点点血,沾在她掌心。 白子佳有些恍惚了,她的余光瞥见了水暮颜,水暮颜就在庭院里,看着她,不闻不问。 白子佳始终没敢扭过头去,只是,日光将她眸中的伤情照得明亮,无处可逃。 千霏也愣在那里,仿佛,气氛尴尬。 千霏微微皱眉,身子仿佛受了重击,一点点要坠下去,心里似千斤秤一般沉。 “千霏!”水暮颜冲过去,一把揽住千霏,目光焦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千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随后扑在水暮颜怀里低声哭泣。 “没事,我在。”水暮颜轻轻哄着她,而后瞥了一眼一旁坐在地上的白子佳,轻声道:“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白子佳一瞬间怨恨从心起,可她明白一切,水暮颜终于是,完完全全站在了千霏这边。 难道她手心的血水暮颜没看到?水暮颜看到了,却熟视无睹。 “呵。”白子佳冷笑一声,仿佛胜负已定。 她眸中的泪滑落下来,势不可挡。 白子佳缓缓捏紧手心的血,嘴唇不断颤抖,一字也说不出。 “你来,有事么?”水暮颜语气平静的问她,目光中并无任何不忍。 白子佳冷笑,而后放出尖锐的话语:“来看看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有没有吃盆占碗,被人发现乱棍打死。” 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下达逐客令:“没事的话,就别来找我,我很忙,没工夫理你。” “哦哟,这么快就划清界限?果然,大权在握就是不一样,第一件事就是撵走故人,生怕被人知道你曾认识了一群多么低端不入流的人是吧?”白子佳眼中带泪,水暮颜急着赶她走,一切变得太快了。 “……”水暮颜沉默片刻,而后回答:“是啊。” 千霏愣神,她抬眸看着水暮颜,水暮颜眼里满是拒之千里。就那么冰冷的看着白子佳,毫无留恋。 “可以走了么?”水暮颜轻轻拉起千霏的手,又意味深长看了白子佳一眼,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道:“少来这里,我不让他们放你进来,你便不能踏入无忧宫半步。我让你自由进出,是为了让你和千霏置气的?” 水暮颜还是没忍住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她明知道说出来会伤了白子佳,可她还是要说。 “呵。贱人。”白子佳这么骂了一句,眼神不甘。 “贱人怎么足以形容我的无耻?还是省省口水吧,回你的风城和枫叶雪好好过就是,大权已经交还给你们了,还要怎么样?” 水暮颜步步紧逼,话说得狠绝。 白子佳冷笑一声,心里凉透了,而后她恨恨的盯着千霏,冷笑道:“水暮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白子佳只说半截话,她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让水暮颜后悔终生! 白子佳落泪了,心疼得无法自拔,可她不会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年,水暮颜低声下气求白子佳原谅,痴心妄想两人会有冰释前嫌的一天,可一切,的确只是痴心妄想。 白子佳觉得讽刺至极,一脸彷徨的她皱着眉头,迎着烈日,缓缓离开了雨雪殿。 水暮颜没舍得目送她,只是为千霏擦泪,挤出一个笑来,哄着怀里的人:“怎么又哭了?我可是哪里又做错了?” 千霏愣神,水暮颜,你可是哪里又做错了?你,存在就是一个错。 千霏叹息,鼻子一酸,她赶忙抑制情绪,而后轻声道:“你的事办成了?” “嗯。三日前就办成了。”水暮颜这么说着,同时担忧的看着千霏,千霏是怪她没有及时告知? 千霏心里也微凉,水暮颜办成了,心累,所以避着她,是么? 水暮颜见千霏脸上多了几分失落,正欲开口说什么,千霏又问:“冰灯丢了,你不去问问是不是梦魇拿的?” 水暮颜挑挑眉,而后沉默,千霏质问的眼神看着她,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水暮颜想好了后笑道:“我已经想好了赶她走的方式,放心吧,她不会一直待在落九霜身体里的。” 水暮颜笑得很勉强,完全没把握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竟然也像是真的一般。 千霏不再多问,沉默不语。 “阿颜。”千霏喊住她,脸上带着犹豫。 “嗯?” 第47章 倘若我真欠你那么多 千霏长叹一声,“方才,是我动手打了她,也是我推了她。” “她没有说话得罪你?”水暮颜这么问。 千霏猛然抬眸望着水暮颜,却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满不在乎,随后水暮颜说道:“你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 千霏沉默。 “就算是,那又如何?世人可以自私的护着在意的人,难道我就不行?别人要怎么评论,就随他去。这个世界,不是什么都分对错,我也不会一直都高度要求自己。有时候,活得堕落一点,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 水暮颜说得挺丧气,却那么心安。 人心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能容得下多少呢?水暮颜改不了这世间的许多事,那就不必再改,不想顺应,那便不顺应,一切随心。 千霏心里感动着,却也矛盾着,她总觉得,水暮颜变得阴冷了,有她一份功劳。 那如果一起黑化,水暮颜会和她相依为命么? 千霏眼眶红了,又掉泪。 水暮颜赶忙为她拭泪,轻声笑道:“我会一直在,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话像是魔咒一般,让千霏安心几分。 或许,水暮颜这一次,说的是真的。 “洛神帝没什么事,你也不必担心了。我们日后只需要专心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要管他们的闲事。天下闲事那么多,怎么管得过来呢。”水暮颜再次说了丧气话,让千霏感受到格格不入。 这已经不是以前的水暮颜了,仿佛,这也是个认命的人罢了。 千霏神情恍惚的跟着水暮颜去用饭,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翌日。 霜雪宫。 梦魇忧心忡忡坐在窗前,她满脑子想着镇魂铃,而千霏那边,始终没有给一丁点的消息。 “梦魇。”水暮颜平静的声音响起。 梦魇惊得猛回头,一双眸子带着惶恐。 水暮颜见状心疼得直皱眉头,却吓得梦魇说话都哆嗦:“怎、怎、么……” 水暮颜一时间感到难安,她猜到梦魇必然是害怕自己下手。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直白的说道:“梦魇,冰灯既然在你手里,那你要怎么处理都好。冰灯是我去偷的,你要怪就怪给我好了。” 梦魇闻言立刻来了气,水暮颜是要将顾墨云的责任全部揽下么?呵,到底他们是一伙人,互相包庇。唯有她梦魇像个局外人,融不进去。 梦魇嘲笑自己,嘴角带着悲凉。 水暮颜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再过些时日,我放你自由。” “嗯?”梦魇抬眸望着她。 “我认识个老朋友,他有一副龙骨,想来,用龙骨为你塑身最好不过了。不过我得先忙一阵子,忙完了才能为你取来。” 水暮颜说得很诚恳,不像是诱骗梦魇。梦魇愣神,不知如何回话。 梦魇忽然很想问,水暮颜,你怎么不愿意伤我了呢? 可梦魇还是没有问。 水暮颜看着梦魇,仿佛看到了过往的自己,孤零零,没有人护着,没有人在意,永远格格不入。 梦魇才踏入这世间,难道水暮颜真要为了一己私欲毁了她?这行为和白兰毁了水暮颜有区别? 水暮颜狠狠皱眉,她的前半生几乎毁在了白兰和顾墨云手里,难道现在自己要做刽子手,毁了梦魇和落九霜? 水暮颜越想越难过,更是不忍看着梦魇那双柔和的眼眸,随后她微微皱眉。 水暮颜转身欲走,梦魇却冲过去拽住她的手,莫名问了一句:“水暮颜,你是没有心的么?” 水暮颜微微皱眉,她从梦魇眼里看到了感情,随后水暮颜眉头皱得更深,她想起落九霜,当年对她动心时,也乱了方寸。 水暮颜不理会梦魇,甩开她的手,轻声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而后水暮颜匆忙离去,留下梦魇愣在原地。 梦魇见她离去,心里满是失落,她也忍不住嘲讽自己,“梦魇,有什么好失落的?她可是想杀了你呢……” 梦魇闭上沉沉的眸子,她不知道水暮颜说得话是真是假,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好想窥探水暮颜的内心。只是,梦魇再也不是想知道水暮颜有多假,她只想知道,现在的水暮颜究竟是在怎么看她的。是一个工具?是一把刀?还是落九霜?或者,真的将她梦魇看成一个独立的人。 风掠过她的脸颊,似乎吹得有些烦乱。 风城。 城荒殿。 白子佳回来这里,依稀带着泪痕,一进门便撞见枫叶雪坐在正堂,等着她回来。 白子佳望过去,枫叶雪眼里满是质问,还有凌厉。 白子佳禁不住问一句:“干嘛这么看着我?” 枫叶雪抿了一口茶,暮沉沉的说道:“如今风城尽在我手中,想要护着谁,我也已经能做到了。子佳,你要回来师门么?” 白子佳:“……” 空气死寂一般沉闷,两个人对望着,对峙着,谁都不啃再往下接话。 许久后,空气里响起一句轻淡的话:“好。” 枫叶雪坐在正堂上,眉宇间都是沉重的气息,他要的结果,似乎得到了。 天下初定,几个人就这样各自选择,又将踏入一个不知对错的未来。大家都肆意紧紧相逼,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空气都显得那么令人窒息,呼吸,是疼痛的。 可是,仍旧要熬下去。 无忧宫。 龙渊府。 水暮颜再次来到这里,白兰已经平静很多,不似半年前那般狂躁,看着水暮颜的眼神也软和了许多。 水暮颜有一刹那愣神,难道白兰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还是……没那么怨恨了? 随后水暮颜就笑了,怎么可能呢,这才不到一年。 白兰见她来了,沉默着,似乎,这么久以来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沉默。 水暮颜坐在他对面,静静望着他,两个人一言不发。 水暮颜从他眸中仿佛看到了什么,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是颓废? 日光从白兰头顶倾洒,将他一袭白衣映得更亮,这个男人沧桑的面容面无表情,水暮颜猜不到他的内心。 水暮颜来是想说什么呢?告诉白兰,其实,他还是会被放出去的? 水暮颜觉得真是无言以对,两个人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白兰对她恨之入骨了吧?水暮颜这么想着,也面无表情。 白兰盯着对面的人,那沧桑的眼神,早已经失去了往日嚣张的光泽。时光如此锐利,将曾经最美好的都统统划破,撕裂开来。 白兰还是开口了,只是,声音沉沉:“近来可好?都在做什么?” 听到白兰主动开口,水暮颜也是吃惊,随后她平静的回答:“风城的所有权都在枫叶雪手中了,西域一半的领域我分给了风月林。” 白兰笑了,水暮颜终于也学会了半遮半掩么?灭南宫一族的事,她只字不提。 看着白兰的笑,水暮颜也笑了,好像心事被看穿。 白兰平静的看着她,问道:“你变了。” 水暮颜愣神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回答道:“人都会变的。” “呵,是。”白兰鼻尖呼出冗长的叹息,“我也变了。” 水暮颜闻言微微皱眉,那句,你还好吗?始终没敢说出去。 白兰望着水暮颜,轻声问道:“怎么做事还不做绝?留着小辫子给人抓?” 水暮颜愣神,这话什么意思? 白兰见她一脸懵,笑得意味深长:“若是到最后不能独善其身,一开始呼风唤雨又有什么用呢?我,不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呵。”水暮颜笑得尴尬,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 白兰又是意味深长看着她,而后提醒似的说道:“你可长点心,坐上帝位,盯着你的人很多,想把你拉下来的人也不计其数。” 水暮颜笑了笑:“好。” 水暮颜心里一阵热乎,仿佛要将她的心烧焦,白兰的话太过于刺耳,水暮颜不想要帝位,可她不能说。 水暮颜抬头仰望天空,烈日倒映在她眸子里,将她的无助映得苍白。 白兰静静坐在她对面,看着这个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她还能坚持多久? 白兰知道,水暮颜是软禁他,却还是准许龙皓天等人通风报信,水暮颜这样软禁他无非是为了让他反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 白兰也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情分。 君臣之道?到底什么是君臣之道? 水暮颜低下头,静坐在那里不肯走,如果说梦魇是一面镜子,那么梦魇能反映水暮颜纷乱的情感。那白兰,当是一面镜子,反映她内心对权力的贪欲和滥用。 水暮颜望着白兰,反思自己,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当年白兰不是坏,也不是太无情,只是身居高位,便不得不做那些事。 而今,水暮颜也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才是对。 她走上今日的地位,仿佛更能懂得白兰当年的难处,还有无奈。 水暮颜唇角弯弯,她竟然误会白兰这么多年…… 水暮颜不说话,沉默着,看着白兰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水暮颜以为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却原来不是,白兰明着暗着护着她很多次了。 水暮颜想起很多白兰说过的话,比如,自千霏死后,白兰的忠言水暮颜半个字没听进去。白兰不是要置她于死地,是拦不住她太过于放肆的尖刺。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轻声道:“告辞。” 随后水暮颜离去,她心头有什么被触动了,原以为无情的东西,回忆,都似乎带着温暖。 可水暮颜又害怕这一切只是错觉,毕竟,白兰曾对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这也是她一直以来不肯再对白兰深信不疑的原因。 水暮颜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慢慢放下心中的仇恨,她做得有些过度了。 水暮颜闭上双眸,沉重的叹息。 “白兰,倘若我真欠你那么多,倘若时光饶过我们,倘若我还能做得到。那我还你,我们,终究会两不相欠。” 水暮颜低声呢喃,带着泪,她有些失魂落魄。 第48章 思亲情切 十四年后。 天下局势渐渐稳固,水暮颜一直遵照承诺,没有兴风作浪。而木左逸等人也都相安无事的坐镇无忧宫,仿佛白兰真的只是大病一场,并没有什么事。 这须臾十四年,对他们而言,不过就像是几月的功夫,漫长的生命让他们感受不到时间的快速。 龙皓天监管着南城,替白兰处理许多奏折,这十四年间,水暮颜也如同往年一般,尽忠职守。外界传言,白兰将千霏和水暮颜收在了无忧宫,恢复了水暮颜颜帝的身份。 雪寂殿。 水暮颜守着龙皓天批阅奏折,暖洋洋的太阳让人容易犯困,不一会儿水暮颜坐着的身子便往前面一栽,只听得一声“砰!” “啊——” 而后便是龙皓天笑话她的声音:“哈哈哈哈……” 水暮颜揉了揉磕疼了的头,一脸幽怨看着龙皓天,而后起身伸懒腰,问道:“你还要多久才弄完?” “呵,还要一会儿,你乏了便先去歇着,干嘛非要在这里耗着?”龙皓天朝她笑了笑,又埋下头去批阅。 “行吧。那你先忙着。”水暮颜走出雪寂殿,一出门便被烈日闪瞎了眼,她不由得抬手遮挡。 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那烈阳,而后她往庭院里的秋千走去,坐上去晃起来,仿佛清醒了许多。 水暮颜看着那地上的大片光影,静静发呆,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一直在运转。 直到一声呼喊将她从出神的状态拉回来:“师父——” 水暮颜吓得一激灵,险些从秋千上掉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白曦。 十八岁的白曦脸上的稚气未脱,一双眼睛水灵灵,很可爱。 白曦端着一杯茶来,神态温和:“师父,我来——” “等等,你叫谁呢?别乱叫,我什么时候是你师父了?”水暮颜微微皱眉,一脸懵看着白曦。 白曦说跪就跪!一本正经捧着茶仰头看水暮颜:“你教我法术,又传我做人之道,授我医术,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我本早就该叫你一声师父,只是一直对你怀恨在心,所以才拖了这么久。还望师父见谅。” 说完白曦一脸歉意,将茶水递出去,水暮颜却是好像在搞笑一般,抱着秋千一脸害怕看着白曦:“你知不知道一日为师后半句是什么?” “终生为父啊。”白曦这么回答,而后好像猜到了什么,又笑道:“在我心里,我会像尊重父皇一样尊重师父你的。虽然师父是女人,可我的心意是一样的。”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假装瑟瑟发抖补充道:“你让我想起一个成语——认贼作父。” 白曦一脸尴尬,笑容凝固,不待他有机会反应,水暮颜便端过那碗茶来,当着白曦的面将茶倒尽。 “师父——你……”白曦满脸尴尬藏不住,又不肯走。 水暮颜冷眼看着白曦,嘲讽道:“白兰当真生了个好儿子,有奶便是娘?” 白曦闻言狠狠皱起眉头,出言反驳:“你……” 水暮颜晃了晃秋千,一脸冷笑:“我什么我,我就这样一个人。我教你东西只不过是不想未来的继承人一副孬样,你也不用谢我,毕竟我教你东西只是和龙皓天的一笔交易罢了。” “这……”白曦更加困惑,与龙皓天的交易?可龙皓天说,是水暮颜主动要教白曦的。而且这么多年来,水暮颜对他极好。 只是,随着白曦年岁渐长,水暮颜倒是说话越发不客气,对白曦也越来越严厉,不似小时候那般哄着白曦了。 白曦看着水暮颜那副傲慢的模样,便知难而退,起身行礼告退:“是,白曦告退。” 白曦刚转身便对上倚靠在门边的龙皓天那一副看笑话的眼神,白曦张张嘴,又迅速低下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龙皓天倚靠在门边,抱拳看着水暮颜和白曦,笑着摇摇头。 “谁给他出的馊主意?”水暮颜埋怨着。 龙皓天耸耸肩,而后表示不是他。 白曦叹息一声,而后站在那里不肯走,水暮颜轻轻晃着秋千看向他,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白曦犹豫了许久,还是上前开口:“我想见见我的父皇。” “不可能的事。”水暮颜一瞬间变了脸。 白曦不甘心:“可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都快忘了他的模样。” 水暮颜冷笑:“忘了不是更好?等你长大了,你就是少帝,记不得他也好,你登基更不用顾及他的颜面。” 水暮颜话说得无情,一旁的龙皓天不由得笑了,哼了一声。 白曦还想说什么,水暮颜抢先回绝:“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痴心妄想见到他,想见他就杀了我。” 白曦想不通,一个教他爱民,教他正义,教他道德的人,怎么说得出这种混账话。 于是白曦理直气壮问道:“木上将总是让我不要恨你,还说什么你其实对我很好,你能给我那么多权力,为何不肯让我见一见父皇?你到底在怕什么?” 面对白曦的喊话,水暮颜微微吃惊,白曦小小年纪看得懂这些么?水暮颜沉默的功夫,白曦已经给她跪下。 白曦稚嫩的脸庞上一双眉头紧皱,像是耍脾气一般,他却给水暮颜磕头:“师父——我求您,让我见一见父皇,我已经十四年没有见过他了,实在想念。近日来,妹妹也很想念他们,白曦能否——” “白云让你来说情的?”水暮颜冷着脸问他。 白曦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扛罪:“不是,是我自己想父皇母后了,所以……” 水暮颜丢下一句话:“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和白云有来往,白云我可以送到你父皇那儿去。她是你妹妹,送过去和你父亲团圆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你觉着呢?” 水暮颜那一身气息逼人,白曦吓得额上冒汗,可他也知道,水暮颜向来舍不得打他,只是比较凶而已。 “不好……我也要看父皇母后……”白曦的声音弱了几分,可他还是想坚持。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你真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水暮颜像是恶作剧一般这么笑白曦,一脸的风轻云淡。 白曦委屈的看着她,眼泪汪汪,没两下便哇的一声哭了…… “哇……我要父皇……”白曦多年来的委屈终于都哭出来了,在水暮颜面前泪流成河,哭声刺耳,震天响。 水暮颜则是安静的听他哭,不去哄,也不安慰,而一旁的龙皓天则是看得有些不忍心,几次想去哄,却都被水暮颜冷眼扫过去,给挡住了。 等到白曦嗓子哭哑了,眼睛干涸,整个人恹恹的,一脸伤心坐在那里,水暮颜才走过去,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白曦以为她心软了,赶忙喊:“师父——” 水暮颜伸出手揉揉他的头,笑道:“嗓子哭哑了吧,眼睛哭肿了吧,你看,多可怜,可我还是铁石心肠不会答应你啊。所以说,哭是最没有用的,别人不会因为你弱就让着你,你要的是同情的目光?诺,龙皓天就挺心疼你,要不要去他怀里哭会儿?” 龙皓天见水暮颜这么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生在帝王家,本来就是受罪的。龙皓天倒是不担心水暮颜这样教白曦,会不会扭曲他幼小的心灵。就算会,他又能如何? 水暮颜也给白曦跪下,一脸委屈说道:“我也给你跪下,我求你不要再提要去见你父皇这件事,你能答应我?” 白曦委屈的摇摇头,又开始哭。 水暮颜笑了:“当年我给你爹跪了多少次?我甚至差点被你爹打死,可你爹也没放过我,没放过我爱的人,没放过我在意的人。白曦,你说,我当年不可怜?” 这是白曦第一次听到水暮颜说白兰的坏话,在白曦心里,白兰一直是个伟大的人,因为他是魔帝,睥睨众生,福泽万民。 “你……说我爹坏话。”白曦这么来了一句。 水暮颜挑眉一笑,点点头:“是啊,我在说他坏话,那我不说了,免得破坏你爹在你心里完美无瑕的形象。但是白曦我告诉你,我就是个坏人,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无理取闹的要求,知道吗?也请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再敢提这个事,我就揍你。” 水暮颜挥了挥拳头,吓白曦,白曦鼻子一酸,又开口:“我要见父皇……” “……” 水暮颜满脸黑线,她拿白曦没办法,只得看向龙皓天:“怎么着?不来管管你的少帝?一会儿我真一巴掌打下去他受得住?” 龙皓天一脸无奈看着水暮颜,他自然清楚水暮颜为何不许白曦去看白兰,白兰若是见到白曦,可能会让白曦去联络旧部造反。 而且白兰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倘若白曦都告诉他,那水暮颜囚禁他就没有任何效果。水暮颜就是想让白兰孤立无援,深深体会水暮颜曾经所承受的。 龙皓天走过来,将白曦拉起来,白曦却耍浑,大哭起来。 水暮颜伸手就是一巴掌,白曦被打疼了,哭声戛然而止。 龙皓天一脸震惊看过去,水暮颜却笑道:“我不是说了么,哭也没有用,干嘛还哭?都是十八岁的人了,难道失了你父皇的宠就这么娇气?我从来不惯着小孩子,更不会惯着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白曦一脸震惊看着水暮颜,眼泪汪汪,委屈爬满他的脸,水暮颜却熟视无睹。 “想要的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的,等你哪一天坐上少帝之位,得到天下人的认可,我就放你爹出来。在此之前,你别想见到你爹。”水暮颜毫不客气,就这么无情,随后直接走人。 白曦愣在那里,心里疼痛,他目光里多了一层怨恨,逆臣贼子四个字在他心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龙皓天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本以为白曦会扑在他怀里哭,却不想白曦只是默默转身,推开龙皓天,撒着小脚丫往龙渊府跑去。 “少帝你要去哪里?”龙皓天跟上去。 龙渊府。 白曦跑到龙渊府门口,守卫见了他,只当是没看见,可那高墙森严,白曦不知道要从哪里进去。 第49章 光复千秋谷 白曦把心一横,朝着大门冲过去,守在门口的疾如风一下子将他捞起来,白曦只能在他怀里死命挣扎。 “放开我!我要见我父皇!放开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我迟早杀了你们!”白曦将心里多年的怨恨全数撒在疾如风身上,白曦张嘴就是一口咬下去。 疾如风被咬疼了,一甩手就将白曦摔在地上,白曦疼得龇牙咧嘴,一脸痛苦爬起来。 疾如风皱眉道:“若不是主上吩咐对你照看有加,你以为你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咆哮?少帝?哼,不过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龙皓天见状也不管,只是站在后面看。 白曦一脸怒气,眼泪不断滑落,他小小的拳头渐渐捏紧,似乎要拼命。 疾如风连连摇头:“没出息的小鬼,你以为你能打得过谁?就算伤了你又如何?主上也不会怪于我,你若要送死只管来。” 松藏隐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听疾如风这么说,不由得接话:“比起他爹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家伙倒是个例外,真是丢人。” 白曦受辱,眼泪又啪嗒砸下来,龙皓天赶忙上去,为他拭泪:“别哭,丢人。跟我回去,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败他们了你再来,不要送死。” 龙皓天的声音终究要温柔些,白曦再恨也只能听龙皓天的,于是白曦跟着龙皓天抱回了龙崎府。 龙皓天心中微微沉重,他看着白曦,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邑闲阜也曾倾心待他,将他护得好好的。可龙皓天却连一句师父都没来得及喊,邑闲阜便在大战中离世。 “诶。”龙皓天感受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之重,邑闲阜的责任是辅佐白兰,龙皓天的责任是辅佐白曦。 夜间。 龙渊府。 水暮颜果真守信,将白云带来了。当白云被送到奇雨薇面前时,奇雨薇扑了过去,抱住白云就哭,十四年的思念之情汹涌而出。 白兰看见水暮颜时,眸中尽是冰冷,十四年来,水暮颜来了不少次,白兰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如今的平静。想来是被岁月磨平了怨恨和棱角,只剩下悲哀。 奇雨薇哭了好一会儿,才问:“哥哥呢?” 白云从头到尾都没哭,只是很淡定看着那个身为母亲的奇雨薇,回答:“哥哥在龙崎府。” “你还我曦儿!贱人!”奇雨薇又开骂。 水暮颜冷哼一声,瞥了奇雨薇一眼,眼底却又不忍,她不能理解奇雨薇的思念之痛,但她知道,大概就是撕心裂肺,远不及当年水暮颜失去千霏的痛。 奇雨薇伸手想要推水暮颜,水暮颜却轻松闪开,轻声道一句:“你非要在孩子面前丢脸?你看看你的姿态,活像个泼妇。” 水暮颜无情的怼奇雨薇,奇雨薇闻言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个不伦不类的女人,连孩子都没有,又怎么知道我思念孩子的痛苦!” 水暮颜冷哼一声:“我不懂你的痛苦,你又懂我当年失去挚友的痛苦?” 面对水暮颜的冰冷反问,奇雨薇冷讽:“你活该!你的痛苦与我何干?逆臣贼子,就算是受尽苦楚也是活该!” 奇雨薇的话格外扎心,刺耳,水暮颜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心中却是掀起滔天巨浪。 水暮颜一脸不屑的看着奇雨薇,笑道:“你瞧瞧你,到如今都还以为自己是帝后呢?白兰都成了阶下囚十四年了,你还不肯放下你那可笑的虚荣?听听你说的那些话,我的痛苦与你何干?呵,可不就是嘛!那你的痛苦是不是也与我无关?” 水暮颜眼里的恨快要溢出来,她厌恶至极奇雨薇这样自私到底的念头,仿佛给别人造成伤害可以永远不在意。 “你高高在上也只是曾经,倘若白兰死了,你以为你还能这么嚣张?一个依靠男人的女人,不过是个附属品罢了,这一世都不会有半点自我价值的体现。”水暮颜将话说绝,将奇雨薇贬斥得一无是处。 白云听得心累,她不由得看向奇雨薇,轻声道:“水暮颜再如何也未曾在我和哥哥面前说过你们半句不是,怎么一见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她难堪?难怪这么多年来她都不肯让哥哥来看你们,真要是见面了,母后你这样的恶劣态度不知道要教坏哥哥多少,只怕哥哥学了那么多正道都被你一句话给毁了。满脑子都是怨恨,丝毫不知道反思自己的错,我竟然有你这样一个母亲,诶。” 奇雨薇一脸震惊看着白云,眼泪砸下来,一脸的怒气,她捏住白云肩头,斥责:“你怎么跟母后说话的?你竟然帮着这个小贱人!才十四年,你这胳膊肘竟然要往外拐,帮着一个逆臣贼子!” 白云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挣脱奇雨薇的双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石凳上,认真看着白兰,轻声唤了句:“父皇。” 白兰始终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白云唤他,他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面无表情。 奇雨薇感到痛心,她叫嚣着就要朝水暮颜扑过去,水暮颜皱皱眉头,而后闪开,奇雨薇便扑了空,倒在地上,十分尴尬。 白云摇摇头,走过去站在她身旁一本正经斥责道:“你还有一点帝后的模样么?真丢人,活像是泼妇,没有一点教养。”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扭头看过去,而后她看了白云一眼,说道:“你没经历过你母后的痛苦,理解不了她的崩溃,又有什么资格以这样的口吻教训她呢?” 白云闻言乖了些,微微皱眉道:“我只是不想她再继续丢人,你曾经历的不比她惨痛千万倍?我怎么不见你对她声嘶力竭?你不是帝后,胸襟却比她一个该母仪天下的人还要广许多,她不自惭形秽便罢,怎么还有脸在这里撒泼?” 随后便是一声闷哼,白云跪在了地上,那双脚被石头打得跪下。 白云不服气的看向水暮颜,冷冷道:“你这个女人,我与我母后的事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水暮颜冷笑:“我才懒得管,只是,我看不惯你这样心气高的,随便看两本书便自以为了不起了?屁都不懂便对长辈指手画脚,如此目无尊长,不是找打是什么?” 白云脸色有些难看,可那张脸还是倔强,哼了一声,冷着脸坐在石桌上。 水暮颜站在那里看着白云,微微皱眉,而后瞥了一眼奇雨薇,冷漠的走掉。 白兰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中讶异,水暮颜怎么将白云送来了?眼前的白云,真是他女儿? 十四年一晃而过,水暮颜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如今的她真正做到了大权在握,那个帝位,只要她想要,就能拿到。 没多久,水暮颜便同千霏回了千秋谷,而那一日,千秋谷内涌入大批军队,几乎将千秋谷填满。江湖上都在传,水暮颜要造反,原本那些安分下来的臣子也都开始慌乱,时隔十四年,水暮颜终于起兵造反了么? 千秋谷。 千霏站在雁门关的城墙上,极目远眺,旧景依旧在,故人不在。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抚上城墙布满灰尘的墙头,那厮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杀伐声快要冲破她耳膜,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千霏目光悲凉,无言以对。 “千谷主,恭喜呀。”梦魇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千霏身后,脸上的笑说不清是讽刺还是不屑。 千霏习惯了她这种态度,见怪不怪了,只是轻声问:“你来做什么?” 梦魇右手食指卷起长发,一脸娇俏看着千霏说道:“来看看你失而复得后的心情,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嘛。是不是因为故友都死了,自己还悲哀的活在世间呢?” 梦魇字句如针,扎得千霏心疼。 千霏皱眉警告她:“梦魇,你出言不逊很多次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梦魇轻蔑的看向她:“呵,你当然不敢拿我怎么样。如今你千秋谷刚刚重建,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说着水暮颜的闲话,叛军还未剿清,你确定要和我闹翻脸?和我闹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千霏投鼠忌器,她清楚梦魇代表了什么,她那副九帝的身子代表了白兰,梦魇一句话便可以号令天下间那些白兰的部下叛乱。 “哼!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千霏咬牙切齿,一脸怨恨。 “你们这些人呐,就喜欢说大话,今天让这个好看,明天让那个好看。你让几个人好看了?将你害成这样的卫翎霄和白凌鸢不照样逍遥法外?她们可是有后台的人,你以为你能怎样?水暮颜再厉害也只能在魔界兴风作浪,你以为她还能把手伸到神界?再说了,水暮颜舍得将毒手伸向顾墨云?瞧他们那亲近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红颜知己呢。” 梦魇将千霏心里的犹豫全部揉在一起,制成毒药,给她强行灌下去。 千霏冷眼看着她,理智的问:“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梦魇不屑的轻哼一声,而后幽幽的说道:“谁稀罕管你们的闲事,我只不过是好奇你们口中的情情爱爱啊,什么情深义重啊,什么患难之交啊,什么天长地久啊……乱七八糟的!”梦魇表情浮夸,一脸的嫌恶,她翻了个白眼又讽刺道:“我就是来看个笑话罢了,看看你们这些就知道捡软柿子欺负的人,究竟背后有多怂。不敢寻仇还非要以不忍伤了彼此情分的推辞来敷衍,蒙得了外人蒙不了我梦魇。你们一个个的心里想什么我可清楚得很。” 千霏看着梦魇那讨人厌的面孔,心里一顿烦躁,随后她并不打算理会梦魇,转身的瞬间却被梦魇喊住。 梦魇见她这样冷漠,直接大喊:“你是不是知道水暮颜不会为你杀上瑶池,所以才不敢提起报仇之事?” 千霏停在那里一脸冷漠,眼里的怒气渐渐上升,梦魇见她停下,又添油加醋道:“我就知道,你们在这世上就是抱团取暖的一群人。没有水暮颜你什么事都办不成,水暮颜没了你却还是有一群人。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暗地里护着那些人。” 千霏回头,望着梦魇,又见梦魇一脸感慨:“诶,我就知道她就是个多情的人,还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就是欺负我不懂人世间的感情,可我也不瞎,看你们几个就什么都懂了。” 第50章 杀上瑶池? 千霏见梦魇白了她一眼,便一脸讽刺反问:“那你懂什么了?” 梦魇一脸得意说道:“千秋谷还在时,你舍不得你身后那几个人。而那时水暮颜除了你一无所有。而今,恰好一切反过来,你除了水暮颜一无所有,而今水暮颜却拥有了曾经的所有人。” 千霏冷笑一下,并不言语。 梦魇靠近她,又笑道:“你说讽刺不讽刺?当年你割舍不下那几个人,她割舍不下你,她为了你违抗君令,最后落得个逆臣贼子的下场。要我说,就是她当初太傻太天真,表白那么多人都被拒绝,唯有你没拒绝。你这么冷的性子,给了一点温暖她就沦陷了,若非执念太深,她也将你看成了执念,又怎么会那么拼命护你。” 梦魇一副思考的模样问道:“千霏,你说,她到底是为一份执念拼命还是为了你拼命?这一点我还真没想通。” 千霏的心一阵阵刺痛,她一脸正宫模样看着梦魇,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看似无意的话能够挑起什么来?你缠着阿颜学习人心的感情我不拦着,但是你想借机挑拨离间我也绝不姑息。还有,你个不成形的东西,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小心这张嘴被我缝上!” 千霏那双眼睛瞪得吓人,梦魇哆嗦了一下,而后理亏的看着千霏,不甘心的狡辩着:“挑拨离间?你们感情若是真,还怕什么挑拨离间?明明就是你疑心生暗鬼,我就是喜欢说话刺激你们,怎么了?不爽你打我呀!” 千霏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和你一个后生晚辈计较,真是掉价。” 而后高冷的走了,剩下梦魇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 梦魇眼中满是委屈,嘴上骂骂咧咧:“后生晚辈……呵,都看不起我梦魇,行啊,我不搞得你们鸡飞狗跳我就不是梦魇!” 梦魇好生气,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鄙视过?还不都是水暮颜!要不是遇到她,梦魇怎么会有这么多倒霉事? 一想起水暮颜,梦魇便又心生毒计。 “哼,挑不起你的火,我还挑不起水暮颜的火?”梦魇拂袖,一脸怒气往雪寂殿去。 雪寂殿。 梦魇来时水暮颜正一只手撑着头想事情,想得入迷,所以梦魇走到她面前她都没反应。 梦魇微微皱眉,伸手去晃了晃,却被水暮颜一把抓住手,吓得梦魇一哆嗦:“哇!你什么毛病?一天不调戏我你不舒服是不是?” 水暮颜这才幽幽抬头,勾唇笑道:“知道要被调戏还离我这么近,你欲擒故纵?” “呸!禽兽!”梦魇翻了个白眼。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一本正经看向她:“又来作什么妖?” 梦魇闻言真是生气了,难道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只会作妖的人?什么狗屁逻辑!她好歹也是个上古妖魔!杀气去哪里了?不行,得找回来。 于是梦魇一脸高冷看着水暮颜,本想给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却在水暮颜那挑眉瞪眼一脸吃惊的表情里破功。 梦魇扶额,静默片刻,而后问水暮颜:“你到底是高冷还是没心没肺?” 水暮颜长长的哦了一声,而后双手撑头对她笑:“你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梦魇眨了眨眼睛问道:“你骂我还是夸我?” “夸你呢。”水暮颜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梦魇撇撇嘴,酝酿着怎么挑起水暮颜的火,她幽幽看向水暮颜,一脸狐疑问道:“你花这么大力气重振千秋谷,接下来不会是要谋权篡位,发动之战,杀上瑶池吧?” 水暮颜长眉一挑,故作惊讶:“这么好的点子我怎么没想到!不愧是梦魇,馊主意一箩筐。” 梦魇听到前半截还笑了笑,闻言后半截,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水暮颜勾唇一笑,看着梦魇笑道:“千秋谷的事是我和千霏的事,和你什么关系啊?你这么关心做什么?居心叵测?还是你想挑灯拨火?” 梦魇被猜个正着,心里一慌,连连皱眉反驳:“哪有!我只是关心你而已,看你的人生就像看戏一样,我这不是想着后面还会上演更精彩的戏码呢!” 水暮颜看着梦魇那一脸心虚的表情,不由得摇头:“小孩子心性。” 梦魇忍无可忍,直接怼:“我只是没你那么懂风月情,我不是小孩子心性,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你的用词?” 水暮颜笑看一脸炸毛的她,步步逼近,梦魇又是一哆嗦,慌张喊:“臭流氓你要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 水暮颜大笑:“哈哈哈……还说你不是小孩心性,你见过哪个成熟的人还会像你这样脸红心跳的?不就是调戏你么?多大点事。” 面对水暮颜这不要脸的行为,梦魇也是很尴尬,不过她也习惯了水暮颜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懒得与她拌嘴。 梦魇哼了哼,而后幽幽的说道:“成天就知道处处留情,也难怪千霏要对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水暮颜当即心头一紧,微微皱眉道:“你乱说些什么?” 梦魇知道她上钩了,于是更加漫不经心,一脸傲慢:“哼,我乱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这些年你出兵平乱怎么不动西域和风城?风月林也不动,你这些行为在千霏看来是什么?她嘴上不计较,心里还能不计较?她那样小家子气的一个人,早就计划好重振千秋谷以后攻打西域和风月林了,你以为人家真等着你为她报仇雪恨呢?” 水暮颜不知道梦魇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也担心千霏真这样。水暮颜低头不语,梦魇说得很对,水暮颜就是不动那三个地方,而且,自洛神帝在西域没回来后,水暮颜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动过那三个地方。 梦魇见她不说话,又讽刺道:“瞧瞧你自己,当初势单力孤,叫着吼着要夺权为千霏讨回公道。而今位高权重,全天下都是你说了算,你又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顾此失彼你懂不懂?水暮颜,你这一生的命格都是错过,我看呐,也不怪什么天意,要怪就怪你这性子,最是优柔寡断。” 水暮颜微微皱眉,她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太过于割舍不下。就是太喜欢追求一个公平,所以让人觉得她想做个老好人,将她所有的期盼都判定为渣! 梦魇瞧她那不言不语的状态,便知说到她心坎里了,于是更加得意的添油加醋:“不是我诅咒你,按照你这性子发展下去,千霏指不定还会死一次。” 水暮颜当即对她横眉冷对。 梦魇讽刺的哼了一声,而后摇摇头道:“水暮颜你瞪我就能改变事实了?你舍不得对那些人下手千霏舍得啊,而且他们伤害的是千霏又不是你,你自然可以不管千霏的感受。千霏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要经过你同意?” 水暮颜无言以对,梦魇说得极是,可冤冤相报何时了? 梦魇叹息一声,而后说道:“要我说,顾墨云这个罪魁祸首活着本身就是对千霏的一种刺激。还有卫翎霄和白凌鸢,这两个人对千霏的背叛和出卖才是让千霏不能释怀的。若她们不死,估计千霏一世难安。” 水暮颜望向梦魇,有些话她不敢说,说出来也没多大意义。谁会相信她正在布局一场天大的阴谋? 梦魇见水暮颜哑巴了,有些不满的问道:“你沉默算什么意思?你要想用时间来磨平千霏心里的创伤就直接明了的告诉她。免得她殷殷期盼,又不敢对你奢望什么。每次和她聊天,看到她那为难又绝望的眼神,连我都心疼。” “诶,这个世界果然是强者为尊的世界。顾墨云等人有权有势有背景,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对。像千霏这样的卑微之人,即便是起死回生也没几个人记得她的痛。就连你这样的挚友,不也将她的伤痛忘在脑后?所以说呐……人嘛,就是很自私的,都只会说说而已,哪有什么真心相护一辈子,假的假的。” 梦魇的话像是一张网,将水暮颜困住,她心里总是在想这些,可她总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太多。当真是,千霏不表态,水暮颜便无动于衷? 水暮颜摸着良心问自己,到底要怎样? 梦魇看着水暮颜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再次问道:“水暮颜,现在千霏重新坐上了千秋谷谷主的位置,你打算怎么办?你要谋权篡位的话,又要给她分配什么功劳?你若有朝一日坐上龙位,你要立谁为后?千霏?还是洛神帝?” 洛神帝三个字将水暮颜惊醒,她一脸警惕看着梦魇,心里纷乱。 梦魇见她仍旧不说话,免不得又是叹息又是摇头:“诶,多情扰心啊。你水暮颜就是个渣,伤了一群人不说,还用一套套情来套住她们。千霏真可怜,醒来什么都没了,爱情没了,友情摇摇欲坠,还被你蒙在鼓里……” “滚——”水暮颜听不下去了,直接骂人。 梦魇惊得一哆嗦,而后心头怒火升起,回怼:“渣滓就是渣滓,做了什么混蛋事也说不得!我等着看千霏和你撕破脸,你这两面三刀的人!” 随后梦魇出了雪寂殿,留下水暮颜一人在那里反思。 梦魇说得一点不错,水暮颜就是想拖延,她早已厌倦了报复,可千霏心里的痛和怨恨还没有抹平,她不敢厌倦。 水暮颜望着那明晃晃的日光,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望着那一双杀人无数的手,轻轻动了动,麻木的感知着无法停止的杀戮。 水暮颜晃了晃脑袋,仔细回想这一路走来的辛酸,千霏没有一日不在想着如何重振千秋谷。水暮颜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一件事,她不该早早地决定要夺位。 水暮颜一脸悲戚,她不知所措,如果当初没有幽禁白兰,是不是千霏的报复心不会膨胀?这些年来,千霏的报复心越来越强,水暮颜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水暮颜不敢说,她更怕自己一句话不对,让千霏连她也疏远了。 若连水暮颜也失去了,那千霏真是孤家寡人。水暮颜是绝不可能让千霏在这时候一个人的。 “杀上瑶池?”水暮颜轻声呢喃,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杀上瑶池便不再是她们的个人恩怨,而是两界的恩怨,所以,水暮颜从来不敢在千霏面前提这个。 第51章 千霏复仇 水暮颜决心去试试千霏的态度,倘若千霏还是执意要复仇,那水暮颜便不再顾其他,只当是还千霏的情。而水暮颜也知道,自己早就欠下了还不清的人情,眼下唯有偏执的选择保住其中一个,方能全身而退。 千秋谷。 雨雪宫。 千霏坐在庭院里,出神。她想起了顾墨云,她也一直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报复顾墨云。那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杀她的人,更重要的是,那是水暮颜心尖尖上的人。 千霏复仇心切,可她明白,倘若真伤了顾墨云,水暮颜必然心疼不已。 梦魇的话像是毒药一样在她心里蔓延,特别是乱世引的死,千霏格外介意。整个千秋谷,除了寒啸悲以外,最能够懂千霏的便也只有乱世引了。 一想起如今那两个叛徒逍遥法外,顾墨云只是失去记忆便活得那般逍遥,千霏不由得怨从心起。 她不清楚水暮颜为何要封印了顾墨云的记忆,还藏在心里。在千霏看来,水暮颜是想和顾墨云划清界限,并且将顾墨云永远埋在心里。 可顾墨云频繁来找水暮颜,两人相谈甚欢,水暮颜心里对顾墨云的看法也在悄然改变。这一切千霏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说。 “阿颜,我到底该怎么办?”千霏两眼无神,迷茫不安,日头将她晒得有些晕乎乎的,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日千秋谷的烈火…… 水暮颜远远的便望见千霏那一脸伤情的模样,水暮颜大概是猜到了千霏的想法。她正对千霏,站得很远,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千霏并没有注意到她。 千霏很快落下泪来,她所有的委屈和脆弱都化作泪水,汹涌而出。她如今虽是重新坐上千秋谷谷主的位置,可千秋谷早不是当初的千秋谷,而她也只是拥有了一个空壳子千秋谷罢了。 千霏很怀念当初千秋六魔的日子,有说有笑。于是她嘴角又挂着笑,她那又哭又笑的模样让水暮颜见了格外心疼。 水暮颜朝她走去,脚步声有些急促,所以惊扰了还在回忆里的千霏。四目相对的瞬间,千霏那双受伤的眼神闪躲不及,被水暮颜抓个正着。 千霏慌忙转过身去,仓皇问道:“你怎么来了?” “难道我不该来么?”水暮颜这样问,她心疼的走到千霏跟前,千霏却总是逃避她的眼神。 千霏擦掉眼泪,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这一刻水暮颜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开始生分。而水暮颜始终不敢开口对她说,千霏,我在。 水暮颜坐下后直白的问她:“如今千秋谷重建,你怎么打算的?” 千霏听不出水暮颜背后真正想问什么,只是,她凝神的瞬间感受到了水暮颜沉甸甸的心事。她又想起梦魇的话来,水暮颜大概是担心顾墨云和洛神帝的安危吧,水暮颜害怕千霏报复这两人。 千霏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凉,自从洛神帝和她再次见面后离去,便再也没了音信,听人说,洛神帝在西域做了洛雪儿的夫君。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千霏笑了笑,问她:“你很久没见到洛神帝了吧,要不要去西域看看?你也忙了很久了。” 水暮颜闻言有些颤抖,千霏话里话外都是生分,都是担忧,都是孤单。 水暮颜想起千霏魂飞魄散的那些年,洛神帝陪在她身边,可她满心都是复仇,根本感受不到该有的幸福。而今千霏满心都是复仇,水暮颜陪在她身边,却远不如洛神帝当年陪在水暮颜身边时会照顾人,现在的千霏何谈幸福? 况且千霏对水暮颜爱而不得,心里自然是对洛神帝颇为芥蒂,眼下说这话,不知心里有多痛。 水暮颜笑了笑接话道:“提她做什么?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千霏心里一抖,她怔了怔望着水暮颜,轻声问道:“水暮颜,她对你掏心掏肺,你就为了让我安心些,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么?” 千霏的目光都是责备,还有嫌弃,而对面的水暮颜也是面容羞愧,眼中满是悲哀。 “明知提她你会不开心,都避开这个话题这么久了,干嘛又提呢?”水暮颜牵强的笑着,一副讨好相。 千霏心里颇为难过,她看着水暮颜一脸为难的模样,既心疼又气愤:“那是不是我不提你便不会想着她?” 水暮颜微微皱眉,不仅是感到为难,更是感到难堪。 千霏疲惫的扶额,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不想看到水暮颜难过的模样,可她讨厌水暮颜心口不一的模样,她忍不住要怼水暮颜。 说到底,她还是爱而不得,心中颇为不满。 千霏咬咬唇,一脸质问:“你说句实话,我将你困在身边是不是我的错?” 水暮颜闻言又是皱眉,她不敢逃避眼神,她直接面对千霏那拷问的眼神,身子被吓得有些僵硬。笑容凝固在嘴角,看起来似笑非笑。 面对千霏的询问,水暮颜早就想好了回答,她不急不缓的说道:“早些年我们便约定好了一辈子不分开,你又算哪门子囚禁呢?” 千霏又问:“可你已经爱上洛神帝了,我一回来就强行将你留下,在别人眼里我不就是霸占着你么?” 水暮颜笑容里满是安慰和心酸:“我喜欢过白兰,还差点成亲,我怎么不见别人说你抢了白兰的人?我喜欢过的人不止洛神帝一个啊,我和她都已经过去了,再过些年,谁还记得我曾喜欢过她呢?” 千霏笑不出来,水暮颜是习惯这般口不对心,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都不会疼么? “你和她睡过了,也没关系么?”千霏捂住嘴,冷不丁问道。 水暮颜回答迟疑片刻,她愣了愣,而后尴尬一笑:“睡过了又如何?寂寞了,总会有需要。” “呵,还在撒谎。”千霏心里满是怨恨和嫌弃,水暮颜就算撒出弥天大谎来,也骗不了千霏。 水暮颜知道继续说下去也毫无意义,她只得交代最后一句:“白子佳说,若是撒谎了,能骗一辈子也好。” 千霏却固执得要命,当即反驳水暮颜:“可我从来就不需要谎言!” “……”水暮颜不说话了,她无言以对。 水暮颜感到尴尬万分,气氛更是沉寂得可怕,水暮颜心里不断的压抑着,她的耐性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因为在千霏面前她几乎不发脾气,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水暮颜百般无奈,只得强行扭转话题:“千霏,什么时候我们去神界找卫翎霄吧,这么多年了,也该算算账了。” 千霏愣了愣,而后一脸认真望着水暮颜,问道:“你连她们也不放过?” “我听你的,你说放过就放过,那我们放过她们么?”水暮颜实力甩锅,一句话将千霏问得语塞。 不日,水暮颜和千霏一脸傲气进了翎天宫,这么多年的努力,似乎要有结果了。 翎天宫。 千霏望着久违的故友,脸上除了用冷漠来伪装一切复杂情绪之外,便只剩下沉默。 卫翎霄和白凌鸢满心愧疚,时过境迁,谁也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尴尬会面。 千霏目光多少带着些责备,她内心所有的修养都在支撑着她此刻的淡定,她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还是想来问一句:“你们当初可后悔杀了我?” 卫翎霄看着千霏如今那满目伤情,不后悔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卫翎霄总是梦见千霏临死前的模样,躲在暗处的她们是如何做到见死不救的? “后悔。”卫翎霄微微一笑,没有多余的话语。 千霏抿了一口茶,看向卫翎霄身旁的白凌鸢,语气冰冷的问道:“白凌鸢,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么?” 白凌鸢这么多年来也早有悔悟,纵使她当年性子再如何过激,现在也变了许多了。白凌鸢看向一旁始终站立着的水暮颜,水暮颜表现出来的沉稳和沧桑是她白凌鸢对水暮颜造成的后果。 “有什么话能表达这无情的事实的发生后的亏欠么?一切已经发生了,不可挽回,我也无话可说,一切都是注定。”白凌鸢不卑不亢,她们之间是不两立,她从未做错过任何事,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神界着想。 白凌鸢又补充道:“两界互相安插卧底,这本就是一场公平的战争。难道现在我要反过来向你们道歉?我做不到,也绝对不可能。” 白凌鸢说得句句在理,站在整个大局的角度来说,她们没有做错半点。所以,怪不到她们头上。 千霏冷笑一声,端在手里的茶盏一下摔了出去,面部表情抽搐,她所依靠的最后一点点的情分,竟然也这么可笑。世间真是如此,一句不两立可以毁掉所有。 千霏指着卫翎霄心情复杂的说道:“当初你借用洛神帝的力量毁了寒啸悲一半修为,而今我来替她讨债;还有乱世引的死,月玲珑和长相思的死,千秋六魔,竟然死了四个,呵呵,这笔账我们也该清算一下了。” 说话间水暮颜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身杀气看向卫翎霄和白凌鸢,可他们俩怎么可能让千霏胡作非为?白凌鸢早就布好了局,司战天宫的人和五大宫主早就埋伏在此。 白凌鸢拍了拍手,帷幕后走出来几个人,分别是瞿灭,思姬雅,冷馨,赤月,明兮神尊。 水暮颜一人之力自然打不过这么多人,加上千霏也不能完胜,于是水暮颜放弃了直接对战,一条毒计从她心里衍生出来。 水暮颜一脸痞气看了众人一眼,而后笑着坐在千霏身旁,一脸阴冷看着卫翎霄和白凌鸢,冷冷道:“既然你们依旧如此,那别怪我太不是东西,毕竟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没有情分了。” 所有人都以为水暮颜要大战一场,可她那一脸流氓气息根本不像是要打架的,众人只是看着水暮颜幻化出一只灵鸢,红色的灵鸢从她手心化作一道光迅速消失在翎天宫。 瞿灭一脸紧张问她:“你这是给谁传信?” 水暮颜悠闲的抿了一口茶,仰面蔑视瞿灭:“我来给你们唱一出大戏!” 那奸诈的表情看得众人心虚。 明兮神帝看着满脸奸诈的水暮颜,心里自然是鄙视的,可他好奇为何顾墨云偏生爱上了这样一个妖魔。要姿色远不如那些仙女,要身材也很一般,一身杀气还很重,这样一个女人,到底哪里值得顾墨云如此神魂颠倒? 第52章 顾墨云自毁修为? 千霏看向水暮颜,轻声问道:“你给谁传信了?” “顾墨云。”水暮颜从容的说。 千霏满眼震惊,她不懂水暮颜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们想脱身根本不是难事,可为何找顾墨云来?莫非水暮颜想要翻旧账? 千霏低头思索,她不敢轻易问水暮颜,她也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现在自顾不暇,她的内心在黑化和不黑化之间徘徊着。 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众叛亲离,万人排挤的情况下还继续天真着,千霏那颗谨慎的心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心,她所信任的都背叛她,伤害她,最后还完全没有认错的态度。况且,对方是神,千霏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原谅卫翎霄和白凌鸢当年对她,对千秋谷所做的任何事。 她和乱世引的关系匪浅,可乱世引却也因为他们俩死无葬身之地,千霏眼下还有个半残废寒啸悲,她甚至动了杀卫翎霄和白凌鸢的念头。 可卫翎霄对水暮颜的恩情她看在眼里的,当年许多事水暮颜不清楚可她看在眼里的,千霏感到为难。 顾墨云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顾墨云一进来便感受到了极其异常的氛围,他看见水暮颜的瞬间是很欣喜的,虽然她知道水暮颜是被大家瞧不起的。 “师妹,你真在这里。”顾墨云一脸笑意,走过去想要坐在水暮颜身旁,却被水暮颜一声止住。 水暮颜阴险的笑着:“我叫你来不是和你喝茶的,找你有正事呢。” 说完这话水暮颜从胸口处幻化出一朵彼岸花来,彼岸花离开水暮颜身体的一瞬间,顾墨云立刻受到了影响,那些过往都开始模糊起来,在他脑海里形成一连串的画面。 顾墨云当即感受到许多感受,快乐,欣喜,悲伤,绝望,他的心在剧烈的被撕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剧烈的疼痛致使他连连后退,捂住胸口连连闷哼。 众人皆是紧张的看着水暮颜,明兮神帝冷着脸质问:“你这是什么妖术?” 水暮颜不回答,笑着施法催动彼岸花,顾墨云脑子里看得更清楚,他看见水暮颜为他挡下无涯海的灾难,看见水暮颜为他挡下白兰那一剑,看见水暮颜吊在他的脖子上两个人在空中飞行。 顾墨云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心痛断断续续,快乐也间断着,他额上很快便冒出许多汗水来。 水暮颜忽然收法,顾墨云再也看不清那些人和事,他忽然大喊一声:“不要——” 众人大惊,顾墨云这样激烈的反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千霏一脸震惊看向水暮颜,她不知道水暮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招数,她看到顾墨云这般反应,其实并没有多大快感。特别是顾墨云那副狼狈的模样,让她有些于心不忍,毕竟重塑真身顾墨云真的是费尽心思,还有那数万年的精心呵护与保护,让千霏无法对他恨之入骨。 水暮颜忽然将那朵彼岸花收进心里,顾墨云这才恢复了正常,可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眼神复杂,看向水暮颜时,更是满满的愧疚和不舍。 水暮颜正视他那悲哀的眼神,笑得荒凉:“这就是你的记忆,一直被我封在心里的,你方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感受如何?刺不刺激?” 顾墨云听着她挖苦讽刺的话,止不住的难过,在他的印象里,水暮颜不是个坏人角色,她温柔,倔强,又自欺欺人。顾墨云与她有着同样的孤独寂寞,他们之间共同之处不胜枚举,若说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水暮颜,一个是顾墨云。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拿回属于你的记忆。”水暮颜看向白凌鸢和卫翎霄,伸出手指过去说道:“废了她俩毕生修为!我还你所有记忆!” 顾墨云当时便震惊了,水暮颜开出的条件太…… 明兮神帝冷冷回绝:“你以为他会听你的?妄想!” 水暮颜又幻化出那朵彼岸花来,这一次顾墨云心里的疼痛和欢愉都增加了不少,脑海里也看到了越来越多他想知道的事实。 水暮颜适时止住了顾墨云的回忆,她静静望着掌心的彼岸花,威胁似的对顾墨云说道:“我耐性有限,我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一刻钟后,你若不从我便毁了这朵彼岸花,到时候,你便再也不能想起所有的记忆。” “你!水暮颜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顾墨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心里没数吗?他爱你爱到成为堕神,狼狈不堪,你可有一点良心!”思姬雅忍不住要唾骂水暮颜,水暮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呵呵呵……良心是什么?反正我没有。”水暮颜的一举一动与当年顾墨云的冷漠腹黑并无差别,顾墨云看在眼里格外难过,他猜想,水暮颜大概真的做得出来。 用两个队友的修为来换自己的记忆,他下得去手? 水暮颜幻化出半柱香出来,正正经经点燃,拿在手中,悠闲的看着周围满脸紧张的人。 千霏也觉得心慌,她静静看着水暮颜手中的半柱香,又看向顾墨云,顾墨云明显犹豫不决,他从知道自己和水暮颜渊源深重后便一直很想知道过往。可也正如水暮颜曾经所说,旁人描画得再细致,也不如自己亲身感受来得实在。 顾墨云对水暮颜的在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就算不是为自己拿回记忆,他也想解开水暮颜和他之间的心结,他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水暮颜见他犹豫不决,冷笑一声,无聊得开始吹气,手中的香泛着通红的颜色,燃得更快。 “你!无耻!”瞿灭气得直发抖。 水暮颜幽幽接了一句:“比起顾墨云的卑鄙无耻,我这算个屁啊!” 顾墨云心头顿时慌了,水暮颜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了解过往,他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好累。 顾墨云往前迈了一步,白凌鸢吓得当即护着卫翎霄,带着泪光喊道:“不要碰阿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许碰她!” 水暮颜狠狠皱眉,冷冷看向白凌鸢,站起身来回过头来看向顾墨云,三秒内顾墨云都不为所动,水暮颜不由得笑得阴冷:“呵呵呵……” 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水暮颜伸出拇指,生生按住那通红的火星,将柱头堙灭。可肌肤被灼烧的味道也飘入空气,所有人都闻得到。 水暮颜如此冷酷的形象颠覆众人对她的认识,她像是个极品无赖,又带着脑子,真是可怕! 水暮颜扔掉香,冷眼看向顾墨云,幻化出那朵彼岸花来,在顾墨云紧张的表情中将那朵花扔过去,顾墨云赶忙接住。 欣喜在他的脸上一览无余,可他却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看到一些真相,他手中的彼岸花毫无反应,就像是一朵普通的花朵一般。 水暮颜邪气的看向他,慢悠悠说道:“我把花扔给你就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抢过去你也无法恢复记忆,这世间能为你恢复记忆的人唯有我水暮颜而已。” 这句话让所有人心里一沉,水暮颜封锁了所有的退路,顾墨云别无选择。 顾墨云没想过水暮颜会有如此狠毒残忍的一面,他摇摇头,试着和水暮颜打商量:“师妹,还能有其他等价条件交换么?” “哦哟!素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夕墨神尊也懂得为他人着想了?真是新闻!”水暮颜满脸讽刺,语气更是夸张,仿佛她要将顾墨云所有的不堪都揭开来,还要将他所有的脸面都碾碎。 “那我不要记忆了……”顾墨云忽然软弱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水暮颜一下子冷下脸来,她静静看了顾墨云一眼,随后捧腹大笑,仿佛顾墨云本身就是个笑话一般。 “不要这么武断,我再给你感受感受。”话音刚落水暮颜便催动彼岸花,顾墨云又看到了一些画面。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水暮颜为顾墨云受七十二道刑法;夜深人静时,水暮颜哭成狗,只为心疼顾墨云被所有人不待见;水暮颜得知顾墨云是杀害千霏的凶手时,仍旧有那么一瞬间舍不得杀他,最后选择让自己魂飞魄散;水暮颜在他面前诈死,顾墨云一瞬间疯魔。 “师妹!师妹!”顾墨云看到了那些让他心痛不已的画面,那本不是他的记忆。 “这是我的记忆,我的感受,顾墨云,你若拿回这朵花,你拥有的便是我们之间最完整的记忆和感受,所有的事情你都会知道。现在你还要坚持你的选择么?”水暮颜收回彼岸花,懒洋洋的看着掌心浮动的彼岸花,满脸冷漠。 顾墨云眼角忽然滑落泪来,他感受到的是水暮颜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情浓,那份心疼,那份执着,那份拼命,这世间,对他如此的唯有水暮颜罢了。 顾墨云想,这或许是他后来愿意成为堕神的原因吧,水暮颜让他无法舍弃。 “你另外开一个条件,我要这段记忆。”顾墨云冷静的回答,他竟然真的舍不得伤害卫翎霄她们么? 水暮颜带着怀疑的眼光看过去,却听得顾墨云说道:“我身为神尊,不能做出这等事寒了其他同僚的心,我是很想要这段记忆,可我不能……” “那就用你一半修为来换!”水暮颜不耐烦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众人又是震惊不已,水暮颜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好。”顾墨云毫不犹豫,抬起右手掌便大有自毁修为的样子。 千霏看得呆了,这一幕刺激到她了,当初水暮颜当着她的面将灵体生生扯下来,以至于后来无法自保,导致一系列灾难。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初水暮颜自毁修为,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墨云不是直接造成伤害的人,他只是间接伤害水暮颜的人。可他的间接,害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幸福。水暮颜和千霏的这一生,都被他葬送了一半。 明兮神帝等人赶忙拦住顾墨云,劝道:“你疯了么!一半修为怎么说废就废!你以为你修炼很容易么!顾墨云你给我冷静一点!” 第53章 无情嘲讽 水暮颜听着这些话,不由得冷笑,她又催动彼岸花,顾墨云看到了身穿嫁衣的水暮颜笑靥如花,而后画面一闪,水暮颜将嫁衣掷于地上,再一闪,只听得自己一声悲凉的声音:“好,婚礼取消。” 顾墨云再次感受到那种绝望和无奈,爱而不得的悲哀将他笼罩,顾墨云一刻也等不得了,他冷冷看着旁人,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挡我者死!” “呵。”水暮颜冷笑一声。 顾墨云温柔看向水暮颜,带着泪痕,他微微笑了笑,试探着问:“我们本该有过一场婚礼,是么?” “是啊,不信你问瞿灭,你是想与我成亲来着,后来取消了。”水暮颜说得风轻云淡。 瞿灭的眼神告诉顾墨云,这是真的。 “好,我换。”顾墨云垂眸,他看着掌心浮动的灵蛇,他知道这一掌下去自己便只能剩下一半修为。他的荣耀会败落,他会成为整个神界的笑柄。 “值了。”顾墨云轻声念道。 “等等。”水暮颜在众人心揪紧的情况下拦住顾墨云,大家都看到了水暮颜眼里的温柔,她到底是不舍得。 “这一掌下去你一半修为都没了,收掌吧,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对着自己的脑门拍下去,万一拍成了傻子可怎么办?”水暮颜还有心情打趣,她温柔的拦住了顾墨云。 顾墨云看着她不由自主笑了,心里却莫名有些慌乱,他微微开口道:“师妹,我……” 水暮颜插嘴道:“用你的龙渊剑吧,刺入你的右胸口,我知道不会让你魂飞魄散,但是修为散尽一半还是可以的。” 水暮颜说这话时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仿佛她是在说,杀猪的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吧,快一些,不会很疼的。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也说不出话来,特别是千霏,她震惊于水暮颜的手段,她深深的感受到了水暮颜内心的不安和狂乱,水暮颜对她的死背负的愧疚和怨恨竟然这么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水暮颜一贯的作风。 顾墨云愣神片刻,而后也只是冷静回答:“好。” 水暮颜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脸终于有些难看,那嚣张的双眸终于有了败落的神色,那骄傲的气息终于偃旗息鼓,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这个曾经一手遮天的男人,趁着她失去记忆时对她肆无忌惮的伤害。 在她恢复记忆后不择手段伤害她身边的人,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毁了她的幸福,她这一生都在仇恨中度过。前半生被白兰算计,后半生被顾墨云策划。 水暮颜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被毁掉的人生报仇雪恨,还是在为当年千霏的魂飞魄散报仇雪恨。 水暮颜很想看到顾墨云的龙渊剑插入顾墨云身体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惊慌,会不会痛苦,会不会绝望?当初千霏被刺中的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水暮颜像个变态一样,扭曲的心灵一遍遍想着这些问题,悲哀又可笑。而她不改,选择沉沦。她将自己定义为黑暗执法者,她要用她的方式来夺回她失去的公平和正义。 没有人敢拦着顾墨云,他幻化出龙渊剑来,捏了个诀,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为之变色,翎天宫一片昏暗,仿佛被什么笼罩了一般。 水暮颜就那样看着龙渊剑在天上悲鸣,而后不得不迅速刺入顾墨云的右胸口。 千霏惊得捂住嘴,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痛苦的回忆漫天袭来。 水暮颜也被触动,她悲哀的笑了笑,而后迅猛的握住那柄龙渊剑,狠狠再入了几分,顾墨云嘴角顿时流出血来,闷哼一声之后不可思议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你疯了!”“顾墨云!” 尖叫和嘶吼在耳畔响起,多少人觉得水暮颜是个疯子。 水暮颜邪气一笑,忽然将龙渊剑拔出来,像欣赏珍贵的东西一般看着那布满鲜血的龙渊剑。讽刺问道:“被龙渊剑刺入胸口的感觉如何?你还能有力气分享心得么?” 顾墨云踉跄后退,瞿灭赶忙上前扶住他,破口大骂水暮颜:“你这个贱女人!他已经为你牺牲成这样了你还不知足!真是蛇蝎女人!你不得好死!” 明兮神尊狠狠皱眉,顾墨云与他同为神尊,两个人交情自然不浅,他逼近水暮颜,伸出手问道:“快交出彼岸花!兑现你的承诺!” 水暮颜嫌弃的扔掉龙渊剑,眼里说不清是回忆还是释怀,她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千霏,温柔问道:“千霏,这个仇,算不算报了一点点?当年你心口的疼痛一定比他现在更要厉害百倍不止吧?没事,我会让他一一还来的。” 千霏猛然扑进水暮颜怀中,她还有什么要说的?水暮颜为她做的一切她都感激,也就是这种时候,她才能忽略水暮颜其实心已经是洛神帝的了的事实。 明兮神帝见水暮颜丝毫没有关心顾墨云的样子,气得当场捡起龙渊剑就要刺向水暮颜,对面法力正在流失的顾墨云吓了一跳,大声朝这边喊:“师妹小心——” 千霏闻声抬头看见明兮神帝提剑往这边来,吓得想赶紧将水暮颜推开,却被水暮颜抱得紧紧的。 “没事,别怕。”水暮颜双眸冰冷,把心一横,幻化出彼岸魂丢出去,彼岸魂立刻化为人形,开始施法保护她们。 水暮颜将千霏放下,安慰几句,而后起身转头去冷漠的看着彼岸魂和明兮神帝斗法,她眯着眼看了看远处刺眼的阳光,冷笑一声。随后幻化出御天弓,拉满一道弓,弦上三支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朝明兮神帝射过去。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明兮神帝落了下风,战火即刻燃起,瞿灭将顾墨云往思姬雅那边一推,提剑便朝水暮颜攻去。 水暮颜早猜到是这样的场景,她脑海里别的也没多想,就只是笑话自己,笑话他们,笑话这个世界。 水暮颜收起了御天弓,捏了个诀迅速收起了彼岸魂,明兮神帝还未反应过来彼岸魂已经从他眼前消失。 “雪寂天下——”水暮颜将千霏一把捞入怀中,腾跃至上空,捏诀。 她额头的黑色彼岸花散发出阴森的气息,从她体内不断流出法力,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下面所有人席卷。一场大雪忽然间纷纷扬扬落下,顾墨云忽然感到很熟悉。 水暮颜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后,催动法力让顾墨云看到了当年水暮颜一头白发在他面前使用这招雪寂天下,而后险些元神俱毁的景象。 “不要——不要!”顾墨云慌得直落泪,一把推开思姬雅的搀扶便迅速往水暮颜那个方向冲去。 水暮颜看着他来了,即刻松开了搂着千霏的手,收了法,幻化出彼岸魂来迅猛朝顾墨云一剑刺入心口! “阿颜——”“顾墨云——” 所有人都彻底慌了,水暮颜这是要置顾墨云于死地! 顾墨云抬头看水暮颜,只能从她眼神里看到无边的怨恨和痛苦,他却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 当顾墨云被水暮颜用剑逼到地面上时,他终于还手了,满掌功力朝水暮颜打去,而水暮颜则是倔强不肯退让,生生受了他那一掌,顿时吐了黑色的血。 顾墨云倒退几步,看着胸口完全被没入的彼岸魂,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怨气冲天又开始虚弱的水暮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噗——”水暮颜终究还是受不住了,猛地将彼岸魂拔出来,一下插入地里,跪倒在顾墨云面前。 顾墨云伸出手去想要做什么,却被水暮颜一个眼神瞪回来。 “你何必——”顾墨云这么问她。 “呵呵呵……”水暮颜笑得疯癫,她歇了一口气,望着对面不知所以的顾墨云冷笑,心疼得落泪。 水暮颜倔强的起身,收起了彼岸魂,捂着胸口,尽力呼吸,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圈人,声嘶力竭的嘶吼。 “你们以为我对顾墨云太狠?那当初千秋谷被困,卫翎霄和白凌鸢将我的千霏引入紫竹林,被顾墨云一把龙渊剑刺入心口,打得魂飞魄散之时,谁曾怜我的千霏孤立无援!谁又批判过顾墨云的心狠手辣!” “顾墨云被白兰围剿,我心疼他放他一条生路。白兰的剑刺透我心口的时候,他红了眼问我,凭什么放了顾墨云!我凭什么!凭什么!顾墨云死了一个哥哥顾夕墨便要整个魔界为顾夕墨殉葬?那我的千霏死过一次,我便要你们所有人都为她偿命!难道比起顾墨云我又太狠了么?” “顾墨云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百般欺瞒,数次挑拨离间我和白兰,无情算计我身边的人,策划我的人生!我这一辈子如他所言,活得像个笑话,一无所有!我又对他有多狠!” “顾墨云,龙渊剑刺入你右胸口留你一条狗命是为了公平起见,你杀了千霏,又为她重塑真身,那我便不杀你。彼岸魂刺入你心口是为我的夫君洛神帝和白兰讨债!没有你的小肚鸡肠,洛神帝不会成为堕神,也不会被你算计,白兰也不会这一世都过得可悲可笑!都是你!你和我都要负全责!” 水暮颜这几段话吼完后全场无人敢接话,她的话太过于扎人,太过于扎心,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仰面大哭,与方才那般冷漠的样子截然相反。而对面的顾墨云亦是泪流满面,完全不像是个从前的顾墨云。 一个人并不是不会脆弱,不是心如铁石,他只是还未到该脆弱,该心软的时候。顾墨云遇到水暮颜,就是一场劫难。 水暮颜忽然强制性收起眼泪,不管喉间还在哽咽,粗鲁的擦了擦眼泪,望着明兮神帝冷冷道:“你以为你和顾墨云同样是位列神尊你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傅明兮!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挑起两界无数人用流血换来的和平!你有什么资格和一个上古妖魔斗!你以为修魔道的人是你几招几式能打败的?就算是顾墨云也只能与我打个平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第54章 何为度? 水暮颜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声音比谁都尖锐,她忽然看向卫翎霄和白凌鸢,无情指责:“白凌鸢!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两立,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千霏,那好,今日我也借着不两立的名义为千霏当年被你们的辜负做个了结!在千秋谷时,千霏死了我不明原因,在我心疼得要死去找你们要个说法的时候,卫翎霄你怎么回我的?你说,有什么事冲着你来,别动你的白凌鸢。哈哈哈——今日白凌鸢也是这般护着你,那好——千霏被你们围困的时候,他娘的谁给我机会让我替她挡下那么多伤害!你们这群垃圾!衣冠禽兽!与风城那些个善恶不分,正邪不辩,只知道护短的禽兽家族有什么区别!如今我也学着你们的模样,让你们体会体会当年我心里的感受!” “你要做什么!水暮颜你停下!”思姬雅冲到卫翎霄面前伸出手护着。 水暮颜看都不想多看思姬雅一眼,她简单怼一句:“我为你付出的不需要你回报,但是思姬雅,你心上人瞿灭和我的仇不少,有多少次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你再敢如此放肆,我便连你一起杀!” 最后那个字说得思姬雅浑身颤抖,数万年的情分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水暮颜当真是翻脸无情?不是,是她们的情分早就被一点点的消磨了。 “滚——”水暮颜大步朝思姬雅走去,吓得思姬雅愣神,她不知道是忘了闪开还是不忍心卫翎霄和白凌鸢被伤害,一动不动。 水暮颜逼近那张脸,眼中满是怨恨,她恨极了思姬雅的护短,她只是从来不说。 “水暮颜,冷静一点。”冷馨终于还是说了句话。 水暮颜胸口又是一阵难受,她转身吐了一口血,更是难受几分。于是她也不作多想,绕过思姬雅走到卫翎霄面前,从腰间的瓶子里倒出来两粒药丸,施法定住两个人,将药丸分别喂进去。 “我等你们俩沦落为堕神的一日,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好友亲朋还会不会留你们在神界!” 水暮颜真是残忍,将她们逼上绝路。成为堕神,便是下界为魔,这比废了她们修为还要可怕。一个神的自尊全部被碾碎了。 水暮颜拍拍手走过来时,伸手指着思姬雅恶狠狠说道:“从今以后,管好你自己,既然是个护短的性子,便不要随意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瞿灭再敢越我雷池,我必然让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哈哈哈啊——”水暮颜一人独大,擅闯神界又如何?她为了这一天做了多少准备?她赔进去自己所有的命。 水暮颜走回去拉起千霏的手,放肆的走在众人面前,冷冷看向顾墨云说道:“当初我多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回忆,可是顾墨云,你百般阻挠,从来就不想让我想起来。所以——我凭什么这么轻易让你想起来?兵不厌诈,不择手段,厚颜无耻,我跟你学的。想要得到回忆也不是没办法,只是,我早就将这朵彼岸花与我的心脉相连,花给你了,我岂不是不能活了?倘若有一日你来杀我,我死了,那回忆自然回到你脑海里。好,就这样,闹够了我们也该回去歇歇了。” 水暮颜嚣张的笑了笑,牵着千霏的手扬长而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谁都来不及接受,精神上大受打击。 刚出翎天宫水暮颜笑容便消失了,她出来时,烈阳高照,她心口闷得慌,头晕得厉害,没站稳,一口血又喷出去。整个人倒在千霏怀里,不省人事。 “阿颜——阿颜——”千霏知道她已经拼尽全力,只是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不费吹灰之力罢了。 上古妖魔又如何,这些年来早就消耗了不少健康,如今真的是烂命一条。连水暮颜自己都不清楚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她只怕,她对曾亏欠的人,还来不及还债。 翎天宫内。 明兮神帝失魂落魄的走向顾墨云,他看了顾墨云许久,他的对手,顾墨云,到底有多深厚的法力才能和水暮颜打个平手?连受两剑却还能活着,修为散了一半么?一半是多少?明兮神帝不清楚,他知道的是,自己多么可笑,以为位列神尊就是人上人,却原来在一个妖魔眼里依旧不过是笑话。 顾墨云赶忙起身回了墨祭殿,再不疗伤,他真就废了。 瞿灭看着顾墨云跌跌撞撞,一副绝望的姿态回去,他心里难过至极,数万年前,顾墨云将水暮颜锁在墨祭殿时,也是有过这样的姿态。瞿灭不懂,为何明知道得不到还要去执着,顾墨云所做这一切究竟哪里值得?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被思姬雅主动喜欢着,互相爱慕,所以他不懂顾墨云心里的寂寞愁苦?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份执念,一段爱恨。 魔界。 凫月宫。 水暮颜杀上瑶池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顾墨云修为散了一半,这件事更是成为惊世之闻。 木左逸手边的茶凉透了,一壶热茶也都凉透了,他好看的眉宇始终不曾舒展过。 顾墨云的事情他打听得一清二楚,对于水暮颜的行为他已经不能再忍了,纵使对不起水暮颜的是顾墨云,可在木左逸这个旁人眼里看来,水暮颜对顾墨云施加的报复已经够了,可水暮颜还意犹未尽。 “砰!”木左逸想着太过于心烦,杯盏直接挥到了地上。 片刻后,有人俯身捡起来碎片,木左逸心烦意乱说了句:“不用收拾,我一个人静静,轻舞你别管我。” 身后的人还在捡碎片,并不吭声,木左逸有些烦躁,于是扭头补充道:“真的不用……是你!” 木左逸脸色变得更难看,映入他眼帘的人不是叶轻舞,而是同样冷着脸的水暮颜。 木左逸见她来得正好,开口就数落:“现在顾墨云修为散了一半,你非但不还他记忆,还对曾经对你恩重如山的卫翎霄夫妻下手!水暮颜,你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你的初衷被你篡改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况,我连个人都不是。你说,这心得有多贪?比起顾墨云当年想要毁灭整个魔界的心,我这心也忒小了点吧。”水暮颜将碎片放在桌上的茶杯里,装好,倒着冷茶洗了手,甩了甩手,看着暗沉沉的天色,冷笑。 木左逸眼眸里满是不理解和恨意,他忽然很后悔当初帮着水暮颜哄骗顾墨云,如果当年他没有补刀,或许顾墨云对水暮颜会放下而不是执着。 水暮颜微微低着头看桌面,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话:“顾墨云从来没有魂飞魄散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践踏如狗,他甚至修为散尽都没有体会过,而千霏,洛神帝,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一个人的私心杂念承受这样的无辜?我们原本安逸的人生又被谁毁了?谁来赔给我们?” 木左逸就知道她只会翻旧账,那她和顾墨云的新账呢! 木左逸冷哼一声问道:“那他这么多年来为自己的罪孽做了多少弥补你看不出来?你怎么能记仇不记恩!” 水暮颜连忙摆摆手,眼神略带傲慢的说道:“我是分得很清的,他之所以现在还在受罪,是因为千霏和洛神帝的债没人向他讨。而我不还他记忆,一半是为了给自己省麻烦,一半是为了他好。他记起来那么多不开心干嘛?痛苦后半生?亏欠后半生?听人说一辈子故事不好么?反正真假都不知道。” 水暮颜说这话时连木左逸都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水暮颜的伪装已经让人眼花缭乱,只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 木左逸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想理她,甩出冷冰冰的一句:“比起顾墨云,你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暮颜懒得再说更多的话,这世上,或许真的是最强的反派总是别人眼里最坏的人。当初顾墨云一手遮天,最坏的是他。如今一手遮天的是水暮颜,所以最坏的是她。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讽刺的笑了笑,到这个时候了,她真是连可以诉说烦恼的人都没有了,真正做到了孤家寡人。 她仰面看向星辰的时候不由得眼眶湿润,曾经,顾墨云也曾如此?不,他还有木左逸,慕容枭,瞿灭。而如今,水暮颜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水暮颜笑着起身,连告辞也说不出口了,木左逸见她作势要走,连忙追问:“你还要怎样?难道你要他也魂飞魄散你才满意吗?” 水暮颜一边点头一边嘲笑,连连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木左逸岂会听不出她心中的讽刺和悲凉,可他不想管,在他看来,水暮颜所有的报复做得太过了,顾墨云不该承受这样的结果。 凡事有个度。 水暮颜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句话,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东西? 水暮颜的心已经痛得麻木,她现在身子沉重如铁,可她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她最爱的洛神帝似乎与她缘分已尽,而她连过问都觉得多余又犯贱。 在某个角落,会有人对洛神帝好,再如何都比水暮颜对洛神帝好。水暮颜这样想,她眼泪不知不觉砸下来。 “洛神,你还好么?”水暮颜嘀咕着,两眼失神。 当她漫无目的走在荒芜的野地上时,她才觉得自己活着还不如死去,可她还有债没有还清。 水暮颜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仰望惨淡的月儿,她希望在那月儿上可以看到温柔,可她看到的只有清冷。 水暮颜不知道何时低下头抱着膝盖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花,她除了默默哭泣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方式发泄心中的愁苦和凄寒。 雨雪殿。 千霏守着窗口愣神,水暮颜陪她回来后便匆匆离去,千霏知道,水暮颜是扛不住了,找个地方偷偷哭。 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如今发生的一切,顾墨云这样的下场是否足够偿还她所有的痛?千霏整张脸写着麻木,红肿的双眼干涩。 梦魇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身后,她在门外看着这个被爱恨纠缠得快要迷失自我的女人,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咚咚咚” 梦魇礼貌性的敲了门,千霏这才有些反应,她以为是水暮颜,扭头一瞬间开口:“阿颜。” 第55章 帝王之命 发现来人是梦魇,千霏眼里落了些许失望,她扭过头去,丝毫没有想要掩饰那双红肿的双眼的意思。 梦魇坐在她对面,不由自主叹息一声,她成日里看着水暮颜和故人们发生的种种,感慨颇多。而她,已经渐渐淡忘最初留在这里的目的了,那个吵着要让水暮颜后悔当年将她封印在体内的梦魇,如今被水暮颜的悲喜牵扯着,她也陷入了俗世纷争中。 千霏满脑子都是水暮颜今日放的狠话,而且看水暮颜那态度,顾墨云这笔账她还没算完,她怕是真要毁了顾墨云才罢休。 千霏忽然觉得很害怕,如果水暮颜继续这样下去,她的仇家又将添多少?到时候三十三重天上那些神仙一个都不会放过水暮颜。第三次大战可能会因此引发,可千霏的本愿不是如此。 梦魇看着千霏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变化着,她知道千霏心里大概的想法,梦魇忍不住开口问道:“千霏,你现在还打算要怎样的结果?” 千霏被她这句话问倒了,梦魇一副看尽沧桑的表情盯着千霏,千霏浑身不自然的抖了抖,而后胸口又开始起伏不定,六神无主。 梦魇接着说道:“你想要重振千秋谷,为故友报仇,为自己的死讨个说法。这些,水暮颜都为你做到了,那现在你还想要什么?” 千霏红着的眼眶再次红了,看起来憔悴不堪,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刻一个字都没有。梦魇能看到的不过是她眼神里的无助和些许愧疚,迷茫和无奈。 梦魇摇摇头,又问道:“千霏,当年水暮颜为了取得你信任,为你背叛一切;而今,她为了平复你心头的仇恨和当年的不公,再次背叛一切。那你呢?仅仅因为她爱上的不是你,所以你连她最后的一点幸福也要毁了么?她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世间的情,禁得起几句拷问?这世间的爱,又禁得起几番折腾? 梦魇见千霏只是默默流泪,并无只字片语,她不由得连连摇头。 梦魇感慨道:“以前我很羡慕你被水暮颜放在心尖尖上,而今,我一点也不羡慕你。你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最爱你的人。” 千霏闻言落泪更急,她是否到最后会一无所有?她重振千秋谷和水暮颜创建临安有区别?同样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留个影子意义何在? 千霏忽然好想回到自己醒来的那一刹,倘若她心中没有那么多仇恨,她就不会想着报复,也不会逼水暮颜走上弑君夺位的绝路。如今天下人共伐水暮颜,各路兵力都将刀尖对着水暮颜,而水暮颜却是孤身一人面对。 千霏忽然想起了紫竹林里她和水暮颜的那段话,当初千霏害怕别人看到她仓皇逃窜的身影,更害怕被人逼上绝路。可如今,她依旧是这个下场,可这一切,是她后来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是顾墨云等人造成的? 千霏开始分不清楚内因和外因,她开始头痛欲裂,梦魇这面镜子太过于一针见血,让她彷徨,不知所措。 梦魇又是一声叹息,随后起身准备离去,却被千霏一把抓住了衣角。梦魇回头看去,脸上多了几分惊讶,她看见千霏脸上满是凄惶,嘴唇不住的颤抖。 千霏颤抖着声音对她说道:“梦魇,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最后求你一次。” 梦魇看着她满眼的祈求,不自觉就开始同情千霏,这个孤寂无助的女人,梦魇想起了落九霜,当年被水暮颜坑害成孤家寡人,没有人来救她一把,多可怜。 “好,你说。”梦魇很爽快答应了。 千霏轻声说道:“帮我窥探一次阿颜的内心,我想知道现在我在她心里到底有什么地位。” 梦魇愣住了,千霏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如今她终于也开始怀疑了?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水暮颜的要求太多了?女人,都是贪恋温暖又害怕失去爱的动物?梦魇这么想着。不小心觉得自己也对号入座了,一下子吓了个激灵。 “好……”梦魇看着千霏柔弱的目光,于心不忍,而她也想看看如今水暮颜这心里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只是,该如何窥探水暮颜的内心?梦魇自己也没办法,水暮颜对她的防范很深,她几乎没有机会。所以,只能坦白了么?梦魇这样想,直接了当告诉水暮颜千霏的想法,水暮颜会同意的吧? 雪寂殿。 梦魇坐在台阶上等着水暮颜归来,她撑着头望着庭前被清风扬起的落叶,秋天又到了。满庭院的白玉兰开得甚好,一朵朵雪白,让人遐想。 梦魇也会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拥有了完整的情感意识,自己会做什么?会不会也遇到一个人,这个人会是怎样一个人?梦魇本该是和世俗的人一样觉得男女结合是大道自然,可她现在意识不再局限于男女之间的结合,在她脑海里,似乎觉得爱本身就是超越性别的,这不是例外,也不是偶然,或许,是上天注定。 “诶,感情真复杂啊。”梦魇忍不住叹息,连连摇头,可她一想起水暮颜为千霏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夺位,毁天灭地,她又羡慕得不得了,什么时候她也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梦魇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她记忆中还承载着落九霜的记忆,当年落九霜被水暮颜的虚情假意给欺骗了,结果一世悲凉。 水暮颜从凫月宫回来后便来了龙渊府,此时,她最想和白兰说说话,或许只有白兰才能和她说上一两句。 龙渊府。 水暮颜又来此,白兰似乎早知道他会来,酒菜早摆好了。 “呵,没吃晚饭?”水暮颜这么问。 “等你一起吃。”白兰笑答。 水暮颜从容坐下,倒上酒,递给白兰,自己举杯欲饮,却被白兰拦住。 水暮颜望向白兰,白兰拿起自己的酒杯,与她碰杯道:“敬你。” “呵。”水暮颜轻声笑,这杯酒却喝得沉重。 白兰见她心事满满,便主动开口:“在为什么事烦心?” 水暮颜毫不遮掩:“去了趟神界,废了顾墨云一半修为,逼卫翎霄和白凌鸢服下了成为堕神的药丸,回来后只觉得心更沉了,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有多过火。” 白兰早知道这一切,他微微一笑:“顺其自然,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么?何谈过火?” “呵,那是从前。”水暮颜有自知之明,从前的她做事留了三分情面,不存在过火,而今,半分情面不留。 白兰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水暮颜一脸为难,语气里满是害怕:“我不知道。” 白兰笑了笑,静默。 水暮颜仰面喝了一杯,而后跳过话题说道:“今天我们聊点别的吧,不聊她们。” “好,那我们聊我们两个。”白兰此话一出,水暮颜手抖了抖,壶中酒倾洒而出。 白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见她嘴角尴尬的笑了笑,而后进一步委婉的逼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咳咳——”水暮颜刚喝进去的酒呛着自己了,处置,这两个字真是言重了。 “十四年了,你把我关在这里十四年了。” 水暮颜沉默。 白兰又问:“白曦你怎么处置的?” “饿不着,冷不着。”水暮颜这样回答,眼睛没有看白兰。 白兰笑了笑,而后又问:“君臣之道为何?” 水暮颜实在没心情喝酒了,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正视白兰,沉默良久。 秋风吹起她的白发,月色将她略带惶恐的脸色照得更加苍白。 白兰看着她额前的碎发随风飘扬,眼中星辰点点,嘴角似笑非笑,手指微微颤抖,秋眸深重。 水暮颜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她反思千万年,何为君臣之道。细数过往,她才发现从头到尾,她错得有多离谱。 水暮颜起身,对白兰微微一笑,而后退后两步,缓缓跪下,轻启唇齿道:“君臣之道,恩义为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君敬臣一寸,臣敬君一尺;君有道,从之;君无道,伐之。” 白兰闻言静默片刻,一双眸子如浩瀚星空,他也反思了千万年,他知道,水暮颜与他,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里做君臣时水暮颜从未背叛过他,而他亦是绝大部分时间里从未背叛过水暮颜。 白兰和水暮颜互相清楚着,在互相伤害的阶段,无非是因为千霏,水暮颜的执念被白兰无情打破,她自然不可能忠君。而那段时间,她也没做到忠心。 矛盾着的水暮颜一边怀疑着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一边又割舍不下当年的情分。她总是在雷池周围徘徊,背叛君主,万一引起天下人效仿,那对白兰是劫难。可若不反,白兰怎么会意识到自己做得已经让水暮颜无法接受? 水暮颜和白兰相视一笑,先是无声,而后两人皆是笑出了声。这一个笑,恩仇全泯。 白兰为她倒上一杯酒,放在她坐的桌前,笑得明媚:“我等你起身与我共饮。” 水暮颜望向那杯酒,眸中星辰万点终化成泪流,无声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滴。 白兰眼中也盈了泪,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于君臣,不止于朋友,不止于亲人。水暮颜自来到魔界,唯白兰与她最亲近,没有白兰,便没有今日的水暮颜。同样,没有白兰,也没有今日的水暮颜。 “臣不能继续侍奉魔帝,万望君上安好;若有来生,臣愿退居江湖之远,一颗赤胆忠心不再变,一生忠君;还望君上批准,臣,已是亡人。” 水暮颜说完这话已经哭成泪人,那倔强的脸庞仍旧没有半点委屈,有的只是不舍和后悔。 白兰心下一沉,他知道水暮颜话里的意思,水暮颜不可能活着了,她给自己下了死令。 “没改了?”白兰含泪问道,嘴角还在努力支撑那个笑。 “死局。”水暮颜泪落得更急,没得改了。 “好。”白兰终是不忍,泪落下,很快衣襟便被浸湿。 水暮颜极力克制情绪,她低下头去,磕在地上,许久,许久,头未抬起,这一别,就是永远。 “白兰,此生缘分已尽,万望安好。”水暮颜心头念着,眼泪又滑落,顺着地板流淌,夜色遮掩了一切。 第56章 最后的布局 “颜儿……”白兰心头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可以用来表达内心的难过和绝望,水暮颜即将远去,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一如当初水暮颜在她面前自毁,他明知道水暮颜要的是什么,却还是做不到放她走。说到底,白兰对她的亏欠来源于朋友之间的背叛,而水暮颜对他的亏欠来源于君臣之间的不忠。 两个人就这样斗了一世,互相迁就,互相退让,又互相伤害。 白兰仰望星空,浩瀚无边的宇宙在他头顶安静不语,他看不清未来的路。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水暮颜,水暮颜于他而言是明灯,是明鉴,是不可或缺。 可这个人,陪不了他了。 白兰忽然很想时光倒流,倒流到水暮颜刚睁开眼看到他的刹那,他微笑着对她说,我叫白兰,是我救了你。 那一刻,白兰没有因为她是枭魔所以存心欺骗她,那一刻,白兰只因为想要这个纯粹的人陪他,在孤寂血腥的帝王之路上,有个人真心相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天明时分,水暮颜才离去。那时,她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头,从未抬起来。抬起来时,她转身便走了,身影决绝。 奇雨薇从远处走来,看着白兰泪流满面,双眼红肿,奇雨薇伸手为白兰拭泪的瞬间,白兰扑在她怀中泣不成声。 奇雨薇红了眼眶,轻声安慰:“你们两清了。” 白兰将她抱得更紧,他内心的孤寂和痛苦无人能懂。 “修为散尽又如何,不做帝王又如何,她为何非要成全了我,不值得……不值得啊……”白兰终于忍不住嘶吼出来,脖子上青筋暴露,喊声震天。 奇雨薇望着水暮颜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一日为君,终生为君;一日为臣,终生为臣;她这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君上。她保全不了你,便是对不起绮语魔帝重托,对不起魔界万民重托,对不起她所信仰的君上。” “啊——”白兰嘶吼,吼到声嘶力竭,吼到精疲力竭,吼到声音沙哑。 一轮日出徐徐升起,将这片广袤的疆土照亮。秋日里的景象总是一片温暖明媚。 雨雪殿。 水暮颜生怕千霏多想,便早早回来哄着了,两人互诉衷肠,仿佛要将过往都再翻出来一遍。而今,两个人的确是没什么别的事未做了。 水暮颜笑着看向窗外,一个不合时宜的脸映入眼帘,惹得她当场变脸。 水暮颜忽然开口:“你怎么来了?” 千霏惊得猛回头,看见顾墨云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她们。水暮颜连忙护着她,警惕的看向对面眼里满是平静的顾墨云。 “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讨打?”水暮颜不客气的这样回答。 顾墨云浑厚的声音笑了笑,听得人安心许多,他说道:“可以不打么?” “呵,那得看你自己作不作死了。”水暮颜满眼讽刺看着对面分明已经被磨去许多棱角的顾墨云,心头很痛却假装不在意。 千霏看到如今的顾墨云很是感慨,比起顾墨云,她的处境何其好。水暮颜对她处处维护,对顾墨云却是处处相逼。 顾墨云目光诚恳的看向千霏,满脸歉意,他修为散了一半,再也没人肯瞒着他当初的事,都告知他。 顾墨云目光诚恳:“抱歉,之前对你做了那些事。我知道无法挽回,所以,只能没有用的说一句抱歉。日后有什么需要弥补的,你尽管说。” “滚回你的神界去!永远不要来这里,不要再靠近千霏!”水暮颜不等千霏回话就开始严厉的批斗顾墨云,话语很是着急气愤,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凄惶。 千霏沉默片刻,而后轻声道:“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就是。” 说完这话千霏便走了,水暮颜着急的看过去,却没迈开步子拦她,那满眼不舍倒是被顾墨云尽数收在眼里。 千霏脸上不断滴落泪来,西风残,故人往,万事休,深情留人不住 水暮颜望着千霏走远了,也转身走了,没管顾墨云。 顾墨云追上去,师妹二字还未开口,水暮颜便回头冷静的看着他,甩出一句:“不两立,你这样又能有个什么结果呢?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注定只能是仇人。” 顾墨云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步步逼近,水暮颜连连皱眉,顾墨云又要犯浑?若是换在早些年,水暮颜早就看得脸红心跳,可如今,她看着只觉得厌烦。 顾墨云靠近她,一向孤高冷傲的他此刻眸中的悔恨和难过是那么明显,即便一个字不说水暮颜也应当猜到他要说什么,可水暮颜这颗心却是冷硬,一如当年的顾墨云。 “进来说话吧。”水暮颜变了念头,随后转身往雨雪殿走去。 雨雪殿。 水暮颜刚迎他坐下便开门见山:“你几次三番来访,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 顾墨云问道:“我想成为你的朋友。” “仅此而已?”水暮颜倒上一杯酒兀自喝起来,斜视他。 顾墨云愣神片刻,而后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可以暂时做到这一步么?” “呵。”水暮颜笑他,而后想了想问道:“顾墨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你想清楚了么?” 面对水暮颜这突如其来的问,顾墨云吓得不知所措,那副慌张又极力掩饰的模样让人觉得可爱。 水暮颜无心喝酒,语重心长说道:“那日给你看的景象未必都是你所想的那般,要不要听我再给你多说说细节?” “好!”顾墨云赶忙接话,他乐意得不得了。 “我一身嫁衣不是嫁给你,是嫁给当年的西域妖王洛神帝,一个女人,我的心上人,你的死对头。而那一日,她没有来,你又来羞辱我,嘲笑我,我将嫁衣丢弃,也当众将苍龙破刺入你心口。就这样。” 水暮颜一口气说完这话,表情不曾风起云涌,只是风轻云淡。 顾墨云心头刺痛,急忙追问:“那墨祭殿……” “当年我设计让你以为我爱你,并且让你爱上我,一向霸道的你为了带走我不择手段。先是杀了千霏,后又除掉洛神帝,击败白兰,我战败被俘。你将我困在墨祭殿几万年,我本想入轮回画中就此长眠,你却非要将我唤醒。而后逼婚,我以死相逼,这才让你取消了婚礼。就这样,我从未爱过你,却骗了你千万年。” 一切都和顾墨云想的不一样,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水暮颜所做的一切只怕都是为了千霏和洛神帝,为了魔界,从来都和顾墨云没有半点关系。 “那你为何……当真是为了挚友千霏和心上人洛神帝?”顾墨云用了多大勇气才问出这话的。 对面的水暮颜点点头,还斩钉截铁补充道:“我与世人不一样,我喜欢女人,重友情,你三番两次动我的人,我不杀你杀谁?别说你是夕墨神尊,换做言秋神帝我也照杀不误。” “水暮颜,你说话只说一半,什么时候起,你也学会了半遮半掩?”顾墨云方才还是一副战败的样子,此刻却眉里眼间都是精神抖擞。 水暮颜沉默片刻,而后笑了,她摇摇头道:“即便你多方打听过去又如何,我还是那句话,顾墨云,你永远无法体会到当年的各种感受。” “所以,我来问你要回我的记忆。”顾墨云还是很坚持。 “杀了我,你自然恢复记忆了。”水暮颜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冷冷盯着顾墨云。 又是一阵沉默,相对无言。 顾墨云难以想象如今的水暮颜是怎样的心情与他对话,他想一切从头来过,可水暮颜不给机会。 顾墨云忽然下定决心,成魔。 “我下界为魔,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么?”顾墨云当真这么直接的说了。 水暮颜比他更快的速度反应,连忙摆手:“我和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的,别做梦了,成魔以后你在魔界依旧是众矢之的,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如今剩下一半修为,虽说也能纵横魔界江湖,可你的挚友都在神界,魔界你就只有一个木左逸,不嫌孤单?” “如果在魔界能日日看见你,一切的牺牲都不算什么。”顾墨云这样说,希望水暮颜能心软一下。 谁知道水暮颜回答更绝情:“我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理你?别自作多情来打扰我了,再者,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此生难消,只怕至死方休,你又在奢望些什么?眼下的你不过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感受不到那份生不如死的折磨,若你也能感知,只怕你要做的就是毁了我身边的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处为我着想了。” 顾墨云被拒之千里,心里的挫败感步步高升,他脸上满是难堪:“你为何一点都不愿意相信我?难道我就那样坏?” 水暮颜微微眯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你不是坏,你是本性难移。” “此话怎样?”顾墨云真是有些气,他已经很诚恳,态度如此和气,水暮颜还要怎样? 水暮颜伸出右手数着:“第一,师父临终前都没觉着你能改,死不瞑目。第二,你当年深知我对你的崇拜和敬佩,对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可你依旧为了一己私利毁我所有。第三,你为了击败所有竞争对手,使用的手段毫无例外都是杀无赦。第四,你小肚鸡肠,还嫉妒心极重,城府颇深,手段毒辣,孤高冷漠,自私自利。请问,这样一个修为几十万年的上古神尊,会为什么改变这样的本性?就为了一个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妖魔?你去问问旁人,谁信?但凡不是个傻子智障白痴脑残,就不会信。” 顾墨云听得无言反驳,他是这样的人,他现在所有检讨的行为都是为了让水暮颜改观对他的态度,仅此而已。 水暮颜静默许久,心里盘算好久,才决定性的对他说道:“其实我们之间的帐已经算完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没必要再纠缠不休,没意义,这样下去只会毁了彼此心里互相留下的好印象,何必呢。” 顾墨云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你还我记忆。” 水暮颜见他还是一脸坚持,不由得笑了,于是给他一个准确数据:“行,一年以后的今日,我保准还你记忆,不拖不欠。” 顾墨云微微一笑:“你怎么这么确定?不是权宜之计?” 第57章 我的爱无关性别 水暮颜也笑了笑:“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顾墨云这样问她。 “一年以后的今日,我水暮颜会成为整个魔界的王。”水暮颜眼里满是悲凉,说不清的情绪。 顾墨云没再说话,眼前的女人哪里来的野心?是他一直不曾发现? “好,那先恭喜你了。”顾墨云顺势这么接话。 “好,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就回去吧,我要开始忙了。”水暮颜这么说,句句都在赶顾墨云走。 顾墨云心中好奇,水暮颜为何与他的关系在别人面前是针锋相对,私底下又这般平和,到底哪一种是装的?女人再善变也不会是这样才对。 顾墨云问道:“以后在别人面前可以不那么凶么?我对你从来就没有恶意的。” 水暮颜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而后笑道:“顾墨云,你我之间的恩怨我可以一笑了之,可别人未必能做到。若我在别人跟前依旧是云淡风轻,我怕她们多想,对付你的时候会顾及我的面子,对她们不公平。而我,也没有丝毫伪装,我只是不想让她们感到不安罢了,毕竟我这个人渣在感情里最是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对你好一分半点,足够让她们难过怀疑许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呵,好。”顾墨云接话,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块锁龙玉佩来,递给水暮颜:“给你,日后有求必应。” 水暮颜迟疑片刻,而后抬头问他:“你确定我许下任何要求你都能做到?” “嗯。” “倘若有违道义,天理不容呢?” “照做。” “好。” “我想象不到你会说出怎样有违道义又天理不容的话来,你也不会的。” “呵,谁知道呢,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好人来的。” “你先忙,我去转转,晚点来找你聊聊。” “聊什么?”水暮颜目光又开始讽刺,顾墨云怎么总想着和她聊天?自己太闲了没事儿做? 顾墨云对她一笑:“不想失去一个你,所以百般讨好,仅此而已。” “嗯,好,去吧。”水暮颜朝他挥手,也没其他言语。 顾墨云心里凉飕飕的,他不由得叹息一声,而后离开了雪寂殿。 他前脚刚走水暮颜便开始愣神,方才的无所谓全然消失,只剩下两眼无神,还有嘴角的苦笑。 “咎由自取。”水暮颜自嘲,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穆九峰临安。 顾墨云一个人来了临安,看着那被他扩大的临安,看着被他改造得略微繁华的临安,他想不起任何关于临安的记忆。他从别处打听到的是,水暮颜诈死以后,他便在这里霸占着一切,静静等待水暮颜归来,可后来的事,就是记忆被强行夺取。 秋风萧瑟,临近傍晚的风有几分温暖,顾墨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惬意。他满脑子都是水暮颜,这个人与他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甚至大相径庭。 水暮颜于他而言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可以做他的知音,又可以做他的心上人。连顾墨云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可自己到底爱水暮颜的什么呢? 倔强?坚持?还是执念深如海?是手段同样毒辣?还是能让顾墨云感到安心的就唯有水暮颜而已? 顾墨云说不清心里的那份温暖和久违的安心从何而来,他自第一次见水暮颜便对她感兴趣,看着那个一头白发,面容几分沧桑,情感洒脱又深重的女人,顾墨云满满的都是兴趣。 顾墨云想不起来洛神帝这个人的模样,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竟然让水暮颜爱得这般深重。可若爱,怎么不在一起? 顾墨云做了许多假想,可都一一丢弃,他还是无法想象两个女人之间能产生爱情。他更无法想象的是,为何当初自己会想要杀了洛神帝,难道自己真的那般嫉妒到发疯么? 顾墨云终于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他从来不缺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甚至现在,他也体会不到缺什么。哦,可能是缺一个能走进他内心深处的人。 顾墨云轻声念了句:“水暮颜……” 那落寞的眼神,看起来令人心疼,一个霸道神尊,失忆后竟然被一个女人收拾成这样?传出去都是个笑柄。 顾墨云悲哀的叹息,自责着:“如果当年我没有鬼迷心窍做那些事,是不是我们早就是一对了?” 顾墨云从木左逸口中知道,水暮颜当年对他并不是半分感情没有,相反,或许只是水暮颜不承认,不敢承认罢了,水暮颜是深爱顾墨云的。 这种感情是在放下白兰又没有爱上洛神帝之前,顾墨云很确定,因为他听说洛神帝回归本位之前水暮颜都没有接受过她。虽然水暮颜曾被她立为妖后,可水暮颜还是几次三番为了千霏离开洛神帝,甚至不惜自毁。 顾墨云搞不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他所想了解的不过是自己要怎样才能平息千霏和洛神帝对自己的恨,他清楚,一旦当事人都原谅了他造成的伤害,水暮颜也就原谅他了。 顾墨云期待着两个人重新走上正轨的一天,既然曾经爱过,一切就皆有可能。 临安的夜色柔和,空气中满是静谧和果香,顾墨云一步一步走在林间小道,仰面看着柔和的月光。试图再次重温当年与她在临安的感情,他以为,曾经在临安林阿九抱着他脖子时是两个人在恋爱,毕竟林阿九眼中对他的崇拜之色是骗不了人的。 的确,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对他一见倾心,却浑然不知。而他,亦是后知后觉。顾墨云想挽回一切,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不做神尊也罢,堕世成魔也好,他只想在走近水暮颜的心这条路上越走越近,越走越快。迟早有一天,他顾墨云要占据水暮颜的心。 想到这里顾墨云不由得笑了,他脚步轻快,往林间小道深处走去,趁着月色,散步。 林间寂静,鸟叫声,流水声清脆悦耳,顾墨云走在这净土上只觉得心旷神怡,原来有时候幸福就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林深处,流水尽头,花团锦簇,月光将一棵榕树照得耀眼。顾墨云抬头望去,榕树郁郁青青,藤条盘虬卧龙,配上周围的景色实在是美不胜收。 顾墨云一下子爱上这临安,若这是水暮颜的内心,他愿意拼尽全力取得容身之所。 顾墨云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映入眼帘两个墓碑,顾墨云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他缓缓移步过去,拨开坟头被藤条盖住的地方,几个字如刀子一般扎入他心里——林阿九、洛雾秋伉俪之墓。 顾墨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又急忙拨开旁边一个坟头,更加刺激的一幕出现——蛇君墨云之墓。 “蛇君墨云……我……我的……”顾墨云心慌至极,这是水暮颜的临安,除了水暮颜没有第二个人会在这里立碑。 立碑是几个意思?! 顾墨云有种不祥的预感,迫使他急忙调头往无忧宫去。 雪寂殿。 水暮颜刚踏入雪寂殿便对上了顾墨云一双红透的眼,她不知道顾墨云为何用一种不甘心又带着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一瞬间她也有些恍惚,那眼神,在墨祭殿时,水暮颜诈死时顾墨云就曾有过。 水暮颜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么?” 顾墨云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水暮颜只觉得手腕处被捏得很疼,她没有问,也不想问。 临安。 顾墨云将她带到坟前,指着那坟墓问道:“蛇君墨云之墓?你为我设墓?何意?” “我都忘了有这回事。”水暮颜撒谎。 顾墨云再也无法忍受,他竭力嘶吼:“你就是不肯承认你爱我!” 一句话让水暮颜眼中充满了怨恨。 顾墨云捏住她的肩头直勾勾盯着她问道:“你爱过我,爱了那么多年,可你一直不肯承认!你在逃避什么!难道承认爱上一个神很丢人吗!” 水暮颜扯开嘴角笑了笑,顾墨云有什么资格对她嘶吼? 她苦笑着,平静回答顾墨云的失控:“好,我承认,我爱你数万年,不管是否有关风月。可当年的你不爱我也是事实,难道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就要为你付出一切?各种倒贴?脸我还是要的,至于你,不过是我枭魔爱过的第一人罢了,又不是唯一。没什么要紧。” 顾墨云泪落下来,水暮颜终于承认她爱他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内心无比的狂喜,纵使他记不得他们的前因后果。 水暮颜心里也是慌乱,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她爱顾墨云,却原来还是承认了。是因为生命终于要到尽头了?还是因为真的放下了?抑或,她不忍顾墨云一再委屈,情绪失控? 面对爱过的人,水暮颜或许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可面对顾墨云,水暮颜从来都做不到熟视无睹。 她心中的神明,她心中的信仰,她所爱的顾墨云。 顾墨云死死将她拥入怀中,而水暮颜始终垂着手,无动于衷。她不接受,也不拒绝。仿佛这个拥抱,只是顾墨云在拥抱一座坟墓而已。 她心中平静如水,心如死水,如今的她,爱的唯有洛神帝,其余人,过眼云烟罢了。 抱了许久,顾墨云才松开她,紧紧抓着她的手,话还未说出一句便被水暮颜开口提醒道:“若还想相处下去,就一定要记住,这是你在我面前最后一次失态,而被原谅。从此刻开始,我们两不相欠,烦请你不要自私的干扰我的生活,也请自重。” 话音刚落,水暮颜便抽出来自己的手,她吹了吹手腕处的红肿,还有从顾墨云手里抽出来自己的手时被弄红的地方,眼里满是生疏的看着顾墨云,而后往旁边的坟墓走去。 她蹲下身来,轻轻拨开那藤蔓,伸出手抚上那几个字,眼里满是爱意:“我的夫君洛神帝,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我无所求之人。她爱了我一生一世,委屈了自己一生一世,却连一句我爱她都等不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至今,不敢去寻她,亲口告诉她一句,我水暮颜终于爱上她,无关性别,只因为她是洛神帝。” 第58章 你也会关心我的死活? 水暮颜的每一字都带着深沉的眷念,带着沉重的思念,带着厚重的伤心。对顾墨云而言犹如利剑穿心,他却不敢再次狂妄放肆,眼前的女人,他注定得不到。 顾墨云静静凝视那缓缓坐下,靠在墓碑上仰望头顶一片绿阴的女人,他没有考虑水暮颜内心的绝望和崩溃,他只想着,一切可还有什么转机? 顾墨云试着坐在她身旁,收拾好心情,冷静的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么?” “问吧。”水暮颜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 顾墨云盯着那张平静的脸问道:“我输在哪里?” 水暮颜朝他一笑,催动心里的彼岸花,顾墨云当即感受到当年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水暮颜喜欢他,也正因为如此,他有恃无恐,甚至加以利用。这一利用,就是数万年。 水暮颜又让他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感受,在水暮颜爱他的时候,毫无保留,处处为他着想。明面上对他各种爱答不理,可私底下顾墨云发生些什么事,经历了什么苦难,水暮颜都知道的。 水暮颜又补充道:“我对你爱得真诚,从未加以利用,而你,自负是被爱的人,有恃无恐。我面对洛神帝时,从来不曾有恃无恐,而她面对我时,从来都是爱护有加。你说你输在哪里,任何一颗炙热的心,都会被你的行为凉透了,而洛神帝虽然不被爱,可我愿意试着爱她,不论我用什么方式。” 顾墨云本以为洛神帝是趁虚而入,却原来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水暮颜从来不肯让人趁虚而入,她爱一个人时,便爱一个人。若非被打入轮回道,失去记忆,她没碰到白兰,没有那五万年的朝夕相处,她不会爱上白兰。再相见顾墨云时,她内心原本的爱一点点被勾起,她却极力克制。 她害怕背负辜负真心的罪名,也不愿如此对白兰。她不懂爱情,却深知背叛一个人的罪孽深重。可笑的是,两个男人都对她给予的爱有恃无恐,而她的爱还未曾给过一分给洛神帝,却被这个女人宠上天。 有时候,感情很难说清楚。并非你爱我我就要爱你,也并非我对谁失望了我就要投入另一个人温暖的怀抱。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因为她好,不因为别的,我累了,所以想爱一个正好也深爱着我的人。就这么简单。 顾墨云无言以对,他所有的不甘心都被打败,他怎么有脸再奢求水暮颜爱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顾墨云脸上,水暮颜也没舍得回头看他,只是丢出去一句话:“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感情本就是一厢情愿的付出。不必如此。” 顾墨云心里更是愧疚,他不敢再看水暮颜,此刻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水暮颜在一旁思考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只是为了要顾墨云真正意识到自己当年那些做法的错处,并非要今日的结果。她也曾想过默默爱顾墨云一世,从风月之情到无关风月,从爱情到友情,从爱人到朋友。 如今顾墨云真的知错了么?不记得前尘往事如何知错?水暮颜想到这里不由得讽刺一笑,看来,自己真是白费一番心思。上苍不给这机会让水暮颜看到顾墨云为当年自己所犯下的错低头,赎罪。 顾墨云一直被迫接受着赎罪,而水暮颜也因此背负上莫须有的残忍罪名,世人都以为是她残忍无度,谁懂得她这是为顾墨云减轻罪孽? 水暮颜不想顾墨云伤害过的那些人恨他,特别是在顾墨云不记得那些人的情况下,她更不希望顾墨云记得一切的怨恨,活在痛苦与自责当中,就像如今的水暮颜一样。 她曾怜悯顾墨云因为顾夕墨的死变得沉默,变得孤寂,变得残忍。世人不容他,世人怨恨他,不理解他。 水暮颜说不清自己为何偏生爱上顾墨云,或许是因为顾墨云的强大,或许是因为顾墨云的孤寂,或许是因为顾墨云思想格局的庞大,或许是因为顾墨云的聪明,或许是因为顾墨云的手段高明,或许是因为顾墨云的霸道…… 顾墨云好多优点,可他的缺点和天上的星辰一样多,他是个让人爱恨不得的人。 倘若他没失去顾夕墨,他和水暮颜会以何种方式相遇?那时候的水暮颜还是不问世事的上古妖魔枭魔,而顾墨云还是名不经传的顾墨云,他的哥哥顾夕墨成为整个界的传奇。 倘若他们在那时候初相遇,会不会因为第一眼的相识而结缘?不两立又会让他们中的谁望而却步?以顾墨云当年随心所欲的性子,他会不介意这些还是恪守天条? 一切都说不清。而两个人,也都曾对这些有过幻想,只可惜,那些不过是幻想罢了。 冬日里的阳光照射下来,似乎也无法改变冬日的寒冷。 可水暮颜靠在墓碑旁却快要睡着了,她依稀中还能看到洛神帝那张失望,又不舍的脸。而水暮颜无言,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她怕自己出口伤人,更怕耽误了洛神帝。 虽说她已经快要耽误了洛神帝一世,可她不想洛神帝陪她死,这一次,她是去死,不是别的,没有来世了。 水暮颜沉沉睡去…… 片刻后,仿佛又醒了过来。水暮颜没有睁开眼睛,却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 林间忽然一群飞鸟扑着翅膀飞过,被惊吓了。半梦半醒的水暮颜警觉起来,起身朝飞鸟散尽的方向去。 顾墨云跟在她身后,走了没多远,看见冲天的火光,就燃烧在临安的入口。水暮颜狠狠皱眉,赶忙往入口赶去。 映入她眸子的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大美人,眸中除了怨恨之外便只剩下悲凉,而她手中还有火把,那熊熊燃起的大火是她一手促成的。在她的四周,倒下一堆尸体。 水暮颜脚下生根,双瞳瞪大,不可思议。 顾墨云赶忙施法灭火,随后天降大雨,与林中烈火做激烈的斗争。隔着冲天的火光,洛神帝看见水暮颜和顾墨云站在一起,顾墨云为她扑灭大火。 洛神帝嘶吼一声,而后施法将火势引得更大,顾墨云看着对面的疯女人,嘶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来此放肆!” 水暮颜又惊又喜,连忙伸出手拦住顾墨云,轻声道:“别拦着她,那是我夫君洛神帝。” 顾墨云惊得停了手,不知所措。他看向对面的女人,柔美的脸庞,温柔眉目,若非眼底满是恨意,此时他还真觉得对面是个如水般柔和的女人。 水暮颜移动着脚步一点点靠近,眼中满是欣喜,又带着害怕,许久未见,洛神帝竟然变得妖邪,完全不见当年的温柔,一身戾气化不开。 顾墨云心慌的看着水暮颜一点点朝洛神帝靠近,他不由自主喊了一句:“别过去!” 洛神帝当即横眉冷对,满掌功力打过去,顾墨云赶忙回接,却因为修为不足,被打退。 火势已经不可挽回,高温将水暮颜炙烤着,她感到头昏脑涨,她看向地上的尸体,都是尸蛊,随后她一挥手,那些尸蛊消失了,化为彼岸花,悠悠向她飘来。水暮颜又是一挥手,彼岸花破碎,消失。 她望着那冲天的火光,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笑,临安在不在无所谓,她的洛神终于又出现了,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找洛神帝。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兴高采烈跑远了,他轻声咳嗽,嘴角流下血来。方才洛神帝那一掌他着实扛不住,只是一直忍着,这才没漏出什么破绽来。 他目光沉沉凝视前方,看着周围冲天的火光,想起那个墓碑,一切恍若梦境般,在他脑海里徐徐展开,拼接,他有些恍惚。 这一切是真的么?那是洛神帝? 洛神帝顿时诧异于顾墨云的功力为何如此,她还来不及多问一句,水暮颜便已至跟前,眸中带泪问道:“你去哪里了?” 洛神帝冷笑,一把将水暮颜捞入怀中:“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 水暮颜顿时泪流满面。 “跟我回西域成亲!”洛神帝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水暮颜心里又惊又喜,可她走不了,她还有好多事没办完。她…… “难道你和顾墨云旧情复燃了?呵?”洛神帝说话不再温柔,句句带刺。 “怎么可能,我爱的是你啊,傻瓜。”水暮颜捧着那颗头,吻上去。 洛神帝任由她吻,片刻后洛神帝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像是要吃了她一般舌吻她,无数思念全数化为此刻的疯狂。 对面的顾墨云看得心碎神伤,他此刻方知水暮颜所言不假,她爱洛神帝。 “跟我回去!”洛神帝凝视怀中人,语气何其霸道。 水暮颜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她,带着哭腔回答:“洛神,我走不了,我走不了。” “又是走不了!水暮颜,你这一生都走不了!”洛神帝开始对她嘶吼,对面的顾墨云不敢相信这就是水暮颜口中那个温柔至极,从不肯对她凶一言半语的洛神帝。 洛神帝忽然放开她,冷冷道:“我会让你跟我走的,这一次,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随后洛神帝化为一道白光消失,水暮颜对着长空大喊:“洛神——洛神——洛神!” 顾墨云被水暮颜的大喊大叫惊醒,他连忙看过去,水暮颜睡不安生,泪流满面。 “醒醒,师妹,师妹。”顾墨云将她摇醒。 水暮颜睁开双眸,被刺眼的光弄得头晕,方才一幕幕仍清晰的出现在脑海,她脑袋清楚得很,洛神帝来过了。 洛神帝要做什么?水暮颜猜不到,她转身看着顾墨云,着急的问道:“顾墨云,你刚才看见一个女人没?生得很漂亮!我刚才好像看到洛神了,她让我跟她走,我……我……你看到了吗!” 顾墨云看着情绪不正常的水暮颜,他心中沉重,这是多深的思念才会导致出现了幻觉? 水暮颜又赶忙说道:“她来了,还放火烧了这里!” 水暮颜神情激动,声嘶力竭的吼着,可她没注意到,四周一切如常,没有火烧过的痕迹,只有一片雪白,一切是那么宁静美好。 “师妹,你看看这里,没有被火烧,一切都好好的。”顾墨云这么劝着她。 水暮颜扭头一看,真是如此,一切都好好的。 “洛神——”水暮颜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四周看,方才烧毁的一切,眼下都是完好的。她不由得心慌意乱,泪水刹那决堤。 顾墨云见了着实心疼,水暮颜思念成魔。 “洛神……”水暮颜无助的流泪,她无言以对,只能在日暮黄昏里哭泣,思念,她忽然恨极了自己。 水暮颜起身,摇摇晃晃离去,仿佛一个将死之人。 日暮的光将她的脸庞映得暗黄,仿佛,一切真的是梦境。 顾墨云没敢跟上去,他看着水暮颜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不知道洛神帝是何模样,他不知道洛神帝究竟哪里让水暮颜眷念,他迫切的想知道过往的一切。 一想起水暮颜不让他想起过往,他不由得心烦意乱。 “洛神帝,你到底何方神圣?竟让师妹对你如此神魂颠倒。”顾墨云痛苦的垂下眸子,垂下他骄傲的头颅,仿佛落了大败。 他忽然想起来梦魇,那个住在水暮颜心里千万年的人,找她不就可以知道过往?顾墨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梦魇也和水暮颜一样,不肯轻易告知顾墨云那些过往,所以顾墨云一直拖着。 眼下,他只得厚着脸皮再去一次,兴许,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 霜雪宫。 顾墨云急匆匆来此找梦魇,进入院落的瞬间吓得梦魇大叫一声:“啊——” 顾墨云满怀歉意看着受到惊吓的梦魇,梦魇连忙问他:“你来干嘛!” 顾墨云一脸沉重说道:“我来求你一件事,让我看看过往,可好?” 梦魇闻言立刻鄙视他,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可水暮颜早就交代过,不许给他看,哪怕一丝一毫,于是梦魇一脸拒绝的模样。 第59章 被反将一军 顾墨云见状开口道:“你若让我看一看过往,我为你寻来合适的身体,你便不必困在这副不属于你的身体里。” 梦魇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身体就是我的,我已经很适应了,用得很好,不需要换。” 顾墨云说道:“是你的?落九霜还未完全消失吧?难道有时候你不觉得自己的神识不受控制?你没有自己的情感,你有的都是落九霜的情感,你还敢说这身体是你的?” “闭嘴!”梦魇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落九霜于她而言是致命毒药。 顾墨云是来求人的,却连话都不会说,是他强势霸道的性格所致,以为威逼利诱威胁在首要。 顾墨云有些不耐烦,他逼近落九霜问道:“那你要如何?” 梦魇看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与方才那副受伤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由得默默感慨,男人真是善变的东西。 顾墨云看了一眼梦魇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得皱眉,他冷冷看着梦魇,仿佛真的要吃了她一般。梦魇这次真的被吓到了,顾墨云要杀人灭口咋地? “顾墨云我警告你别乱来!你杀了我你也看不到过去的!”梦魇朝他吼,并哆嗦着往门口的方向移动。 “我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求人,既然求你了,就不要拒绝我。”顾墨云又是霸道阴狠的模样,一瞬间惹人嫌弃。 梦魇嘟囔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行,那我开个条件,你做到了我就给你看过去。” “行。”顾墨云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梦魇目光里流露出些许贪婪:“我要镇魂铃!” 顾墨云:“……” 晚间。 雪寂殿。 水暮颜失魂落魄的想着今日的发生的一切,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太思念洛神帝的么? 梦魇推门而入,正撞上水暮颜失魂落魄的模样。 梦魇也愣神,水暮颜这是怎么了? 她还来不及开口问,水暮颜便收拾好了情绪,一瞬间显得冷漠,无情,生人勿近。 “你来做什么?”水暮颜冷冰冰的问她。 “找你谈情说爱啊。”梦魇这么挑逗她,可那张脸却没有丝毫的开心。 梦魇心生好奇,这到底怎么了?梦魇试着靠近她,却发现水暮颜又处于失神状态,两眼无神。 梦魇试着伸出手去在她面前晃了晃,可水暮颜依旧无动于衷,梦魇不由得动了心思,之前千霏让她窥探水暮颜的内心,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梦魇小心翼翼试着催动念力,营造了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水暮颜处于失神状态,自然对梦魇不设防,很快,梦魇便看到了水暮颜心里所想。 洛神帝红着眼对水暮颜声嘶力竭的吼,还有那些愤怒的话语,刺激着梦魇的神经。 当梦魇看到水暮颜主动吻上洛神帝,只为了安洛神帝的心时,梦魇愣住了,水暮颜现在对洛神帝是爱得这样深?那千霏呢?千霏算什么? 梦魇似乎又要改变对水暮颜的看法了,水暮颜到底还是渣?可能是的吧。 梦魇看着水暮颜沉浸在那梦境里,她感受得到水暮颜内心对洛神帝的亏欠,可既然如此,水暮颜为什么不去找洛神帝?要在这里等着。 “水暮颜?”梦魇晃着她,水暮颜从梦境里醒来,一脸疲惫的看着水暮颜。 “怎么?”水暮颜声音冰冷。 “带我出去玩,好无聊。”梦魇这么说着,其实,她就是不想让水暮颜继续想这些事情了。 “现在是半夜,你要去哪里玩?”水暮颜这么问她。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玩。”梦魇开始撒娇,同时凑近水暮颜,那风情的眉眼让水暮颜有那么一刹那愣神。 水暮颜很想安静,可梦魇却不断烦着她,非要她教她谈情说爱。水暮颜望着梦魇撒娇,也着实无奈。 “好,我带你出去玩。”水暮颜这么说着,而后往外走,她想去临安。再看看那里是否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临安。 冬日里十分寒冷,即便是燃着火堆也依旧挡不住寒风的侵袭。空荡荡的枯黄草地,枯井寒塘,光秃秃的树枝,火光像个异类一样存在。 黑夜降临后的临安显得格外凄清,月色清寒的洒落一地,将那张倔强的脸映得惨白。 “呵。”水暮颜冷笑,怎么这么傻?大雪地里,怎么会有大火烧过?原来是梦。 随后水暮颜去找了些枯枝,燃起篝火。 梦魇裹着厚厚的斗篷依旧觉得冷,坐在火堆旁的她不住的搓着手,哈出的寒气一下抛出很远。一旁的水暮颜见状也只是笑了笑,而后添柴。 梦魇抖个不停,嘴里埋怨:“大冷天你哪根筋不对要来这里受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水暮颜挑眉对她坏坏一笑:“刚才在雪寂殿不是吵着要我教你么?怎么?这么一点冷就受不了了?” 梦魇甩给她两眼珠子,嫌弃的说道:“哼,天寒地冻的我跟你出来受苦,我都抖成筛子了也不见你给我个温暖的怀抱。” 水暮颜笑意更深,仿佛早猜到了她会这样说。 梦魇见她还是不回话,不免又是一顿嫌弃:“喂,你说要教我东西呢?你要教我什么?” 水暮颜见火势可以了,便往梦魇旁边挪了挪,伸出右手来。梦魇以为水暮颜是要将她抱在怀中,不免一笑:“哎哟哟,还不是要来抱人家。” “不,我不是要抱你。”水暮颜半句话让梦魇那一脸笑意凝固了。 水暮颜将手指轻轻伸过去,缓缓触碰到梦魇的手指,随后便是一声大叫:“啊!好冷!” “所以我不抱你,抱着你你只会更冷。”水暮颜收回手,而后伸出去烤着火,翻来覆去,仿佛那双手是……肉……她在烤肉…… 梦魇知道她体寒,可未曾想过竟是这般冰冷,想来是往日里与她亲密接触不曾在冬日里,所以不知道水暮颜的身子这般冷。 梦魇想着便觉得有几分难过和心疼,她伸出双手抓住那双手,一脸温柔:“行,那我来给你暖暖手。” 水暮颜朝她一笑,问道:“那你能为我暖一辈子不成?” 梦魇从她眼里看到了认真,不由得小脸微红,眨眼间换上娇俏的表情回答:“哦哟哟,一辈子呢,那一辈子可长了,你能保证咱俩一辈子都这么要好啊?” 水暮颜微笑:“不能啊,所以说,你无法为我暖一辈子。” “嘁,你还缺女人给你暖手呢?一大堆女人由得你挑选。”梦魇翻了个白眼,收回来自己的手,也伸出去烤火。 “我是缺女人暖手暖被窝的人?我是缺一个能给我暖手一辈子暖被窝一辈子的女人。”水暮颜又是一笑。 听着水暮颜这深情款款,义正言辞的话,梦魇一脸鄙夷神色看着她,不由得笑骂:“大猪蹄子,衣冠禽兽。” “哎哟喂,你还知道我是衣冠禽兽呐?”水暮颜靠近她,而后从她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一脸温柔。 “禽兽,你怎么又肯来抱着我了?刚才不还理直气壮吗?”梦魇假意挣扎一下,又乖乖待在水暮颜怀中。 水暮颜呼出长长的寒气,目光沉沉:“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呐,我这不是心疼你为你挡风么?不乐意啊?” “嘁,大猪蹄子。”梦魇别过头去,感慨一句:“若非老娘住在你心里千万年,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今儿个还不得被你骗了。” 水暮颜听出来讽刺之意,她笑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说这话是骗你的?” 梦魇摇摇头笑道:“当年你不也是这么抱着落九霜哄骗她的?当天夜里还差点让人家给你暖被窝呢。这账本子咱俩各有一本,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笑道:“是,账本子咱俩各有一本。可是你的账本子是两本,一本是从无涯海我将你封在体内到我盗取梦魇冰灯,将你重新放回冰灯里。另一本,便是落九霜自己的。” 梦魇偏头瞥向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水暮颜坏坏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你觉得大猪蹄子想说什么?” “鬼知道你的,谎话连篇,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坑蒙拐骗偷,你什么不会啊?”梦魇还是怼她,在梦魇心里,水暮颜就是十足的渣! 水暮颜又是点头,笑道:“多谢夸奖多谢夸奖。” “没救了,谁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笑世人的情爱太短暂,又岂知你自己最是滥情,你给的情也最是短暂。”梦魇随口说出这话来,水暮颜听得出,这是梦魇经过长时间思考给她下的定论。 而水暮颜也在等梦魇说出这个话题,她今儿要教梦魇的,就是何为成长。 水暮颜勾唇一笑,而后认真的问梦魇:“梦魇,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倘若时光倒流,你可愿再遇到我一次?” 梦魇果断回答:“绝不愿意。” “再想想。” “还是不会。” “你确定?你认真的?” “我是你这样的登徒子吗?我梦魇最喜欢说真话了。” 梦魇看着水暮颜那一脸微笑,不由得有些尴尬,随后她问道:“你干嘛问这么尴尬的问题?” 水暮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尴尬?不尴尬。” “我是遇到你了没办法了,如果时光倒流,我想去遇到一个能一心一意宠我的好男人。然后幸福快乐的活一辈子。此人或许不如你这般雄才大略,也未必有你浪漫,未必有你这样的权势,以及那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耐性。我只要他爱我就行,对我好比什么都强。” 梦魇一脸陶醉,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仿佛这世间真有这样的人,这段情也能长久一辈子。 水暮颜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觉得洛神帝如何?” “嗯?” “我是说,像她这样的男人,你会要么?” 梦魇又是嘁了一声,这次带着些许厌恶:“怎么?偏生她才是最好的?还说我没见过世面,你不也被眼前这几个人眯了眼,蒙了心?这世间必然有一等一的完美之人,洛神帝顶多算对你好罢了,可她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 水暮颜听见她这样回答,不免叹息,梦魇还是太年轻,或许,是水暮颜自己不好,所以造成了悲剧的结果,导致她心里眼里都认为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人。 水暮颜又问:“梦魇,你于千万人中要遇到的这个人,要是个什么段位的呢?一个最初的纯良之人?还是已经历经沧桑的人?” 梦魇脱口而出:“当然是纯良之人,初恋,自然是这世间最好的。” “怎么说?” 梦魇一脸花痴样说道:“因为我们都期盼着拥有最好的未来,并且心里的位置没有被任何人占领过,我先到先得。” 看着梦魇一脸得意的表情,水暮颜不由得放声大笑,惹得梦魇当即怼她:“你笑什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水暮颜回答:“我是吃不到葡萄心酸,你这想法很天真啊,我实在忍不住了。” 梦魇哼了哼,水暮颜低头沉思片刻,而后笑道:“梦魇,我忽然懂了一句话。” “什么话?” “很多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经历和经验来告诉别人那条路该怎么走,这些人绝不会想到或许自己的路途根本不适合别人,换句话说,每个人都不一样,人生自然也不一样。就算是面对同一个人,处理同一段情,想必方式方法和个中滋味也是不同的。既然如此,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在那里高谈阔论,妄图指导别人的人生呢。” 水暮颜说完又是大笑,似乎是开怀,似乎是悲凉,又好像是释怀。 梦魇扭头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别人?” 水暮颜轻声道:“你说得很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是,我的葡萄或许就是这么酸,所以我觉得心酸。” “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水暮颜摇摇头,而后从背后起身,添了几根柴,问道:“要回去了么?我已经都说完了。” “啊?你还什么都没教我啊!搞什么鬼?”梦魇撇撇嘴,皱皱眉头,一脸莫名奇妙。 水暮颜又蹲下身来一脸认真看着梦魇,语重心长说道:“你想了解人心,做到比我更厉害,所以想从我这里学到些什么。可是梦魇,既然你要最纯粹的感情,那就不要知道这么多,否则,当你遇到你的意中人时,你们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大麻烦。比如,因为他不如你懂人心,不能够准确判断你的心情,不小心犯了错。那你这么暴躁的性子,会不会很容易寒心?当理想和现实的反差太大时,你扛不住那份打击,你会怀疑那个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第60章 求情 水暮颜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带上了主观意识,于是又扭转话锋:“疑心生暗鬼。没有人会无条件爱你,更别说永远。纯粹的爱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可要支撑一辈子,必然不是纯粹的爱。倘若你觉得我依旧是在套用自己的人生来给你说道理,那我不必再说,都是废话。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切都未可知,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导你。” “你这人,不就一句话说错了么?你怎么就说这种话来?你若真不愿意教我便别教我了,反正我自己对你已经很了解了。” 梦魇一脸傲娇,又似乎真有几分生气了。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梦魇,你若学不会谦虚的态度去倾听我说话,学不会认真思考我说的每一句话,那就不必再与我废话了,我没空。” 梦魇一下子心塞了,水暮颜这脸变得这么快?梦魇愣了一秒,心慌。 水暮颜伸出手去,面无表情对她说:“回去吧,夜深了。” 梦魇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可怕,可这种害怕竟然是来源于害怕失去她,梦魇狠狠皱眉,心里骂自己:“我疯了么?竟然担心失去她,水暮颜有什么好的!生气就生气,谁没生过气!” 梦魇愣在那里没反应,水暮颜又耐着性子问:“走不走?” 梦魇倔强看了她一眼,而后自己起身,大步流星往前走,不理会水暮颜。 水暮颜转身看了她一眼,而后默默坐下继续烤火。继续看着那冷漠凄清的临安黑夜,这时候她才彻底明白,这世间,的确是没有人能够彻底懂另一个人,即便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对方。每个人的心性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又怎会相同? 水暮颜静静望着燃起的火堆,忽然跃起挂在树枝上,枕着那冰冷的树枝睡下去,闭上眼。 呼呼—— 大风吹来,将树枝上的积雪吹落,“啪嗒——”,火堆被雪砸下去,冒烟,渐渐的熄灭中…… 梦魇走出很远,依旧没回头,可风雪里就只有风声,还有她生气的脚步声。 “嗯?”梦魇回头,一脸傲娇看过去,可身后空无一人。 梦魇顿时慌了,大喊:“水暮颜——” 无人回应。 “小贱人!不会一个人回去了吧?又丢下我?”梦魇眼里满是失落,心慌,她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水暮颜……你太过分了……”梦魇越想越委屈,仿佛被抛弃的人,当眼泪砸下来时,她感受到了一阵心痛。 “呃……怎么会这么痛?”梦魇捂住心口,眼泪落得越发急促。 “呜呜呜……”梦魇的伤心无法遏制,一瞬间变成大哭,她迷茫的看着那黑压压的林子,抬起脚往回走,心想着水暮颜还会不会在原地? 走了没多久,梦魇就停下来了,她蹲在地上,不知道该继续往回走还是该回霜雪宫。现在走回去算什么?认错?她错在哪里? 梦魇回想方才的事情,而后皱眉,水暮颜是听够了她那些挖苦的话吧?终于忍无可忍了吧? 梦魇委屈得掉下泪来,她只是……只是真的那么觉得罢了,难道话说得太直白也会这般讨人厌?梦魇忽然想起了赤月,那个在水暮颜面前从来不懂得收敛锐利的人,当初水暮颜是多么讨厌赤月那直白的性子。 梦魇捂住嘴大哭:“水暮颜……呜呜……你在哪里,我再也不那么说话了……” 梦魇很后悔,她有些害怕,好像失去了生命的一部分。她才习惯了水暮颜的宠溺,怎么这么快就要失去?认错有没有用? 梦魇想到这里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走,不一会儿便跑到了火堆那里,可火堆已经熄灭,只有烟还在升腾。 梦魇环顾四周,大雪纷纷扬扬,遮盖了一切痕迹,她不知道水暮颜往哪个方向去了,她只得无助的嘶吼:“水暮颜——水暮颜——”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声,有的只是枝丫上的积雪被这声音震落了一地的声音。 “呜呜呜……”梦魇擦着泪,寒风拂面而来,让她的脸倍感疼痛。 梦魇看着那火堆,竟然移不开眼,仿佛被绊住了脚。 而树上的水暮颜却连看都不曾看底下的人一眼,真就那么绝情,闭目躺在树枝上,袖中的红绫垂下来,在梦魇的上方,风吹来时,飘荡着,雨雪将它凝固。 梦魇不知站了多久,哭够了,便化为一道红光回了霜雪宫。而那时,水暮颜才睁开眼,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而后闭上眼,一脸冰冷。 翌日。 梦魇守在雪寂殿庭院里,带来了好酒好菜,就等着水暮颜回来。她昨儿回来并未见着水暮颜,又实在猜不到水暮颜去了哪里,只得等着。 水暮颜是正午时候回来的,那时候梦魇已经将酒问了五次了,菜也热了好几次了,当水暮颜那一身霜雪的模样回来时,梦魇忍不住鼻子一酸。 水暮颜冷漠的眼神正对上梦魇那泪汪汪的眸子,水暮颜径直走过去,身上的霜雪未化。她的红衣不再柔软,带着冰,而那一头白发看起来更是雪白。 梦魇心疼的扑上去,伸手为她拂去头上白雪,连声问道:“昨晚你赌气去哪里了?你肯定是吹了一夜风雪,你的脸都白了,先去沐浴吧,你的手好凉!” 水暮颜看着她眼里含着泪光,不由得温柔笑道:“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回去休息着吧,我也要休息了。” “我有口无心的!你也知道你给我的印象就是那样子,我说话间自然就比较伤人,可是水暮颜,我真的没有真正要瞧不起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很重情,只是你没处理好那些关系,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滥情,我……” 梦魇着急的解释着,生怕说漏了一样,得不到水暮颜的原谅。 水暮颜看着她眼里的惶恐不安,微笑着将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梦魇唇上,笑道:“别道歉,我从来不接受道歉,也从不原谅。我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在乎,你们如何评论也改变不了事实一分半点,毫无意义。梦魇,我们缘分尽了。顺其自然吧。” 水暮颜对她温柔一笑,目光却不带丝毫感情,梦魇惊得眼泪滑落,砸在水暮颜的手指上,水暮颜却只是往身上擦了擦手指上的泪,而后转身离去。 梦魇内心的伤痛顿时加倍千百倍,她脑海里满是当年落九霜骗水暮颜喝下忘川水的场景,而那一天,水暮颜对落九霜说,落九霜,从你放开我的手的一瞬间,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人。 梦魇再回想起这些,竟然只觉得心痛无比,原来她不肯承认的那些温柔,此刻都如刀剑一般将她凌迟。 梦魇哭泣着,声音传入房中,水暮颜却置若罔闻,自己去拿了套衣服便去了浴池,泡一泡那寒冰万丈的心。 梦魇坐在庭院里哭了许久,失魂落魄的回了霜雪宫,一个人喝着闷酒,乱七八糟想了许多。 雨雪殿。 梦魇红肿着双眼来到这里,她竟然希望千霏可以为她求情,梦魇说不清自己为何这般不愿意失去水暮颜,或许是因为水暮颜给的温暖吧,那些都是真的。 梦魇想到这里又掉下泪来,被推开宫门的千霏撞见,千霏不由得好奇,她怎么哭了? 梦魇抬头看向千霏,眼泪汪汪,看得千霏一阵心慌。梦魇走上去,一脸抱歉的说道:“千霏,我说话得罪她了,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她现在生气得很,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千霏听完不由得笑了:“你也有今天?之前不是很嚣张么?” 梦魇落泪,千霏当即不笑了,而后一脸认真问她:“你说什么话得罪她了?” 梦魇赶忙说道:“我昨晚缠着她教我道理,她带我去了临安,然后就说这世间没有永远的爱,也不可能有人一心一意对一个人一辈子,然后我说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说……她说她是吃不到葡萄心酸,然后就突然说她不必以自己的经历来教导我,也没资格。呜呜……” 梦魇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千霏静静看着她,轻声问道:“就这样?” 梦魇摇摇头,而后克制了一下情绪,又接着说道:“她说一句我顶一句嘴,最后她说,如果我学不会认真思考她说的每一句话,就不要和她说话,她没空。” 千霏听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梦魇触碰到水暮颜雷区了,水暮颜那些执念怎容人诋毁?让梦魇闭嘴已经是最大的让度了,换做以前,只怕梦魇非被她说得心态爆炸不可。 千霏又看向梦魇,此刻不就心态爆炸了?水暮颜还没怼梦魇呢,要是真的怼梦魇了,梦魇是不是要哭成狗? 千霏看梦魇哭得那么伤心,也不愿意再刺激她了,于是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她也就是一时生气,过些时候气消了你再去哄哄便是。” “她是真的生气了,刚才我等了她半日,她回来就跟我说,不用道歉,她不接受也不原谅。那态度很强硬,不像是气头上的话。”梦魇心里都是失落,悔不该当初。 千霏也觉得棘手,可梦魇与水暮颜是否能和好她并不关心,反正现在她的千秋谷已经重建,梦魇于水暮颜而言没多大用处。留与不留都一样,千霏虽知道梦魇是真的对水暮颜上心了,可她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就生气。 梦魇与落九霜都是水暮颜的软肋,如今梦魇若真是得罪了水暮颜也好,正好一起离开,倒是不用千霏做这个坏人了。 千霏摇摇头,说道:“她在哪?我去为你说说情吧。” 梦魇感激的点点头,完全忘了千霏与她的敌对性,她怎么会知道千霏此去就是为了斩断她和水暮颜的关系呢? “她在浴池,昨儿吹了一夜风雪,身子凉得不行。”梦魇又是一脸担忧。 千霏闻言狠狠皱眉,冷漠的看着梦魇,那眼神极其具有杀伤力。 梦魇顿时沉默,一脸歉意。 千霏冷哼一声,而后往雪寂殿去,她心里很是着急,水暮颜这个蠢货,吹了一夜风雪,会不会引得寒毒发作? 第61章 千霏,我在。 雪寂殿温泉。 水暮颜泡在温热的水里,蒸腾的雾气笼罩在周围,水里的温度也在不断的流失。 水暮颜连叹息都觉得多余,她如同死人一般,尽可能的悄无声息。 千霏冲进来时,水暮颜下意识用凌厉的目光扫过去,见到是千霏,那双眼才变得温柔起来。 千霏疾步走过来,开口就是:“寒毒没发作吧?” 水暮颜朝千霏微微一笑:“好得很,就是想泡个澡而已,你来有事么?” 千霏听见她如此客气的话心也凉了,水暮颜当真是翻脸无情一瞬间。千霏并不想用这么冷酷的表情和话语与她说话,可水暮颜不接受她的爱情,还依旧与别人亲近,明知水暮颜是寂寞才这样,可千霏的心还是很疼。 难道水暮颜就真的再也不想与她交谈? 千霏抬脚便入了温泉,朝水暮颜走去,看得水暮颜微微皱眉。千霏的心又是被撕裂,水暮颜竟然厌恶她到这个地步?还是反感? 水暮颜不敢后退半分,生怕自己的举动刺激了千霏,又让千霏难过。 千霏与她四目相对,两人沉默良久,千霏才开口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水暮颜若有似无的声音,更像是沉默。 千霏伸手去捏住那张脸,一本正经问道:“阿颜,你是不是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也不肯原谅我?” 水暮颜静默着看向千霏,她心累得不想言语,要什么言语才能说清楚她心里根本不敢怨千霏的事实? “疑心生暗鬼,别乱想。”水暮颜很淡定的回答。 千霏摇头,她讨厌至极水暮颜这副敷衍的模样,于是情绪再次忍不住爆发:“水暮颜!你这是在为难谁?你不接受我的爱,难道我还要故作坚强对你强颜欢笑,像白子佳当年敢爱不敢说?我千霏做不到!爱了就是爱了!恨了就是恨了!” 水暮颜又是心累,她知道千霏的爱恨难消,正因为如此,她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千霏还是那个端庄的千霏,而不是如今的小泼妇。 水暮颜沉默着,像个木偶人一般被操纵着,可她心甘情愿。 千霏放开她,怨气满满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以理服人么?今天你我就好好谈一谈,我们之间到底错在哪里!你所做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千霏。”水暮颜很平静的喊她,而后目光沉沉看着千霏说道:“乱世引死之前对我说,让我放下对你的执念,倘若你泉下有知,定然不愿意看见我疯魔的一面。” 千霏愣在那里,水暮颜这话何意?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乱世引也曾说,我对你的爱源于对你的不了解,对我们未来太过于憧憬。也就是说,我爱的你,只是我心中对你的勾勒罢了。真实的你,和我想象中的你的确有出入。而我,不止一万次想象倘若你还活着,我们会是怎样的模样活着。是不是像当初我承诺的那般,陪你一人度一生。” 水暮颜皱了皱眉,话语里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她说道:“从你魂飞魄散那一刻到如今,我能做的,就是爱你。我做到的,就是日复一日的爱你。我对你的爱不完全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我当初决定爱你,我们的感情,最开始是无关风月的。过程中或许是我们都太孤寂,所以暗生情愫。一如你之前所说,如果没有那些人,或许你我会好好的活,会一生一世。可是千霏,事实在眼前,我们的确是有缘无分了。” 千霏听着她的话,并不感到难过,水暮颜肯这般坦白,她等了好久。她很想听一听水暮颜最真实的感受,她千霏心里的噩梦被水暮颜延伸到无边,她也想知道自己牺牲的一切值不值。 “你继续说,我听着。”千霏异常平静。 “我承诺过,倘若我的朋友爱上了我,我会和她在一起,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守着友情,而她守着爱情。只要一切都只属于我们两个,爱情友情又怎样?我可以为她牺牲一切。这时候我还没有爱情啊,我还没有将谁视为意中人,所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友情,我有一切可以为她牺牲。” 水暮颜伸出手握住那双温柔的手,继续说道:“我为你收集魂魄,重回牢笼无忧宫,昧着良心做许多事。到后来你尸身俱毁,我终于丧尽天良,那时候我想要颠覆整个魔界,要魔界来为你陪葬。我以为你的死可以归咎给所有人,所以我怪罪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一叶障目,可心里清楚得很,一切不过都是我的错罢了。可我自欺欺人,非要用什么手段去折磨惩罚那些帮凶,结局你看到了。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包括我自己。” 水暮颜见千霏落泪了,又为她拭泪:“你自归来,没有一刻是不心怀怨恨的。可是千霏,你知道吗?在你死后多年,我终于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不假!就是因为放不下仇恨,放不下太多怨念,所以才会一直杀戮,什么以杀止杀,狗屁不通!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背景强大?杀了谁都是与天下为敌!难不成我要杀尽天下人?” “呵,真可笑呢,因为要杀尽天下人,所以做不到,所以我认怂,所以希望你放下怨恨,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智障!明明死的人是你,不是别人,可我却做了那么多年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私心杂念的将她们所有人都算计!我谁也没放过,仗着他们的愧疚,仗着他们的让度,仗着他们的可怜,为所欲为。” “我是在为你讨公道,也是在为你添罪孽,更是为我自己封心锁情,逼自己走上人人得而诛之的绝路。一如今日我在世人眼里的模样,从曾经的忠臣变成逆臣,最后变成恶魔。千霏,我这一生都在为你讨回公道,也在为自己的良心讨债,可我们都变成什么样了?” 千霏颤抖着唇,眼里的泪大颗大颗滑落,眼神里却满是不甘心和厌恨! “我害怕你怨恨难消,害怕你顾及到那些人与我的情分,害怕你一无所有被人轻视,害怕有一天我死了便没人护着你了。所以我拼尽全力为你谋划一切,我只是希望能平息你心里的怨气,我希望我深爱的千霏能够回到当初那样,即便不能,也千万不要背负仇恨活着,太可悲了。若你怨恨太深,我愿为你毁掉一切,反正这世间的人都是护短的!我只护着你千霏还怕别人说么?就算有一天我的处境比现在难堪千倍万倍!我也万死不辞,虽死不悔!” 千霏强忍着喉间的哽咽,喉咙被悲伤刺痛,呼吸不稳,可她还想听下去,听水暮颜说出这所有的一切,说出她所期待的一切。 “千霏,我为你牺牲多少我都无所谓,可别人要付出的代价……我做不到全数剥夺,我不愿意怨恨谁,也一直希望自己看得开。可我不知不觉中背负了你的怨恨,导致我现在根本就是个渣滓!但凡拉一个和我没关系的陌生人来评判我的一切做法,谁不觉得我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我曾怨恨顾墨云和白兰,一个法力高深,一个权势滔天还管辖我!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也曾滥杀无辜,也曾不分黑白铲除对手,我那时候在想,难道就因为那些人没背景,没有一个有能力保护他们的人,所以活该被顾墨云和白兰杀?就像你,倘若那时候我没有天真到相信我和白兰的情分,我没有低估顾墨云的不择手段,你不会因我而死。所以,他们都该受到惩罚,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些,天下人知道?天下人知道的不过是我水暮颜为了一己私利造反夺位,众叛亲离,残忍无道!谁允许我用道理和道德去讨回那些他们所欠下的债?老天爷根本不管!说什么天道循环好报应,报应在哪里?我看不到!说什么邪不胜正,正义在哪里!时过境迁的报应,迟到的正义,都他娘的给我滚!这个世界就是强者为尊!我是帝王我说了算!对错都是我说了算,没有手段和权力,说话都是放屁,更别提公道!公道自在人心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一群衣冠禽兽永远不会懂得这个道理!” 水暮颜越说越激动,双眼猩红,吼得声嘶力竭,眼泪不住的滑落。千霏捂嘴哭泣,她真切的感受到,水暮颜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血气方刚的水暮颜,她心中所信奉的正义从未消失过,只是,她变成了黑暗执法者,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为正义发声行动。 “我曾心疼顾墨云的无人怜爱,也曾为他的邪恶找借口,原谅他,可是当他将那些狠毒对准我,对准我爱的人时,我怎能不恨?那一刻我才懂得,所谓爱上一个坏人,只不过是还没有受到来自坏人足够的伤害,所以才能想当然说出那句话。我百般不愿承认是顾墨云杀了你,千方百计为他洗脱嫌疑,可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是他杀了你,既然如此,那就背叛这份崇拜,背叛这份心疼,背叛这份虚无缥缈的怜悯!倘若后来的我还有爱他的痕迹,那一定是之前对他的爱还没死绝,还在奄奄一息挣扎着,可那些感情再也不会回来,而我的心也在一点点将他挤出去!” “顾墨云是这样,白兰也是,白子佳也是,连洛神帝也不例外!我都在很努力,那段时间我真的怨恨难消,我想过抛弃所有人,就只为复仇而活。事实上也是这样,所以我今天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可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你要做的事情我来替你做,我只想你好好的,即便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懂吗?” 千霏听明白了,她也懂,她嘴角笑开了,虽然还在泪流。 第62章 我就是个渣 水暮颜无力的靠在身后的石头上,眼泪也不住的滑落,她不敢去看千霏无助的眼神,如今她连最后的承诺也守不住,那样深不见底的悲哀将她变成一个笑话。 “千霏,如今我爱上洛神帝,我可以不和她在一起,可我做不到转移这份爱情到你身上。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你不那么怨恨,她没有抢走你的人,是我不小心爱上她的,而我们又那么刚好错过了。” “我们之间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我们能不能好好的活?命运都是不公平的,继续恨下去没意义,你这么聪明,又不喜争斗,何苦为了一些无力更改的烦心事陷入无穷尽的争斗呢?” 千霏笑了笑,目光悲凉说道:“水暮颜,洛神帝说过,你是所有人之间联系的纽带,你在一日,这些关系就稳固一日。那你说,我要怎样逃离这个关系网?” 水暮颜笑了笑:“我死了就行了。” 千霏笑容凝固,眼里满是嫌弃,好想一巴掌呼过去! 水暮颜知道千霏的想法,于是补充道:“我为了搜集魂魄杀了多少人?我也要还债,所以我注定是不能活的。千霏,你也该想想你日后该怎么活,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临死前带走你的记忆,就当我没……” “啪——” 一巴掌将水暮颜打得嘴角带血,千霏伸手过去捏住那张脸,一脸威胁笑道:“你这贱嘴就不能收敛收敛?非要惹我生气?你就是太自以为是,我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千霏看着她那倔强的眼神,没一会儿便心软了,她猛地推了水暮颜一把,水暮颜当即撞在石头上,闷哼一声。 千霏恨恨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走了,水暮颜望着千霏离去的身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背,手拿回来时,血色缠绕在指尖。 穆九峰。 百鬼阁。 寒啸悲见到千霏时,千霏那双眼已经红肿,干涩。一张脸显得疲惫不堪,眉目间皆是伤情。 不用猜,又是水暮颜惹了千霏。 千霏醉酒,却还是难忘那些伤痛,她泪流成河,还是无法释放心底的难过,以至于她想将心挖出来,或许自己就没那么难过了。 寒啸悲守着她,等到千霏终于喝吐了时,寒啸悲才拦住她,轻声道:“别折腾了,歇一歇。” 千霏撑着头一脸醉意望着那轮明月,想起了千秋六魔。她悲凉的问:“阿啸,我想乱世引他们了……” “我还在。”寒啸悲这么回答。 “呵……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千霏叹息一声,头被酒力折腾得快要炸裂。 “阿啸,你说我还在折腾什么?”千霏醉醺醺看着寒啸悲,眼泪又流下来。 寒啸悲平静的望着她,问道:“阿霏,你确定她就是你要爱的人?” 千霏觉得好笑,嘁了一声:“嘁,难道不是?我爱不爱她你看不出来?” “爱她的人不少,可最爱她的不是你。”寒啸悲说道。 千霏一脸讽刺看着寒啸悲,问道:“最爱她的是洛神帝?嗯?” 寒啸悲点头,直白的说道:“洛神帝虽心狠手辣,却未真正伤害过水暮颜,洛神帝会伤害她爱的人。而你,因爱不成反生恨,剥夺了水暮颜所有的幸福,朋友,爱人,故人,你都要一一斩断。你就是利用她对你的亏欠和爱,肆无忌惮铲除这些人,但是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狼狈不堪,你又如愿了?你越是毁灭水暮颜所拥有的,你越是亏欠她,而她,越是痛苦,越是担心你自己变了。这样的恶性循坏你还要闹多久?” 寒啸悲说她闹腾,千霏狠狠皱眉,她盯着寒啸悲,眼里满是凌厉:“阿啸,你在为谁说话?你了解我心里的痛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也觉得我和阿颜不配?” 寒啸悲感受到来自千霏心里深深的自卑和怨恨,水暮颜是上古妖魔,又招人心疼,似乎,千霏真的配不上她。而洛神帝才是这世间与她最般配的人,连寒啸悲都这么说了,千霏不得不怀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难道自己真的不配? 寒啸悲语气缓和说道:“我只是在可惜,她的爱情不是给你的。阿霏,万事万物都是讲究缘分的,我和鸢儿有缘无分,我如今也认了。难道你要毁了水暮颜你才觉得够?那不是你要的,既然她爱上了别人,你就该慢慢放下,放手。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够了!闭嘴!你们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得不到就认命,我千霏不是!没有争到最后一刻,怎么就知道我会输?阿颜也亲口承认她曾爱过我!就是洛神帝这个贱人抢了我的阿颜,我会抢回来的!” 千霏脑袋清醒得很,她只是喝多了身子不稳罢了。 “那你就继续捆着水暮颜吧,等哪一日她对你的耐心耗尽,你会知道什么是后悔。”寒啸悲这么警告着,她看得很清楚,水暮颜一旦对谁的耐性和爱用尽了,就会做得狠绝。 千霏闻言沉默,眼神带着些许慌乱,可又极其怨恨不甘心,她冷冷道:“呵。” 寒啸悲走过去扶她,却被千霏一把推开,结果千霏自己也倒了,一下磕在石凳上,额头流了血,脑袋更是昏昏沉沉。 寒啸悲赶忙扶她起来,千霏却连扶额的力气都没了,这一磕让她脑海里满是生无可恋的念头。她只觉得昏昏沉沉,仿佛被抛弃在某个深渊,只身一人。 “爹……”千霏呢喃着,又想起他爹的事情来。 寒啸悲叹息一声,而后扶着她走,可千霏烂醉如泥,已然走不动。 寒啸悲准备抱她,却听得一声:“我来。” 寒啸悲抬头看去,水暮颜来了。 “真是及时,见不得别人碰她?”寒啸悲酸溜溜说着。 水暮颜微微一笑:“是啊。” 而后水暮颜将千霏抱起,却被千霏一巴掌又呼过去,千霏呢喃着:“别碰我……烦……阿啸,你不帮我……” 水暮颜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朝寒啸悲点点头,道谢,转身走了。 寒啸悲看她走了,又忽然叫住她:“等等。” 水暮颜回头,听得寒啸悲语重心长说道:“阿霏对你那么过分,不是真心的,你多包涵。” “她是我挚友,我自然宠着。”水暮颜笑了。 寒啸悲这才放心了,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水暮颜转身便走了。看着水暮颜将千霏带走,寒啸悲不由得叹息一声,她呢喃:“阿霏,我不是不帮你,只是,我帮不了你。” 寒啸悲不敢妄自评判她们的感情,是水暮颜招惹在先,难道因为不是爱情所以便可以随意抛下?寒啸悲认为,水暮颜是该负一定责任的,所以对于她们的现状,寒啸悲觉得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可也正如她说的,等到她们情分耗尽的一天,水暮颜待千霏也会和路人一般无二。 毕竟,水暮颜这样对过很多人了,千霏也不会是例外。 雨雪殿。 水暮颜为千霏擦拭着身子,心疼的看着她那眉宇深锁的模样,不免叹息一声。 千霏梦里还在泪流,含糊不清的喊着:“爹……爹……”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自责,她知道千霏这辈子都无法忘怀她爹的那件事,正因如此,水暮颜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任性,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自己的执念轻易抛下那些人。 她看着千霏那伤情的容颜,心疼着,却无能为力。总有那么一些伤害,是水暮颜不能为她扛的,也有那么一些伤害,是水暮颜给她的。 水暮颜坐在床边,守着千霏,思绪不断。若不是因为千锤百炼,她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找千霏,害怕千霏想不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水暮颜回想起以前的千霏,千霏在她心里犹如冰山美人,即便天塌了,千霏也不会倒下。可如今见千霏这心碎神伤的模样,水暮颜才知道,千霏只是不愿意将那些脆弱随意展现在别人眼前罢了。 千霏不是水暮颜,水暮颜对她人的戒心不是很重,也很愿意相信自己看中的人。千霏不一样,她很难认定一个人。 水暮颜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不由自主轻声道:“你给了我最好的一段期许,我怎敢辜负?只是,我回馈给你的情,无法与你给我的一样多,一样好。真是对不起了,千霏。” 水暮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那张脸,她轻轻握住千霏的手,想起了白子佳,感慨道:“若不是白子佳,我也学不会温柔守候你,千霏,你又有什么好嫉妒她们的呢?我给你的都是我现在拥有的最好的呀。” 若不是因为知道她俩正闹着,换谁见了这幅场景都会觉得水暮颜对千霏是爱情,她的爱,太过于细致入微。旁人怎么会有这样纯粹的友情?爱情里能如此细微者都甚少,这样怎么能怪别人误会她们? 水暮颜又轻声道:“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我怕你听了后会越陷越深,你说,我们若还是最初,该多好。那么多情话,够我们开心好久好久了。我忽然觉得,以前在你眼里还是个小鬼也很好,起码,你觉得你能掌控这个小鬼。哪像我如今,远不如当年活泼,说话与不说话,其实你都觉得我是沧桑,你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千霏,我很多时候在想,你到底看上我哪里了呢?当年的我到底哪里好,能得你青眼。这么多年来,我未曾有一刻敢辜负你给的情。即便爱上了洛神帝,我也无法做到自私的活着和她好,我还是选择与你在一起,生死与共。你说说,你又嫉妒她什么呢?这世间好多情,本就无法兼顾,只因为我们都是俗人,一旦尝过一些甜头,便再也吃不得苦头。” 水暮颜落下泪来,她愧疚于自己那么差劲,她捂住嘴轻声哭泣,又说道:“你说我一个修为几十万年的人,怎么脑子还是那么不够用。明明见过了那么多世故,却还不肯信邪。害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而我自己没见着过得有多好。白子佳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渣,冷了,会转身牵住别人的手取暖,从来都不肯受冻,为对方守着那一颗心。” 第63章 早就策划好了 水暮颜泪水落得更急,她情绪有点失控,她一想起白子佳,满满的心酸和愧疚。 “千霏你知道么,我曾经最讨厌给不了却还想要对方陪她一起耗的人。比如白子佳啊,在跟你第一次告白的时候,我就是受不了白子佳这样的想法。可是如今我才懂了,她当初只是怕给不了我最好的,太过于自卑,可她那份执念,已经是最好的了。我却辜负了,还自以为是的以为是她自私,不和我在一起还要拖着我。” “你说,我是不是又渣又可笑。自以为阅人无数,可以分辨得出那些真伪长短,却原来还不是什么都看不清,又脑残又瞎。我总想着世间会有天生绝配,所以不肯轻易接受谁,一旦察觉三观不合,或者她身上有我不喜欢的一点。我便可以轻言放弃,完全不知道去磨合。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又哪里值得她们上心呢?” 水暮颜拉起千霏的手,放在唇上,爱怜的看着千霏,笑道:“如今,我都为你改。你要闹一辈子,我陪你一辈子。管我们是不是最相配,我都要给你最相配的。今天我说错话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明知道你还处在伤心的阶段,我怎么能用那些话来刺激你呢?我等你睡醒了给你好好道歉,从今往后我不再提半句惹你不开心的话好不好?” 水暮颜泪落得急促,泪水顺着千霏的手臂滑落,月光映在泪珠里,折射出寒光。 水暮颜握住千霏的手不断颤抖,她实在控制不住情绪,便起身出了门,坐在庭院里低声哭泣,愧疚和心疼漫天袭来,一遍遍冲击着她的思绪。 水暮颜仰面看那轮明月,自责,她自责自己空讲大道理,却还是做不到最好。连让千霏安心都做不到,难道那些情就真的那么不可割舍? 水暮颜正视自己的内心,是她对洛神帝还有什么期待,倘若洛神帝一直等下去,她还能耗着洛神帝一辈子?倘若千霏等一辈子,难不成水暮颜也要折腾千霏一辈子? 她才明白,自己那么多的善意都是恶意,根本没必要与那些人继续温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水暮颜决定像以前那样无情无义,只守着千霏就好了。而她现在的时间,也只够守着千霏,其他人,就不要管了吧。 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法,情之一字,本来就是无法顾全。 “我还是自私,为一己之私,又抛下那么多。罢了,反正想多了也没意义,就这样也好。”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往酒窖去,心烦时总忍不住想要一醉方休。 翌日正午。 阳光堆在床前来,千霏微微睁开双眸,强烈的光线刺得她又赶忙闭上双眸,她沉重的呼吸从鼻尖呼出,浮起空中跳跃的阳光。 她头还微微有些疼,晕。 水暮颜那些话还在她脑海里萦绕,千霏不住地叹息,她静静地思考着,自己这么折腾下去还有意义么?她不由得反思,若非她爱上水暮颜,她们之间还会这么尴尬? 千霏在想,自己到底爱上水暮颜哪里?还是,自己也是占有欲太强,所以误以为是爱上水暮颜了?随后千霏摇摇头,她心里许多感情都被影响了,水暮颜的执念在她心头深种,她注定逃不掉这一劫。 千霏试着睁开双眸,适应那刺眼的阳光,她仰面躺在床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如今千秋谷已然够强大了,还要继续扩张么?还有白兰,水暮颜什么时候才将他放出来? 千霏叹息一声,而后坐起身来,扶额,掀开被子往下走,抬眼便看见坐在桌边趴着睡着的水暮颜,在她身旁还有许多的酒坛子。 千霏心里满是感动,她轻轻走过去,确定那就是水暮颜,不由得轻轻将手放在她头上抚摸,那一头白发真是刺眼。千霏不由得心疼万分。 水暮颜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头,便睁开了眼,正好对上千霏一脸温柔,水暮颜连忙笑道:“好些了么?喝那么多,头还疼吗?” 千霏摇摇头,而后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阿啸放你进来的?” 水暮颜撑头一笑:“我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抱怀里呢?昨儿我赶过来时正好看见你喝醉,就抱你回来了。” 千霏心里更是感动,眼眶微微红了:“你这么着急过来?我又不会寻短见,反正我也没少生气。” 水暮颜赶忙握住那双手,连声哄着:“是我不对,总说混账话气你,我以后不会了。千霏,对不起,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学乖,总是惹你生气。” 千霏受宠若惊,水暮颜怎么态度大转弯?莫非做了什么事? 千霏打量着水暮颜那满是真诚的眼眸,试探着问:“你又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怎么嘴这么甜?” 水暮颜不由得尴尬一笑,连声感慨:“果然是我太差劲,你还是这样看我啊?美丽端庄的千霏可是我的心头肉,我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不就是来低声下气道个歉么?我这个人脸皮很厚的,说点甜言蜜语也是会的,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听着水暮颜久违的打趣,千霏竟然不知不觉泪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仔细想来,两个人的确很久没有这么好好说过话了,千霏归来,一身怨气,连带着水暮颜也活得悲哀,两个人的确实没有心情打趣了。 千霏落下泪来,低声道歉:“对不起,阿颜,我这么久以来连累你,那么可爱的性子都不见了。”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伸手过去握住那双手,一脸认真说道:“现在我们没有什么烦心事了对不对?千霏,我们慢慢来,像以前一样,好吗?我试着慢慢放下洛神帝好不好?你不要生气,我就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千霏泪落得更急促,此刻她更觉得对不住水暮颜,是她的自私和不甘心将水暮颜束缚得死死的,是她的错,而水暮颜一直都是那个迁就她的人。 “别哭啊,你哭了我也不开心。”水暮颜为她拭泪,千霏一下子扑到她怀里来。 水暮颜连忙抱住她,紧紧抱着千霏,轻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公主了,我宠着你。” 千霏将她抱得更紧,啜泣道:“阿颜,我舍不得将你拱手相让,我舍不得。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好容易等到你告白了,却魂飞魄散。老天爷既然让我回来,为什么又要多出来一个洛神帝?” 水暮颜抚摸她的头,温柔解释道:“大概,这就是我们都要经历的考验。如今看来这些不是坏事,千霏,其实你不用嫉妒那些人在我心里的地位,谁比得了你呢?我们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会教会我们一些东西,没有他们,如今的我也不会懂那么多。若我还是和当年一样,受不得气,那你要被我惹生气多少次啊?倘若我们因为误会而分开,岂不是后悔一世?白子佳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永远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我也不希望我再给你带去什么伤害,我就想陪你天天开心,一世长安。” 说了这么久,说了那么多,千霏自然明白水暮颜的用心良苦。而她,终于也开始决定放下那些无谓的怨恨不甘心,和水暮颜好好的。 千霏靠在她怀中,请求道:“我此生只求你别离开,什么都好。” “好,我一直在,除非我死。”水暮颜揉揉她的头,而后轻声问道:“如今天下局势已定,你有什么打算么?” 千霏从她怀里出来,一脸迷茫摇摇头。 水暮颜笑了笑问道:“要不,我将整个南城划给你吧?” “什么?!”千霏满眼震惊,水暮颜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要南城,你也不要征战,千秋谷能重振已经耗尽你许多心力,我知足了。”千霏担心水暮颜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水暮颜如今走上的不归路无法后退。 水暮颜倒上一杯水,喝下,对千霏一笑:“南城和南池都没必要留着养虎为患。我既然将白兰关起来,必然迟早要登上帝位,这天下迟早是我说了算,划哪一块地给你也是我说了算。” 千霏满脸惊讶,水暮颜当真要自立为王? “你不是和龙皓天做了交易么?你那么尽心培养白曦,难道……”千霏感到诧异,水暮颜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展现过任何想要称帝的心思,怎么突然就有了? 水暮颜又喝了一杯水,沉默不语,有口难开。 千霏想起了白兰,于是问道:“难不成白兰得罪你了?” 水暮颜笑了笑,只是淡淡说道:“我要名正言顺除掉一批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称帝。龙皓天那么忠心,又怎么会舍得白曦出事呢?关了一个白兰,再多一个白曦也不打紧。这天下都稳定得差不多了,我只是明目张胆夺位罢了,没差。” 水暮颜说得一脸平淡,仿佛早就谋划了这一切,看得千霏有些不知所措。 水暮颜安慰对面一脸担忧的千霏:“放心,一切早就安排妥当,只差一个契机我便可以造反。” 千霏看着水暮颜那淡定从容的神态,她并不想阻拦,因为她明白,水暮颜不成功便成仁,无数惨痛的教训告诉她们,唯有权力方可解决一切事情。 “好,我们一起夺天下。”千霏握住她的手,水暮颜却对她一笑,轻声道:“现在才想着和我一起夺天下?晚啦,我早就布好了局,你好好待着就行,我志在必得。” “你是不想让我趟浑水所以才这么说的吧?”千霏冰雪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水暮颜又是尴尬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哈哈,所以啊,我真的早就开始谋划了,从我把白兰关起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打算退过。到最后,不是他称帝就是我称帝,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水暮颜随后笑得悲凉,眸里满是无奈,千霏才知道她所言不假,想必真的早就策划好了。 千霏凉凉一笑:“早就策划好了?看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让我帮你,我这么没用?” 水暮颜笑了笑,笑着解释:“我怎么敢拿我的心头肉做赌注啊?我想把你藏起来都没法子呢。好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今天灯会,要不要去逛逛?” 第64章 舍不得拱手相让 “风城?”千霏知道白子佳在那里,水暮颜说是要去看灯会,不知道是不是想看看白子佳。 “嗯,要去么?”水暮颜问她。 千霏笑了笑,水暮颜这么问了,自然不管有没有千霏作陪她都要去,千霏拦不住,自然要去。 “去。”千霏微微一笑,眼里落了点点失落。 “走吧,想那么多,容易不开心。”水暮颜早看穿了千霏那点小心思,拉着千霏便往外走。 风城。 浅笑阁。 今日是灯会,浅笑阁被装饰得格外好看,里里外外都挂满了花灯。 白子佳一脸悠闲望着楼下的热闹,心里也有几分失落,这么多年了,那相思湖畔再也没出现过水暮颜的身影。 白子佳免不了又是一阵发呆,她心里嘲笑自己的懦弱,明明很想水暮颜,却又不去联系。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水暮颜那么快就放下她们之间的亏欠。 白子佳觉得自己也有些病态,从什么时候起,不见了那阳光温柔的一面,私底下竟然比水暮颜还要可怕,还要阴冷。正因为冷,她更不想看到水暮颜和别人抱团取暖,而她自己又不愿意让水暮颜从她这里取暖。 “呵,水暮颜,你我这一辈子都注定要互相亏欠,相爱相杀,我不愿意放过你,你也别想逃。”白子佳腹黑一笑,心里又在默默盘算,她可怜自己,又厌恶自己,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最先遇到你的,除了顾墨云便是我啊,你跳入轮回道时,我可是一直看着的。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潜伏魔界那么多年呢?说是无缘,我俩的缘分又出现得这么早,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 白子佳感慨着,二十几万年前她和一批人被顾墨云安排在魔界,就是为了作为眼线,方便盯着入界的水暮颜。后来她们相遇,白子佳还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或许水暮颜只是长得像那个枭魔。 可她额上的彼岸花灵体不会骗人,然而,一个腹黑高冷的上古妖魔又怎么会理会当年风城的一个小丫头呢?白子佳不敢确定那个与她相遇被她调戏的人是不是顾墨云要找的人,可她感受到的是水暮颜深不见底的孤寂和真诚,所以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受了水暮颜。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注定这一辈子都要自卑,她接受的是一个大人物的感情。连白子佳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有如此运气,遇到这么牛的大人物。 白子佳想起这些不由得偷笑,当初她知道水暮颜的身份时,偷笑了很久,哇!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爱上我!拿出去吹牛都能羡煞世人啊! 没想到的是,白子佳最后还是由于怯弱,亲手放开了水暮颜。一想起水暮颜几次三番低头认错,主动求和,而白子佳那颗敏感的心作祟,偏不愿意开口原谅。 最后水暮颜心如死灰,选择离开,两个人就此别过。白子佳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爱上了水暮颜,可为时已晚。 白子佳无奈叹息,她想起来以前和水暮颜争吵时,水暮颜总说她们之间是友情,不肯承认她们的爱情。 水暮颜那副倔强的模样,还有傻乎乎的样子,都让白子佳忍俊不禁,可水暮颜不知道的是,她们之间,早就不是纯粹的友情,而是友情之上,爱情未满。 白子佳反思多年,才发现自己也和水暮颜一样深受孤独的毒,所以都曾以为对方是自己的解药。 白子佳一直在等水暮颜懂得她沉默的爱,可水暮颜却只觉得白子佳这样的感情太委婉,于是她果断离开。 白子佳落下泪来,她微微皱眉,擦了擦眼角的泪,自言自语:“水暮颜,你被恶鬼缠上了还想逃?我这一生注定什么也做不了了,除了缠着你,慢慢的毁掉你的一切。你不是喜欢聪明狠毒的么?我比不得顾墨云,比不得洛神帝,可我也不傻啊。倘若我愿意用尽一生来给你演一出好戏,你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 白子佳颤抖的手被泪水打湿,她不能自己的哭泣着,想起水暮颜如今明目张胆为千霏做的一切,她便恨毒了千霏。 “我一定会将你们一个个铲除!水暮颜就算不能是我的,也绝不能便宜了你们!”白子佳带泪看向远方,她感到迷茫,惶恐不安,可她已经是孤家寡人,没有人能陪着她。 “师父,放花灯咯!”门外忽然响起枫叶雪的声音,白子佳赶忙擦干净泪水,整理好情绪。 枫叶雪进来时看见她眼眶又红了,不由得叹息:“又想颜子了?诶,你们何必如此呢?颜子碍于逆臣的身份尽量与你疏远,而你又死要面子不肯去看她。” “谁说我想她了?我只是想起过往有些难过罢了。”白子佳倔强反驳着,不肯承认。 枫叶雪当即嘁了一声,笑道:“你的过去颜子占据了大半,你回忆的又有多少是她?你明明就是单相思了,还不肯承认。” “单相思?什么鬼!你别胡说八道,我和她可是纯洁的友情,你不要污蔑我们。”白子佳据理力争,瞪着眼睛看向枫叶雪。 枫叶雪当即哼唧一声,反驳道:“正所谓男婚女嫁,颜子又没成亲,你也没嫁人,喜欢就在一起啊!最看不惯你们这种明明相爱却偏要上演苦情戏的人,就不能照顾一下我们这种连意中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可怜人么?” 白子佳甩过去一个白眼:“乱讲!凭什么水暮颜是代表男方?想当年也是她嫁给我好不?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受的!” 枫叶雪闻言当即眯着眼,像是审讯一般一纸折扇对准白子佳:“还说你不爱她!你都没注意我后半句话,就抓着前半句话不放口!你不想做受就去娶人家啊!我可是等着叫她师娘呢!” “去去去,一边去,别瞎掺和。一会儿人多了放花灯都没位置,还不赶紧的抢位置去!”白子佳羞得面红耳赤,赶忙推枫叶雪滚蛋。 “哦哟,急了急了,猴子急了眼了!”枫叶雪一副贱相,不依不饶。 两个人推搡着来到相思湖畔,下人带上来许多的花灯,堆得满满当当都是。 白子佳挤在人群中,蹲下身来,拿起一个个花灯,往河中心推去。一排排花灯就这么飘过去,像是军队一般,很快便又和别人的花灯混在一起了。 枫叶雪看着白子佳那一脸安静的模样,不由得轻声叹息,每年的花灯节白子佳都要放许多的花灯,而那些花灯上只写了:水暮颜。 枫叶雪忍不住皱眉,他也分不清白子佳和水暮颜到底是什么感情,明明每次水暮颜在白子佳跟前都像个地痞流氓,那么不正经。而白子佳在水暮颜面前,也总是话很多。 与此同时,水暮颜带着千霏也来到此处,只是,水暮颜与白子佳正好南北而立,谁也没注意到谁。 千霏望着那河里的花灯,有些黯然失神,那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热闹,而她觉得自己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水暮颜从侧面看到了千霏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轻轻拥住她,说道:“日后这世间一切温柔繁华都有我们的份儿,我为你准备。” 千霏回头望着她,轻声道:“那么多花灯,放在河里都分不清自己的在哪里了,好像走散的人。” 水暮颜微微皱眉,砸咂舌:“可不是咋地,所以嘛,即便是走在人群里,也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才好。” “我就是就事论事而已,想那么多干嘛?”千霏笑了笑,温柔的靠在水暮颜怀中。 这时,四周忽然放出许多河灯来,不一样的是,这些河灯是莲花托底,彼岸花做灯芯,那彼岸花立于正中,散发出幽幽的红色烟雾,朝天空飘去,带着一些金色的光。 “哎!你看那些灯,好有特色!这里也有!那里也是!阿颜,你看!”千霏被那忽然出现的彼岸花灯惊艳到了,本来平静的心也引起泛起涟漪。 而周围的人也都纷纷伫立,那彼岸花灯实在抢眼。 “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竟然有人这么有心为她做彼岸花灯,连我们家千霏都喜欢。要不,我们找到这个人,也做些彼岸花灯放一放?”水暮颜煞有其事说着。 千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哼,就知道剽窃别人的心血?我才不要,要么你就自己给我做一个不一样的。” “哎哟喂,瞧您这话说的,我自己做的东西拿来讨你欢心算什么剽窃?”水暮颜一副痞子气息朝她笑,与此同时,那些彼岸花灯散发至空中的烟雾形成字体,幽幽漂浮在花灯上空。 “千霏?”“哇!还能显示名字呢?”“真是有心,那个叫千霏的好有福气。” 千霏愣了一秒,而后扭头看着一脸痞气的水暮颜,红了眼眶,满是感动。 水暮颜伸出手刮了刮千霏的鼻子,一脸宠溺看着她,而后笑道:“快看,那里有小船呢。” 千霏回望河面,好多只小船精雕细琢,上面立着两个栩栩如生的人儿,姿态各不一样。 千霏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自己和千霏,而那些动作,亲昵,或者温柔,有对坐饮酒的;有吹箫弹琴的;有共赏梨花的…… “这河面虽宽却不能行使船只,我总不能坏了大家的规矩吧。所以我就雕刻了这么些小人,替我们俩坐船。你看,那些都是我们的过往,还记得么?那时候你总叫我小鬼,而我总是很喜欢对你耍流氓。” 水暮颜温柔解释着,看着那些河灯和小船,也很开心。而千霏此时则是一脸愣神看着水暮颜,她的泪盘旋在眼中,呼之欲出。 “水暮颜,你这样,我如何舍得将你拱手相让?只怕这世间任何人遇到你这片真心,再大度的人也舍不得拱手相让。”千霏心里这么想,眼泪落下。 水暮颜轻轻为她拭泪,当那双手抬起来时,触摸到千霏的脸庞时,千霏才感受到水暮颜那手指的伤。 千霏赶忙查看那双手,好多细微的痕迹,一看就是雕刻船只太久导致的。 千霏鼻子一酸,声音哽咽:“你刻那么多干嘛!有心意就够了啊!把手弄成这样干嘛啊你!” 第65章 吃醋 水暮颜捏了捏她的脸,看着眼前的小公主,笑道:“伤总会好,可这么多心意却是言语无法表达的,我就是要竭尽所能,最大限度将我对你的喜欢都表达出来。我们之间缺少太多欢乐,我不抓紧时间弥补,会遗憾终生的。” 千霏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哭起来,她知道水暮颜那些情话都是真的。无关风月,却满是依恋。 大概,这就是千霏宁可放弃自己的爱情也要爱上水暮颜的原因。她们之间,风月从来都只是锦上添花。 河面实在太耀眼,以至于白子佳做给水暮颜的那些河灯都太卑微,她为水暮颜放了那么多年的河灯,一瞬间都被比下去。 白子佳看不到水暮颜在哪里,可她知道,能做这些的只有水暮颜,而水暮颜此时必然也在这人群里。白子佳愣神,她不知该怎么办。 枫叶雪四处张望着,终于忍不住大喊:“水暮颜——水暮颜——” 所有人都朝枫叶雪望去,他喊声中带着怒气和焦急。而河对面的水暮颜和千霏自然听见了,循着声音望去,白子佳那一脸伤情模样赫然在目。 千霏紧张得伸手抓紧了水暮颜的手臂,抬头望着水暮颜,水暮颜只是看了一眼,与白子佳四目相对,枫叶雪也正好看见她们。 站在水暮颜周围的人迅速散开,一脸惶恐,这是当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水暮颜,逆臣贼子,离远点好。 千霏微微皱眉,方才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破。她看见水暮颜嘴角的冷笑,连忙扑进水暮颜怀里,轻声安慰:“没事,别管他们。” “我才懒得管。”水暮颜不愿意讲出那些不悦,可她那锁着的眉宇却久久不愿展开。 白子佳看见千霏扑进水暮颜怀里,而水暮颜还那么主动的抱着千霏,白子佳感到巨大的耻辱,水暮颜在做给她看?还是……水暮颜这么快就又做了新的决定? 水暮颜总是这样!一眨眼便颠覆全盘! 白子佳心头气愤难以平复,她望着河面自己放的河灯,委屈爬满了脸,特别是看见水暮颜那一脸无所谓,更是气得怒火中烧。 于是白子佳幻化出一把妖火来,将河面上那些自己做的河灯都给烧掉,可河灯实在太多了,她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所以那一把妖火烧到了别人的,也烧到了水暮颜那些木头雕刻的船只。 白子佳愣了一秒,而后便恢复如常,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水暮颜和别人看来大概是出于报复,谁会相信白子佳只是要烧自己的河灯? 枫叶雪看出来白子佳的愤怒,于是也幻化出妖火来,将那些河灯都点燃。 此时,人群中开始一阵骚乱。不少人气愤难平,破口大骂。 “有病吗!烧我们的河灯做什么!”“神经病!” 水暮颜不知道白子佳是要烧谁的河灯,只是,她的河灯也着了火,千霏看得着急,想要施法灭火,水暮颜却拦住她。 千霏抬眸看向水暮颜,还未开口便只见水暮颜一脸冷漠看着众人,看着白子佳,看着枫叶雪。 白子佳猜到水暮颜必然是误会了,可她不愿意解释,反倒是立马翻脸做了坏人:“这么好看的河灯,烧了是有点可惜。” 水暮颜闻言彻底皱眉头,她不明白白子佳为何偏生要上演这出,难道就为了让千霏不开心?为了让水暮颜扎心? 大概是的,水暮颜想起来白子佳曾说过,水暮颜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水暮颜好过。 水暮颜冷笑,千霏看得出水暮颜眼底的怨恨和不满,千霏不打算拦着,她也想看看水暮颜究竟要对白子佳纵容到何种地步。 水暮颜怒了,右手一挥,河面立马燃成一片,火光冲天,映在河面上。 果然,她生起气来连自己都怕! 水暮颜冷眼看着白子佳那微微错愕的表情,而后将手指放入唇中打了个口哨,那些混在人群中的赤血楼中人便都往水暮颜这里聚集。 水暮颜冷漠皱眉说道:“这里的看客,都给我抓起来!不管是谁!给我打!每个人二十大板!就当是赔我这些河灯!” “所有人么?”千霏这么问了一句。 随后水暮颜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对面的两个人,冷冷道:“对面两个人我亲自来打!” 接到命令的松藏隐当即燃放信号弹,很快,无数暗卫都出现在相思湖畔,将这群人围个水泄不通。人群开始气愤,慌乱。 松藏隐看了一眼水暮颜,水暮颜冷冷道:“魔帝有令,叛党余孽藏身风城,特下旨抓捕余孽!任何人不得阻拦我军搜捕,违抗者当同罪论处!就地正法!” 水暮颜吼声之大,谁能听不见?河两岸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松藏隐也即刻再三宣布刺令。 “逆臣贼子,假传圣喻!”“不要脸的畜生!” 骂人一片,千霏听着都生气,可水暮颜就是这样,千霏又能辩驳什么? 水暮颜极力克制情绪,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面对千霏:“这些人翅膀都硬了,我也该好好收拾收拾。真是抱歉,本来想请你看灯会,却搞砸了。”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表情难堪。 千霏握住她的手安慰:“没事,我已经很开心了。” “混账东西!我跟你拼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真以为这天下是你赤血楼的天下?”“反了!” 水暮颜耳畔响起无数的叫嚣,双方打在一起,乱作一团。大概没有动的就是他们四个人。 水暮颜望着白子佳那逐渐冰冷怨恨的眼神,忽然轻蔑一笑,而后幻化出彼岸魂来,狠狠朝白子佳的方向扔过去。 “呃——” 彼岸魂掠过白子佳身边,穿透了正在打斗之人的身体,顿时那人闷哼一声,不可思议看着自己胸口莫名插入的彼岸魂,而后身体化为灰烬! 周围的人安静下来,都被吓到了,水暮颜竟然来真的! “水暮颜——你疯了!”白子佳这么嘶吼着,眼泪砸下来,水暮颜又发疯杀人!还让别人魂飞魄散! 枫叶雪意识到水暮颜心态爆炸了,赶忙拦着白子佳:“别和她争,她已经疯了!脑子不清醒了!” 水暮颜皱眉舔了舔嘴唇,而后一脸痞气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冷漠下令:“再有违令者,这就是下场!” 许多人敢怒不敢言,松藏隐带领众人迅速制服那些人,可也有不服气者,还在继续反抗。 水暮颜看着那人群里打得鸡飞狗跳,法力尚可的人,轻蔑笑了一声,而后冷下脸来幻化出御天弓来,朝那人连放三箭。 那人敏捷的躲过了,水暮颜大笑,连声点头:“身手好是吧?” 那人迅速闪到离水暮颜不远处,拔出魔剑来,指着水暮颜冷冷道:“狂妄放肆,假传圣喻,你以为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水暮颜大笑,一身痞气,脸上带着无尽讽刺邪恶看着那人,舔了舔唇角,甩过去一句话:“老子就是王法!” 而后水暮颜以最快的速度闪现到那人身旁,抢过那人的魔剑,一剑从那人身后刺入他心口。 一切太快,那人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便结束了。 “一个后生晚辈,竟然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水暮颜真的怒了,她双手握住那柄魔剑,而后猛地往右一拉,那具身体便被斩断大半截来…… 无数尖叫,恐惧,笼罩在天幕下。荒唐,可笑,又残酷。 水暮颜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挥剑斩下那人首级,一脚踢进河里,仿佛才解了一点点气。 水暮颜转身朝那群人吼去:“谁还想试试!” 无人敢吭声,都屏息凝神。 白子佳看得心凉如水,这一切多像水暮颜之前为了千霏杀入风城,想要屠城的那一幕啊。如今,她还是为了千霏。视这些民众于草芥,根本不在乎。 很快所有人都被拉到一块空地上,都跪着,而白子佳和枫叶雪则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叉着腰走到白子佳面前,还不等白子佳开口就先是一脸蔑视:“怎么?又同情心泛滥?觉得我草芥人命是不是?” 白子佳翻了她一个白眼,啐了她一脸。 千霏上前就是一巴掌朝白子佳打去,水暮颜立刻拦下来,随后哄着千霏:“没事,今天我要和她好好算一笔账,你看着就好,免得生气。” “她打你你也纵容?”千霏带着气愤的目光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痞气一笑:“谁说的?” 而后转身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去! 白子佳当即倒在地上,枫叶雪慌忙去扶起来,看见白子佳嘴角带血,半边脸都肿了。 枫叶雪当即起身,跳起来便是对水暮颜一巴掌呼过去,水暮颜不躲开,生生被打倒在地上。 千霏正要上前去,两个声音同时尖锐的响起。 “不要管!”“滚一边儿去!” 千霏愣在那里,她感到了自己是个局外人,这是他们的私事,关她什么事? 千霏气得转身就走,丢下一句:“我的确没资格管!” 水暮颜看着千霏走了,而后起身看着枫叶雪和白子佳,皱眉道:“是不是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 “颜子!你疯了是不是?连师父都要打!”枫叶雪怒目而视,还想给水暮颜一巴掌。 水暮颜对着他们大叫一声:“现在是谁仗着谁的旧情伤害谁啊!”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互相怨恨着看着对方。 水暮颜扭过头看着那些人,忽然想起那年来风城滥杀无辜,那一年,白子佳和枫叶雪也是这样看她,巴不得一巴掌呼死水暮颜。 水暮颜想着就心疼,她扯着嗓子喊:“你们俩心里眼里都只有师门!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啊?哪一次见面都非要打得鸡飞狗跳是不是?” 看着水暮颜一脸威胁的模样,枫叶雪心中怒火难遏,指着水暮颜骂道:“师父哪一年没有为你做河灯?她今天为你放了多少河灯你知道么?她只是吃醋了要烧掉自己的河灯,不小心点燃了你的河灯,你不分青白皂红发什么脾气?” 水暮颜闻言有些羞愧,不过她正在气头上,懒得管这个,只是无情怼道:“我跟千霏有多好天下谁人不知?难道别人吃醋了我都要管?” 第66章 翻旧账 水暮颜这话说出来就后悔了,白子佳听了绝对要炸,水暮颜一瞬间心烦意乱,转身将怒气撒在那些人身上。 开口就是一顿吼:“乱臣贼子?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乱臣贼子!” 水暮颜抓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厉声质问:“你告诉我,什么是乱臣贼子?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那书生浑身发抖,红了眼眶,可他仍旧据理力争:“残害忠良,把持朝政,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天下人迟早杀了你!” 水暮颜眼泪当即砸下来,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说道:“残害忠良?什么是忠良?你亲眼看着我残害忠良了?” 书生没意识到水暮颜的泪会这般猝不及防,他从水暮颜眼里看到了悲哀,看到了不公平,看到了怨恨,可他不理解。 “书生,今日若你辩得过我,我放了所有人,你若辩不过,我便杀了所有人!但是我会放过你,这里所有人都要因你而死!”水暮颜心生毒计,她想要看到书生绝望! 她心里想起了临安的书生,那个五大三粗的书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辈子的烙印的书生。 临安的书生说,做人要大气,要懂得让度,天下为家,慈悲为怀。而今,水暮颜落魄得如此,可曾见有人对她慈悲为怀? 水暮颜松开书生,擦掉自己的泪,问道:“今日我和你辩三条道理,第一个,何为忠良!你尽管说。” 书生转身看着那一群人,那些期待的目光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看着水暮颜,缓缓说道:“君为臣纲,忧君之所忧,造福万民,清正廉洁……” “打断一下,那我问你,是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水暮颜敏感至极,直接将话题提到这一步。 书生点头:“那是自然。” 水暮颜笑了,眼神轻蔑:“那我回去拟写一道圣旨来,将你们全部杀光,盖上玉玺,是不是你们都心甘情愿死?” “这……你是假传圣喻!”书生气愤,水暮颜诡辩! 水暮颜低头笑了笑,看着天真的书生说道:“所谓君,不就是那一道圣旨一个印章?倘若是我进谗言,非要魔帝下旨呢?我就问你,你是否甘心死?” 书生一脸气愤,眉宇不展,自然不愿意! 可书生还是气愤甩袖说道:“倘若真要如此,我等又有什么办法!此乃天意!” “认命是吧?嗯,好,那我问你,一个两朝元老为了魔界众生甘愿被封印数十万年,险些魂飞魄散。是不是忠良?” 水暮颜无法忍受那些愚昧的人强行将她的小辫子抓住,心里已经预算好了一切,就等着一步步上演。 书生看着水暮颜那双快要喷出来火的双眼,而后一脸害怕说道:“这个自然,可你如今大逆不道!早就变了!” 水暮颜叉腰来回踱步,点头一笑:“是啊,就因为幽禁魔帝,把持朝政,所以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是逆臣,就算我曾刀山火海,为魔界掏心掏肺,如今我也只是一个逆臣!对不对!” 书生试图劝她:“只要你放下屠刀,改邪归正,魔帝会从轻发落的!” 水暮颜心态彻底炸了,指着书生骂道:“按照你的意思,忠良就是宁死也绝不违抗君令,就是愚忠!逆臣就是但凡做了一点违背君令之事都人神共愤的,是不是!” 书生不知如何回答,吓住了。 水暮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斥责:“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书生奋力一吼。 水暮颜丢开他,点头,“很好,算你赢。” 众人惊诧,这就赢了? 白子佳暗暗感到一股森森寒意,水暮颜绝不会放过任何人。 水暮颜带着怒气笑问:“倘若你所在家族和别的家族起冲突了,你帮理还是帮亲?” 书生又是为难,一副怯弱的模样:“那是他们的事,我谁也不帮。” “明哲保身?那如果打起来了呢?”水暮颜咄咄逼人。 书生看不穿水暮颜的心思,只觉得水暮颜问出的每一句话都带刺,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回答我!” 书生抖了抖,而后鼓足勇气一般说道:“自然是帮着自家人先打,难不成要被别人白打?谁理亏还不知道呢!” “那如果是你们理亏在先呢?如果你们全部道歉可以挽回局面,阻止这场争斗的发生,那你会让家族道歉么?” 书生闻言大怒,破口大骂:“什么理亏要全家族道歉?家族颜面何其重要,如果一个理亏就要整个家族颜面扫地,那战一场又何惧!简直欺人太甚!” “好!说得好!你赢了!” 水暮颜为他鼓掌,并补充道:“不枉你读这么多圣贤书。” 书生听不出其中意味,水暮颜虽笑着鼓掌,可那双眼却寒意森森。 白子佳知道,水暮颜在翻旧账。一场杀机正在酝酿。 水暮颜摸了摸下巴,笑问:“那么第三个问题,浩劫来临,牺牲一个人便可让剩下所有人获救,那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 书生吓得汗水直流,总觉得水暮颜是在说他,难道水暮颜想杀了书生放过那些人? 水暮颜仿佛猜到了书生的心思,不由得笑了:“读书人不是心怀天下么?难道这个问题都要想很久?” 书生为难至极,一脸尴尬,身后的人投来逼迫的目光。 “读书人不就是该有大义吗?见死不救枉为读书人!” “死一个人和死一群人,孰轻孰重你读书人不知道么?” “这么自私,考取功名也是个贪官污吏!” 那群人说这话逼着书生回答,水暮颜一脸笑意,不阻拦谁发言。 白子佳断定水暮颜是得了失心疯,而且睚眦必报,她要将她所受的罪一一讨回来。 书生汗流浃背,许久忽然想出一个回答,满脸欣喜回答:“为什么非要牺牲一个人来救大家?所有人一起努力斗争,人多力量大,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水暮颜长眉一挑,点点头,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目光扫视书生:“你以为是吵架?人多力量大?要置你们于死地的人是我,你们加起来又如何?不堪一击。” 水暮颜满是嫌弃,进一步逼问:“你只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就行了。” “死你一个人算得了什么?难道你要看着全部人都死么?” “为什么是我!那么多人你不选,就选我!”书生憋着最后一口气,对着水暮颜吼。 水暮颜笑了笑,仿佛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说道:“因为你饱读诗书,懂得最多,和文化人说话总是能听到最好的回答。难不成我要抓一个不通道理的武夫来问?那他肯定没头没脑,一下子就大义凛然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了啊!那多没意思!一点都不冷静,我要一个冷静的回答!” 水暮颜像极了一只猛虎,围着书生这块肉转圈,说话间满是危险的气息。书生瑟瑟发抖,他苦着脸,仿佛后悔自己是个书生。 书生看向白子佳,仿佛是要孤注一掷,指着白子佳问道:“浅笑王爷不也有家族?你怎么不问她?” 水暮颜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而后她笑了笑,扭头对白子佳和枫叶雪笑道:“来,你们俩回答我,你们愿意牺牲自己救她们么?” 白子佳冷冷回答:“我家族的人不在这里,我凭什么牺牲自己救她们?”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一句话将枫叶雪逼进角落:“那君亲王你呢?整个风城都是你管辖,难道你真要见死不救?” 枫叶雪微微皱眉,反问道:“你真下得了手杀我?” “只要你愿意,我下不去手我可以让松藏隐杀你,都一样。对事不对人。”水暮颜眼神冷漠,六亲不认,要将所有人都逼到角落。 “不愿意。”枫叶雪很诚实回答。 水暮颜满意至极,她看着书生瑟瑟发抖的身子,最后问一句:“我还在等你回答,别磨叽,我耐心不好。” “都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没有人会是傻子!”书生惶恐,内心的害怕都嘶吼出来。 水暮颜沉默片刻,而后舔了舔唇角笑道:“呵,对啊,没有人是傻子,愿意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牺牲自我。” 随后水暮颜扫向那一堆人,讽刺道:“你们的和平是多少傻子用生命换来的?上一次大战你们参战了?魔界死伤惨重,你们又在哪里?” 水暮颜一想起大战失去朋友的痛苦,便忍不住又爆发一回,转身对着书生吼道:“上一次大战我害怕八荒诸神再次残害魔界民众,我险些与他们同归于尽。这不是大义?我凭什么为了你们牺牲自己?以我自己当年的修为,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啊!我不在这里说自己过去为魔界付出了多少,我就说一句话,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就是我的下场,你们心里的魔帝,功高千秋,可他那受万人敬仰的帝王之位是多少将士的鲜血换来的?他凭什么到最后还是因为一己私欲残害忠良?哦,在你们眼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处不能用残害忠良来形容他是吧?” 水暮颜悲凉的嘲笑着他们,许多话堆在心口,却已经没了兴致说,她只挑拣重点讲:“你们这些愚昧之人,只会在背后嚼舌根,造谣生事,反正又不用负责任对不对!抓住一点皮毛就开始极尽可能的发挥想象,非要用你们那张巧嘴给一个人定罪。管他是谁,管他牺牲过多少,反正一点不对就抨击!不将她置于死地不罢休!反正人多力量大嘛,你们嘴巴多谁吵得过你们?” 水暮颜走过去戳着书生胸口满脸讽刺:“你们每个人都有家族的吧?你们为了家族的面子也选择帮亲不帮理,或者明哲保身。正义在哪?天理在哪里?难道被你们这般欺负还不算欺负?在你们眼里被欺负的人就不是草芥?谁肯去关心她一个人面对你们这么些贱嘴时的无助?” “俗话说得好,口角必生事端!那打起来了还有人会说是家族的错?他娘的全都是你们的人,还有其他人来评判?你们一个人说一句是她的错就足以让全天下都给他定罪了!” 水暮颜眼里带泪,却还是在极力克制情绪。 “小小口角,非有那么一些人要为了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地位,不肯低头便罢,竟然还妄想让势单力孤者道歉。你们是在欺负一个乞丐?看到乞丐一样的弱势力向你们低头你们比较有成就感是吧?” 第67章 所谓家族 不等别人接话,水暮颜便换上一副怒发冲冠的姿态开始嘶吼:“一群世俗小人!只知道顾自己,何曾为他人着想?道貌岸然,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还不自知!你们以为有一张看起来善意的皮就可以遮挡你们内心的丑恶?” “什么狗屁家族!有血缘关系尚且你争我斗,一群所谓志同道合之人组合在一起便以为可以占山为王?一群土匪!这风城就是个最大的土匪窝!真正出事的时候,未曾见你们这些人为了全家族而战,你们即便是要出战,也是为了那么几个在意的人罢了。” 水暮颜扭头看向白子佳,怨恨至极:“你不是最在意师门家族么?白子佳,倘若今日你愿意给我跪下道歉,我就从今往后都放过你们家族和师门的人!永不再犯!” 白子佳满眼震惊。水暮颜发什么疯? 白子佳冷眼扫过去:“你有病滚回家喝药去!我他娘的给你道什么歉?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跪你算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水暮颜哈哈大笑,而后叉腰吼过去:“这天下迟早是我的!等我坐上龙椅,我就是魔帝!我就是君王!你跪不跪!”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你!不跪!逆臣贼子!”白子佳赌气,也真心在骂水暮颜。 水暮颜心痛万分,还是倔强坚持着,她早习惯了白子佳的怨怼,可这一刻,她也忍不住落泪了。 “人情薄凉,人心叵测。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温暖,虚伪奸诈倒是处处有。一群贱人在背后肆意抨击,以为那颗肮脏的心藏在黑暗里就无人知晓。不就是因为没有人会因为他们的言论抨击杀了他们么?不被制裁,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水暮颜看着那一群人,而后对松藏隐说道:“我那么多河灯都被烧了,心情很不爽。我累了,赶紧将这些垃圾处理了。” 松藏隐点头,而后问道:“如何处理?” 水暮颜想了想,随后说道:“既然那么喜欢躲在背后抨击别人,还不肯认错,那就将她们的舌头一寸寸的割下来,再灌进他们的肚子里。那双眼睛既然只能看到自己所认为的正误,那有不如无,全部取下来,一块扔进肚子里!” “是!” 白子佳冲过去拦住:“水暮颜!你丧心病狂是不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欺人太甚!方才你不是说了么,赢了你便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你出尔反尔!” 水暮颜一脸怀疑的目光看着白子佳,嘲讽道:“什么时候你天真到这样了?既然他们可以仗着人多定我的罪,那我为什么不能仗着自己法力无边来肆意剥夺他们这肮脏的生命?一群垃圾罢了,我不能杀?” “你!毒妇!”那书生气急了,破口大骂,浑然不见刚才的害怕。 “逆臣贼子不配来说教!恶心!自以为是的东西,不过是个刽子手,杀人魔!”书生也不怕了,想骂什么骂什么。 水暮颜愣了一秒,而后问白子佳:“你看,我凭什么放过他?” 白子佳无言以对,一旁的枫叶雪看得清楚,水暮颜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水暮颜看着书生,放话:“书生,你若将这些人的舌头和眼珠挖下来塞进他们肚子里,那我许你家族荣华富贵,即刻封你为狗王,你可以和枫叶雪这个君亲王一样统领所有家族,这次我说到做到。” “狗王?”书生感到羞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水暮颜点点头,笑道:“作为一个成功的大反派,身边怎能不养几条会咬人的疯狗?我有心提拔你为狗王,你做不做?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可以将你看不惯的所有人都碾压在脚下,狠狠蹂躏!怎么样?考虑一下。” 白子佳见那书生一脸犹豫,不由得啐了一口,书生嫌恶的看了白子佳一眼,水暮颜当即补刀:“白子佳与我交好,你可见我为难她?你跟着我,我也不会为难你。我对白子佳的好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也是很护短的一个人,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放出话去:打狗请先看看主人。” 白子佳冷眼看过去,怼道:“你就可劲折腾,可劲扭曲别人心灵吧!变态!” “难道我不这样逼他,日后就没坏人逼他?这世道不好,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他躲得了我,躲得了别人?早点面对现实,还有选择的余地,你以为他不愿意我就没人选了?” 随后水暮颜狠狠瞪了白子佳一眼,扫向那跪下的众人:“谁愿意做狗王,这可是有先来后到的!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书生顿时听见一阵争抢:“我愿意我愿意!”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望向那群人,无情走过书生面前,水暮颜还未开口便听见书生着急的求饶:“我愿意我愿意!主人不要抛下我!” 水暮颜愣了一秒,而后哈哈大笑,书生立刻逢迎,点头哈腰,做狗狗姿态,伸出舌头来。 水暮颜心底厌恶至极,所以也懒得看,而后便吩咐道:“狗王还不赶紧动手?你也去杀一个人我看看。” 书生抖了抖,而后水暮颜一个眼神甩过去,他立刻挪动了脚步。 水暮颜将苍龙破丢出去,冷冷道:“我不喜欢强迫谁,你饱读圣贤书,不忍心下手我也不为难你,换个人做就是了。慢吞吞的动作我看不惯,烦。” 书生立刻捡起来刀子,目光变得狠毒,他转身抓住一个弱女子便准备捅死,水暮颜当即拦住:“等等!” 书生停顿,回头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朝他一笑,而后说道:“不能捅死,你就只要割掉她舌头和眼珠子即可。然后塞进肚子里。” 水暮颜笑得淡定,丝毫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书生手里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仓皇的面容不断向他求饶,可书生还是一咬牙,一刀挖下去眼珠子,女子掩面惨叫。 书生吓了一跳,女子的血溅了书生一身,水暮颜不耐烦的催促:“再最后提醒你一次,做不来别做!能做的人有的是!不缺你!” 书生吓得浑身颤抖,彻底狠了心,拿起刀子便又往那女子眼里挖去,而后真的是直接捡起软绵绵的眼珠子往女子嘴里塞,女子极其恐惧的咽下去了…… 随后书生将女子坐在身下,将苍龙破狠狠扎入女子嘴里,横冲直撞,将那丁香小舌切得乱七八糟,血肉模糊。 女子惨烈的叫声震天响,水暮颜却一脸笑意,仿佛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白子佳听得鸡皮疙瘩一身,她和枫叶雪看向水暮颜时,水暮颜嘴角带笑,仿佛很享受那惨叫声一般。 白子佳嘴里最终蹦出两个字:“恶俗!” 水暮颜点头:“作为大反派,当然要有足够明显的特征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啧啧,我以前经历的可比这个恐怖多了。” 水暮颜一脸淡定的聊天,麻木至极。 书生完成以后一脸欣喜转身看着水暮颜,手舞足蹈:“主人,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水暮颜勾起唇角,而后从他手里拿走苍龙破,扫向那些人,笑道:“愚昧的世人,既然都是些分辨不了大是大非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们觉得人多力量大便可以立足,那我就用你们这个观念杀死你们!” 水暮颜眼神冷漠,一脸厌恶,手挥了挥,四周围上来的赤血楼的人便冲上去将那些人杀了个干净。哭喊声四起,血流渗透在草地里,滋养着杂草。 枫叶雪看着杀人如麻的水暮颜,心中没了好感,从前那些情分也不过是用来消耗。而白子佳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水暮颜,她不知道水暮颜今日带着千霏来放河灯是几个意思。 水暮颜听着惨叫声,漫不经心低头看草地,耍弄着手中的苍龙破。心里慌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在意什么,明明知道和白子佳是两条路的人,她还在奢求白子佳能理解她? 水暮颜见人已经杀完了,也不等其他,直接化为一道光离开。随后松藏隐也下令让赤血楼的人退下。 书生赶忙扑过去跪下:“大人!我是跟着你们一起走吗?” 松藏隐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赤血楼中人也是懂得仁义礼教,你这样自私愚昧之人,不配与我们为伍。” 书生双瞳放大,又急又气,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松藏隐一刀抹了脖子。 松藏隐意味深长看了白子佳一眼,迅速离去。 白子佳看着那一地的尸体,眼神冷漠,仿佛一切与她毫无关系一般,连个怜悯的眉头都没有。而枫叶雪也是一样的表情,仿佛那些人命的确不过是草芥。 只是,枫叶雪担心一件事,水暮颜究竟何时会夺位? 雨雪殿。 千霏并没有走,她在暗处看着一切,看着水暮颜发疯,看着水暮颜嘶吼,看着水暮颜崩溃得不能自已。 水暮颜匆忙走时,千霏也跟着走了,当水暮颜赶回去时,雨雪宫内并没有看到千霏。 水暮颜心里着急,顾不得刚才的生气,眼眶虽然还红着,却已经不哭了。一路回来,她都脑袋乱哄哄的,她能肯定一件事,自己已经入了魔道。 水暮颜心慌意乱的走在雨雪殿的每一处,她不敢声张,害怕千霏听到她的喊声便悄悄躲起来;她不敢出声,害怕自己颤抖的声音被旁人听了去;她也不敢走得太急,害怕自己摔倒,而后泪水决堤。 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千霏,水暮颜确信,千霏不在这里。她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星空,那暗沉沉的天幕上没有一点星辰。 水暮颜喉间滑动,而后湿了眼眶,她赶忙仰起头,希望能憋回去眼泪。可泪水还是决堤,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喉间特别疼,可她却极力压抑。 顷刻间,世界都模糊了。 水暮颜低头,跪在地上,狂风吹来,卷集着枯枝败叶砸在她的脸上。她愧对天地,自己所信奉的正义终于被一点点的黑暗吞噬。她想起方才的事情来,自己是怎么做到一气呵成的? 杀人恶魔?竟然真是恶毒至极。 水暮颜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泪水爬过她悲哀的脸庞,凌乱的白发扑在她的脸庞上。越是这般狼狈不堪,她越是觉得真实,仿佛,她这一生都与幸福无缘。 水暮颜悲哀的叹息一声,声音低沉,无奈,颓废,死气沉沉。仿佛被囚禁于地狱的声音。带着疲倦和悲伤。 四周开始变冷,而她,竟那般觉得安心。 水暮颜开始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她想起之前在风城时,白子佳那般护着师门。可师门究竟是什么?她们的师门,没有真正的师徒,都不过是为了好玩,一群人搅在一起。 不可否认的是,一群人本着友好的态度来,都会彼此有些信任。大概,相互依存,就是说的她们。 水暮颜想起自己的师门,那是真正的师门,树倒猢狲散。鹤影仙人死后,那么大的门派,短短数月之内,作鸟兽散尽。 水暮颜不曾眷念过那个师门,她只是眷念过鹤影仙人。那个总是批判她,只顾着匆忙告诉她对错的人。 至今,那一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还印在她心里,甚至,成为她心里的审判者。 “师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水暮颜不再像当年那般带着怨恨去质问,这一次,她带着疑惑,带着悲哀,带着不理解。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水暮颜沉浸在白子佳和那一众世人带给她的痛苦之中,似乎将自己要做的正事给忘了,她完全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个不稳定因素——梦魇。 如今天下大势趋近,水暮颜独揽大权,对梦魇而言却不是个好事。另一边,梦魇也在策划着自己的事,她迟早要跳出落九霜这个囚笼,得到真正的自由。 梦魇忽然很后悔,当初为何要一时兴起挑了落九霜的身子,还和水暮颜打那样一个赌约。 第68章 不就是龙骨么! 翌日。 雨雪殿。 水暮颜的势力逐步稳固,她已经有谋权篡位的打算了,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道,狠狠往前推。 是欲望?还是另有打算? 眼下仿佛她什么事都要做完了,龙皓天还没有催她放白兰出来,可那是迟早的事。 梦魇近来越发不爱说话,这让水暮颜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关心过她了,都一直忙着千霏的事,将梦魇忽略得很彻底。 水暮颜无奈的闭上双眸,她想起冰灯的事,梦魇会毁了冰灯么?其实住进冰灯…… 水暮颜狠狠摇头,怎么可以再一次剥夺梦魇的自由权?凭什么要她再次住进暗无天日的冰灯之中?水暮颜痛恨自己的自私,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她静下心来回忆,好像一路走来,梦魇都很听话,除了会挑拨离间,拌拌嘴,惹千霏生气,惹自己生气,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梦魇闷闷的时候一言不发,高兴的时候活跃得像条鱼,水暮颜真是拿她没办法。那张落九霜的脸,似乎渐渐被默认成了梦魇的形态。 水暮颜叹息一声,她知道龙骨是比任何东西都更适合梦魇生存的条件,可…… 水暮颜又是狠狠皱眉,龙骨顾墨云有,万怨林也有。可那是神界。 水暮颜不想落九霜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水暮颜没有被融合过魂魄,她感受不到自己的魂魄被蚕食的痛苦,可她看到梦魇对她深深的怨恨时,她便知道被压制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水暮颜想着自己的处境,如今她被刀山火海围困,被天下人共伐,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她穷途末路是罪有应得,无可厚非,可她怎能将梦魇最后的生路给断送了?还有落九霜,倘若她回来了,怎么能背负叛臣的罪名? 水暮颜狠狠皱眉,鼻尖呼出沉重的叹息,一切那么棘手,无从下手。 案牍前忽然多了一道斑驳的身影,日光照射在银光衣甲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忽然便刺伤了水暮颜的双眼。 水暮颜赶忙闭眼,警惕的往后退了退,一下跌在石阶上,抬眸时正对上言秋神帝冷峻的脸庞。 水暮颜眉头锁得更紧,来者不善。 言秋神帝脸色还残留着微怒,眼神里不怀好意,似乎嘴角还挂着冷笑。 “你来做什么?”水暮颜一脸警惕问他,同时嫌弃的看过去。 言秋神帝冷笑:“特意来恭喜你心想事成,报仇成功,送你个礼物聊表寸心。” 水暮颜闻言更慌乱,言秋神帝发疯了?他要做什么? 随后言秋神帝幻化出一个盒子来,他看着水暮颜眼里的警惕,表情嚣张的打开盒子,一节龙骨泛着霸道而暗黑的光芒。 “……”水暮颜两眼直了! 言秋神帝看在眼里,嘴角勾起冷笑:“这是龙骨,我知道你想要将落九霜的魂魄分离出来,这节龙骨我便当做见面礼送你了。等你集齐了龙骨,不怕梦魇不愿意主动让出落九霜的身体。” 言秋神帝将盒子递过去,水暮颜吓得又后退,脑袋一下子撞在门上,她身子一抖,额上冒出许多汗来。 言秋神帝见状不由得大笑:“呵,怎么,害怕了?你还是忘不掉他?只不过一节骨头,就把你吓成这样?” 水暮颜忽然伸手过去抢龙骨,言秋神帝早有防备,迅速闪开了,而后看着她阴险的笑道:“想要?我送给顾墨云,你来问他要,如何?” 话音刚落言秋神帝便化作一道光消失在雪寂殿,剩下水暮颜满眼泪水,回忆凶猛袭来,让她崩溃…… “你竟然用龙骨威胁我……”水暮颜落下泪来,言秋神帝真是疯了! 不过,他怎能不疯?白兰本早该被放出来,水暮颜却毫无放人之意。同时,加重了对龙渊府的戒备,明摆着意图谋权篡位,这等逆臣贼子,言秋神帝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水暮颜上神界废了顾墨云半生修为,让顾墨云成为神界的笑柄,他怎能不恨水暮颜?这把刀,将言秋神帝最在意的两个男人刺得遍体鳞伤,言秋神帝无法原谅!他宁可放下神帝的面子,也要坑水暮颜一回!他就不信了,他对水暮颜没有感情还赢不了水暮颜了! 当初将水暮颜留着就是为了给白兰送去这把刀,如今却反过来伤了白兰,言秋神帝恨极了自己!糊涂! 水暮颜清楚言秋神帝的目的,一节龙骨足够扰乱她的心绪,言秋神帝这招真狠毒,一石三鸟! 水暮颜心思动摇了几分,到底要不要去找顾墨云要龙骨?倘若要,她还能用什么来换?顾墨云最想要的不就是记忆么?可水暮颜最不想看到的便是顾墨云恢复记忆,倘若顾墨云想起来了,又是一场劫难,水暮颜当真要万劫不复了! “言秋……”水暮颜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言秋神帝碎尸万段! “哼,好好想想吧,落九霜可撑不了多久了。告辞。”言秋神帝一脸病态,冷笑着转身走了。 水暮颜一脸彷徨,无助的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手心里都是汗。 霜雪宫。 梦魇坐在庭院里发呆,心里照旧是闷闷的,水暮颜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却还是不肯放白兰出来,反而加重了守卫。 看样子,她要准备夺位了,当真是不怕死?梦魇猜,水暮颜大概的的确确是想要这个天下,这个念头一直被水暮颜隐藏着,所以好多人都没发现。 梦魇叹息,她也被利用了,她用着落九霜的身体,如今水暮颜真要造反了,她却还没有被关起来,那就是和水暮颜是一丘之貉了。 呵,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梦魇苦笑着,她仰面望着天际的烈日,心想着,是不是该走了?自己折腾这么久,是不是也够了?她等不到自己要的结果,或者说,水暮颜不是她想的那样,可,也不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总之,不论结果如何,水暮颜现在都已经是彻底变了,梦魇也不需要对她再进行什么实验,梦魇也失去了当初的性质。 “真不知道你要折腾到哪一日,水暮颜,倘若你作死成功了,谁来替你收尸呢?”梦魇忽然想起这么个问题,眼里含着泪,水暮颜真是作死一绝,拦都拦不住。 梦魇微微皱眉,她不知道水暮颜究竟在执着什么,为了千霏还是为了心里的私欲?水暮颜掌权这么久,难道就真的不想做帝王?如今连挟天子以令诸侯都不愿意了,明目张胆夺位。 “呵,为什么还要替你说话?呵,我真是中了你的毒。”梦魇难过,眼泪不经意流下来,她果真中了水暮颜的毒吧! 梦魇又想起来那盏冰灯,水暮颜自从冰灯丢失后,除了告知梦魇自己不会用冰灯对付梦魇外,再也没提过,难道真的放心得很? 梦魇觉得还是想问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拿冰灯回来?真是为了收了自己? 答案其实很明显,可梦魇想听水暮颜说。 梦魇沉重的呼吸着,而后试着往雪寂殿去,转身的刹那正对上水暮颜有些冰冷的脸。 水暮颜逆着光,面无表情的看着梦魇,那一身黑色的装束更显得她的孤寂和冰冷。 梦魇叹息一声,本想像往日一般如风情婉转的挑逗水暮颜,此刻却提不起半分兴趣,心里还隐隐作痛。她不得不绕过水暮颜直勾勾的眼神,开口就是利剑:“这么急着赶回来做什么?怕我跑了?” 梦魇那满是挑衅的一瞥让水暮颜心里感到疼痛,水暮颜不由得微微皱眉,她知道梦魇此刻必然是厌烦她至极,自己何必出言回怼? 于是水暮颜轻声道:“如今我是天下人讨伐的对象,即便靠着武力镇压我也撑不了多久,你继续待在落九霜身体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只怕我倾颓的一日也会连累你。” 梦魇讽刺一笑,眼神极其轻蔑,她没好气走过去看着水暮颜,眼里带着泪,声音还未发出便已经哽咽,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去。 “觉得我在撒谎?觉得我不过是为了夺回落九霜的身体?觉得我撒谎成性已经无药可救?”水暮颜眼里冰冷中透着霸道,在梦魇面前,她似乎最常见的表情便是这样。 “呵。”梦魇气得不想说话,水暮颜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说! 既然什么都不说,总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那就别怪梦魇不搭理她! “你如今是魔帝又如何?很了不起?哼,还不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外表光鲜内里一团糟!有什么好得意的?竟然这般明目张胆找我训话?拦得住我算你厉害!”梦魇这么想着,脸上写满了倔强和傲娇,心碎也写在泪水里。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她已经被许多烦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此番来看梦魇不过就是为了告诉她,水暮颜要为她重新找一个依附之躯。可眼下,梦魇似乎根本不会信。既然如此,那便等事情办成了再告诉梦魇吧。 “冰灯你毁了么?”水暮颜本想转身走了,又想起这茬,质问着梦魇。 一提起冰灯梦魇便忍不住怼她,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不毁了它难道还等着你拿来收了我!我梦魇是傻缺吗!” 梦魇吼得很凶,水暮颜眼皮子跳了跳,她愣了愣,而后故作惊讶,搓了搓双臂,感慨道:“好凶好凶,吓死我了。” “……”梦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肺炸,捏紧的拳头就要砸过去,最终还是化成怒吼:“小贱人!给老娘滚!” “滚就滚,了不起!”水暮颜嘟囔一句,而后大步流星走了。 梦魇看着水暮颜离去的身影,眼泪不争气的砸下来,她赶忙抬手擦掉眼泪。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她是梦魇,怎么还能中了水暮颜的幻境? 梦魇心里在滴血,这就是懂了情以后的下场?梦魇忽然好怀念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日子,莫非懂了情以后都这么煎熬? 不,肯定是水暮颜这个混蛋害了她!对!就是这样! “不就是落九霜的身体么?我还你!没了你水暮颜我梦魇还不行了么!大不了我去万怨林走一遭,拿回龙骨来为自己造个身躯!比你这落九霜的身体强上千百倍!” 第69章 等不到你要的结果 梦魇哭着喊着,眼泪越流越凶,烈日将她的心晒得鲜血淋漓,伤口仿佛裂开一般,如鸿沟裂谷,难以愈合。 梦魇转身回了霜雪宫,打开柜门,看着那盏冰灯,幽幽的灯火摇曳着。 梦魇盯着灯火,目光有些迷离,那是她的噩梦,被困住在那暗无天日,狭窄无比的空间里。水暮颜这辈子都不会懂得梦魇所经历的痛苦的,这盏冰灯是时候该毁了。 “毁了它,我梦魇从此摆脱过去!与你水暮颜再无干系!”梦魇哭着一掌打过去,红色的光团击中了冰灯,冰灯自动防御,不肯轻易破碎。 梦魇见状更是生气,抬手便是一掌狠厉,这一掌很轻松便破了冰灯的防御系统,冰灯不甘心的一寸寸破裂,最后碎成一地,那幽幽的灯火也灭了。 梦魇看着冰灯的残骸,又是皱眉,仿佛,这冰灯也是个人,突然就死在了她手里。又或者,梦魇失去了一部分什么东西,是心?还是和水暮颜的纠缠? 梦魇坐下来,伸手拿着那些碎片,仔细的看着碎片里倒影出来的人,泪流满面,表情悲戚,眼眸失神,那是她?那竟然是她,真是造化弄人。 梦魇心疼得只能趴在桌上无声的哭泣着,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往日里自己透过冰灯看着水暮颜那张绝望的脸庞的场景。那时候千霏还没活过来,水暮颜成日里对着冰灯发呆,或者自言自语。 梦魇想到这里更是伤心,为何看起来那么深情的一个人也会这般无情无义?难道时间的情感真的有专属一说?她梦魇究竟是输在哪里?千霏好在哪里?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可如今千霏的地位岌岌可危,洛神帝再不济也终于备胎熬成正室,这个旧情人终究是胜过了白月光啊。 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涌入梦魇脑袋里,她死死压住太阳穴,不想要去想那么多,可心被撕裂的疼痛却迅速蔓延了全身。水暮颜那邪气又霸道的过往历历又都满天卷地袭来,让梦魇手足无措,无法抵御。 “水暮颜,我是不是……”梦魇不敢说出后半句,一如落九霜当年不敢轻易说出那三个字,连被承认都得不到的感情,有什么必要说出来?惹人笑话么?梦魇不想! 梦魇用力的呼吸着,她害怕自己窒息了,心口好疼…… 梦魇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终于沉沉睡去,梦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好像一切都只是她们关系刚缓和没多久。那时候,水暮颜看着梦魇时,似乎都在想着怎么拉拢她…… 阳光越来越刺目,仿佛将整个黑夜照亮成白昼,梦魇迷迷糊糊看见了熟悉的草地,忘记了烦恼,好像回到了好久以前,久到水暮颜还没有杀上瑶池,没有光复千秋谷,没有去过西域重伤洛雪儿…… 梦魇仿佛看见了真实的一切,她懒洋洋的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沐浴着暖阳,耳畔听着清风蝉鸣,十分惬意。而水暮颜温柔的陪着她,柔声细语。 梦境仍旧在继续,梦魇却意识不到,这是梦境,不是真的。水暮颜不会对她这样,也不可能对她如此。 梦魇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爱上了水暮颜的霸道,爱上了她的执着,爱上了她的狠厉,爱上了她的宠溺,爱上了她的假正经,爱上了她的一切一切。好的,坏的,她喜欢的,她讨厌的,此刻,梦魇都舍不得忘怀半分。 这个讨厌的人,一个不小心,渗入她的心里。纵使一次次为了别人伤她,可梦魇还是忍受着,不是因为畏惧水暮颜,只是因为不想离开,仅此而已。 在她心里,水暮颜还是会和她日常挑逗,那个孤寂的人,孤寂的心,孤寂的眉眼,需要一个人去倾听,去懂。 梦魇还记得水暮颜曾对她说,谢谢你,梦魇,谢谢你陪着我。 梦魇眼角轻轻滑落了泪,梦里,水暮颜和她没那么远的距离,她梦魇也不是一个人…… 雪寂殿。 水暮颜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她思绪纷乱,梦魇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吧?那样激烈的性子,还能忍耐到如今,真是辛苦她了。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缓缓坐在石阶上,言秋神帝说的话萦绕在她脑海里。 万怨林里的龙骨…… 水暮颜仰面望着烈日,回忆一点点被拉扯,那万怨林中有一人在等她,等了千万年,等了一生,也是水暮颜此生都不敢面对之人。 水暮颜一想起那个人便忍不住泪流,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也不敢提及。水暮颜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或许,不相见才是最好的方式。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水暮颜便不会成为上将,不成为上将,怎么会被一群人操纵了一生呢? 水暮颜缓缓低下头,眼神麻木,万怨林到底要不要去?去了是否有去无回? 阳光斑驳的洒落在庭院里,秋风吹来,扬起枯叶,仿佛要将这一页渲染出极度的悲伤,让水暮颜铭记,此生,她始终亏欠一人千万年,做了千万年的逃兵。 “时光匆忙,岁月无痕……”水暮颜嘀咕着,又失神,静默不语。 翌日。 霜雪宫。 梦魇一觉醒来,被刺眼的阳光闪瞎狗眼,她才意识到,昨日的欢愉都是梦境。回忆起那梦境,梦魇不由得脸红,可她更明白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喜欢上水暮颜了。 究竟什么是爱?梦魇或许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现在很清楚一件事——为自己重塑真身,将落九霜这个阴影甩掉! 梦魇在床上躺了许久,思绪混乱的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起床,站在庭前。望着那烈日晴空,目光又那么一瞬间呆滞。那三十三重天宫上,一定有她要的龙骨。 梦魇不知道自己能否进得了万怨林,只是,她必须去。 “龙骨……”梦魇轻声嘀咕,什么时候,她该去一趟。 与此同时,雨雪殿里,水暮颜和千霏吵得不可开交。 雨雪殿。 千霏望着水暮颜那副丧心病狂的模样,眼里满是泪水:“水暮颜,你发什么疯!万怨林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为了一个梦魇,为了一个落九霜,你将我置于何地!” 这是千霏第一次正面和水暮颜对阵,她万般不愿意接受的事实还是发生了,水暮颜果然是一步步策划着,还人情,还债。可是,她还得清吗?早就还不清了! 千霏强忍泪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嘶吼,此时犹如困兽,而对面沉默的水暮颜。尽管脸上被她抓伤,却还是一脸执着,仿佛,水暮颜不可能让步。 千霏无助的望着天,她眼里的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在关键时刻剥夺属于我的幸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千霏不懂,为何水暮颜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捅她一刀。她想起父亲,想起奇良玉,想起水暮颜修魔道之前背着她服了药…… 千霏从头到尾像个局外人,水暮颜开心,便喜欢着她。不开心,便不管不顾她的感受。 水暮颜站在千霏对面,眸中除了坚定以外,还有泪水。 “千霏,我不想后悔。”水暮颜只剩下这么几个简单的字,说白了,她就是多情,她再也放不下所有人,只护着千霏。 千霏听着她的话,眼泪落得更急,她盯着水暮颜那张愧疚的脸,柔弱的问道:“水暮颜,你当初选择我,是因为你自己走投无路了?实在扛不住这世间的冷漠?嗯?” 千霏还是将这么多年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想,自己那么冷的性子,水暮颜喜欢上有道理,可若选择她做挚友,那就不太可能。 水暮颜不敢承认,的确是这样,可是,这么多年了,千霏的地位早就成了第一。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即便是最重要的她,可是水暮颜也不该拿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幸福,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也不该是这样。 水暮颜仿佛溺水之人,她进退都是死,她只能等死。 水暮颜从金色灵体毁掉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死,她回不去佛界了,她破了杀戒,终究还是动了凡心。 “千霏,不要哭,眼睛会疼,心会痛。”水暮颜失魂落魄站在她对面,轻声的劝解,做着无用功。 千霏感受到内心撕裂一般的疼痛,仿佛每一次的阵痛都会传遍全身,将她拉扯得好疼…… 千霏微微皱眉,泪水渐渐少了,她缓缓蹲下身来。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雪白的衣服上,温暖将她裹紧,她却仍旧觉得寒冰万丈。 “水暮颜,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要去万怨林取龙骨?”千霏冷静下来,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水暮颜,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水暮颜一句话不对,就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分崩离析。 “你说呀!你说呀!”千霏见她沉默,顿时发疯一般嘶吼。 水暮颜不会懂千霏此刻心里的恨,此时的痛,千霏与她几米之隔。可千霏却迈不动那双脚,不肯越线半步,她逼着自己,逼着水暮颜,一起做选择。 不远处,本来想找千霏谈谈心的梦魇正好撞上这一幕,她听见千霏那一声吼,听见千霏问水暮颜,是不是非要去万怨林。 梦魇愣住了,她也望着水暮颜,想知道水暮颜的回答。 日光越来越烈,将千霏晒得大汗淋漓,那副疲惫的身子仿佛随时要倒下。却仍旧倔强的坚持着,在等一个结果。 “千霏。”水暮颜声音颤抖,千言万语凝结在她胸口,她眸中星光点点。 千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千霏期待着,水暮颜会像从前一样,总是在她绝望的时候给她甜言蜜语和承诺,让她那颗敏感卑微的心,得到一丝安慰。 “别等了,等不到你要的结果的。”水暮颜说得伤心欲绝。 随后,她看见千霏那张不可思议的脸,还有几近崩溃的眼神。 “我一定要去万怨林,拿到龙骨,给梦魇重塑真身,换回落九霜的命。如若不然,落九霜魂魄彻底消失时,我也不会有脸活着了。” 水暮颜说着无情的话,她不想活?会因为落九霜魂飞魄散就不活了?那当初因为千霏魂飞魄散就不想活算什么! “水暮颜,你是不是可以为了任何人魂飞魄散就寻死觅活?”千霏再一次想要确认,水暮颜究竟是不是这样一个渣! “我亏欠你,亏欠她,亏欠洛神帝。此生,你们中任何一个人魂飞魄散,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们死,我便不能活。” 水暮颜说得一本正经,对面的千霏狠狠闭上双眼,不肯再听。垂下的双手渐渐捏紧,情绪一触即发。 “人渣,骗子……”千霏嘴里吐出这么两个字,而后忽然大力喘息,仿佛心脏快要窒息一般。 水暮颜见千霏脸色不对,吓得赶忙扑过去,却正好迎上千霏狠狠的一巴掌,响亮! 千霏艰难的抑制着心里的痛,想要那份痛苦不至于蔓延到全身,可这一切都是虚妄,该蔓延的还是在蔓延,该痛的还是继续痛。甚至,一切因为她的刻意抑制,显得更痛。 “千霏……”水暮颜愣在那里,不敢靠近,她知道千霏的脾气,不可能哄得好,千霏也不需要哄。 日头正毒辣,千霏大汗淋漓,脸色惨白,两眼无神,失魂落魄。脚下似有千斤坠,让她险些无法移动。 她望着水暮颜,不愿意理会,无声的落泪,满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很努力的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水暮颜颤抖着声音问。 千霏泪落得更急,她要逃离这里,逃离无情的水暮颜,逃离虚伪的世间……逃回千秋谷,那个只属于她的地方。 寂静,冷漠,凄清,物是人非,事事休。 千霏化作一道光,离开了雨雪殿,水暮颜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大概猜到她要回去千秋谷。 那一刹那,水暮颜的心仿佛死了,她亲手结束了这段情,这段越界却无法成全的情。 远处的梦魇看着水暮颜那疲惫的脸庞都是泪,水暮颜倔强的擦掉泪水,努力克制情绪,尽可能的恢复往日神色,让她看起来与往日无异。 可水暮颜终究还是太过于伤心,泪流不止,无法,她只得幻化出红色面具来,遮挡那双红肿干涸的双眼。一个人静静地,静静地坐在烈日下,曝晒着。 像一条死鱼,慢慢将自己晒成小鱼干。 她也好想拥有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那样的话,可真好。 第70章 被逼上瑶池 梦魇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到底是感动,还是不安?水暮颜是为落九霜,那么,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是为了她梦魇? 梦魇不敢给自己答案,可她知道的是,她或许,该自己去万怨林,而不是靠水暮颜。她似乎真的是个讨厌鬼,只会挑拨离间,只会给水暮颜带来麻烦呢。 梦魇低下头,悄悄落下两滴泪来。随后她转身回了霜雪宫。 霜雪宫。 日暮时分,梦魇还在庭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坐在庭中,这么久的时间,她一直想着,水暮颜会不会来看她呢?会不会和她说话呢? 她们的关系,朝令夕改。今日欢愉明日仇家。 梦魇悄悄落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能作,明明不想惹水暮颜,可每次说出去的话不是利剑就是刀子,仿佛,非要将水暮颜扎疼了,她才开心。 水暮颜说,梦魇是一面镜子,让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可是梦魇知道,自己更多时候,是想放大水暮颜的缺点,放大水暮颜的痛苦,放大水暮颜的罪恶。让水暮颜深深的愧疚,让水暮颜恨自己。 梦魇像是黑暗执法者,她要将自己看不惯的一切都制裁,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制裁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日后自己爱上的人。 梦魇叹息,又落下泪来。 寂静的日暮里,走来一道身影,那道身影也是步伐缓慢,仿佛被什么拖住了脚。每一步走来,都那么沉重。 梦魇没有注意到那身影的靠近,直到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铃铛,叮铃——叮铃—— 梦魇被吵醒,回过神来,怔怔看着眼前的铃铛,她顿时有些恐慌,身子仿佛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道身影沙哑着嗓音说:“梦魇,你要的镇魂铃。” “……”梦魇缓缓抬头,正对上顾墨云那双无奈又酸楚的眸子。 所有人都中了水暮颜的毒么?是水暮颜苦心孤诣还是报应不爽?梦魇不知道答案。 顾墨云坐下来,将镇魂铃放在桌上,轻声道:“让我看看过往,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梦魇愣住了,镇魂铃就在那里,只要她拿走,运功做法,落九霜的魂魄就会消失殆尽。 顾墨云不知道梦魇在犹豫什么,他不由得微微皱眉,催促道:“你要反悔不成?” 梦魇有些惶恐的看着顾墨云,她想起从前的顾墨云,一个人便轻易覆灭了水暮颜所有的亲友,让水暮颜输得一无所有。 可怜的水暮颜,在顾墨云面前,她的狠绝和智商根本不足以对抗顾墨云。即便是现在的水暮颜,也斗不过顾墨云。 梦魇忽然很害怕,害怕顾墨云看到了记忆以后会纠缠水暮颜,顾墨云的野心和贪欲是梦魇不能控制的。梦魇清楚的记得,水暮颜对顾墨云是多么的畏惧,曾经,顾墨云是水暮颜的噩梦。 “对,我后悔了。”梦魇平静的说完这话,随后起身,想要跑。 顾墨云似乎怒了:“你在耍我!” 梦魇彻底慌了,猛地开跑,却被自己绊倒了脚,一下子摔在地上,手肘磕出血来。 “呃——”梦魇吃痛,却不忘回头看顾墨云。 只见顾墨云急匆匆朝她走来,一脸怒气,梦魇知道,顾墨云快疯了,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明明有那么多过往,有那么重要的人在身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还被重要的人惩罚着。 如果要惩罚,能否告知他的罪? 顾墨云眸中带泪,他看着梦魇惶恐的脸色,心中不忍,却还是抑制不住那份愤怒。梦魇不会知道,这镇魂铃是他偷来的,一旦被发现,他会受到制裁。 如今的他,是神界的笑柄,而他,也不介意多一个罪,笑话就笑话吧,无所谓了。 顾墨云立在梦魇跟前,冷冷道:“想清楚再回答我,你要反悔?” 梦魇吓得步步后退,顾墨云一下踩住她的裙摆,目光凌厉:“回答我!” “对!我反悔了!”梦魇视死如归,她吓得紧闭双眼,她心里惶恐不安,害怕至极,可她,不想让水暮颜陷入深渊,而顾墨云,就是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噗……”顾墨云忽然被一道光打中,被击退,毫无防备的身子跪下去,嘴角滴落血来。 随后梦魇睁开眼,震惊的看着吐血的顾墨云。 “水暮颜!”梦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果然,一回头,梦魇见到水暮颜冷着脸往这里走,那双眉目寒冰万丈,杀气腾腾。 水暮颜盯着死性不改的顾墨云冷冷质问:“我允许你自由出入无忧宫,就是为了让你伤害我在意的人的?顾墨云,难道废了你一半修为还不够让你长记性么?你是不是非要我杀了你你才甘心!” 水暮颜三句话便红了眼,那面具下的双眼,红透了。 顾墨云又急又气,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镇魂铃,水暮颜也看过去,随后脸色大变,她冲过去,一把拿起镇魂铃,手忍不住颤抖。 水暮颜忽然扭头看着梦魇,轻声问道:“你问他要的?” 梦魇不敢说话,凝视水暮颜许久,带着哭腔说道:“我错了……”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眼泪砸下来,她大概猜得到,顾墨云想用镇魂铃来换取过往的记忆。起码,梦魇这里有很大一部分。 顾墨云怨恨的看着水暮颜,眼泪也落下来,梦魇试着拽着水暮颜的衣角,却发现那双手始终无法伸过去,她害怕,被拒绝。 水暮颜呼吸沉重,她坐在那里,静静思考着,如今的局面不可逆转,所有人都像脱缰的野马,水暮颜再也没法子控制住全局。 风吹来,将她们的泪吹散在空气里。 “东西到了我手里,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顾墨云,你死心吧。还有,别为难梦魇,她若伤了一寸,我必讨回一分!” 水暮颜转身,将镇魂铃放进怀中,拉着梦魇的手,快步走开。 她不想继续和顾墨云纠缠,多说一句话,都是破绽。 顾墨云望着离开的背影,心中凉如水,面对水暮颜,他怎么能这般软弱?难道真因为那些记不起来的亏欠? 顾墨云摇摇头,头痛欲裂,眼泪不住的砸落在地上,溅起水珠。 不知他跪了多久,他终于回了神界,而言秋神帝也正等着他。 墨祭殿。 顾墨云铩羽而归,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墨祭殿,还未坐下便听得言秋神帝冷冰冰一句:“镇魂铃呢?” “没了。”顾墨云轻描淡写。 “……”言秋神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气得肺炸了。 “你来有事?治我的罪?还是看我的笑话?”顾墨云狼狈得像一条狗,满目神伤,面带疲倦,血丝还凝结在嘴角。 言秋神帝眼眸清冷,他立在那里,静默。片刻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没事,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顾墨云慢悠悠抬头看他,却只从言秋神帝眼里看到了怨恨深重。 一切都在酝酿中,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不知道这场争斗,又要毁掉些什么。 雨雪殿。 梦魇跟着水暮颜回来雨雪殿,水暮颜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不吭声,模样可怕极了。 梦魇哭得梨花带雨,水暮颜看得不忍,却喝得更急促。 “我错了……”梦魇又是这句话。 “你没错。是我错了。”水暮颜终于肯开口,她似乎有话堵在了胸口,说不出来。 “镇魂铃不适合你,我会尽快去取龙骨的,你再给我些时间,我最近只是太忙了,抽不出身来,并不是忘了承诺你的东西。” 水暮颜急于解释,她不知道如何安抚梦魇的情绪,今日若是再去晚一点,是不是落九霜就魂飞魄散了? 这世间能致使魂飞魄散的法器何其多,水暮颜防不胜防,因为如此,她更心累。 她闭上眼,便都是落九霜那一双伤情眉目,还有那倔强的眼神。 “呜呜……”水暮颜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趴在桌上哭起来,哭声渐渐大起来,听得梦魇心碎神伤。 “我……错……了……”梦魇眼中砸下泪来,她终于也崩溃。 翌日。 瑶池。 言秋神帝接到知雀鹤,那是水暮颜的知雀鹤,看来,水暮颜是想好了。 水暮颜说,今日便要过来。 水暮颜马不停蹄赶往瑶池,她不敢再多耽误一刻,明知道一切都是言秋神帝设下的陷阱,可她还是迫不及待要跳下去。只要能换来她要的结果,怎样都好。 言秋神帝微微皱着眉头,漫不经心地丢着手里的鱼食,瑶池上薄雾弥漫,远远看上去清冷几分。 言秋神帝望着那游来游去的鱼儿,心头堆积不少心事,一时间没了心情喂鱼,随手丢了剩下的鱼食,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抬眼的瞬间正对上顾墨云那双略显几分。悲哀的眸子,言秋神帝心下一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叹息,而后相对顾墨云落座。 言秋神帝皱眉看向顾墨云,他知道顾墨云必然是听到了水暮颜要来这里的风声所以赶来了。言秋神帝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郁闷,顾墨云在所有人眼里都像是个凡夫俗子一般的存在了。曾经高冷腹黑的夕墨神尊如今被情所困,自甘堕落。 言秋神帝轻声问一句:“墨云,你要这样到几时?” 顾墨云沉默着,表情严肃,他只知道,他很想和水暮颜和好,赎清他所有的罪孽,或许这样水暮颜和他还能做朋友,其他关系还有机会。 “她什么时候来?”顾墨云这样回话,言秋神帝微微皱眉不语。 沙沙沙—— 脚步声传来,他俩抬眸望去。是水暮颜来了,那一脸的从容和威严,让言秋神帝也忍不住高看几眼。 “坐。”言秋神帝微微抬手。 水暮颜扫了一眼言秋神帝,而后直接问道:“东西呢?” 言秋神帝眯着眼打量一脸冷漠的水暮颜,啧了一声,而后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你来来往往神界这么多次,我们可是从未好好说过话。如今我诚邀你来叙旧,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不给半分面子。” 水暮颜微微皱眉,冷漠回道:“我性子薄凉,不善言辞,不喜与人交谈,如今老了,更是不愿意与人交流。” “打住打住!别给我来这一套,我既然让你来了,自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归,先坐下来说说话。别总是见了我们跟见了仇人似的,都是老朋友了。”言秋神帝眉头锁得更紧,他已经不想和水暮颜客套废话。 第71章 半斤八两 “那你能给我什么?”水暮颜也是一脸怒气坐下,心头大为不悦。 言秋神帝目光阴冷,带着几分傲慢和鄙夷看过去:“你想要什么?” “所有的龙骨。”水暮颜口气不小,一开口便要所有的龙骨。 “呵。”言秋神帝更是鄙夷,真是狂妄。 水暮颜忽略言秋神帝的不满,很直接问道:“不给就散场吧,当我白来一趟。” 顾墨云连忙道:“有,我给你。” 水暮颜当即又坐下,伸出手去:“拿来。” 顾墨云连忙回答:“在墨祭殿。” “去拿来,我等你。”水暮颜语气平淡,仿佛之前废了顾墨云一半修为根本不是事儿,她半分愧疚都没有。 顾墨云点头准备去拿,言秋神帝不满的瞥过来问道:“那你用什么来换?” 水暮颜勾唇一笑:“顾墨云不就是想要记忆么?我给他一部分就是。” “呵,倘若他不要这个呢?”言秋神帝这话说得有几分讽刺意味,眼神里更是积满了对水暮颜的讽刺。 水暮颜抬头问顾墨云:“那你要什么?” 顾墨云愣在那里,不知道回答,像个木头。 片刻后水暮颜又说道:“先去拿来吧,条件一会儿再谈。” “好。”顾墨云乖乖转身去了墨祭殿。 等他走了,言秋神帝忽然很讽刺笑了,“哈哈哈——水暮颜,逆臣贼子就是厉害,气势与往日相比都不一样了,来这里脸皮都厚了不少啊。” 水暮颜勾唇一笑:“人嘛,都会变的。” 言秋神帝又是厌恶的怼了一句:“你活得越发像顾墨云当年,不可一世,傲慢无礼,自以为是,心胸狭隘。” 水暮颜只是淡定的笑着,一脸的无所谓:“要是能青出于蓝更好,那我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言秋神帝闻言连连摇头,如今的水暮颜像一只臭虫,完全没了当年的正义,没了那股子令人钦佩的正气。言秋神帝不得不感慨,时光和痛苦的确可以磨灭一个人的信仰和执着。 可如今的水暮颜,又是谁逼她走上这一步的呢?言秋神帝功不可没。 水暮颜和他心知肚明,两个人相对而坐,更像是棋逢对手。 水暮颜兀自倒上酒,自顾自喝起来,心平气和的说道:“你想叙叙旧,我给你面子来了,难不成你就是这么没礼貌和我说话的?言秋,你在我眼里从头到尾也不过一个笑话罢了,咱们半斤八两的,你又有什么资格鄙视我?” “哦?我和你差不多?呵,差远了。”言秋神帝勾起一抹冷笑,而后猜想水暮颜大概是想骂他对待白兰的态度,于是继续说道:“不两立是亘古不变的立场问题,从来就不是什么感情问题。我虽为神帝,可我未曾像你一样,负尽真心,执念太过,害人害己。” 负尽真心?水暮颜心头冷笑,言秋神帝对白兰就不是?当年那个少年郎,以为他们之间几万年的情分可以保住什么的时候,是言秋神帝亲手打破了一切。将白兰丢入万丈深渊,也是言秋神帝将白兰所有的信仰击得粉碎。 帝王?是身不由己?还是贪欲作祟?为什么时间会有这么可笑的笑话——想要权势,还想要感情。 水暮颜沉默,她甚至懒得骂言秋神帝了,这个神经病,自以为比水暮颜好?呵,不两立,那现在言秋神帝为难水暮颜算什么?言秋神帝敢发誓,他就没有一丝一毫在意白兰的意思? 水暮颜知道,言秋神帝素来不爱管闲事,之前她和顾墨云闹得天翻地覆,言秋神帝何曾管过?如今忽然插手,不就因为白兰成了阶下囚? 白兰真的受到了威胁,言秋神帝慌了,所以出手了。 猜到这一切的水暮颜只剩下冷笑,言秋神帝和她一样,护短,还无耻。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又反讽道:“所以你在这里极力讽刺我,就是因为妒恨我得了那么多人的真心,又不知道珍惜,却还是被人放在心头。而你,对白兰始终如一,却挽留不住你们的情分。而今,他身处危难,你却无能为力。你是怨恨自己无能还是怨恨神帝之位将你的一生都捆绑了?” 言秋神帝捏紧了拳头,提到白兰他便淡定不了,鬼知道水暮颜将他怎么折磨了。 言秋神帝看着水暮颜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想着,大概水暮颜是清楚他的目的的,所以,开门见山为好。 言秋神帝复问:“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吧?” 水暮颜端起酒喝了一杯,点点头,而后从容说道:“我输了,我愿赌服输。永世轮回,受尽魔界苦楚,永世孤寂。” “呵,那你要如何做到?”这才是言秋神帝最关心的问题。 水暮颜这副样子是要愿赌服输?她出尔反尔不是第一次了,女人心,海底针,言秋神帝信不过。 这时,不远处顾墨云停下来脚步,他莫名听到水暮颜说出那句话,他不知道水暮颜所言何意。 水暮颜转头瞥了一眼拿着龙骨回来的顾墨云,又扭头看言秋神帝,淡淡道:“即便没有这个赌约,我也会如此,这是我欠下的债,势必要还的。至于什么方法,无可奉告。” 随后顾墨云往这边走来,将装着龙骨的盒子递给水暮颜,水暮颜当即打开验收,确认是龙骨,而后才合上盒子,一脸淡定看向顾墨云。 水暮颜很直接问道:“你要什么,想好了么?” 顾墨云来时想了许多,他想要记忆,也想要水暮颜和他冰释前嫌。于是他试探着问:“倘若我想要你放下对我所有的恨,我们重新开始,做朋友,可以么?” “呵。”水暮颜一脸认真看着顾墨云,笑问:“前半句我能做到,后半句,永无可能。” “为什么?难道你要恨我一辈子,不原谅我一辈子么?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了么?师妹,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的心意么?我不想与你为敌,更不想与你有嫌隙。之前的罪,我慢慢还,可好?我只求你原谅我,我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任何人。”顾墨云说得很诚恳,他也的确是知错了,水暮颜完全感受得出来。 水暮颜低下头去,沉思,她表情里多了几分温柔。 顾墨云连忙又说道:“如果我剩下这一半修为还能偿还我的罪,那我也愿意舍弃。如今的顾墨云,已经改邪归正了。师妹,你勿要像师父一样不肯信我,始终认为我是个十恶不赦,又不知悔改的人。” 水暮颜当即摆摆手道:“我从未如此看你,不要冤枉我。” 顾墨云还想说什么,水暮颜直接打断:“这样吧,我们换个地方聚一聚,过往也该结算一下了。免得,总有人放不下。如何?” 水暮颜语气沉重,态度平和,一副老态,这话却撩动了顾墨云的心,顾墨云自然同意。 水暮颜起身看向言秋神帝,轻声道:“大战战败,也未曾听说你去见过白兰一面。而今他不是魔帝了,你可舍得放下这神帝身份下去看他一眼?说两句话?” 水暮颜这话抓住了言秋神帝的要害,他一下眼里积满情绪,复杂,又沉重。水暮颜完全看得懂,那是思念,害怕,难过,尴尬。 “走吧。我回头再去万怨林。”水暮颜丢下一句话,而后抬起脚走了。 顾墨云看向言秋神帝,他体会不到言秋神帝的难过和愧疚,可他能知道这个邀请对言秋神帝来说是不可拒绝的。言秋神帝和白兰,他只是听闻一些事,可言秋神帝那样孤高的一个人,竟然对白兰挂念至今,顾墨云也好奇。这白兰究竟是什么本事,让言秋神帝甘愿如此数万年。 “好。”言秋神帝旋即起身,跟在水暮颜后头。 魔界。 无忧宫。 龙渊府。 水暮颜亲自去接了木左逸,四个人一同来了龙渊府。 门口的守卫看见顾墨云来时,都警惕起来,松藏隐凑上去提醒水暮颜道:“他来这里,不合适吧?” “无妨,我守着,不会出乱子。”水暮颜挥了挥手,而后领着几个人进去了。 龙渊府内高墙四起,进去了根本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所以当几个人静悄悄进入时,绕着那复杂的地势,机关,终于看见一身华服的白兰时,白兰还未曾有反应。 放眼望去,一片剑兰开得正好,芬芳四溢。而白兰此时正低头浇花,脸上一片惬意神色,丝毫不见囚犯该有的痛苦和折磨。 言秋神帝不敢迈开步子,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白衣少年郎。而今白兰脸上的沉稳和沧桑让言秋神帝觉得心疼几分,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水暮颜回望言秋神帝,知道言秋神帝的为难,而后水暮颜朝白兰走去,唤了一声:“白兰。” 白兰闻声抬头,笑得温柔,却在目光扫到言秋神帝和顾墨云的时候,一下子凝固了笑容。 水暮颜从容朝他走去,近了,又轻声道:“他们也想来看看你。” 白兰迅速低下头,转身便匆忙逃窜,水暮颜也没有拦他,只是淡定落座。 “白兰!白兰!”言秋神帝慌了,一下冲过去,凡人之躯的白兰怎么逃得开?言秋神帝一下子便抓住了那只手,力道之大,白兰无法挣脱。 白兰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面容满是凄惶,他不敢转过身去面对言秋神帝,当年挚友,而今身份悬殊。不仅仅是颜面上过不去,白兰心里的自卑更是油然而生,他怎么敢回头看言秋神帝。 “白兰……你回过头来,看看我。”言秋神帝语气变得温柔,一双眸子带了点点泪光。 第72章 天道无情 白兰闻言更是抖得厉害,手拼命的挣扎,言秋神帝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绕到白兰面前,捏住白兰肩头。满目柔光问道:“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白兰那许久未曾落泪的脸庞终是滑落泪珠,他红了眼眶,额上青筋暴露,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 水暮颜扫了一眼,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推开言秋神帝,将白兰护着,言秋神帝险些倒在地上。 他顿时满脸怒气看着水暮颜,完全不顾还有外人在,对水暮颜大吼大叫:“滚开!别碰我的阿兰!” 水暮颜轻蔑的笑了笑,而后讽刺道:“不两立,这还是你教给我的呢,怎么,面对白兰就忘了这茬?” 言秋神帝身子一颤,眼神立刻变得悲哀,彷徨。 水暮颜哈哈大笑,而后拉白兰坐下,她就坐在白兰身旁。她头也不抬就说道:“当年白兰还是少帝,被软禁在神界一万年,顾墨云对他百般欺辱,你又曾护着几分?说什么挚友情深,到头来还不是任由顾墨云发动大战。魔界兵败投降那日,你言秋神帝可曾来看过白兰?白兰终究还是没能斗得过你啊言秋,他在你面前,终究只是个白衣少年郎,怎么比得了老谋深算的你。那一腔真心,不过是个笑话。” “闭嘴!你给我闭嘴!胡说!”言秋神帝炸了,冲到水暮颜面前直接揪起水暮颜的衣领,高出水暮颜一个头的言秋神帝仿佛要将水暮颜拎起来了。 而水暮颜也不反抗,任由言秋神帝放肆,只是她嘴角笑得更讽刺,目光亦是满满的蔑视。 “你这个贱女人!不是你,阿兰不会有今日!你怎么还能活着!你怎么还能虚情假意在众人面前装好人!你……”言秋神帝咆哮着,那双手很快转为掐住水暮颜脖子。 吓得顾墨云当即冲上去一掌打向言秋神帝,这举动又惊得白兰连忙喊出一句:“言秋!” 白兰眼里的关怀,比起当年丝毫不减,纵使过了数万年,白兰心头挚友的位置还是留给言秋神帝的。 言秋神帝闻声落下泪来,那捏紧的拳头不住的发抖,他目光锁死了白兰,满是愧疚。 顾墨云关切的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水暮颜,他看见水暮颜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痕迹,满是心疼,扭头颇为怨恨的看着言秋神帝。 木左逸看着这场景甚为尴尬,他赶忙打圆场道:“聚在一起不容易,都坐下说话吧。” 水暮颜旋即坐在白兰身边,言秋神帝坐在白兰的另一边,全程都是目光柔和,那个孤高的帝王姿态全无,这一点看得水暮颜甚为满意,她脸上都是微笑。 白兰看向水暮颜,轻声问道:“怎么想着带他们来了?” “言秋神帝把梦魇困在了神界,诱骗我去神界,说是叙旧,鬼知道他脑子里又有什么阴谋。”水暮颜说话也随心,完全不思考对错,想什么说什么。 言秋神帝冷笑一声:“呵,阴谋?难道你擅闯神界废了墨云一半修为,又将我两大宫主引入魔道,我就不能对梦魇下手?难道你就不该给墨云一个交代?” 水暮颜倒上一杯酒,很淡定。身旁的白兰却是满脸震惊,水暮颜竟然废了顾墨云一半修为? 水暮颜轻轻摇头,向白兰解释道:“不是我废了他修为,是他自己作践自己,以为废了一半修为我便会还他记忆,我可没说过这话。” “你!”言秋神帝看着水暮颜颠倒是非,一脸怒气。 木左逸却看懂了,水暮颜就是想将当年自己受过的罪都还给顾墨云,让顾墨云体会一下当年水暮颜的绝望。 木左逸打断言秋神帝,说道:“那你们来,又要个什么说法?” 言秋神帝沉默片刻,一脸沉重看着水暮颜问道:“既然要算账,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水暮颜,明人不说暗话,事到如今你还要如何!墨云再如何对不起你,他的偿还也够了吧?” 水暮颜从桌上拿起几颗花生米往嘴里一丢,撑着头漫不经心看向言秋神帝,轻声道:“我让你们先说,我认真听着,等你们说完了我再答。” “好!那我便说给你听!”言秋神帝皱起眉头,怒不可遏。 “你从头到尾不过失去了一个千霏,可你却将所有人的情都陪葬!顾墨云为你两次疯魔,为你重塑千霏真身,为你守护她万年。一个帝王般的男人,为你放低姿态,倾其所有,难道这些不够偿还他当年的错?他当初若知道杀了千霏会有这样的结果,他还会下死手?这样的无心之失你就不能原谅?”言秋神帝还是看不惯水暮颜对待顾墨云的态度,这些话可谓是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漫不经心看向顾墨云,问道:“你怎么看?” 顾墨云知道水暮颜必然不会同意言秋神帝的观点,可顾墨云也觉得,倘若真是无心之失,能不能原谅他? 于是顾墨云问道:“我已经知错,已经在改,你能原谅我吗?” 水暮颜又看向木左逸,笑道:“你呢?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觉得我太狠了么?你也觉得我该原谅顾墨云是吧?” 木左逸叹息一声,而后悲凉说道:“你做不到的。”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讽刺问言秋神帝:“言秋,那我请教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问。” 几人都好奇水暮颜要问出什么话来,眼睛都盯着那表面上还在努力克制情绪的人。 “且先不论我和白兰的私人恩怨,我就问你一句,倘若我当初弑君夺位,让白兰魂飞魄散。那你从头到尾也不过只是失去了一个白兰而已,你会不会迁怒于魔界众生?会不会想方设法杀尽所有我爱的人?会不会恨不得将我也打得魂飞魄散?还是,你依旧能够心宽似海,原谅我。” 水暮颜说完这段话目光凌厉,她无情的拷问着所有人,这段话不针对谁,她是在讽刺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觉得顾墨云该被原谅的人。 水暮颜见几人不说话,又拿了几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起来,可那腮边的动作却像是要嚼碎谁一样,她尽力在压抑情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当初顾墨云失去了兄长顾夕墨,白兰失去了绮语魔帝,就因为顾墨云权势滔天,一人独大,所以他倾尽全力想要整个魔界为顾夕墨陪葬。谁死谁活,与他什么干系?而你,言秋,费尽心机坐上龙庭,不就是为了掌握两界的交战权?你以为你坐上龙庭便可以让大战来得更晚,甚至休战。你是为了白兰而已,你以为你是怜悯苍生还是你的仁慈?顾墨云当年就是想毁了千霏,然后离间我和白兰的关系,这点我是很清楚的,因为顾墨云的记忆在我这里啊。可是言秋,你却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你哪只狗眼看到顾墨云是无意的?呵,我的千霏不像顾夕墨那样有个可以一手遮天的弟弟,也不像白兰一样有你言秋神帝护着,所以魂飞魄散就真的只是小事一件,她命如草芥是吧?” 水暮颜问完这段,又倒上酒喝起来,那眼里的愤怒都化为眉宇深锁,眼神凌厉。 终于,无人再敢说顾墨云是无心,也无人再敢说顾墨云杀千霏值得原谅。 “顾墨云的确做了很多,我替千霏谢谢他,真的很感谢。不过一码归一码,我再来说说另一件事——关于原谅这件事。” 水暮颜撇撇嘴,摸了摸下巴,一副沧桑的模样扫视众人道:“顾夕墨走了这么久了,顾墨云心里的恨可消了?他记不得那些细节都还放不下心头之恨,更何况倘若记得!我当初还是枭魔时便对这未曾蒙面的顾墨云心生敬佩,而后多年,不论他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不都是一样对他心生崇拜?我为他付出什么不用多说,一句话概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倾我所有,虽死不悔。那他怎么对我的?为了赢白兰,随意伤害我在乎的人,策划我的人生。在我没记忆的时候对我百般利用,算计,难道他不清楚我有朝一日想起来这些会有什么后果?他可是聪明绝顶的顾墨云啊,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那他就是明知故犯,就是太自信自己能够掌控全局,就是无视我的感受!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不能说没有他的功劳吧?我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平,被他欺负,被白兰压制,被许多人困住,就因为我是枭魔,就因为我这一身妖力,就因为顾墨云当初散播谣言,说我枭魔可以帮魔界力挽狂澜。” 水暮颜看了看那被问得哑口无言的一群人,笑了笑:“呵呵呵……追根溯源,是你们算计我在先啊!难道过程中你们苦心孤诣拉拢我,付出的那些所谓的好,我需要回报你们?那这是不是有点认贼作父的意味?我被你们卖了还替你们数钱呐?”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脸上悲凉的笑,心被撕裂,他喉间哽咽,却说不出来话,只能继续看着水暮颜倾诉。 水暮颜摇头叹息:“你们看看,到头来,我又有什么?我这一生机关算尽,总想着两全,最后一败涂地。而今我众叛亲离,人人得而诛之,难道我要将错归咎于谁?我所走的每一步,当初不都是觉得是最好的选择?谁不是这样呢?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走的每一步都是最好的,可到了最后,才知道过程的对错。我们可以轻易原谅自己对自己的伤害,那对别人的呢?” 说到这里水暮颜落泪了,虽然脸上还挂着笑:“我的千霏归来时,什么都没了。我的洛神为我倾其所有,而今下落不明。顾墨云,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原谅一个毁了我挚友和爱人的你?千霏归来,白兰只想着除掉她,或者归顺于白兰。而你,不也是奔着天煞星和梦魇来的?你们都在为自己筹划,何曾顾及过他们的感受?因为我水暮颜还有点本事,与你们有点情分,所以你们对我三分让度,可他们呢,你们赶尽杀绝,毫不手软。不就是因为彼此是陌生人,是对手么?呵。” 水暮颜抹了抹眼泪,撑着头看向顾墨云问道:“顾墨云,倘若顾夕墨活过来了,你要怎么平息他心头的恨?” 第73章 魔界无爱 水暮颜又看向言秋神帝,讽刺问道:“言秋,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能平息白兰心头对顾墨云的恨?对我的恨?” 几句话问得人心寒,这些都是无情的事实,只是大家不愿意放在桌面上来谈罢了,偏生水暮颜要揭露得血淋淋的给人看。 白兰此时更是沉默无声,水暮颜说得对,他心头的恨,无法遗忘,无法平息,那些伤痛是一生的。 “千霏心头的恨,洛神心头的恨,我心头的恨,我们所有人心头都有恨,那有谁想过要如何去平息么?顶多你们都是只想着如何平息自己心头的恨,有谁为他人想过?” 水暮颜又是一笑,抓起几颗花生米又丢进嘴里,闭上眼撑着头艰难的呼吸着,用力嚼碎,平复情绪。 她闭上眼继续说道:“顾墨云打散千霏的魂魄,又为她重塑真身,若非我的执念将千霏的魂魄锁起来了,千霏永远不会回来。当初那具行尸走肉般的千霏,是我要的结果?那么,顾墨云还是没能挽回一切,他还是没能弥补当初他犯下的滔天大罪。洛神帝爱了我一世,可我还是无法放下心中对千霏的亏欠和她在一起,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又拿什么来原谅顾墨云和白兰呢?” “倘若千霏只是一介平民,你们杀了她还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安?她还是千秋谷谷主的时候,在你们眼里也还什么都不是。能让你们记住她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我,是我一直在犯上作乱,让你们不安生,所以你们才能记得她那么久,还能记得曾经对她犯下的罪。若我息事宁人,像言秋一样,对白兰不闻不问,有谁能记得白兰是做了万年质子的人?那个白衣少年郎,被人践踏,就因为他是魔,而顾墨云是神。” 水暮颜睁开眼看向白兰,目光温柔又怜悯:“少帝继位,魔界四分五裂。谁心疼过白兰的难处?他这一路走来多少艰难险阻,谁又真心帮过他?顾墨云你总是巴不得他死,巴不得他不好过,你有想过取得他的原谅么?呵,你欠下多少人的债,你都不知道还。不记得时,你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还,因为还不起,在你看来也没必要,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记得时,你只觉得那是他们欠顾夕墨的,所以你不必还。” 白兰落下泪来,他的辛酸苦楚总有人看到,水暮颜总是能够温柔的看清他所有的处境。或许这就是为何他会眷念水暮颜这个人的原因,在魔界,他真心能信的人,也就只有水暮颜。 水暮颜看向言秋神帝,笑道:“当初跳入轮回道我和顾墨云会去到哪里不就只有你知道?我入魔界白兰怎会知晓?还不是你心疼白兰无人相助,所以把我的信息透露给了白兰,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所有人都以为你不杀我是因为当年一个赌约,是因为我和顾墨云有一段情劫,呵,搞笑!是因为你言秋神帝清楚的知道,如果我枭魔不死,必然要帮着少帝白兰重振魔界。所以你借着赌约留了我性命,而顾墨云,想着用我这把刀捅白兰一刀,所以编出一个历劫的谎言。哪有什么缘分,哪有什么正义,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以为一切是缘分,是天道自然。” 顾墨云看向言秋神帝,他眼里的泪在打转,他不曾想过言秋神帝竟然这样对他!顾夕墨不是为了神界会死?没有顾夕墨,哪有今日的言秋! 而言秋神帝也因为愧疚没敢正视顾墨云,水暮颜都看在眼里,她心里不住的在笑,有些东西不说破,某些人自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白兰颤抖着音问水暮颜:“你这么多年来就是在反思这些?为的就是今日来给我们训话?” 水暮颜闻言哈哈大笑,满目悲凉,她心头更是不悦,看,这些人还是不肯直面自己的错误,那可笑的自尊,让他们可以忽略所有对他人的伤害。可这就是人性,是绝大部分人不肯承认的事实。 所以水暮颜摇头笑道:“是言秋非要叙旧的,而顾墨云对我纠缠不休,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对。我这不是给你们分析个中缘由么?训话二字谈不上,反正我说话像笑话一样,你们谁又曾听进去半分呢?我才不会庸人自扰。” 顾墨云完全能感受水暮颜心头的冷漠和怨恨,他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都只顾着自己的对,从来不管别人的对。纵使知道自己的错,也会拼死偏袒。 所谓公道,不过是个笑话。 顾墨云看着水暮颜那副样子,疼得钻心,可他不敢说。他怕话说出口也会成为一种笑话,毕竟他是十恶不赦的顾墨云,又欺骗利用了水暮颜那么多年,又怎么会真的心疼水暮颜呢? 所有人都沉默寂静,喧嚣都被罪恶压下去,只剩死寂。 天边的暮色渐渐沉下来,水暮颜照旧撑着头看夕阳,一副无害的模样,唯一改不了的就是她眼中的悲凉和思念。 许久后,顾墨云才问道:“那你能将记忆还给我么?一切都到了尾声,你也该还给我了吧。” 水暮颜回头凝视顾墨云,笑了笑,问道:“不记得不好么?你活得自在多了,又不用背负那些痛苦的记忆。” “背负记忆痛苦与否是我的事,你还给我就是。”顾墨云这样回答。 水暮颜听得出他的怨气,于是水暮颜说道:“当初你封存我记忆,也未曾想过要帮我解封。而今,我也没有义务为你解封不是么?你能在我失忆时百般利用,愚弄,我为何不能这样对你?” “你!”顾墨云终究还是怒了,水暮颜就是这么小家子气!说了那么多废话,自己还不是不肯饶人。 水暮颜撑着头笑道:“往事如烟,我们还能坐在这里一桌说话实属不易。可是啊,不代表我们冰释前嫌了,该恨的还是恨着,该怨的还是怨着,毕竟这是不可控的。而我此番目的不过一个——往后,勿要再以教训口吻教我做事做人,你们自己都没顾好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脸面去管教别人?不自量力。谁对谁错如今还重要么?我们这群穷途末路的人,都不过是在互相伤害,利用残存的情分,继续着自己的布局,不管是否有意义。成王败寇,这就是最终答案,你们,勿要再无故扰我,否则,我保不齐自己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水暮颜说完话还是一脸平静,她很满意自己如今的状态,终于能够做到不歇斯底里,终于能够不像当初那般泪流成河,终于能够坚强一点,以顽固的姿态来面对这些同样顽固不化的故人们。 她没有抛弃彼此的情分,她只是,算得太过于细致,清楚。仿佛非要把当年的每一笔债都算清楚,让欠债的人偿还自己的债。谁也不放过,谁也不为难。 “哼。”言秋神帝冷冷一哼,极为不满:“你不是收了龙骨么?墨云,用龙骨换回你的记忆吧。” 顾墨云愣了一秒,他知道水暮颜不可能原谅他了,因此他选择换回记忆吧,于是他说道:“嗯,换回我自己的记忆可以吧?” “可以啊,但是不能给你完整的记忆,你还要不要换?”水暮颜漫不经心这样说着。 “你!欺人太甚!”言秋神帝怒目而视,险些拍桌而起。 水暮颜无所谓的看向言秋神帝和顾墨云,甩出一句:“我没恢复记忆之前,再怎么清楚自己的立场,再怎么清楚你的为人,不也还是对你下不去手?可什么都想起来了,心就寒了,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眼下你顾墨云修为剩下一半,我对付你自然没问题。可你终究还是顾墨云,你非要对付我,我完全不是你对手。我干嘛要让你都想起来那些恨?就让你现在这样不好么?对我下不去手,你自己也好过,两全其美。” 顾墨云忍无可忍,终于拍桌而起:“我不要!我要记起来当年的所有事情,我要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招你恨!我也看看自己当年到底有多鬼迷心窍,放着一个好好的你不爱,偏要为了仇恨作茧自缚!” “哇!啧!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会撩人的一面呢?”水暮颜当着众人的面笑话顾墨云,所有人都于心不忍的看着顾墨云。 “顾墨云,你要清楚一件事,世间许多事都可以谋划,唯独情,不可谋划周到。而今你如何作茧自缚我管不着,就像我当初如何作茧自缚也怪不着你。你所说的不过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你我的情分演变至如今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人力不可改。所以,我不欠你什么,也烦请你不要从我这里要求什么。我报复你,从来都不是基于当初对你爱而不得这个点,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对我因爱不成反生恨,我扛不住你的伤害。” 水暮颜说得何其冷漠,像是要和顾墨云撇清一样,可他们撇得清? 顾墨云砸下泪来,他心如死灰,水暮颜态度之坚决让他万念俱灰,他顾墨云在一个女人手里落了大败,还心甘情愿。 水暮颜瞥向顾墨云,看到顾墨云一脸难过,眼泪眼看着就要砸下来,水暮颜赶紧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一脸无辜走过去,很作死的将杯子放在顾墨云下巴处,眼巴巴等着眼泪掉下来…… “你……”顾墨云好委屈,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欺负人。 “哎哟,不哭了?”水暮颜盯着杯子看了两眼,而后将杯子放下,撇撇嘴,一副欠揍的模样。 “叙旧到现在也够久了吧?你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水暮颜忽然下达逐客令。 面对水暮颜的翻脸无情,几个人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言秋神帝仍旧不想移动,可白兰看了一眼水暮颜,随后便起身离去了。 “阿兰!”言秋神帝喊住他,可拿身子也只是停了片刻,而后又离去,丝毫没有眷念。 “请。”水暮颜这么说着。 “我要的是完整的龙骨,不是一个。所以,我们的交易还未完成。”水暮颜忽然变卦。 言秋神帝和顾墨云被她催回了神界,水暮颜就站在无忧宫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着他们,仿佛,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外人一般。尤其是水暮颜看顾墨云的眼神,除了利用,陌生,便再无其他。 言秋神帝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去后,另外一件事正等着他和顾墨云处理。谁能想到,又一个人叛逃神界了呢? 第74章 白子佳成堕神 白子佳从神界叛逃,甘愿成为堕神,顾墨云和言秋神帝还未赶回去便发生了这一切。看来,是前后脚的事儿。 随后,白子佳成为堕神的消息传遍魔界,千霏和水暮颜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千秋谷。 千霏最是心慌,白子佳甘愿成为堕神,是为什么?难道因为水暮颜?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要跟她抢水暮颜? 千霏皱眉,水暮颜到现在都没来哄她,她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寒啸悲从远处走来,远远地便看见千霏愁眉苦脸的模样,寒啸悲怎么会猜不到千霏那点小心思呢,吵嘴了,又碍于面子,不肯低头。 寒啸悲坐在她身旁,笑了笑,打趣道:“想你家阿颜了啊?去找她啊,这里离无忧宫又不远。” “不去,凭什么是我找她?明明是她的错。”千霏脸红,倔强着。 “那行,不愿意直面,那就采取迂回战术。听说没,白子佳成了堕神了。”寒啸悲叹了一口气,白子佳成了堕神,那她势必回到风城。 而神界那两个快要变成堕神的人呢?卫翎霄和白凌鸢成了堕神后,又将去哪里? 千霏看了寒啸悲一眼,而后不明其意。 寒啸悲敲了敲她的榆木脑袋:“既然作为水暮颜心头的正室,还怕她一个前夫做什么?她一副仙骨在魔界修炼,正需要些特殊修炼的丹药,不如,你送过去,也好宣布一下你这正室的地位。侧面表达一下水暮颜对她的关心,以及,不愿直接送药的疏远。” 千霏眨眨眼看着寒啸悲,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这么功于心计了?” “哼,我?某个人似乎很早以前就失了分寸,自己都功于心计了。以为世上真有不漏风的墙?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做的事有多心机。”寒啸悲不客气的指出来,千霏哼了哼。 于是,千霏决定拿上药,果断去风城给白子佳下马威。 千霏起身正要走,寒啸悲又一脸无奈提醒道:“千谷主,你能不能回一趟赤血楼带上礼部的千清谷?那才是水暮颜的御用礼部人员。” “呃,好。”千霏这才意识到,该带上千清谷这个标志,否则怎么能代表水暮颜呢? 风城。城荒殿。 千霏带着礼品来此,还没入城荒殿便遭到了易雪尘的白眼。千霏也懒得计较,带着人拿着东西便往里面去。 易雪尘冷眼看着她,伸手拦住:“你不怕闲言碎语我们还怕,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拦着我?”千霏作势有要打易雪尘的冲动。 “来我城荒殿,第一件事便是打我未来夫君?”一声薄凉传来。 千霏望去,竟然是白子佳。 “你夫君?”千霏这么问,同时心里莫名开心,白子佳有意中人了?莫非是为了意中人下界成为堕神? 白子佳看着千霏嘴角的笑,只觉得心生厌恶,仿佛这个被水暮颜当做白月光的人也不过一个心机婊。 白子佳牵着易雪尘的手,一脸警惕看着千霏,冷哼一声:“哼,这么帅又温柔的男人当然是我白子佳的夫君,难不成我要像你一样等着把好朋友掰弯啊?” “放肆!”千霏顿时怒了,对他们两口子更为不满。 白子佳吐吐舌头,而后白了千霏一眼,气得千霏想摔东西。 而后跟在千霏身后的千清谷礼貌性将礼品奉上,插话道:“这是一些有助于修炼的丹药,是千谷主特意为你准备的。” 白子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千霏特意为她准备的,瓶子上写着大大的“御用”,白子佳的仙骨还在,自然只能服用神界的仙丹妙药,这等东西是千霏能得到的?指不定是水暮颜又从顾墨云那里坑来的!千霏倒是在这里做好人了? 白子佳冷哼一声,满是鄙视的说道:“你们千谷主真是本事大,神界也是她随意进出的地方,这上等的灵丹妙药也是她要多少有多少的?还真没看出来千谷主有这等好人缘。” “……”千霏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当时便要炸开来! 千清谷摇摇头,轻声道:“这东西本就难得,千谷主念在主子与你交好,这才千方百计为你寻来,你这般不领情还怨怼于千谷主,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下子轮到白子佳气炸了,眼神幽怨抛出一句话:“这人还没娶进门就连狗都开始认女主子了,贵府真乱。” “白子佳,本以为你是个温柔之人,原来只是个泼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千霏无情回怼。 “哦哟,水暮颜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是针对我呀!她还说你端庄美丽又大方呢!真是半点看不出来!姿色也很一般好吧,哪像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喜欢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黄河边呢!”白子佳昂起头像个孩子一样哼了一声,还顺带翻了个白眼。 千霏忍不住扶额,仰头望天:“天呐,难道我要和这种后生晚辈打嘴仗?什么时候我这么没品了?我高冷的形象去哪里了,不行,我得打住。” 于是千霏对千清谷说道:“清谷,把东西放下,收不收是她的事,反正我已经送过来了。” “不收!我这儿没地方给你摆废品,自己找个垃圾桶丢掉!”白子佳说着便要伸手打掉那些瓶瓶罐罐的。 “嘭嘭嘭!”“哗啦——” 药丸滚落一地,瓶子碎掉,乱七八糟的跌落在千霏的脚下。千霏微微皱眉,所有的耐心终于被磨掉。 白子佳一脸得意看着千霏,而后又吐了吐舌头。 “幼稚。”一声冷漠传过来,众人都朝声源处望去,来人却是水暮颜。 “阿颜,怎么是你?”千霏没想到水暮颜会来,她怎么知道千霏在这里的?是专程来看白子佳的吧? 千霏心头失落,水暮颜来得这么快,还来得这么恰好,看来是前后脚的事,千霏不由得看向千清谷,千清谷却是摇头示意不知。 白子佳见水暮颜来了,一下松开挽着易雪尘的手,走上去一脸傲娇问道:“这么着急你的未婚妻被我欺负?哦哟,真看不出来你维护现任未婚妻的态度比维护前任未婚妻的态度还要积极。” 水暮颜知道她在煽风点火,就是想让千霏不安生,让自己里外不是人。水暮颜不知道白子佳怎么就如此无理取闹,好像现在是白子佳看见水暮颜和谁走得近,就开始无情怼谁。 水暮颜一下子想起了当年在浅笑阁中,白子佳维护那些莺莺燕燕的模样,还有自己当时的尴尬和难过。 白子佳就等着看水暮颜闭口无言,被千霏嫌弃的时候,她得意洋洋看着水暮颜答不上来话。 岂知水暮颜凑近她看了几眼,微微皱眉道:“原来弃夫吃醋了是这样子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弃夫说话如此不带脑子又醋意满满。您老人家走路可都得注意着点,别磕了绊了,免得脑袋里的陈醋洒出来,酸味弥漫整个魔界,那样我做梦都会被酸醒。” “噗——哈哈——”千霏不厚道的笑了,意识到失态后赶忙转过身去捂嘴笑。 千清谷也忍不住要转过身去偷笑,原来自家主子这么会怼人。 白子佳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 水暮颜看见一地的药丸,一眼便认出来是神界才有的东西,她看了千霏一眼,便知道是千霏好意,却被白子佳拒绝了。 水暮颜叹息一声,蹲下身捡药丸,千清谷连忙喊道:“主上,她不要,捡起来做什么?” 水暮颜笑了笑,继续捡。 白子佳想着水暮颜是不是要捡起来再给她,哼,那她也不要!情敌送的东西,她才不要。 “你别捡了,我不要这东西,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你再找顾墨云要多少自然有多少,还舍得掉了身价去捡呢?”白子佳瞥了一眼捡得很起劲的水暮颜,说话酸千霏,故意提顾墨云刺激千霏。 “呵。”千霏就这么一个态度,她懒得与白子佳计较,免得水暮颜左右为难。 水暮颜捡完了,满满一大把,她放在盘子里,吹了吹灰尘,而后起身看着白子佳笑道:“这东西对有仙骨的你吃了大有好处,对我这种魔物却是没什么用。不过我家千霏找来这些东西费了点功夫,我怎么能浪费了。不心疼这药丸,我就心疼她辛苦这一趟。难道水暮颜一个人脸皮厚就代表我们魔界之人都是没皮没脸的?他顾墨云再能耐,我们也用不着求他。” 水暮颜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护着谁,她还吧唧吧唧吃药丸吃得很香,千霏过来拦着,她却是一笑:“你的东西,别人不领情,我领。辛苦你为我跑一趟,特意给这醋坛子送药来。” “水暮颜!你说谁醋坛子呢!我和你犯得着?”白子佳怒了,水暮颜就这么给她难堪?她知道水暮颜素来护短到不会管第二个人,可她白子佳也没有例外么? 易雪尘见白子佳委屈了,赶忙走上去轻轻牵住她的手,温柔笑道:“为了个女人生气,我这未婚夫才要生气呢。乖,佳儿不生气。” 水暮颜微微皱眉,冷眼看过去:“三个女人拌嘴关你什么事?娘娘腔!” “……”易雪尘被噎着了,白子佳也扯着他示意他闭嘴,他只得将这气吞下去,不爽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将没吃完的药丸打包放在腰间锦囊内,而后叹息一声,转身牵住千霏的手,不知道是不爽白子佳还是本意就是如此,不冷不热说了句:“诶,是我的错,你来这里也没人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这次。我们回家吧,以后这种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你就别闲着无聊来打发时间了,别人还以为咱俩闹情绪了呢。回家么?” 白子佳盯着水暮颜的双眼就要喷出火来,可还是极力忍耐,她委屈到想掉眼泪,也不想辩驳,没意思。心凉透了。 易雪尘赶忙下了逐客令:“还不快走!” “哼。”千清谷这么冷眼看易雪尘。 千霏也不舒服易雪尘的态度,可她还是没计较。伸出手拉着水暮颜的手准备走,却发现水暮颜冷着一张脸不动。 “嗯?还有什么话要说赶紧说,别耽误佳儿时间。”易雪尘已经很是不满意,他悄悄拉白子佳,白子佳也不愿意走。 “怎么了阿颜?”千霏意识到水暮颜情绪不对,赶忙过问。 水暮颜忽然笑了笑,而后盯着易雪尘看,讽刺道:“我谋权篡位至今还没几个人敢当着我的面对我这样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一再这般对我说话!若你日后没有和白子佳成婚,指不定哪一日我想起来这茬,灭你满门!我水暮颜岂是你一个没见识的狗东西能得罪的!” 谁都没想到水暮颜会突然这样,白子佳紧张得连忙伸出手护着易雪尘,皱眉怼水暮颜:“你要干嘛!只许千霏怼我们,还不许我们回礼了?你凶什么凶!” 水暮颜当即甩开千霏的手,狠狠皱眉指着白子佳吼道:“我是对你温柔,其他人关我屁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懂吗!不爽我不怕死的来打一架!这群狗东西,仗着你的势头耀武扬威?千霏来这里给你送东西,误会也好,拌嘴也好,他废什么话!逐客令也是他能下的?我就只是没给千霏一个帝后的名分罢了,怎么?就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根本没把我颜帝放在眼里!你叫什么名字!” 水暮颜将手指向易雪尘,白子佳见水暮颜是真的动怒了,害怕真出了什么乱子,于是赶忙拦着:“你神经病发作?赶紧回家去闹,别在这里发疯!” 易雪尘捏紧拳头,不卑不亢,眼神带着冷漠和怨恨:“易雪尘!” “呵,易家,我记住了。”水暮颜冷笑一声,警告性看了易雪尘一眼,而后拉着千霏转身离去。 千霏看得出来水暮颜眼底有多少不满,水暮颜护着她她该开心才是,可她心里高兴不起来。 拌嘴?原来在水暮颜心里,白子佳那般言语对待千霏,竟然只是拌嘴。 千霏想着不由得嘴角浮起苦笑,水暮颜这一辈子都割舍不下白子佳,呵。 一路上水暮颜都是紧紧牵着千霏的手,没有松开半分,只是,一个人沉默得可怕。跟在后面的千清谷都觉得氛围有些压抑,于是走到一半千清谷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水暮颜忽然转身对千霏呲牙一笑:“喜欢看花海么?我带你去看花海吧。” 第75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63.091放手比谁都快 千霏愣了愣,而后意识到水暮颜是在讨她欢心,千霏不由得眸中落下一丝悲哀,两个人事到如今,似乎剩不下什么风花雪月情,只剩下还不肯轻放的不舍。 “不喜欢的话……看看别的也好。”水暮颜一脸期待的看着千霏。 千霏温柔的看向她,而后倍感心情沉重,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已经不复年少,又怎么会有当初的心境?千霏觉得自己苍老了太多了,而水暮颜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状态,一切都变了。 “好吧……那我们回去吧。”水暮颜微微叹息一声,而后往回走。 水暮颜一直低着头,不曾回头,手里抓着千霏的手,可她却有些心慌,害怕自己又走错一步,说错半句话,让千霏难过。 “阿颜。”千霏忽然喊住她,停住了。 “嗯?”水暮颜略感不安的回头。 千霏笑得温柔:“走,我们看日暮去,你不是最喜欢看日暮了么?” “呃……”水暮颜也不拒绝了,点点头,而后问:“去哪里看啊?” “千秋谷。”千霏这么说着,而后笑容消失了。 千秋谷。 斜阳将千秋谷关口上的两道身影越拉越长,千霏绝大多数时候静默,但她还是靠在水暮颜肩头,挽着水暮颜的手臂。 千霏看着日暮斜阳,心中纠结不已,到底放手还是不放手?她不知如何开口,理智告诉她该放手了,可她内心的孤寂却死死将水暮颜困在身边。 千霏想着便有些心烦了,于是索性闭上双眸,借水暮颜的怀躺着睡觉。 水暮颜看着怀里安静的千霏,只觉得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疲惫不堪时,她也曾倒在洛神帝的怀里。那时候,她满心想着如何给千霏报仇,而今,千霏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呢? 水暮颜将大麾盖在千霏身上,深怕暮秋的夜里会凉了千霏的心,千霏缩了缩脖子,安心的躺在水暮颜怀中。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生命的尽头,那真是上苍对我的眷顾。”水暮颜这样想着,嘴角笑了笑。 等到漫天星河出来时,千霏睡醒了,微微睁开眼时正撞上水暮颜那温柔的眉眼,她不由得笑问:“难不成一直盯着我?” “可不是么,怕咱们千谷主醒来我还不知道,错过了伺候您的机会。”水暮颜伸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问道:“冷不冷?” “不冷,挺暖和的。”千霏吸了吸鼻子,暮秋的夜里风有些凉。 水暮颜又掖了掖大麾,望着天上的星河,温柔的问道:“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千霏轻声一笑:“又在想什么讨我欢心的法子?” “这么含糊?啧啧,真狡猾呀。”水暮颜会心一笑,低头看那温柔的眉目。 沉默片刻后,水暮颜轻轻抚上千霏那有些凌厉的眉目,轻声问道:“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么?” 千霏没想到水暮颜口中能说出这句话,她以为水暮颜根本不会想要道歉,毕竟,那真的不算水暮颜的错。 水暮颜望着千霏那带着几分震惊的眼神,温柔问道:“怎么?怎么这么看着我?” 千霏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没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千霏在想,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水暮颜连对落九霜最后的情分也要毁了么?千霏不忍心水暮颜这样对落九霜,她也不愿意让水暮颜心里多一份愧疚,伤了落九霜,水暮颜心里岂能好过? “对了,如果卫翎霄和白凌鸢成了堕神的一日,你说,我还能收下她们么?”千霏忽然这么问水暮颜,其实,千霏还是割舍不下曾经的情分。 “她们再也不是神,我们是否没有之别了?一切还会回到过去吗?”千霏这么痴心妄想着,又叹息。 “不会了,既然有罪,就该罚。”水暮颜眸光清寒,一脸无情。 “卫翎霄对你很好。”千霏这么说。 水暮颜望着那到如今还为卫翎霄着想的人,不由得心生怨恨,明明是一个队伍的人,就因为之别,因为之战,彼此要欺骗,利用,还不知悔改! 一想起从前水暮颜去千秋谷问过好几次卫翎霄,杀千霏的人究竟是谁,卫翎霄明知道是顾墨云,却百般欺瞒,还妄图一个人扛下所有。 “呵。”水暮颜想到这里不由得嘴角浮笑。 “千霏,这世间许多事都不能两全的。是她先不念旧情的,纵使当年对我很好,但已经过去了。我们去讨的债,是她们欠你的,连同顾墨云,也要一起还。” 水暮颜说得很平静,千霏却听得胆战心惊,她翻身抱住水暮颜的腰,轻声道:“阿颜,你变了好多了。” “千变万化,我还是爱你,这个不变就好了。”水暮颜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许多。 水暮颜眼里寒冰万丈,她心中早就没了温柔,没了温情,没了宽容。她容不得任何曾深深伤害了千霏的人却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她们该付出该有的代价。 纵使当事人不计较,这份仇恨也不会被泯灭。 水暮颜在想,等到白凌鸢和卫翎霄下界的一日,她会如何处置卫翎霄和白凌鸢。 可是,水暮颜本就是为了让她们下界,否则,当日杀了她们岂不是更好?水暮颜不知道卫翎霄有没有想过要下界为魔的一日,这样,可以偿还自己的罪。 世间的人,究竟有多少会主动偿还自己的罪,为过往反思呢?答案无解。 两个人看着云海,千霏静静躺在水暮颜怀中,心里感慨万千,却表现得波澜不惊。 千霏忽然很想撒娇,她嘟囔一句:“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 水暮颜低头再看千霏时,那双皓月星辰的眸中带了些许泪花,水暮颜当即心疼几许,连忙哄着:“乖,我在呢。” 千霏望着水暮颜那副沉稳的模样,下一句却是带着泪问道:“洛神帝倒是经常告诉你,乖,我在呢。如今你也学会了么?” 水暮颜从容一笑:“她能将我保护得那样好,我这个守护者却远不如她合格,真是惭愧。我倒真是该多学学,如何将你护得更好。” 千霏望着水暮颜深情平静的脸,反问道:“阿颜,你认真的么?” “不出意外,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说我是不是认真的?当年我欠你一条命,便该用我这一生来偿还。”水暮颜说得决绝,态度中满是绝对,听得千霏心里难过。 千霏不由得追问:“那你对我是愧疚还是爱?” “都有,但是,爱你的成分更多。”水暮颜抱紧了千霏,连声安慰:“千霏,我性子没以前那般活泼了,抱歉。不过,现在的水暮颜才是最好的状态,下得去手,狠得下心,杀得了人。再也不会因为优柔寡断伤了你,也不会再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让你我产生误会。” 千霏轻轻抱着她,千霏的沉默,还有话语里的以退为进。水暮颜看得懂,也明白千霏对她的眷念和不舍,控制和牵制。可水暮颜心甘情愿,千霏以己为牢,水暮颜愿从此画地为牢。 “你确定现在的我是你心里所爱?你要的人,还是我?”千霏松开水暮颜,凝视水暮颜,温热的手传递过去温度。 水暮颜大笑,一言不发,眼里满是悲哀。 千霏不由得也笑了,她笑声里满是凄凉,随后她问道:“阿颜,当年你我都不算了解对方,我们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分开了。所以,我是你心里的白月光吧?我们懵懂的爱情后来被落九霜代替,再后来,洛神帝终究还是入你心,成了你的心上人。” 说到这里千霏不由得靠近水暮颜,捧着那张脸平静的问道:“这是不是代表你心里的执念已经毁了?千万年你都没有对她动心,没有答应她,怎么偏生在我死后,在落九霜出现后,你就接受她了。阿颜,是不是当年我死了,连带着你的执念也死了?” “而今你活了,我的执念却已经逐渐消亡了。但是千霏,我这一次,没有将就洛神帝,也没有带着亏欠所以爱她,我只是,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凉透了。所以选择了洛神帝,选择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偏执的人做港湾。” 水暮颜仿佛将她们三人的纠葛都撇清,想要干干净净抽身。她还不知道,其实自己仍旧被执念所困,仍旧多情。只是,她比以往更加果决,所以让人误以为,她没有了优柔寡断的性子。其实,她还是优柔寡断。 水暮颜这一生逃不开两样东西,一个是执念,一个是多情。 多情之人无执念,执念之人不多情。 她这执念来源于孤单,她这多情也来源于孤单。偏生,她两样都学会了,还妄想将这互斥的东西平衡起来。 水暮颜忽然苦笑,她望着千霏那冰冷又失望的眼神,笑道:“千霏,倘若有一日我死了,我带走你所有的记忆可好?” “啪!” 千霏倒是越来越干脆了,一言不合就开打。 水暮颜看着千霏那不愿意和她说话的表情,不由得又是一笑:“属于你的水暮颜已经做不到为你袖手天下,抛下天下人了,你还执着这废人做什么?” 千霏被她说得眼泪掉下来,她沉默许久,才冷眼看着水暮颜,眼神坚定:“水暮颜,作为挚友,你永远不会背弃我。作为我爱的人,我永远不会背弃你。我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看上了就是,你不好,难道我又很好?半斤八两。你多情我无情罢了。” 水暮颜冷笑一声,而后为千霏拭去泪珠,轻声道:“好。” 谁也不肯放开谁,水暮颜怕自己走了以后无人再肯拼死护着千霏,千霏最是怕水暮颜为难自己。 千霏又卧在水暮颜怀里,闭眼默默回想着水暮颜与她的过去,水暮颜在她心里是最好的人,不是洛神帝能比的。她的阿颜最好,世间第一好。 千霏在脑海里千回百转那些关于水暮颜的回忆,她一遍一遍重温水暮颜失去她以后内心的崩溃,一遍一遍体会水暮颜对她的执着不肯轻放。 千霏忘不了那个刚醒来便询问自己在何方的水暮颜,千霏忘不掉水暮颜违背君臣之道就为了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千霏不敢忘记自己明明已经尸身俱毁可还是不肯承认的水暮颜。 水暮颜为她发疯的模样,水暮颜为她执念成魔的模样,水暮颜思念她哭成狗的模样,水暮颜为她……都是水暮颜为了她。 千霏心里悲凉一笑:“这世间若无你水暮颜,我千霏怕是要白活一次。水暮颜,你哪里都很好,你从来都很好,很好……” 水暮颜低头看着闭目养神,却一脸悲戚的千霏,心疼万分。 她抬起手想要抚上那张温柔的脸庞,给予她多一份的温柔安慰,又深知继续这样多余的温柔只会让千霏越陷越深。她如今已经做不到与千霏一世长安,自然不敢耽误千霏。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纵使不选择自杀,也无法陪伴千霏。如果说她对千霏的爱和亏欠足以让她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她对于洛神帝的亏欠和爱,便是死也难偿还,她们之间,早已经不分彼此了。 水暮颜这一世终究是老了便软弱了,她无法再那么绝对的自私的为自己的执念,为千霏活下去。什么欠下无数魂魄的债,所以要偿还魔界众生;什么与言秋神帝的赌约,愿赌服输;什么参悟了世间情爱,所以选择牺牲自我结束一切孽缘。假的,都是借口,水暮颜就是无法解决执念和多情的共生,她用情一世,终于也失了分寸。 她就是逃避现实,就是舍不得洛神帝再等她,就是心里自私了,所以想一死了之。 水暮颜冷笑,她鄙视自己,嘲笑自己,原来自己是这么的胆小,懦弱,渣滓。 水暮颜不可一世的姿态,终于败落。她高傲的姿态,从此不再有。她终于承认,执念便不可多情,多情便留不得执念。她所期许的在执念中还能多情就是痴妄。 第76章 突如其来的婚礼 58爱不得,放不下 三月后,白子佳传来婚讯。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白子佳邀请了水暮颜,将三月前水暮颜与她那一架完全忽略了。 水暮颜接到喜帖时手是发抖的,可她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她们的友情,不是正在消散?她们,没有爱情。可水暮颜心好痛,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风城。 浅笑阁。 水暮颜霸气往座位上一坐,手里还提着刀子,指着白子佳问道:“那小兔崽子在哪儿?让他出来,我剁掉他的爪子!” 白子佳见她气势汹汹,摸了摸胸口试探着问道:“不是该打断他的腿么?怎么剁手了?” 水暮颜挑眉一笑:“枫叶雪已经提了棍子在路上了,他负责打断那兔崽子的狗腿!” “哈哈哈,兔崽子哪来的狗腿?”白子佳忍不住吐槽她,站在一边捂嘴笑。 水暮颜嘟囔一句:“那就狗崽子。” 白子佳为她倒上一杯酒,递过去说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刀啊,这么一把小破刀能削谁?快别丢人现眼了。” “哦哟,瞧不起我是不是?信不信我就用这把小破刀把那狗崽子千刀万剐了!”水暮颜故意装得穷凶极恶,手里的刀子却是安静的放在了桌上。 白子佳撑着头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温柔,仿佛易雪尘就在眼前。 水暮颜见她笑靥如花,心头也欢喜,想来易雪尘是个对她极好的人。水暮颜相信白子佳的眼光和运气不会差到哪里去,她的夫君一定是个如意郎君。 白子佳撑头一看,枫叶雪提着一根大棍子来了,一脸凶神恶煞。好好一个白衣少年郎弄得像个臭流氓。她俩见了忍不住笑。 白子佳连忙起身迎过去:“君亲王消消气,这棍子太重了,小的给你收起来。” “那兔崽子在哪里?揪出来本王锤死他!”枫叶雪醋劲大发,不依不饶的。 白子佳懒得劝了,直接放狠话:“现在我和他是一家人了,你要锤死他先锤死你师父我吧!记得将我和你师夫合葬,每年清明你还有点良心就多带点好酒好肉来伺候着,若是没良心就直接不用来了,任由那野草长满我们的坟头,凄凄凉凉风吹雨打的。” “哎哟喂,这么快就打算好了将来呀?同生共死是不?伉俪情深啊!”水暮颜添油加醋,在一旁嘲笑着。 白子佳两眼一翻:“哼,谁让你们俩要杀我夫君的。” “谁让他敢娶你的?经过我同意了还是经过枫叶雪同意了?”水暮颜还理直气壮,此话一出,当即得到了枫叶雪的大力支持。 说话间不远处走来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美男子,温柔的面孔,俊逸的眉目,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文尔雅,又带着一股子强势。 水暮颜远远的便望见了,看那人面带桃花,一脸喜气,是易雪尘。 白子佳见易雪尘来了,连忙招手,准备起身相迎,枫叶雪和水暮颜立刻一人按住她一个肩头,纷纷赏了她一个白眼。 白子佳哼哼唧唧,惹得远处走近的易雪尘一番笑话。 易雪尘看了一眼枫叶雪,笑道:“怎么,很意外我们走到一起?” 枫叶雪酸溜溜说道:“师父通知我来参加婚礼时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我还在想是哪个不开眼的竟敢不经过老子同意便做了师夫,没想到是你!” 易雪尘得意一笑:“你师夫我可以历经千苦百难才修成正果的,不容易,说多了都是泪。” 白子佳起身挽住他的手臂,笑道:“佳爷好歹也是曾后宫佳丽三千的王爷,岂能让你随便追到?” 易雪尘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往水暮颜那边瞥了一眼,算是礼貌。 而水暮颜一直都是默默喝酒,没有抬头看过易雪尘一眼,气氛略显尴尬。 白子佳主动打破这沉默,伸手戳了戳水暮颜,问道:“明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你留下来一起么?我给你准备了好多惊喜呢!” “有心了,不过我事务缠身,能来这一趟已是不易,恐怕你的大婚我不能参加了,抱歉。”水暮颜说得客客气气,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假话。 随后水暮颜拍了拍枫叶雪的肩头,道一声:“告辞。” “站住!来都来了,不陪我喝一杯啊?好久没看到你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枫叶雪耍脾气了,伸手抓住水暮颜的手不肯放。 水暮颜大笑,而后道:“行,走,陪你一醉方休。” 枫叶雪赶忙拉着水暮颜往枫叶楼去,白子佳和易雪尘则是站在那里,彼此心里都清楚水暮颜为何不参加婚礼。如今就算白子佳不防范那些悠悠众口,水暮颜也得为她防范。 白子佳脸上带着微微歉意,易雪尘揉了揉她的头,好言安慰道:“既然她拒绝了,那就作罢,你已经尽力了。” 白子佳笑了笑,易雪尘根本不会懂她们之间的感情,白子佳为她准备了那么多,就是不想让她在自己的婚宴上尴尬,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可水暮颜还是拒绝了,那决绝的性子,一点没变。 白子佳也知道水暮颜醋坛子是翻了的,白子佳忽然有个夫君,水暮颜毫无准备就要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易雪尘,她自然是拒绝的。 白子佳低头叹息一声,而后朝易雪尘一笑,两个人往城荒殿去,还有大批客人等着他们迎接。 枫叶楼。 水暮颜刚坐下便扯开一坛酒兀自喝起来,喝了一大口后才对枫叶雪笑道:“来,喝,我先干为敬。” 枫叶雪知道她心头难过,也不拦着她,任由她抱着酒坛子喝。一坛酒很快便见了底,枫叶雪在一旁看着她放纵自己。 水暮颜放下空坛子时不由得苦笑,而后看向枫叶雪,问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选择性回答。” 枫叶雪笑了笑,为她倒上一杯酒,开口道:“第一个问题,认真回答我,不许骗我。” “好。”水暮颜喝下那一大杯酒。 枫叶雪声音柔和起来,温柔问她:“近来过得可好?”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苦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问白兰呢。” “答非所问,罚酒三杯。” “呵,好。” 水暮颜喝完后轻声道:“一直都很忙,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要的都得到了差不多,烦恼总是不断,麻烦总是来,但是也好好活到了今日,你说好还是不好?” 枫叶雪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这个自然,我不照顾自己谁照顾我?”水暮颜一笑,仰面饮尽一杯酒。 枫叶雪轻声道:“好。” 水暮颜喝得不尽兴,看向枫叶雪,问道:“酒太少了,有酒窖么?” 枫叶雪爽快的领她去酒窖:“走吧,一醉方休。” 城荒殿。 白子佳和易雪尘迎客迎得腿软,两个人不由得偷懒躲在偏殿歇着,捶捶腿。 易雪尘一脸幸福看向白子佳,他一想到明日白子佳便会穿上嫁衣嫁给他,他不由得心生欢喜。等了一个人数万年,终于得到这个人时,总是欣喜万分。 而白子佳亦是一脸欣喜,她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一身婚服的她,一想起那件她做了整整一年的婚服,她不由得两颊微红。 白子佳忽然扭头对易雪尘笑道:“你在这儿迎客,我去歇会儿,今儿可把我累坏了。” “好,去吧。”易雪尘笑了笑,随她去。 城荒殿内阁。 白子佳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房内放置两套华丽的婚服,白子佳一步步靠近,满心欢喜,又满目神伤。 她脑海里想起水暮颜曾在无妄阁要与洛神帝联盟,那一日,水暮颜一身华服惊艳了所有人,水暮颜可能至今都不知道,那一日,在凌虚阁上,白子佳一直看着她。 顾墨云讽刺水暮颜恨嫁了,穿得那般漂亮,而白子佳也曾被水暮颜那美丽的妆容和华服惊艳,只不过,那时候白子佳是祝福水暮颜的。毕竟,水暮颜执着了那么久,该有个结果了。 白子佳忽然回过神来,被日光照亮的房间内两套一模一样的婚服安静的摆放着,若不是女款有很长的拖尾,根本看不出两件婚服的区别。 鲜红的彼岸花刺绣布满整个婚服,错落有致,烫金的丝线又添了一层高贵,轻纱雪纺将那股子仙气衬托得淋漓尽致,华丽的布料花纹让婚服添了华贵之气。 白子佳很快换上了那婚服,随后做到铜镜前,将妆容精致了几分,确认眉眼都足够惊艳以后才放下了工具,而后华丽起身,走到另一件婚服旁,温柔的将婚服取下,带出房门。 卿双阁。 水暮颜和枫叶雪在这里无人叨扰,枫叶雪喝得大醉,头脑已经不太清楚了,而水暮颜还只是微醉,听枫叶雪趴在桌上碎碎念。 枫叶雪嘟囔一声,而后一拍桌,吼道:“难道是本王不够帅吗?为何没有合意的女子看上本王?本王单身这么久了,好孤单……好寂寞……” 水暮颜坐在一旁拎着酒壶灌自己,白子佳这么快就成亲了,之前她连个消息都没收到,这年头,故人都避着她。 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叹息一声,她匆忙赶来,就是为了灌醉自己?水暮颜心头难过,却不知道为何,或许是连白子佳这样一个天天念叨着坚决不扯男人的人都成亲了,水暮颜却还是形单影只。 水暮颜顿时没了心思喝酒,她仰望明月,又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从前水暮颜十分排斥好友嫁人这件事,她也曾因为千霏一句玩笑话泪流满面,而今招惹了千霏,自己却负不了责任,水暮颜很是自责。 “喂喂喂!颜子!”枫叶雪喝多了,又在胡乱叫。 水暮颜看过去,伸手拍了拍他肩头,问道:“干嘛?” “你和师父到底什么关系啊?”枫叶雪估计喝过头了,当年纠结的问题又提出来。 水暮颜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叹息一声回答道:“随缘。” “放屁!”枫叶雪醉醺醺朝她一指,醉得口齿不清,却还在挣扎:“你们……都……瞒着我,你们就是爱……呕——” 枫叶雪吐了一地,水暮颜万分嫌弃看着他,而后摇摇头,走到他身后为他拍了拍背,枫叶雪接连吐了好久,最后才舒服些了。 水暮颜一把将他捞起,扶起来往外走,嫌弃的说道:“不能喝这么多还非要喝,找罪受。” 枫叶雪歪歪斜斜走着,嘟囔道:“我以为……你会一直是我师娘的……变化真快,一眨……眼来了……来了个易雪尘,这货眼疾手快的……锤死他……” 水暮颜听到第一句就已经莫名心情沉重了,有些无关风月的情却偏生令人为之疯狂,或许两个人眷念的,是曾经那颗毫无保留的心,是那一往无前的执着,是乱世中那一段最纯粹的真心相待。 水暮颜沉默了,眼神很恍惚,可如今她再难过都不会表现出来,让人看了笑话。她也知道,那样在意的模样让白子佳看到了,只是徒增白子佳的忧伤罢了。 水暮颜终于也学会了白子佳的那套,报喜不报忧。 “师父原谅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肯再像以前一样向她低头求和呢……师父好想你……想你……回到……呕……” 枫叶雪转身又是一阵狂吐,水暮颜微微皱眉,为他拍了拍背。等枫叶雪好些了,便为他擦干净嘴角,搀扶着便要往回走。 走至楼下便正对上白子佳一脸欢喜的模样,那凤冠霞帔于灯火长廊下显得格外温柔。水暮颜看着那彼岸花时,心里疼起来,她却不知道这是为何。 白子佳见水暮颜搀扶着枫叶雪愣在那里,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温柔眉目朝水暮颜走去。 水暮颜眼神飘忽,那件婚服,多像当初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婚服,同样是烫金的彼岸花,同样的红得令人心动。 可也就是那一日,洛神帝逃婚,顾墨云于众目睽睽下挑衅她,她所有的爱情都葬送在那一刻。 水暮颜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讽刺。 第77章 假戏真做 白子佳步步靠近,,眸中满是欢喜,却还有几分期盼,几分担忧,几分害怕。快要嫁人的女人都这样?或许还真是。 白子佳看着那个与她纠缠不清的人,心里感慨万千,她们之间,情分是友情之上,爱情未满。可水暮颜和她都不肯承认,水暮颜一度以为自己对白子佳从头到尾都是友情,因为曾有个思姬雅也被她捧在手心。而白子佳固执的以为,那就是快要满的爱情,只不过,当年过早的被他人扰乱,这段情未能被成全罢了。 枫叶雪不合时宜的又要吐,水暮颜连忙为他拍了拍背,枫叶雪迷迷糊糊抬眼,正好瞥见白子佳一身红装,凤冠霞帔。 “师父,你好……好美啊……”枫叶雪说完头颅又重重的垂下去。 白子佳见水暮颜还是一副木头表情,便摇摇头瞥向枫叶雪:“真是的,喝成这样谁给我试婚服?就知道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水暮颜看了一眼白子佳手里的婚服,原来是来找枫叶雪试婚服的。水暮颜低头一笑,他们关系那样好,连婚服都可以代为试穿,水暮颜是从来都没真正入过他们这圈子的。 “我先扶着他回去。”水暮颜扶着枫叶雪就准备离开。 “你知道他住哪儿?”白子佳心中有些气,水暮颜那表情很明显不愿意看到自己。 “找个婢女带他走就行了,用不着知道他住哪儿。”水暮颜头也没回,就这么扶着枫叶雪走了。 白子佳无奈只得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数落:“醉成这样,也不知道节制。水暮颜,是不是你灌他酒了?” 水暮颜闻言微微皱眉,心头微微刺痛,随后她云淡风轻回答:“嗯。” 其实不是,是枫叶雪自己喝多了,可水暮颜已经懒得解释,面对白子佳的质问,她已经学会了不辩解,只是一味的点头应是。 白子佳自然不过问了,水暮颜那性子她再了解不过,眼下就是生闷气,又假装没事。 “哎哎哎,你们俩过来,把君亲王扶下去。”白子佳终于看见两个侍女,连忙伸手招过来。 水暮颜将枫叶雪交给那两人,随后看了一眼白子佳满脸喜气,微微一笑,语气冷漠至极:“告辞。” 白子佳一把拽住水暮颜,语气里带着些许怒气:“这又是生哪门子气?明日是我大婚,你就不能给我点好脸色?几万年的情分就这么不值钱?” 水暮颜闻言回头看她,而后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来了一句:“当年我成婚,我可是连你半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白子佳不由得笑开了嘴:“你这是和我赌气呢还是怎样?” 水暮颜被她怼得生气,狠狠皱眉,站在那里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哦哟,看不出来咱们魔帝这么小肚鸡肠,八百年前的芝麻绿豆小事都耿耿于怀。”白子佳脸上挂着娇美的笑,朝水暮颜走过去,伸手揪了揪水暮颜绷紧的脸。 “嗷嗷嗷!”水暮颜耍起了小脾气,对着白子佳那双魔爪到处咬,却反被白子佳单手捏住了两颊。 “哦哟,好凶,来,佳爷给你咬。”白子佳捏得越发紧,眼里潜藏的霸道和不满微微显露出来。 两人凝视许久,水暮颜轻声叫了两声:“嗷嗷嗷……” 白子佳听了心软,水暮颜那许久未掉泪的眼,在白子佳面前总是那样轻而易举掉泪。而每一次,白子佳都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知道像个白痴一样站在一旁看水暮颜流泪,哭。 水暮颜一瞬间觉得一切回到了当年,她还是浅笑王妃,白子佳心里眼里都还是水暮颜。水暮颜以为自己所有的傲气,倔强,高傲,都会被白子佳包容,满心欢喜真像是个王妃一般活蹦乱跳待在白子佳身边。 可那时,白子佳只觉得这个王妃好折腾,管不住。又是个醋坛子,三天两头哭一回,而白子佳又不会安慰人,不如等水暮颜自己哭好了得了,她守着就好。 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水暮颜想要的只是一句哄,而白子佳给的是守。 白子佳看着眼泪汪汪却还是倔强着的水暮颜,她轻声问道:“我嫁人了,你开心吗?” 水暮颜喉间瞬间哽咽,刺痛,灼热。 不开心! 可水暮颜开口便是:“终于找到你的如意郎君了,我当然替你开心。” 话音刚落,白子佳捏在她两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水暮颜感受到很明显的威胁。可对面的人是白子佳,她对水暮颜能有什么威胁呢? 白子佳忽然放开她,改为为她拭泪,或许,白子佳终于意识到,水暮颜要的只是温柔,而非深情默默守候。这么多年了,白子佳该懂了,而水暮颜也该等到这个结果了。 水暮颜轻轻放下白子佳的手,自己擦干眼泪,表情诚恳的说道:“祝你幸福,白头到老,一世长安。” “白头到老?你是不是傻,是不会老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愁得白了头。”白子佳打趣她,而后在她额头上弹上一指。 白子佳趁她还在愣神,一把将她拉着往内屋去,水暮颜迷迷糊糊跟她进去,而后白子佳关上门。 水暮颜望向她,问道:“拉我进来做什么?” 白子佳开心的抖开那婚服,男装终究是更霸气些,白子佳朝水暮颜走去,笑开了眼。 水暮颜被那红色的彼岸花刺伤了眼,她连忙推拒:“枫叶雪醉了你就不能找别人试衣服?直接找易雪尘不就得了?找我干嘛,我又……” “喂喂喂!你要干嘛!有话好好说!你动手动脚的干嘛……喂喂喂!你个色魔!你……”水暮颜被白子佳一下推到床上,白子佳张牙舞爪就要来扯水暮颜衣服,三两下,水暮颜便衣衫不整…… 白子佳声音高八度朝她喊着:“没见过你这么啰嗦又不讲义气的!不就是替易雪尘试穿一下衣服么?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平日里见你穿男装那么霸气,这不是才想着将就你的么?还不乐意了?” 水暮颜被白子佳大力压在床上,衣服凌乱,白子佳看着白发三千躺在床上放弃斗争,任由她粗鲁扒开衣服的水暮颜,一瞬间愣住了。 水暮颜那安静的模样,眉峰若刀,眼里满是温柔,白发将她的狠厉和成熟衬托得恰如其分。 “香肩半露……啧啧,连我都有些把持不住了……”白子佳这么打趣着她,手迅速为水暮颜解开了衣带,那婚服看来今日是必须要穿了。 水暮颜砸咂舌:“遇到你个大流氓方知小生修为尚浅,行吧,今儿就算帮你个忙,给你的如意郎君试穿一下,让你幻想一下明日的光景多幸福,好吧?” 水暮颜看向身上还不肯起开的白子佳,无奈道:“还不快起来?我同意还不行?你这副样子……嘤嘤嘤……恶霸欺负良家少女……” “噗——哈哈哈——”白子佳就知道水暮颜从来都正经不过三秒,转眼就是演技派。 随后白子佳俯身下去,拿出往日调戏小娘子的腔调来:“那佳爷今儿就办了你!” “嘤嘤嘤……哈哈哈哈……可惜了,你都是要被别人办了的人!”水暮颜一下子态度大转弯,嘲笑白子佳的傻气。 白子佳哼了哼,而后挥手将帷幕拉上,她长眉一挑:“小看佳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后白子佳将水暮颜双手捏住,俏皮的笑着逼近,水暮颜看着白子佳那副天真的模样,心里想着,明日此时,是否易雪尘与她…… “在想什么?难道是佳爷技术不行?你竟然还有心思想别人。”白子佳学着流氓的样子,压下身去,贴在水暮颜脸庞上问她。 “我在想,明日的你会有多好看,很开心吧,终于有人入你心,能照顾你一世了。”水暮颜稍微偏头就会亲到白子佳,白子佳唇色正红,稍微碰一下就会沾上。 白子佳又问道:“那你希望我嫁人?” “嫁娶自由,谈不上其他。”水暮颜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能如何呢? “好了,别闹了,快起来,我给你试衣服。”水暮颜催她,水暮颜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白子佳轻轻放开了水暮颜,水暮颜摇头叹息,有意无意甩出来一句:“你倒是越发像我当年,凡事非要问个清楚。诶,现在想来,当年你才是聪明的,凡事不过问,事情自会演化,这样也好。” 水暮颜这些年已经学会了用白子佳的方式和白子佳相处,水暮颜学会了尊重白子佳的温柔和沉默,虽然水暮颜依旧对这种方式讨厌,可她已经能够理解白子佳当初的无奈和赌气。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学会她所习惯的一切,水暮颜嘴角微微上扬,她算是做到了吧。她们闹得那样僵,水暮颜终于学会了等,一直等,等白子佳心里的寒冰万丈融化,而后,两不相欠。 白子佳何尝不知水暮颜的心意,白子佳之所以还愿意搭理水暮颜,也是因为心软。她知道水暮颜在友情上心宽,一旦不是挚友,水暮颜可以退一万步海阔天空!退出白子佳的整个世界水暮颜都愿意! 水暮颜想要白子佳安好,她也在默默守候白子佳,白子佳都知道。 水暮颜理了理里衣,而后准备下床穿上婚服,水暮颜看了一眼婚服而后叹息:“诶……” “怎么?不喜欢?”白子佳一本正经问她。 水暮颜挤眉弄眼道:“这么好看的衣服,明儿就要一朵鲜花插在……” “呃……插在别人的花盆里……”水暮颜看着白子佳,默默改了最后几个字。 “哈哈哈……行,那就趁今日还没给人糟蹋了,赶紧穿上。”白子佳捏了捏她的脸。 水暮颜坐在床边,抓了抓头发,白子佳竟然有一种水暮颜刚起床的错觉,随后白子佳轻声喊道:“别动!” “嗯?”水暮颜一脸懵。 白子佳缓缓靠近水暮颜,右手伸过去按在水暮颜左肩上,左手环住水暮颜的脖子,姿势暧昧,仿佛快要亲过去一般…… “师父——师父——” 一声声杀猪叫的声音突如其来…… 第78章 偷天换日 白子佳扶额,水暮颜咳了两声,而后看了一眼婚服,耸肩道:“看来真是要清白的衣服给禽兽糟蹋了。罢了。” 水暮颜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衣服又穿上,而白子佳则是一直默默看水暮颜做完这一切,还无动于衷。 那一刻,白子佳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如今竟然能将新郎的婚服给水暮颜试一试,她也想看到水暮颜与她同穿婚服,一样得到幸福。 只可惜,白子佳的幸福无法传递给水暮颜。连这美好的心愿,试一试婚服,都不行。 水暮颜穿好衣服后转身看向白子佳,问道:“外面谁在喊你?还不赶紧出去看看?” “喂,你当初不是总吵吵我欠你一个婚礼么?要不要穿着婚服我陪你去浪两圈?我觉得你穿上一定很好看,这上面是你最喜欢的彼岸花。”白子佳还在做最后的期许,这份温柔,送得出去么?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笑了:“谢了,不过不用了。看到这婚服我就知道你心意了,谢谢你愿意将这份幸福送我。不过呢,或许我水暮颜就是注孤生,总是在错过。谁让我的灵体是彼岸花呢,诶。” “师父——你在哪里啊——” 门外又开始喊。 “诶,你赶紧出去吧。我就先回去了,被太多人撞见不好,人言可畏你懂的。新婚前夜,新娘和前夫偷情,啧啧,这话传出去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水暮颜开着玩笑就要作别,她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她和白子佳还有联系,日后对白子佳不利。 “我们还没什么呢你就这么急着诬赖我,那我可不能背了这虚名!”白子佳笑着就又将水暮颜拉倒,翻身扑上去,作势又要嬉闹。 “师父——师父啊——” 门外一声喊得比一声高。 水暮颜连忙哄着白子佳:“有人找你,别闹了,你的婚礼我就算是来过了。我也要走了,你快些去陪易雪尘吧。” “我大婚之日你都要这么推推拒拒,日后相见想必更难,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我?你就不怕我成亲以后见你都要受到限制?”白子佳有些耍脾气,她就是想要水暮颜留下来。 水暮颜却不懂,只是继续劝道:“易雪尘是为你好,如今我是逆臣贼子,你别和我胡搅在一块。” “水暮颜,当初你大婚,我是偷偷看着的,今日,你也要还我这份情,我大婚,你也要站在一边看着!”白子佳语气里满是真话,也带着些许怒气。 水暮颜闻言愣神,那一日,白子佳看着……竟然…… 水暮颜心里忽然撕裂一般疼痛,她变成笑话那一日,原来白子佳看见了…… “所以……明日你大婚,你也要我看着,然后记住,这是你我之间的笑话,是么?”水暮颜看得出白子佳眼里的恨意,她知道,白子佳与她,一边爱着,一边恨着。 白子佳没那么容易放下曾今的爱恨,否则,她就不是白子佳了。 白子佳霸道的对她说道:“对,我的婚礼,你也要从头看到尾。水暮颜,当初你弃我而去,选了洛神帝做心上人。我本以为我的位置被千霏取代就算了,起码你身边没有爱人。可你和洛神帝的那一场联盟,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想要嫁给她,那我……我也不是瞎子啊,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水暮颜轻声笑了,原来还是不甘心,是赌气。 “好。”水暮颜答应了。 白子佳喜欢吵吵闹闹,她一直觉得那是打情骂俏,不爱不恨后,谁还计较那么多呢?水暮颜现如今,对白子佳当年的亏欠,对她的感情,除了对白子佳有求必应外,水暮颜想不出其他方式来弥补。 “你这一身衣服与我走在一起也太掉价了,那么多黑色看起来暮气沉沉的,快换下来,你不会是想我的婚礼不吉利吧?那么多人看见你这副样子还不得吓坏了?”白子佳将婚服砸给水暮颜,示意她非要换上。 水暮颜无奈叹息:“姐姐,这是婚服,不是便服,你以为好看就可以随便穿啊……” “砰——” 门被踹开。 白子佳和水暮颜纷纷皱眉望过去,正对上白七七一双怒目。 白七七看着水暮颜怀中有婚服,上来便是横眉冷对一顿怼:“师父明日大婚,你非要来捣乱?看到师父不安生你才开心是吧?” 面对白七七突如其来的怼,水暮颜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于是她问道:“怎么了?” “呵,师夫的婚服你抱在怀里干嘛?这还没到时辰师父怎么就穿上婚服了?肯定是你逼着师父穿的,你还想穿师夫的是吧!还好师夫英明,猜到你不怀好意!让我来看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躲在这小房间里偷偷摸摸的,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白七七不怕死的说了这么一大串,翻了白眼。 白子佳冷眼看向白七七,质问道:“你说这么多,亲眼所见是水暮颜逼着我穿婚服的?” 白七七看不懂白子佳那一脸嫌弃和冷漠,还理直气壮指着水暮颜说道:“整个魔界谁不知道她水暮颜害了师父你无数次,师门险些散了,白家被魔帝白兰连根铲除,四大家族受到牵连,还有之前师父你受的那些气,谁不知道啊!” “既然知道是你师父的大婚之日,便不要乱说话,不开心的话放着以后说。不然真的……”水暮颜一脸为难看着白七七,脸上满是恶心:“我很怕你会不能活着走出这道门。” 白七七往白子佳身旁站,底气弱了一点:“你敢!逆臣贼子!你以为师父会纵容你胡来么!” “听着,从现在起,再废话一句,过了明日我便灭你满门!”水暮颜冷眼瞪着白七七,这一眼着实阴冷,白七七气焰全数被打压下去了。 水暮颜看了一眼白子佳,努力克制情绪,微微一笑:“我挑个高处,看你成婚便是。” 随后水暮颜大步走出房门,白子佳站在原地愣神,方才这一幕很是尴尬。 待水暮颜走出房门,白子佳冷着脸问白七七:“七七,谁让你来找我的?易雪尘?” “哎呀师父,你怎么忍心让师夫一个人在那里迎客。师夫说你肯定来找水暮颜了,我就想帮你们一个忙,帮你甩掉水暮颜这个麻烦啊!果不其然,她真是……” 白七七忽然觉得胸闷气短,腹部有些疼,她低头一看…… “白子佳……你……”白七七脸色煞白,一把尖锐的刀捅进了她的腹部,白子佳面无表情。 “小花儿不是说了么,让你闭嘴,不开心的话不要再说了。”白子佳加重力道,水暮颜送给她防身的苍龙破将白七七浅薄的修为全数打散。 “你们……你们……”白七七心有不甘,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消失,元神尽散。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白子佳右手掌浮起一道白光,狠狠向白七七打去,白七七还来不及叫一声,便骤然变成浮光,散开来。 白子佳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刀毫无血迹,呢喃道:“你送的东西总是极好的,连杀人都不见血,杀伤力还这么强。” 水暮颜将贴身的苍龙破送给白子佳防身,此时,用得正好。 白子佳笑了笑,拿上那套婚服,而后追出门去,去看看那个醋坛子要站在哪个制高点看她的婚礼。 水暮颜没意识到,白子佳这微妙的变化,已经意味着……一切都不一样了。 水暮颜一脸郁闷的往外走,想着去浅笑阁对面的阁楼看着就行了。当年,无妄阁对面的凌虚阁便是好地方,而今水暮颜也要去浅笑阁对面的絮语楼。 “诶,恍若故地重游,旧梦袭来。”水暮颜微微叹息一声,闷闷的往前走。 没走两步便被人看见了,于是一群人又开始对她议论纷纷,水暮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人多的去处。于是她想着回头,可一回头便撞见了白子佳那冰凉凉的脸。 “呃……”水暮颜半天没呃出个所以然来,而后白子佳瞪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拽住水暮颜的手。 白子佳怼道:“从前也没见你这么胆小认怂过,别丢我的脸,有点脾气好不好?你水暮颜何时起还怕被人说成死逆臣贼子了?” “……”水暮颜就知道白子佳是个专门揭她伤疤的,可她拿白子佳没法子,只得认怂,乖乖跟着白子佳走过人群。 水暮颜一瞬间觉得心疼,当年白子佳被莺莺燕燕围着的时候,水暮颜多希望白子佳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在人群中,告诉那些女人,白子佳是我水暮颜的!你们都不许和我抢! “诶。”水暮颜忍不住又叹息。 引来白子佳质问:“怎么?是不是她们太吵了?” 水暮颜轻声笑了笑,她不是嫌弃那些人对她一片骂声,她只是笑这场景来得这般讽刺。 “没事,你要带我去哪里?”水暮颜这样问。 白子佳回眸一笑:“正堂。” “哦,好吧。”水暮颜想着,大概快到了成亲的时辰,白子佳带着婚服去找易雪尘,正好一会儿就能成亲了。 白子佳将手中的婚服抓得紧紧的,她想着这华丽的婚服在众人眼前飞起,而后披在水暮颜身上,她与水暮颜站在一处,万人瞩目。 于此时时刻,她终于可以逼着水暮颜与她成亲,到那时,水暮颜怎么跑得掉? 众目睽睽,白子佳非要娶她或者嫁给她,她又能辩驳几句? 水暮颜喜欢女人众所周知,她与白子佳的关系暧昧不清也是事实,白子佳就是吃定了水暮颜。 白子佳瞥向身旁一脸无知的水暮颜,偷偷笑:“水暮颜啊水暮颜,你终究还是落到我白子佳手里了。我这温柔和顺的外表下,还有一颗腹黑霸道的心呢,比起你那洛神帝,又如何?” 白子佳方才在房内那般试探水暮颜,也不见水暮颜几分推拒,想来白子佳猜得没错,水暮颜就是爱她,却不承认。 “水暮颜,今日我白子佳便为你昭告天下,我送你这最惊人的婚礼,用这些你曾厌恶至极的人来添做笑话,为你生趣,你可会笑一笑?我欠你的婚礼,你可会满意?”白子佳心头这样想着,又惊又喜。 第79章 新郎死了 当她想起水暮颜方才与她在房中时那些片段,不由得更生欢喜,过了今日,水暮颜与她便可以双宿双飞。 白子佳顿时犹如大胜,千霏喜欢水暮颜,将其困在身边又如何。等到白子佳与水暮颜生米煮成熟饭,还由得千霏捆绑?按照水暮颜的性子,必然是护着白子佳。 而今洛神帝被洛雪儿困住,能不能回来都要二说,即便是回来,那也来不及了! 白子佳想着想着嘴角浮起冷笑,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变得阴冷,而走在她身旁的水暮颜则是一脸心事,也没注意到白子佳的变化。 “瞧,那就是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水暮颜,不男不女的,真以为自己穿一身男装就是男子?” “啧啧,她不是喜欢女人?穿成那样好去勾引那些女人呐!”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从来就是风流成性,当年多少女人死心塌地啊,哪一个有好下场!都被她给——嘘,她来了。” “蛇蝎女人。” “她怎么有脸来这里啊?” “说是易雪尘心疼白子佳,所以便允了白子佳的提议,给她也送了请柬去,这不是,腆着脸都要来。” 闲言碎语一大堆,偏生水暮颜都听进去了。 白子佳见水暮颜脸色不好,便问了句:“在意这些话么?” 水暮颜冷笑,随后不说话,她还能如何?杀人?那岂不是连累了白子佳? 水暮颜本不愿意来此,可这是白子佳的婚礼,白子佳既然给了请柬,她便要来。 水暮颜一边走一边失神,这个请柬本身来得很突然,她几乎是赶过来的,谁也不知道她来了这里。倘若千霏知道…… 水暮颜想得再出神,也挡不住那些流言蜚语爬进耳朵,也拦不住那些恶毒的目光想要将她刺穿。终于,水暮颜停住了脚,她走到了浅笑阁大堂。 水暮颜抬眸望向对面的松云阁,而后叹息一声,对白子佳说道:“我去松云阁看你婚礼就好。” “松云阁哪里看得到细节,不如,就在这里?”白子佳眼底寒意森森,水暮颜却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不满,于是她只得默认。 白子佳伸出手拉住水暮颜冰凉的手,吓得水暮颜赶紧缩回来,可却只是被白子佳抓得更紧,白子佳不肯松手。 水暮颜吓得低声急促对她说:“放手!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不好?哪里不好?怕别人说你我旧情复燃?还是怕有人将今日之事传到千霏耳朵里?”白子佳笑吟吟,这话似在打趣,可那语气却是那么认真。 水暮颜已经听见人群里有一些声音开始攻击白子佳,水暮颜皱着眉头哄着白子佳:“别傻了,我是逆臣贼子,你别惹麻烦。你这样会给你师门和枫叶雪带来麻烦的。” “……”白子佳笑着,眼底却是悲凉,她心里一阵难过:“水暮颜,今时今日,你仍旧因为师门将我抛下。这么多年了,师门是你我之间的阻碍还是芥蒂?倘若没了师门,你对我可会有什么不一样?” 水暮颜见白子佳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她,一脸心事。水暮颜不知道白子佳为何偏要引火烧身,她也没想过白子佳这场婚礼的含义,这回,水暮颜像个榆木。 白子佳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赶过来?我的婚礼,很重要么?” “老朋友了,岂能不来?举手之劳。”水暮颜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她早就和白子佳撇清了关系。 白子佳却听得难受,果然,她什么都不对水暮颜说的下场就是这样,水暮颜一个人给了她们之间最坏的定论。 那么,这场婚礼没错。白子佳这么想着。 白子佳失神的刹那,水暮颜甩开了她的手,而后迅速退开来,负手而立,眸子满满的疏远。 “你……”白子佳倔强的皱眉头,试着上去再拉,却被水暮颜一再退步给伤到心了。 水暮颜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头,以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 “呵,瞧她那样子,在别人的地盘还不是势单力孤,我以为能有多威风呢。” “这白子佳也真是大胆,一个堕神,以为有多大的面子,竟敢勾结叛党。” “那还不是因为叛党位高权重,呵,等到魔帝出来的一日,杀她们个落花流水!看她们还敢不敢嚣张!” 水暮颜不知道是谁说的话,很多话重叠在一起,甚至听不清,可是,说话的人不就是白子佳请来的师门和亲友?这些人尚且对白子佳这样评论,更何况那些不相关的? 水暮颜狠狠皱眉,自己不需要逞威风,更不该拿白子佳日后在风城立足的资本做为代价。何况,其实再过些时日,水暮颜便要去万怨林了,或许,有去无回。 水暮颜微微皱眉,去之前,总要先办好千霏的事。 白子佳望着那眉宇不展的人,她伸出手去想要抚平那眉头,可手伸到一半,却忽然闯入一道身影。 “主上!” 水暮颜被松藏隐急促的声音拉回现实,松藏隐附耳道:“千谷主举兵欲攻南城,南城守卫特来问旨。” 水暮颜闻言急了,千霏此举必然会将自己推向刀山火海! “就这么迫不及待?”水暮颜眼里满是慌乱,随后她看了一眼白子佳,轻声道:“告辞。” “站住!水暮颜你敢踏出这道门我便让你后悔!”白子佳也急了,怎么松藏隐一句话水暮颜便掉头就走?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为了谁? 水暮颜只是轻声道:“告辞。” 而后与松藏隐化作一道光,离开了浅笑阁。 临行前,水暮颜那无所谓的眼神何其冰冷!生生穿透白子佳的心,白子佳那一刻才深刻体会到无奈,可她能如何?水暮颜走了! “吉时到——” 一声高呼,白子佳愣了一秒,心里惊慌,就这么前后脚的事……又错过了…… 白子佳眼里砸下泪来,水暮颜刚才没走的话,这一刻白子佳就会深情款款执起她的手,向众人宣布,这是她们的婚礼。 “新娘快些吧,吉时到了。” 媒人在催促。 白子佳甚是心烦,她冰冷的眼神看过去,轻声问道:“新郎何在?” “在换衣裳了,就差你了!” 媒人一脸笑意,白子佳闻言紧紧闭上眼,一脸怨恨。 随后白子佳急匆匆往易雪尘换婚服的房间去,推开门时,易雪尘衣服正换好。 高大的铜镜前,易雪尘静静的站在那里,吉时到了,可他知道,这婚礼,很可能无法进行。 白子佳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嫁给他的欢愉,他岂会看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场婚礼?不过是为了试一试,水暮颜会不会来。 想到这里,易雪尘嘴角浮起悲凉的笑。 “佳儿,我到底输在哪里呢?”易雪尘喃喃自语,眸光柔弱,原本温润如玉的模样添了忧郁。 白子佳轻声道:“输在,我早就爱上了她。” 易雪尘似乎不意外她的到来,易雪尘温柔笑着转身,爱怜的看着白子佳,柔声问道:“我穿上婚服好看吗?” 白子佳不得不承认,的确很好看。 易雪尘原本忧郁的气质被这大红色彼岸花渲染得更是几分柔美,娇美,有这样的美男子做夫君,何其幸福? 白子佳叹息:“彼岸花,还是最适合她了。” 易雪尘眼里的泪终于滑落,他再也坚持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白子佳见他落泪,也笑起来:“雪尘,她走了。她前脚走,后脚媒人就高喊,吉时到——” 白子佳高声喊,声音悲凉,听得易雪尘心头不忍,看着白子佳那一脸凄凉的模样,更是心疼得落下泪来。 “就那么前后脚的事,她为什么要走?易雪尘,你告诉我,她为什么非走不可!我都说了,她敢踏出这道门,我便要她后悔!她难道听不懂我的怨恨?我变了多少她真的看不出来吗!” 白子佳声嘶力竭,泪流满面,身子摇摇欲坠,伤心欲绝。 易雪尘捂住嘴默默流泪,他要怎么安慰炸毛的白子佳?她下界为魔,不是为了师门,不为易雪尘,只是为了离水暮颜更近一步。 若非千霏与她在灯会上秀恩爱,白子佳岂会想着找易雪尘来刺激水暮颜?白子佳默默蹲下身来,莫名感到一阵心寒,是不是当彻底不在意一个人以后,便再也无法感知这些细微的小心思? 白子佳感到寒意森森,她和水暮颜,陷入了僵局。 易雪尘朝她走过去,轻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白子佳眼神麻木,她不知道。 易雪尘轻轻抚上那麻木的脸,问道:“佳儿,去告诉她你的心意吧,你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再聪明的人,陷入爱情里,也如同傻瓜。水暮颜也不例外。” 白子佳抬眸看着易雪尘,微微皱眉,这话是易雪尘说出来的?她感到吃惊。 易雪尘见白子佳这副模样,便不由得悲凉叹息:“呵,我得不到你,可我想要你幸福。佳儿,倘若你真的非她不嫁,那我执着于你又是何苦?我不希望看着你为难。再说,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婚礼便要杀掉我么?” 白子佳闻言震惊,一双眼瞪得很大,易雪尘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易雪尘叹息:“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主动找我,要求在一起,又迅速置办婚礼。佳儿,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你另有所图,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白子佳泪流,易雪尘说得没错,可偏生水暮颜这猪脑子不知道! “千生是你杀的吧。”易雪尘忍不住又是泪流,他来这里试衣服,一进来便撞见了一地的血迹。 “你忘了处理血迹。”易雪尘叹息,顺着血迹,立柜旁,带血的衣角露出来了。 白子佳低头,笑得悲凉:“哈哈哈……是啊,她跑出去了,我赶着去追她,没来得及处理血迹呢。” 白子佳一脸病态,眼神悲哀。 第80章 半夜退兵 “没关系,你去找她,去告诉她,你为了她已经倾尽一生。佳儿,赌一把,比起千霏,洛神帝,你的位置来得更好。不是么?”易雪尘竟然开始说这种话,他心里并不想将白子佳交给水暮颜,他知道水暮颜无法一心一意对白子佳。 可若这一切是白子佳想要的,他愿意成全。 “雪尘,对不起,对不起……”白子佳摇摇头,她除了抱歉,再也做不了什么。 “我只要你幸福,其他都好。”易雪尘深情款款,有的话,不说出来,便再也没机会了。 “明日,你便去找她吧,告诉她,我死了。想来,她一定会为了安抚你而陪在你身边。佳儿,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一定要抓好,不要再错过了。该说的,该解释的,一定要告诉她。”易雪尘这么说着,嘴角蔓延下一丝血迹。 “你服毒了?雪尘,你……”白子佳眼中终于看到了慌乱,她本想来亲手结束易雪尘。 易雪尘笑了,血又流下来:“我不想你一辈子处在杀了我的愧疚中,佳儿,不要将我的死怪罪给自己,答应我,好么?” 白子佳哭得麻木,她颤抖的身子似乎随时会散架,易雪尘又吐血了,身子摇摇欲坠,气息紊乱。 “佳儿……”易雪尘脸色铁青,身子终于倒下,白子佳流着泪,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易雪尘那张脸。 只是,红色好刺目,白子佳一双眼眸里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还有易雪尘倒下的身子。 大风刮来,吹起白子佳的长发,吹落她腮边的泪,她拼命流泪,不想清晰视线,不想面对一切。 值不值?已经不重要了。白子佳输了,输得很彻底,她已经被自己的贪欲和作祟心理坑了。 “千生死了,雪尘死了,千生死了,雪尘死了……”白子佳这么念叨着,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她的青丝被风吹乱了,一双眼麻木,空洞无神,红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浅笑阁乱成一团,易雪尘和千生的死讯迅速传遍了。所有人都指责白子佳不祥,是她害死了易雪尘,她克夫。 一堆人闯进来,看着白子佳守着易雪尘,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千生死了,雪尘死了……” 没有人上前劝白子佳节哀顺变,都是投过去嫌弃的目光,还有冷笑。 “这就是勾结叛党的下场。” “报应吧!” “呵,真晦气,还没得到她的人就死了,易雪尘真够倒霉的!” 尖锐刺耳的话太多了,白子佳心凉一寸寸,寒冰万丈,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仿佛,这一刻好漫长,她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人群被迅速拨开,闯入了枫叶雪,枫叶雪冷漠的眼神看着白子佳,他不知道易雪尘是怎么死的,但是一定和白子佳有关。 枫叶雪皱眉,而后忽然对众人嘶吼:“想被关起来吗!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众人皆是一脸吃惊,枫叶雪发什么疯! “谁再敢停留,明日我便下令抄家,满门抄斩!”枫叶雪真动怒了,随手抓了身边一个人,活生生掐死。 又一具尸体摆在众人眼前,终于吓退了众人,世界都安静了,再也听不到刺耳的话。 枫叶雪眸中带泪,蹲下身来问白子佳:“师父,为什么要杀他们?” 白子佳终于有了变化的表情,她缓缓抬眸,对上枫叶雪双眸的一瞬间,嚎啕大哭,扑进枫叶雪怀里,泪流成河,哭声震天。 枫叶雪不问了,抱紧白子佳,自己也泪流不止。 “哭吧,你还有我呢师父。”枫叶雪心里凉透了,他喝醉了。 本以为喝醉了可以避免直视白子佳的这场胡闹,可没想到,这一醉,便死了两个人。 枫叶雪从头到尾都知道白子佳的策划,知道白子佳心里的小九九,而他之所以夺取风城的管辖权,也是为了支持白子佳有朝一日能够站在水暮颜身旁,告诉水暮颜,我也有能力与你并肩。 白子佳成了堕神,一无所有,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靠近水暮颜。枫叶雪承诺她,留下来,他帮到底。 白子佳渐渐哭累了,视线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她倒在枫叶雪怀里,看着布满红布的房间,倒在地上的易雪尘,立柜旁,露出的带血衣角。 她那双干涸的双眼,干裂的嘴唇终于说出来第一句话:“我没有想杀他……” 白子佳犹如死尸,眼神一点点黯淡,她心里不断想着,是不是易雪尘看到了千生的尸体,所以才觉得自己想杀了他?一定是这样,白子佳更是自责,冷笑浮起在嘴角。 枫叶雪摸着她的头,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哄道:“没事,他不会怪你的。” 白子佳绝望的闭上了双眸。 晚风吹得急促,凉透他们的心。 而此时,水暮颜匆忙赶往南城曲龙山,果真撞见千霏率领千秋谷的兵力往这边横渡。 南城。曲龙山。 秋风扬起,夜色茫茫,千霏一脸失落骑马走在前头,她忧心忡忡,这一步走下去,她也是逆臣贼子,她也和水暮颜一样被天下人共伐。 千霏想起水暮颜曾对她说的话,水暮颜护着梦魇,护着落九霜,护着白子佳。那么多人,她都要护着。 “呵……”千霏嘴角浮起悲凉的笑,眼里满是悲哀。 此刻,水暮颜在哪里呢? 千霏不敢想,在梦魇那里?还是雪寂殿?还是别处?总之,不会在雨雪殿,水暮颜有些明显的躲着她,千霏知道。 千霏低头,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过度了,触碰了水暮颜的底线。只是,水暮颜不说罢了。 “嘿儿嘿儿——” 千霏的马受惊了,忽然叫唤起来,千霏险些摔下马来,吓得她赶忙拉住缰绳。 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目光里带着愤怒,却努力克制着情绪。 千霏心头一紧,又慌又乱,她不由得怒骂:“神经病!你来干嘛!” 说完这话千霏眼里已经装了泪,她没想到水暮颜会来,是来阻止她进犯南城? 水暮颜开门见山对她吼:“退回去!趁着夜色,没人知道你要进兵南城!” 千霏瞪着她,冷冷问道:“退回去?凭什么?” “退回去!”水暮颜第一次对她这么凶,眼神凌厉。 “滚——”千霏这么骂她,眼泪砸下来。 “你今夜非要踏过这曲龙山,便先杀了我!”水暮颜以命相威胁。 千霏顿时反感起来,怒骂:“想死死远点!不要死在我面前!” 水暮颜无奈的低下头去,紧咬着唇,她知道,发火也没有用。强制勒令她们退兵更不可能,那就坦白吧。 水暮颜捏了捏下巴,眼中的泪终于滑落:“我护着你十四年,不是为了让你今夜成为众矢之的,乱臣贼子。你以为天下人真找不到理由治你的罪?你要踏平南城,我登基之日便直接划分给你!你若非要今夜夺城,我明日就宣布夺位!你要逼死我,我现在就可以一手遮天!我那么拼命为你抵挡伤害,不是为了让你负气对抗我,不是为了让你听信谗言猜忌我!更不是为了今夜我在这里声嘶力竭和你吵架!千霏!你清醒一点!看清楚局势!我只是一个水暮颜罢了,抵抗不了天下人共伐!我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护你周全!” 水暮颜说完已经泪流不止,身子不断颤抖,哭声渐渐从喉间流出,刺疼千霏的心。 千霏捂住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要水暮颜一个人扛,不要…… 水暮颜擦了擦泪,缓缓靠近,又说道:“我知道你怨恨颇深,想要夺回所有欠你的,慢慢来好不好?不要惹火上身!别人伤了你,我心疼。心疼有什么用呢?依旧改变不了。” 千霏流着泪,水暮颜果然已经变得很冷静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用事的小鬼了。可这样的小鬼,不是完全属于她的了。 水暮颜从怀里掏出镇魂铃,对千霏说道:“这是镇魂铃,我从梦魇那里抢来的。” 水暮颜目光锁定千霏,她也想知道,到底谁给梦魇出的主意,要这镇魂铃。 千霏眼里吃惊,难道梦魇将她供出来了? 水暮颜看着千霏眼里的惊讶,还有那副欲辩无言的模样,大概猜到,是千霏教唆梦魇的。梦魇和顾墨云能有什么交集,顾墨云就为了窥探记忆,所以与梦魇交易? 好像,可以撇开千霏的关系。可梦魇明明可以靠时光来消磨落九霜的魂魄,怎么会想着用镇魂铃?难道她不害怕水暮颜知道了以后会杀了她? 水暮颜对待梦魇的态度,从头到尾,知道得最清楚的就是千霏。前有冰灯的事,后有镇魂铃,水暮颜怀疑不到第二个人身上去。 千霏默不作声,眼神里依旧倔强,带着浓烈的醋意。 水暮颜却轻声温柔说道:“拿去吧,收了天煞星吧,自己也不必受折磨了。” 千霏愣了愣,她没想到水暮颜会这么说。 水暮颜擦掉泪,走过去,在千霏愣神时翻身上马,将镇魂铃放在千霏手里,而后轻声哄道:“南城迟早是你的,再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快了。” 水暮颜伸出左手强劲的揽住千霏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扣,而后对后面的人吼道:“回!” 全军撤回,没有人有异议。 千霏被动的接受着一切,身后的人一直紧贴着她,生怕她情绪不稳定,她感受到水暮颜心头的害怕,担忧。 千霏更加自责,真是自己任性了?是自己猜忌了? 千霏悄悄落泪,是奇良玉和父亲给自己的阴影太重了?她这一生,都活在那样的阴影里。 水暮颜低声在她耳边诉说:“我不是奇良玉,你也不是你爹,千霏,我说过,这一生我都会护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那一定是因为我即便拼尽全力也终于护不住你,那时候,你千万要听话。不要惹火上身,否则,我的付出没有意义。你一直很冷静,我知道,你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是不是?” 第81章 死寂 千霏泪流成河,默不作声,喉间灼烧,她靠在水暮颜肩上,终于,伸出手,握紧扣在她腰间的那只冰凉的手。 水暮颜安心了,随后双手握住那双温热的手,一路慢慢的,回千秋谷。 水暮颜知道,对待千霏,永远都要用最温柔的方式,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她也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终于磨砺得可以做到这一点,若还是像以前那样,怎么护千霏周全? 千霏若有似无的声音缓缓说出一个字:“好。” 晚风吹来,有些冷,两个人贴得很近,彼此都开始怀疑,这一刻是不是会永恒? 可怎么可能呢,从千霏带着仇恨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们不会善终。正因为如此,水暮颜一定要在生前,拿回属于千霏的一切。至于自己,若可以以一人之力扛下所有的罪,她愿意之至,上苍待她不薄。 而这一夜,暗潮汹涌,水暮颜猜不到,这一夜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令她措手不及,让她失控,让她彷徨。 而将她推向刀山火海的人,是这世上她最眷念之人。一份不被承认的爱情,将她送上炼狱。 一月后。 风城。 枫叶雪陪着白子佳,这一个月,白子佳未曾说过半个字,沉默,死寂。 枫叶雪知道她要去无忧宫了,找水暮颜,说个清楚。 枫叶雪轻声问道:“打算怎么办?” 白子佳讽刺的笑挂在嘴角:“让她爱而不得,折磨了一世。其实我也该挑明了,这个诱饵香味都要散去了,再不给她吃,只怕就晚了。” 白子佳话语薄凉,听得枫叶雪一阵心寒。 “师父,有打算过以后么?”枫叶雪这么问她。 白子佳抬眸看他,而后听得枫叶雪悲凉笑着:“从前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也只是普通的人,可我们不会像现在一样厮杀。师父,我想回到以前,如果你能让颜子回心转意,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白子佳愣神,心里滋生出怨恨来,“一起走?墨徒,你不觉得这根本就是个笑话?我和她,永远走不到一起。” 白子佳认清现实,易雪尘的死,让她彻底心凉。她本以为自己或许真的还能再给水暮颜机会,可当易雪尘竟然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水暮颜对白子佳的关心时,白子佳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生,亏欠自己太多。这份执念,是错的。 枫叶雪怔住,他猜不到白子佳心里所想,可一切已经牺牲到这个地步了,白子佳还有退路?难道要放弃一切? “去试一试,不管怎样,说了起码没有遗憾。这么多年来,你不确定颜子心里对你到底什么感情,那就去问。总要有个结果。”枫叶雪也这么说。 “墨徒,我们,斗得过她么?”白子佳悲哀的问他,他们和水暮颜相比起来,实力悬殊。 “只要你在她心里,就不会输。”枫叶雪这么肯定的回答,却还是免不了眸中带着怀疑和不自信。 连他也不清楚,一旦真的撕破脸,双方会不会打起来?上一次水暮颜险些将他师门灭了,若非白子佳以死相逼,白兰来得及时,现在还有师门? 枫叶雪沉重的呼吸着,他看不清未来,只能孤注一掷,只能破釜沉舟。 白子佳点点头,沉重的闭上双眸。 白子佳眼前都是黑暗,她看不见光明,她脑海里产生一个冰冷的念头:“水暮颜,倘若执意与你纠缠不休,付出的代价是我身后的人,那么,我们就此结束吧。” 一滴泪,再次从白子佳紧闭的眼角滑落。 另一边,千霏被安顿回千秋谷后,水暮颜提议,千霏不要再回无忧宫,就在千秋谷整顿军务,不出一月,战火可能燃起。 千秋谷。 寒啸悲望着谷口方向,千霏送别水暮颜。 千霏眉眼里带着伤情,水暮颜要一个人回去了,她说,一月后,极有可能她会起兵彻底平乱,夺位登基。 千霏轻声问道:“夺位登基后,你会立谁为后?” 水暮颜轻声笑了:“就我自己,我会将南城划分给你,然后,做一件我早就很想尝试的事情。” 水暮颜眼里目光沉沉,仿佛,她也等那一天很久了。 “你能不能退下来,我不要那么大的地盘。”千霏心里涌上来一阵难过,她可以慢慢放下怨恨。 “好了,别说了,我早就决定的事情,不会改的。即便不是为了千秋谷,不是为了你,我也要夺位登基。别人不敢做的事,我来。”水暮颜说得很绝对,千霏只得沉默。 秋风扬起,吹乱两个人的衣角,头发,她们抬眼望天空,那么湛蓝。可却已经没有了那种惬意的心情,唯有悲哀。 千霏仿佛已经意识到了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如果水暮颜完成了自己一直想要完成的事,那么,千霏可以壮大自己,最后保护水暮颜。 千霏这么想着,她也要拼尽全力保护水暮颜一次。 “那我空了来看你。”千霏这么说。 “好,尽量少来。”水暮颜笑得悲凉,随后抱紧了千霏。 时光在她眉里眼间留下痕迹,她对千霏的心疼和在意,却越发浓烈。 水暮颜轻声说道:“你是我这一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的人,没有之一。” 千霏感动了,也抱紧她,轻声回答:“你也会是我永不放弃的人,只有你。” 水暮颜一下子想起来从前,她小心翼翼期待着一份友情,天长地久。永远不会背叛对方,永远忠诚。 寒啸悲立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微微感慨,似乎,如今,只有她一人孤寂。 千万年了,她心头还是对白凌鸢念念不忘,只是,这份永远不可能的爱情终究化成一种温柔,一种眷念,被收藏在心底的一种温暖。 寒啸悲看着那一头白发的水暮颜,忍不住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唏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好像,水暮颜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份信念的代表。 寒啸悲看着水暮颜,竟然会感到一份安心。她和千霏身为真正的杀手,感受最温暖的不过是战友情,其余的情感,可能真的没有。 寒啸悲从未见过千霏这么念着一个人,她也没有想过,那个江湖上传言第一杀手千君客,会是一个女人。而今,还和她们这样纠缠不清。 “时光还真是匆忙,又无情。”寒啸悲这么感慨着。 日暮余辉落尽她眼里,她正对着西方,她极目远眺,仿佛想看到西域的风景,想看到当初那个冷面美人,一瞬间废掉她一半修为的人。 洛神帝,而今可好?又活得怎样? 寒啸悲本以为,这世上最执着的人该是洛神帝的,对水暮颜的占有欲和霸道程度堪称一绝。 到底是时光淡漠了两个人的情分呢,还是洛神帝终于学会了成全呢? 寒啸悲轻声叹息,洛神帝这是败给了千霏?连寒啸悲,似乎都替她感到可惜,那样一个强劲的对手,不该败,也不合理。 可能上天就是这么造化弄人吧。 水暮颜走了,她骑着黑马,缓缓的离开千秋谷。她知道千霏会目送她离去,她不想一瞬间就消失,这么多年来,过得实在太匆忙了。 水暮颜想着方才对千霏的嘱咐,她眉宇微微皱起来,其实让千霏不去无忧宫,也是为了避免梦魇的挑拨离间。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快中秋了,水暮颜这么想着,又叹息一声,一个特殊的日子将至。 寒啸悲朝千霏走去,走近时,依然可以看到千霏眼里的不舍和悲凉。 “阿啸,你说,我明知道她在骗我,为什么还是要选择信呢?”千霏望着那道越来越缥缈的身影,悲从心来。 日暮渐渐笼罩着整个大地,千秋谷四野茫茫,她们站在高高的关口上,将那些悲凉尽收眼底。 寒啸悲想了想,回答她:“大概是给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吧。” 秋风萧瑟,吹来时,有些冷。 千霏笑了笑,而后和寒啸悲往回走,她们转身的一瞬间,水暮颜正好回头。 水暮颜停住马,望着夕阳洒遍那一道城墙,望着金色将四野茫茫变成枯黄色,风吹过,一片片的草丛睡倒下去。一切那么安静,柔和,像是临安,到了秋天,人们都喜欢在这样的风景里缅怀过去。 水暮颜身子开始发冷,她还是不愿意走,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到夺位登基,魔道已深,她的身子像是一个有了无数裂痕的坛子,随时,会破碎。 水暮颜笑了笑,她遥望雁门关处的旗子,一个大大的“千”字随风飘扬。她不止一次在想,是不是冥冥中注定,她这一生要遇到千霏呢,自己的千氏一族,千霏的千秋谷,一切重合得那么巧妙。 暗夜袭来,水暮颜化作一道光,连同马一起消失在茫茫的草野。 无忧宫。 炎龙殿。 水暮颜刚回来无忧宫便急匆匆往炎龙殿去了,她身子已经在泛着寒气了,秋天的温度还很温暖,可她却呼出了长长的寒气。 水暮颜打开机关暗道,进入地下室,躺在炎火床上,蜷缩成一团。 高温迅速与她体内的寒毒对阵起来,水暮颜只能感受到不多的温度,她冻得直哆嗦,侧脸巴不得贴紧了炎火床。 本来是灰色的炎火床因为感受到了她传来的寒气,自动升温,变成了红色,仿佛岩浆,散发着高温,驱散着水暮颜的寒气。 还没到中秋,寒毒却提前发作了,水暮颜闭上眸子,默默忍受着寒冰万丈的痛苦。 而一直在等待水暮颜归来的梦魇听说她回来了,却到处找不到她。此时梦魇正在雪寂殿,正巧碰上白曦。 梦魇抓住白曦,问道:“水暮颜在哪里?” “不知道,我没看到师父。”白曦这么说。 梦魇一脸疑惑,千霏也没回来,水暮颜会去哪里?这大晚上的,难不成去酒窖了? 白曦又问:“你找师父做什么?” 梦魇看着那小鬼,顿时心生调皮,笑道:“当然是找她亲热亲热啊。” 白曦脸红了,他没想到梦魇会当着他的面这么挑逗。 “难怪师父说你风情万种……”白曦仿佛想起了什么,嘟囔一句。 梦魇顿时羞红了脸,揪了揪白曦的耳朵,警告道:“小孩子家家乱说什么,你师父逗你玩呢。” 第82章 反水的契机来了? 什么风情万种!梦魇不就是妖娆了些么?水暮颜偏生把这词挂在嘴边,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梦魇又想起那个梦,脸更红了,随后她放开白曦,吩咐白曦道:“赶紧找你师父去,我找她有要紧事。” “哦,好。”白曦乖乖的和梦魇兵分两路去找水暮颜。 可找遍了该找的地方,也没找到水暮颜,白曦不免叹息,此时,他正停在炎龙殿前,口渴了,于是扭头进去找水喝。 炎龙殿。 白曦扭头进去,抓起桌上的茶壶便倒上茶开始喝,他坐下来随意扫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里空空如也。 “真奇怪,好好一个炎龙殿怎么不装饰装饰?”白曦这么想着,又起身四处走动,发现除了一个立柜,便真的什么也没有。 白曦靠近立柜,那是一个很陈旧的立柜,甚至,布满了灰尘。白曦嫌弃的看了一眼,而后叹息:“怎么也不打扫一下?” 他转身后好像有什么留在了心里,他又扭过头来,看到蒙尘之处有五个指印! “啊——”白曦受惊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怎么会有一只手印? 白曦又想到更可怕的,既然是空荡荡的屋子,怎么会有茶水!不会有毒吧? 白曦吓着了,赶忙跑出去,他没想到在无忧宫还能有个炎龙殿,里面空空如也。 白曦跑到半路上撞见了梦魇,险些将梦魇撞飞,梦魇吃痛,怼他:“跑什么跑!见鬼了啊!疼死老娘了!” 白曦一脸紧张说道:“我怕是中毒了!我得赶紧去找御医!” 梦魇又扫了他一眼,一把拉他过来,说道:“伸舌头出来。” “你会看病?”白曦好奇,可从未听说梦魇懂得岐黄之术。 “让你张嘴就张嘴,哪里这么多废话。”梦魇捏住他的脸颊,而后白曦伸出舌头,一切正常。 “哪里像是中毒了?你是吃什么了还是喝什么了?”梦魇这么问他。 白曦摸摸头说道:“刚才我一路呼喊师父,口渴了,路过炎龙殿时,进去喝了一杯水。我以为中毒了……” 看着白曦一脸委屈,梦魇哭笑不得:“哎哟喂,一杯水就把你给毒着了?” “不是,你听我说。那个炎龙殿陈设空空如也,偏生有个立柜,布满灰尘,可上面竟然有一只手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白曦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什么,随后他和梦魇同时匆忙赶回去,推开炎龙殿的大门,走到立柜前。 梦魇看了一眼白曦,吩咐道:“关上门,快去。” 梦魇看着那手印,随后覆上去,用力一推,立柜分裂成两半,一道暗门出现! “暗道!”白曦惊呼。 梦魇看了他一眼,而后看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转身对白曦说道:“我下去看看。” “我也要去!”白曦吵着要跟去。 梦魇幻化出一根火把来,照亮那阶梯,缓缓走下去,灯火并不能照亮太远的路,梦魇只能看着三米以内的东西。 墙壁都是干涸的,却没有任何可以放灯盏的地方,这是很长很长的一条平缓暗道,的确是不用灯便可以走到底。可谁修了这么一个暗道? 梦魇扭头问白曦:“这是你爹修的暗道?” “我不知道……”白曦这么回答。 “也对,我见到你时你才四岁,能知道个什么。”梦魇这么说着,又勾起白曦的伤心事,白兰被囚禁了十四年。 梦魇忽然意识到什么,随后连忙哄着:“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啊。” 白曦轻声道:“没事。很快父皇就会出来了。” 白曦声音里带着期待和不确信,果然,谁都不信水暮颜会放白兰出来。 走了很久,连梦魇都要怀疑这条暗道是不是没有尽头的时候,一丝微弱的灯光似乎出现在前方。 梦魇快速走过去,遇到一个拐弯,她小心翼翼将身子探过去,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又是阶梯,梦魇望过去,眼前是比较开阔的视野,只是,好像有点热了…… 梦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往前走,顺着阶梯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令其震惊! 阶梯连接着比较宽阔的平地,一张通红如岩浆一般的炎火床上,躺着水暮颜,而她的身子不断泛着寒气,眉毛上结了霜,那岩浆一般通红的床竟然化解不开那寒冰! 水暮颜毫无生气一般,蜷缩在一起,白发凌乱的散着。 “水暮颜——”“师父——” 梦魇冲过去,可炎火床实在温度太高,以至于她还未完全靠近便有一种被火灼烧的痛感! “什么鬼这是!”梦魇紧张的看着水暮颜,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八月初九,怎么?师父怎么了?”白曦紧张的看着水暮颜,修为极其低的他已经热得大汗淋漓。 梦魇意识到快中秋了,想来水暮颜是寒毒发作了。 “白曦,你先回去吧,这里温度太高了,你受不了的。”梦魇催他回去。 白曦却不走:“我要留下来陪着师父。” “你留下来能干什么!别把自己命搭进去!这里有我!”梦魇催他走,声音也有些尖锐,带着不满。 床上的人被吵醒,睁开疲惫的眸子,两个身影映入眼眸。 水暮颜心头大惊,以为是敌人,一掌打过去,梦魇正好被击中,身子向前倒去,将白曦也扑倒了。 水暮颜拼命清醒着,睁大双眼看清楚时,梦魇嘴角已经流血,这一掌真他娘的重! 梦魇意识到水暮颜的警戒之深,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水暮颜对白曦一阵吼:“你来做什么!滚出去!快滚出去!” 白曦被水暮颜那盛怒的模样吓着了,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看着水暮颜脸色惨白,额上却不断渗出汗水来,眼神还有些飘忽。 随后梦魇看了一眼白曦,轻声道:“快出去,你师父要好好休息,不能被人打扰。” 白曦看着水暮颜那副样子,分明是重伤了,白曦眼里似乎闪过一道寒光,他看着水暮颜,静默不语。 水暮颜开始感到惶恐,两个人都不肯走,莫非今日是她的死期?水暮颜这样想着,额上的汗水流得更急。 梦魇两眼死死盯着水暮颜,她不确定水暮颜这副样子还能有多少战斗力,她紧张得不由自主抬手放在唇边,可那抬起的手抖得太厉害,将她的心思暴露无遗, 水暮颜看向白曦,那双眸子也变得沉静,似乎隐隐泛着淡淡的杀气,水暮颜深感不妙。她吃力的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此时她的身子还很冷,她却不得不离开炎火床。 水暮颜一咬牙,不等梦魇和白曦做出反应,当即冲出去!速度之快,连梦魇都没反应过来! 白曦只看到了一道红色的光一闪而过,带着强劲的风力,掠过他的身旁! 梦魇慌神了,水暮颜要去哪里?方才还想要对水暮颜做出不利的她,此时竟然莫名开始担心起来。 梦魇看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白曦,警告道:“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一个字!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梦魇看向白曦时,眼里带着嫌弃,仿佛水暮颜逃走,是白曦逼的。 白曦看着梦魇也消失在眼前,他额上的汗珠缓缓落下,他盯着那张炎火床,本来红得通透的颜色,此时已经冷却下来,就是一块灰色的石床。 白曦试着走过去,可周围的热气还未散去,他实在受不了,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你终于也有弱点了么?”白曦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他心里想要搬救兵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水暮颜这副模样,真是天助我也!” 白曦准备出去,可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过头,看着那炎火床,动了心思。随后只听得轰一声!炎火床四分五裂,白曦目光狠厉,笑得阴险,随后扭头走了。 梦魇根本判断不了水暮颜往哪个方向去了,水暮颜跑得太快了。 梦魇站在炎龙殿前,尽可能劝自己冷静下来,她正想着什么,白曦出来了,脸上有些烟熏火燎的黑。 白曦也愣住了,有些心虚,梦魇却懒得质问,直接踏出了殿门,凭着感觉随便找了个方向便去了。 白曦紧张的看着梦魇离去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龙渊府!救出父亲! 白曦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说是欣喜若狂也不为过。他两眼放光,第一个要找的就是龙皓天。 雪寂殿。 龙皓天照旧在处理政事,白曦一进来便激动的对他说道:“左丞!父皇可以出来了!” 龙皓天闻言震惊,欣喜挂在脸上:“水暮颜终于兑现承诺了?” 白曦闻言脸色冷下来,目光里满是嫌弃,外带愤怒:“等着她兑现承诺?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吧!天不亡我,今日她重伤了,现在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发动旧部一举夺下无忧宫,救出父皇!” “重伤?她重伤了?你亲眼所见?”龙皓天不敢相信,水暮颜惹到谁了?谁有本事将她重伤? 白曦大笑:“我在炎龙殿的暗道里亲眼所见,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想来是中了什么毒,又发作了。否则,怎么会躺在那烫死人的石床上。只不过,就算她活着回来了,以后也别想有法子救自己,我已经毁了那张石床。” “还有这样的事?”龙皓天从不知道水暮颜还需要躺在炎火床上,他更不知道,那个炎龙殿就是白兰和她的秘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万一她再回来,那我们再想发动兵变就晚了!”白曦着急的催促着,他知道,军令都在龙皓天这里。 龙皓天额上渗出汗水来,他有些犹豫,水暮颜那样放心的将军令都交给他,说,害怕自己有朝一日忽然发生意外,便要龙皓天拿着军令,以防止有人心生叛变。 难道现在已经到了这地步? 龙皓天双眸瞪得大大的,汗水已经滑落至腮边。对面的白曦看得越发心凉,他忽然大吼大叫:“你们都是她的走狗吗!被关着的是当今魔帝!难道魔帝的旧部都死绝了吗!” 第83章 失踪了? 幸好雪寂殿从来不设有宫人,否则,白曦这番话怕是会迅速传遍整个无忧宫。 龙皓天听着他的嘶吼,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眼里除了震惊之外便只余犹豫,紧张,又惶恐。 一切突发得太快,连他都不知所措。 “军令在哪里!给我!”白曦急了,往他身上到处摸,胡乱的扯开他的衣衫,企图找到一个令牌。 龙皓天身上没有,可他却看着白曦眼里带着泪,满是着急,这个少年的无助将他的心凌迟着。 “白曦,我带你去见魔帝。”龙皓天这么说着,平静的话语让白曦停下了动作。 白曦一双红着的眼眸不安的看向龙皓天,龙皓天理了理衣衫,而后抬脚往龙渊府去。 龙渊府。 参星斗看见白曦又来,皱起眉头,纵使龙皓天在身旁也不行,水暮颜严令禁止白曦来此。 龙皓天幻化出一块红色的玉来,那是彼岸魂。此时,泛着幽幽的光。 参星斗当即让路,却还是皱起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 龙皓天带着白曦当即走进龙渊府,一进门白曦便忍不住要跑,龙皓天伸出手拦住他:“别跑!走错一步都会死!” 白曦震惊的看着他,随后龙皓天轻声道:“跟着我的脚步走,千万不要走错一步,这龙渊府遍布机关。” 白曦心里更是恨得紧,水暮颜竟然防范至此! 绕过无数机关暗道,以及障眼法,各类阵法。他们才来到了白兰居住的庭院,此时正值秋季,剑兰的香味扑鼻而来,放眼望去,那一片片的兰花开得甚好。 白曦着急的寻找着白兰的身影,那个父亲,在他心里已经什么模样都不剩下,他没有一刻不想再见到白兰的。 金灿灿的阳光铺满整个庭院,龙皓天带着白曦一步步靠近院门,白曦眼里含着泪水,他心情激动不已。 忽然,门开了,一袭白衣踏出一只脚来。 白曦整颗心都悬起来了,他惊得两眼直勾勾望过去,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走出来,正对上龙皓天和他。 少女的模样和白曦差不多,白曦不由得怔怔问道:“云儿?” 白云望着那个少年郎,此时红着眼,带着泪,略显狼狈,“哥哥。” 白云显得淡定从容,随后她望向内屋,轻声喊道:“父皇,母后,皇兄来了。” 白云没有那么多惊喜,反之,她很好奇白曦是怎么进来这里的,水暮颜怎么肯放他来? 白云心思极重,她怀疑这又是一次试探。 奇雨薇几乎是从屋内冲出来的,她望着白曦,拥有着和白兰相似的脸,还有那双忧郁的眼神。和当初的白兰并无多少分别。 “曦儿……”奇雨薇冲过去抱住白曦,泪水落下。 白曦不可思议的看着抱紧自己的女人,这是母后,是原本该疼爱他,宠着他的母后。 白曦落下泪来,抬眸时,正对上缓缓走出来的白兰。 那个一身沉稳之气的男人,眸中犹如浩瀚星辰,沉沉不可言。又仿佛心中有天地,只是一个眼神,让人跪服。 白曦没见过白兰之前,只是从水暮颜口中听说这个男人多么伟大,多么刚强,多么卓绝。此刻一见,方知水暮颜所言不假。 这样一个帝王还被水暮颜困住十几年,白曦忍不住心酸,凭什么!他对水暮颜的恨意更深。 白兰一眼便看见了白曦,那个倔强的少年郎,一如当初的自己。白兰微微皱眉,心头滋生出异样的感觉。他欣喜,却也觉得感伤,这是水暮颜培养出来的白曦? 白兰之前问水暮颜要如何处置白曦,水暮颜总是敷衍了事,说饿不着,冻不着,白兰却不信,水暮颜不可能放任白曦不管。直到白云的到来,白兰才知道,水暮颜一直都是竭尽所能的亲力亲为教白曦,教他文治武功,教他做人之道。 白兰心头异样的感觉更加强烈,看着白曦,他会更容易想起水暮颜。言传身教么?那教出来的白曦是何模样?白兰竟然觉得,白曦或许身上会有水暮颜的影子。 白曦见白兰不说话,以为是白兰不喜欢他,于是率先开口:“儿臣白曦见过父皇。” 白兰更加沉默,只是看向龙皓天,龙皓天眼中也是一言难尽。白兰想知道白曦是怎么过来的,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进了内屋,白曦将水暮颜寒毒发作时他所见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而后白兰只是更加沉默,甚至难过。 奇雨薇知道白兰这么多年了,和水暮颜见了不少次数,两个人更像是惺惺相惜,又仿佛,是一样的可怜人。 水暮颜是几乎陪着白兰一路走来的人,却最终背叛白兰,奇雨薇知道,白兰对水暮颜是爱恨交织的。他们之间的爱,并非风月之情,更像是亲情,一种君臣之道,一种让人羡慕的感情。 白兰轻声问道:“这件事还有人知道吗?” “当时就只有我和梦魇在,没有其他人知道。”白曦一脸欣喜,他也急于表现,想让白兰对他肯定。 白兰开心不起来,听白曦的描述,水暮颜这次寒毒发作必然非同小可,只怕是要比以往更加痛苦。他不由得想起来水暮颜当年因为寒毒发作,在机关场险些丧命的事。 也就是那时起,他几乎寻遍天下,才找到了一张炎火床,建造了炎龙殿的暗道。只是,后来水暮颜在崆峒山得了赤子鸢,有了镇压寒毒的法器,寒毒一直没有发作过,所以炎龙殿便一直荒废着。 水暮颜的赤子鸢毁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白兰。眼下究竟为何寒毒发作,白兰也不清楚。正因为如此,白兰才更是担心,水暮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偏生她那性子又爱逞强。 “父皇,我们发动兵变吧!朝野旧部都在等着您回归!”白曦目光灼灼。 白兰却轻声回答:“难道没有我,这天下会更差一点?” 白兰听了不少龙皓天的报告,一直以来,天下都挺安定。水暮颜只是有必要的镇压了妄图发动兵变的地方,也正因为这个由头,水暮颜铲除了当年白兰不敢动的一部分名单。 龙皓天清楚,白兰和水暮颜,是有默契的,他们之间,更多的还是互相信任吧?可这信任从哪里来?大概,是两个人同样心系天下。 “她的事办完了,自会放我出去,用不着发动兵变,徒增杀孽。”白兰一脸平静,这么说。 龙皓天和白曦都是震惊,只是,白曦的震惊几乎是无法接受。白兰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不成水暮颜对他做了什么? “父皇……你……”白曦说不出话来。 “不必多言。”白兰这么说,而后看向龙皓天,想了想说道:“带我出去,我要去找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龙皓天这么反问,白兰看得出来,龙皓天眼里也有担心。 “不知道。”白兰不知道水暮颜会去哪里,可若她真的出事了,只怕会回到浮屠山,那块禁地,无人踏足,寸草不生,可那却是她的出生地。 龙皓天正想着如何带他出去,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引得他们连忙回过头去,只见一袭白衣带着一队人马进来了。 龙皓天当即站起来,一脸紧张,声音抖动:“参星斗!你……” 参星斗跟在白衣身后,白衣眼神冷冽,还带着怨恨,白兰见到她时,眼神也忍不住颤抖。那是千霏。 跟在千霏身后的还有梦魇。 千霏一来便下令:“将龙皓天和白曦带出去!” 白曦看着梦魇,大怒:“你个逆臣贼子!竟然去通风报信!” 梦魇才懒得理会白曦,只是催促千霏:“快些处理了,水暮颜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千霏当即皱眉,示意参星斗动手。 白兰却笑道:“千霏,你就这么冲动,要亲手毁了水暮颜为你谋划的一切?” 千霏愣神,白兰在说什么? 白兰又说道:“她为你背负逆臣贼子的罪名,不让你沾上一点边儿,今日你非要给自己扣上这罪名?让她功亏一篑?” 千霏闻言震惊,白兰这是非要定她的罪?可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若非水暮颜一直拼命拦着她,她早就做了这一步。和水暮颜并肩,是她的心愿。 梦魇见白兰这么说,便提醒千霏:“白兰说的话是什么目的你不知道?当初不是他,你怎么会有今日!” 梦魇一句话便挑起了千霏心头的恨,白兰看到千霏眼里燃起怨恨,他连忙又说道:“带我出这道门!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找到水暮颜!” 千霏脸色更加冷冽:“你在威胁我?” “是你在威胁我!”白兰起身,一脸霸道看过去。 千霏狠狠皱眉,犹豫不决,白兰真能找到水暮颜? “水暮颜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她的去向还有人比我更清楚?”白兰直接将话挑明,他们互相不信任,却都是有同一个目的,担心水暮颜。 “好!不过你敢耍什么花样,我第一个杀了你!”千霏直接放出狠话,此话一出,她早就是乱臣贼子了。 梦魇一脸着急:“千霏,你这是自掘坟墓!他出了这道门,还由得你?无忧宫外多少旧部等着他,恨不得见到他就起兵造反,你不知道?” 千霏走过去抓住白兰的衣领,眼中带泪,警告性的说道:“你要清楚,没有水暮颜的百般阻拦,我不会让你活到现在!你若还有良知,就不要耍手段!我们不稀罕你这破天下,我只要她好好的!” 千霏近在咫尺的泪滑落,砸在白兰衣上,白兰推开她,一言不发。 “带走!”千霏下令,参星斗当即上前去守着白兰了。 “千霏,你会后悔的!”梦魇还在尽力阻拦,却只是徒劳。 千霏看了一眼龙皓天,而后对梦魇说道:“你好好守着龙皓天,参星斗守着白兰,其他人,一律不准放出去!” 梦魇气得跺脚,糊涂! 千霏幻化出一张面具一个黑色斗篷来,递给白兰,冷冷道:“穿上!” 想得可真周到! 千霏盯着白兰穿好黑色斗篷,戴上黑色面具,这才略微放心的将他带了出去。龙皓天紧随其后,参星斗和梦魇走在最后面。出了龙渊府,千霏当即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第84章 司马昭之心 千霏带着白兰走在无忧宫里,他们要穿过十几道宫门,骑着马行走半个时辰的路,才能彻底走出无忧宫。在无忧宫,耳目纷杂,有个规矩,那就是不得使用法力飞行或者闪现。这也是为了防止刺客,一旦有人运用法力,很快就会被发现。 一路上,千霏和梦魇心头不安,生怕白兰大喊一声或者其他行为引起骚乱,可实际上,白兰一路上都很安静,就像他丝毫没有想要出逃的心一般。 浮屠山。 出了无忧宫千霏等人便驾着云匆忙赶往浮屠山,到达浮屠山后,白兰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浮屠山的尽头——弱水。 他们如愿的见到了水暮颜,悬崖边,水暮颜靠在石头旁,整个人脸色苍白,一双眸子黯淡无神,毫无血色的唇因为寒冷而干裂,泛白。 千霏情绪失控,冲过去抱住那奄奄一息的人,当水暮颜看见来人是千霏时,眼里都是欣喜,可水暮颜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能微笑。 她的身子很冷,千霏急忙脱下衣服给她盖上,捧起那双手不断地哈着热气,揉搓着,可是,于事无补。 千霏落下泪来,看得水暮颜心疼,水暮颜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哭。 这一切落在梦魇眼里,甚是让她觉得难过,她的心口莫名阵痛,仿佛除了她的情绪,还有落九霜的情绪。 千霏心疼的为她整理那一头乱发,心疼的看着她一身脏乱,红色的大袖衫早已沾满了泥土,污浊。不用想都知道水暮颜疼得在地上打了多少滚。那脸上的擦伤,也不知道是磕磕绊绊多少次。 水暮颜的寒毒还未完全褪去,鬼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将寒毒镇压下去,此时身子虚弱得不行,甚至无法站立,整个人只能靠在千霏怀里,平静的呼吸着。 当水暮颜看到龙皓天等人时,她望向千霏,千霏轻声道:“梦魇来告诉我你不见了,龙皓天带我们来找你的。” 龙皓天怎么猜得到她在这里?水暮颜不信。 因为水暮颜看到了参星斗,还有一黑衣人,想来,能猜到她在这里的是黑衣人。 水暮颜恢复些力气后,在千霏的搀扶下走过去,当黑衣人近在咫尺时,水暮颜只是轻声说道:“是你带他们过来的?” 黑衣人不说话。 水暮颜也不过多搭理,只是又说:“多谢,你可以走了。” 水暮颜路过他身旁,眼神冷漠,白兰藏在面具后的脸上,已经很是难过。水暮颜这副样子,和当年快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是,上苍眷顾她,又让她活了下来。 “呃——”水暮颜胸口一阵难过,随后吐血,黑色的血流了好多,她身子站不稳,双脚一软,跪下去。 千霏连带着被拉下去,水暮颜眼神有些迷离,仿佛连呼吸都那么多余。 千霏只是流泪,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带你去找顾墨云吧,他一定能救你。”千霏这么说着。 水暮颜皱眉,同时望向身后人,一脸震惊,声音微弱的问道:“他不是?” 千霏这才意识到,原来水暮颜以为黑衣人是顾墨云。 千霏连忙对她一笑:“他不是,别管这个了,我带你去墨祭殿吧。” “你是谁?”水暮颜眼神颤抖,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头冒出来。 白曦看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会想着兵变,可龙皓天还在这里,兵变一定没有发生。那黑衣人是谁? 水暮颜目光灼灼,盯着黑衣人,却始终不敢大胆猜测。 水暮颜眼神始终不肯放开黑衣人,她抬脚想要折回去看看那究竟是谁,龙皓天却忽然问她:“水暮颜,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水暮颜当即警惕起来,她不想回答,于是打算转身走。 龙皓天靠近黑衣人,再次质问水暮颜:“你为何不许白曦见他?” 水暮颜知道龙皓天说的他是指白兰,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回答。 龙浩天见她抬脚就走,当即火了:“白曦已经进了龙渊府!” 水暮颜当即心慌,脚下不慎打滑,扭伤了脚。 “阿颜!”千霏连忙蹲下身去,“快坐下来,我给你揉揉。” 水暮颜额上渗出许多汗水,胸口起伏不定,语气里满是责备:“龙皓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放白兰出来?” 水暮颜这话说得冰冷无情,龙皓天看着一旁的黑衣人,忍不住带着怒气反问:“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千秋谷已经恢复了,你该杀的人也杀了,你还要做什么!” 水暮颜笑了笑:“我说了,我还有事要做,难道我要做什么非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 水暮颜话语冰冷,态度并不好,看得龙皓天怒气冲天,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千霏吓住了,准备反击,却被水暮颜拦住。 “要打便打,只要你开心。但是,我说过了,我还有事没做完。”水暮颜精气神恢复得有些快,脸色也渐渐好起来,众人看在眼里。 浮屠山那一片弱水上,有些许黑色的东西升腾着,犹如一缕缕未散去的瘴气。水暮颜则是一脸欣喜看过去,随后在千霏的搀扶下,水暮颜朝弱水那里走过去,默念咒语,那些瘴气都朝着她的眉心去,迅速进入她的身体。 千霏看着水暮颜像个怪物一般吸食着那些瘴气,眼中的泪顿时滑落,这是修魔道的后果,无法再行修炼,只能靠吸食妖邪之气。 水暮颜一副享受的模样,越来越多的瘴气进入到她的身体里,一旁的千霏渐渐后退,泪如雨下,她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被水暮颜瞧见。 两个人背对着,一个笑得妖邪,一个哭得梨花带雨。龙皓天等人看得揪心,这个世界或许最公平的地方就在于此,给你什么,就一定会带走另外的什么。 梦魇看着一向坚强的千霏捂住嘴泪流满面,竟然也忘了避讳众人,她猜想,千霏一定是实在扛不住了。这么久以来,千霏虽然从未过问水暮颜的身体,但是梦魇猜得到,千霏只是不想提起那道伤疤。 龙皓天起了私心,他看了一眼放松警惕的梦魇和千霏,他想带着白兰立刻走。 龙皓天静默,观察着梦魇和千霏,发现两个人都没有在意白兰以后,他伸手便抓住了白兰的手,欲转身跑。 参星斗却也同时冲过去抓住了白兰,顷刻间参星斗的刀已经架在了白兰脖子上,并且给了龙皓天一掌狠的。 突然的打斗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梦魇见状连连皱眉,斥责参星斗:“你要做什么?” 参星斗愣了愣,随后架着白兰往后退,动了真格,他目光清冷,退了几步:“你们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水暮颜也惊得停止了吸食瘴气,此时她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了,气色还行。 “参星斗,你在干嘛?”水暮颜感到好奇。 参星斗警惕的看着龙皓天,而后扭头目光灼灼问水暮颜:“主上,你是不是要夺位?”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连水暮颜也没想到他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胡说八道!”水暮颜怒了,也斥责他。 参星斗倔强的认为水暮颜心口不一,他和松藏隐等人私下猜想过,水暮颜暗地里招兵买马,又肆意夺取各地的权力,难道不是为了夺位?如若不是这样,那参星斗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龙皓天急了眼,对着水暮颜吼:“水暮颜!看你旗下的人!你连人都管不住么!伤了魔帝你负得了责?” 水暮颜吓得退了半步,那人是白兰? 参星斗见龙皓天暴露了白兰的身份,也就不再顾忌了,直接掀开了白兰的斗篷和面具。 白兰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出现在水暮颜面前,眼里除了从容再无其他。 “参星斗你疯了!快放开他!”水暮颜抬脚就要往参星斗那边去。 “别过来!不要再往前了!”参星斗红了眼,他内心憋屈数万年,一瞬间化为嘶吼。 水暮颜意识到参星斗情绪失控,必然是因为他们都以为自己要夺位。 千霏看向水暮颜,示意水暮颜对参星斗动手,别真伤了白兰。 水暮颜冷静的看着参星斗,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她,至今也没想到解决之策。 她看着参星斗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她也快要崩溃,无数负面情绪漫上她心头。是她直接导致了如今的局面,难道她还妄想能改变什么? 水暮颜望了一眼身后的弱水,而后缓缓朝悬崖边走去,最后停在悬崖边,愣神。 参星斗看着她这忽然安静的举动,心头慌乱,他赶忙对水暮颜嘶吼:“主上!这么多年来我们十人对你忠心耿耿,从未背叛过。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纵使你三番两次弃我们而去,可我们依旧愿意跟着你!” 水暮颜回过身来,目光带着悲凉看着参星斗,轻声道:“你还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参星斗一个大男人忍不住泪流,声音几近于嘶吼:“主上!当初没有你的相救,我们不会有今日。此生,我等愿为你赴汤蹈火,以报你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 “那你放了白兰,你这是想逼我谋权篡位么?”水暮颜不知道该如何委婉问出这句话,她也不知道白兰听了以后会怎么想。 参星斗愣了一秒,水暮颜这是想甩锅还是?正在疑惑,水暮颜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冷静的回望参星斗,说道:“参星斗,我从来就不希望赤血楼任何人成为逆臣贼子。赤血楼的人都是魔帝一手提拔的,岂能心生反叛?我只是救了你们的命,并不是要你们为我卖命,你们活着,就是为了在能力之内匡扶正义,而不是为非作歹。你好好想清楚这一点。” 参星斗不知道水暮颜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她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参星斗,我最后再说一次,放了他,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否则——”水暮颜认真的看了一眼参星斗,再回望那弱水,皱眉道:“否则,我便跳下去,倘若我死了,就是你害死我的。” 水暮颜利用参星斗对她的不舍和敬重,咄咄相逼。参星斗看得不忍,他不确定水暮颜是否会跳下去。 第85章 孤家寡人,不过如是 水暮颜将一只脚踏出去,同时威胁道:“放。” 参星斗手上有些松懈,那刀子却还是逼着白兰,参星斗眼神有些怀疑,一脸张布满了怀疑,慌乱,迷茫。 “我让你放!为什么还不放!”水暮颜猛地一道掌力打过去,参星斗猝不及防,被击退几米远,龙皓天趁机将白兰护着。 水暮颜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参星斗面前,死死盯着他,眼眸中都是泪。参星斗看见了水暮颜眼里的心疼和怨恨,还有无助和无奈。 参星斗滑落两行泪,却只能无奈地喊出一句:“主上……” “是我的错……是我枉为表率……对不起,参星斗。”水暮颜轻声对他说,而后那双眼眸终于还是滑落了泪,一双手颤抖起来。 “不要跟着我犯糊涂,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你们也不必跟着我陪葬。”水暮颜低声对参星斗这样说,而后用力擦了擦泪痕,尽可能的恢复情绪。 一旁的看客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声,水暮颜看了一眼参星斗,附耳道:“回去告诉松藏隐,不要……” 参星斗眼中满是泪水,又滑落下来,千霏从参星斗那双泪眼中,仿佛猜到了水暮颜的未来。于是千霏眼中也满是悲哀,梦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这出戏,大概要落幕了。 没耽误一会,水暮颜便带着众人回去了,途中,她一直紧紧抓着千霏的手。那张脸色一直不太好,仿佛,她的确是瞒不住千霏什么了。 白兰也没说什么,他走在龙皓天身旁,他以为出来看到的水暮颜会有什么不一样。却原来还是那么狼狈,又倔强着。 白兰以为,只有到了龙渊府,水暮颜才会卸下那么多伪装,将自己的疲惫展露出来。 水暮颜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大概是没有的,白兰此刻更愿意相信,水暮颜在龙渊府给他跪下,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水暮颜一直眉头紧皱,她感到窒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堆在了一起,将她逼上绝路,退无可退。 回到无忧宫后,白兰照旧被关在龙渊府,而水暮颜已经决定,提前夺位。省得夜长梦多。 她还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顺理成章将不该拉下水的人都撇清关系的契机。 几日后。 雪寂殿。 水暮颜呆呆的望着天际的浮云,眸子里满是迷茫,秋风吹来凉爽的风,拂面而过时总引得水暮颜陷入回忆中。 如今顾墨云修为去了一半,想必在墨祭殿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知道他要背负多少嘲笑之声。 水暮颜斜靠在屋前,不知想起什么,眼角落下泪来。 “宫闱高墙,杀机四伏,孤家寡人,不过如是。”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水暮颜耳膜,惊得她忙回头,还有人会来看她? 当看到来人一袭白衣时,水暮颜那双眸子更是讶异,又移不开眼。每次白子佳来,水暮颜都觉得心里小鹿乱撞一般,莫名开心。可一想到白子佳对她总是抗拒,水暮颜又不由得收敛隐藏那份开心,于是只得以平淡的态度示人。 白子佳坐过去,心里难过,小花儿怎么又在哭?不过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如今的水暮颜只剩下了回忆吧,所以这么痛苦的活着。 水暮颜擦掉泪,问她:“你怎么来了?” 白子佳娇俏一笑:“我就不能来看看前妻了?” “呵,难为你还记得你这位前妻。”水暮颜吸了吸鼻子,话语里满是悲哀,白子佳能记得她已属不易。 白子佳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她凝视身旁目光一直凝视脚下草地的水暮颜,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带着些许薄凉。 “易雪尘死了。”白子佳抛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平淡。 “……”水暮颜震惊的看着白子佳,说不出半个字来。 白子佳朝水暮颜一笑:“好像护着我的人都会死,我是丧门星吧。” “谁做的?”水暮颜语气冰冷,杀气腾腾。 白子佳凝望她,苦笑一下,随后语气薄凉问道:“你还顾得上我?有一个千霏还不够你忙活的?” 水暮颜不知道白子佳的笑带着几分疲惫,易雪尘死了,白子佳的性格,不能就此罢休的,难道白子佳要做什么傻事? 水暮颜慌了,连忙对她说:“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易雪尘,我灭他满门!” “灭她满门?她全家上上下下就她一个了,你也只能杀她一个呀。”白子佳朝水暮颜一笑,笑声清脆。 水暮颜不敢再问了,只留下三个字便要起身:“我去查。” “你回来。”白子佳伸出手抓住水暮颜的手,往回拽。 水暮颜心情复杂,她知道白子佳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她脑海里努力搜寻会杀死易雪尘的人。是那天婚宴上的其他家族?还是易雪尘的仇家? “白子佳,你别怕,有我在,我帮你除掉仇人。”水暮颜心疼的转身抱住白子佳,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子佳。 失去挚爱,犹如剜心。水暮颜怎么会不懂? 白子佳紧紧抱着水暮颜,她不知道该如何坦白一切,如果全盘托出,水暮颜会不会杀了她?即便不会,想来水暮颜也不会再理她吧。一想到这里,白子佳不由得伤神。 白子佳又在水暮颜肩头靠了许久,水暮颜只觉得怀中人累坏了,一直都安静得过分。 “小花儿,你还记得我曾送你的话文本子么?”白子佳心头刺痛,一想起那出《尸蛊》她不由自主落泪。 水暮颜怎么会不记得,她笑道:“我看了许多次,当然记得。” 白子佳无奈的笑了笑,抬起头来正视水暮颜,试探着问:“倘若被炼成尸蛊的人是你,你会原谅晏离么?” “倘若我是合欢,我不会让晏离将我炼成尸蛊的。”水暮颜这样笑道。 白子佳眼里落了失望,轻声一笑:“是么?也对,这世间能敌得过你的本就没有几个,你又怎么会是合欢呢。” 水暮颜解释道:“炼成尸蛊的合欢连一句我爱你都无法对晏离说,那漫长的后半生晏离该有多寂寥?若我是合欢,我便和晏离在一起,我也不会逼得晏离走上那一步。” “甘心被剥夺所有的自由?”白子佳质疑的目光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心下不由得疑惑,今日白子佳怎么问那么多奇怪的问题?而且,易雪尘才死,难道……她开玩笑的?不可能,白子佳不会拿易雪尘开玩笑。 “你怎么不回答我?”白子佳还在追问,眼神里忽然有了些霸道。 水暮颜赶紧回答:“甘心。当年我与洛神帝决心联盟之时,我不也舍了那么多自由?而今千霏归来,我不也一直没有自由?爱一个人便会为她放弃许多,而我,爱一个人可以放弃一切,只要她值得。” “那我呢?你能为我放弃什么?你好像……从来都没有为我放弃过什么呢。”白子佳这话说得认真,吓了水暮颜一跳。 水暮颜不由得心疼起来,白子佳现在必然是孤苦无依,所以心里这般计较,她以前从来不在水暮颜面前提这些的。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那吃惊的模样,悲凉一笑:“难道不是么?你从未真正为我放弃过什么。你为顾墨云放弃你的君臣信仰,你为白兰放弃了顾墨云的爱情,你为千霏放弃了所有人,你为洛神帝放弃了所有堆在你身边的爱,那我呢?我只不过是你生命里可有可无的白子佳。一个卑微,无足轻重的人。旁人都说你为我谋划,可你只是把我推给别人照顾,你的霸道和腹黑何时用在我身上过?我只见你与他人爱恨交织,未曾见你对我相爱相杀。” 水暮颜见她说了这么多话再听不出来有什么就真的是个蠢货了,于是水暮颜试着问道:“白子佳,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白子佳忽然靠近水暮颜,温柔在水暮颜唇角印上唇,水暮颜惊呆了,顿时愣住。 “我除掉了那么多竞争对手,难道不该来看看我的妻可还安好否?”白子佳往日的温柔全无,此刻浑身散发出阴冷霸道的气息。 “什么……”水暮颜颤抖着唇,她无法想象这句话是从白子佳嘴里说出来的。 白子佳冷眼看她,反问道:“水暮颜,在你心里,难道我白子佳就是个只会隐忍之人?难道我身上就真的半分狠厉不见?比起你心里的那些人,我白子佳真就那么逊色?还是,我在你眼里心里,从来就不过是个蝼蚁一样可笑的存在。”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未有过一刻瞧不起你!”水暮颜情绪激动,她内心疯狂的在思索白子佳话里的真假,白子佳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让水暮颜陌生到不知所措。 白子佳想起了之前的许多事,比如她和水暮颜无数次争执,就为了吵一个世间强者为尊。 那时候水暮颜不止一次骂她不争气,骂她活该,骂她软弱。难道这些不是瞧不起?白子佳一想起自己那该死的性格,便不由得自卑,她和其他人比,真是相形见绌。 于是她一本正经问水暮颜:“你这么确定?不再想想?” 水暮颜微微皱眉,她听不出白子佳的言外之意。 “水暮颜,你可曾真心牵挂过我?可曾真的为了我心难安?”白子佳忽然这么问水暮颜,她要的,也不过如此。 “我……我牵挂你一世,一世难安。”水暮颜细想来,自己的确牵挂了白子佳一世,一世难安。 否则,白子佳说了这么多,她如何做到还不歇斯底里?水暮颜还在隐忍,她在白子佳面前,向来理亏,向来不懂得反抗,只要白子佳表现出多在意她一分,水暮颜便方寸大乱。 “水暮颜,你可记得你为了她人抛下我多少次?负了我多少次?”白子佳忽然眼神凌厉,怨恨从心起。 “我忘了。”水暮颜瑟瑟发抖的回了这么一句,心虚理亏的不看白子佳。 白子佳低头悲凉一笑,带着无尽讽刺,她伸出手指开始细数:“第一次,你为了千霏自毁修为,服用药丸修魔道。第二次,你用元神与八荒诸神同归于尽。第三次,你修为散尽,还用元神来与顾墨云同归于尽。第四次,你入轮回画寻死。第五次,你在穆九峰催动梦魇冰灯诈死。第六次,你跟洛神帝回了佛界。第七次,你再次为了千霏起杀心,佛印全毁,堕落成魔。第八次,你为千霏逼宫,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九次,你为了还魔界苍生的债,也打算赴死。” 白子佳在数什么?数她和水暮颜之间的深仇大恨?数水暮颜九死一生多少次么?水暮颜眼里噙着泪,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敢碰白子佳。 而后听得白子佳语气冰冷:“水暮颜,你前前后后一共丢下我九次啊,你说说,这是哪门子牵挂?这又是哪门子一刻也未曾安生过?在你情绪失控的时候,我白子佳早就被你抛于脑后了吧?我还没给你清算你与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时将我扔在一旁的次数呢,细想来,真是一双手都不够数的。” 水暮颜看着表情骤变的白子佳,心慌意乱,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白子佳忽然笑了笑,笑声悲凉而邪气,白子佳那清纯的容颜上多了几分邪恶和狡诈,这是水暮颜从未见过的模样。仿佛,白子佳已经魔化一般,从前的善良不复存在。 白子佳盯着水暮颜那狐疑的表情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来你这里是叙旧的?” 难道不是么? 第86章 用情一世 白子佳哈哈大笑,笑声悲凉,笑了片刻后她忽然贴近水暮颜,捏住那张悲戚的脸,姿势暧昧说道:“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水暮颜不明所以,白子佳爱怜的抚上那张脸,心疼的说道:“小花儿,你总以为洛神帝才是从头到尾爱你的那个人。其实不然,我白子佳,才是从头到尾深爱你的人。这一生,爱你,恨你,守你,护你,都是我啊。难道沉默的爱就该被忽略?呵……呵呵……” 水暮颜听得有些懵,她与白子佳之间的感情一直不清不楚,可后来,不是白子佳坚持说她们之间就是友情么?连水暮颜也信了,她们之间真的就只是友情。 白子佳扫视水暮颜那不可思议的脸,笑得邪魅:“你真的好傻,用情一世,却分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如果当年没有分开,洛神帝没有出现,千霏没有出现,我们一定会是一双人。不论友情,爱情,你都是我一个人的。没有那么多渣滓和我抢,你也不会面对那么多伤害。都怪我,是我没用,智商法力都比不得她们中的任何人,所以一直活得很自卑,配不上你,所以一再拒绝你……呵呵……天知道我怎么这么可悲,为什么她们遇到你的时候都那么强大。魔界闻风丧胆的四谷主千霏,西域妖王洛神帝,夕墨神尊顾墨云,魔帝白兰,上古妖魔梦魇,就只有我……不过一个修为十几万年的白子佳,还是人微言轻的一个小小浅笑宫主罢了。” 白子佳那一脸的伤情看得水暮颜震惊,这番话从白子佳嘴里说出来更是令水暮颜匪夷所思,水暮颜缓缓伸手过去握住白子佳的双手,生怕白子佳再生出什么可怕的念头来,。 水暮颜哄着白子佳似的轻声道:“我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即便你是平民,我也喜欢你。” “嘘——”白子佳食指温柔按在水暮颜唇上,她温柔提醒:“别说喜欢二字,太肤浅,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爱,不是喜欢。你爱我白子佳,我白子佳爱你水暮颜,一直是这样,从未变过。” 水暮颜闻言吓得手一哆嗦,下意识缩回来双手,却被白子佳反握住,水暮颜吓得一个激灵。 白子佳见水暮颜慌了,语气更是加重了威胁的意味:“怎么?怕我了?眼下洛神帝已死,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坦然承认我爱你,难道很可耻?” 水暮颜心中五味陈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白子佳笑了几声,而后问道:“如今卫翎霄和白凌鸢已成堕神;千霏和寒啸悲重回千秋谷,叱咤风云;顾墨云修为只剩一半,一身寒毒加身;白兰法力尽废,魔帝之位坐得摇摇欲坠;洛神帝再也不会纠缠你了,终于是与你缘分已尽。你对这个结局可满意?” 结局还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一切都是悲伤,水暮颜自己策划了这一切,难道还想怎样? 白子佳见她还是不开窍,不由得叹息,白了她一眼:“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太蠢了,所以容易被人骗,被人利用,被人背叛,却浑然不知。” 这是在说谁?水暮颜更懵。 白子佳冷笑两声,白了水暮颜一眼,质问道:“你以为千霏为何非要上天收拾卫翎霄和白凌鸢?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她实在放不下的?她看着你为她牺牲那么多,当真不会疼惜你?她在你心里就只是为了仇恨而活的人?” 水暮颜不敢接话,她只知道,千霏百般不愿直面那些背叛,可千霏所受的委屈不可能不计较,是水暮颜非要计较,因此千霏随口一句话,她便杀上天庭,毁人修为。 白子佳冷漠一笑:“我知道你对千霏亏欠太深,所以只要她一个念头你便会为她执行到底。是我撺掇梦魇那个傻子不断在千霏耳旁吹风,所以千霏一直受刺激,一直不肯放下那最后一点点的仇恨。千霏得不到你,被曾经的朋友背叛,一无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是想要毁天灭地的,毁她一个卫翎霄根本不算什么。” “白凌鸢那性子,三两句便能激起她内心的不服,而你嘛,专治不服,是吧?所以你们一相遇,三两句吵嘴便能打起来。”白子佳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看了水暮颜一眼。 水暮颜无力的辩解道:“你撒谎,那一日明明顾墨云也来了,还是我叫他来的,我还废了他一半修为!难道这也在你的策划中?” 白子佳大笑,一副丧心病狂的模样,眼角都是泪,她靠近水暮颜,逼得水暮颜身子往后倒,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扑倒了水暮颜。柔媚的皱眉冷冷说道:“我这一生最恨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你水暮颜,一个是易大师,第三个便是顾墨云,我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箭穿心!” “为什么……”水暮颜看着身上霸道又怨恨的白子佳,气势无比弱。 白子佳盯着水暮颜那张蠢炸了的脸骂道:“夺人妻,杀人妻,还不够吗!水暮颜,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你是我白子佳唯一的妻啊!” 水暮颜顿时落泪,满眼震惊,不可置信。 白子佳压上去,捏住水暮颜两只手,霸道的凝视身下的人,一副要生吞活剥了水暮颜的模样。她眸中尽是控制欲,又在极力忍耐。 无奈和痛苦,挣扎和忍耐都刻在那双星辰瀚海的眸子里。水暮颜这个榆木脑袋,为何到了现在还不懂她的心?难道此生,两个人真要黄泉再见? “白子佳……你……”水暮颜泣不成声,她懒得挣扎,也不愿意挣扎,白子佳突然的告白和黑暗让她难以接受。 这看似自然的一切怎么会和白子佳相关联?一向温柔体贴的白子佳怎么会是城府颇深的奸人?为何水暮颜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和白子佳有一丁半点的关系? 白子佳见水暮颜一脸绝望,她不由得心疼得落泪,一下将后续的事情和盘托出:“千霏不过是个杀手罢了,本就不懂情爱,我与你不过是小吵小闹,她凭什么横刀夺爱?难道事先没有打听过你是我浅笑王爷的王妃么!贱人!还有洛神帝!在我面前百般挑衅,她以为她向世人宣布她爱你她就可以肆意妄为?你明明不爱她,活生生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她又假惺惺来为你牺牲自我,骗取你的同情和爱,最后纠缠你,将你困在身边,呵呵……剥夺你最看重的自由,还洛雪儿留情,她还是人吗!贱人!贱人!她们都该死!活该魂飞魄散!” 水暮颜听着白子佳的歇斯底里,她崩溃不能自已。她忽然很后悔将那些吃醋的话对白子佳说,倘若不是她将所有过错都推给洛神帝,是不是白子佳就不会这么恨洛神帝? 白子佳的泪滴在水暮颜脸庞,混合水暮颜的泪滑落,白子佳笑得有些病态,她看到水暮颜在她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她才安心,唯有此时她的控制欲才得到了完全的满足。 “我从来不喜欢对你失控,而你竟然前后九次让我感到绝望,水暮颜,你知不知我这颗心死去活来九次?现在,它在滴血,你的每一次撒手离去都像是凌迟,可你从未想过我会有多难过。在你心里,你爱谁就眼里心里都是谁,可这样的人,只有这些贱人出现之前的时光里,我才有这样的地位,可就短短一年……三百六十天而已……一眨眼就没了。” 白子佳一把将水暮颜捞入怀中,水暮颜任由她拨弄,白子佳温柔抱住水暮颜,像抱住一具尸体一般,万般依恋,怀中人已经哭累了,精疲力竭,心碎神伤。 白子佳叹息一声,悲戚的说道:“白兰是最幸运的了,当年他逼你自毁修为,看到你修魔道却还不肯放你走。你这一生为他尽忠,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他你便不会潜入千秋谷,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和一群没有心的杀手搅在一起呢?如果没有他,顾墨云不会对你加以利用,你也不会过得这么惨。我对你最亏欠的莫过于你自毁修为那次,我是真没想到你为了保全千霏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只是想让洛神帝和千霏打起来,我没有想害你的意思。” 白子佳低头看怀中人,怀中人只顾着流泪,浑身无力,眼神呆滞,一脸的生无可恋。 “当年……是你挑拨白兰带洛神帝去千秋谷的?”水暮颜总算开窍了,当年身为岚天帝王的白子佳想要给白兰煽风点火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怜水暮颜,一直以为是白兰故意与她为敌,还因此恨了白兰半生。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落泪,看见水暮颜眼里的恨意,她心好疼,她讽刺的说道:“我曾对你说,你许我一世长安,可后来的大风大浪都是你给的。其实,这句话该是我们彼此的写照,这样,我才觉得公平。你的人生,必须有足够多的足迹是我白子佳,这样方能对得起我人生里都是你水暮颜。” 水暮颜闻言闭上双眸,不愿意再看白子佳,白子佳忽然将她放平,将手伸到了她的腰间,作势便要解开她的衣带。 水暮颜猛然睁眼,拦住了白子佳的动作,白子佳对她邪魅一笑:“怎么?害羞?还是,不愿意?” 白子佳改为爱抚水暮颜的脸颊,锁骨,再往下时被水暮颜横眉冷对,一下掐住脖子,那力道之狠,完全不像是方才哭得无力的模样。 白子佳感到有些难受,可她没有反抗,她只是依旧笑着看水暮颜,轻声道:“你生气了……从前,你在乎我时,也是这样生气,将围在我周围的女孩子都吓跑了,我就是你的了。那段时间,想想真幸福,被你那样在乎着……咳咳……” 听见白子佳的咳嗽声水暮颜吓得赶忙松开了手,随后白子佳跌落,拍着胸脯缓口气。而水暮颜则是头昏脑涨,头疼欲裂,她甩了甩脑袋,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临死之前的一场噩梦。 “白子佳……你在骗我,还是……这是梦……”水暮颜似乎达到一个崩溃的点,神志不清。 “你以为你有多高尚!水暮颜,你自负深情,实则最是薄情!当年你我情未断你便勾三搭四,千霏怎么走进你心里的你告诉我!我一个不留神,以为你事务缠身便不便叨扰你,岂知你转身便与千霏情投意合,自毁修为!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白子佳也情绪失控,她要打醒水暮颜,让水暮颜看清楚真正的白子佳是怎样的! 水暮颜双目猩红,她看着已经黑化的白子佳冷笑:“世间情真可笑,连我最信任的人都已经不知不觉中暗算我,而我却还要等她来亲口告诉我。” 第87章 死后也要偿还 “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呵,你撒谎!你最信任的是那个蠢货白子佳!什么都不敢争取的孬种!活得卑微下贱又可怜的白子佳!因为我傻,所以你觉得我善良,你给的信任都来源于你内心坚信我白子佳就一辈子活该被人踩在脚下!”白子佳声嘶力竭,对着近在咫尺的水暮颜嘶吼,仿佛要将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吼出来给水暮颜看一般。 水暮颜已经不想听她再翻旧账,她直接问道:“所以呢?白子佳,我负了你一世,你便要毁我所有,让我生不如死是吗!” “不,你错了,生不如死算什么。对你水暮颜而言,爱不得,恨别离,阴阳两隔,黄全不见!这才是最狠的!这是你欠我白子佳的,你一世未曾还我半分,那便死后偿还!”白子佳大笑,笑得撕心裂肺,明明眼角还在落泪。 经历无数大悲大喜的水暮颜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接受一切变故,就连顾墨云在她面前被龙渊剑和彼岸魂刺穿心口她都未曾慌乱,此刻面对白子佳她却方寸大乱还痛不欲生。 水暮颜回想起往日里她们打趣的话,白子佳说,黄泉不复相见。水暮颜以为是白子佳放不下两个人的仇恨,所以不肯原谅水暮颜,故而说那一时气话。岂知…… 水暮颜悲哀的大笑,眼泪流得急促,她指着白子佳问道:“白子佳!枉我等了你这原谅一世!我以为你当年怨恨冲天只是一时的,我还天真的以为等足够长的时间过去了,你就能与我冰释前嫌,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 “哈哈哈……哈哈哈……” 水暮颜笑得癫狂,她这一刻方知白子佳的狠毒,决绝。 好马不吃回头草算什么,她白子佳直接让水暮颜痴心妄想了一世! “你看看,水暮颜,不是只有他们才会耍手段耍心机,我白子佳一样不会输给他们!我只不过是后起之辈,只不过是借刀杀人,只不过是以最卑鄙的方式赢了而已。你曾说强者为尊,那今日斗败他们的我,在你眼里可有被你高看一眼?”白子佳此刻还不忘问水暮颜她在水暮颜心里的地位,可否再高一点点? 水暮颜怨恨的看着她,悲哀说道:“真正的强者内心绝不会像你这般邪恶卑微!你就算杀尽天下人又如何!一样可怜可笑可悲!你白子佳难成大器!就是个捡漏的运气王!” “水暮颜——”白子佳气急了,一巴掌呼过去,水暮颜当即倒下。 白发散乱的将她仓皇的面容遮住,她哭得声嘶力竭,指尖嵌入掌心,血流如注,干脆,她不起来了,就倒在地上,像条丧家犬一般呜咽。 白子佳气得心慌,却不得不承认,水暮颜所言不假。 “哈哈哈……你说得没错,我是小人,我是捡漏王……我一无是处,却妄想配得上你这人上人,龙中龙。可……可为何我要遇上你水暮颜!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上苍不公!我这一世善良时,护不住你水暮颜;终于有能力护着你,你却已是他人掌中宝……那我呢,我算什么,小丑么……明明我们对你都是爱而不得,都是错过,凭什么就只有不曾得到你半分慷慨馈赠!我满身伤痕,遍体鳞伤,活得不人不鬼,却换不来我要的结果!我还要什么正义!还要什么温柔!还要什么痴心等候!谁也不会来!谁也不会来!你们都是大骗子,大骗子!” 白子佳无力跪在水暮颜面前,仓皇大笑,涨红了脸嘶吼,是个疯子。 水暮颜躺在地上听着她的话无力的笑了笑,白子佳说得对,那些委屈隐忍根本换不来自己要的结果,所以等待永远不会有结果,什么不是自己争取的。原来,白子佳早就懂了,只是,水暮颜以为她不懂得这个理,也不懂得争取。 水暮颜静静躺在地上回想以前的点滴,白子佳与她的那些玩笑话,如今都成了真,她以为白子佳有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却原来,一切不过是白子佳苦心孤诣,又假装无意罢了。 “是我活该……我错过了所有,背叛了所有,没有谁欠我,是我欠自己,欠你们,欠那些情。”水暮颜终于意识到自己所有的罪,她不再觉得白子佳不可理喻,不再觉得白子佳陌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当初黑化的自己么? 水暮颜停止泪流,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对白子佳说道:“夫君,你莫要哭,我这心里为你留了位置,如你当年所言,哪怕只是一个角落,与你容身也好。我没有将你遗忘在角落,你一直在心尖尖上的。” 水暮颜没有撒谎,她一直拒绝和洛神帝成亲,一直芥蒂两个人的亲近,一直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无法全心全意爱洛神帝。原来,是因为她心里有白子佳,只是她们当年是友情之上爱情未满,两个人像冤家一般争吵,针锋相对。浑然不知彼此深爱,经年之后却被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话阻隔那本该继续的情分。 白子佳听到她的告白泪流得汹涌,她朝水暮颜扑过去,两个人拥抱的刹那心意相通,这是水暮颜与她才有的。 “你还在骗我是不是,你为什么要委身于洛神帝!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被撕碎了,我都没有碰过你,凭什么她捷足先登了!”白子佳十分介怀,她的妻,怎么先上了别人的床。 水暮颜亦是泪流不止,当年第一次是因为丧心病狂的水暮颜想要西域的力量来反抗白兰,引起杀戮。这私心杂念里又有几分是真的对洛神帝动心了?那场交易,几分情意几分利? “不嫁给你白子佳,其实嫁给谁都一样。”水暮颜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当年纵使将心意投向千霏,其实风月之情难起。水暮颜心里装着的人还是白子佳,水暮颜是对比了洛神帝的报复,白子佳的冷淡,思姬雅的不两立,白兰的利用,顾墨云的自私以后,才选择将同样作为杀手的千霏变成一世长安之人。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莫过于在爱上你的年纪没有学会隐忍,最大的罪莫过于在受伤以后妄图将第三人豢养成一世长安之人。我这一生执着的一世长安之人,竟然真的唯你白子佳而已。可笑,我竟然到生死关头才明了……” 水暮颜无力哭泣,只得无力叹息,沉重的呼吸从她的鼻尖逃出,那副沉重的躯体靠在白子佳肩头,安心的苦笑着,心痛着,回忆着。 白子佳呢喃:“我此生终于是与你一样罪孽深重,执迷不悟。我走过了你孤单一人走过的路,吃过了你一直说好吃的东西,种了你最爱的花,体会了你牢记于心的众叛亲离。我算不算离你最近的人?小花儿,你能不能原谅我的罪,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见不得她们伤你,害你,却还要你来为他们扛下所有的罪。” “佛,你让我参悟这世间情爱,说我参悟之日便是历劫成功之时。呵,佛啊,如今我不愿意跳出这红尘万丈,我终究只是个大俗人,舍不得这俗世纷争。”水暮颜心里默念,她欠下魔界苍生无数性命,她所爱之人欠下众生那么多债,她如何走得了? “白子佳,我会为你赎清所有罪孽。”水暮颜这么想,随后抱紧了白子佳。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绝望的脸庞,眼神带着些许哀求问道:“都是将死之人,能否别再计较那么多?多陪我说说话好么?我攒了一辈子的话,再不说你便听不到了。小花儿,难道你不想知道曾经那些让你耿耿于怀的事么?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当年为何那般拒绝你么?我现在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你说,我听着。”水暮颜躺在白子佳怀里,白子佳贪恋的握住那双冰冷的手,笑靥如花,回忆汹涌袭来。她要将所有的温柔都诉说给水暮颜听,将她藏在心里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从哪里说起好呢?说一下初遇吧,其实我并非在浅笑阁第一次见你,早些年,你跳下轮回道时,我便见过你。只是,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孩子。经年之后,我再见到你,你通身气息没了当年是枭魔时候的阴狠毒辣,你被磨去了好多东西,背负了好多东西,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你了。我问你姓甚名谁,你说你喜欢彼岸花,叫你彼岸花即可。你可知,那一刹那,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知道你的灵体是彼岸花,而这世间唯有枭魔有此灵体。我确信,你就是当年我见到的那个小姐姐,那个为了魔界苍生甘愿以一己之力封印八荒诸神,战败被俘的枭魔。” 白子佳抬眼望毒辣辣的日头,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她脑海里浮现许多关于水暮颜倒贴她的画面。 白子佳低头一笑,又将水暮颜放倒,她俯下身靠在水暮颜肩头,像新婚夫妇一般缠绵。 白子佳笑道:“小花儿,若非那一日聊天中你我同样等了一个人七千年,是不是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呵,我等桃枝雨七千年,她却因我是小小浅笑宫主所以与我断了联系。她有后台,是硕明神帝的妹妹,所以她能进入墨祭殿伺候顾墨云。一个顾墨云,竟然将你们俩都迷得神魂颠倒。桃枝雨为了顾墨云对你百般下毒手,最后被顾墨云一剑杀死。说真的,我以为我只当她早就死了,可当我在墨祭殿外看到她尸体的一瞬间,我泪流满面,我方知自己从未真正将她忘怀过。她为了男人,为了虚名,背弃我对她的真心,践踏我的一切。她明知道我和你很要好,却还来魔界找我,求我帮她暗算你,呵……” 白子佳语气骤变,阴冷而怨恨:“像她这样的女人,万死也不为过。” 水暮颜缓缓将手抬起,抱住白子佳,她已经不想去计较一切对错。前一刻她还在恨,在白子佳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她恨不能杀了白子佳。可她同样是深爱白子佳,爱这个善良的人,纵使白子佳做了这么多,可她……仍旧改变不了水暮颜深爱她的事实。 第88章 打死你个小婊砸 或许这就是尘世中所谓的一世共长安,你进我也进,你退我也退。纵使刀山火海,人潮汹涌,人心险恶,而我愿意牵紧你的手,带你走在人世间,为你抵挡所有伤害。 她们一直说,一直说,说到日暮黄昏,说到月升日落,说到天荒地老,世间仿佛静止了,将她们留在当初定情的相思湖畔,锁上这一段相爱相杀,互相牵挂一世的情。 友情之上,爱情未满,究竟是她们参悟了人世间的大爱,还是因为太爱彼此,自私的想完整的拥有彼此,所以产生了这感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好梦如旧,故人常伴。 她们终于说得疲惫的时候,白子佳万分依恋的对水暮颜说道:“倘若你真是这魔界的王,我会是你的谁?” 水暮颜温柔笑了笑:“我当舍弃王位,做你的浅笑王妃,与你东篱把酒黄昏后,暗香盈袖。” “呵,纵使知道你是撒谎,可我不介意,你若能骗我一世,那也好。”白子佳旧话重提,她知道水暮颜在撒谎,水暮颜做不到与她长相守。 哪怕是这一刻,水暮颜也还是在心疼白子佳的求不得,放不下。 一向偏执的水暮颜只知道自己对情字执念深如海,殊不知自己对魔界苍生的责任更深,水暮颜就是那种会为了大局放弃一切的人,她是个魔界上将,若非如此,她做不到两朝元老,做不到让两任魔帝都信任她。 白子佳一直知道,水暮颜就是自欺欺人一绝,心口不一一绝,单打独斗一绝,不肯认输一绝。对自己,一向很差,差到白子佳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爱上了这么个蠢人。 水暮颜也有话想问白子佳,她犹豫再三问出:“白子佳,你我,此生黄泉不复相见?终再无可能?” “不然呢,我当初若非绝到谁也不要,怎能将你算计得如此?我心已为孤城,谁也进不来,出不去了。” 水暮颜眼角落泪,这回答,她终于肯认了,无法回去了。她等不到白子佳原谅她了。 有的伤害,一旦造成了,此生都无法冰释前嫌。 白子佳又搂紧了她,笑道:“我在黄泉种花,与你两岸相隔,让你永世难安,方能显得我白子佳在你心中地位至深,无人能及。谁也不敢说我白子佳一无是处,伤你水暮颜最狠的人当是我白子佳,爱你水暮颜最深之人也当是我白子佳,你水暮颜这一生所有轨迹都要有我白子佳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水暮颜轻声回答。 白子佳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轻轻打开来,一对红白的玉镯出现。水暮颜看着那做工极为精细的玉镯,一瞬间愣神了。 白子佳取下红色的玉镯,放在水暮颜手心,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这是我从尘缘仙君那里抢来的东西,是一对可以相互感应对方是否还有生命迹象的玉镯,很有灵性,和你的知雀鹤是一样的。” 白子佳为水暮颜戴上,那红色的玉镯最是配水暮颜的气质,将她的娇美和霸道结合得恰如其分。红玉镯内部雕刻着彼岸花,还有一串字:小花儿,一世长安。 水暮颜眼前一片模糊,她只感觉得到眼中不断掉落的泪,她没有哭出声,喉间已经忍得很疼痛,如烈酒烧喉。 白子佳拿起白色的玉镯,递给水暮颜,并伸出左手来,笑道:“左手连着心脉,戴在左手吧。” 水暮颜颤抖的拿着白玉镯迟迟不肯为她戴上,眼泪彻底断了线,一切怎么来得这样晚?她等这一天等了一世…… 水暮颜拉住那只白皙的手,小心翼翼,一寸一寸为白子佳戴上。白子佳的笑一点一点浮起在嘴角,出现在脸上,一如当年她笑着对水暮颜说,我要立你为王妃,因为王妃之位我从未给过任何人。 日光远远的升起,水暮颜轻抚身上人的头,红肿的双眼迷茫的望着远处的朝阳,清风吹来,湖面泛起涟漪,杨柳轻拂,一切静谧而美好。 晚间。 雪寂殿。 水暮颜守着一轮明月,两眼无神,白子佳回风城了,她说还有要事未办完,办完了再来找水暮颜说说话。水暮颜猜想,白子佳所谓的要事,又是要处理掉谁呢? 白子佳所谓的敌人,眼下不就只剩下洛神帝了?水暮颜低头一笑,这么久不见洛神帝,她能消失到哪里去?只能消失到西域,被藏起来。 她想起了那份带血的书信,明知道洛神帝出事了还不帮忙,水暮颜就是存心的,她只觉得那是洛神帝与洛雪儿的恩怨,她不该插手。期间又有多少次午夜梦回,看见洛神帝受伤。 水暮颜只觉得人生真是个笑话,是她走得太快?所以总是错过。水暮颜想起来在今日之前她的打算,如今千秋谷独大,她与千霏的事情算是了结一部分了。顾墨云与她之间两清,眼下就剩下白兰和洛神帝。 倘若洛神帝无归期,水暮颜只要在一年后自毁即可,那时候,洛神帝归不归都与水暮颜不相干了。就怕,这一年内会有变故。 水暮颜低头思索半日了,她想着该如何面对洛神帝,该如何面对白子佳。白子佳与她的表白像是炸药包一般,只要被第三个人知道,所有的一切安宁都会被打破。 千霏好容易接受了水暮颜爱洛神帝的事实,怎么能突然多一个白子佳? 水暮颜思来想去,决定将今日的回忆全数取出,毁掉。 水暮颜下定决心后仰望明月,窗棂外,清风阵阵,花香袭人。 水暮颜坐在窗台上,抬起右手,看着掌心的浮光,眼中晦涩。 这一掌下去,她和白子佳会回到之前那不咸不淡的状态,她还会以为她们之间只是友情。她还会继续等下去,以为这一世,或许真能等到白子佳释怀的一天。她的白子佳还是那个善良天真的温婉姑娘。水暮颜心里还是藏了一份情,用以排斥洛神帝所有的爱,而她不知道这份情从何而来。 若说水暮颜哪来的这份勇气,大概就是白子佳对她一世的拒绝,黄泉不复相见,此生两岸隔。 “白子佳,这一次,我为你封心锁情,将我最后的幸福杀死。我最后再负你一次,若有来生,你莫要再让我负你。” 水暮颜还是忍不住泪流,又掌心浮动的灵光从她额前抽取丝丝金色雾气,汇聚成金色彼岸花,水暮颜笑了笑,她知道,这是她的劫数。 水暮颜一把将那金色彼岸花捏个粉碎,那些甜蜜又伤痛的回忆戛然而止,从她的脑海里彻底消失,就像白子佳今日从未来过此地一般。 西域。 妖雪宫。 洛雪儿看着手腕处的经脉出神,寒风吹来,撩动她额前的碎发。那双悲戚又沧桑的眸子灌进寒意森森,好似一潭死水结了冰。 “雾秋……”洛雪儿心心念念着,情蛊养好了,可以用了,可洛雪儿却下不去手。 十四年了,洛雪儿当初强烈想要在洛神帝体内种下情蛊的念头已经渐渐淡下去,她也不想看到洛神帝变成个木偶人。 可洛神帝至今也未曾停止过想要去找水暮颜的念头,相反,这个念头一年一年加重,变成一种恐怖,吞噬着洛雪儿的心。 洛雪儿扶额,眉头紧锁,额上滴下汗来,情蛊在她体内奔跑,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 连肉眼都可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她手腕爬来爬去,仿佛非要找个地方钻出来,时不时拱起一个肉球来,洛雪儿自己都看着嫌恶心。 “呃——”洛雪儿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情蛊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洛雪儿便被折磨得在地上打滚,额上的碎发黏糊糊的贴在鬓角。整个身子蜷缩着,又不断翻滚,好像一条挣扎的虫子…… “雾秋……”洛雪儿艰难的挤出这两个字,仿佛唯有这样她才能不这么痛。 窗外的寒风凛冽,吹得窗棂作响,鬼哭狼嚎的夜里没有一丝温柔,整个世界都在拼命的制造悲伤,笼罩着可怜的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妖雪宫的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立在门前,寒风猛然灌进来,吹落案牍上的画卷,吹起道道垂帘。 此时的洛雪儿已经没了力气挣扎,身子倒在冰凉的地上,寒风吹来,她不由得抖了抖。随后下意识艰难的摆过沉重的头颅望向门外,那一道身影太过于熟悉,以至于洛雪儿看清楚的刹那双瞳放大,一双手抖个不停,脸部表情更是惊恐万分。 那道身影一步一步靠近,步伐沉重,好似地狱来的魔鬼,消瘦的脸庞憔悴,逆光走来时,更是清冷。 “雾秋……”洛雪儿忽然落泪,身子却极其无力,只能眼巴巴望着洛神帝缓缓靠近。 一身睡衣的洛神帝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她的衣服被霜雪吹得很冷,长发上还沾着白雪。 等她蹲下身时,洛雪儿抖着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她的脸,一双眼眸满是悲哀。 洛神帝扯开一个笑,轻轻说道:“十四年了,我还是……解除了封印。” 洛神帝眼中星光点点,她看着洛雪儿苍白的脸色,轻轻一挥袖,关上了殿门,寒风止住,大殿内很快恢复原本的宁静。 洛雪儿死死拽住洛神帝的裙摆,不甘心的落泪,她抬眸便能对上洛神帝满是绝望的双眼,那一刻,洛雪儿才幡然悔悟,自己的不该。 翌日。 天明。 洛雪儿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洛雪儿坐在地上守了她一夜,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两个人仿佛仇人一般,谁也没怎么搭理过谁。 洛雪儿有些力气了,便往洛神帝身旁坐,洛神帝微微回头望着她,轻声道:“我要走了。” 一开口便是这句,洛雪儿的心在滴血,可她清楚,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将洛神帝困住,而今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神帝离开。 洛雪儿轻轻点点头,而后试着靠在洛神帝肩头,洛神帝没有闪开,于是洛雪儿更是安心靠着,一双手试探着环住洛神帝的脖子,满是小心翼翼。 洛神帝眼眶湿润,她看着洛雪儿这般,仿佛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洛神帝不由得轻声笑了:“我笑你不肯放下,其实,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89章 捡回一条狗命 洛神帝落下泪来,时至今日,她依旧不肯放下,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对水暮颜到底是心有不甘还是爱的太深。 “雪儿……对不起……”洛神帝爱怜的抱着洛雪儿,她知道,洛雪儿活不久了。 洛神帝冲破了封印,洛雪儿修为尽毁,被情蛊反噬是必然的。眼下,已经保不住了。 洛雪儿泪流满面,死死抱住洛神帝,心中一片慌乱:“我以为你会怪我……” “不怪你,怪我自己,是我将你逼到这步田地的。”洛神帝蹭了蹭洛雪儿,一瞬间,洛神帝才觉得往日的时光都辜负了,洛雪儿这个倾心爱她的人不得善终,而她自己,也不得善终。 洛雪儿又咳嗽两声,眼泪不住的滑落,她眸中满是眷念,鼻尖呼吸急促:“雾秋,我好后悔饲养这情蛊,可我……也不后悔……上天终究还是站在了水暮颜那一边,不肯将你分给我半分呢。” 月光悄然而至,将两个可怜的人映得更加薄凉,相互抱紧的她们像极了两个刺猬,明明都倔强得像刺球,却偏要抱在一起。 洛神帝守着那新建的坟发呆,她脑袋混乱得很,她这一生究竟错在何处?上天要给她这样的命运。上辈子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么?今生要添这样的罪孽。 明月将那座新坟映衬得孤寂,雪地里的风很大,洛神帝脸上蒙了雪,衣上堆满了雪花,她像个冰雕玉琢的人儿。 洛神帝跪在这冰天雪地里已经足足三日,洛宁也守了三日。看着主子一言不发,活像个死人。 洛宁在想,洛神帝为何要爱上水暮颜这样绝情之人,难道天下柔情的人都活该被辜负么?洛雪儿为洛神帝付出所有,竟然换来这样的下场,到底是老天不开眼还是情深不寿? 翌日。 白子佳造访西域,洛神帝在妖雪宫接待了她,两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子佳一来便感受到了洛神帝扑面而来的杀气,她不由得有些害怕,难道又发生了什么?洛雪儿和盘托出了?看来是的,不然洛神帝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不过今天白子佳来此可不是为了臣服于洛神帝淫威的,相反,她要反将洛神帝一军。 洛神帝静静看着她,不言不语,她想看看白子佳究竟还能有什么花样。这个人面兽心的蛇蝎女人,是她低估了白子佳的智商。 白子佳见洛神帝面色不好看,眼神里暗藏杀机,于是她开门见山说道:“既然你和洛雪儿如此情投意合,那就不要再去叨扰水暮颜了,她和顾墨云也挺好的,前几日千霏才知难而退,你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追到她,就别白费心了。到头来伤了两个爱你的女人,你划不着。” 洛神帝静静看着她演戏,依旧是一声不吭,表情冷漠。 白子佳见洛神帝无动于衷,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这是算错了哪一步?洛神帝解除了洛雪儿对她的咒,按理说元气大伤才是,怎么竟然看不出半点伤痕?莫非是……内伤? 洛神帝见白子佳一副思索的模样,便开口道:“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没死绝?” “呃……此话……此话怎讲?”白子佳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洛神帝。 洛神帝又冷冷道:“雪儿已经没了。” 说完话洛神帝红了眼眶,白子佳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洛雪儿死了,尸蛊咒解除了,那……洛神帝也应该活不长才是。 “那你不殉情?”白子佳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气得洛宁当场砸了一个杯子在她脚下。 “砰!” 白子佳吓得跳起来,却是满脸幸灾乐祸:“她终于死了啊?你这个负心人也不陪着?人家用自己的身体养蛊虫多不容易啊,你说杀就把她杀了?以我推算的时日来看,那对蛊虫该刚刚养好才是。啧啧,自个儿还没好好享用便死了,我真替这小贱人感到不值。” “噗——” 洛神帝一道掌功突然打过去,白子佳猝不及防吐了血,身子跪下去。 她抬起疲惫的身子看向洛神帝,不怕死的嘲讽道:“呵呵,赤龙心的力量如此霸道?见识了。” 白子佳试着站起来,洛神帝又是一掌,将她击飞,她顿时狼狈不堪,胸前都是血。她带血的手指还在动,那颗头却再也抬不起来。 洛神帝这才缓缓走过去,一脚踩上白子佳的手,狠狠蹂躏,白子佳惨叫一声,强忍着疼痛,默默流泪。 洛神帝松开那青了的手,蹲下身子看着白子佳那张讨厌的脸,冷冷道:“今日我便用你的血祭奠我的雪儿。” “呵,是么?那你等着水暮颜用你的血祭奠我吧!”白子佳冷笑,并且挑衅道:“昨日,我去表白了,水暮颜说,她根本不爱你,她之所以一直拖着你们的婚约,就是因为心里一直有我。” “啪!” 洛神帝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冷笑道:“你还真敢到处点火,我的女人也是你能碰的?” 洛神帝的怒气扑面而来,白子佳嘴里流着血,她还是倔强,继续讽刺道:“你杀了我我也不怕,小花儿会随我走,你苦心孤诣一辈子,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顾墨云,他也会为我出兵踏平你西域!让洛雪儿魂魄无处安身!死不瞑目!你杀了我呀——来啊——” 洛神帝右手掌浮动的灵光就要打下去,可她还是犹豫了,她想起洛雪儿临死前的嘱咐,这西域,务必要守住。 白子佳看着洛神帝缓缓放下了拳头,眼神越发狠厉,白子佳嗤笑一声,讽刺洛神帝,于是洛神帝反手又是一巴掌。 洛神帝站起身来,望着外面的风雪发愣,她轻声念着:“水暮颜——” 白子佳撑着最后所剩不多的力气趁着洛神帝愣神的功夫一溜烟化作白光迅速消失在妖雪宫。 洛宁欲追,洛神帝连忙拦住他,而后道:“随她去,我倒要去看看水暮颜到底是不是和顾墨云挺好的!白子佳这个毒妇!若她所言不假,我一定活劈了她!” 西域的雪山很广,白子佳逃了没多远便从云端跌落,摔在三尺深的大雪里。 白子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白茫茫的大雪让她辨不清方向,她又一声咳嗽,血喷薄而出,随后她身子不稳,倒下。 雪地上印出一个坑,白子佳艰难的翻身,努力不让白雪将她闷死,好容易翻过身来,纷飞的大雪却要将她一点点掩埋。 白子佳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想起水暮颜一直念叨的诗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呵,我这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小花儿……小花儿……”白子佳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冰凉的雪满满渗透她的衣裳,消磨她的意志。 雪寂殿。 水暮颜一觉醒来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却不知道为何。左眼皮还有点跳,莫名坐立不安。 梦魇忽然冷着脸走进来,一脸鄙视的看着水暮颜,鼻尖冷哼,万分嫌弃的模样。 水暮颜一脸好奇看着梦魇,往自己脸上摸了摸,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有。”梦魇这样回答,并且补充道:“不要脸。” “……”水暮颜瑟瑟发抖,而后问:“姑奶奶,我哪里招惹你了?昨儿不好好的?” 梦魇走过去盯着那张撒谎成性的脸问道:“水暮颜,你这心真是千变万化呀,之前还说什么等洛神帝,连千霏都不要,这还没一日的功夫,一眨眼就能和旧情人死灰复燃。我真服你,如何做到厚颜无耻的?” 水暮颜直接问道:“说人话。” “哼,昨儿白子佳和你两个人腻腻歪歪那么久,生怕人不知道呢?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这烂摊子,你就不怕洛神帝突然回来撞见你们的奸情?”梦魇撇撇嘴,一脸嫌弃。 水暮颜仔细看了看梦魇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于是她叹息一声:“可能你梦游了,我昨儿什么也没干,睡了一天好吧,根本没见过白子佳。再者,白子佳是那种主动找上门的人?这里是无忧宫,你以为是穆九峰呐?她不得避讳外人?” 梦魇闻言大惊:“奶奶个熊,我真梦游了?昨儿我亲眼看着她拽你去相思湖畔的,你俩一起看湖看星星看月亮呢!” 水暮颜以为她仍旧在开玩笑,于是摇摇头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对了,我登基这么久了,还没去好好造访过西域,你要不要一起去?”水暮颜躲着藏着对洛神帝的关心和挂念,叫梦魇去还为一件事——取寒冰魄。 梦魇嘟囔:“关我什么事我要去?” 水暮颜朝她一笑:“我要去取寒冰魄,一个人可偷不到。” “寒冰魄?那是什么?”梦魇好奇的问。 水暮颜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天山盗雪莲,其实她当时就是想要寒冰魄,只是,那时候她要寒冰魄是为了镇压自己体内的寒毒,而今,她要寒冰魄是为了给洛神帝留着。 寒冰魄就在西域,可洛神帝一定不知道那可以镇压寒毒。水暮颜受寒毒侵害这么多年,也只近期才想着以毒攻毒。 “那是可以镇压我体内寒毒的东西,我没了赤子鸢,寒毒发作时轻则损耗法力,重则伤我性命,不得不防。”水暮颜说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眉,寒毒发作的滋味旁人怎么会懂得。 “好吧,那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梦魇拍了拍她的肩头,而后又问:“喂,你昨儿真的睡了一夜?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和白子佳去相思湖畔幽会了,我发誓!” 水暮颜微微皱眉,难道……自己梦游了? “那回头取了寒冰魄我们去一趟风城?问问白子佳?”水暮颜一脸试探着问,梦魇点头称是。 西域天山。 水暮颜和梦魇不请自来,两个人盯着那偌大的山脉不免叹息,梦魇抬手遮住雪山反射出来的刺眼白光,问道:“怎么取啊?寒冰魄在山脉里面呐?” 第90章 取寒冰魄 水暮颜微微一笑:“可不是么。” 她想起洛神帝与她的初遇,那个极品美人对她耍流氓,她当时是一眼相中洛神帝那张脸的,否则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哪儿还能让洛神帝对她耍流氓? 不过话说回来,水暮颜也不是个看脸的人,只是,听闻西域妖王四个字时,她内心的战斗欲和好奇心被点燃,一个极品美人是西域妖王?她得好好看看,看看西域妖王和她究竟谁更出色,同为女人,互相为难才是有趣的。 梦魇看见水暮颜嘴角带笑,便知她又回想起了什么,于是酸溜溜怼道:“哦哟,又想着情人呐!还办事不办事了?” “咳咳,你守着,我去一剑劈了这山脉。”水暮颜说完便幻化出彼岸魂来,腾跃而上。 她眸中尽是杀气,手中的剑泛着令人恐惧的暗红色的光,梦魇在底下看着那白发三千的她,心中被震撼,这就是枭魔? “呵——破!”水暮颜捏诀,朝天山主脉狠狠一剑劈下去,顿时暗红色的光与天山主脉自主防范发出的白光交相辉映,实力对决。 强大的冲击力让水暮颜感到很吃力,可她不会放弃,她一定要拿到寒冰魄! “啊——”水暮颜用尽全力,狠狠朝山脉逼近,彼岸魂深深插入了山脉。 内部受到攻击的山脉自动引发最后的防御,寒冰魄积蓄全部力量,朝着彼岸魂刺入的方向猛然冲出去。水暮颜万万没想到寒冰魄竟然有此等法力,猝不及防的她被寒冰魄击中,被砸入雪地里,印出一个深坑来。 “水暮颜——”梦魇慌了,赶忙冲到深坑那里去看水暮颜。 水暮颜一双眼眸变成红色,白发飞扬,嘴边不住的流血,一身邪气冲天,灵体泛着令人胆寒的黑色冷气。 “寒冰魄,这么厉害?我偏要来试一试!”水暮颜再次腾跃而起,与寒冰魄对立,她没想到寒冰魄已经快要修成人形,有了自己的意识。 水暮颜捏诀,而后心口处飞出一朵彼岸花来,泛着黑色的气息,对面的寒冰魄本还是蹦蹦跳跳的,看这情形,一瞬间安分了,还有几分瑟瑟发抖。 “彼岸花开——杀!”水暮颜展开双臂,猛地收回,两个掌心的黑色光团合二为一冲向寒冰魄,那朵彼岸花也迅速扩张来,眨眼间变成巨大的花朵。 梦魇惊得目瞪口呆:“这……枭魔……你的实力……” 黑色的彼岸花张开花瓣和长长的花蕊将寒冰魄裹住,寒冰魄极力挣扎。梦魇看见那朵巨大的彼岸花瞬息间收缩,当那朵花却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缩小成原来的大小时,黑色的汁液不断流淌,好似被利器割破所以流出血来。 梦魇忍不住颤抖,灵体是身为魔所寄托的东西,倘若灵体受损,自身受损不止一倍。梦魇看见那朵彼岸花像是随时都会被里面的寒冰魄冲破一样,一会儿这里鼓出来,一会儿那里又被戳出血来。 “水暮颜——水暮颜——”梦魇尽力嘶吼,上空的水暮颜一副打坐的状态,她沉静的面容眉宇不展,双目紧闭,眉心处的灵体散发出来的强光越来越烈,仿佛要将这雪山穿透一般,犹如利剑朝那朵黑色彼岸花射去。 渐渐地,彼岸花内的动静小了,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没了动静…… “收服了?”梦魇心里又是一惊,那寒冰魄养在天山几十万年,受天地精华滋养,这么容易便被收服了? 梦魇心里对水暮颜更加畏惧,这得多强大的灵力才做得到?梦魇不禁感慨,同为上古妖魔,为何自己就逊色这许多?难道人心的怨念还不够强大? 她不知道的是,水暮颜的彼岸花承载的是世间的爱恨嗔痴和执念,比起那些怨念,力量更为霸道和强劲。 水暮颜恍然睁眼,而后施法将那朵彼岸花收回来,彼岸花漂浮到她心口时缓缓张开。水暮颜看到花瓣早已被寒冰魄划损得鲜血淋淋,仿佛经脉都被碾碎一般,说是残花也不为过。 水暮颜将那原本无数棱角此刻被磨成珍珠一样圆滑的寒冰魄拿起来,一下打入脖子上那块红玉石里,而后将那彼岸花收入体内。这才舒了一口气,从半空中落地。 梦魇连忙跑过去,着急的将她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没事——噗——”水暮颜还是忍不住吐血,随后她感到体内隐隐开始血气倒流,气息混乱。 “糟了!”水暮颜意识到寒毒要发作了! 轰隆隆—— 身后的山脉开始破裂,大有雪崩之势,水暮颜回头望了一眼,而后拉起梦魇便赶忙驾云走了。 天山崩塌之势太过于猛烈,以至于刚在云端起步的水暮颜和梦魇都受到了余震的气流攻击,水暮颜大意了,没注意到身后有气流袭来。 “小心!”梦魇将她一推,自己被那气流打中,跌下云端去。 “梦魇——”水暮颜赶忙追下去。 “砰!” “啊——疼死老娘了!” 梦魇疼得龇牙咧嘴,连声骂道:“老娘运气怎么这么差!这么广袤的雪地我偏生跌在石头上……老娘的头……” 水暮颜看到梦魇拖出很长的痕迹来,可见势头之猛,不过看梦魇还能坐起身来扶头,看来是没事。 水暮颜连忙冲过去,关心的到处摸了一遍:“没事吧?没摔傻吧?” “别趁机占老娘便宜!滚——”梦魇这么吼着。 水暮颜坏坏一笑,把放在梦魇肩头的手忽然往她胸前一伸,作势便要耍流氓,嘴里念叨:“哇……这贱爪子根本不受控制啊……” 梦魇看着水暮颜停在胸前的手,白了她一眼,怒骂:“老娘让你摸!就看你敢不敢!” 说完挺起胸来,吓得水暮颜赶忙缩回来爪子,赔笑道:“这不是怕气流给你造成内伤么……揉揉胸……” “滚——”梦魇一口老血喷死她个不要脸的。 水暮颜朝她一笑,而后作势要拉梦魇起身,梦魇碎碎念:“老娘要劈了撞了老娘的那块破石头!” “哪来的破石头?我怎么没看到。”水暮颜拉她起身。 梦魇揉揉头,环顾四周,还真没有,奇怪,刚才明明撞到头了。 “哎!在那儿!被我撞到地里面去了,还好还有个凸起来的包。” 梦魇几步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而后一绰黑色的东西露出雪地来……远远看去,像是……头发丝? “嗯?”梦魇好奇,而后又踢了踢。 “别踢了,是个人。”水暮颜看出来那是秀发一绰,而后走过去刨了刨,果然,一个人头若隐若现。 “完了,难道老娘从天而降压死一个人?不可能呀!我没听到她惨叫声啊!会不会死了?你快看看!”梦魇抱着双臂,有几分于心不忍。 水暮颜刨着刨着,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出现,眉峰满是霜雪,仿佛冰雕。 “啊!白子佳!”梦魇惊得目瞪口呆,白子佳被谁打成这样?还能活吗? 水暮颜红了眼眶,眼泪砸下来,而后二话不说抱起冰冷的身体便往风城去,梦魇紧随其后。 两人来至城荒殿,水暮颜将白子佳置于床上,而后对梦魇说道:“快去找枫叶雪,快去!” 梦魇看着水暮颜用被子将白子佳裹得严严实实,心疼得贴在白子佳的脸上,红红的眼眶里满是悲凉和心疼。 梦魇愣在那里,轻声问道:“她既然这么冷,那你为她取暖不就好了?就像,话文本子里那样。” 水暮颜看了她一眼,而后再次说道:“快去。现实是现实,话文本子是话文本子。” 梦魇愣了一秒,而后下去了。 水暮颜轻声叹息,当白子佳冰冷的脸庞传来越来越深的寒意时,她心里只剩下恨意,到底是谁伤了白子佳? 梦魇很快和枫叶雪来了,枫叶雪带着御医来时,眼神冰冷,看向水暮颜时眼里似乎带着陌生。 水暮颜看了一眼御医,而后说道:“她受了冻伤,很严重。” “下官一定尽全力医治好她,请放心。”御医不敢直视水暮颜,枫叶雪一张脸冷若冰霜。 水暮颜看了一眼枫叶雪,而后两个人出了门,刚出门水暮颜便释放了部分怒气,语气颇为不满:“怎么回事?谁干的?” 枫叶雪心里眼里都是心疼,可他却表现得那样漠不关心,他看着极力压抑情绪的水暮颜,探出头去问道:“你心疼她了?” 水暮颜瞪了一眼:“你在说废话吗?” 枫叶雪想着,大概白子佳的告白成功了吧,可那一身伤怎么来的? “师父去找过你了,是吗?”枫叶雪似乎从水暮颜眼里看不出白子佳已经告白成功的迹象,只得这么问。 “她来找我,途中被人重伤?”水暮颜脸色更差,她低头想着。 若是白子佳来找自己,却半路上被重伤,那伤她的人还能是谁?洛雪儿?那是在天山下找到的白子佳,嫌疑最大的便是洛雪儿。 水暮颜不敢下定论,洛神帝也在西域,这么久来相安无事,没有任何理由伤害白子佳。 枫叶雪见水暮颜那副样子,断定白子佳还没有见到水暮颜便受伤了,于是他进一步问道:“你知道师父为何非要去找你么?” “为什么?”水暮颜眼神迫切。 枫叶雪直接点穿:“易雪尘死了,师父还是爱你,所以她去找你了。” 水暮颜震惊的看着枫叶雪,很没底气说出:“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我没有,她醒过来你问她。”枫叶雪一脸认真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抬手扶额,红色的玉镯被枫叶雪看到,枫叶雪微微皱眉:“师父已经见过你了,你为何要撒谎?” “什么?”水暮颜更是蒙。 枫叶雪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玉镯,责备道:“那是她从神界偷来的一对玉镯,能相互感应生死。这红色玉镯都已经在你手腕上了,你还说你没见过她?” “枫叶雪……”水暮颜欲言又止,她想起来梦魇说的那话,白子佳来过。 “为什么我不记得……”水暮颜慌了,她本想来质问枫叶雪,是谁重伤白子佳,却不想出现这么个插曲。 第91章 梦魇的心痛 枫叶雪眉宇不肯舒展,水暮颜在耍花招还是什么? “行了,不论如何,师父去找你就已经是表明心迹。那么我问你,你的态度呢?”枫叶雪咄咄逼人,眼里满是拷问。 水暮颜心慌意乱,她不曾想过白子佳与她会有这么一日。可……易雪尘算什么? 水暮颜乱了。 “我在问你话。”枫叶雪又强调了一遍,水暮颜无奈的摇摇头,她真是没办法了。 “你不是一直都怨恨师父对你不是爱情么?现在她承认了,你未婚,她未嫁,怎么,你不想和她双宿双飞?”枫叶雪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荒唐。”水暮颜狠狠皱眉,甩出这么一句话来。 “荒唐?真正荒唐的人是你!”枫叶雪走过去一把捏住那只带着红玉镯的手,厉声质问:“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水暮颜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红玉镯,脸上的表情满是怀疑和慌乱。 “我还给她!”水暮颜狠狠皱眉,想要将那红玉镯摘下来。 “还?你还不起!这对镯子来之不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浅笑宫主,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办法求来这镯子?你见过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吗!你见过她委曲求全的样子吗!你见过她从一个单纯善良的人变得腹黑婊气的模样吗?” 枫叶雪沙哑着嗓子嘶吼,吼完眼眶已经湿润,他无奈的摇摇头,眼里满是痛恨,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你是大人物,可那又如何?难道因为你是大人物所以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情爱便可以随意欺骗?” 水暮颜察觉到事态严重,可为何自己都不记得?她扭头看向屋内,被枫叶雪顺势推了一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枫叶雪一把墨玉扇指着她厉声骂道:“我要你现在就选择!你是要我们还是要千霏!” “镯子,还你们!”水暮颜拼命从手腕拽下来那红玉镯,可那红玉镯却没那么容易拽下来,仿佛极不愿意被摘下来一般。 水暮颜震惊的看着那红玉镯,表情说不清楚是震惊还是觉得羞辱,她看了一眼石桌,作势便要将玉镯砸下去,吓得枫叶雪一阵心凉。 “砰!” 玉镯无损,石桌裂开了,那红玉镯泛着红光,仿佛有了灵性。 枫叶雪见状仿佛明白了什么,冷笑着看过去:“你还能走?你走不了了,天意如此!天注定我们要一直纠缠下去!” 水暮颜懒得理会他,眼下水暮颜的结局注定是死路一条,还谈这些情分做什么?只能是害人害己。 “眼下局势动荡,你们不要惹事生非!”水暮颜以教训的口吻对枫叶雪说话,气得枫叶雪一脚踢飞碎掉的石桌,扬起灰尘。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水暮颜,你太自私了!你太自私了!”枫叶雪口不择言,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水暮颜这一切的行为。 “对,是这样。”水暮颜目光异常冷静,她已经不想解释,甚至不想多言半句。 “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不过如是。”水暮颜绝望的转身,而后抬起手看了一眼那红玉镯,狠狠皱眉。 走了两步,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枫叶雪说道:“下月,我登基为皇,到时候,我会将铲除西域,封白子佳为西域妖王。以后西边,就都是你们的了。望自珍重。” “懦夫!你这个懦夫!不敢面对真实的内心!你这个懦夫!”枫叶雪气得悲痛的哭着,水暮颜已经麻木到令他恶心的地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枫叶雪内心崩溃,他看不透水暮颜究竟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起,水暮颜也会为了权势抛弃感情? 是不是,水暮颜的确就是这么一个人,野心勃勃。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来成全自己的野心。 水暮颜低头往前走,正撞上梦魇那一双狠狠皱着眉头的双眼,梦魇眼里满是嫌弃,水暮颜像极了一个渣。 梦魇看向枫叶雪,七尺男儿,竟然泪流满面,痛哭流涕,这是何等悲哀?而水暮颜,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她最擅长的,便只有冷暴力,无尽的冷暴力。 梦魇厌恶的看着水暮颜,一双手抖个不停,似乎想要冲上去狠狠揍水暮颜一顿。 水暮颜扫了梦魇一眼,不知为何,嘴角忽然浮起一抹讽刺的笑,随后笑声悲凉,却越来越大声。 “呵呵呵……”水暮颜背影决绝,一头白发随风扬起,厚重的衣服衬托她心里最深处的寂寞和痛苦。 日暮黄昏至,秋风乍起,袭来无数凉意。 霜雪宫。 梦魇看着远处天际的晚霞开始暗淡,原本金灿灿的色彩逐渐转化成黑色,仿佛一场大火灼烧后的凄凉。 晚风很暖,吹拂而来,梦魇眯着的双眼却没有惬意,她仿佛染上了冰凉和哀伤。 她抬头看向头顶黑压压的天空,回想着一直以来的一切,心口莫名开始疼痛,不知为何,她现在心里眼里都是水暮颜那暮霭沉沉,波澜不惊的庄严肃穆,一切和她预期的大相径庭。 “你这么让人意外的么?”梦魇喃喃自语,回忆里满是水暮颜那双会骗人的眼睛,还有多情的笑。 “呃——”梦魇心口猛然撕裂一般疼,旋即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砸落,悲伤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怎么会这样?我的心……怎么这样痛?”梦魇死死按住胸口,可疼痛仍旧无法停止,反而越来越烈。 梦魇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神识,她仿佛在看回忆录一般,心里的痛蔓延到全身,仿佛那本就是她的一部分。可这些感觉,只有落九霜才会有,她不会有的。 “落九霜?”梦魇意识到了什么,这些天来她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为何自己对水暮颜忽然生出那样极端的念头,又转瞬即逝,替代上一种极深的绝望。 眼泪开始汹涌,梦魇无法自控,巨大的悲伤将她笼罩。她望着渐渐升起来的月儿,眼里数不尽的落寞,可她却不知道如何抵挡。 “我是梦魇,竟然也会被心魔困扰么?”梦魇呢喃。 她不知道的是,她体内的落九霜已经渐渐和她融为一体,两个人的神识和感受共存,她的心魔也是落九霜的心魔。 如果她还是一个没有形态的妖物,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弱点,她还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梦魇,无欲无求,成日里只需要冷眼看待旁人的悲欢离合,自己无欲无求。 可现在的梦魇已经像个俗人一般,七情六欲,爱恨悲欢,这些都是她的弱点,她也终于尝到了人世间的苦。 沙沙沙—— 平稳又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梦魇下意识擦眼泪,可眼泪却还是无法停止,她只得躲起来。 刚起身准备抬脚走就被抓住:“要去哪里?” 是千霏的声音,梦魇背对着她,整理情绪后以正常音量音色回答:“不去哪里。你有事?” 千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梦魇,难道就因为自己实在太过于落寞?还是心中的凄苦终究是忍不住了,所以要来倾诉? 千霏微微叹息,而后淡淡说道:“不能找你聊聊么?” 梦魇冷冷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告辞。” “哎!好歹咱俩也是差不多的境遇,怎么你这么不待见我?”千霏忽然喊出这么一句话。 梦魇微微皱眉,红透的双眼倔强的不肯承认,她极力克制内心崩溃的情绪,一字一顿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一样!” 千霏见她情绪忽然间这般失控,心里不由得好奇,难道是落九霜的神识影响了梦魇? “你是梦魇还是落九霜?”千霏这样问。 “我梦魇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不是她落九霜!”梦魇忽然生气的吼了一声,回头的瞬间脸上的情绪失控被千霏一览无余。 千霏意识到梦魇已经有了很多私心杂念,那个当初嘲笑她得不到水暮颜的感情的人,如今也因为落九霜而染上了一些不该的东西。 梦魇见千霏那一脸确信她已经被落九霜影响的表情,顿时转为冷笑,讽刺道:“怎么着?现在能控制得住天煞星霸道的力量了?闲来无事来看我笑话!” 千霏闻言断定现在的梦魇早就不是纯净的梦魇,这股子敌意只有落九霜对她才会有,只怕是梦魇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千霏忽然有些担心梦魇日后的着落,她会跟着谁? “现在西域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讨伐水暮颜,你要帮忙么?”千霏瞥了她一眼,似乎极想知道梦魇心头到底怎么想的。 梦魇看着对面问话小心翼翼,又满是算计的千霏,她不由得想起水暮颜当年心心念念,回忆里都是端庄美丽的千霏,现如今千霏是这样的,水暮颜想必早就失望至极吧。 可水暮颜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相反,水暮颜还在拼命为千霏筹划。一想起水暮颜这蠢到无穷无尽的行为,梦魇更是反感千霏。 随后她起身离开,懒得与千霏多待一刻,对于千霏的问话她则是更不想回答。 千霏受了冷落,心下也烦着,于是也起身离去。 梦魇再次听着沙沙的脚步声离去,她心下才好受了许多,低头叹息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水暮颜。她本想狠狠皱眉,大骂自己没出息,可刚准备皱眉,却忽然发现自己狠不下心,仿佛她这一皱眉,水暮颜又要多出许多落寞来。 “你到底有什么好!”梦魇赌气似的这么自言自语,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落入一场情劫。 无忧宫。 水暮颜坐在房檐下慢悠悠作画,若非她眉目如刀,妆容邪魅,那副安静的模样还让人以为是个温柔的女子。 千霏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那副专注的模样,心里又开始难过起来,水暮颜注定已经是洛神帝的了,她再无机会。 不甘心又如何,她到底来晚了一步。 “不过来坐坐么?”水暮颜忽然收起画笔,抬眸温柔看向千霏,眼底满是宠溺。 千霏微微皱眉,当初水暮颜也是站在不远处凝视她不敢惊扰,如今角色对换,真不知道是该讽刺还是该悲哀。 千霏走过去,那未完成的画卷被白纸盖住,水暮颜指尖沾染了颜料,她搓了搓手才给千霏倒了茶。 千霏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茶水,也不伸手去接,只是问道:“水暮颜,如今天下之势三足鼎立,你打算过以后吗?” 水暮颜勾唇一笑,回了一句话:“继续壮大千秋谷。” “呵。”千霏不屑的冷笑,水暮颜这是弥补亏欠,一如当初水暮颜当着白兰的面自毁修为,那是水暮颜对白兰的亏欠,现如今水暮颜权倾天下,做了这许多世人所不容的事,只是为了弥补对千霏的亏欠。 千霏无言以对,一脸的无奈和不甘心,水暮颜尽收眼底。 “当年比起你,我像孩子心性。如今比起你,我倒像个老骨头的心性。”水暮颜倒上一杯茶,慢悠悠端到嘴边喝起来,眼里说不清的从容淡定,像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千霏还是不做声,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水暮颜,不曾离开过。 千霏缓缓开口:“水暮颜,纵使我百般不乐意承认,我还是彻底失去你了。” 水暮颜抿了一口茶,想起来梦魇前些日子对她的嘶吼,她端在嘴边的茶顿了片刻后,缓缓放下。 第92章 人心如地狱 她脑海里千回百转的都是如何让千霏缓缓放下心中的不甘心,如何放下这段情仇。 “千霏,我这一生作茧自缚,现在我性命所剩不多,我不想再那么自私了,我想弥补对洛神的亏欠。” 万万没想到水暮颜脱口而出的是这话,千霏满眼不可思议。 “这话什么意思?”千霏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水暮颜对她温柔一笑,随后右手轻轻撩开左手衣袖,一条深紫色的筋脉赫然在目,里面还有血脉喷张的迹象。 “什么时候寒毒恶化成这样了?”千霏心口猛然紧缩,原本放在桌上的双手不由自主拿下去藏在袖间。 水暮颜嘴角弯起讽刺,她眼底藏着的心疼全部转化为自责的话语:“我身子已经是日薄西山,外人还不知晓罢了。上次寒毒发作,若不是逃到了弱水,吸食了那么多怨气,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我以为我会死,可我还是活下来了。千霏,我是个懦夫,一直唯恐在你面前出什么差错,所以优柔寡断……千霏……我……我不知道洛神帝怎么样了,可我想她了,很想……很想……我明知她是遇到事了也不肯说的性子,却还这般不关心她,真是我的过错。” 千霏不知道寒毒恶化成那样会有什么下场,但是水暮颜手腕上那条深紫色的线条里,无数淤血像是虫子一般像是随时会冲破那层薄薄的肌肤,千霏不忍直视。 “千霏,白兰要出来了。”水暮颜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柔和平静。 千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水暮颜一身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千霏笼罩在悲伤之中。 水暮颜见她如此,少不得又继续说自己的:“千霏,如今千秋谷已经占据整个南城,南池妖王那边如果被收复,整个南边都是你的。倘若白兰出来了,他势必会急着一统天下,然而他只剩下雪城和冰凌的地界,西域那边我已经想好了退路……” 水暮颜话说到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话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千霏明白她的意思,白兰出来后想收拾千秋谷已经不可能,雪城和冰凌地界大多数是掌握在水暮颜手里,即便归还给白兰,余党也需要清理很长一段时间。倘若千秋谷和西域联盟,绝对可以自保。 水暮颜低下头,伸出右手摸了摸左边的心口,目光悲哀的说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从头到尾错的人都是我。而我浑然不知,还拼命这般唯恐天下不乱。如今我这人人得而诛之的结局真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千霏看着对面的人,心头凉透了,水暮颜要走了,她留不住。她不是不知道水暮颜身子每况愈下,她也知道白兰一旦出来,天下人很快便要带兵攻打过来,可是,水暮颜会如何处理这些事她真是猜不到。 水暮颜见千霏出神,便知道千霏在想什么,随后她微微一笑,心中那句话萦绕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千霏,你还恨我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题,千霏愣住了,她不知道水暮颜问这话何意,可她看得真切,水暮颜满眼都是悲哀和惭愧。 是千霏用自己束缚了水暮颜十四年,可千霏放不下她,也不肯松手。水暮颜像是快要燃尽的篝火,用她最后的光和热来试图缓和千霏这颗冰冷的心。 千霏忽然鼻子一酸,眼里满是泪珠,她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已经百毒不侵,却原来水暮颜真心实意再问起的这句话便能够让她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你觉着呢?”千霏颤抖着声音问出这句话,眼睛盯着对面表情淡定的水暮颜。 水暮颜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带着沧桑的嗓音说道:“千霏,倘若我不死,这一世我都可以护着你,可惜,我做不到了。当初是我对你不起,我这一世活该孤苦,活该寒冰万丈。可你不该,你还有好漫长的一生,你会遇到下一个……” “闭嘴!”千霏打断她,横眉冷对,眼里的泪珠倾盆而下,一巴掌狠狠打在水暮颜脸上。 千霏靠近那张微微红肿的脸,伸出手狠狠捏住两颊,目光颇为怨恨的冷冷道:“水暮颜,你是不是以为你尽量在弥补你所犯下的错,别人就必须原谅你?还是你以为你看似深情合理的安排别人就必须接受?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凭什么在这里为别人安排命运!你有什么资格!” 水暮颜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从容,那双眸子了无生趣。千霏像极了一只抓狂的小猫,而水暮颜则是无动于衷。 “我承认我很渣,是个败类,可是千霏,我想护着你的心一刻也未曾变过。我不想欺骗你的心也一刻未曾变过。”水暮颜一语双关,她没有蓄意捉弄千霏,她也不爱千霏。 “水暮颜——”千霏情绪失控,一把掐住水暮颜的喉咙,手指越发用力,眼泪落得越发快。 水暮颜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喉咙被捏得快要窒息,她还是不肯抬起手打掉那双试图要掐死她的手。 千霏见她如此倔强,反手又是一巴掌,水暮颜嘴角出血,偏着头剧烈的咳嗽着,身子像是快要废掉一般,颓废的倒在地板上。 风扬起案牍上水暮颜收好的画卷,一张盛世美颜徐徐展开,清风仿佛将画中美人的一身香气吹到了空气中。 千霏扭头无意中看见了,眼泪落得更凶,那画里人不是别人,正是洛神帝。 笑靥如花的面容,温柔眉目,举手投足皆是温柔大方。千霏心底的自卑忽然漫上来,她这样冰冷孤傲的性子,面对一个历经沧桑之人,如何讨喜? 千霏不由得再次思量,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冰冷,所以无意中凉了水暮颜的心? 水暮颜躺在地板上,忽然就开始痴痴地笑,眼角却滑落了泪,她悔恨的话语说出口:“一切都是我的错,执念太过,毁人毁已。” 千霏真是烦透了她这喜欢把过错都往身上扛的性子,因此听到这句话时立刻反唇相讥:“那你还活着做什么?倒不如死了干净!” 水暮颜顿了片刻,微微睁开双眸时淡淡一笑:“正有此意。” “……”千霏表情凝固,怨恨的看着水暮颜,咬牙切齿警告:“你敢!” “天意不可违。”水暮颜给出这么一句话,而后坐起身来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再看着一脸炸毛的千霏,却也只是微微一笑。 千霏难过得低下了头,狠狠皱眉的瞬间又瞥见了案牍上那副画卷,于是一把扯过来,粗暴的撕碎了,砸在水暮颜脸上,扬长而去。 秋风再次将碎纸扬起,好似一场雪,纷纷扬扬洒在水暮颜的白发上,红衣上,以及那张泪痕依稀的面容上。 水暮颜心疼的抱着那些碎片,像个苍老的人一般,目光浑浊,呢喃不断,神志不清。 白子佳的告白,她不记得,而枫叶雪却说得煞有其事。她手腕上的红玉镯,是白子佳为她戴上的? 水暮颜空白了那一段记忆,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可她想,倘若她忘了,那么,封存她记忆的人只能有两个人——水暮颜和洛神帝。 水暮颜害怕封存记忆的人是洛神帝,可她又期待着,她太思念洛神帝了。整整十四年,洛神帝生死不明,水暮颜却真的一次都没有过问。 水暮颜扶额,她努力回想前天,却始终记不得关于白子佳的一丝一毫。她绝望的眼神看向天边,那暗沉沉的天色将她的泪水全部掩盖。 “命运真是爱捉弄我,呵,为何总是在我放弃的那一刹,又突如其来一个转机?”水暮颜流泪,她不是无情,只是不敢再有情。 水暮颜凄凉的笑着,她的心乱了,洛神帝和白子佳的脸交互出现,枫叶雪的话提醒了她,白子佳已经黑化了,而她却浑然不知。 水暮颜一阵心酸,自己到底带坏了多少人,到底辜负了多少情?易雪尘死了,白子佳来表白,即便水暮颜不记得前日的事,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白子佳目的为何。 可水暮颜再也给不起了,不仅是因为心累了,更是因为再也没有机会了,水暮颜有限的生命里,不敢造次。 “没想到,到最后,我谁也护不住。”水暮颜笑得凄凉,她以为如今的自己与以前能有什么不一样,却原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洛神……”水暮颜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她望着西域的方向,狠下心,决定出兵讨伐西域。 在此之前,她要登基为皇。 水暮颜想到这里,眼泪又流下来,她真正要做的事情,终于开始了,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久到她都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成功。 “参星斗……”水暮颜不自觉念着参星斗,若不是自己逼退参星斗,是否白兰已经死了? 一想到是白兰待人找到了她,水暮颜心里更是惶恐不安,白兰像是一个魔咒,将她那颗心禁锢。 她对白兰的怨恨,对白兰的怀疑,对白兰的冷漠。终于都要烟消云散了,而她,对自己的态度,却是越来越不想放过。 水暮颜痛苦的皱眉头,她左手心传来钻心的痛,她像是一具尸体,被遗弃,被放在冰凉之地。 “呃——”水暮颜喉咙发出痛苦而悲哀的声音,仿佛在极力压抑什么,她捂紧了胸口,“呵呵……” 冰冷袭遍全身,水暮颜却再也不想寻找温暖,她心甘情愿的躺在冰凉的地上,感受着来自地狱的冰冷。 倘若放肆的人心是一场地狱,那么,她只是在地狱中寻找光明的一个人罢了。 而此刻的她,满心绝望,满是疲惫,再也不想寻找,放弃了。 雨雪宫。 千霏拖着惫懒的身子回来,门童还未开门便见她终于倒在门前,那双杏眼微微张合,好像在说,生无可恋。 水暮颜曾说,一遇千霏误终生,不遇千霏终生误。可如今看来,却是要反过来说——一遇暮颜误终生。 第93章 逼宫 不日,城荒殿中,洛神帝不请自来。 洛神帝冰冷至极,一双眸子寒冰万丈,她强行闯入城荒殿,将枫叶雪和白子佳围困。 白子佳刚听完枫叶雪对之前水暮颜的态度的描述,还很疑惑为何水暮颜不记得,此刻洛神帝来此,白子佳怀疑,是洛神帝封存了水暮颜的记忆。 白子佳开口便是一顿骂:“无耻!你以为你一次次封存小花儿的记忆,她便不会再爱我?你个败军之将!她心里始终有我!容不得你!” 洛神帝不明白白子佳在说什么,但是她看着对面红透了双眼,情绪崩溃到极点的白子佳,似乎懂了点什么。 从白子佳的话语里,她能知道水暮颜被封存了记忆,还是关于白子佳的。 “呵。”洛神帝扯开嘴角笑了。 白子佳尖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贱人!你把记忆还给小花儿!她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白子佳泪流不止,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敌不过洛神帝。 洛神帝笑得怪异,目光挑衅的看着白子佳,一本正经说道:“这一次,不是我封存她的记忆,是她自己封存了自己的记忆。与我无关。” 洛神帝眼神从容,白子佳看不出来任何撒谎的痕迹,可她不相信水暮颜会这么做,不合情理! “你骗人!小花儿怎么会封存我和她最美好的回忆!我告白了!她说她等那一天等了一生一世!怎么会舍得忘记!你骗人!”白子佳急得直掉眼泪,洛神帝污蔑她们的感情。 “既然你愿意自欺欺人,那我便不必劝你了。”洛神帝嘴角上扬,仿佛大胜。 白子佳看着她的笑,更加慌乱,心头一阵崩溃,喊声悲凉震天:“啊——啊——啊——” 洛神帝仿佛享受至极,嘴角始终浮现悲凉的笑,讽刺的看着疯魔的白子佳,大笑起来:“哈哈哈——” 画面诡异,两个女人像疯子一样,荒唐的在城荒殿上大喊大叫。 枫叶雪不敢过去抱住白子佳,他知道白子佳心态彻底炸了,水暮颜这一次,是将白子佳彻底毁了,毁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白子佳,我来,是要你与我一道逼宫!我要水暮颜退下来!做我的西域妖后!” 洛神帝眼神凌厉,霸道,狠毒至极。 “否则,我灭你师门,屠你风城,毁你所有!” 不日。西域和风城忽然起兵造反,大军直逼无忧宫,一切始料未及,水暮颜都来不及做打算,便不得不去面见她们。 清君侧——这是他们的旗号,同日,魔界多处发生暴乱,原本想要清君侧的部队也都隐忍不住,如同虫子一般,突兀出现在各个地方,水暮颜应对不暇。 无忧宫城门外。 洛神帝带着大军兵临城下,将无忧宫围堵得水泄不通,与她一道前来的白子佳等人也都一身戎装,仿佛今日真的是要置水暮颜于死地。 洛神帝抬头望着那高筑的城墙,心中五味陈杂,水暮颜在这高墙内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从未想过要去看她一眼,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这样的一个女人究竟哪里值得洛神帝爱? 洛神帝正视内心的真实感受,她在恨水暮颜的同时,爱上了这个与她一般执念成魔的人,爱得不可自拔,以至于自己都已经狼狈不堪了还要去爱这个人,拼尽全力想要来到她身旁。 白子佳看得出来洛神帝心里潜藏的恨和爱,洛神帝和水暮颜相爱相杀一辈子,早已不是第三个人能融得进去的了。连她白子佳,也终于在时间的长河里对她们之间曾经的温情不闻不问,也因为这段情本身在消逝。 若不是为了师门,白子佳可会出战水暮颜?白子佳不得不承认,她是想护着师门,而今水暮颜被天下人讨伐,她也终于是随大流。可她心里有个更强烈的欲望——惩罚水暮颜。 白子佳目光冰冷的望着那道高墙,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道高墙,带着权势,将她和水暮颜生生划开。们不当户不对,成为白子佳这一生最大的悲哀。 她极度自卑的看着那高墙,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即便到了此刻,她满盘皆输,功亏一篑。她仍旧想着,水暮颜或许见到她以后,不会那么狠心。 白子佳颤抖着,她不确信水暮颜对她,是否会如她所想一般。 白子佳看向洛神帝,那个大美人眼里也满是怨恨冰冷,一直深爱水暮颜的她,终于也开始怨恨了么? “呵……”白子佳不知为何,忽然讽刺的笑了,声音低沉冗长。 城门上的士兵神采奕奕,根本看不出丝毫紧张,这一点让城门下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惊,难道水暮颜以为一己之力可以覆灭他们所有人?这句话没人敢回答,毕竟谁也没见过一个拥有几十万年妖力的上古妖魔真正的实力。 城门忽然开了,所有人的心都开始紧张。 洛神帝一身黑色华服逶迤于地,冷酷高傲的脸庞上不见丝毫温柔,眼神冰冷却仿佛眷念万分,很复杂。 城门内大摇大摆走出来一个人,此人一身霸气装束,三千白发异常显眼,那张狂的脸上带着笑,仿佛是来迎接城外敌军的。 “这高墙之上布满军队了么?”洛神帝开门见山问她,这一路来根本没看到半个敌军,西域的兵力和白家军长驱直入。 水暮颜摇摇头,径直走到洛神帝面前去,仰面看着马上的人儿,笑道:“没有,我担心你们起冲突,全部撤下了。” 洛神帝冷笑,水暮颜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她真要被俘? 白子佳看着一脸有恃无恐的水暮颜,皱眉问道:“你速速投降,我们不会为难你,想必魔帝也会从轻发落的。” “从轻发落?谁能制裁我?”水暮颜感到好笑的看着白子佳,她笑白子佳看不清局势,这里早就是水暮颜的地盘了,他们的大军长驱直入又如何?倘若水暮颜不让他们离开,那便谁也走不了。 “别做梦了,我是来劝降你们的。”水暮颜又补充了一句,而后看向洛神帝,问道:“妖王殿下此行目的为何?” 洛神帝俯首看着那张玩世不恭又已经面带沧桑的脸,反问道:“劝降我们?那你能开出什么条件?” 水暮颜勾唇一笑:“第一,只要能策反妖王殿下归顺我,妖王殿下要什么我给什么。第二,若两位不肯降,那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在威胁谁?”洛神帝话语冰冷,眼神讽刺,水暮颜现在还值钱么? 白子佳看了洛神帝一眼,提醒似的说道:“堂堂西域妖王也会投降?岂不是笑话?会投降的话还带着兵马来此做什么?” 洛神帝眼里带笑,她翻身下马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水暮颜,轻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攻入无忧宫么?” 水暮颜勾唇一笑:“因为你已经没耐心再等我回心转意了,你来,无非就是为了打败我,让我乖乖听话。” “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洛神帝逼近一步,举起右手,一条又粗又紫的经脉十分显目。 洛神帝颇为怨恨的怼水暮颜说道:“看见了吗?这是我这一生为你差点死掉的证据,水暮颜,我九死一生的回来了,我再也不会容许你放肆,我受够了!” 水暮颜一把捏住那只手,反复打量,眼中还是平静:“活下来真不容易,看来妖王殿下要动真格了。” 洛神帝心里气得很,水暮颜就这么安慰她的?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冷漠!难道她洛神帝在她心里这么一文不值么……还是十四年来,千霏早就和她好上了? 洛神帝胸口起伏不定,情绪失控,她死死拽住水暮颜的手腕,警告似的说道:“跟我回西域!别在这里瞎折腾!” 水暮颜笑了笑,迎着日暮余辉看着洛神帝那张气得扭曲的脸,温柔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杀了我,带我的尸体回西域,洛雪儿不是会炼制尸蛊么?多我一个尸蛊也不多。” “水暮颜——”洛神帝将她强行拉入怀中,近在咫尺的死死盯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水暮颜勾唇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二,做我的帝后,共同被天下人讨伐。” “你疯了——”洛神帝又对她一顿嘶吼,水暮颜这么不想活么?与天下人作对! “给你三秒钟选择,否则我替你选择。”水暮颜语气极其平淡,连洛神帝都没料到一切会发展成这样。 洛神帝捏紧了那双手,水暮颜疼得直皱眉,却听得洛神帝咬牙切齿问道:“那你要如何选?” “若要我选,那我选我死。”水暮颜满不在乎的回答,气得洛神帝朝她喊破喉咙一般嘶吼:“你做梦——” “那你这意思是要嫁给我咯?”水暮颜勾唇一笑。 洛神帝松开那双手,幻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来,冷笑道:“要娶我?行啊,这对情蛊虫,你给我吞下去!” 水暮颜扫了一眼,又大又肥的虫子在蠕动,她不知道吃下去会怎样,可她不想违背洛神帝任何想法,恶心是恶心了点,不过还是可以吃下去的。 水暮颜抓起一条就吞下去,一扭头就开始捂嘴,险些呕吐,她皱眉说道:“能不能下次烤熟了给我吃?太恶心了。” 洛神帝没想到水暮颜会这么毫不犹豫吃下去,她愣了愣,而后抓起另一条,吞下去,脸上却笑开了,带着悲凉。 “这是情蛊,倘若你背叛我,便生不如死!比寒毒厉害百倍不止!”洛神帝一把狠狠砸了木盒子,冷眼看着水暮颜那不以为然的脸。 “哦。”水暮颜笑了笑,而后忽然叉腰对白子佳说道:“白子佳,现在西域的兵力阵前倒戈,你这一众师门还不撤回去?难道你想全军覆没?” 白子佳气得下马来看着洛神帝,大声质问道:“你真要阵前倒戈?她智障你也跟着一起智障吗!” “我就是要她,既然目的达到了,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你不回去的话,我不介意立刻和你打起来。”洛神帝也跟着帮腔。 白子佳气得胃疼,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这么一场规模浩大的出师伐逆臣就是为了给她们秀恩爱用的?她白子佳像个猴子一样被戏耍了! “你一个神来这魔界,若不是师门护着你,想必你无处容身。现在何苦做无谓牺牲?自己掂量掂量白家军和无忧宫的悬殊,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傻了。”水暮颜叹了一口气,像没事人一般扭头看向洛神帝,坏笑着。 “呵……”白子佳眼神空洞,被水暮颜一句话扎得鲜血淋漓。 洛神帝问她:“我洛家军如何处理?” 水暮颜看了一眼夕阳,意味深长笑了笑道:“全数遣回西域,我无忧宫可养不起这么多闲人,养你一个就够了。” 洛神帝勾唇一笑,反问道:“你这是把我当人质?” 第94章 我爱你,洛神帝 “不!”水暮颜坏坏一笑,摸了摸鼻子,一脸流氓气息说道:“你娘家人太多,我实在养不起,我很穷的,只能养得起你。” 洛神帝懒得与她贫嘴,只想跟她回去,看看她到底要耍什么鬼招数。于是洛神帝转身看了一眼洛至,吩咐道:“听她的,你们回去吧。” “这!妖王殿下万万不可!还请妖王殿下三思!”洛宁气愤的看着水暮颜,满心嫌恶,她这是要将洛神帝拉入深渊! 洛神帝却是不管不顾,凑上前去,捏着水暮颜那张脸,带着一脸警告的笑容:“娶我你要付出代价的,你那些个莺莺燕燕死在我手里我可不负责。” “我这三宫六院就你一个人,你要杀谁啊?”水暮颜朝她流氓的一笑,而后众目睽睽下拦腰抱起洛神帝,大摇大摆进了城门。 而洛神帝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过,她仰面看着抱着她的水暮颜,眼神恍惚了,这一切是真的?水暮颜那样狡诈的性子,她轻易收服了?水暮颜这么宠溺的抱着她,又是因为心里有几分害怕? 洛神帝靠在水暮颜胸口,听见了心脏突突的声音,洛神帝眼眸温柔,全然不见方才的狠厉,她轻声问道:“怎么心跳这么快?” 水暮颜双眼直勾勾看着前方,仿佛怀里的东西很容易便碎了,她温柔回答:“因为你我竟然还敢结为夫妻,我有些不敢相信,好像在做梦。” 洛神帝看不出水暮颜有任何撒谎的痕迹,可洛神帝同样觉得一切虚无,九死一生后她再也不敢相信曾经自欺欺人的那一套。她知道自己像个笑话,包括今日的一切,她的的确确就是个笑话。 想到这里洛神帝不由得将洛神帝抱得更紧了,水暮颜忽然觉得脖子被加重了力道,她低头看了一眼闭上双眼的洛神帝,心里在滴血,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她欠洛神帝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她脚步放得有些慢,她不知道千霏看到洛神帝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是她绝不会让洛神帝再受到半分伤害,她无法弥补那些所犯下的错和亏欠,她更加无法偿还。 白子佳站在城门口看着她们渐行渐远,不知怎的,白子佳眼里落下泪来,若非亲眼看着水暮颜将洛神帝抱在怀中,眸中尽是温柔。她一定不敢相信水暮颜回心转意了,并且真的心里眼里最重要的是洛神帝了。 “呵。”白子佳凉凉一笑,“果真如此……” 水暮颜为了洛神帝所以自行毁了记忆,而她白子佳苦心孤诣,不过笑话一场。 时间证明了一切,时间打败了白子佳和水暮颜的纠葛。 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一方还在坚守,而另一方却散场,留下的人彷徨不知所措,一败涂地。 白子佳嘴角浮笑,心里眼里尽是悲凉,命运终究还是偏向了背叛那一边。 她还有师门,那颗心最后的寄居之地;她还有师门,收留她的孤独寂寞;她还有师门,她除了师门已经一无所有。 枫叶雪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白子佳,小心翼翼问道:“师父,现在我们怎么办?” 白子佳微微皱眉,尽力克制悲伤的情绪,挥了挥手有气无力说道:“回风城,我还不想咱们师门白白牺牲在这里。” 枫叶雪看见白子佳上马后有气无力,整个人仿佛内伤一般无精打采,他自己也清楚,水暮颜之所以留着风月林和风城不动就是顾及他们之间的情分。水暮颜不想拉他们下水,所以那么态度坚决。 可枫叶雪不知道的是,水暮颜和白子佳之间最后的温柔已经被水暮颜亲手斩断。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此生慢慢纠缠的人,又一次先离去,留下不肯认输的白子佳一个人凌乱。 “师父,你还好么?”枫叶雪打马追上去,看了一眼白子佳。 白子佳十分伤情的看了一眼枫叶雪,而后快速打马离去,她被风迷了眼,不小心掉落两滴泪来。 桃夭殿。 水暮颜一路将洛神帝抱回来,眸中温柔不曾改过,连洛神帝都以为水暮颜是老了数万年一般,一身暮霭沉沉的气息。 水暮颜将洛神帝放下后,只是转身去倒茶,仿佛,一切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喝茶。”水暮颜递过去一盏茶。 洛神帝看着那波澜不惊的人,心里又慌又痛,面对水暮颜,怎么她就这么软弱?水暮颜三两句话便让她投降,之前那么多怨恨竟然生生被压下去。 水暮颜见洛神帝有些愣神,心里大概都猜到了些,但水暮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茶水轻轻放在了洛神帝手中。 “颜。”洛神帝如往日一般温柔,并没有什么不同。 水暮颜静静看着她,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你怎么愿意娶我?一早谋划好了吧?”洛神帝仔细想来,水暮颜今日的行为那么自然,像是演戏一般,毫无破绽。 水暮颜笑了笑:“你既然愿意嫁,何必问这么多?” 洛神帝一把丢掉茶水,将水暮颜猛地拉入床上,随后拉上帷幕,欺身而上,眼里满是怒火。 “呵……”水暮颜闭上双眸,痛苦漫上心头。 洛神帝见她无动于衷,更是心疼得落泪:“我们怎么会这样……” 水暮颜一脸平静回答她:“因为我们的情分已经耗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不过是怀念,偏生,你要死抓着不放。” “你骗人!不是这样的!”洛神帝红了眼眶,直勾勾瞪着水暮颜,身下这个撒谎成性之人最会说话骗她! 水暮颜悲凉一笑:“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欺欺人,还不愿意改。” “你究竟要把我逼到哪一步才算完?”洛神帝砸下泪来,滴落在水暮颜脸上。 水暮颜望着她那绝望的容颜,眼角也滑落泪来,她终于懂了一个道理——不平衡的爱,终究会化成不甘和恨。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的身子也终于挥霍完了。”水暮颜轻轻闭上双眼,这么说道。 洛神帝伸手抚上那张脸,轻声问道:“你知道你身体不行了?那你为何还甘心吞下情蛊?” 水暮颜凝视她,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身子被洛雪儿毁成什么样了,可我知道,你也活不长了。而我,被寒毒折磨得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所以,我回来以后就没打算一直活下去。可我还不能马上死,我还有要做的事,不过马上就做完了。” 洛神帝眼中的泪落得更急促,水暮颜又是为了别人!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么?”洛神帝说着已经掐住了水暮颜的脖子,手腕渐渐用力。 “死又何妨?我从来就没在乎过。我欠你的远不止一条性命,你要什么便拿走什么。”水暮颜心凉如水,在心底最深处,却有一种爱恨交织的感觉在生生被压抑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破茧而出。 “果然啊,对付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牢牢的控制住你。对你的让度,只能纵容你这嚣张的性子!” 洛神帝气急了,粗暴的吻上去,她本想将水暮颜牢牢把控,却不想这一次老马失蹄,被水暮颜反攻。 “唔……你……”洛神帝吐字不清,水暮颜已经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不安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身上人,下手时有点狠,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水……”洛神帝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水暮颜像一只发疯的野兽一般,强烈的占有欲让洛神帝完全被动,她不曾想过水暮颜恨起一个人来可以这么狠。 水暮颜很快放开了她的唇,粗暴的撕裂洛神帝胸前的衣物,挑眉对她一笑:“你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想要留在我身边,好啊,既然你不嫌弃我是个恶魔,那我也不介意将最后的理智碾碎。洛神帝,你要玩火,我陪你啊!” 水暮颜落泪,眼泪急促,她用力的啃咬着洛神帝那白皙的玉颈,双手将洛神帝搂得紧紧的,仿佛要将洛神帝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洛神帝美丽的脸庞带着伤情,眼底却又那么满足,她哭泣着轻声说:“颜,我真的好想你是我一个人的,就像现在这样,好吗?” “……”水暮颜停止动作,狠狠捏住洛神帝的脸,带着泪问她:“洛神帝,你是贱还是自甘堕落?嗯?” 洛神帝看着水暮颜眼里带着无尽的恨意,她温柔的脸庞被捏得微红,那颤抖的声音轻轻说道:“我要你心里眼里都只有我洛神帝,就像我的生命被你强行占有了一般。水暮颜,你不觉得你已经毁了我整个人生么?我贱或者自甘堕落,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你不想被我赖着,还是你舍不得将你内心最暴虐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 洛神帝这话将水暮颜逼得紧,水暮颜到底是怕伤了她呢,还是怕继续亏欠? “呵,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甘愿陪着我,我自然来者不拒。只是洛神帝,我水暮颜谁都可以不要,自然谁都可以杀,你真要将你自己放在我这刀尖上么?” 说着,水暮颜又捏紧了几分,洛神帝感受到一阵疼痛。 “绝不后悔!乐意之至!”洛神帝也是一脸怨恨看着水暮颜,目光中尽是贪欲。 “……”水暮颜沉默着,手中的力道小了些。 片刻后,水暮颜眼里复杂的情绪消失殆尽,她笑得放肆:“好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帝后了。” “呵,是你的女人,不是帝后。”洛神帝纠正她,温柔的伸出手去搂住身上人的脖子。 “好,你是我的女人。”水暮颜满心欢喜,将洛神帝压在身下,目光灼热,却满是安心。 “呵……”水暮颜呼出冗长的叹息,而后重新温柔的吻上洛神帝那残留着血腥味的唇。 “唔……颜……唔……”洛神帝意乱情迷,她要趁此机会将水暮颜的心牢牢拴住,机不可失。 水暮颜很清楚洛神帝的意图,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这许久以来对洛神帝的思念,对她的怀疑,对她的爱,对她的恨,此刻都化作暴虐般的爱。水暮颜企图将洛神帝生吞活剥,这样,洛神帝即便改了心意,也被水暮颜吃掉了,之后,洛神帝便再也没机会扭转。 水暮颜可悲得像一只禽兽,她所有的坚强都化作云烟,不堪一击。 第95章 诀别千霏 “颜……啊……颜……”洛神帝感受到刺痛,激烈,暴虐,占有,不甘…… 水暮颜听着她略带沙哑的嗓音,只觉得像是催情的药一般,手下更加用力,整个人已经陷入情爱的漩涡里,不可自拔。 水暮颜悲凉的泪还在落下,她疯狂的啃咬着洛神帝的每一寸肌肤,一边害怕伤着她,一边又生怕这份爱不够深,生怕自己还隐藏得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洛神帝看不见怎么办?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水暮颜大哭,情绪崩溃,口中除了嘶吼般的这一句话外,再无其他。 洛神帝妖娆的将身体送过去,极力勾引着水暮颜,势必要将水暮颜拉入欲望的深海,埋葬她所有的理智。 水暮颜也终于沦陷,对洛神帝终于是再无怜惜之意,狠狠的占有着,好似强暴一般…… “疼……颜……颜!”洛神帝被她弄疼了,忍不住求饶,那双手还未用力推拒身上的人,又被狠狠按在床上。 “颜……”洛神帝放弃了挣扎,任由水暮颜将她蹂躏,她在痛苦里感受着水暮颜对她的爱恨,对她的纠缠不休。 翌日。 洛神帝躺在水暮颜怀里,姿态安详,只是,一身的伤痕着实令人咋舌。而紧紧将她困在怀里的水暮颜此刻睡得十分香甜,那眉头却还不肯轻易舒展。 洛神帝伸出手去轻轻按压那紧皱的眉头,却立刻被抓住了手,吓得她抖了抖。 水暮颜缓缓睁开双眸,温柔一笑:“你动一下我都会醒,你可别妄想从我这里跑掉。” 洛神帝翻身压住她,趴在水暮颜身上,目光柔柔看过去,浅浅一笑:“求都求不来此刻的美好,我逃什么呢?” 水暮颜又是一笑,随后看着洛神帝满身的伤痕,不忍心的伸手去触摸。 洛神帝见她满目伤情,轻声安慰道:“没事,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你骗不了我。”水暮颜嘴上说着心疼洛神帝,一双手却十分色魔的又抚上了不该抚上的地方。 “这次,我温柔些。”水暮颜不等洛神帝反应过来,便搂住洛神帝,作势又要…… “颜……纵欲过度不好。”洛神帝试图劝她,却被她吃得死死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水暮颜极其温柔的将她放平,埋首下去…… 水暮颜抱着洛神帝回来,并共宿一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无忧宫,她兵不血刃便平息了这场战争,无忧宫内更是将两个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住在雨雪殿的千霏很快便赶来一看真相了。 千霏赶来时,正撞见她们用饭。 洛神帝坐在水暮颜怀里,一身的爱痕明显,千霏心头似有千斤秤,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水暮颜一会儿夹菜给洛神帝吃,一会儿端茶递过去,满脸堆笑,目光里满是霸道和深情,那副殷勤又真心的模样着实刺痛了千霏的眼。 千霏愣在不远处,心疼得滴血,水暮颜终究还是要了洛神帝…… 千霏试着走过去,眼中的泪在打转,可她还未靠近便听得水暮颜头也不回的一句:“我们在吃饭,有什么话一会儿吃完饭再说。” 语气之冷让千霏深感无措,才一夜罢了,水暮颜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水暮颜就这么怕千霏伤到洛神帝么? “水暮颜,你这话什么意思?”千霏没好气的问她,人已经走到了桌前,盯着两个人。 水暮颜将碗筷一搁,沉默片刻,而后抬眸正视千霏说道:“现如今千秋谷势力已经够大了,天下三足鼎立,纵使白兰出来也不能拿你怎么办。我对你的亏欠已经尽力去弥补,虽然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可是千霏,从此时此刻起,我已经只能护着我的女人了,其他人,往后靠,包括你。所以,这无忧宫你要继续待着也好,或者你要回千秋谷也罢,都好。只是有一点,你的怒气不要迁怒到我的女人身上即可,否则。” 千霏坐下来,目光冷冷看着水暮颜,讽刺问道:“否则如何?你要杀了我么?” 水暮颜满不在乎瞥过去,随后冷淡说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舍不得杀你,可我更舍不得让我的女人受伤。倘若你执意要欺负她,那也别怪我欺负你,毕竟现在我是大权在握,想要对你的千秋谷做什么是易如反掌的事。” “水暮颜你不要欺人太甚!”千霏怒拍桌,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水暮颜迅速的拦下了,冷着脸对她说:“你堂堂千秋谷一把手,横刀夺爱不成因爱生恨了么?传出去颜面何存?你不要脸千秋谷还要脸的吧?” 千霏气得当场掀桌,水暮颜连忙抱着洛神帝闪退一旁,洛神帝低低沉沉的一声闷哼引得水暮颜紧张的望过去。 “没事。”洛神帝摇摇头,一脸温柔。 水暮颜这才安心了些,而后满眼嫌弃的看着千霏说道:“明日你便回你的千秋谷去吧,这无忧宫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千霏指尖扎破了手掌心,她明知道水暮颜是故意说话气她的,可她心照旧疼,水暮颜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洛神帝不怕死愿意陪着她,那她千霏也不怕死! “水暮颜,你赶我走是不是?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千霏红了眼,掌心的血滴落在地上,刺痛水暮颜的双眼。 水暮颜微微皱眉,放下洛神帝来,而后幻化出红玉萧来,当着千霏的面折断,并狠狠砸在千霏脚下,绝情的说道:“我不仅是赶你走,我还想和你一刀两断。” 千霏看着断成两截的红玉萧,眼泪刷的流下来,水暮颜做得太过分,也太幼稚了。 她心疼的弯下腰去捡起来两截红玉萧,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得水暮颜一句话:“我对你的忍耐到头了,日后我们两不相欠,还望千谷主自重。” “呵……”千霏捏着那两截断萧,流着泪,凄凉的笑着,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心里清楚得很,两个人从此陌路天涯了。 水暮颜忽然转过身去,呼吸急促,但她极力隐忍,除了站在她身侧的洛神帝看见她哭成狗了,谁也看不见她现在表情有多不舍有多绝望。 千霏盯着水暮颜的身影看了许久,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该走了,该走了,该走了…… 千霏沉默着,流着泪,也不再看水暮颜一眼,满是绝望,愣神片刻后便化为一道白光离去。 知道千霏走了,水暮颜也终于不必克制情绪了。 水暮颜缓缓蹲下身子,抓着头发,任由泪水汹涌,心脏骤然疼痛难忍,她又死死捂住胸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洛神帝蹲下身子去看她,伸手为她拭去泪水,试图安慰水暮颜,水暮颜却一个劲的摇头,将那张仓皇的脸藏在白发之下。 “你还有我,乖。”洛神帝这么安慰她,洛神帝舍不得她落泪,从来都是如此。水暮颜一哭,洛神帝便慌了。 夜里。 洛神帝与她同榻而眠,两个人相对无言,洛神帝沉默良久后轻轻挨着水暮颜的肩头,水暮颜一下子扭头看着她,坐起身来。 洛神帝也微微抬头,心里微微失落。 水暮颜将白发往后一撩,躺下来伸出手将洛神帝搂入怀中,温柔一笑:“我怕你压着我头发我不好动。” 洛神帝笑了笑,紧紧搂住她的脖子,轻声道:“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啊。”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迟缓的回答:“我也等了好久。” 洛神帝明显感受到身边的人已经成熟很多,也疲惫不堪,洛神帝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仿佛原本不平凡的生活一下子归于平淡,似乎缺了点什么。 “颜,我有几件事想问你。”洛神帝开口道。 “你问。”水暮颜侧过身去贴近洛神帝,不由自主抚上那张温柔的脸庞。 “我去西域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你,难道你没想过我出事了么?” “想过,我去过西域,可是洛雪儿不让我见你。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这十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每天都会想你,偷偷地想,正大光明的想,一直在想。” “是么?那你想我做什么?” “想你的好,想我们的过去,想我们的未来。想着,什么时候你会突然回来,继续和我打打闹闹,相爱相杀。想着……我会不会有一天失去理智,将你也据为已有。” 洛神帝心下一片感动,她飘若浮萍的心终于有着落了。 “如果我死在西域,你会来找我么?” “那我陪你一起死。” “别人怎么办?什么时候我那么值钱了?” “别人不是我媳妇儿,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至于你什么时候这么值钱,大概是在我发现我爱上你不可自拔的时候吧。” “呵,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竟不像是真的。” 水暮颜眼角滑落泪来,她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世间她最忌讳的人便是洛神帝,她一直不敢相信洛神帝会和她一生一世,自己猜忌了一世,耽误了彼此一世。 “对不起,耽误了你一世。”水暮颜泪落得更急了,眼下若非洛神帝出了事,又主动回来找她逼婚,如此明显的爱意,水暮颜不瞎。若非如此,她或许这一生都不想要去招惹洛神帝了。 水暮颜已经将自己定为不祥之人,她信了命,信了错过,信了注孤生。 她至今分不清洛神帝对她是爱还是执念,就像她用了半生才分清楚她对千霏是爱而非爱情。她之前的的确确爱上了落九霜,她固执的以为自己爱上的是千霏的影子,殊不知,落九霜本身才是她爱的。 水暮颜的泪滑落在洛神帝脸上,洛神帝不住的为她拭去泪珠,问了一句:“颜,你怎么打算以后的?” 水暮颜忽然沉默了,怎么打算的,当然是死路一条。 “还债,赎罪。”水暮颜给出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话语。 洛神帝抱紧她,默默流泪,时至今日,水暮颜心里眼里最重要的人依旧不是她,水暮颜将对他人的亏欠看得太重。可洛神帝愿意陪她,生死相随。 “我忽然好后悔逼你吞下情蛊。”洛神帝落泪,她终于逼水暮颜承认了自己的地位,却将这美好急剧缩短。 “不必后悔,我一直在等着你只剩下我的一天。洛神,我是不是太狠毒了?连你,都这般算计。”水暮颜锁着眉宇,将心底的贪欲说出来。 “你不是算计我,而是将我们的未来千方百计打算着,若我不来,你便不会要我,我不是孤身一人,你也不会要我。”洛神帝从头到尾都是最明白水暮颜要的是什么的人,所以她走的每一步,都没输过。 “是我太悲哀,不得所爱,便恨不能拖一个人下地狱,和我一般可怜。”水暮颜终于承认自己可怜了,两行泪无声落下,所有的自尊此刻被放下,她也不过俗人一个。 “来生,我要做个大俗人,贪生怕死,贪财好色,每日混吃等死,碌碌无为一生。遇见我所要遇见的人,好好过一生。”水暮颜不甘心的泪从眼角滑落,她痛恨自己的灵体是彼岸花,注定生生错过。 情爱于她如同指间沙,越是握紧,流失得越快。就像情浓时,必是分离。她这一生,竟毫无例外。所爱之人,一个个的都在情浓时与她分别。 “我一向不信天命,自负可以掌控命运。我想着,是不是我性子演变了我这悲哀的一生,可我到头来才发现,即便我改了性子,也抓不住我要的人。不管我变化如何,失去的永远不会回来。” 洛神帝知道水暮颜在说什么,那些藏在水暮颜心里的美好,每一段情,都不得善终。 “是我不该痴妄,不该招惹他人,破坏了自己的运程,也耽误了别人的命格。司命说得对,我早该认清现实,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命里注定没有的,如何强求得来?” 水暮颜笑了笑,看着洛神帝,轻轻抚上那温柔的脸庞,深情说道:“一世长安,唯你陪我罢了。对我始终不忍折磨的,也不过一个你罢了。小狐狸,你说,那年青莲池中,是不是因为唯有我的彼岸花时红色,所以入了你的眼?” 洛神帝闻言笑了,回忆灌入脑海,她仿佛看见了那年的桃花盛开,粉嫩的花瓣飘在青莲池中,与那鲜艳的红色相辅相成。只那一眼,她便爱上了这朵浑身邪气的彼岸花。 “青莲池中独你一朵彼岸花,你说说,这还不惹眼?”洛神帝轻轻啄了水暮颜的唇角,惹得水暮颜一脸开心。 “是,惹眼。”水暮颜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流氓,吐息间眼神娇媚,“那,你这窈窕的身段也是分外惹眼,我看上了,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水暮颜不安分的手将洛神帝又揽入怀中,片刻间便又抚上那温香软玉,纠缠起来。 若是注定有这一天,洛神帝是否会加快自己的脚步?她不知道现在的结果算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 她以为逼宫,可以将水暮颜带回西域,强行成亲。却不想被反撩,做了水暮颜的身下受。也许,这也是命定,一切无可改。 第96章 夺位 霜雪宫。 洛神帝回来了,梦魇心绪不宁一夜,她轻轻咬着唇齿出神一夜,胡思乱想了一夜,比起之前洛神帝快要逼宫的时候更为心情复杂。 月儿透过窗棂照射下来,映得她的脸庞有些悲伤,那双棕色的眼眸轻轻流转,仿佛薄雾遮月。 “诶……”梦魇闭上眼,又睁开,实在难以合眸。 是夜静谧,寒风彻骨,将窗棂吹得哗哗作响,梦魇抱着睡枕难安,她不知道天明后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大变数,对于水暮颜,她感到些许恐慌。可这恐慌却是来源于害怕失去水暮颜,仿佛,洛神帝的归来不会将水暮颜救出水火,反倒是会将水暮颜拉入更深的深渊。 梦魇心里隐隐作痛,她心烦意乱的皱着眉头,一双眸子凝重的发着呆。 “水暮颜,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梦魇心里猜测着,水暮颜仿佛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接下来,是放白兰出来? 一想起白兰,梦魇不由得发抖。一代帝王,竟然被曾经最信任的臣子夺位,幽禁,换做谁,这都是莫大的耻辱。 所以,对于水暮颜,梦魇不敢信。这个人太可怕了,翻脸无情一瞬间,从来不留余地,甚至不给自己留退路。 “真是心烦!”梦魇将睡枕砸出去,随后倒在身后的墙上。 她垂下的手不经意间又碰到了另一个睡枕,梦魇微微垂眸望去,一对鸳鸯戏水,仿佛在笑她。 “呵。” 梦魇无力的苦笑,自己跟着瞎折腾什么呢?她与水暮颜之间,连朋友都不是,更别想有什么其他关系。 可……梦魇叹息一声,她到底还是对水暮颜上心了,她还没来得及将水暮颜看个彻底,便被水暮颜给装进了袋子里。 梦魇猛然想起来被水暮颜困在心里的那些日子,每到夜里,水暮颜那些悲伤便漫天卷地而来,将梦魇也笼罩得难受,仿佛要窒息。那时候,梦魇在想,水暮颜该是多想不开的一个人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一到白昼,水暮颜又仿佛没事人一般,整个心态嚣张跋扈,天下唯吾独尊一般。 孤寂,或许是一种人人都有的病,犯病时,总想有份温暖可以治疗自己,所以,大概,水暮颜一生都在寻找这味药。 梦魇低头思索,自己这一生是否也需要寻找这样一味药?如果需要,这茫茫世间,又要从哪里找? 不知为何,梦魇脑海里频繁浮现的都是水暮颜,仿佛梦魇这前半生都是被水暮颜占据了。 “唔……”梦魇语塞,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击打着一般,她望了望窗边的夜色,有些想水暮颜了。 梦魇扯了扯被子,习惯了水暮颜在身旁,忽然间只剩下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 月色正浓,梦魇抱着被子发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寂寞,仿佛天地间都是一个个孤独的人,凑在这世间,人头攒动,看起来好繁华。 雪寂殿。 洛神帝瞧着身旁搂紧自己的人,心中满足,又有些惶恐。水暮颜那一头苍苍白发,都是为了洛神帝。 一想起水暮颜刹那白头,洛神帝便忍不住落泪,那是何等痛苦才会如此?若非如此,洛神帝也不会再次沦陷。诈死一事本就是预谋,却不想水暮颜原来这么在意她洛神帝,这让洛神帝受宠若惊,也愧疚满怀。 “颜。”洛神帝轻声呼唤水暮颜,那睫毛微微颤抖的人似乎已经醒来。 水暮颜沉重的呼吸一声,微微睁开双眼,看着躺在怀里的人,勾唇一笑。 洛神帝也朝她一笑,而后为她理了理乱发,轻声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太清楚。”水暮颜这么回答,若有其事。 洛神帝知道水暮颜又在犹豫,下一步水暮颜究竟会怎么走洛神帝不清楚,只是,洛神帝多想和她同生共死。 “眼下千秋谷不断在壮大,四下的叛军也都平息,顾墨云也被你废了一半修为,卫翎霄和白凌鸢成为堕神,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么?”洛神帝猜想,大概就只剩下白兰了吧。 水暮颜宠溺的捏了捏洛神帝的下巴,笑道:“夺位。” “……”洛神帝愣住了,夺位?水暮颜真有如此野心? “你真要这天下?”洛神帝轻声问她,语气里满是悲哀。 水暮颜只是轻声叹息:“我不要这天下,如何将南城划分给千秋谷?” 又是为了千霏,水暮颜这心里还能装点别人么?洛神帝为她赴汤蹈火,原来也不过如此? 洛神帝为自己而心痛,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她也终于明白一点,水暮颜对她的爱不可能是自私的,纵使水暮颜为她一夜白头,纵使水暮颜这么多年来始终不嫁不娶,纵使水暮颜一再对她纵容。 可这些都不代表着水暮颜心里最重要的是她,或许,换一个人的话,一切真的会不一样。比如之前水暮颜为了千霏自毁修为,比如之前水暮颜为了放走白子佳甘愿得罪白兰,比如水暮颜为了复活千霏付出了那样沉重的代价。 洛神帝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她搂紧水暮颜的双手仍旧不愿意松开,纵使抱紧水暮颜一分她的心更疼一分,可她依旧不肯放手。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一败涂地的原因,因为她疼了还不知道松手。 水暮颜一直沉默着,真的再也没有开口和洛神帝说过半句话,而两人都知道彼此没睡着。 洛神帝闭上眼回想过往,自己费尽心机要的结果究竟是什么,一开始是想知道水暮颜究竟有没有心疼过临安那个可怜可悲的洛雾秋;后来,洛神帝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内心的保护欲让她想护着要强的水暮颜;再后来,她想起来前尘往事,不甘心自己几世轮回都得不到水暮颜,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情爱;最后,她明白了什么是爱,一直小心翼翼爱着水暮颜,一直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霸道,一步步走进水暮颜的心里。 她以为得到以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却原来,没有多大不一样,因为水暮颜终于是承认了她们之间的情爱,一切还是照旧,没有什么不一样。 洛神帝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很可悲可笑,拼了命去执着的东西到头来只是昙花一现,甚至,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只觉得失落至极,只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躺在她身旁的水暮颜一夜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敢翻身,怕惊扰了洛神帝。 水暮颜心里在挣扎,她万分舍不得洛神帝死,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欠下的债必须还,她前半生造孽太多,后半生就该偿还。她的幸福竟然是葬送在自己手里,也就是这么一刻,她后悔莫及。 用不了多久白兰就会出来,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洛神帝势必会陪自己一起死。一想起洛神帝为自己付出了太多,水暮颜就忍不住泪流。 这最后的时光,她水暮颜不负洛神帝,管他是谁,都不能伤了洛神帝半分。水暮颜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叶障目,又心甘情愿得很。 水暮颜忽然心疼的将唇印上去,洛神帝微微睁开双眸,吓得水暮颜赶紧缩回来头。 洛神帝娇媚一笑,借着光看着那小心翼翼的人,而后很温柔的问道:“不做柳下惠了?” 水暮颜看了一眼堆到床前的光,笑着再次印上唇,温柔的试着去爱洛神帝。 洛神帝忽然拦住她,笑问道:“你老实交代,你碰过几个女人?” 水暮颜顿了顿,说道:“我数数……” “还数一数!”洛神帝气得拉上被子裹住自己,缩成一团。 水暮颜笑着抱住那一团,笑道:“我睡过桃夭神尊,睡过西域妖王,睡过我的帝后洛神帝,加起来才三个,多么?” 洛神帝闻言哼了哼,酸溜溜的说道:“啧啧,平日里没见你少撩姑娘,就没动过心?” “有贼心没贼胆,我就这么点胆子,用来爬上帝后的床就很了不起了,哪儿敢奢求其他的呀。”水暮颜又开始油嘴滑舌,一点点凑近那张美丽的脸庞,借着温柔的光打量身下人的温柔。 “你要干嘛?”洛神帝看着身上的人一点点靠近,明知故问。 水暮颜温柔一笑:“洞房。” “婚礼都没有,哪里来的洞房?”洛神帝开始傲娇,当初水暮颜逃婚一次,后来她也逃婚一次,两个人算是扯平了。 “明日就开始办理,过几日我便娶你,立你为后。”水暮颜信誓旦旦,手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洛神帝死死拽住被子,调皮一笑:“不知道是谁说过,男人在床上说过的话最是不能信,那你现在说过的话我能信么?” “我是女人,说的话当然能信啦!”水暮颜两眼瞪得大大的盯着那故意为难她的大美人。 洛神帝又是傲娇的一声哼唧,嘟囔着:“突然对我这么好,你吓着我了。” “是吗?还有更吓人的你要不要看?”水暮颜开始耍流氓,极尽温柔极尽色狼地贴近那张温柔的脸。 洛神帝松开手搂住她脖子,笑问:“还有什么更吓人的?” “脱衣服耍流氓见过没有?”水暮颜一副色狼模样压上去,两人对视良久,终是一笑。 洛神帝伸手抚上那张满是疲惫的脸庞,轻声问道:“娶我是你的本愿还是为了安抚洛家军?” 水暮颜心疼得盈了泪,大概自己给洛神帝的只有伤害,所以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假的。水暮颜一时间茫然无措,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洛神帝安心。 洛神帝见她不回答,便换了个问题:“如果我没有举兵造反攻入无忧宫,你这辈子还会来见我一面否?” 水暮颜笑得悲凉,当然不会,她不想拖累洛神帝,早就计划好了以后,洛神帝生死不明对水暮颜而言没有好坏之分,不打扰才能永远不拖累。就像水暮颜放下白子佳,放下顾墨云,放下白兰,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而洛神帝忘记她也只是需要分别和时间罢了。水暮颜就是这么无情。 “当然不会。”水暮颜回答得很直接,而洛神帝也终于只剩下悲哀。 第97章 登基 “立你为后,不是为了安抚洛家军,我只是——”水暮颜微微皱眉,心中却是凉透了,“只是为了将你的西域妖王分给白子佳。” “……”洛神帝眼眶里满是泪水,不敢相信这是水暮颜说的话。 水暮颜忽略掉洛神帝那眼里的泪,平静的看着那双桃花眼落泪,自己却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要陪我一起死?” 洛神帝急促的落泪,不甘心和怨恨终究是爆发了,她用力捶打着水暮颜的肩头,无助的呜咽着,三两下后埋在水暮颜颈肩,嚎啕大哭。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面无表情轻声道:“既然都要死了,王位让给别人又何妨?我收了你一个妖王之位,还你一个帝后。” 翌日。 雪寂殿。 龙皓天来找水暮颜,开口便是:“如今你心愿已了,是否该兑现承诺?” 水暮颜有些呆滞的目光望着龙皓天,沉默许久后,才不急不缓点头,“嗯。” 龙皓天看得出水暮颜眼里的落寞,水暮颜害怕白兰出来后对她赶尽杀绝吧?还有她的那些个朋友,只怕谁也逃不了。可龙皓天又有什么办法?水暮颜从造反的那一日便该猜到有此结局。 龙皓天脸色有些复杂,那双眼眸里满是欢喜,可当他正对上水暮颜那双伤情眉目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酸。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将水暮颜看得比较透了,水暮颜那原本的一身怨恨早就被时光消磨了,她心中更看得重的是责任,是天下。 龙皓天忍不住问她:“以后怎么打算的?” 水暮颜凝视他,而后叹息:“随缘。” 龙皓天想开口劝她,却发现那双眸子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水暮颜这么多年来的压抑龙皓天也看在眼里,于是更不敢劝。或许,水暮颜早就视死如归,或许,她早就认命,或许,一切天注定,无可改。 “那,我们何时去迎接魔帝?”龙皓天又迫不及待问出这话。 水暮颜微微皱眉,抬眸看他,许久,才说道:“过几日,白曦继任少帝,他便出来了。” 龙皓天点点头,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又说不清。 “好,静候佳音。”龙皓天终还是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随后退出了雪寂殿。 厚重的木门缓缓被关上,发出沉重而冗长的声音,门外的光线一点点被吞噬,水暮颜就坐在案牍前,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一点点消失的阳光。 她微微合眸,仿佛看见了谁,又仿佛那空气中跳跃的,本来也就是万年如一日的阳光。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白兰,你真是众望所归呢。”水暮颜这么说着,目光有些悲悯,一想起白兰,水暮颜便只剩下叹息。 “白子佳……”水暮颜想白子佳了,她退兵回去,还会做什么呢? 水暮颜狠狠皱眉,她没想到,数万年前她险些灭了白子佳的师门,数万年后,白子佳又带着师门来灭她。 她们之间,是否注定是对立? “师门……呵,早知道你最重视师门,我算什么。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成全你的誓约,两不相见!”水暮颜泪水一下砸下来,她怨恨的闭上双眸,一个念头生在心里。 风城。 城荒殿。 白子佳愣在那里,目光呆滞,水暮颜和洛神帝上演的这出戏太过于扎心,她到现在都还没能缓过来,至于水暮颜说要养着洛神帝,只怕也不是权宜之计。 白子佳眼泪啪嗒落下来,她苦心孤诣策划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给她们俩搭线? 白子佳摇摇头,不甘心。 白子佳忽然想起来洛神帝将情蛊种在了水暮颜体内,她更是颤抖,没想到她费尽心机想要害洛神帝,结果却害了水暮颜。 白子佳轻轻捂住嘴,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一切都脱离了她的预期和控制。一切仿佛弄巧成拙了,她到底比不得顾墨云,比不得洛神帝,比不得水暮颜。 白子佳呜咽起来,泪水中到底是悔恨还是不甘?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个什么结果,明明爱着水暮颜,又不肯去明目张胆娶回来。 是害怕水暮颜不会跟着她走?还是害怕自己终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白子佳太清楚,自己和水暮颜都是无法忘怀过去的人。不同的是,水暮颜可以尽可能的忽略那些伤痛,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别的女子继续欢喜。可白子佳做不到,她宁可默默忍受那些孤寂,也不会将就谁,更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扰乱自己。 白子佳想起来水暮颜那一日问她的话,她们之间,到底还有无可能?白子佳当时斩钉截铁说,再无可能,这一生都要和水暮颜互相亏欠,不会冰释前嫌。 是否,就因为这样,所以水暮颜宁可封存自己的记忆,也不愿意继续面对白子佳? 白子佳想到这里泪落得更急促,她隐隐觉得,自己给水暮颜的报复和伤痛已经超过了水暮颜的最大负荷量,导致水暮颜破罐子破摔,整个人正以颓废的姿态面对一切。 白子佳从水暮颜眼里看不出欢喜,看不出幸福,水暮颜在天下人眼里是那么不可一世,大权在握。可白子佳看得出来,水暮颜还是一无所有。 水暮颜亲近的人都一个个离开她,水暮颜曾为了她们拼命,如今也还是天各一方。白子佳看不懂水暮颜这一生的意义在哪里,遇到那么一些人,每一次都拼尽全力,又都没结果。 到底是水暮颜太贪还是水暮颜太挑剔?白子佳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她只觉得,水暮颜太复杂,又似乎很简单,她要的那份执念,太过于绝对,以至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千霏和白子佳,对水暮颜而言都是只可远观,近了看,都不符合水暮颜的标准,所以水暮颜才放手那么快。 “呵。”白子佳叹息,“小花儿,你到底懂不懂情?这世间的情爱,岂是你那天真的想法能预见的?” 白子佳与她磨合了将近一生,两个人浑身是刺,磨到现在,刺没有抹平,反倒是磨成了针。 两个人处事更加尖锐,互不退让。 白子佳心累的倒下,眼泪流淌,悲伤弥漫在空气里,她沉沉睡去…… 三日后。 无忧宫。 水暮颜将玉玺放回盒子里,目光凝视案牍上的圣旨,那醒目的红色字体写了:封白子佳为西域妖王。 白兰马上要出来了,她此时退位最好不过,这道圣旨生生斩断了她和故友所有的联系。如今的她是人人得而诛之,挟天子以令诸侯,而白曦继位是迟早的事。 水暮颜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蹙眉,鼻尖呼出无奈沉重的叹息,那双眸子里寒冰万丈。 空荡荡的大殿上忽然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水暮颜太过于专注而未能察觉到。 千霏望着案牍旁一脸愁容的水暮颜,那妖邪的妆容却只能看出来感伤,至于邪气,水暮颜身上或许没有多少。无人打扰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千霏迈着步子静悄悄朝水暮颜走去,大殿内只有案牍前才有的几盏灯光将千霏的影子拉长,倒影在案牍上。水暮颜几次移动身子,试图将影子拂去,那影子却始终纹丝不动,这时候水暮颜才微微抬头,发现了立在桌前的人。 千霏与她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样是面无表情,只是水暮颜一秒钟便低头了。千霏脸色微微变了,是她错了?两个人关系竟然已经这么僵了。 千霏静立无言,而水暮颜也未曾抬头,那双眼睛拼命低垂,白发散下来遮住她的表情。 “封白子佳为西域妖王?你要将她推向刀山火海?”千霏看见那一行字,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水暮颜这算盘怎么打的? 水暮颜眉头又锁了几分,她的确是将白子佳推向了刀山火海,只是,这个西域妖王白子佳不要,那别人拿走了,白子佳要讨伐的就是别人了。到时候白子佳那一众师门都是要上战场的。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回答道:“白兰若是要讨伐西域,白子佳可以归降,也可以自保。这样不好么?” 千霏噎住了,水暮颜是这般打算的,可如今的西域妖王还是洛神帝,难道洛神帝也同意了? 千霏冷哼一声,洛神帝一定同意了,素来对水暮颜言听计从的她,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妖王之位。 水暮颜抬头看见千霏还不肯走,于是又问道:“你来是为什么?” 一句话又凝结了气氛。 四目相对,却无言。 “颜。”洛神帝惫懒的声音忽然传来,千霏连忙回头望去。 黑色华服的洛神帝像鸩毒,水暮颜却喜欢这鸩毒。 洛神帝瞥见千霏那副失落的模样,她早料到千霏今日会来这里,关着白兰的龙渊府外布满了千秋谷的人,想来千霏是想杀了白兰保住水暮颜。 水暮颜见洛神帝来了,连忙起身,将那圣旨拿在手中,对洛神帝微微一笑:“许久未上朝,不如去朝中逛逛?” “好。”洛神帝知道水暮颜这是最后一次去朝堂了。 水暮颜临行前又瞥了一眼千霏,轻声道:“回去吧,我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千霏的心猛然撕裂,水暮颜说她是外人,这是认真的? 千霏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水暮颜便笑着揽着她的洛神走了,留下千霏愣在那里,心里落空,像个白痴一样愣神。 “水暮颜……水暮颜……”千霏仿佛真的傻了,心里慌乱得不成样子,却只是一直念叨这个名字,她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找不到其他话可以说。 眼泪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滑落,砸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朝堂。 所有人在前一日便受到了召集,听闻今日白兰要出来,白曦要继位。 龙皓天终于是等到了水暮颜兑现承诺的一天,今日的他显得格外精神,与他站在一排的人都争相祝贺。 “恭喜左丞,魔帝归来,必然会大大嘉奖您的忠心耿耿,良臣二字左丞大人当之无愧啊!” “下官早就知道左丞大人忍辱负重,屈尊侍人,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您的功勋大家都看在眼里,魔帝一定会十分赞赏您的深谋远虑的。” “恭喜左丞,下官一直以来都在追随左丞的脚步,之前碍于颜帝的淫威不敢言,若魔帝怪罪下来,还望左丞大人为下官辩解两句,下官感激不尽啊!” “……” 白兰归来是众望所归?龙皓天看不到这一点,他只能感受到一群败类想要自保的迫不及待,朝野上下有多少贪官污吏,有多少败类饭桶他都是知道的,见风使舵者不在少数,可他没法子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他也没这个权利。 水暮颜终于肯将白兰放出来了,对于龙皓天而言这像是做梦一般,可水暮颜当初与他做的交易不就是这个么?他屈尊侍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看到白兰再次回归。 朝野之上一片喧哗,躁动不安。 第98章 风云变幻 “少帝到——”尾音未落,帷幕间走出来一个白衣少年郎,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众人一看,都为之震惊。 白曦今日一身像极了当日的白兰,连龙皓天也被惊到,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初的南宫傲。 白曦徐徐走来,少帝的名号第一次响起在这个朝堂之上,他昨日接到一道圣旨,说今日白兰回来,退位给他。 白曦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可那圣旨上印着章,水暮颜说话算话的吧? 白曦徐徐走来,眼神复杂,脸上带着微笑,他要继任魔帝之位? 白曦想起白兰那一身修为尽毁,熬到如今实属不易,所以水暮颜才想着将帝位传给白曦的吧?子承父位,天经地义。 白曦昂首挺胸,也有几分自信了,一张脸笑得有些许得意,他即将成为整个魔界的主,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一时间朝堂更是纷杂,大家都知道局势要变了,白曦继位后这天下便不再是白兰的,有的人该换个立场了。 那水暮颜是什么立场?白曦是她一手栽培的,她算是白曦的师父么?可白兰也是水暮颜逼退位的,白兰回来势必要除掉水暮颜的。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个对立面的问题。 白曦到底能不能继位,已经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魔帝到——” 一声宣告,整个朝野一片寂然,所有人都压抑着内心的躁动,翘首以望那空置已久的龙座,目光焦灼地等待着白兰的出现。 厚重的黑色帷幕后,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空气中传来的还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仿佛是珠子相撞的声音,又好像是凤冠上那些装饰品碰撞的声音,难道是白兰和奇雨薇一道来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恨不得有一双透视眼,能穿透那厚重的帷幕。 帷幕后终于是踏出一只脚来,白曦脸色变了些,‘’连忙作揖:“白曦恭迎魔帝。” 朝野之上一片恭迎之声:“臣等恭迎魔帝。” 脚步声终于近了,龙座因为有人坐上去终于不再沉寂,龙座上一声狂傲夹杂着冰冷传来:“众爱卿平身。” 众人惊得猛抬头,朝野之上无人不是瞪大了双眼,身子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师父……”白曦颤抖着唇,满眼不可思议。 “水暮颜你大胆!魔帝的龙座岂是你能坐的!”龙皓天情绪失控的朝着水暮颜大吼大叫,他知道上当了。 水暮颜邪气的将坐在身旁的洛神帝拥入怀中,满目柔情的抚上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庞,放肆的目光看向底下目光憎恨的一群人。 “你们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恭迎朕,现在怎么一副要吃了朕的模样?难道是朕对你们太好了,导致你们如此目中无人?”水暮颜满脸阴险,阴冷狠毒全部写在脸上。 龙皓天还想说什么却被水暮颜抬起右手就是一掌狠的,直接打飞,撞到了身后一排人,等到他抬眸时,嘴角已经不住的流血,满目仓皇。 白曦捏紧了拳头看向水暮颜,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还来不及想通,为什么可敬可亲的师父忽然变得这样?他面色惨白,无言以对。 水暮颜挥了挥手,身后的宦官传召了几个内侍,从托盘上拿出一道圣旨,清了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魔帝诏曰,白曦文治武功深得朕心,故立为少帝。望少帝能够尽心监国,为国效力,钦此。” “混账!”龙皓天挣扎着站起来,额上青筋暴露,表情无比崩溃,红着眼流着泪。 朝野之上感到愤愤不平者不在少数,可像龙皓天这样直接怼水暮颜的却没有第二个。 水暮颜看着一脸错愕的白曦,勾唇一笑:“徒儿不喜欢为师给你的惊喜么?” 白曦看着水暮颜那一脸奸诈的表情,心终于是凉透了,这一切是真的,水暮颜之前所有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她苦心孤诣这么久就是为了谋权篡位,将整个魔界捏在手里! 洛神帝看了一眼宦官长明,慵懒的说道:“长明,还有两道圣旨,宣读一下。” 长明低头示意,而后拿起第二道圣旨,宣读:“西域妖王洛神帝诚意禅位于岚天帝王白子佳,现封君亲王枫叶雪为风城皇,封岚天帝王白子佳为西域妖王,镇守边陲。钦此。” 龙皓天听完后只觉得心头似火烧,头重脚轻的,一个没注意一口鲜血喷出,于朝野之上倒下。 水暮颜忽略龙皓天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示意长明宣读第三道圣旨:“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今日朕登基,立前任西域妖王洛神帝为帝后,辅佐朕平天下。朝中不得有异议者,违令者斩!” 洛神帝娇媚一笑,勾住水暮颜脖子笑道:“我送你一个西域妖王,你还我一个帝后,这么宠我的?” 水暮颜当着众人的面凑上去啄了啄那粉嫩的玉唇,完全不顾底下人都在看着,放肆的凑在洛神帝唇边笑道:“一个帝后算什么,朕要将这天下都送你。” 底下一片躁动。 白曦忍无可忍,幻化出长离剑来,对着水暮颜大吼一声:“骗子!今日我就算血溅当场也不会让你得逞!” “幼稚!”水暮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横眉冷对,霸气的一挥袖,白曦被击飞到朝堂之上的石柱上。 众人没有人敢上前扶他,龙皓天已经急火攻心,朝堂之上没几个人敢帮腔,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 “魔帝英明!如今白曦竟然不知感恩,公然行次魔帝,臣恳请魔帝将其处死!以正朝纲!” “哈哈哈……好主意!”水暮颜笑得一脸奸诈,而后瞥向众人,嚣张地问道:“白曦太让朕寒心了,枉费朕这么多年来苦心栽培,没想到却是个白眼狼!谁今日若是想出一个好主意来出出朕心头之恨,朕重重有赏!” 此话一出,朝野之上又是一阵躁动,谁都知道水暮颜这是在看看他们的立场了。 洛神帝慵懒地倒在水暮颜怀里,看着刚才说话的人问道:“将其处死未免太便宜他了,你可还有什么好法子?” 那人两眼放光,心生毒计:“不如将其禁锢,就像囚禁魔帝白兰一样!让他们父子两个好好聚聚也不错!” 洛神帝和水暮颜互相对望一眼,不由得笑起来,底下那人不由得额上冒汗,惶恐不安。 水暮颜勾唇一笑,问洛神帝:“帝后觉得该封他个什么官儿好呢?” 洛神帝瞥向那人,一脸温柔:“你想要什么官儿?” 那人面色大喜,连忙作揖:“下官不敢,帝后娘娘高兴赏下官一个什么官职下官都十分乐意!” 洛神帝看了一眼水暮颜,懒懒说道:“赏个钦差大臣吧,做事这么狠绝,我喜欢。” “好啊,听你的。”水暮颜摸了摸洛神帝好看的下巴,扫了一眼长明。 长明顿时提高音量宣布:“封何启明为钦差大臣。” 何启明脸上止不住的兴奋,连忙磕头谢恩:“臣何启明谢主隆恩!日后必当为魔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有人有好的主意么?”水暮颜看了一眼晕倒在石柱下的白曦,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嫌弃,嘟囔一句:“真是喂不熟的狗。” 这时,大殿上闯入两个人,众人连忙望去,却见来人是冷月宫的安元和沉蠡,两个人见水暮颜当真坐上了龙椅,一身华丽霸气的红黑色帝王装,洛神帝也是华丽的一身躺在她怀里。 安元和沉蠡对望一眼,而后跪下道:“臣安元(沉蠡)见过颜帝。” 何启明顿时厉声吼过去:“你们两个是瞎了狗眼么!龙椅上坐的是当今魔帝!不是颜帝!” 沉蠡和安元马上反应过来了,于是又准备行礼,水暮颜横眉冷对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来?千清风千清雨呢?” “他们……”安元不知如何作答,他们俩就是听到了水暮颜要谋权篡位的风声才来看看的,并不是受千清雨千清风的命令。 “呵,朕这个魔帝之位无人肯承认么?”水暮颜忽然目光阴沉,满脸不悦。 洛神帝好言安慰道:“喂不熟的狗杀了就是,不要为这种小事生气,不值得。” 水暮颜这才脸色变得好看了些,她瞥向安元和沉蠡,问道:“你们可愿为朕效力?” 安元和沉蠡对望一眼,还未作答,朝中便有人站出来抢先说道:“臣杨子烟愿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好!那朕便封你为镇国大将军!”水暮颜声音里满是不悦和霸道,台下的人更是瑟瑟发抖。 洛神帝这时坐起身来,看向台下众人,冷冷道:“白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这魔界天下还有人是我们的对手?若是想死,本后绝不拦着!” 洛神帝的手段不输给水暮颜,前些日子她还带兵攻入无忧宫,一转眼就成了帝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两个人就是狼狈为奸!这魔界江山终究是落在了水暮颜手里! 水暮颜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朝野之上的人,冷着脸问道:“朕即位魔帝,谁赞成?谁反对!” 杨子烟和何启明迅速站在一边,拱手作揖,高呼:“臣誓死效忠魔帝!” 朝堂乱作一团,有的人瑟瑟发抖不知该站在哪一边,有的人则是横眉冷对,敢怒不敢言。 “不臣者,革职处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水暮颜忽然站起身来,幻化出彼岸魂来,狠狠掷在地上,地面裂开大口子。 “砰!” 朝堂之门紧闭,整个大殿显得阴暗许多,在场的人无不心慌意乱! 今日的朝堂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却也是水暮颜开辟自己的帝王之路的第一天。 同日,有两道圣旨送往两处,一个是封白子佳为西域妖王的圣旨,另一道是封枫叶雪为风城皇的圣旨。 白曦被关在龙崎府,和白兰被关的龙渊府南北而立。 龙崎府。 白曦和龙皓天关在一起,白曦守着重伤的龙皓天一脸迷茫,他深知水暮颜法力惊人,却不知道原来水暮颜轻松一招便可以将龙皓天重伤成这样。 白曦忍不住问病榻上脸色苍白,两眼无神的龙皓天:“左丞,她为何要等到今日才登基?九千年前不行?” 白兰被关了九千年,水暮颜却今日才登基。 龙皓天看了一眼可怜的白曦,轻声问道:“少帝可怨她?” 白曦目光里闪过一丝狐疑,怨她?这不是该恨她么?岂是一个怨字了得? 龙皓天见他不说话,又问道:“少帝可后悔认她做师父?” 白曦不由得轻声念出一句话:“她曾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二字万不可亵渎了……” 说完话白曦眼里满是泪水,现在亵渎这二字的不是他…… 龙皓天看了看暗沉沉的天色,不由得连连叹息,这世道,人总是千奇百怪,心口不一还是变得太快? 第99章 脑子进水了 白曦脑海里还满是大殿之上水暮颜的阴狠毒辣,在他印象里,水暮颜只有针对外人时才会是那般阴狠狡诈,她对白曦一向呵护有加。 白曦不由得想起了白兰,那个素未蒙面,他都记不清什么模样的父亲,与他一样被囚禁着。 白曦失落的问龙皓天:“左丞,身为帝王,沦为阶下囚,还有活下去的必要么?” 龙皓天看着年纪轻轻的他,忍不住叹息道:“你的父亲被关了十四年,废了一身法力,你觉得他为什么活到如今?” 白曦刚开口就哽住了,白兰为何活到如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来,当初魔界混乱,四分天下,恶势力四起,是他耗费了十几万年心血才将魔界一手打造成盛世的模样。他是魔界认可的帝王,一个堪当大任的帝王。”龙皓天谈起白兰时眼里满是钦佩,仿佛那个精神支柱永远不会倒下。 白兰已经成了上一代的标志,纵使他不在位,可他在别人心里,或许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成功之处。 白曦心里自愧不如,自己距离父亲远不止十万八千里。 白曦又叹息,疑惑的问道:“左丞,师父为何要反?” 龙皓天眼里又惊又喜,白曦也终于会问这个问题了么?他看着白曦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柔声反问:“你觉得呢?” 白曦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清楚。 龙皓天又问:“如今她为帝王,我们为阶下囚,连臣子都不算。少帝,若她要杀了我们,你怎么看?” 白曦心里顿时郁闷,脸上写满了气愤,他怕死,纵使他是少帝,他也贪生怕死俗人一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放在现在再合适不过了。”龙皓天沉重的叹息。 “不!她没有这个权利!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就算她为君又如何!滥杀无辜,昏君!”白曦不知是惶恐还是气愤,乱七八糟说了一通。 而龙皓天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平静,他看着白曦气急败坏的面容,轻声道:“这世界哪里平等了?平等的话还有君臣贵贱之分?滥杀无辜?我们和她是敌对,这算什么无辜?昏君?在她造反之前你不是还非要认她做你师父么?” 白曦无言以对,他只能憋着一股气,今日的龙皓天让他觉得浑身带刺。 “左丞,你怎么向着她说话?”白曦满脸不悦,有些不想和龙皓天说话。 龙皓天忍不住皱眉,直白的说道:“你很差劲,只是你不肯承认,还不许人说,虚荣,爱面子。” “左丞!”白曦终于是忍不住站起来吼了一句。 龙皓天轻蔑的笑了一声,又说道:“你现如今不过修为一万年,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担任少帝一职?你这一万年来本就什么也不是,你以为你身上流着白兰的血,就是贵族?你就有资格享受皇族待遇?” “都是水暮颜!是她害得我沦为阶下囚!如果父亲在我身边,他会保护我……我不会受欺负……”白曦最为软弱无能的一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龙皓天蔑视他,讥讽道:“你父亲刚被囚禁起来时,连宫娥都不待见你,若不是水暮颜将你抱在怀里,给你送去好东西,让那些人知道你还有地位,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水暮颜将你父亲幽禁,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她岂会不知?你以为她是害怕天下人讨伐她所以留了你和你父亲的性命?那你看现在她怎么敢与天下人作对的?” 白曦眼里满是怒火:“她是处心积虑!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 “哈哈哈哈……”龙皓天无情嘲讽白曦,鼻尖满是不屑:“那你能有这份耐力和智力?” 白曦:“……” “不成器的东西。”龙皓天对他也没了好脸色,活脱脱一个不成器的小东西。 白曦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他红了眼眶退后几步,连龙皓天他也不愿意亲近了,一句无助可悲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水凤凰不如鸡。” “呵呵……”龙皓天知道他的意思,却懒得理会他,不言语。 天边开始打雷,电闪雷鸣扑面而来,白曦眼里更多的是无助,他觉得人生都走到了尽头。 他默默蹲在墙角,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上那形成漩涡的地方,厚重的云层将四周的光都聚敛起来。以至于那中央的一处愈加黑暗,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被其收敛。 白曦垂眸反思,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记得自己最开始是怨恨水暮颜的,那个女人将他的父亲母亲囚禁,让他连自己的妹妹都看不见,他像是个孤儿一般,被遗弃在冰冷阴暗又森严的皇城。 水暮颜也曾教他兵法,教他道理,教他战斗,连他都快怀疑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让他变成可怜人的凶手了。水暮颜对他是真心的,他能够感受到,他知道自从水暮颜将他抱在怀里以后,再也无人敢对他侧目,甚至更过分的。 他也知道他后来能够像一个储君一般活在这皇城,也是因为水暮颜,一切的荣辱都是水暮颜赐给他的。 “白曦……你有奶便是娘么……”白曦开始自嘲,他有时候真的会忘记他心里很想叫师父的人也是他的仇人,他有时候会想着心疼一下这个孤寂的师父。 他想起来水暮颜往日里痛不欲生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水暮颜所有的模样他几乎都见过。他以为他很了解水暮颜,却原来只是他的错觉。 师父二字,究竟如何才算不被亵渎?师父二字,究竟何人才能担当?师父二字,究竟是何意义? 白曦想着想着就沉下心来了,他不再觉得烦躁,天边轰隆隆的雷声反倒是让他更觉得安心,这黑暗中的静谧来源于内心,他也终于学会了欣赏。 白曦靠在墙角,脑海一遍遍回想水暮颜往日教他的东西,一遍遍思考刚才龙皓天提出的问题,一遍遍反省如今自己的处境。 天边的暴雨开始侵袭,狂风卷杂着豆大的雨滴朝白曦扑来,他起身站在檐下避雨,这一刻,他那瘦弱的身影却有了几分白兰年轻时候的影子。 内堂传来龙皓天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白曦闻声连忙入了内堂,正好看见龙皓天立于窗前看那天边的狂暴。昏暗的光线将他冷漠孤傲的轮廓勾勒,白曦仿佛看见了一个刚毅又孤高的男人,这个人是他的左丞,此时在这龙崎府中唯一的囚友。 白曦有些惭愧的看着那道身影,见龙皓天又将手挡住鼻尖咳嗽,白曦赶忙倒了一杯热水端上去,满怀歉意的喊了一声:“左丞。” 龙皓天微微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而后没有接过热茶,白曦顿时有了一点小失落,他又道歉道:“方才是我不对,白曦在这里给左丞道歉了,还望左丞原谅。” “左丞?如今我还是左丞么?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人,配不上这二字。”龙皓天不知是赌气还是认真,说出这么一句话,堵得白曦一时不敢回话。 龙皓天又看了一眼天色,风雨已经从窗户强行闯入,扑了他一脸。 白曦连忙将热茶塞到龙皓天手里,赶忙关了窗户,屋内并没有燃起灯火,于是一下子很暗。 白曦施法点燃了灯火,满脸歉意的看着龙皓天那张冷漠的脸,微微低下头去,拱手行礼道歉:“白曦不知天高地厚,心性不成熟,方才胡言乱语了,还望左丞勿要生气。” 龙皓天嘴角这才微微上扬,他坐下轻轻啜了一口茶,缓缓抬眸看向白曦,问道:“方才我问你的话,你可想好答案了?” 白曦坐在一旁,满脸诚恳的回答:“身为帝王应当爱护臣民,而不是利用权势打压臣民,迫害臣民,这样的昏君会失去人心,为天下人所不齿。她还是我师父,没有她我活不到现在,如今我沦为阶下囚是因为我没本事保住自己。我挡了她的路,她有意立我为少帝,我却满心期待父亲归来做魔帝。认为是她谋权篡位,所以心有不甘,心有怨恨,这才与她翻脸。” 白曦叹息一声,而后继续说道:“师父绝不是极恶之人,其实,或许她来做这个帝王也没什么不好。” “哦?怎么说?”龙皓天不由得笑了笑,白曦这态度大转弯。 白曦微微叹息道:“她照顾我这九千年来,能让我从怨恨她到主动想要拜她为师,说明她有她的好,足以折服我。这九千年来,她并没有诛杀任何忠臣,连左丞不也都默许她的存在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我妄言了,她没有。” “呵。”龙皓天又是鄙夷的看了白曦一眼,反问道:“那她将原本好好的魔界变成如今三足鼎立的模样又怎么说?她耍手段骗了我们,将我们变成阶下囚,自己却逍遥自在,这算什么?你以为天下人又服她?那日朝堂之上附和她的都是些鼠辈,可她却立为重臣,奸佞之人委以重任,忠臣良将逐出朝堂,这又是什么行为?明君?” 白曦愣在那里,目瞪口呆。 龙皓天眼里满是奸诈的说道:“任何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好坏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就像她对你的好并不能定论她是个好人,她对你父亲的残忍也不能定论她是个坏人。好坏,很多时候只是由于我们看待她的角度和眼光不同,我们的道德标准不同。在她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没错,她甚至会认为她这样做是最合理的,但是,那也仅仅只是她以为,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白曦不知道龙皓天想告诉他什么,可他听着这话时,脑海里仿佛参悟了什么,于是下一刻,他回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父或许只是一时做错了事,又或者,她有苦衷。” “苦衷?呵,你可真会找借口,她纵横魔界江湖朝堂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通吃,有什么苦衷?你就不觉得是她野心勃勃?”龙皓天讥讽着白曦的无知。 白曦看着同样复杂的龙皓天,只给出了一句话:“师父说过,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当我无法包容他人的恶时,就多想想他的好,或许这样能够对他没那么多敌意,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 第100章 情画 “话说得这么好听,怎么昨日朝堂上你还扬言要她好看?就这么一会儿你就回心转意了?”龙皓天还在试探他,这个少年心性太不纯熟,什么是善恶他还没法子完全辨别。 白曦苦笑,心里五味陈杂,他的确没法在一瞬间接受水暮颜谋权篡位的事实,他对水暮颜的信任被一瞬间击碎的痛苦也让他备受煎熬,现在他或许是体会到了白兰被幽禁的那份痛苦无奈,还有质疑——水暮颜是臣,却挟持了他们两代帝王,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白曦无奈叹息一声,他已经不敢再接话了,不论说什么龙皓天都会反驳过来,而且的确没深思过这些问题。 桃夭殿。 洛神帝静立在大殿之上,风从殿门和窗棂闯入,吹动那挂满大殿的画儿,拂过洛神帝柔顺的青丝,将那双伤情眉目衬得更加悲情。 洛神帝无意中发现了一道暗门,就在桃夭殿中,暗门背后藏了许多画,以至于她打开暗门后被倾倒的画轴砸到了脚。 当她打开画轴时,画中人无一例外,都是她。 洛神帝小心翼翼将那些画挂起来,如数家珍,那双眼里藏着无数感动。她所期待的一切,都被这些画儿印证着。 画中人都是她们,画的是她们的过往,是那些点滴,还配了文字。 洛神帝伸手触摸那副婚服图,图中的水暮颜满心欢喜,眼里满是幸福,华丽的婚服将她那颗待嫁的可人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论谁看了,都会被水暮颜脸上幸福的笑容吸引。 画儿下方文字写着:我嫁给了我最畏惧,最不能爱的你,这一刻,我相信你所有的承诺与爱。 洛神帝咬住唇齿,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泪珠在地板上弹起,落下,融化,不留痕迹。 旁边还有一幅画,画中的水暮颜将苍龙破刺入顾墨云身体,血染白色里衣,嫁衣却被扔在空中,掷在地上,无数看客都盯着他们看。水暮颜眼里满是泪水,表情悲哀暴怒,顾墨云眼里满是控制欲,一双手抱紧了水暮颜,顾墨云眼里的不舍和不忍是洛神帝从未见过的退让。 此图配文: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婚宴,你却缺席。我从未想过要恨你,你的背叛却让我恨之入骨。 洛神帝死死捂住嘴,任由心痛不止,是她亲手打破了水暮颜的梦,是她亲手毁了她们的情分。几世的怨恨,终究还是成了她们之间的噩梦。 还有一幅画,是顶着鸡窝头的洛雾秋非要挤进林阿九的被窝,一脸安心的抱住林阿九的腰。林阿九满脸嫌弃,可那双手却将洛雾秋搂得紧紧的。 此图配文:我以为,你是这世间最无用的男儿,却不想,你是这世间最勇敢的女子。 洛神帝心里深处最大的自卑就是临安的她,她无权无势,性格温和得像是懦弱,胆怯如鼠,被所有人瞧不起。可她那时候知道一件事,对林阿九好,因为那是她媳妇儿。 洛神帝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凄凉的哭声响彻整个桃夭殿。 枯黄的灯光斑驳了画影,一副凄清冷漠的画躺在地上,画中有人红衣白发,目光凄惶,跪在镇妖塔前,泪流满面,绝望至极。而漆黑的夜里,除了寒风霜降,再无其他。 此图配文:你回归本位,惟愿从此长安。惶惶命格已有我,何须再添一个你。 冷风吹得猛烈,画卷一幅幅被吹乱,凌乱一地。洛神帝无助的蜷缩在地板上,任泪流满面。哭声呜咽。 沙沙沙—— 后半夜时,桃夭殿中蹲下一个身影,温柔的抚上洛神帝的脸庞,贪婪的将洛神帝搂入怀中,霸道的吻上洛神帝的唇。 当洛神帝被这温暖惊醒时,一双泪眼睁开便映入一脸温柔邪气的水暮颜,而水暮颜似乎因为她的觉醒显得更加霸道,连呼出的气息都有些乱了。 洛神帝落下泪来,用力抱住水暮颜,贪婪的回吻。两个人没有任何话语,都一般霸道的拥有着对方。 许久后,洛神帝衣衫不整的躺在水暮颜怀中,伸手勾住水暮颜的脖子,亲昵不已。 “颜……”洛神帝声音略微沙哑,一双红透的双眼我见犹怜。 “怎么找到暗格的?”水暮颜吐气如兰,目光温柔。 “天意如此。”洛神帝简单的回答。 “嗯。”水暮颜会心一笑,而后低头吻洛神帝。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洛神帝抚上那张脸。 水暮颜勾唇一笑:“喜欢你,非要告诉你?给不起你要的,我怎敢叨扰?未斩尽身后事,如何敢与你执手?” 洛神帝微微一笑,刚开口便被水暮颜侵入,被她牢牢控制,步步相逼。而她曾千万次做过这样的念想,只是,她以为,霸道之人会是她洛神帝。 洛神帝眼神迷离,她渐渐闭上双眸,享受着水暮颜给予的霸道,眷念的被拥入怀中,任由水暮颜安心的放肆着。 几分温存过后,洛神帝被她逼得只能逃出魔爪呼吸,一张温柔脸庞桃花满面,笑意满满。 “唔……你怎么老是占我便宜?”洛神帝傲娇的推开那张厚颜无耻的脸。 “占你便宜还需要挑日子吗?当然是想占就占咯!怎么,不愿意啊?”水暮颜说着说着又亲上去。 洛神帝连忙躲开,水暮颜愣了一秒,而后整个人压上去,霸道的钳住那双冰凉的手,温柔的靠上去,回应那张笑得幸福的脸。 洛神帝忽然便落泪了,水暮颜顿时心疼起来,轻声问:“怎么了,傻瓜。” “颜,这是真的吗?我好害怕,害怕一切又是我的梦,你怎么会这么爱我?” 洛神帝哭得梨花带雨,水暮颜心疼得自责,她将洛神帝左手拉过来,借着灯光看到了那条狰狞的紫黑色经脉。 水暮颜右手上也是同样的一条,她柔声对洛神帝说道:“你看,这是情蛊留下的痕迹,假不了。我心甘情愿吞下情蛊只为安抚你的心,而不是敷衍你。我万般护着别人,只是为了我心里那可笑的公平。我爱你,便愿意与你同生共死。可是,我不愿意你为我陪葬。” 洛神帝抱紧她,呜咽:“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死,我也不要离开你。颜,我离不开你,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我看得见。若非如此,我怎肯亲手封印自己的记忆,我怎甘心抛下白子佳,我怎做得到袖手故人。” 水暮颜吻上洛神帝的唇,霸道的欲望浸染双眸,她手上的力道越发重,呼吸越来越凌乱,洛神帝被她吻得意乱情迷,难以自拔。 “从此刻起,你我夫妻二人同生共死,永不背弃。纵使天道轮回,世人难容,命格惶惶,我水暮颜再也不会放开你。此生不论生死,不论贵贱,不论尊卑,不论何人,我只要你一人。不求此生美满如初,只求生生世世一双人。” 水暮颜发誓一般,贴在洛神帝唇上,柔情似水说这话,身下的洛神帝满心欢喜,沉醉此中。凄惶眉眼化作鸩毒,融入水暮颜骨血。 “幸苍天怜我,我终于等到你。”洛神帝温柔抚上那张脸,眼中再无惶恐,唯有心安。 “世间万般,皆若烟云。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夫妻同心,永世长安。” 水暮颜将她抱起,温柔吻着,昏黄的灯光里,两道身影入罗帷,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翌日。 日晒三竿,水暮颜却还不放过洛神帝,躲在东风罗帷内,挑逗嬉戏。 沙沙沙——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画卷铺得满地都是,来人不敢踩踏,只得小心翼翼捡起来,轻轻抱在怀里。 越是靠近罗帷,欢笑声越是清晰,罗帷外一道身影欲言又止,进退两难,抱着画轴的双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罗帷内洛神帝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水暮颜:“都让你别闹了,你该处理政事了,定是有人来催你了。” 水暮颜哼唧一声,霸道的将洛神帝圈入怀中,邪魅吻上去,无比挑逗,语气轻佻:“美人在怀,我倒情愿做个风流浪荡子。管什么政事,四个上将又不是废物,自然会处理。” “唔……颜……慢点……”洛神帝被撩拨得意乱情迷,柔弱无骨。 “真是小贱人。”罗帷外的身影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骂出来。 水暮颜早知道是梦魇,除了她,谁敢轻易踏入这桃夭殿,谁敢如此大胆来催水暮颜? 水暮颜轻轻放开洛神帝,朝罗帷外问道:“你来有什么要紧事?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退下吧,我没空。” 梦魇顿时怒火中烧,将手中的画卷扔向一旁,带着怒气骂她:“就知道你这禽兽翻脸无情一瞬间!如今你终于登基,之前应允的话一律不作数了么?” 水暮颜无奈叹息一声,而后一把撩开罗帷,一脸痞气撞入梦魇双眸,惊得梦魇步步倒退。 洛神帝宛若白玉,温婉风情卧于水暮颜怀中,两个人是那样般配,以至于梦魇连连皱眉,双眸失神,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喂,梦魇,我出尔反尔也不止一两次。你第一天认识我?”水暮颜一脸痞气看着梦魇,回眸望着洛神帝时,又忍不住啄两下。 “不要,梦魇还在呢。”洛神帝闪躲,却被水暮颜锁得更紧。 水暮颜笑意连连:“躲得掉?嗯?我偏要……” 郎情妾意,风流婉转,看得梦魇怒火中烧,失落至极。 梦魇眼里带着一丝绝望,心里沉重如铁:“水暮颜,你忘了么,你还要去万怨林取龙骨,落九霜还在等你……” 梦魇愣在那里,低头扭头看到的都是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抬头直视都是水暮颜的放肆和禽兽。 “呵。”梦魇落泪,她本是来催水暮颜处理政事的,却看到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禽兽不如。”梦魇这么骂她,而后转身离去。 洛神帝的余光瞥见那道身影渐渐远去,她若有似无的声音提醒水暮颜:“她走了。” 水暮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洛神帝吓得连忙推开她,躲到角落里,眼里满是疑惑。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轻声笑了,目光带着悲凉,又一寸寸靠近洛神帝,吻过去时,那张温柔的脸侧过脸去,躲开她。 水暮颜没有更进一步,她温柔的将洛神帝抱入怀中,柔声道:“过几日,我便放白兰出来。” 洛神帝轻声嗯,而后再无动作。 水暮颜没有忘记答应梦魇的事情,只是,万怨林,只怕是有去无回。当真正面临选择时,水暮颜没有从前话语里那样果决,她害怕失去,害怕再也见不到洛神帝。 第101章 诀别之夜 没有人知道她这穷途末路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可她再清楚不过。那万怨林中,锁着她此生最大的噩梦。一个,比临安更可怕的噩梦。 “颜!你……”水暮颜猛然将她放倒,霸道欺身而上,洛神帝只得被迫接受。 洛神帝不明白为何水暮颜对她如此缠绵,她感受得到水暮颜对她的欺骗,这欢好的频繁让她感到不安。 可水暮颜不说,她也不问,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的。 洛神帝迎合着她,水暮颜更加放肆。洛神帝以为水暮颜只是压抑太久,需要释放内心的压力,所以她尽可能的讨水暮颜欢心。可她不知道,她越是温存,水暮颜内心越是如刀割,如火烧,如针扎。 水暮颜接受了洛神帝,放肆的同时,已经深深眷念。可她从未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从未忘记自己要做的事,从未忘记许下的承诺。 原来,眷念后再要离开,竟然是胜过生死的痛。 水暮颜尽可能的放肆,霸道,占有,好似诀别。 而此时,梦魇已经决定杀上神界,孤军深入万怨林。 神界。 万怨林。 梦魇站在瘴气冲天的万怨林外,目光悲凉,还未真正踏入此地,她便感觉后背发凉,心口窒息。 万怨林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压迫,仿佛她一进入就会被吞噬。梦魇感到害怕。 沙沙沙—— 脚步声渐渐靠近,梦魇惊得猛回头,却正好对上言秋神帝那双薄凉眉目。 言秋神帝望着她,挑起笑容,问道:“她登基称帝了,真快,你不好好待在她身边狐假虎威,来这里送死?” 梦魇厌恶的看着言秋神帝,冷笑:“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来这里么?” 言秋神帝闻言不由得一笑,悲凉入骨:“是啊,你不来,我拿什么引诱她来送死?” “嗯?”梦魇闻言一惊,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言秋神帝已经一掌将她打入万怨林。 “呃——”梦魇猝不及防,被击退倒在万怨林中。 等她缓过神来时,万怨林上空无数魂魄朝她叫嚣着飞来,她吓得慌忙捏诀,筑起防护罩,隔绝那些魂魄。 万怨林外,言秋神帝冷笑,阴冷挂在嘴角。 梦魇本想朝他骂两句,可言秋神帝消失得比谁都快,梦魇想要逃出万怨林,可一瞬间万怨林却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笼罩着,她不敢靠近。 那些魂魄朝她扑来,却又不像是要吞噬她,只是,它们逼着梦魇朝一个方向去,那个方向是通往图龙潭的。 而龙骨,就在图龙潭。 魔界。 桃夭殿。 水暮颜与洛神帝坐在庭前,一同赏着肃杀的秋日,看那日头凄惶照耀大地。 水暮颜紧贴着洛神帝的脸庞,双手将她搂得紧紧的,不肯松开。那双眼凝视前方,看庭前落叶,思过往矣矣。 洛神帝幸福的靠在她怀中,轻声问道:“颜,你还回佛界么?” 水暮颜低头一笑:“还回得去么?这万丈红尘,我甚是眷念。” “那我陪你。”洛神帝伸手勾住她脖子,笑得微微伤神。 “浮世悲欢,染我心间。洛神,你别怕,这浮世万千,我眼中唯你而已。”水暮颜诉说衷情,明知十之八九是假,却还是要说。 洛神帝轻声叹息,她知道水暮颜总是喜欢将未来虚构得美好,也是她这性子,才一直不肯将那些虚构的梦放下。 眼下的水暮颜越是对她这般好,洛神帝越是能察觉到水暮颜在欺瞒她。 洛神帝不言语,静默,看着那满天飘散的落叶,好似一场大雪。 “大雪霜降,凛冬将至。”洛神帝神伤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白雪皑皑,寒冬凛冽,天降大雪,雪寂冬深。 “凌落九天霜成雪。”水暮颜心里这么想着,她抬眸望向天空的一瞬间,仿佛也看到了大雪纷纷扬扬。 洛神帝眼里满是白雪,有一个倔强的姑娘,白衣素雪,温柔眉目,对她浅笑吟吟,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从来对她都是依恋。即便岁月在她眼里划过痕迹,即便时光在她心上打上烙印,那个姑娘始终如一,爱她如初。 “雪寂冬深,故人矣矣。”洛神帝嘴角浮笑,眼中带着思念,她轻轻抚摸自己的手腕处那条沉重的印记,那是一条命换来的。 此生,洛神帝欠下的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水暮颜勾唇一笑,心里默念。 两个人各怀心事,支离破碎的拼凑着幸福,以为执念终于得到,以为天遂人愿。可她们更清楚,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不过海市蜃楼。 可世人偏爱虚幻,她们也不例外。大抵,这便是红尘万丈,总是以最温柔的姿态潜入心里,而后凝成执念。世人却后知后觉,深陷其中,难逃此网。 是夜,言秋神帝来此,只留下一句话便匆忙离去。 他说,梦魇被困万怨林,你救不救? 龙崎府。 夜半,水暮颜来此,龙皓天未眠。 他看到水暮颜的一瞬间,悲凉的笑了:“来了。” “不来,怎么兑现承诺?”水暮颜笑得凄然。 龙皓天不知她话里几分真假,朝堂之上,将他打入牢狱的是水暮颜,朝堂之下,欺他哄他的还是水暮颜。 “水暮颜,你信不得。”龙皓天这么说。 水暮颜点头:“嗯。” 随后水暮颜从怀里掏出令牌来,递给龙皓天,说道:“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拿着这个,所有人都会唯你是从。七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带兵到浮屠山,诛杀逆臣,清君侧。” “诛杀逆臣?清君侧?”龙皓天不敢戳穿,只能试探着问。 水暮颜勾唇一笑:“诛杀逆臣水暮颜,以振朝纲。” “……”龙皓天沉默。 “告辞。”水暮颜转身走了,龙皓天甚至来不及多说半个字。 “水暮颜……你何苦,没有人逼你。”龙皓天红了眼眶,天幕上星辰万点,他却看不到希望。 “七日……”白曦忽然出现在身后。 龙皓天闻声扭头,正对上白曦那张彷徨的脸,龙皓天却无言以对。 白曦望着水暮颜离去的方向,凄然一笑,他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悲伤。 风城。 城荒殿。 白子佳怔怔的坐在庭院里发呆,秋风扬起落叶,将她的青丝吹乱。一个人时,她那张脸上才会表现出难过,失落,绝望。 水暮颜登基了,将圣旨送来,她成了西域妖王,这道圣旨,她以为她会撕毁,可事实上,她伸手去接了。 圣旨就摆在桌上,被风吹开来,黑色的字迹是水暮颜亲手书写。 白子佳捂住嘴,鼻子酸酸的,湿润了双眸。 “师父。”枫叶雪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白子佳扭头看过去,正对上枫叶雪悲伤的眼眸,白子佳努力扯开一个笑,却落泪。 枫叶雪走过去轻轻抱住她,轻声道:“她是为你好。” “她闹够了,不陪我闹了。”白子佳泣不成声,她在枫叶雪怀里哭声震天。 枫叶雪眼眶湿润,掉下泪来,颤抖着声音说道:“她也累了,不如,我们都歇一歇吧。” 白子佳哭得更大声,无数绝望从胸口吼出来。 她想起了往日在浅笑阁时,水暮颜曾与她隔着一盆火,对她说,闹够了。而后,便是她们长达一年的冷战期。 白子佳那段时间师门出事,家族出事,连她以为永远不会离去的水暮颜也率先背离她。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风城竟然传来水暮颜和洛神帝的婚讯。 白子佳像一个笑话,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感情一朝散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白子佳决定封心锁情,彻底抛下水暮颜,忘记这段未能结果的爱情。 可命运总是爱捉弄她,水暮颜眨眼间便再次出现在风城。白子佳以为水暮颜是来看她的,可水暮颜却只是为了报复洛神帝,却只是为了铲除东林妖王和北冥妖王。 白子佳看着水暮颜周旋在樊离殇和灵叶璃之间,还要忙着对付顾墨云和白兰,她却无法给予任何的安慰。 白子佳害怕水暮颜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倘若水暮颜知道了她是神,那么两个人是否从此陌路天涯? 白子佳从未如此害怕过会失去一个人,水暮颜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的心。可白子佳自卑,她只是小小的浅笑宫主,没有任何本事可以跟其他人斗。 水暮颜在白子佳面前提得最多的就是顾墨云,白子佳不敢告诉水暮颜顾墨云的身份,却也不敢抨击顾墨云。 水暮颜畏惧洛神帝,对于洛神帝的百般挑逗默认,这不是爱是什么?白子佳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可她能怎么办?是她口口声声告诉水暮颜,不要爱上我,我不喜欢女人。 是她亲手将水暮颜对她的爱情扼杀,是她亲手掩埋了这段情,是她不敢接受,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她怎么会喜欢一个魔呢?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白子佳看着那道圣旨,叹息,她颤抖着手,伸手抚摸西域妖王四个字。嘴角浮起一个悲凉的笑:“当年,她以为我是墨轩王爷,她向世人宣布此生她是墨轩王妃。可那一年,墨轩王爷是洛神帝在风城的称号。如今,她将这西域妖王赐给我,世人也只会记得,西域妖王便是为了水暮颜心甘情愿毁掉一切的人。” 白子佳掉泪,她凄惶的看着枫叶雪,问道:“世人是否与她一样,只记得洛神帝,我白子佳什么也不是。” “乱讲!你白子佳在水暮颜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便是最合适的。”枫叶雪倔强的解释着,试图安慰她。 白子佳闻言泪落得更急:“是啊,经历了这么多,便是最合适的。她和洛神帝纠缠不休,从佛界到神界,再到人间,最后到魔界。她为了洛神帝一夜白头,洛神帝为了她与天下人为敌。多么相配。我算什么。” 白子佳忽然很想大醉,她吵着要喝酒:“陪我喝酒吧,我想醉。小花儿总是酒不离身,我也想知道,醉了以后,会如何。” “好。”枫叶雪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她。 两个人喝到天明时分,白子佳胡言乱语一夜,泪流一夜,嚎啕大哭一夜,终于在日头升起时,沉沉睡去。 第102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枫叶雪几乎没怎么喝,他一直看着白子佳哭泣,欢笑,看着她崩溃,又于梦中惊醒。 枫叶雪守着她多年,将白子佳与水暮颜的心事看得透彻,可他却帮不上任何忙。他以为坐上了风城皇的位置,便可以保白子佳无虞。到头来却还是要水暮颜出手,才得了完整的风城。 如今水暮颜将西域划给白子佳,瞎子都看得出来,水暮颜是将西边二分之一的土地归给他们。一旦白兰出来,西域和风城便都是臣子,风月林没有依靠,又能存活多久? 枫叶雪伸手抚摸白子佳的头,眼中的泪滑落,于晨光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远处,一袭红衣终于舍得挪动脚步,往这里来。 沙沙沙—— 枫叶雪回头,正对上水暮颜满怀愧疚的眼神。 水暮颜很自然的坐在对面去,倒上酒喝起来,枫叶雪带着怒气质问:“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对师父下这样的重手。” 水暮颜怔了怔,勾起一抹冷笑:“我封存了自己的记忆,现在不也知道她喜欢我了?可你看看我,心里眼里依旧都是洛神帝。那么,我封存记忆与否,又有多大关系呢?” “她的真心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十四年了,水暮颜,你当真看不出来她为了你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枫叶雪字字珠玑,恨不得将水暮颜的心戳穿! 水暮颜抿了一口酒,对他一笑:“这是命,天意不可违,人力不可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废物了!你水暮颜也会信天命?真是笑话!”枫叶雪声音吼得很大,一旁的白子佳嘤咛一声:“好吵!” 枫叶雪慌忙看过去,眼里满是温柔,水暮颜只是唇角勾起一抹笑。 水暮颜又倒上一杯酒,轻声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没有拿走她的记忆么?” 旧事重提,本没有什么,可枫叶雪隐隐觉得,水暮颜是来故技重施的。 “你什么意思?”枫叶雪开始紧张,并口不择言:“你别太混蛋了!你没有权利夺走她的记忆!” 水暮颜冷笑,目光灼灼看着枫叶雪:“总是用这招,我都倦了。” 枫叶雪听得心凉:“你又想怎样?” 水暮颜为他倒上一杯酒,笑道:“来,陪你喝一杯,或许,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了,再也没机会一起喝酒了。” 枫叶雪听懂了她的意思,如今水暮颜称帝,枫叶雪和白子佳自然不配与她同饮。 “帝位坐得安稳否?”枫叶雪还是忍不住讽刺她。 “若西域妖王与风城皇竭力尽忠,我这帝位自然坐得稳当。”水暮颜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枫叶雪悲从心来,他还是忍不住抖着声音:“我以为,你是为了保护她,原来,你是为了你自己。” 水暮颜又是一笑,而后点头:“我当初没有夺走她的记忆,就是断定她此生必然对我念念不忘,谁也说不准日后谁会对谁有用。你说是吧?就像我也没想到,今日坐上帝位,我想要吞噬整个魔界,还能以你们的名义来封地。” “呵……你说的是真心话么?”枫叶雪还是难以置信。 水暮颜反问:“难道你不信么?” 枫叶雪苦笑着沉默。 水暮颜步入正题:“七日后,浮屠山将有大事发生,不论听到什么消息,你们千万不要去。” “大事?什么大事?”枫叶雪敏锐的察觉到水暮颜在给他下套。 水暮颜勾唇一笑,眼神冰冷:“朕登基不久,逆臣乱党还想着救白兰出来,我已经打算昭告天下,将白兰转移囚禁至浮屠山。到那时,必然引来无数乱党,而我只需要坐收渔利即可。” “乱党?白兰的旧部便都是乱党?那我呢?”枫叶雪咄咄逼人。 水暮颜似乎早有准备,一脸从容回答:“不止是你,还有白子佳。她这个西域妖王受封时,用的是白兰的私印,并非我水暮颜的私印。所以,她也是乱党。” 水暮颜抿了一口酒,沉默片刻,抬眼凝视枫叶雪:“所以,我的尸蛊大军不日将抵达千秋谷,与千秋谷的兵力一道镇守曲龙山。倘若你们真想要过来营救白兰,就先想办法踏平千秋谷和尸蛊大军吧!” 水暮颜眼神阴狠,说话有理有据,枫叶雪找不到任何理由辩驳。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信。 枫叶雪低头看着白子佳,心疼的说道:“倘若她肯早些承认她爱你,洛神帝没有来逼她与你对抗,是不是我们不会有今天?颜子,你是不是恨极了我们逼宫?” 水暮颜从未想过逼宫那日,是洛神帝逼迫白子佳的。她以为……是白子佳自愿的。 “呵……”水暮颜悲凉一笑。 枫叶雪见她眸中带着犹豫,便进一步说道:“你把子佳送回来时她冻成冰块,那她是在西域出事的,你怎么不为她讨回公道?洛神帝连让她伤好起来的机会都不给,直接逼她带兵去无忧宫逼宫,你以为子佳愿意与你为敌?你是不是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洛神帝对你的执着与霸道,子佳对你的执念你都视而不见?” 水暮颜听着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她想不起来那天白子佳来告白究竟说了什么,可事后看白子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来逼宫时那般气势汹汹。想来,告白那日也只是说一些思念之言吧。 “我都封存了记忆,想来,一定不重要。可那些封印的,一定对洛神帝不利。否则,我怎么会那么迫不及待删掉呢?”水暮颜真是找借口的行家,她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支撑她的观点,哪怕那是很明显的自欺欺人。 “你撒谎!你撒谎!”枫叶雪情绪失控,水暮颜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点声!别吵醒她!”水暮颜也是一脸暴怒,她想象中的诀别,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的告别,应当是白子佳喜欢的温柔,是枫叶雪喜欢的宁静,把该说的话说完,便该静悄悄的走。 枫叶雪看了一眼白子佳,而后大声的喊:“子佳!子佳!颜子来了!你快醒醒!快看!她来找你了!她来了!” 可白子佳却毫无反应,睡得太沉,被枫叶雪吵得直皱眉头。 “啪!” 枫叶雪脸上迎来一巴掌狠的。 “我说了,别吵醒她!你发什么疯!”水暮颜眼里的泪不断滑落,她却极力压低了嗓子,一字一句警告枫叶雪。 枫叶雪安静了,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你根本不会懂,我们有多在意你。你不会知道,子佳等你等得有多绝望。你也感受不到,我们的心有多痛!” “这就是命!活该我们如此!我是枭魔,你们不过是凡夫!我们之间,本就没有结果!痴心妄想本就是你们的错!像你们这样的人,才适合在一起。而我这样的人,你们只能仰望!” 水暮颜一边落泪,一边压抑着声音斥责枫叶雪,她看到枫叶雪伤心欲绝,哭得像个孩子,呜咽之声从嗓子里传来。 “颜子……颜子……子佳……子佳……呜呜……”枫叶雪不管不顾,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水暮颜拿他没办法,又害怕吵醒白子佳,她始终不忍心白子佳看到她这副狼狈相,她只想着逃离。 可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白子佳了,去了万怨林,她根本没有把握活着回来,或许,此生,她要被困在万怨林,直到生命的尽头。 “别说我来过,就当我没来过。从此以后,你我不过是君臣。”水暮颜丢下这句话,而后看了一眼枫叶雪,转身欲走。 “你!你放开!”水暮颜的衣角被枫叶雪死死拽住。 枫叶雪只顾着哭,死死拽住那衣角不肯放,水暮颜一瞬间哭出声来。 枫叶雪见她哭了,整个人哭得更凶,嘴里不断喊着:“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 “我们不是一路人,如何走得长远!”水暮颜对着他嘶吼,可实际上,她只是想将心里的不舍和难过吼出来。 “你要做什么我们都跟着你,你要天下我们也跟着你,你要称帝我们愿为你金戈铁马!你不要走!我们舍不得你!”枫叶雪痛哭流涕,狼狈不堪。 水暮颜看得心疼,泪流不止,可她不得不走。 “不必了!白兰的狗我养不熟!”水暮颜用力撕裂那衣角,枫叶雪身子失衡往后倒去,不小心碰倒了酒坛子,酒洒了一桌子,将白子佳趴在桌上的脸庞浸湿,远远看过去,像是她流下的泪。 水暮颜绝望的看着倒在地上一脸无助的枫叶雪,而后盯着醉倒在酒桌上的白子佳,心痛难抑。 水暮颜退后,不断退后,再退后,直到她再也不想退。 她流着泪盯着醉倒的白子佳,忽然声嘶力竭:“白子佳——白子佳——白子佳——白子佳——白子佳!” 可那醉倒的人没有反应,只是泡在酒里的手指动了动。 枫叶雪还来不及再说话,水暮颜便化为一道光,离开了城荒殿。 “颜子……颜子……”失落和绝望填满了枫叶雪的心,枫叶雪却只能坐在地上痛哭。 他望向醉倒在桌上的白子佳,忍不住一遍遍喊道:“子佳,颜子来看你了……她来了……” 可白子佳听不到。 风掠过他们的脸颊,刮得她们生疼。凛冬的风,冷得透骨。 月光爬上桌上的酒,泛着白光,那微微眨动的睫毛上带着晶莹的泪珠,一双眸子失神,空洞,泪悄悄流淌,与酒水融在一起。 白子佳眼里没有怨恨,没有嘲讽,她只剩下绝望,失落。水暮颜的话刻在她心头,她不敢反驳。她仍旧感受到水暮颜对她至深的眷念,可她依旧不敢回应。 听着水暮颜站在远处撕心裂肺的呼喊,白子佳多想回应一声,可她不敢,甚至不敢动。白子佳怕自己一动,就露了破绽,被水暮颜看到白子佳还爱着她的证据。 “水暮颜,你我此生,注定如此?如果是,这一次,我认。”白子佳心头这样想。 那个称帝之人,日后会怎样呵护她的洛神帝,会怎么遗忘她这个下堂夫。 白子佳泪满眶,绝望的又闭上眼,假装酒醉。而枫叶雪也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103章 破镜重圆 无忧宫。 桃夭殿。 水暮颜回来时,洛神帝正在庭院里晒画,整个院子被挂得满满的,她一脸幸福的穿梭在其间,一袭白衣胜雪。 水暮颜忽然想起那套婚服,当初被她扔在地上的那套。她悄悄去取了来,换上,而后郑重的朝着洛神帝走去。 沙沙沙—— 洛神帝回头,笑得温柔:“你回来了?” 水暮颜化了精致的妆容,白发挽起部分用黑色丝线镶上红玉的发饰固定在一侧,长眉梢勾勒她的阴柔霸道,一双眉眼尽是深情。 洛神帝看得呆了,她不明白水暮颜为何忽然穿上婚服,这婚服,不是丢了么? 水暮颜步子稳健,走到她面前,侧过脸去贴在她脸庞,作势便要吻她。 洛神帝轻轻闭上双眸,水暮颜却忽然将她抱起,惹得洛神帝惊呼一声,而后笑着捶打她。 “神经病啊!人家还以为……”洛神帝羞红了脸。 水暮颜坏笑:“婚服怎能我一人穿?” “你……你要干嘛?”洛神帝想着,登基那日,黑色华服不就是婚服了? “这婚服可是我一针一线亲自绣上去的两种花,你不穿,是不是很对不起我啊?”水暮颜抱着她往内屋去。 洛神帝心里满是感动,她伸手抚上那张脸,十分满足。 到了内屋,水暮颜将她放下,取来婚服,放在一旁,而后逼近洛神帝,伸手去解洛神帝的衣带。 “你干嘛!我……我自己来!”洛神帝娇羞一笑,躲在一旁,看着水暮颜的面色桃红。 “不行,我要给你换上。”水暮颜也不肯退让。 “不行!让你来只怕我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便被你……”洛神帝脸色更红,羞于启齿。 “被我怎么?嗯?”水暮颜逼近,作势那双贱手便要伸向洛神帝胸前。 “你赶紧出去!我换好了出来见你!”洛神帝反手就是一巴掌,拍飞那双贱手。 “啊!好疼好疼!”水暮颜揉揉手,一脸委屈巴巴看着洛神帝。 洛神帝哭笑不得,挥手示意她赶紧滚出去。 “好吧好吧!我出去!”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委屈巴巴出去了。 洛神帝看着那套婚服,表情有些酸楚,她轻声道:“上苍对我如此厚爱,我竟还有机会与你共度余生。” 洛神帝小心翼翼摸上那婚服,心疼的看着那一针一线由某人绣上去的,她抱着婚服,万般留恋。 洛神帝还在回想中,满心感动,忽然一双贱手将她环住,扑倒。 “啊——”洛神帝吓了一跳。 水暮颜皱着眉头摸上不该摸的地方,笑道:“就知道你会磨磨唧唧,本尊只好亲自出手啦!” 洛神帝笑着看她,只觉得她依旧可爱。 “好,你帮我换。”洛神帝主动吻上去,水暮颜迎合着。 两个人纠缠了许久,洛神帝温香软玉在水暮颜怀中,连水暮颜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把持不住。 “快换衣服,快快快!”水暮颜把眼睛瞄向别处,一脸无辜。 洛神帝不由得笑了,伸手过去捏住那张傲娇的脸,柔柔笑道:“谁扒了我衣服的?现在装无辜啊?” 水暮颜脸色微红:“哪有……人家是伺候您老人家更衣……” 洛神帝捧起那张脸,一点点凑过去,水暮颜看得脸红心跳,她轻轻闭上眼,等着洛神帝温柔的吻落下来。 可等来的却是洛神帝一声嗤笑:“嗤——呵呵呵——你在等什么?嗯哼?” 水暮颜一脸尴尬,而后装无辜,望向别处:“哼!” 洛神帝捡起衣物,换上,也不与水暮颜继续挑逗了。 换好后,水暮颜仔细打量那个冰山美人,那一弯眸子甚是温婉。可水暮颜也知道,那双眸子看向别人时,便带着凌厉。 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笑,洛神帝和她真是如出一辙。 水暮颜将她拉到梳妆台,亲自为她梳妆。 铜镜里的人儿妩媚温婉,骨子里却透着凌厉与霸道,通身气派高贵冷艳,看得水暮颜心动不已。 “我曾想,寻一个霸道妩媚的良人,方能配得上我这阴狠毒辣的性子。初见你时,你空有霸道,妩媚全无,可我却也对你念念不忘。你说,那一眼,我怎么就觉得你那么好呢?” 水暮颜摇摇头,回想起西域天山初见的场景,那时候,她看上那个冰冷的洛神帝,被她的霸气所吸引。可当知道那是西域妖王,水暮颜害怕了,白兰一直不让她去招惹。 洛神帝甚是欢喜,眸中星辰万点:“颜,你知道吗,我等那一天,等了整整七万五千年。” 水暮颜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了,她看着那个笑得温婉的人。忍不住贴过去,凑在她唇边轻声说道:“你把我抱在怀里时,我好慌,我在想,这样一个美人怎么看我的眼神那么眷念,又怨恨。你把我压在身下,你含泪问我,倘若我看得懂你这眼神,你便放过我。可我,看不懂,那时候,我还不懂情。两个女人,能有什么事呢?” 洛神帝也笑了,她想起顾墨云,处心积虑要拆散她们。洛神帝不小心掉下泪来:“颜……你知道到吗,那时候我看到顾墨云,好想杀了他……没有他,你不会和我分开。纵使在临安,纵使你不喜欢我,起码我们还能在一起。可他那么毒,带走你,烧了临安,杀了那么多人,我这一等就是七万五千年。” 水暮颜愣了愣,是顾墨云烧了临安? “那把火,不是你放的?”水暮颜心口慌乱,眼中带泪。 “你以为,是我放的?”洛神帝心口也是一阵冰凉。 “颜,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做得到放你自由?不是全村人都死了,我怎么会上吊呢?是顾墨云逼死我的。” 洛神帝如今才说出真相,站在她身侧的水暮颜震惊不已。 “我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洛神,不要怕!”水暮颜哭出声来,紧紧抱着洛神帝。 如果洛神帝没有说出来,水暮颜永远不会想到那一日洛神帝有多绝望,看着亲人被杀,村子被烧,媳妇儿跟人跑了,的确生无可恋。 水暮颜狠狠皱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也不必说。 洛神帝擦了擦眼角的泪,爱怜的看着水暮颜,轻声道:“没关系,过程再痛苦也没关系,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水暮颜吻上她,企图给她一些安慰。 洛神帝不会猜到,此刻与她甜蜜发誓的人,即将赴死。 洛神帝抱紧水暮颜,回吻,这一个主动的回应成功激起了水暮颜心头的兽欲,洛神帝扎眼便被她抱起,入罗帷…… 而另一边,梦魇不愿意与水暮颜为伍,她不再相信水暮颜会为她寻找龙骨。如今登基为皇的水暮颜怎么会为了仇敌梦魇孤身犯险? 于是梦魇去了神界,万怨林,寻龙骨,被困,半月未归。 桃夭殿。 水暮颜这几日一直穿着婚服,与洛神帝恩爱有加。对于政事一概不理,倒也过得清闲。 言秋神帝告诉顾墨云,梦魇被困万怨林,而后顾墨云便急着赶来告诉水暮颜,见面便是:“梦魇被困万怨林,要救她么?” “这么快?”水暮颜笑了笑,的确半月未见梦魇了,梦魇还是去了,果然还是不信她。 水暮颜看了顾墨云一眼,而后想着自己也该还他记忆了,只是,水暮颜只打算还他一半。 今日已经是第四日,距离白兰出来只有三日。 水暮颜回头望着桃夭殿,她以为可以等到第六日的,第六日,她会去万怨林,或许会被困在那里。 次日,白兰会被放出来。龙皓天可以对外宣称,逆臣贼子水暮颜已被处决。倘若水暮颜被困万怨林,她也会选择自杀,她死了,尸蛊大军便也毁了。 顾墨云见水暮颜心事重重,以为她是不想救梦魇,于是改口道:“她被困万怨林也好,再也不用烦你了。” 水暮颜盯了他一眼,心里泛起酸楚,忍不住问道:“顾墨云,你这性子,是不是坏到骨子里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墨云愣了愣,不敢说话。 水暮颜望着那轮烈日,想着临安就毁在顾墨云手里。她心里很痛,恨意横生,可她更不愿意让顾墨云更痛苦。 事情发展到如今,顾墨云受的罪也足够了。 水暮颜看了他一眼,而后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记忆么?我还你。” 顾墨云愣了愣,从水暮颜答应他登基称帝便还他记忆,其实一年不到。 “怎么突然想着还我记忆?”顾墨云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可他猜不到水暮颜的意图。 水暮颜见他又是往常那副疑心重的模样,不由得叹息一声,而后解释道:“我只给你一部分,另一部分,等我死后你自然知晓。” 又是提到死,顾墨云心里的不安更深。 “走吧,去瑶池。”水暮颜浮起一个悲凉的笑,回望桃夭殿,眼里满是不舍。 三日后这里便容不得洛神帝了。那时,洛神帝会去哪里呢? 水暮颜出神片刻,当阳光刺入她双眸时,她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的瞬间,看到脚下的落叶翻飞。 “暮秋了……”水暮颜微微叹息,而后凝视那桃夭殿内,望眼欲穿,可还是看不到某人。 顾墨云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她。”水暮颜笑着轻声这么说,满目柔情。 她知道,这或许是永别,而她,不愿意洛神帝看到她不舍的一面。 “走吧。言秋等了很久了。”水暮颜转过身去,走得决绝。 顾墨云看了一眼桃夭殿,他或许猜到了水暮颜的担心,万怨林并非善地,水暮颜很可能救不了梦魇还会被困在里面。 顾墨云与她驾云前行,一路上水暮颜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顾墨云试着问道:“你有把握将梦魇救出来么?” “别说话,我想安静。”水暮颜这么回他,态度冷淡。 “师妹,你为何还是不肯放下?难道我们不能重头来过么?”顾墨云内心挣扎,水暮颜这样的态度,要持续多久?直到死? 第104章 无法释怀 顾墨云听不见她的回答,只得无奈冷笑一声:“你和白子佳真是如出一辙。”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笑了:“呵呵呵……” 顾墨云看着她眼神呆滞,表情悲哀,不由得问道:“你明知道她不会喜欢你,你还在等什么呢?” “等?你凭什么这么说?”水暮颜皱眉,顾墨云乱讲。 顾墨云无奈笑了笑:“若只是朋友,你怎么会不计较她针对洛神帝的态度呢?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白子佳对洛神帝的针对性,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想了想顾墨云的话,可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不由得问道:“白子佳心性纯良,再怎么耍性子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来。你判断有误。” 顾墨云无奈又心酸,连连叹息:“你爱的究竟是心里的白子佳还是现实的白子佳呢?嗯?” 水暮颜无言,她扭头看向顾墨云,扯开一个尴尬的笑来:“呵,你什么意思?” 顾墨云索性将话点穿:“之前她说,让我给你送去梦魇冰灯对付梦魇,我以为你会欣喜于除掉梦魇。可你对梦魇还是呵护,我甚至看不出来你有想除掉梦魇的心。白子佳对我撒谎了,她在借我的手挑拨你和梦魇的关系。” 经过顾墨云这么一说,水暮颜忽然想起了很多不合理的事,可她实在没办法将这些事和白子佳联系在一起。 水暮颜不会猜到,暗地里,白子佳找过梦魇,找过千霏,三言两语,挑拨离间。 “没关系,不重要了。”水暮颜这样说,她是赴死之人,对错何妨? 如果她回不来,再也不必给白子佳添堵了。她们之间的恩怨两消。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心情沉重。 顾墨云小心翼翼问道:“你打算和白子佳这样纠缠一辈子么?” 水暮颜着实觉得好笑,她一脸痞气望向顾墨云,不怀好意问道:“这些与你什么关系?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长舌妇?” 顾墨云见她这般态度,不由得冷笑:“我是关心你,也好奇,白子佳究竟哪里好,竟让你牵挂一世。” “嫉妒,你纯粹是嫉妒她。”水暮颜毫不客气点穿了他的想法。 顾墨云笑了笑,而后大方承认:“是,我嫉妒。她明明不肯轻易原谅你,你却对她百般忍让,像是委曲求全。可我不曾见你对别的女人如此,你对她,是爱得太深还是亏欠太多?” “顾墨云。”水暮颜这么喊他,声音温柔。 “嗯?”顾墨云见她停了脚。 水暮颜眼中带泪,她看着那个不懂情的人,心头柔软。水暮颜低头的瞬间忍不住笑出了悲凉:“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顾墨云这样问他。 水暮颜一脸认真看着他,而后说道:“我不在的时间里,她对你如何?” 顾墨云知道水暮颜在说白子佳陪他的那些年。回想那些年,顾墨云感受到的满是温暖和关心,他记不得关于白子佳的前尘往事,可他能知道,白子佳像是在呵护一个易碎品一般呵护他。 顾墨云笑得温柔,他一脸认真看着水暮颜,说道:“她对我一直很好,处处为我考虑。虽然啰啰嗦嗦,却十足的真心。” “再见到你时,你和她一起来的。看你脸上一脸放松我便猜到她不是让你生戒心的人。能让你顾墨云这般放心,她对你必然付出了太多真心。” 水暮颜深吸一口气,而后一脸感激说道:“你真该好好谢谢她,没有她,你还是那个讨人厌恶的顾墨云,我依旧不会多看你一眼。” 顾墨云见水暮颜眉头皱得紧,他知道水暮颜说的都是大实话。而这么久以来,顾墨云甚少感受到水暮颜对他的善意。每一次见面,都像是竖起浑身刺头的刺猬。 “师妹,你还在害怕我么?”顾墨云忽然很难过,他这么问水暮颜。 “呵……”水暮颜只得笑,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墨云想起白子佳曾对他说过,曾经,他顾墨云是水暮颜的地狱。水暮颜此生最大的恐惧便是顾墨云。 “怕,怎么能不怕。”水暮颜苦笑,而后扫了一眼渐渐黯淡的天色感慨道:“你就是个神经病,我岂能不怕?” “可我现在不想伤你,再也不想。”顾墨云借机在表态。 “别叙旧了。我和你,早就两不相欠了。”水暮颜忽然这么一笑。 回过头来的瞬间,听见顾墨云一声急促的声音:“师妹!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冰释前嫌?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被你原谅一次么?” 水暮颜愣了愣,这一幕好熟悉,她努力回想…… 白子佳…… 水暮颜顿时心酸,白子佳与她,也是如此。 水暮颜泪满眶,她苦求一世,白子佳终不肯释怀。水暮颜以为自己可以等到她释怀的那一天,可等到现在,白子佳也还是不肯原谅她,不肯冰释前嫌。 水暮颜不小心滑落泪来,她微微皱眉,想到:“白子佳,你究竟是认为我本性难移还是不肯放下伤害?” 水暮颜不曾再奢望能与白子佳和好如初,即便白子佳不肯与她再和好,也不是很大关系。水暮颜只要白子佳放下仇恨,放下那些背叛,好好的活。 可白子佳终究还是将仇恨记得太牢,心怀芥蒂,无法释怀。 水暮颜扭头看着顾墨云,看着那个一脸悔意的人。水暮颜流着泪,忽然就笑了,笑得悲凉,悲哀。 顾墨云有些担心,伸手过去想要安慰水暮颜,却被水暮颜躲开,水暮颜忽然就懂了,白子佳真是无法放下,那些仇恨太深。 就像她无法原谅顾墨云,因为被伤害得太深,顾墨云毁了她的全世界,她如何才能做到释怀? 水暮颜笑得越发悲凉,泪落得越发急促,她感到绝望,自己真是可笑。 “白子佳,我以为我为你等了一世,原来,我折磨了你一世。”水暮颜想着想着泪流满面,绝望布满双眸。 她捂住嘴,极力压抑内心的崩溃,模糊的视线看不清整个世界。 顾墨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水暮颜的伤心事。顾墨云这一刻感到无奈,水暮颜像是看不穿的黑夜,顾墨云拼命想要靠近,却毫无门道。 水暮颜摇摇头,她脑海里拼凑出许多来,往日白子佳见到她时的痛苦和无奈,被水暮颜纠缠时的纠结和痛苦。那份舍不得丢下又不敢接受的折磨。 这些,和水暮颜与顾墨云之间的关系毫无区别。水暮颜恐惧顾墨云,又不肯释怀,更不愿意恨顾墨云。白子佳对水暮颜,何尝不是如此? 水暮颜才知道自己对白子佳而言是噩梦,她以为,自己一直缠着白子佳,默默守护,就可以。或者,白子佳不接受她的道歉,那么,她可以选择结束这段感情。就像她一直使用的冷暴力,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千霏身上,转移到梦魇身上,转移到复仇计划上。 可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活得累,对白子佳而言,就是不安。 难怪,每一次白子佳看她的目光都是怜悯,水暮颜误以为那是不舍。 “呵……”水暮颜忍不住苦笑,自己真像个笑话。 她忍不住看向顾墨云,看着那个满眼都是心疼她的顾墨云,她忽然想着,如果顾墨云想起了以前,又会怎么看待水暮颜如今对他的态度呢? 会不会无法接受?会不会也气得发疯,甚至痛苦到无法自拔? 水暮颜开始心疼起来,心疼到泪流不止,本来要停止的泪水又汹涌。 顾墨云忽然冲过去抱住她,水暮颜挣扎,却被他死死锁在怀里。 “放!你放啊!”水暮颜暴怒! 顾墨云抱得更紧:“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你就在我眼前,我却要像个伪君子一般,不得靠近,不得表白,不得喜欢。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你重新开始。” “你没资格!”水暮颜这么吼着,而后泪再次狂飙,她声嘶力竭吼着:“我和你都一样!没有资格求得故人的原谅!白子佳这一世宁可作茧自缚,宁可画地为牢,也不愿意原谅过去,原谅自己,原谅我!那我对你也是如此!你那滔天罪行,十恶不赦,令人发指的过去!你要我怎么原谅!” 水暮颜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不是不肯原谅顾墨云,她是无法原谅自己。若非自己对顾墨云罪行的包庇,若非自己对顾墨云用情至深,若非自己对顾墨云眷念太深。她不会那么优柔寡断,不会害了那么多人。 “白兰,千霏,洛神,我对得起哪一个?被你杀死的风沙,封尘,邑闲阜……我怎么对得起他们……”水暮颜哭得撕心裂肺,同时,她狠狠咬住顾墨云抱住她的手,不肯松口。 顾墨云任由她狠狠咬住,即便手腕流血,即便疼得钻心。可他心甘情愿,只要能排遣水暮颜心里的压抑和恨意,他什么都心甘情愿。 水暮颜嘴里满是血腥味,她险些咬下来一块肉,当她咬下去的一刹那,她实在无法控制内心恨意的生长。一瞬间,她像一只猛兽,非要将顾墨云撕碎不可。 水暮颜口中吐出血来,她用力的用手肘击退顾墨云,看着顾墨云跌倒在地上,满手是血。看着顾墨云悲戚的脸庞,还有泛红的眼眶。 水暮颜摸着自己的心口,而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催动口诀,心口的彼岸花缓缓飘出来。 顾墨云看着那妖冶的花,他知道,水暮颜要将记忆还给他了。他满心期待,他终于有机会了解过去,并且赎罪。 水暮颜看着那个法力被废了一半的顾墨云,她知道自己活不久,她也想过要将这彼岸花的妖力赔给顾墨云。可她更害怕顾墨云恢复法力后她无法掌控,那时候,一切都又更改了。 水暮颜不想继续痛苦,她宁可自己掌控一切,她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她可以自由的选择。 水暮颜又想起昨日去告别白子佳,她没有经过白子佳的同意便将西域封给了白子佳。水暮颜不是不知道白子佳要多介意西域妖王这几个字,水暮颜别无他法,唯有西域,可自由支配。 水暮颜望着那朵彼岸花,忽然将花收回来,而后平静的看着顾墨云那双满是震惊的双眸。 顾墨云激动的爬起来,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收回去?你不是答应我了么?要还给我!你还给我!” 第105章 放下 水暮颜无奈的摇头,而后说道:“我曾想过,只还给你美好的记忆,我不想你背负那些罪恶,那些愧疚,那些痛苦。可是顾墨云,那些美好对你而言,是噩梦,是痛苦,是折磨。我自己记了白子佳一世好,所以痴心妄想了一世,等了一世,糊涂一世。我怎能在这种时候还要害你?” 水暮颜终于想通了,自己既然要离开,就都带走,带走一切。即便她死了,也绝不留下关于自己的痕迹。即便顾墨云向别人打听,也终究不知道当初的细节,更何况那些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感受。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一副崩溃的模样,看着顾墨云眼里的怨恨,还有那震天响的嘶吼。 “师妹……你有多恨我才将我所有的希望和温暖都夺走……”顾墨云缓缓跪下,跪倒在水暮颜面前。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被情所困,低头认错。 水暮颜以为她看到了自己要的结果,可顾墨云缓缓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颤抖不已,她害怕,恐惧。 她吓得后退两步,泪流满面,震惊不已。 “我求你……还给我……还给我……”顾墨云表情悲哀至极,眼泪不断滴落,他那颗头缓缓便要磕下去。 他一直盯着水暮颜,将自己的自尊一点点碾碎…… “不要!不要!顾墨云你疯了!”水暮颜终究还是忍不住吼出去,那个成为她信仰的男人不能磕头!不能败! 水暮颜跪在他面前,声嘶力竭对他后:“你是顾墨云,不可以跪!绝不可以!” 顾墨云立刻反驳:“若能换回你的真心,我情愿不要这条命!你愿意换给我吗?” 水暮颜愣住了,顾墨云满眼的真心实意,可她想起了白子佳的态度。倘若水暮颜甘心用生命去换回往日真心,白子佳可会愿意? “不……她不愿意……”水暮颜摇摇头,满目神伤,一脸悲戚。 “你不是白子佳!你是水暮颜!你醒一醒!别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顾墨云想将她摇醒,水暮颜醉在这场梦里太久了! 水暮颜一瞬间嚎啕大哭,顾墨云将她戳穿,她就是一直活在白子佳的阴影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模仿着白子佳的活法,她想要知道白子佳的内心是怎样的。 白子佳像是一个魔咒,轻易的改变了水暮颜的心态,甚至整个世界的认知。 水暮颜都没有意识到,她也终于学会了冷暴力,并且运用到极致。就如当初白子佳对她冷落,又藕断丝连。 水暮颜抱住头,她从未意识到,自己骨子里对白子佳竟然这么眷念。她一直以为,影响她最深的是顾墨云,可时光擦肩而过,层层过滤之后,顾墨云将她戳穿后,她才真正意识到,白子佳的一切都融进了她的骨子里,成为她的一部分。 水暮颜痛苦的流着泪,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她伤心自己舍不得将白子佳从自己的生命里剔除,她以为自己认定白子佳会将她遗忘,而她也终究会像遗忘思姬雅那样遗忘白子佳。 事实证明,白子佳成了例外。水暮颜这一生都无法剔除的人,就是白子佳。 白子佳比不得洛神帝痴情专一,比不得顾墨云聪明优秀,比不得梦魇调皮可爱,比不得落九霜听话乖巧,白子佳普通得扔进人海便再也找不见。 白子佳特殊到,此生,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替代她。 水暮颜感到悲哀,自己错过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她摸着心口问自己,到底是她不敢爱洛神帝,还是自己不是白子佳的良人? 那个一直认为她们之间就是友情的白子佳,可会懂得水暮颜对她的爱? 水暮颜望着明晃晃的太阳,心碎一地,她悲凉的表情挂在脸上。此去万怨林,凶多吉少,而她再也没机会再对白子佳说一句,我爱你。 水暮颜也终于成了白子佳生命里的过客,陪白子佳到最后的不是她。水暮颜那么尽心竭力惊扰白子佳的生活,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一如白子佳所说,有的人,像是一把刀,轻易的便割开她的心。 水暮颜太过于锐利,白子佳防不胜防。 “唯有我消失了,你的痛苦才能结束。白子佳,我错了,我再也不奢求你能记住我,再也不奢望你能冰释前嫌。惟愿时光蹉跎,彻底让你淡忘我。忘记我这个十恶不赦,对你犯下滔天罪行之人。” 水暮颜心里这么想着,她感到一阵心寒,她忍不住抱住自己,双手用力的按压着双臂,仿佛要将自己抱到窒息一般。 她的额头渗出汗水来,日暮渐微,凉风袭来,不胜寒。 顾墨云将她抱在怀里,这一次,水暮颜没有挣扎,她累得睁不开双眼,累得忘了自己要去万怨林。 顾墨云守着怀里的人,水暮颜渐渐停止了哭泣,沉沉睡去…… 顾墨云心疼的抱着她,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水暮颜终于不再像个刺猬一样满是刺头的对准他,终于肯让他来温暖水暮颜。顾墨云感激不尽。 天黑了,水暮颜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顾墨云将她抱在怀里,往墨祭殿去。 而水暮颜被再次带入墨祭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言秋神帝耳朵里,言秋神帝气得跺脚,他杀到墨祭殿,不由分便甩了顾墨云一个耳光。 顾墨云冷着脸看他,反手就是一巴掌,言秋神帝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被顾墨云逼近,拎起衣领警告道:“即便如今我法力只剩一半,杀了你也不在话下。言秋,你是这世间最没资格教训我的人!” 顾墨云的阴狠全在眼里,言秋神帝不敢言,他知道,顾墨云对他恨之入骨。 “你可以为了白兰毫不顾惜我哥的命,为了一个白兰设计我,你……给我滚!” 顾墨云满目猩红,他和言秋神帝的账,算不清了。而他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冰冷的神界,他想要等水暮颜接纳他,而后他便成为堕神。 “你疯了是不是!她现在是魔界的公敌!是逆臣贼子!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她是有家室的人!”言秋神帝口不择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想让顾墨云清醒一点,不要惹事!他更不想看到水暮颜还被顾墨云这样护着! 顾墨云转身看着可笑的言秋神帝,冷漠的笑道:“白兰被师妹囚禁,夺位,所以你便见不得师妹好。你以为她愿意待在这虚伪又可笑的神界?呸!” 顾墨云满眼嫌弃:“过些时日,我便下界为魔!永世不上神界!我要守着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你言秋别想伤到她一分!” “顾墨云……你真是枉顾天道!自甘堕落!”言秋神帝红了眼,呀对他声嘶力竭! “那好,就让我自甘堕落!用不着你管!你这个叛徒!恶心!”顾墨云咬牙切齿,没有控制住情绪,一拳狠狠打在言秋神帝胸口,将言秋神帝逼退。 言秋神帝心口很疼,他看着那个彻底与他对立的顾墨云,感到彷徨,无助,怨恨! “你们都护着她,都护着她……阿兰……阿兰——”言秋神帝痛苦的喊着,他要救白兰! “你这般无情无义,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我是神帝!我发动战争,踏平她这魔界!我要你看着她生不如死!阿兰得不到的,她也不配得到!”言秋神帝终于撕破脸,转身就走。 “你大可以试一试!我倒要看看,这神界有多少人不怕死!兵权在我手里,你若敢逼近一步,我便做那个逆臣贼子!夺你帝位,取你狗命!” 顾墨云的话越说越过分,言秋神帝一双眸子怨恨至深,他不可思议看着疯掉的顾墨云,嘴角留下血来,嘴里血腥味弥漫开来。 “好!”言秋神帝张嘴的瞬间,血液流出来,他太过于怨恨,咬破了口腔的肉。 顾墨云看着他走远,心里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言秋神帝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回头望着墨祭殿内,那个人,他誓死守护。 墨祭殿内。 水暮颜被言秋神帝和顾墨云的争吵惊醒,她听得清清楚楚,而她也知道,白兰被关得实在太久了。早该被放出来了,是她舍不得拥有的幸福,是她一拖再拖。 白兰一旦放出来,一切都会失控。权力,会让人失控。 水暮颜静静地望着那四周挂着的黑纱,像是一场葬礼,而她躺着,渐渐死去。 水暮颜摸了摸额头,那里本该是金色的灵体,她动了杀心,她毁了回佛界最后的路。自甘堕落,永世为魔。 她想起佛祖对她说的那些话,世间情爱不过一场浮华,世人却执迷不悟。 水暮颜嘴角浮起笑容,她从前只觉得自己要赎罪,所以愿化身八万里花海,为魔界众生承载一生怨念,化解一世执念。而现在,她终于懂得怜悯世人的悲哀,她心甘情愿,渡世人。 水暮颜试着站起来,心口的疼痛仍旧在,她想起白子佳说,倘若有一日她们黄泉相见,白子佳要在彼岸种花,一世与她思念,遥遥两相隔。 水暮颜忽然觉得白子佳就像是彼岸花的叶子,彼岸花开,花叶永不相见,花开无叶,叶生无花。 “佛,是这样么?”水暮颜笑了笑,这样的花命,是多凄美的命运。 她曾最怨恨错过二字,如今,不恨了。 一切随缘,冥冥中自有定数。 水暮颜看着自己一身婚服,心疼的抱紧了华丽的大袖衫,她坐在床上,想着那个温柔了她一世的洛神帝。 那只可爱的小狐狸。 水暮颜忽然决定,她要活着回去,再见一次小狐狸,再说一次,我爱你,洛神。 当顾墨云进来时,水暮颜平静的目光看向他,柔声道:“师兄,我要去万怨林了。” 水暮颜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以温柔回报顾墨云,在生命的尽头,她放下所有的武装,不再自欺欺人。 第106章 巨痕 神界。万怨林。 万怨林的妖气冲天,梦魇坐在高高的骷髅堆上,目光游离,好像在等着谁,又好像谁也没等。 耳畔呼啸而过那些魂魄,眼前晃过那些黑色的瘴气,这里的确是暗无天日,除了魂魄相斗的吵闹之外便只剩下死寂一片。 梦魇低下头来,脑海里满是水暮颜与她的那些过往,她试着摸了摸心口,那里隐隐还有疼痛的感觉,她却已经分不清这是落九霜在心疼还是她自己在心疼。 “懂情以后竟是这般难捱么?”梦魇微微皱眉,忧伤的眉目不肯舒展。 梦魇抱紧双臂,眼神无助,她抬头望着万怨林,那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笼罩了整个林子,连月光都渗透不下来。这里比起地狱,又能好到哪里去? 梦魇轻声喊道:“水暮颜……你在哪里……我都消失这么久了,你还不来找我吗?” 说着说着梦魇落下泪来,水暮颜不是说过不管她在哪里,水暮颜都会来找她的么?现在她丢了,水暮颜怎么还不来? 而水暮颜知道梦魇被困万怨林后,背着所有人来了万怨林,试图救出梦魇。 万怨林入口。 水暮颜带着龙骨来此,她望着那怨气冲天的万怨林,心里也有些胆寒。当年绮语魔帝被困于此,深厚的修为被里面的魂魄吸食,而顾夕墨也是,元神镇压绮语魔帝,却被恶鬼吸食,导致永不超生,魂飞魄散。 顾墨云和言秋神帝站在水暮颜身后,顾墨云不忍水暮颜独自进去,于是也想跟进去,脚还没迈出去便被水暮颜拦下:“我的人我自会救出来,你不必管。” “我的师妹我自护着,也轮不到你管。”顾墨云这么回怼。 水暮颜无奈皱眉,而后一脸认真劝道:“这万怨林不是你想进就进的地方,万一你死在里面我还要替你收尸,愧疚,你是帮我还是害我?” 水暮颜所言不假,而今的顾墨云修为只剩下一半,这万怨林他有来无回。 水暮颜看了一眼木左逸,语重心长叮嘱道:“若我不能出来,后面的事有劳你帮我照料了。” 木左逸皱眉,他欲言又止,既然拦不住水暮颜,便只能祈祷一切顺利了。 顾墨云闻言哪里还待得住,一副死活要去的样子,一脸倔强。 水暮颜看着他微微皱眉,想了想,而后欣然同意:“好,你非要跟着去也行,但我们约法三章,进去后你全部都得听我的。” “好啊。”顾墨云笑了笑,进去之后还由得水暮颜? 水暮颜早看出来顾墨云是敷衍她的,于是她认真警告道:“万怨林中有一鬼王,名巨痕,最喜吸食怨念。我本就是吸食怨念而生,进去之后必然会引起巨痕的反应。打起来是必然的事,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带走梦魇。你若想帮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梦魇送出去,免得多多损耗我的修为。” “你要做什么?”顾墨云闻言不免担心,可他猜不到水暮颜要做什么。 “该进去了。天亮之前得出来。”水暮颜这么说了一句,而后毅然入了万怨林。 顾墨云紧随其后,刚进去顾墨云便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让他紧张起来。这万怨林没有了赤龙心的镇压,妖物更加放肆,狂躁,一只只妖物像是蚂蚁一般,啃食食物时也是极其迅猛。 顾墨云和水暮颜刚进来,便吸引了无数的妖物,一团团黑色瘴气叫嚣着朝他们扑来,水暮颜很淡定幻化出红玉萧来,吹响一曲《断魂殇》。 顾墨云望向水暮颜,有些惊奇的说道:“你也会这个?” 水暮颜扫了他一眼,仿佛在笑,这是顾墨云教给她的,她自然会。 水暮颜吹奏着曲子,曲子哀婉不绝,又极其邪魅,那些个妖物聚拢时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一般,都安分下来。 顾墨云自己幻化出黑色的墨玉笛来,与水暮颜一同吹奏着曲子,越来越多的妖物被制服,而这曲子的声调也传得越来越远,直到林子深处。 许久后,妖物的数目足够庞大了,水暮颜当即停止吹奏,顾墨云也停了下来。 顾墨云看着黑雾弥漫的林子,问道:“现在兵分两路去找梦魇吧,我们定个信号吧。” “不必。”水暮颜轻声道。 而后水暮颜幻化出许多彼岸花来,仿佛花开般盛开在半空中,水暮颜捏诀,而后右手似洒水一般挥出去,那些彼岸花便迅速进入那些妖物心口,融化进去。 顾墨云还想问什么,水暮颜却闭上双眸,脑海里在搜寻那些妖物的记忆,无数画面乱七八糟切换,唯独不见梦魇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顾墨云问她。 水暮颜轻声回答:“找梦魇。” “嗯?”顾墨云疑惑的看着她,他知道彼岸花可以掌控记忆,可就将一朵花打入妖物体内便可以了?就这么简单? “找到了。”水暮颜恍然睁眼,而后对着妖物命令道:“带我去图龙潭。” 妖物浩浩荡荡领着水暮颜和顾墨云往图龙潭去,一路上风景怪异得很,道路宽阔,两岸连山,山脉清晰可见,可眼前又是迷雾重重。 顾墨云感到疑惑,难道是幻境?只要有黑雾,不见天日,哪里可能看得清两岸的山?看近处的人都费力。 顾墨云扭头看水暮颜,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啊——”顾墨云不由得叫出声来,他着实受了一惊,怎么一晃神的功夫,水暮颜和妖物都不见了? 一定是幻境! 顾墨云这样肯定,可他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幻境,他试着呼喊:“师妹——师妹——” 可是无人回应他,他开始有些慌了,于是他停下来,环顾四周,忽然前方的道路被截断一般,出现深渊,就在顾墨云脚下。 “呵——”顾墨云又是一惊,连连退步。 半个时辰后。 水暮颜找到梦魇后赶回来,发现顾墨云立在原地,额上满是汗水,纹丝不动。 梦魇做法,只听得一声响。 喀嚓—— 怪异的声音传来,梦境碎了。 顾墨云看见水暮颜已经找到了梦魇,并且就在他身旁。时光仿佛过了许久,却只用了刹那。 顾墨云摇摇头,尽量保持清醒。 水暮颜看着梦魇温柔一笑,一旁的顾墨云算是有惊无险,也朝水暮颜一笑,水暮颜回应以微笑。 “阿颜——”梦魇忽然停住脚步,表情凝重,带着几分愧疚,说道:“谢谢你来找我。” “呵,傻瓜,我不是说过了么,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水暮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而后催促道:“赶紧出去吧。” “嗯。”梦魇点点头,而后拉着水暮颜的手往外走。 梦魇身子刚走出万怨林,水暮颜才踏了半步出去,忽然一声“嗖——”传来。 “小心!”顾墨云连忙大喊。 一支箭朝梦魇射去,水暮颜看见时箭已经逼近,来不及闪躲了,她赶忙推了梦魇一把,正对飞来的箭。 “呃——” 一声闷哼,毒箭穿透了水暮颜的心口,水暮颜疼得当即跪下去,手里的还魂玉从手心掉落。 “师妹——” 顾墨云冲过去查看水暮颜伤势,梦魇已经出了万怨林,万怨林即刻变得密不透风,四周开始筑起雾蒙蒙的防护罩。 “不好!你快出去!”水暮颜催促着顾墨云,并伸手去捡还魂玉,却不料一只魅冲过来抢走了还魂玉,真是猝不及防! “……”水暮颜愣了一秒,而后猛然抬头望去,一团黑雾在前方盘旋,邪魅又冷酷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 水暮颜意识到,这一定是巨痕! 随后水暮颜起身来,折断了心口处的毒箭,对顾墨云说道:“帮我从后面把断箭拔出来!快!” 顾墨云绕到她后面,狠心一下拔出来,水暮颜当即感受到钻心的疼,而与此同时,她心口的彼岸花受到了冲击,有了些许反应。 顾墨云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些画面,好像他看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被一道金色强光封印,可那也只是一瞬,他恍神了。 “呃——” 顾墨云突然被一掌击飞,他只觉得左肩受力,强大的冲力致使他下意识的后退,这一退,便直接退出了万怨林。 顾墨云落地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万怨林,而那几步之遥,水暮颜正回头看他。 “师妹——快出来!”顾墨云看到那层防护罩忽然完全加厚,整个万怨林似乎形成了密闭空间,顾墨云再也没听到里面的声音,仿佛被隔绝了一般。 水暮颜朝顾墨云笑了笑,而后她看向梦魇,眼神坚定,轻启唇齿:“霜儿,等我。” 万怨林外的顾墨云赶忙幻化出龙渊剑来,对着万怨林防护罩便开始胡乱砍,可不论他怎么用力,那防护罩好似都会吸收外界对其的攻击。 梦魇疯了一般击打那透明的防护罩,朝里面疯狂的嘶吼:“水暮颜你出来——你快出来!” 言秋神帝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万怨林中的巨痕从他们踏入的那一刻便知道有人侵入,一切看起不太顺利,其实都是水暮颜策划的,她在探知那些妖物的记忆时,便清楚了这里的构造。 她知道巨痕一直在盯着他们,她也知道梦魇之所以在这里安然无恙全是因为巨痕在等她的到来,那龙骨放入图龙潭,轻松取得还魂玉,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也是因为巨痕屏退了守护还魂玉的灵兽。 水暮颜一路上都很忐忑,她以为巨痕会就这样放她走,没想到,她还是想多了,巨痕还是那样的性格,喜欢耍阴招。关键时刻抢走了她的还魂玉,逼得她不得不留下来。 巨痕守着那空中无数的冤魂,好似在看繁星一般,目光那样眷念又悲伤,他心里是极其失落的,好像前面所有的等待和付出都在水暮颜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付诸东流。 巨痕脸上只有悲戚,他不流泪,从不示弱。 水暮颜在他背后看着他,不敢吭声,她一直避着巨痕,就是害怕有今日。当初绮语魔帝被镇压在万怨林,巨痕窥探到绮语魔帝的记忆,便一直等着,他等着水暮颜来这里,然后巨痕将整个万怨林都送给她。 诡异的风一直在吹,水暮颜抱住膝盖,只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充满了仇杀,充满了冰冷,毫无欢乐可言的魔窟。 “枭魔,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巨痕一脸冷漠,转过身来走到水暮颜身旁,满脸威胁。 水暮颜狠狠皱眉,怎么会不记得,巨痕教她本事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背叛了巨痕,巨痕会亲手杀了她。势必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07章 情关 梦魇站在万怨林外,看着水暮颜与那一身杀气冲天的巨痕对峙,她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直接回了魔界,请千霏来救人。 没多久,千霏便来到万怨林,与梦魇联手攻击万怨林。 万怨林受到攻击,自动防御,这万怨林与巨痕心脉相连,巨痕自然知道有人来了。 当巨痕看到来人是千霏时,当即感受到千霏体内天煞星的力道,他贪婪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想要吞下千霏一般。 而水暮颜看到千霏的一瞬间,彻底慌了,她看着巨痕,开始无端嘶吼:“不要碰她!你滚!” 对于巨痕的手段水暮颜是极其清楚的,否则,她又怎会惧怕至今。可她如今也不弱,倘若巨痕非要杀了她,她也绝不手软。 水暮颜正视巨痕,一脸倔强,白发三千看起来特别让人心疼。 巨痕蹲在她面前,咬牙切齿,目光灼灼:“那些外人有什么好!你宁可要他们也不要我!” “巨痕,你从来就只想着如何控制我,你以为你这是为我好?”水暮颜开始无情批判他,仿佛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罪。 巨痕只觉得水暮颜在诡辩,他护着她那么久,没有巨痕,何来今日的水暮颜!是水暮颜贪恋尘世的温柔,所以巨痕原先的狠厉都成了多余。 巨痕的心被一字一句扎出血,可他仍旧舍不得对水暮颜说狠话,巨痕与那双冰冷怨恨的眼神对视良久,而后只有转身不语。 “巨痕!”水暮颜喊住他,巨痕站住了脚,微微回首。 水暮颜一脸决然:“你困不住我的!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枭魔了!不需要你我也能好好的成长!” 巨痕心头猛然刺痛,他不由得闷哼一声,迅速捂住心口,妄图抑制住那迅速蔓延到全身的心痛。 “呵……”巨痕不理会她的话,转身就走了。 “你要去哪里!”水暮颜朝他吼,就像水暮颜小时候,每逢巨痕出门,水暮颜总要对他嘶吼,为什么不带我! 巨痕脸上露出些许欣喜,他感觉回头便能看见那个小丫头朝他置气的模样,问他为何不带走她。 当巨痕转身看去时,水暮颜皱着眉头,巨痕以为她还是会和以往一样,一脸倔强,一脸傲娇,眼神里满是不舍。 “你不许碰外面的人一分一毫!”水暮颜眼里满是惶恐,她害怕巨痕伤害千霏和梦魇。 巨痕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真是想多了。 “你不说我还把他们给忘了。”巨痕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水暮颜出口便能伤了他,不说还好些。 “喂——你要去哪里!”水暮颜又喊。 巨痕愣了愣,而后转身。冲出万怨林,以闪电般的速度攻击,山洪般的力道掐住了千霏。 “巨痕不要!放开她——”水暮颜方寸大乱,当即跪下,眼中的泪急促的落下。 巨痕不敢相信那毫无预兆跪下求饶的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枭魔…… 水暮颜死死盯着巨痕的手,他手里的千霏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巨痕——巨痕——不要伤她——”水暮颜迟疑了一秒,而后狠狠朝他磕头,没几下便砸得额前头破血流。 “师妹!你在干什么?”顾墨云也不敢相信那一秒认怂的人是水暮颜,他赶紧大喊一声:“快起来!求他没用的!” 水暮颜丝毫不听劝,还是磕头,求饶,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我求你,我错了,巨痕,放了她,放了她,都是我的错……” 所有人都震惊于水暮颜的举动,方才还血气方刚的她,一秒钟变成这副样子,谁也不忍直视。 巨痕眼中杀气骤然升起,他看见众人看着水暮颜时眼里的悲悯和不忍心,那份同情和心痛都化作一道道目光将水暮颜紧紧笼罩。 巨痕感到一阵耻辱,好似那跪下磕头的人是他,那被人用同情目光盯着的人是他。 巨痕眼里满是怨气,他轻轻摇头,眼睛不愿意看水暮颜那副狼狈相,终于他在嘶吼中闭上了眼:“枭魔——” 这一声嘶吼震天响,巨痕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千霏嘴角顿时留下血来,一双眼快要充满血。 “呃——”千霏极为痛苦的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绝望。 “啊——” 巨痕忽然痛苦的大喊大叫,连连后退,血顺着断臂流淌而下。 一道红光从万怨林中冲出来,将千霏抱住。 “阿颜……”千霏倒在水暮颜怀里,水暮颜额上的血也缓缓顺着腮边滴落在千霏身上。 “等我。”水暮颜扭头看向梦魇,朝她喊道:“梦魇你过来!” 梦魇捂着胸口过来了,水暮颜将千霏交给她,而后满目凶光,朝巨痕走去,正视巨痕那不可思议又怨恨的目光。 方才还让他感到心酸耻辱的水暮颜这一刻杀气腾腾,血腥暴力。 巨痕封穴,止住了断臂血量的流失,却还是疼得满头大汗,水暮颜目光狠厉至极,右掌心浮起一团火红的浮光。 “枭魔,你骗我。”巨痕没有歇斯底里,他明白水暮颜方才是为了激怒他以后脸上带笑,“兵不厌诈,用得甚好。” 水暮颜站在他面前,流下一行泪:“不负你所望,你的教导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 水暮颜不等他再说话,一掌狠狠打过去,巨痕赶忙用右手聚气,迎面接过去。 轰—— 巨响快要撕裂耳膜,水暮颜拼尽全力将巨痕逼入万怨林,而后筑起一道屏障,隔绝外面的人。 “巨痕,你说过,我这辈子能够逃离你手心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了你。而今,我来赌一把。”水暮颜眸子甚是清冷狠绝,她将心中的疼痛和眷念都藏起来,这是她这些天来想到唯一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 巨痕望着那狠厉的眸子,笑开了嘴:“你当真要自由?” 水暮颜简单回答道:“我要护着我爱的人。” “那我呢?”巨痕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可你容不得她们,那我也容不得你。”水暮颜话语决绝,彼岸魂已经幻化在手中了。 “真的?”巨痕满目温柔问她。 “无疑。” 水暮颜摆出架势来,果断开口:“你是巨痕,此生最是受不了失控二字,你不肯放我生路,那我便自己杀出一条生路来。巨痕,我说得对不对?” “说得很好!就是要这样!我巨痕此生从未低过头,你也不许低头,不许向任何人低头!你要永远记住,身为一个上将,只能死,不能认输!”巨痕还不忘记教育她,巨痕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枉我此生辛苦栽培你,不枉我此生付出那么多啊!” 水暮颜看着巨痕大笑,心里更加疼痛,巨痕就是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成王败寇。巨痕杀伐一生,唯有胜利才是他最开心的。而往往那些时刻,都是水暮颜最不愿意面对的。 巨痕看着水暮颜眸中落了心疼,他也渐渐不笑了,他静静凝视水暮颜,心中万千愁绪,他舍不得水暮颜,在这魔界中,唯有水暮颜是他唯一的眷念了。 可这几日听水暮颜说了那么多,巨痕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很不讨喜,所以水暮颜宁可伤了他也要护着那些外人。 巨痕不免一脸失落,苦笑浮在嘴角。 “巨痕,我们决一死战吧,唯有死了才能彻底解脱。”水暮颜抱着必死的决心,她越来越不喜欢拖延,连赴死都这么爽快。 巨痕怎么会不知道水暮颜如今的身体根本打不过他,他不想杀了水暮颜,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水暮颜,所以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他死。 “枭魔,你过来。”巨痕目光温柔,伸出右手。 水暮颜微微皱眉,她不知道这是巨痕的真心还是假意,她就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目光复杂的看着巨痕,似乎心里还期待着什么,又似乎一切已经无法更改。 “枭魔,怎么?怕我?”巨痕再次笑得温柔。 水暮颜似乎有一点想要抬起脚步的想法,可绷紧的神经告诉她,别过去。 “我想和你说说话。”巨痕褪去所有的狠厉,那张脸笑起来很是温柔,水暮颜一时间还以为一切都回到了巨痕成为那一群上将首领之前。 巨痕见她还是不肯过来,只得起身,试着走过去,可刚挪了一步,水暮颜便举着剑对准了他,眼里又充满了警惕。 巨痕往千霏那里盯了一眼,抬起剩下的一只手,幻化出印天剑来,目光凌厉,作势便要刺向千霏,大喊:“我绝不会让你拖累枭魔!” “不要——”水暮颜终于舍得下死手,彼岸魂迅速插入巨痕心口,而巨痕抬起的手心里的印天剑,丢出去,盯着胸口的彼岸魂。 “枭魔……你……”巨痕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变成浮光,彼岸魂的力道实在太狠,加上水暮颜近些年几乎暴走的妖力疯狂生长,这一剑,要了巨痕的命。 万怨林开始散去浓雾,结界被破坏,一切,只用了那么一瞬间。 仿佛黑暗忽然被全部照亮,白昼终于到来。 万怨林毁于一旦,而那些浓雾也都一瞬间散去,那些被困住的魂魄疯狂叫着横冲直撞,拼命逃离神界。 刺耳的声音久久不绝,而跪在万怨林中的水暮颜此时两眼无神,眼泪不住的滑落,她还不忘尽力克制那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巨痕的每一句话都印在她心头,她也终于明白,像巨痕那般强大的人,倘若无人来杀他,那他死的方式便只有自杀。 水暮颜嘴角抽动,仿佛是笑了笑。 巨痕闭上眼,死在她怀中,身体一点点飞向天幕,水暮颜寂静无声。 “阿颜——阿颜——”千霏朝她跑来,正好撞见水暮颜低头吻上巨痕。 千霏说不出话来,水暮颜就紧紧抱着巨痕,睁着眼睛流着泪,那唇始终不肯离开巨痕。 梦魇等人站在水暮颜周围,没有一个敢上去劝的,梦魇知道,水暮颜必然是绝望的。 所有人都以为水暮颜要守着巨痕很久很久,谁知道她很快便抬起头来,擦掉泪,嘴角带笑。她放下巨痕,站起身来看着那柄印天剑,缓缓伸出手去,将印天剑拔起来,而后捏诀,催动印天剑内的霸道力量。 印天剑开始散发出阴森森的雾气,水暮颜幻化出心口的彼岸花来,催动念力将彼岸花输送至印天剑内,顿时地动山摇。 “这……”梦魇看着水暮颜,不知道该怎么问。 随后印天剑不住的颤抖着,内部像是要炸开一般,万怨林中的黑鸦都纷纷飞上天,叫嚣着,仿佛有什么要出来了一样。 “破——”水暮颜尽力催动法力,印天剑忽然冲上天,疯狂的转动,而后一声巨响——轰! 众人看见那剑身飘出许多黑气,却都在出来的刹那变成魂魄,叫嚣着四处散去,顷刻间,那印天剑从剑尖开始一点点消散,魂魄满天飞。 用了没多久,那印天剑便消失殆尽!剩下的唯有那朵彼岸花,红得妖冶动人,在空中盘旋。 水暮颜又捏诀,将那朵彼岸花收回体内。而后望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她嘴角笑了笑。 “巨痕,别了,谢谢你。”水暮颜心里暗念着,随后她又幻化出彼岸魂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扎进了巨痕还未散尽的身体。 “啊——”梦魇惊得捂住了嘴。 巨痕的身子在一瞬间便化为无数黑色光点,一点点消散了。而那只被砍下来的断臂也化为粉末,飞散在空中。 水暮颜面无表情拔起来彼岸魂,收入体内,望着那纷飞的碎末,静默片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显得异常平静。 千霏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她,水暮颜为何非要巨痕魂飞魄散?刚才水暮颜不是还在吻巨痕么? 顾墨云试着靠近水暮颜,他眼中带泪,水暮颜望着顾墨云,眼泪流得更急。悲哀的唇角抖出一句话:“真身没了,影子又有什么意义……” 顾墨云震惊,心痛袭遍全身。 水暮颜勾起唇角,任由眼泪肆意滑落,模糊视线。 第108章 烂桃花一堆 水暮颜并没有声嘶力竭,相反,她表现得异常冷静。 水暮颜幻化出一面铜镜来,对着自己照了照,伸手拭去泪痕,又理了理那乱掉的白发,而后浮起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水暮颜将铜镜扔出去,铜镜在空中折射出日光,照亮了水暮颜那寒冰万丈的眸子。 “咔嚓——” 铜镜碎了,水暮颜缓缓闭上眼,两滴泪还是没忍住从她眼角滑落。 “阿颜。”千霏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水暮颜睁开眼,温柔眉目看着千霏,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水暮颜将还魂玉拿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魂玉温润的光芒触动了水暮颜内心的柔软,她眼角又滑落泪来,无法停止。 千霏看着那还魂玉,目光带着惶恐,落九霜要回来了。千霏的手开始颤抖,她迅速想要挣脱水暮颜那双手,却被水暮颜抓得更紧。 水暮颜温柔看过去,双手握得更紧,她尽可能平稳自己的声音,对千霏安慰道:“谢谢你来救我,不过,没有以后了。” 千霏眸子里泛起点点星光,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千霏忽然心痛至极,水暮颜就这么想要与她分道扬镳?一想起水暮颜已经将洛神帝娶回家,一想起水暮颜已经将红玉萧折断,一想起落九霜是水暮颜曾爱过的人,千霏便无法安稳。 水暮颜拿着龙骨和还魂玉走向梦魇,半个字还未开口,梦魇便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水暮颜心乱了,可她知道自己停不下来。 于是她试图安慰梦魇道:“你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 梦魇却哭得更厉害。 水暮颜不敢去猜原因,可梦魇却很清楚,倘若没了落九霜的身体,她和水暮颜再也找不到理由可以捆绑在一起。 不知何时起,梦魇已经习惯了用这个身体去和水暮颜争吵,去惹怒那个不敢揍她的水暮颜,仿佛,这具身体本就应该是她梦魇的。 倘若天意如此,何苦来一副龙骨? 梦魇泪落得更急促,她有些颤抖的想要后退,满眼的绝望和不舍。水暮颜全看在眼里,却没有手软半分。 “抱歉。”水暮颜低声这么说道,而后默念口诀,还魂玉开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缓缓漂浮至梦魇眉心处。 温润的光芒一点点渗透进梦魇的眉心,梦魇绝望的闭上双眼,哭泣,对水暮颜而言,根本没有用。只可惜,梦魇此刻才明白。 梦魇忽然睁开双眼,目光里满是怨恨,她恨水暮颜,恨水暮颜的无情,恨水暮颜的多情,恨水暮颜的厚颜无耻! 水暮颜被那双怨恨的双眼震慑住,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那是落九霜回来了,可还魂玉还没有将落九霜的魂魄剥离出来,眼前的人还是梦魇。 “咔嚓——” 还魂玉忽然碎了,温润的光芒全数被梦魇吸收了,水暮颜满是震惊,莫非落九霜的魂魄快要分离出来了? 梦魇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红透的双眼满是怨恨。看得水暮颜心慌意乱。 水暮颜试着喊了一句:“霜儿?” 梦魇咽了咽喉咙,试着动了动手指,她真切的感受到手指相互触摸的真实感觉。并不像之前,她只是一团气,根本感受不到半分真实。 梦魇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丝毫没有改变,紧接着,她轻声道:“我怎么还在这里?” 水暮颜看着碎掉的还魂玉,再看着梦魇还存在于落九霜的身体,水暮颜眼里满是惊恐,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千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的抬起手捂住嘴,眼泪掉落。 “霜儿……”水暮颜呢喃,眼神一瞬间空洞,仿佛生命被吸走。 梦魇原本怨恨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安,她看到水暮颜眼里生出了一丝丝怨恨,梦魇感到害怕。 “还魂玉碎了,看来落九霜的魂魄已经……”顾墨云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 水暮颜感到一阵窒息,她盯着梦魇看,眼神诡异,悲凉中透着绝望,怨恨中带着嘲讽。仿佛眼前的梦魇是罪魁祸首一般。 “呵呵呵……”水暮颜发出诡异的笑声,眼神迷离,她望向四周,望向顾墨云,望向千霏,望向天空…… 她的双眼无处安放…… “啊——啊——啊——”水暮颜忽然狠狠跪下,双手抱头,声嘶力竭的吼,她的世界已经崩塌。 尖锐的叫喊声险些震破梦魇的耳膜,梦魇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变成一个疯子,看着水暮颜溃不成军,梦魇愣住了,她重温了当年水暮颜失去千霏时的痛苦,可这一次,水暮颜似乎更绝望,更悲哀。 水暮颜忽然喷出去一口血,带着黑色,她倒在地上,白发凌乱,可她却懒得整理。像个孩子一般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哭声悲惨,像是要把心吼出来一般。 “霜儿——霜儿……”水暮颜忽然嗓子哑了,微弱沙哑的声音从她带血的嘴里喊出来,她那双眼红透了,带着怨恨和后悔。 夕阳落下,惨淡的昏黄映在水暮颜那双绝望空洞的双眸里。万怨林的落叶开始随风飘起,无情的打落在地上,夹带着尘土,朝水暮颜那张绝望的脸庞扑去…… 魔界。 万怨林的事情很快便传入了白子佳的耳朵里,白子佳迫不及待去了桃夭殿,又开始挑拨离间,她得不到的,洛神帝也别想得到! 桃夭殿。 白子佳又来造访,刚进门便一脸挑衅看着正在喝茶的洛神帝,洛神帝轻轻抬头便看见了白子佳,于是又低下头去,却是轻声问了句:“败军之将,又来做什么?” “嘁。”白子佳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打量洛神帝那一脸沉稳的模样,笑道:“真看不懂水暮颜在演什么戏,明明爱男人,却偏要和你成亲,我看呐,她就是为了气顾墨云和白兰。” 洛神帝虽不愿与她起冲突,却还是厌烦这种没脑子的话。白子佳无非就是想挑拨洛神帝和顾墨云,可笑的是,手段永远拙劣。 洛神帝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轻蔑的表情气得白子佳翻了个白眼:“早习惯了你这样的说话方式,你只管说,我不会杀了你的。” 洛神帝眼神轻蔑:“我要你生不如死,看着我和水暮颜双宿双飞。” 白子佳怒火中烧,却极力忍耐,而后白子佳问道:“你是真能装还是傻?水暮颜近来情绪不对你没发现?她又失去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你不知道?” 洛神帝看着白子佳一脸认真的模样,也有几分信了,可近来水暮颜情绪的确没什么不对,可近来也没死人啊?千霏和梦魇不都活得好好的? “呵,我刚得到消息,落九霜和巨痕死了,魂飞魄散。”白子佳翻着白眼看洛神帝,一脸怪罪。 洛神帝愣了一秒,眉头皱起,落九霜和巨痕?巨痕是谁? “巨痕是谁?”洛神帝这么问。 白子佳嘴角浮起轻蔑的笑:“想知道?去问顾墨云这个当事人啊,想不到水暮颜爱了顾墨云那么多年,顾墨云居然只是巨痕的影子罢了。你是没能亲眼看到巨痕,比起顾墨云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神帝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特别是那一句:顾墨云是影子。 洛神帝眼神开始慌乱,白子佳见状不嫌事大,又说道:“顾墨云那家伙,亲眼看着水暮颜和巨痕吻在一起了,回来噩梦不断,大病一场。这几日都守在万怨林,像是魔怔了一般。” “呃——”洛神帝像是被重击一般,心猛然沉下去。 白子佳靠近她问道:“喂,那巨痕究竟何方神圣?竟然让水暮颜主动吻上去了,早些时候水暮颜怎么不去万怨林找他呢?非要在这时候偷偷摸摸背着你去万怨林,打着给落九霜还魂的旗号,却私会情人。你陪着水暮颜这么多年,好歹也是有几世了,难道你真不认得巨痕?还是他改名字了?” 洛神帝抬眼冷漠看着白子佳,转瞬便是警告的表情:“白子佳,你三番两次来挑拨离间,难道你就不怕我告诉颜?你当真以为她知道你对我做的这些事以后还能容你?” 白子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站在那里忍不住捧腹大笑,表情略微夸张,满脸的故意:“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你别搞笑了,真以为她娶你就是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子佳换上冷酷的表情,一板一眼说道:“水暮颜是不是告诉你她之所以一再纵容千霏的无理取闹和贪欲是因为不想千霏心生怨恨?梦魇得到了落九霜的身子,落九霜的魂魄日日被蚕食,你以为水暮颜真就一点都不在意落九霜?她表面上与梦魇打情骂俏就只是为了让梦魇帮着她?笑话!水暮颜从来就没放下过千霏,从来就没放下过落九霜,只有你这个蠢人,给一点好就以为得到了全世界。” 白子佳凑到洛神帝跟前,一脸放肆说道:“梦魇被骗到万怨林,水暮颜二话不说瞒着众人去找了顾墨云要了龙骨。万怨林的赤龙心被你带走了,还有一具龙骨在那儿。水暮颜单枪匹马去万怨林不怕死?人家巨痕这旧情人做得可不比你差,水暮颜一句话就拿到了龙骨。可是人被困在那儿了,困了三四天了,你人在哪里?人家千霏和梦魇带着顾墨云在万怨林和巨痕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在哪里享受啊?还真以为你对水暮颜是最好的就足够了?想拐水暮颜的人多着呢!” 第109章 胡说八道 洛神帝听得快要炸了,表情有几分杀气,她耐着性子问:“她要龙骨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梦魇有个安身立命之所,那龙骨可比血肉之躯好多了!梦魇当然愿意从落九霜身体里出来了!”白子佳鄙夷的看着洛神帝,又轻蔑的嘁了一声。 洛神帝心理防线崩溃,她再看向白子佳时只顾着问一句:“你说落九霜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是水暮颜太护着千霏了,为了千霏连巨痕都给误杀了。落九霜看到原装正品千霏在眼前,她那自卑的心还不作祟?她还以为她曾嫁给水暮颜有多了不起,嘁,还不是被千霏一句水暮颜是我的人给怼死。结果伤心欲绝魂飞魄散了,水暮颜还不是笑嘻嘻哄着千霏,生怕千霏那颗脆弱的心禁不起刺激。” 白子佳开始胡说八道,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反正她料定洛神帝不敢过问水暮颜事情的真相。此时,随便白子佳怎么说,洛神帝都深信不疑。 但凡一句话沾惹了千霏,都能刺激到洛神帝,这就够了。 洛神帝闻言心累得赶忙扶额,心口慌得厉害,眼里砸下泪来,心里一下比一下沉重:“水暮颜……你还是这样,为了……你……于你而言,千霏到底算什么……” 白子佳见洛神帝眼里再也藏不住的慌乱和心碎都表现出来了,便也满意了,于是她随即起身:“哼,水暮颜还总说她喜欢你是因为你和我很像,我看她就是瞎了眼才觉得你我相像。我可不会像你这样活得窝囊,人活着岂能连尊严都没有了。你看看你自己爱水暮颜爱成什么样子了,委曲求全,以为举案齐眉,却原来是独守空房。早些年我怎么说她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还真是半点不错!她就是女版渣男!” 洛神帝没有辩驳半句,那双眼神无精打采,仿佛听进去白子佳的话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 一旁的白子佳见阴谋得逞,撂下一句:“可怜你痴心一世,还不是爱而不得,死不放手,真是看不出来你有半颗佛心。告辞告辞,懒得看你这张丧气脸。” 随后白子佳逃之夭夭。 桃夭殿内的气息沉重起来,一片死寂,而坐在那里品茶的洛神帝,此刻两眼直勾勾盯着大殿之外。明媚的天空,秋高气爽,鸟鸣声不断。而她却仿佛看到了白雪,纷纷扬扬落满庭院。 洛神帝咧开嘴笑了笑,而后轰然倒下,像是累极了,该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了。 万怨林。 顾墨云守着那一方暗沉沉的土地发呆,水暮颜那疯魔的状态在他脑海萦绕,那句影子与真身的话,挥之不去。他不明白,为何世间竟会有水暮颜这样的人。他的克星么? 顾墨云幻化出一面铜镜来,就如同墓碑一般立于眼前,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目光有三分悲哀,三分不甘,三分嘲讽,一分薄凉。 “我只是个影子么?”顾墨云盯着镜子里的人看,目光狠厉,仿佛要将镜中人撕个粉碎一般。 顾墨云回想着自己再次遇到水暮颜,到如今,发生了这许多事。他对水暮颜的看法只有一句:人中龙凤,难敌此手。 顾墨云脑海里总是自然的搜寻那些失去的记忆,可不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想不起来一丝半点。连心痛的感觉都没有,而他,总是很好奇自己当年的感受。 顾墨云喉间发出凄凉的笑声:“呵呵呵呵……” 顾墨云孤傲的身子立在那里,两行泪滑落,他却脸上带笑。站在远处忽然闯入的白子佳正好撞个正着,她打量着如今被情所困的顾墨云,不免嘴角带笑。 仿佛所有人都想看到顾墨云这所有骄傲被折断的一面,看他悲伤,看他败落,看他伤心。 白子佳一步步走过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欠了我的,你们都要还回来!” 她白子佳终于是用行动证明了,她也不是随意可以欺负的,她也可以像水暮颜等人一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当初她百般不愿如此,妄想以一己之力将水暮颜救出来,却不想自己也染上了这些邪气。 那时她才明白,当自己修为不够时,千万不要妄图救一个根本救不回来的人,否则只能是万劫不复。如今的白子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白子佳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水暮颜对顾墨云如此执着,或许一开始水暮颜执着的就不是顾墨云,不是这段情,不是这个人,只是执着一个公平。这世间,本就是世人不肯怜悯那些被逼上绝路的人。世人永远都是武断,一叶障目,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一切,只相信自己。 白子佳轻声叹息,她心疼水暮颜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疲惫,她至今也难以想象水暮颜是以怎样的心态坚持到如今,还不肯放弃那份执念。在水暮颜心里,每个人都值得被爱,即便是巨痕这样的,顾墨云这样的。 白子佳靠近顾墨云时,竟然也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仿佛那个孤高冷傲的顾墨云也不过一个凡夫俗子,他也会有悲欢离合。只是,他藏得太深,又太过于尖锐,才会让人忽略了他所有的悲伤。 “你来做什么?”顾墨云早就从铜镜里看到了白子佳,看到白子佳那表情的变化,看到白子佳先是冷漠的笑了笑,而后又有些难过,犹豫,最后只剩下叹息和无奈,不甘心。 白子佳也看见了那面铜镜里的自己,她看到自己眉眼间都没了欢笑,仿佛有忧伤和怨恨凝结在眼角,化不开。她看上去再也不是当初善良的白子佳了,可能就只有水暮颜还觉得她和当初一样,只是成熟了些罢了。 “果然,只有你一人,不论我千变万化,我在你眼里始终未曾变过。”白子佳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苦笑后她正视顾墨云,开始自己的谋划。 白子佳先是叹息一声,而后问道:“我可真羡慕你啊顾墨云。被她爱了这么久,牵挂了一世,心疼了一世。我想,她即便有一天死了也不会忘了你,你顾墨云在她心里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不可磨灭,不可替代。” 顾墨云听到不可替代时不由得笑了,他冷冷接话:“不可替代?我不就是个替代品么?” “嘁,你懂什么。水暮颜虽说是心疼巨痕那份狠毒,可她爱上的不就是你顾墨云么?她依旧没爱巨痕,最后还那么绝情的杀了巨痕。而对你呢,从来都是不肯痛下杀手。你还要她怎样?” 白子佳说完抬头望天,暗沉沉的天色,风吹来,总觉得不寒而栗。顾墨云一脸认真望着白子佳,他想起白子佳和水暮颜的关系,不由得笑问:“呵,白子佳,你确定你对水暮颜没有半分私情?你这话里每一个字都让人觉得你是那么不甘心,又怨恨。” 白子佳不由得慌了,她瞪着顾墨云说道:“顾墨云,不要乱讲!我和她早就划清界限了,我只是对她这个人太过于了解,一时间感慨一下罢了。” 顾墨云勾唇冷笑,轻哼一声。 白子佳又上前一步警告道:“我警告你顾墨云,虽然水暮颜对你的报复是太狠了点,但是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当初不择手段除掉千霏的是你,后来费尽心机除去洛神帝的还是你。水暮颜生命中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被你摧毁过,你要她如何释怀?而今你们的下场根本怪不得水暮颜,是你一直纠缠不休,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顾墨云看白子佳说得甚是激动,不由得笑她:“我又没说我要害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白子佳心虚了,不答话。 顾墨云瞥见她那一脸紧张又极力掩饰的模样,早就断定白子佳与水暮颜之间的情分必然不是友情。只是,他又觉得她们不像是爱情。如果真的爱一个人,该是有极强的占有欲,而不会像白子佳这样,甩手不管,又远远观望着。 白子佳见顾墨云又恢复那一脸冷漠,她不由得抖了抖身子,顾墨云反复无常也是出了名的,白子佳还不想惹他。 “对了,水暮颜躲去千秋谷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可以去找洛神帝为你解封记忆啊,何必傻等着。”白子佳有意无意这么说着。 顾墨云回头望着她不说话,一脸静默。 白子佳又嘟囔一句:“干嘛一脸凶巴巴的,我只是觉得你都已经这副样子了,她们也该放过你了。你欠千霏的早就还清了,倘若你取得洛神帝的原谅,水暮颜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你说是不是?” 顾墨云只是嘴角扯开一个笑来,沉默不语,那双眼盯着白子佳,似乎带着讽刺和无奈。 “算了算了,你们这些大人物都是拉不下脸面的,即便一个道歉能换回一个冰释前嫌你们也不愿意低下头道歉的。数万年前你顾墨云是如此,现在你也是如此,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活该你和水暮颜互相折磨。” 白子佳分析得头头是道,一脸嫌弃的看着顾墨云,而后走开。 顾墨云看着白子佳离去的身影,愣在那里出神许久,他的确动了一点心思。道歉的确挺伤面子,但是他更不想继续被水暮颜敌对。可他怎么才能取得洛神帝的原谅? 顾墨云忽然苦笑,他之前欣赏水暮颜虽是个女人,却是个极其明白大是大非的女人。所以他才会纵容水暮颜对他的伤害,他知道,水暮颜只是主动让他偿还他所欠下的。顾墨云记不得往事,自己到底亏欠了别人多少他也不知,所以,大概水暮颜从他这里索取的是最公平的。 顾墨云知道,他就是无法用一种报复的目光看水暮颜的态度和行为,他心里默默的认为,这只是一种讨债的方式罢了。或许当年他倾尽全力覆灭魔界时,也只是为了向魔界众生讨一笔债,那是他和魔界众生亏欠顾夕墨的。 顾墨云又想起水暮颜那句话,她用了一生来让顾墨云学会低头,可惜,她还是做不到。 顾墨云轻声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悲凉。他望着天边明晃晃的日头,眯了眯眼,他知道自己性子倔强又霸道,水暮颜想让他低头,必然是吃尽了苦头,只是,他不记得罢了。 顾墨云决定去找洛神帝,是时候低头认错了。 第110章 我爱她,一直如是。 魔界。 桃夭殿。 洛神帝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渐微,她的心依旧沉重得不想跳动,连呼吸都好浪费力气。 她就躺在美人榻上,十分不想动,水暮颜还没回来。洛神帝眼里自然是有怨恨的,可她心中清楚得很,她注定有此命运。 洛神帝静静的想,自己为何非要与水暮颜在一起呢?难道现在就是她要的结果?洛神帝摇摇头,是执念害了自己。 她轻轻撩开袖子来,那手臂内侧的筋脉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她还能活多久?洛神帝无助的笑了笑,说不定明日便会死。 洛神帝眼中不慎滑落泪来,猝不及防落在她的手腕上,她也懒得擦了。 “颜,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就要死了,你知道么?”洛神帝痴痴笑着,无数悲伤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这一世真是活得太累了。而她,终于知道放弃了,可她之所以放弃,还是因为生死,而非其他。 洛神帝低沉的哭泣着,万千思绪纷乱的在脑海咆哮,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一生。她用一厢情愿的深情与守护绊住了水暮颜,却无法绊住水暮颜的心。水暮颜的人生被拆成两半,那颗执着的心被做成纸鸢,洛神帝一边借她东风,好让纸鸢高飞。一边又在伸出手做剪子,让那纸鸢断线。 洛神帝总觉得倘若水暮颜失去了执着的目标,大概就会听她的话,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任由她摆布。可她没想到,最后被反控的人是她,就算是水暮颜不言不语,只要水暮颜往那里一站,洛神帝便脚下生根,走不了。 “颜……我好想你……你怎么还不回来……”洛神帝又倒下去,无声流泪,声音颤抖。 “洛神帝,你怎么了?”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传来。 洛神帝惊得当即坐起身,定睛一看,是顾墨云。他的身子挡住了大片光,洛神帝那悲伤的脸被藏在光影里。 “没什么。”洛神帝拼命拭泪,却还是挡不住那汹涌的悲伤。 顾墨云一瞬间不由得心疼,他以为洛神帝和水暮颜终于是在一起了,洛神帝自然不会有悲伤,可事实却不然…… 顾墨云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沉默片刻后才放出一句话:“想哭就哭吧,这里没别人。” 洛神帝捂住嘴,极力克制那崩溃的情绪,却在几秒后破功,变成大哭,整个人委屈的趴在美人榻上,哭得情绪崩溃至极。 顾墨云静静听着她的哭声,感受那声声刺痛,他仿佛也觉得和水暮颜走得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论水暮颜是否爱这个人,谁也不例外。 顾墨云皱眉,盘坐在美人榻对面,看着洛神帝那仓皇又绝望的面容,看着那哭得声嘶力竭的人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世间最不能长久的,恐怕还真是情之一字。 洛神帝哭了一个时辰,终于是哭累了,所以便没哭了。红着一双眼望着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顾墨云,恹恹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顾墨云顿了顿,想了想回答:“来看看你可安好。” “是吗?你也会记挂我?稀奇。”洛神帝抬手挡住那双疼痛的眼,挡住那明晃晃的烛光。 顾墨云见她如此,也耐着性子说道:“我不记得曾对你做过什么,所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致歉。只是,我还是对不起你,这句抱歉也必须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洛神帝,真的很抱歉,我顾墨云知错。” 顾墨云对原谅二字只字不提,她听见顾墨云的道歉,仿佛听到了一个故事一般,震惊,也不可思议。洛神帝微微回头,透过指缝看向那对面一脸沉静的顾墨云,她努力想要找出顾墨云心怀不轨的证据,却发现那张脸,每一处都写着诚恳。 “唔,你顾墨云竟然也会道歉,水暮颜本事还真是大。”洛神帝幽幽的说出这句话,她知道,水暮颜是用一生来教化顾墨云,手段层出不穷。 洛神帝曾以为水暮颜是失败了的,毕竟顾墨云从未变过,不管记得与否,却不想今日顾墨云会低头认错。倘若水暮颜看到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心里感动得落泪? 顾墨云看见洛神帝抬起的手腕处筋脉呈紫黑色,他不由得问道:“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洛神帝看了他一眼,而后悲凉一笑:“是啊,将死之人了。” 顾墨云忍不住问:“你还有多少时间?” 洛神帝闻言一愣,随后嘲笑道:“你放心,颜的修为比我深,她不会这么快死的。” 顾墨云不由得叹息一声:“我是担心你而已。” 洛神帝不由得盯着顾墨云,今日的顾墨云好不寻常,怎么如此友善?洛神帝缓缓坐起身来,直白的问道:“你来,究竟所为何事?” 顾墨云勾唇一笑:“想和你聊聊天,可以么?” “哦?那你要聊什么?”洛神帝觉得好笑,嘴角也笑了笑。 “聊聊师妹吧,聊聊你们,聊聊我们。”顾墨云笑道。 洛神帝轻笑一声:“你要聊的还真多,一两句话可说不完。” 顾墨云点点头,温和的说道:“可以慢慢聊,黑夜是很漫长的。” 洛神帝忽然想起了桃花酿,于是说道:“我请你喝酒,我亲自酿好的桃花酿。” “好。”顾墨云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洛神帝与他一道去了酒窖,拿了几坛桃花酿来,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一边喝一边聊。 顾墨云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喝酒的时间占得多,没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些微醉。 顾墨云不由得感慨:“好酒,师妹真是有口福。” “就是专门为她酿的,本想用酒绊住她的脚,最后却用来灌醉了自己。”洛神帝自嘲,悲凉深入心里。 顾墨云摇摇头笑了笑,藏在心里的疑问还是忍不住问了:“洛神帝,你爱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 洛神帝闻声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她一脸回忆的模样想着这个问题,一面痴笑:“大概,我是爱上她的好,爱上对她的依赖,爱上最初的温暖。” “那你如今得到这些了么?”顾墨云问。 洛神帝眼神支离破碎,她灌了几口酒,将空坛子往旁边一放:“顾墨云,在你眼里,什么是得到?是我终于娶了她?什么是没得到?是我如此下场?” 顾墨云幽幽说出一句:“你困住她的人,困不住她的心。” “身在曹营心在汉。”洛神帝也不得不承认,事实胜于雄辩。 顾墨云见洛神帝满脸痛苦的灌自己,伸出去想要阻拦的手又缩回来,他不能体会洛神帝的痛苦,他也没资格劝,没资格拦着。 洛神帝喝得呛住了,顾墨云这才又说话:“喝慢点。” 洛神帝抬起微醉的眼眸看他,藏在心里的许多话都好想问,于是她一脸柔弱看着顾墨云问道:“顾墨云,你我斗了数万年,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你,看在我活不长的份儿上,你能如实相告么?” “你问。”顾墨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反问洛神帝一些问题。 “你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洛神帝看顾墨云的眼神依旧带着醋意,她不准别人抢走她的人。 “我忘了,没印象。”顾墨云没撒谎,他没有记忆。 “呵,也是。”洛神帝笑了笑,而后又问:“那现在呢?你对她什么感情?” “难道还能是友情?”顾墨云也笑了。 “哈哈哈哈……”洛神帝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明知故问。 可转眼洛神帝就很不悦了,怼道:“她已经嫁给我了,你还在奢望什么?” 顾墨云也笑了,语气里满是霸道:“若是你男人,我会等你死后娶她。何况你是女人,我从来就不觉得你们能长久。” 顾墨云满满的之意在话里,听得洛神帝想给他一拳,可洛神帝早知道她们的爱情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连她自己也一度以为,水暮颜只是因为亏欠所以和她在一起,大概,洛神帝对水暮颜的那份爱情,水暮颜从未有相同的爱情回报过。 “顾墨云,你凭什么娶她?倘若我真死了,她也不会选择你的,千霏到现在都不肯放过她,更何况我死后。只怕,千霏是第二个会娶她的人。” 洛神帝说完这话整个人都变得狂躁,她扶着脑袋,还不等顾墨云回答便甩出一句怒火:“真是有病,我俩在这里讨论她嫁给谁做什么?烦!” 洛神帝脑袋开始疼起来,她不住的捶打自己的头,对面的顾墨云连忙劝道:“别这样折腾自己,我这里有药可以止疼。” 随后顾墨云递过去药,洛神帝看着那药丸愣了一秒,她回想起顾墨云曾给水暮颜送过修魔道的药丸。 “呵,顾墨云,你这药丸吃了没副作用么?”洛神帝不信他。 顾墨云顿时明白,随后收起来,淡淡回答:“是药三分毒,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 洛神帝忽然试探性问了一句:“颜找你要龙骨去了万怨林?遇到了旧情人巨痕?”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般冷漠,眼神都变了,顾墨云不愿意做谁的影子。 顾墨云忽然笑得悲凉:“呵呵呵……” 洛神帝带着泪望着他:“怎么?” “洛神帝,你等了她一世,却终究得不到你要的结果,你何苦呢?”顾墨云眼里满是同情,满是心疼,满是崩溃。 就好像,那个等了一世的人是他顾墨云。 “顾墨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帮我记住一件事吗?我怕,我过了轮回就忘了,再也记不得半分。”洛神帝眼泪掉下来,眼眶红透,嘴角带笑,目光温柔。 顾墨云笑了笑,发出凄凉的声音:“你说。” 洛神帝话还未说出口便泪流不止,颤抖着声音说道:“帮我记住,我一直都爱着水暮颜,从来如此。我爱她,直到生命的尽头。一直如是。” 顾墨云拼命维持笑容,却还是滑落了泪,他被洛神帝的深情震慑,为之动容。他顾墨云体会不到爱一个人拼尽全力是什么样子,他本以为自己对水暮颜这般眷念已经实属难得,却不知,世间竟有洛神帝这般痴傻之人,至情至性。 “好,我一定帮你记得。”顾墨云笑着,流着泪。 大殿之上,两个人推杯过盏,却相互沉默着。多说一句,生命都要被迫沉重一分。 第111章 赴死之人 水暮颜回来时,听人说,顾墨云与洛神帝屏退众人,把酒言欢。无数流言蜚语传入她耳朵里,她却只当没听到。可那双脚,却在雪寂殿外站了一夜。 落九霜没了,巨痕没了,她吓得跑回来,不知道该告诉谁,路过桃夭殿,其实她看见了,顾墨云与洛神帝有说有笑,喝得尽兴。 水暮颜失落的悄悄离开了,回了雪寂殿,等洛神帝回来。 而跟在她身后的梦魇,一直陪着她。 水暮颜一夜都不敢看梦魇,好像,梦魇那双眼睛能将她看透,将她最后的自尊碾碎。 雪寂殿。 天已经蒙蒙亮,冬日里的早晨格外清寒,寒气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将坐在门口傻等了一夜的水暮颜吹得浑身僵硬。 坐在一旁的梦魇看了水暮颜一夜,看了这个一夜静坐,始终一言不发的女人。 “天亮了,你还要等多久?”梦魇这么问她。 水暮颜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眸这才转动了一下,而后极力张嘴,却也只是张开了一条缝。她微弱的声音带着颤抖:“去桃夭殿。” “去……桃夭殿……”梦魇感到有些吃惊,洛神帝一夜未归,流言蜚语在水暮颜耳畔响了一夜,她终于也坐不住了么? “好,我陪你去。”梦魇试着靠近眼前的人,却发现水暮颜沉寂得可怕,一张脸阴沉如今日的天色。 去桃夭殿的途中寒风格外清冷,水暮颜走得很慢,她时不时停一下,左右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在第一百三十六次等待时,梦魇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水暮颜,别等了,她来不了。” 水暮颜狠狠皱眉,她讨厌梦魇将这句实话说出来,可她无力反驳。此时洛神帝应当在沉睡,自然没法子出现在回雪寂殿的路上。 一想到这里,水暮颜不由得抬头望天,呼出的寒气越来越长。 “天亮了,睡醒了么?”她莫名问了这么一句,而后脚步异常的快,朝着桃夭殿迅速走去,梦魇险些跟不上脚步。 桃夭殿。 对饮一夜的两个人此时醉在一起,房内升起的炉火暖洋洋的,正适合睡觉。 水暮颜和梦魇停在了门外,守殿门的宫人一个不见。 梦魇看着水暮颜脸部僵硬,此时却努力在笑,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梦魇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水暮颜率先开口,笑得一脸悲戚:“我这样看不出什么问题吧?去见她还好吧?” 梦魇微微皱眉,而后伸出手为她整理了衣领,还有微微散乱的白发,像是送别心上人一般说道:“很好看了,进去吧。” 水暮颜却看着梦魇迟迟不肯转身,梦魇温柔的看着她,为她捋了捋额前散下来的白发。 “我怕……”水暮颜笑着说了这么两个字,听得梦魇心好疼。 梦魇绕过她,轻轻推开了殿门,水暮颜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去,看向殿内的一瞬间,心碎成渣。 顾墨云和洛神帝相对而眠,周围散落一地的酒坛子还散发着浓郁的酒香。看着那么多酒坛子,水暮颜低头一笑。 梦魇站在她身旁,伸出手按住她的肩头,水暮颜转过身来一脸彷徨,却在梦魇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轻轻将食指按压在梦魇唇上,笑得温柔:“别说话,他们睡着了。” 他们…… 水暮颜眼里的彷徨一瞬间化为寒冰万丈,随后她走到床边去,拿了两条被褥来,分别给两人盖上。 水暮颜蹲下身为洛神帝盖被子时,心头疼得滴血,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颤抖着手盖上了那条鸳鸯被。 水暮颜也同样温柔的为顾墨云盖上被子,只是,速度很快,像是照顾任何人一般,毫无情意。若要有点什么,那水暮颜看向他时眼里满满的讽刺算不算? 水暮颜蹑手蹑脚将酒坛子全收了,又换了房内的熏香,添了炉火里的炭。忙完这些需要些时间,两个人似乎睡得更沉了。 水暮颜收拾完一切,又蹑手蹑脚拉着梦魇出了雪寂殿。 刚出来梦魇便握紧了那双冰凉入骨的手,那双手这一次没有放开,反而握紧了梦魇的手,还回头对她笑。 梦魇被水暮颜的笑刺激了心房,梦魇看到了满眼支离破碎的笑,那双疲惫的眼眸满是泪花,却生生止住。 “走吧,你该休息了。”水暮颜这样说,随后拉着梦魇回了霜雪宫。 霜雪宫。 水暮颜看着那道门,对梦魇微笑道:“好了,送你到这里了,快进去休息吧,这天太冷了。” 梦魇看了一眼寒气十足的天色,准备进去,又舍不得水暮颜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受冻。她跟了水暮颜几万年,怎么会不知道此刻水暮颜的想法,梦魇知道,水暮颜那颗心已经碎成渣,不可能再完好。 此时水暮颜的沉寂和冷静都是假的,她此时最为脆弱,需要一个安慰。需要痛痛快快哭出来。 梦魇迟迟不肯转身,水暮颜也看得出来,于是水暮颜自己转身了。 “水暮颜!”梦魇忽然很着急的喊出这一句来。 “我没事。”水暮颜头也不回这么说,脚步从容的往回走。 梦魇心慌得厉害,她看着水暮颜越走越远的脚步,就像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心一般。梦魇心头忽然闪现落九霜当年的所有心痛,还有落九霜当年对于水暮颜的割舍,那般肝肠寸断,真不知道落九霜怎么做到的。 “站住!”梦魇厉声喊住她。 水暮颜顿了顿,而后抬脚继续走。 “我叫你站住!你聋了吗!”梦魇好生气,水暮颜从来不听话! 水暮颜还是不理会她,没走两步被梦魇拦住。水暮颜看过去,那张气红了的脸格外可爱。 “怎么?心疼我?我心领了,我真没事,你放心吧。”水暮颜负手而立,一副孤傲的模样。 梦魇扑上去挂在她脖子上,笑得风情万种:“就在你刚转身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我惹定了!我不想放过你,你欠我太多了,欠落九霜太多了。” “哎哟喂,瞧您这话说的,你这是告白还是讨债?”水暮颜笑着捏了捏梦魇的脸。 梦魇听着她口不对心的话,忽然温柔又坚定的说道:“水暮颜,你不要总是怕伤害谁好么?我梦魇有自己的打算和选择,我知道你不会是我的,可我现在想要你陪我,可以吗?你可以给洛神帝一次机会,能不能也给我一次?我不管你是可怜我也好,或者是喜欢我也好,能不能给我一次陪你的机会?” 水暮颜闻言不由得笑了,眼眸里满是感激与温柔,她将额头抵过去,轻声道:“你现在的行为是趁虚而入加上可怜我,一向孤傲的梦魇什么时候也学会求人了?你不计较现在的得失是因为你还不懂什么是身陷情网不可自拔,我要是现在连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分不清,那我这须臾几十万年真是白活了。” 梦魇生气了,很想一巴掌呼过去,她对着水暮颜大吼大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用那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束缚自己,我看你真是腐到骨子里了!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迂腐的人!” 水暮颜看着气急败坏的梦魇,嘴角不由得上扬,当年的自己不也如此?认为情感至上,也正因为如此,才不管不顾想要和千霏一世长安。可后来呢? 水暮颜一把搂住梦魇,侧头温柔吻上去,唇齿相依的瞬间梦魇变乖了,不急不躁。可水暮颜下一刻便离开那温柔的唇,笑得温柔。 “刚才开心么?”水暮颜像是风流浪荡子一般对待眼前风情万种的梦魇,话语里满满的挑逗。 梦魇娇羞打了一下水暮颜,娇嗔:“你哄人都是这般?” 水暮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笑道:“方才吻你,你开心了吧,可我现在仍旧是爱着洛神帝的,那我方才吻你是不是耍流氓?心里装着一个人,却与另一人苟且着,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正理?” 梦魇惊呆了,水暮颜无时无刻不在教育人么?她怎么不去当夫子呢! 水暮颜轻轻放开梦魇,呼出一口寒气,感慨似的说道:“白子佳曾对我说,我和她的区别就在于,同样是冷了,她只会咬紧牙关一个人扛,而我,转身便会牵了别人的手来取暖。倘若我现如今还是转身便牵了别人手的人,那我真是毫无长进。” “你要那么多长进做什么?像现在这样忍着?你方才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相对而眠时你怎么只知道沉默?水暮颜,你真是可笑又可悲!”梦魇也生气了,这样迂腐的一个人她做不到一直心平气和说话。 “那是我们的恩怨,旁人是没有话语权的。我可笑可悲也只是在你眼里的模样,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水暮颜义正言辞,仿佛被绿了就是一件寻常事。 “你被绿了!蠢货!”梦魇忍不住了,一把推过去,水暮颜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水暮颜最后的心理防线被攻破,泪水决堤,可她嘴角却在笑,无声流泪。 梦魇气得发抖,这样一个傻子,自欺欺人的本领怎么那么强。 “其实,都好。”水暮颜无力的回答,而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傻子的模样,看得梦魇想杀人。 “颓废!堕落!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一个人渣败类!”梦魇忽然嘶吼,眼里噙满了泪,情绪终于失控。 水暮颜走过去,笑着为梦魇擦掉那不争气掉落的眼泪,温柔说道:“当年千霏亡故,我没忍住对落九霜动了心,结果害了她一世。如今我即便是魂飞魄散,生不如死,我也绝不会害你。我一直活得很悲哀,这份悲哀没必要感染到你。你不是落九霜,也不必步她的后尘。” “你有什么资格劝我!”梦魇眼泪越来越急促,她看着眼前同样哭成狗的水暮颜,恨铁不成钢。 “就凭你的身体是落九霜的,你的心,你的所有感情,也都是有她的份儿。而我曾经喜欢过这个人,还有就是,我爱你,此情无关风月,我不想伤害我爱的你。”水暮颜说完这话自己都浑身一颤,压抑许久的感情还是表白了,她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让梦魇打消那幼稚的念头,她也不想自己这副鬼样子再伤害到任何人。 梦魇立在那里哭泣许久,水暮颜也陪着她,许久后,梦魇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水暮颜这才放心了些,她幻化出红色面具来,盯着看了许久,眉头微微皱着。一直流泪的双眸忽然止住了泪流,唇角讽刺一笑。 “水暮颜,我不陪你折腾了,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梦魇一脸沉重看着一脸冷漠的水暮颜。 第112章 心凉 “恐怕是不能了。”水暮颜表情凝重看着梦魇,说得决绝。 “你要做什么?”梦魇慌张的上前一步,水暮颜这个疯子要对自己做什么? 水暮颜缓缓戴上那张面具,仰头看着暗沉沉的天色,任由寒风吹面而来,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岿然不动。 “时候到了,我该还的债一分不能少的该奉还了。”她笑得坦然,仿佛的确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梦魇猜,水暮颜大概是要自毁修为,化为八万里花海,为她所欠下的人们还债。 一想起日后魔界将会盛开八万里花海,梦魇不由得回忆起落九霜当年守着穆九峰那八百里花海,成日里痴痴呆呆的模样。难道自己要步落九霜的后尘?不要…… “别难过了梦魇,一切天注定,天命不可违。”水暮颜淡然的说着这话。 在梦魇眼里,水暮颜所有的棱角终于被磨去,水暮颜臣服于命运,她终于是甘心了。 “感情真可笑,不过如此。”梦魇悲哀一笑,水暮颜听得懂,梦魇是为水暮颜这一生的感情做了总结。 水暮颜看着梦魇,她十分感激梦魇,若说水暮颜这后半生谁最了解她,莫过于梦魇。梦魇终其一生都在试验水暮颜的感情,水暮颜内心所有的感情也只有梦魇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一清二楚的。 其实有时候命运的安排是很可笑的,水暮颜满心期待能如此透彻了解她的人总是错的那个人,她的期待从来都是落空的。上苍总是让她眼瞎,看着幻影,错失良人。 可话说回来,水暮颜这性子,认准一人非要全力以赴,处处为难自己,这才是真正错过良人的原因。 许多所谓的良人,不就是那个愿意爱自己,愿意倾其所有来了解自己的人么?而我们,总是将心里的幻影用来重合所有我们喜欢的人,这才有了所谓的差距,所谓的不合适。 一夜之间,整个无忧宫传遍了一道消息:洛神帝和顾墨云绿了水暮颜。 当这句话疯传时,水暮颜的人却在龙渊府。 龙渊府。 水暮颜坐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寒冬的日光请冷冷的倾洒下来,将她一头白发,一身红黑的衣服衬托得格外凄凉。 白兰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水暮颜坐在庭院前一言不发的模样,他开口便是:“又等了多久?” “没多久。”水暮颜轻声回答。 白兰身后的奇雨薇看见了,转身拿了一壶温酒来,放在积雪的石桌上,看了一眼水暮颜,而后转身进了屋,留白兰和水暮颜对坐。 水暮颜说了谢谢,便兀自倒酒喝起来,三两杯后,水暮颜看着白兰那张冷极了的脸问道:“心头还恨我么?” 白兰微微扭头看着她,沉稳的声音道:“这话不该是我问你的么?” “呵……呵呵呵……”水暮颜感到好笑,笑声里满是感激,满是释怀,满是悲哀。 “外面怎么样了?还忙得过来么?”白兰这么问她。 水暮颜又饮了一杯,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把白曦教出来。” “每个人的命数都不一样,你已经教得很好了。谢谢你。”白兰微微一笑,为水暮颜倒了一杯酒。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水暮颜放下杯子,表情凝重,白兰隔着那张面具都能感受到水暮颜内心的死气沉沉。 “你继续做下去不好么?我还想休息着。”白兰笑了笑。 “我累了,还是换你来,我偷走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脸皮太厚了终究不好。”水暮颜笑了笑。 白兰知道她去意已决,他拦不住,水暮颜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他留不住。 “你要我怎么做?”白兰这么问。 “下月初,我将该杀的人都调到千秋谷去,到时候千霏和白子佳会替你杀掉所有人。完事后你只需要带兵杀了我就行,然后……没有然后了,我想不出来然后。”水暮颜眼神呆滞,她不知道该让白兰做什么。 白兰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水暮颜的用心,她害怕千霏和白子佳有朝一日被人逼上风口浪尖,她想保全她们。 “好,那就这样。”白兰冷静回答,而后又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死?” “嗯……容我想想……”水暮颜托腮,这个问题她还没认真想过呢。 怎么死才算体面? “万箭穿心吧,这样比较好,免得那些个乱臣贼子一个个有恃无恐,吓吓他们也好。”水暮颜说得轻松,仿佛她只是在商量如何处理一个叛党。 “死得这么惨,谁敢给你收尸?”白兰一脸认真问她。 “收尸?不需要的,魂飞魄散就好了,我有彼岸魂呢。”水暮颜若无其事的回答。 “彼岸魂,他肯杀你?”白兰这么问。 “他可以陪我死啊,这个我还是可以确定的。”水暮颜说得云淡风轻,她的确可以确定彼岸魂会陪着她死。 “到最后关头,能让你深信不疑的,竟然是一把剑。”白兰出于感慨,这么说了一句。 水暮颜点点头,而后感慨道:“没办法,人心太复杂,信不过。还是一把剑更让人觉得安心,真是谢谢彼岸魂了,我也真对不起他,竟然是害死他的人。” “对了,我可以多嘴一句么?”白兰忽然问她。 “你说。”水暮颜又倒了一杯酒。 “洛神帝你怎么处理的?跟你一起死么?”白兰问这话时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水暮颜。 水暮颜眉头一皱,语气怪异的说了句:“这个真不知道耶!不过我多想她可以活着。活着多好,真的。” 她说完这话眼泪又掉下来,她没有足够的修养来支撑内心的崩溃,她此时谁也信不过了,她看到的那一幕,该怎么解释? 不过她也不想解释了,此时她只想不管不顾的完成自己所欠下的债。而那些情债,她已经尽力去还了。 千霏她不管了,白子佳也不管了,梦魇也不理会了,现在多个洛神帝也无妨。无情若能换来这些人的平安,水暮颜宁可自己无情无义。 “你能活着么?”白兰有所期待的问了一句。 “醒醒,日晒三竿了,别做梦了。”水暮颜大笑,脸上的泪水还在滑落,她极力用笑来伪装掉落的伤心。 “好,我醒醒。”白兰平淡的回答她,而后看着她一个人在对面又哭又笑。 好一会儿后,水暮颜将那壶酒喝尽了,起身时她再次面无表情提醒道:“记住,下月初,一刻都不要耽搁,时间久了我可保不齐出什么事。” “好。”白兰应声。 “走了。”水暮颜起身大摇大摆离去,像个没事人一般。 白兰看着那空掉的酒壶,心疼的拿过来,倒着拿酒壶,一滴酒都没了,空了。 白兰将酒壶盖好,抱在怀中,抬头看了一眼那清冷的日头,颇为怨怼的说道:“要不是知道你是水暮颜,我还以为你喝多了说疯话呢!神经病,这个月哪来的三十一号?” 今日,三十号。 水暮颜不肯让自己多活一日,这个人,明日就死了,真的么? 桃夭殿。 洛神帝和顾墨云双双等在桃夭殿,醒来时两人都受了惊吓,顾墨云一把掀开身上的鸳鸯被,惊恐的问:“谁拿来的被子!” 洛神帝淡定无比,一下便猜到了是水暮颜,不是她,谁敢将这鸳鸯被盖上他俩身上? 日晒三竿了,水暮颜还没回来。 洛神帝看着那苍白的天色,心头大概猜到了什么,她还没聋,流言蜚语她听得到。而顾墨云似乎有些急着要辩解,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喝醉。 顾墨云起身念叨:“我们还是去找找她吧,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必然是生气了。” “她回不回来不是你能左右的,等得到便等,等不到便算了吧。”洛神帝也一副颓废模样,这心态已经让人绝望。 顾墨云忽然觉得很失落,他昨日不该贪杯,只是,他没想过自己和洛神帝也能说那么多。还不是为了记忆,他太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了。 洛神帝倒了一杯茶,有些疲惫的喝着,她心里在痛,按照水暮颜的性子,这会子肯定在哭,而且,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之前答应好的事情必然要变卦,洛神帝算是前功尽弃了。 “吃饭了。”忽然闯入一个人,带着红色面具,若无其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食盒。 洛神帝又惊又喜,赶忙上去想要握住那双手,却被水暮颜巧妙的躲开,水暮颜装作贪吃的模样拿出一道又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菜,不住的赞赏着。 “真是饿了,我看着这些菜色忍不住要多吃两碗!来来来,快吃饭!可香了!”水暮颜摆上饭菜,而后倒上好酒,兀自开始吃起来,嘴上喊着大家吃饭,可头都没抬一下。 洛神帝和顾墨云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水暮颜炸了。 水暮颜不管他们什么反应,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吃着,有时候吃太快了还噎着了,于是又倒酒刷刷喝下去,这么反常,谁也看不下去。 “你早上去哪里了?我回来都没看见你。”洛神帝端起碗筷夹了一筷子菜堆在水暮颜碗里。 水暮颜顿时放下碗,说了句:“出去转了转,今日的雪下得格外好。可能是因为桃花运太泛滥,总也斩不断,这不是拉着一个表白的小丫头出去受冻,想着将这朵桃花冻死算了。” “哦,结果呢?”洛神帝问道。 “冻不死也开不了了,管他呢,瑞雪兆丰年,指不定来年桃花开得更盛。”水暮颜喝了一壶酒,而后粗鲁的擦了擦嘴,扫了一眼苍茫的天色,安静下来了。 “要剩饭了么?”洛神帝盯着她夹过去的那筷子菜,水暮颜很嫌弃的没有动筷子,连饭也不吃了。 水暮颜微微皱眉,而后端起碗来,风卷残云般吞下那菜,她咽得很艰难,仿佛吃多了要吐出来一般,难受得她打开酒壶盖子就开始喝起来。 那是烈酒,烧喉。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剩什么饭呀。”水暮颜这话里有话,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咽得下这口气也咽下去,咽不下去,也要强行咽下去。 水暮颜忽然起身,摸了摸肚子,说道:“吃饱喝足散步去。” 第113章 尘埃落定 顾墨云闻言不由得心烦,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早就不在意节点了。魔界有水暮颜,有木左逸,顾墨云的心早就不在冰凉凉的神界了。 “我可告诉你,这一次魔界大乱不关我们神界半点事,你别插手,你行不正就怪不得别人坐不端!神界里想扳倒你的大有人在,你别总留一堆小辫子给别人抓好不好?既然是个神尊,就该有个神尊的样子。”瞿灭开始长篇大论教训起顾墨云来,在他眼里,顾墨云十成是脑子坏了才会一再与水暮颜有拉扯,惹人诟病。 “神尊又如何,谁若能从我手里夺走算他本事,我无所谓,你以后也不必劝我了。”顾墨云语气冷淡,瞿灭总是一副不两立的模样,顾墨云有些厌烦。 天明时分。 水暮颜望着蒙蒙亮的天色,脸色已经有些煞白,红透了的双眼干涸酸涩,她扶额,望向窗外,鸟鸣声清脆,秋高气爽的,一切多么惬意。 水暮颜预计着傍晚时分尸蛊大军会全数到达千秋谷,那时候便是她的死期。 她猛地起身,头还有些晕,走出房门的瞬间被清晨的凉爽惊醒,可她心里却舒爽不起来。 龙渊府。 水暮颜守着这空城,独自踏入龙渊府,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帝王装,成熟稳重到令人折服的白兰。 水暮颜微微一笑,心里无数赞许,白兰已经变成了最理想的模样,水暮颜为他感到欣喜,现在的白兰比当年的绮语魔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兰见她来了,微微一笑,问道:“这么快就来了?用过饭了么?” 水暮颜笑他还有心思打趣,走过去仔细端详白兰,就像是看待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一般,白兰也会意的笑了笑。 水暮颜从怀中拿出一份兵力部署图来,铺开来,向白兰简述道:“雪城,冰凌国,都是白曦的。西域和风城是枫叶雪和白子佳的,整个南边是千秋谷的。我死的时候,尸蛊大军都会消失在千秋谷,还有那些个奸佞,也会一网打尽。这笔交易还算公平吧?” 白兰倒上一杯茶递过去,心里在笑她,张口闭口都是交易,竟然害怕到这个地步。白兰感慨的叹了一口气,笑道:“辛苦了,喝杯茶吧。” 水暮颜看着白兰眼里的从容,心中大概猜到了结局,她的布局大概不会有偏差的,这一次,她对白兰深信不疑,对自己也深信不疑。 水暮颜接过那杯茶,没递到嘴边就开始悲伤,手抖个不停,面对白兰,她情绪复杂。像是面对白子佳,有好多话要倾诉,可是又张不开口,原来她水暮颜也会有眷恋太深又不敢暴露的一天。 白兰看着对面红了眼的水暮颜,默默啜了一口茶,沉默无言。 一旁的奇雨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被水暮颜这么多年来的手段所折服,她也听白兰说了太多关于水暮颜的话。有时候奇雨薇自己都有些感慨,水暮颜这样的人为何是个女人,她若是个男人,一切或许会有什么不一样吧。 水暮颜终究还是放下了那个杯子,起身看了一眼白兰,微微开口道:“到这个时候了,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挺后悔当初废了你法力的。现在说对不起还有用吗?呵。” “没关系。”白兰对她一笑,而后又啜了一口茶。 水暮颜站在那里挺尴尬的,她看向门外,像是在等着谁来一般。 过了一会儿,乔木楠和龙皓天来了,乔木楠见了水暮颜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在他心里,水暮颜依旧是个叛臣贼子,即便她想弥补,也做了许多事,可还是不能被原谅。 龙皓天看了水暮颜一眼,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水暮颜静静看着他,龙皓天的意思是,洛神帝呢? 水暮颜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笑道:“我在浮屠山等你们,先走一步了。” 几个人看着水暮颜孤寂的背影渐行渐远,表情各不一样,白兰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表情平静,眼神复杂。 白兰啜了一口茶,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龙皓天说道:“九天冰帝的部队兵分三路,一路前往西域劝降白子佳,一路前往千秋谷平乱赤血楼大军,一路去往浮屠山诛杀水暮颜。” 白兰闻言久不做声,默默啜饮酒,眼神里尽是说不清的悲哀,他想起来水暮颜说的那些话,死的时候万箭穿心,这才是一个逆臣贼子该有的下场。 “呵。”白兰悲凉叹息,天色大亮,他桌上终究是连一滴酒都没了。 白兰迎着朝阳起身,明媚的阳光倾洒在他金灿灿的华服上熠熠生辉,晨风迎面吹来,送来阵阵清香,这魔族盛世应该是要到来了,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最理想的模样。 “走吧。”白兰再也没说话,失去法力的他只能依靠旁人带他走,龙皓天早就为他准备了步撵,白兰坐上步撵,由他们护送至浮屠山。 神界。 月宿殿。 顾墨云提着冰灯静静站在月宿殿中,一想起即将看到水暮颜的红鸾玉,他便有些莫名的激动。这么多年来水暮颜对他退让有加,他虽还是记不起前尘往事,可他只想这一世好好纵容水暮颜便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墨云不知不觉笑了起来,正巧尘缘仙君来了,见他在此等候着,吓得赶忙跨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小神不知神尊大人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顾墨云心情大好,笑道:“我来取水暮颜的红鸾玉的,你赶紧替我取来。” 尘缘仙君一脸懵,什么红鸾玉?他未曾听说过。于是连忙问道:“这红鸾玉是何物?小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 “嗯?你不知道红鸾玉?红鸾玉可以看到当事人心爱之人,你身为尘缘仙君竟然不知道么?”顾墨云有些慌张,红鸾玉竟不存在么? 尘缘仙君见顾墨云脸色变了,立马惶恐起来,连忙解释:“神尊说的这东西应当是尘缘果,若是两个人两情相悦,尘缘果自然结在一起。” “是么?快带我去看看。”顾墨云舒了一口气。 “神尊请随小神来。”尘缘仙君将他带到去处,指着那几个尘缘果。 映入顾墨云眼帘的是五个尘缘果,以不同的姿势纠缠在一起。顾墨云看不懂,连忙转头看向尘缘仙君。 尘缘仙君解释道:“从那边树洞里伸出来的黑色藤蔓是魔界千霏的尘缘果,也就是天煞星被融合的本体。被黑色藤蔓上尘缘果紧紧缠住的是水暮颜的尘缘果,旁边被千霏的尘缘果扎得浑身是刺的是神尊您的,水暮颜的尘缘果拼命朝向的那颗是洛神帝的,旁边紧挨着的是梦魇的尘缘果。” 顾墨云听他说了这么多,只想知道是不是尘缘果挨在一起就是相爱了,所以他直接问道:“那水暮颜爱谁?” 尘缘仙君支支吾吾,一脸难色:“这……” “但说无妨。”顾墨云心情略微沉重,他盯着自己的尘缘果,浑身是刺,看着都难受。 “唯洛神帝而已。”尘缘仙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销声匿迹。 顾墨云捏紧了拳头,不敢相信,既然水暮颜不爱他,为何做出那许多令他误会的事情来?他忍不住朝那些尘缘果走去,蹲下身来看着那几个果子,心中悲凉,为何水暮颜愿意爱一个女人也不愿意爱他?从前,水暮颜可有爱过他? 顾墨云湿润了眼眶,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他这一生从再相见水暮颜便一直给了她温暖,难道这些在水暮颜眼里一文不值?还是,水暮颜对他恨得太深?所以始终无法原谅? “你让我来此,就只是为了让我自己看清一切么?”顾墨云心情低落到极点,他不忍心的看着千霏的尘缘果,那般紧紧缠住水暮颜的,这是有多霸道? 再看看他自己的,被千霏的扎得遍体鳞伤,他伸手过去将果子拿起来,谁承想果子根本不在藤蔓上,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将果子扯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顾墨云连忙问向尘缘仙君。 尘缘仙君叹息一声,而后走过去轻轻拨弄其余几个果子,也都掉落,只是藤蔓遮挡了果子的生长处,所以看起来像是没掉落的一般。 尘缘仙君叹息一声道:“这段孽缘该结束了,果子自然掉落了。” “什么意思!”顾墨云站起身来,冷眼看向尘缘仙君。 尘缘仙君脸色惶恐,解释道:“神尊有所不知,倘若其中有人死了,这果子便会掉落,所谓的尘缘果也便结束了。” “死了?谁死了?”顾墨云看向尘缘仙君,眼里要喷出火来。 “洛神帝。”尘缘仙君也颇为不忍,他照看果子这么多年,知道个中缘由,最是心疼洛神帝,眼下洛神帝的果子忽然间死了,他也止不住的难过。 顾墨云闻言沉默了,洛神帝死了?!昨日还和自己把酒言欢,说了许多的话,才一夜罢了,怎么死了?那水暮颜岂能活?她知道否? 一想到这里顾墨云待不住了,他连忙离开,回魔界去找水暮颜问清楚!还有洛神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浮屠山。 水暮颜靠在那块刻着浮屠山的巨石下,看着四野茫茫,听着莫名多出来的忘川河水流淌的声音,眼泪不住地滑落。 她想起来洛神帝曾说过的一段话,倘若有来生,她不要做一只连花花都追不到的笨狐狸了,她想做离花花最近的那个,石头也好,小草也好,土壤也好。水暮颜那时候说,她若死了,便要化作八万里花海,生长在浮屠山,为所有通往冥界地府的魔界中人承受怨念,为他们承受一世的记忆。 水暮颜没想到的是,到最后,洛神帝做了忘川河,让水暮颜这彼岸花可以受到水的滋养,彼岸花,忘川河,水暮颜要生长在河里,她低头便可以看到流动的河水,还有水中倒影的花花。洛神帝也能看到她的。 第114章 八万里花海 水暮颜凄然的笑了,她静静回忆着洛神帝的一颦一笑,还有昨日的一切,自己始终不能释怀她和顾墨云的事,那洛神帝是否也为此伤心?临了临了,还互相伤害一次,水暮颜笑着落泪,感慨道:“我这一生如此小气,我还是没能好好护着你,对不起,洛神。” 水暮颜看着日暮渐微,长舒一口气,她脑海中疲惫的回忆着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再多感慨都化为一声冗长的叹息,她心里除了悲凉还有一丝喜悦。 与她纠缠不休的这么多人,终于都要彻底远离她了,她也终于拿得起放得下了。 水暮颜痛苦的扶额,她伤心的看着天色,白兰怎么还不来?从无忧宫到这里根本用不着这大半天的功夫。 水暮颜不知道的是,白兰一路上都在喊太快了,慢一点。仿佛除了那一句慢一点,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浮屠山。 千军万马的声音终于近了,水暮颜换换抬起沉重的头,她看见白兰停在了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说的万箭穿心,她笑了笑,万箭穿心也止不住心里的痛,这万箭穿心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她对白兰的背叛画上一个句号。 水暮颜与白兰对视着,她还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消息。白兰并没有发话,就看着水暮颜颓废的坐在巨石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站在白兰身旁的人没一个敢吭声,都这样静静耗着。 梦魇站在白兰身旁,一脸伤情的看着水暮颜,她没有流泪,也不敢。她知道自己的心终将是要空一块,她用一生来和水暮颜赌,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终于明白,水暮颜也只是个普通人,有着七情六欲,也会贪恋温暖,也会犯错,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差,水暮颜不是个渣。 梦魇忽然觉得心好痛,她猜想,那是不是落九霜最后的一点心痛?落九霜也知道水暮颜要死了么? 梦魇望向水暮颜,心头想着:“我以后叫梦魇还是落九霜?水暮颜,你能记得谁?” 当初水暮颜诈死,落九霜为她守了数万年的彼岸花海,如今,她真要化为八万里花海,梦魇还会守着她? 梦魇轻轻摇头,她不是落九霜,她不会一直守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前车之鉴就是落九霜和千霏。 不一会儿,暗下来的天幕下出现一团瘴气。 一道厚重的瘴气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拨开厚重的黑雾,照旧是一身阴冷霸道气息扑面而来的顾墨云出现在众人眼前。 水暮颜看着顾墨云那一脸悲戚的模样,心中便猜到顾墨云大概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了,她骗顾墨云去神界就是为了不让他来捣乱,可顾墨云还是来了。水暮颜不由得笑了笑,顾墨云拦得住她?她坚持到现在,一切早有定论,洛神帝已经没了,她还能活多久? “你来了。”水暮颜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她只是没想到送她最后一程的人还是顾墨云。 顾墨云不说话,红着眼看着对面那个疯女人,她已经生无可恋,眼下还站在这里也无非是为了完成她所谓的责任。若不是他从尘缘仙君口中得知水暮颜气数已尽,只怕水暮颜死绝了他都不知道。 顾墨云一步步靠近,他脑海里竟然想不出任何可以拦住水暮颜自杀的方法,是水暮颜性子太过于激烈,他顾墨云几十万年前拦不住她复仇,现在也拦不住她送死。 “你怎么这么狠毒?竟然比我这个大恶魔还要狠毒千百倍!你就不能对你自己稍微慈悲点么?”顾墨云竟然一瞬间泣不成声,心中无数苦楚化为悲凉,他真的已经承受不起失去水暮颜的痛。 水暮颜扫了他一眼,而后跃上浮屠山那块巨石,痴痴地看着浮屠山上那突然多出来的忘川河,延绵不绝的在这八万里的浮屠山流动。 那是她的洛神,愿意陪她一起承担这一生的罪孽。 “哈哈哈……”水暮颜忽然就笑了,她眸中没有不甘心,闪动的泪光中竟然折射出感激和幸福。 她知道,自己要的结果已经完全得到了,她这一生的努力没有白费。 顾墨云不敢上前,身后都是魔界大军,他们围剿水暮颜。顾墨云冷冷扫了那些人一眼,而后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水暮颜。 “顾墨云,我这一生活得还不够长么?”水暮颜眼里都是泪水,她颤巍巍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还未触摸到眼角,泪水就已经湍急的砸到她手上,她止住了动作。 伤心?伤心什么呢?水暮颜忽然笑得放肆,狂妄,这世间她能体会的大悲大喜都已经反反复复好几次,她这颗心不也千疮百孔?历经沧桑? “呜呜……”她抱住头开始哭,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嘴里冒出来:“洛神……洛……神……” 她的哭声越来越烈,悲怆,凄凉,在这旷野上,竟然那般如鬼魅,如孤魂哀啼。 梦魇以为水暮颜脆弱的模样会是倒在谁的怀里哭诉,或者依靠谁的肩膀哭诉,却没想过她还是只愿意一个人,在巨石上像极了一匹野狼哀嚎,白发三千如鬼魅。 忽然旷野之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所有人都看着那一身白衣的人绝尘而来。 水暮颜带着泪看向那人,众人看着姑苏堙华火急火燎下了马,越过众人跪在巨石下,朝巨石上的人高喊:“主上!所有的尸蛊大军已经在千秋谷集结完毕,所有头目也都在那里了。” 水暮颜微微点头,脸上的泪还是止不住,她抬眸望天,底下人群中传来躁动。 “水暮颜,你以为你还能反转大局?若你投降,魔帝尚能从轻发落!”乔木楠率先开口。 水暮颜双手将散下的三千白发往后撩,露出伤神的模样,她站起身来,从腰间解下来一块玉,不舍的摩挲,并看向顾墨云,微微一笑。 月色将她孤寂的身影拉长,惨白的月光将她的苍白的脸色映得更加苍白。 “顾墨云,这块玉还你,你该应允我一个条件的,是吧?”水暮颜微微叹息,将挂在腮边的泪滴拂下。 乔木楠等人不由得紧张,水暮颜是想要顾墨云替她挽回局势? 顾墨云嘴角浮起冷笑,一脸奸诈的看着水暮颜,仰面悲凉的喊道:“你若要这魔界天下都为洛神帝陪葬,我即刻发兵魔界,倾我之力为你平定天下。” 水暮颜笑了笑,温柔的看着顾墨云,柔声道:“我要你回神界,好好照顾自己,我死后,你不要再迁怒于魔界。我此生罪孽已全,早该魂飞魄散,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要!我求你!怎样都行,你活着就行,我帮你想办法复活洛神帝好不好?你别冲动!”顾墨云自己说着傻话都不知道,他百般不愿意承认水暮颜去意已决,他拦不住了。 “我这后半生本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我们魔界内部的事,你一个神掺和进来做什么?”水暮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手中那块玉,猛然抛向顾墨云。 与此同时,她头顶厚重的云层里隐约透露出一丝光亮,随后慢慢扩大,金光挤破黑暗的云层,一泻而下,将这暗沉沉的浮屠山点缀得异常悲凉。 水暮颜想起来上一次她在穆九峰,她靠在坟头,看着左右疯长的彼岸花,头顶厚重的云层里透露出来的金光,她以为那是佛光的,可那的确只是日光罢了。 此刻,她心里不再充满任何期待,她知道这一次头顶出现的仍旧是日光罢了,果然,那真的只是日光罢了。 “师父,徒儿这一生,终究还是有负你所望。只可惜,徒儿再无来生赎罪,万望师父忘怀。”水暮颜幻化出彼岸魂来,那把具有灵性的魔剑此刻已经没有了灵性,仅仅只是一把能够让人魂飞魄散的长剑罢了。 水暮颜看着巨石下不敢轻举妄动的顾墨云,温柔笑道:“顾墨云,你听我讲了半生的故事,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要走了,你也该想起来这些故事里所有的人物了。” 顾墨云捏个诀飞速冲向水暮颜,与此同时水暮颜捏个诀筑起一道屏障,挡住了顾墨云。他想要抢过那把彼岸魂,却还是晚了一步。 水暮颜望着疯狂击打屏障的顾墨云,目光温柔,悲凉,她缓缓举起那把彼岸魂,松手,捏决。 顾墨云心里崩溃,他永远无法护住在意的人么?顾夕墨死在他面前,水暮颜还是死在他面前,近在咫尺。 彼岸魂飞至空中,对准了水暮颜,顾墨云一下子停住了动作,疯了一般朝水暮颜吼去:“不要!” “顾墨云,今生有你,幸甚。”水暮颜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满是洛神帝温柔的笑,还有张开的双臂,温暖的怀抱。 “洛神……我来陪你了……”彼岸魂对准了水暮颜的眉心,化为一道红光,闯入水暮颜眉心的灵体内。 刹那间,黑色的彼岸花出现裂纹,彼岸魂化作的红光从内部将黑色彼岸花分解,只片刻间,水暮颜的灵体便化为粉末,一点点从她额头消散。 她扭头看向白兰,仿佛还在眷恋什么,透过逐渐破碎的屏障,她看见白兰坚毅的目光中隐隐泛着难过。 当屏障被顾墨云奋力打破后,水暮颜嘴角溢出鲜血来,她额上最后一点灵体的粉末也被风吹走了。 “师妹!”顾墨云慌忙伸手去抱住那站不稳的身子,可触碰的一瞬间,那身子却比灵体消散得还要快些,顾墨云扑了空。 红色的浮光碎成无数星辰,在他怀中消散,微风吹来,带走一颗又一颗。 “还记得我是谁么?” “蛇君墨云。” “你可知我心里藏了两个人,一个是白兰,另一个便是三十三重天宫上的夕墨神尊……” “顾墨云,为何天下人都要与你作对,世间当真无人肯怜你顾墨云么?” “我要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要扭转你那不可一世的狂傲!” “倘若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小黑可以遇到下一个懂他的人,陪他一世长安。” “……” 过往终于全部回到了顾墨云脑海里,他怀中的红色浮光也终于都散尽,他头顶厚重的云层里一泻而下的金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死了吧?这次真的是死绝了吧?” 第115章 雪寂冬深浮世悲【大结局】 74大结局罪臣已死 “自杀?她……” 巨石下的人开始躁动,水暮颜自杀时间太短了,短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谁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水暮颜自杀了。 “唔……啊——师妹!”顾墨云泪腺崩溃,跪在巨石上痛哭,他彻彻底底失去了水暮颜,这个人的的确确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兰站在底下看着顾墨云,他于恍惚中想起了水暮颜利用梦魇冰灯催动幻境,诈死的那一次。这一次会不会…… 白兰可悲的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心在流血,水暮颜死了,魂飞魄散,事实就在眼前——八万里花海赫然在目,忽然出现,遍布整个浮屠山。 所有人的脚下,身旁,远处,都出现彼岸花,妖冶的红色映入眼帘,真切的告诉他们这不是幻境,这是真的。 “水暮颜……你这人,呵,真是……”白兰眼角掉落泪来,心中甚是慌乱,他脑海里回响着水暮颜放他出来时嘱咐的话,都是真的。 回忆汹涌如潮,悲伤逆流成河,白兰没有像顾墨云那般痛哭,可他心里一片死寂,这个女人死了,带走了他的信念,带走了他的功过,带走了最真实的他。 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死了,最为他着想的臣子死了,最让他觉得真实自在且安心的人死了,永远不会有人会像水暮颜一样对他。爱恨也罢,忠心也罢,背叛也罢,朋友也罢,水暮颜在他生命里出演了太多角色,此刻却都死去。 白兰以为自己会淡然面对,这个女人让自己成了废人,碾压了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摧毁他作为帝王的骄傲,颠覆根深蒂固的三观。他不该恨水暮颜么?可现在,为何心如刀绞?怨恨为何烟消云散?这女人究竟算什么…… 白兰浑浊的双眼让那张脸看起来更沧桑,一刹那,天昏地暗,世界都变得死寂。 “罪臣已除!天佑我魔界!天佑吾皇!”乔木楠看出来白兰的纠结和难过,他从白兰眼里看出了一层绝望,乔木楠开始害怕,害怕白兰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比如,弃位。 “恭迎吾皇回归帝位!”乔木楠跪下,身后大军纷纷行礼,呼声震天。 苍茫空旷的浮屠山回荡着那呼声,白兰感受到了无边的孤寂,他的泪无端落得更急,他不是得到了自己要的么?皇位,天下。 白兰忽然觉得跪下的臣子像极了恶魔,他们像是一张巨网,将白兰的心困住,而他却要一直要坐在这张满是鲜血的龙椅上。 狂风掠过每个人的面庞,凌乱了这场繁华的戏幕,惊扰了他们一世的罪臣已死,魔界似乎又要恢复如常了。 白兰看着伤心欲绝的顾墨云,他大概是能懂得顾墨云的心情的,顾墨云失去的不仅是心上人,还是一个红颜知己,至交好友。白兰仿佛重温了当年他彻底失去水暮颜时候的心情,那般绝望,窒息,无力挽回。 他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里梦到水暮颜依旧对他温柔,忠心,与他把酒言欢,那张嚣张放肆的容颜上带着最真实的笑容。 水暮颜的死讯迅速传遍了魔界,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谋权篡位的水暮颜死无葬身之地。千秋谷谷主一举歼灭奸臣小人,赤血楼尸蛊大军全部被歼灭。千秋谷谷主功不可没。 千秋谷。 千霏站在高筑的城墙上,当她看着那数十万尸蛊大军一瞬间灰飞烟灭时,她知道,水暮颜死了。 千霏手里紧握着那块可以号令赤血楼三军的玉佩,她不由得悲凉一笑,原来水暮颜是将所有的活人兵力都给了她,而自己留了一堆死人部队。 千霏也明白,这么多尸蛊大军毁在千秋谷,那么多罪臣被千秋谷一网打尽,千秋谷功不可没。即便白兰想对千秋谷做什么也不能了,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水暮颜,临死了你还替我想退路,呵。”千霏低下头去,红了眼,她心里更加难受,这样一个爱她无关风月的人彻底离她而去,她们之间的确是永无可能了。 千清风看了一眼千霏,轻声问道:“底下那些人怎么处理?” 千霏挥了挥手,示意千清风杀无赦,随后便转身离去,回了夜微殿。 千清风看着那些曾经被水暮颜“重用”之人,也忍不住悲凉一笑,水暮颜那颗心其实从未变过,可是有几人看懂了?千清风心里五味杂陈,他跟了水暮颜数万年,却原来还是不了解水暮颜,他感到心痛。 夜微殿。 千霏失魂落魄的坐在枯叶纷飞,衰草连天的庭院里,听秋风萧瑟,看日暮余晖。 她将那只断成两截的红玉萧拿出来,心疼得落泪,中间断处被她用黑色的丝线固定了,这只红玉萧看起来与水暮颜一样霸气,红黑搭配得恰到好处。 千霏轻轻将红玉萧放在唇边吹了吹,可那断处还是发出了难听的声音,这只萧毁了。 千霏盯着那排小字看,轻声念出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水暮颜说,这句诗带着千霏的名字,千霏回想起来不由得笑了。当初水暮颜初入千秋谷,为千霏画了一幅画,画上是空山寂寥,雨雪霏霏,好一副凄凉景象。 水暮颜在红玉萧上刻下的诗句是否也是一语成谶?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千霏轻轻闭上双眸,任由思念袭遍全身,悲伤漫山心头。 荒凉的夜微殿庭院中那棵大树下多了一道墓碑,墓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字:挚爱水暮颜之墓。 千霏将这份爱珍藏起来,就种在她们相遇时,水暮颜住的夜微殿。 西域。 水暮颜死讯传来时,枫叶雪没敢直接告诉白子佳,纸终究包不住火,白子佳还是知道了。 枫叶雪以为她会声嘶力竭,策划了这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子佳怎能不痛恨? 枫叶雪站在她身后,目光温柔,等着白子佳哭泣,等着白子佳将内心的崩溃全部发泄出来。 可白子佳从始至终都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白子佳一袭白衣立于雪山之巅,放眼望去,四野茫茫一片雪寂,在她的对面是一座雪山,盛开雪莲。 她回想起水暮颜带着她来盗雪莲,水暮颜害怕她出什么事特意为她指派了两名保镖,有些感动总是在不经意间,白子佳不得不承认水暮颜的确很贴心。表面那般霸道无情,实则温柔至极。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温柔让白子佳眷恋了一世。 大雪开始纷纷扬扬,白子佳抬头望去,风声下,一片雪白融化在她掌心。她曾说,将自己彻底冰封也好,于沉寂中默默疗伤,安然归来后还能如初。 “水暮颜,你将这万年不化的雪山留给我,是真的以为我想一个人孤寂到老么?每次这样的话你都听进心里了,好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白子佳微微笑了笑,嘴角满是悲凉。 枫叶雪站在风雪里等她,等到风雪停了等到大雪落满头,等到白子佳终于回头看他。 枫叶雪对白子佳温柔一笑,轻声说道:“师父,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在。” 白子佳咯咯的笑出声,她轻轻抬起手,手腕上的白玉镯忽然碎裂,碎裂的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白子佳冲进枫叶雪怀中,躲进风雪里,藏身寒风中,立于天地间,任泪水滑落结成霜。 冰凌皇城。 白曦继位九天冰帝,他此时立于一座碑前,看着那满院子的彼岸花发呆。 龙皓天坐在他身后的石桌上,眯着眼喝喝酒,看着日暮余晖下那个单薄的少年。 龙皓天无话可说,仿佛经历了这场大变,上一辈的人都老了许多。他眯着眼看着天际的浮云,心里不住地感慨。 “水暮颜啊水暮颜,我龙皓天自命不凡一生,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嚣张之人,呵,真是服了你了。”龙皓天想着想着就笑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和水暮颜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龙皓天闭上双眸沉思,是水暮颜答应他只要他继续做左丞,终有一日水暮颜会将白兰放出来?还是水暮颜对白曦不遗余力的培养?还是水暮颜谋权篡位后即便重用奸佞小人也没有杀掉一个忠诚?抑或,是水暮颜那骨子里始终不变的正气? 龙皓天笑了,正气?水暮颜这个人向来亦正亦邪,好坏难分的。 “我到底佩服你什么呢?”龙皓天似乎在和谁聊天一般,嘴角轻声呢喃,仿佛水暮颜就在对面。 可他从来没有真正好好的和水暮颜交谈过,他对水暮颜并不了解,可他却能懂得水暮颜走的每一步棋。水暮颜坐上龙位后他很默契的继续教导白曦,和水暮颜唱着双簧。 若说可惜,那是不是可惜的是他们俩不是朋友?他们这一生,对于彼此来说到底是志同道合,虽然一直都似乎站在了敌对立场。 龙皓天扫了一眼白曦身旁的墓碑,几个红色的大字赫然在目:恩师水暮颜之墓。 龙皓天轻声一笑,呢喃:“你这师父做得很成功嘛,不枉你一番心血。” 夜色渐渐暗下来,彼岸花在昏暗的夜色下沉睡,姿态安详。 浮屠山。 夜色静谧,一座坟前,立着一个红衣女人,她温柔的坐在坟前,目光柔柔。 月光倾洒一地,寒风吹来,她缩了缩身子,哭红了鼻子,瑟瑟发抖的说道:“大猪蹄子,起风了,我想躲进你怀里。” 梦魇伸手触摸那座坟头,脸庞贴过去,温柔的问道:“你说我像镜子,将你照得透明,那你知不知道你最是讨厌被人批判?你说我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那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要乱了你的心?你说我要替落九霜活着,这条命不是我的,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故意缠着你,为你而活?” 梦魇的泪断了线,她靠在坟头,任由冷风划过她的脸颊,她低声道:“格格,阿颜,你说,我这一生命格是否会如你所言,如你所愿,一世长安?” 世间有情,立于友情之上,爱情未满。世间有魔,存于人心之间,贪欲为养。世间有神,犹如法律之刃,天道无情。 这漫长的一生,总是对抗,却无对错。正邪难辨,却天道自然。 《雪寂冬深》 繁华戏曲花间事,旧梦纷繁风无情。 情字入心不愿醒,霜雪满头一世悲。 盛世魔族本是梦,奈何此生梦太长。 提笔难书此间事,雪寂冬深故人来。 第116章 番外一 水暮颜 当我看到千军万马立在我眼前时,那心底深处不舍的故人终于再也护不住我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我看着白兰就在我对面,满眼不舍,他身旁的臣子将士都盼着我死,盼着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杀无赦”。 白兰是下不去手? 呵,白兰,你的感受也和我一样么?倘若君臣一心,你当知晓当你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还能沉稳的站在我面前,那时,你已经成为我心中至高无上的王。 我终于看到了你学会了真正的站立,你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你可能懂得我对你的忠义全锁在了我对你的背叛里? 天下人都认为我水暮颜罪无可赦,都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白兰,你可知,我多想告诉你,我曾对你刀剑相向,一半是畏惧你的权势会将我伤的遍体鳞伤,一半是因为我仗着你对我的敬畏与宠溺。 我们之间,早就不是恋人了。支撑我们走到如今的,本就不是你我之前残存的风月之情。让我们即便双双陷入僵局,却仍旧心甘情愿为对方着想的,是我们之间的君臣和友情。 我们相互见证着对方的成长,不论从心灵还是身体的成长来说,你我总是走得很近的。 当我看见你眼里满是不舍,那紧闭着的唇不肯开,不肯下令时,我已知足。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放走顾墨云时你对我的态度么?你恨不得杀了我,你亲口对我说“水暮颜,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白兰,时至今日,我仍旧忍不住一次次回想那一日,你对顾墨云的滔天之恨。 那时候,我只顾着恨你杀了千霏,恨着你不念君臣之情,出尔反尔。恨着你只顾着利用我,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恨着你打着救济苍生的幌子,却背地里做着草芥人命的事。 你说,我们是不是后来都太过于缺乏信任和交流?所以,那么多误会,我不曾懂你的意思。所以,那么多怨恨,你未曾给我疏导。所以,顾墨云钻了空子,利用一个千霏将我们分崩离析。 我一度以为,我们早就互不相欠了。起码,从你将我关入大狱,让我受尽七十二道刑法时,我已然认为,你我君臣之情分,断绝。 我出狱,不为杀你,我只想逃离你。可千霏却尸骨无存,而你呢,未曾想过为我查明真相,或者为我讨回公道。你一直在说,公冶承乾没有那个胆子,此事必有蹊跷。 可是白兰,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这句公道话,我只想要他死,要一切可能害死千霏的人都去死。 我恨公冶承乾,若不是他,白子佳和我不会有那么多怨恨。那个承载了我所有少女情怀之人,被公冶承乾处处压制。或许,所谓世俗,便是像公冶承乾一样的权贵,他们只顾着自己的私欲和想法,强行施行,不顾他人感受。 当我去风城大开杀戒时,我杀了那么多人,都是白子佳的师门,或者曾经得罪过我的。或者,以往让我不爽的人。 我知道,我已经杀红了眼,不论青红皂白,不辨是非,所以,你才想着来阻止我。白兰,我问你,那一刻,你想着是害怕天下苍生讨伐我,还是害怕我伤了你的天下臣民? 萧天佐死了,我说,那是我们恩断义绝的证物。萧天佐吼着,“魔帝!一定要杀了她!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 白兰,你那时怎么想的呢? 我记得,我静静的看着你,只是短短几秒钟,我却觉得漫长到好像过了几万年一般。你眼中的犹豫是因为你是一个帝王,你眼中的不舍是因为我还有用呢,还是因为真的不想我死呢? 呵,白兰,你能懂我对你真正意义上的背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么?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一把刀,还是一个臣子?倘若我于你而言只是一把刀,那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的感受,即便我失去了千霏,生不如死,你也可以为了安抚天下苍生之心,将我斩尽杀绝。 倘若我是你的臣子,那我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我能做那么多放肆的事情,究竟是因为你会对我百般宠溺,维护呢,还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能够承担那个后果呢? 你从未对我说过答案,也从未告诉过我半句,颜儿,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有时候我在反思,我到底有多幼稚。 倘若你对我说了那么一句,你会一直护着我,我可还会那般害怕,那般沉溺于洛神帝对我的宠溺?我可还会那么眷念我心中的执念? 五万年的倾心相伴,你教会我如何杀人,如何谋划,如何生存。可是白兰,你独独没有教我何为情。是因为你也没有情么?还是你知道,你控制不了我? 五万年的陪伴,对我日后的人生来说,却像极了凌迟。每日醉心于杀戮,醉心于算计,醉心于平天下。多少人对我说,我太过无情,太过于冷漠,太过于悲哀。 倘若你身为帝王,本就注定没有多少情感,本就注定没有多少欢愉,本就注定要在杀戮算计中存活。那我呢?我的前半生,被你策划,被你强行加入那么多不明不白,所谓的爱国,所谓的天下大任于心,所谓的忠君。 白兰,我原本该有的快乐呢?我原本该有的纯真呢?我原本该拥有的幸福去哪里了? 生存技能和位高权重,从来就不是我所追求的,而你总以为,给了我这些,就是为我好,就一定能困住我。事实上,我最后却是用这些背叛了你,我的生存技能助我夺得皇位,位高权重成为我夺皇位的借口。 哈哈,你说,是不是成也水暮颜,败也水暮颜? 或许,我是你帝王路上的一个变数,我天生不爱权势,却又需要权势。 权势,在我心里,便是你,是你的帝王之命。是喜是悲?白兰,你告诉我,是喜是悲? 我曾以为,没了权势我才无法护着我要的幸福,千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当我们再次归来时,你那句杀无赦,成了我对你下达的判决书。 我这后半生都在想,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太狠? 天煞星出世,祸乱之始。你真的信? 你若不信,怎么会对我们下达杀无赦的命令呢。你看,你做了帝王,却依旧不爱天下苍生,你爱的是你的权势,是你的帝位。 我看到了一个和一般帝王并无区别的你,所以,我不愿意效忠于这样一个帝王。你,不是我的王。 我一直坚信着,武力胜出,再有文臣辅助,便可成大业。而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便是,你天生便是帝王,具备名正言顺,而我,即便夺位成功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当我坐上龙位,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时,我才真正懂了你的难处。一个天下何其大,那么多人心需要你去平衡,那么多悠悠众口需要你去堵住。 高处不胜寒。 于是,我在这段时间里,开始策划以最暴力的手段铲除那些不臣势力。我是乱臣贼子,那么,拉拢很多真正的乱臣贼子无可厚非。等我将他们一网打尽时,你可会懂得我对你的忏悔? 白兰,我一直很想质问你,是不是将他们这样的毒瘤连根拔起会坏了天下的气数时,你便下不去手了? 一切就像你大病一场,摘掉毒瘤,你元气大伤;不摘毒瘤,你饱受煎熬。 我无法评断,毕竟,我不是帝王,我不懂里面那么多道道,我只知道,不允许将我逼进角落的威胁继续存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向来是我最后的挣扎。 时光,是一把极其锐利的刀,生生将你我的故人情分斩断,将你我伤得体无完肤。 在时光的长河里,我们互相对峙,互相怨恨,互相算计,又互相拖延,互相体恤,互相忍让。 你说,我们算什么? 或许,是你可怜我一直求不得,还一身伤。或许,是我可怜你一直挣扎,却无果。 你我都像是被命运欺负的孩子,我们坚持着自己的信念,纵使被现实一次次惊涛拍打,一次次碾压,我们也会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去拼凑最初的梦想,拼凑那么美好。 你的性子一直很隐忍,所以,当忍耐的限度达到极限时,你选择沉默。而我,总是选择爆发。你我像是两个极端,我做了你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你做了我想为而无可为的事。 这算不算你我之间的默契? 将你的法力废掉,真的不是因为我也想让你知道法力被废的痛苦。像一个废人一样活着,连呼吸都是多余的。可对于一个堪当大任的帝王而言,只要还能活着,便是最大的胜利。正如顾墨云所说,不下到最后一子,不能定胜负。 你和他的博弈,是你赢了吧? 他败了,可我认为,他不是败给了你,他是败给了过去的自己。 刚则易折。 倘若生命再来一次,倘若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我仍旧想为你戎马一生,为你刀山血海,为你心中的天下驰骋沙场。 人,本就不该偏安一隅。那么多安宁,是因为有一个安宁的天下,所以才敢谈。倘若天下大乱,那我的幸福何处安放? 你最令我佩服的便是始终不曾放下过天下,即便你遍体鳞伤,走投无路,甚至濒临绝望。可你仍旧想要拯救苍生,想要光复魔界。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那是魔界苍生共同的责任,而你,是我们唯一的王。 只要你不倒,我们的信念便不会倒。 教会我成长,并陪着我一起成长的人是白兰,我这一生最感慨之人,也是他。 而让我深陷红尘,不愿皈依佛门之人,是那只比我还执着的小狐狸。 很多时候,我看着洛神帝会忍不住落泪心疼。那样一个至情至性之人,竟然天不遂她愿。反观我自己,我并非像她一样失去了谁便不能活,我只是失去了谁会活得不太好罢了。这大概就是为何我心中想要一个挚友,想要一份执念,却还能泛滥的将这份无处安放的情感散发给其他人。 我在渴求着,得到一点安慰。 或许,我的安慰不是别人给予,而是我给予别人。这就是为何当别人觉得亏欠我时,我总说,不必亏欠,你我两不相欠。 我只想从她们那里获得一点安慰,我早知凡人无法理解我,无法给予我要的情感的,所以,不敢奢望。 这个惨痛的教训,是思姬雅教会我的。七千年的等待,七千年的执着,七千年的执迷不悟。吃尽了苦头的我,终于懂得放弃,虽然很不甘心。 第117章 番外二 水暮颜 我曾以为,我只需要静候于她身旁,给予唯一,一直不走,便可以得到我所求。可我错了,我错在守候错了人,她不是能理解我的那个人。 我一步步从自己设定的深渊中走出来,直到错认了白子佳,我以为我得到了救赎,却原来,是一个鸩毒。 一个白子佳,本是最常见之人,并无什么特征,却因为与我同样等了一个人七千年,所以我以为她与我是同道中人。若说思姬雅是将我打醒之人,那么,白子佳便是将我的梦境打碎之人。 我怨恨一切委婉的表达,我恨极了所有的马后炮,对感情,更是如此。 所以,我喜欢一个人,便直白的说,即便被人视为轻浮,视为轻佻,视为不庄重。可我真正的良人,一定能感受到我内心的炙热和等待。 我的良人在何处? 我肯信我对他人说,我喜欢你,想与你一世长安是真。可我不信,他人对我说这话。尤其是洛神帝。 初次见面,冰山美人,柔弱眉目,骨子里却杀气腾腾,那般不甘心。她像一朵带刺玫瑰,又如鸩毒,我无法抵御她的魅力,可我更想活命,我不想入了她的圈套。 她对我那般纵容,我一边接受着,一边退后,我像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她的东西,还想不让她抓到我。 可是当她将我抓到家里面,任由我挑选她的全世界时,我再也无法拒绝。外面的世界太过于冰冷,她的世界好温暖,没有人和我抢东西,也没有人会伤害我,更没有人会忽略我的感受。 她像是个比我执念更美好的幻境,即便我知道前世与她种种怨恨,我知道她心有不甘,我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赢得她一个人的欢心。可我还是选择尝试,于是,那次婚礼联盟,便是我和她彻底不可能的证明。 我知道她身边有洛雪儿,我知道她身边有很多关心她的人,我知道我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份不甘心,不过是她和顾墨云之间的争斗。 洛神,如果说我曾深爱过你,那一定是那一次婚礼,那样害怕失去和欺骗的我,还是义无返顾决定成全你的不甘心和争斗。 我嫁给你,你赢了顾墨云,你甘心了。而你,也终于胆怯,害怕,不安。 你看到了我的真心,可你开始慌了,拥有了我,你便要抛弃你的全世界,抛下洛雪儿,抛下你那些好友,抛下那些与我对立的关系。 我未曾向你要求过什么,甚至,我不曾亲口对你说,娶我,便要抛下这些。而我,想看到你的态度,想看到你究竟如何权衡。 结果,你太让我绝望。一个失望怎能表达我内心的崩溃? 你完美的形象终于崩塌,我以为你对我所有的让度和宠溺终于全部被判定为一场阴谋。我对他人真心,尚且不存在欺骗,而你,从头到尾便只为了引我上钩。 你的猎物终于心甘情愿来到你的猎刀之下,你不忍将我杀死,可你的陷阱,却让我生不如死。 于是,我庆幸于自己逃脱了,庆幸于自己捡回一条狗命。庆幸于,失去了我心里的保护神,我还能活。 从那一天起,我心里再无洛神,再无保护神,再无一个不现实的幻境。 而你教会我一个道理,人,要靠自己。 世界那么大,你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也不会只有你。 我曾以为我非谁不可,可你告诉我,我并不是非谁不可,而是非那段情不可。我只是,想要活得更好,所以需要那段情。 所有人都不清楚你我到底怎么就那么生分了,不清楚你我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人,可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你打碎了我的梦境,所以你愧疚,千方百计想要弥补。 后来你为我付出的那么多,究竟几分愧疚几分爱? 你我联盟失败,你未曾解释过一分半点,你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终于看到猎物落荒而逃,而你对我,不过是多了几分感慨和心疼。这还是因为我对你而言,也是使命的一部分。倘若我只是这一世与你相遇,那一次过后,你只会觉得,你又不小心伤害了一个姑娘,不过没关系,这个姑娘总会好起来。 是么?是。 不管是不是,在我心里,就是如此。 是上苍惩罚我?还是我命格不好?总要错过? 我一直怨恨,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失去了思姬雅,失去了白子佳,失去了你。 那么,千霏是我最后的机遇。我不信,我斗不过天!我不信,我斗不过命!我不信,我掌控不了我自己的一生! 千霏明知道我的过往,却还是愿意接受我,并且真心愿意接受我。这是洛神帝和她之间最大的差别,一个像是无法接受瑕疵的玉,我有一丁点的瑕疵我都害怕失去她。一个是可以重来的璞玉,我们没有好看,令人艳羡的外表,可我们的内心依旧熠熠生辉,美得不可方物。 千霏像是一个极端,冷静,理智。 而我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便只觉得故人相识。 千霏,前世,我可曾见过你? 千霏接受我的一切,她能在我坦白后担忧我的处境,将能够号令三军的玉佩送还于我,她能分清楚我和她之间,还不到那种非君不可的地步。 千霏任由我说情话,任由我放肆情感,任由我像个孩子一般执迷不悟。她静静的看着我闹,看着我哭,看着我上演情深似海。偶尔,她会为我鼓掌,为我投来欣赏的目光,甚至,她陪我一起演出。 我们都深感命运的无奈,我们深知繁华正好,又恐无常。我和她像是镜子里外的人,我像是她心里小心翼翼藏起来,害怕被人发现的美好。而她,像是一个受了伤害,委屈到躲起来哭泣的孩子。 我看着千霏,像是看着我自己,我心疼,心疼到极致。 这样一个美人如玉,为何得不到最好的?于是,我势必倾尽一生守护她,也为了守护我自己的执念。 我知道从所有人来看,她不是最好的。白子佳令人无法释怀,洛神帝令人无法忘怀,白兰令人望而却步,顾墨云让人不敢期待。我这一生,深陷于此五人,而我最愿意选择千霏,选择这个令我安心之人。 千霏,你可曾知道我的心思?你最让我心疼之处莫过于,知道我是这样一个渣,知道我有这么多劣根,你还愿意接受。 就好像,你愿意与我一起磨合,愿意与我重头来过。我不必担心在你这里犯了错得不到原谅,你总会给我机会。 我喜欢靠近你,因为你让我觉得很安心。 千霏,你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呢?是我一次次说情话的时候?还是我在你面前哭诉那些不公平,对你流着泪,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你心疼我,还是爱我? 我想,最开始,你只是心疼我。我们之间的情分,无关风月。 白兰要铲除千秋谷,我拦不住。而你要扩大千秋谷,我拦不住。 我们像是站在了对立面,作为朋友,你我之间没有任何让度的义务,也没有投降的义务。我们知道,唯有一战,方可论成败。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做到等到战争结束,我想过千百次与你对话的场景,我想过千万次与你说和的场景,可没有一种场景让我觉得合适。你像是一个宁可死不能败的将军,而我所谓的说辞,不过苍白无力的废话一堆。 于是,我坐不住了,我去求白兰,求他让我上战场,起码,我能照看到你的安危。 白兰答应我了,可我还是心有余悸,我害怕他心中的天下大任将他对我的承诺冲散,那时候,我哭诉无门。 所以我来找你,而就在那一天,你告诉我关于你爹的事情,你告诉我你对我的看法,你问我“阿颜,你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那一刻,我被你看穿,我所有的自欺欺人被你打碎,我像个笑话一般,在你面前无地自容。 我以为你会单纯笑我不自量力,笑我可悲,笑我顽固不化。 可你没有,你温柔的告诉我,你多希望我心里所想是世间所有,你有入世心,世难容你身。 我听到了你心里的渴望,看到了你我之间连接的契机,或许,这是上苍给了我一次我再次做决定的机会。我岂能放过? 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甚至是赖以生存的修为。 我笃定,你不会嫌弃我,可我不曾想过,我所放弃的,正是维持我们幸福的资本。 白兰为何会带着洛神帝来,我不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外。那一天,洛神帝那番所谓的深情,白兰心中想要对我的制约,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受不了,我要崩溃了,于是,我选择自毁修为,倘若我真欠了他们那么多,那我,我倾尽所有,还给他们! 这条命,倘若还能活,那我和他们两不相欠,若不能活,千霏,我爱你,如同爱我的生命一般。 上苍怜我,让我活了下来,还将你赏赐给了我。而我终于意识到,一无所有,像个废人一样,只会拖累你。 千秋六魔,这么多年来一直礼让有度,我一来,便让你和乱世引都陷入了难堪的境界。 现实之所以称之为现实,便是因为它能委婉又无情的将那些梦境打碎。 当我知道你和他们吵架,只为了争取一个护着我的机会时,我再也无法安心的待在你这里。我当然不会选择离开你,我们都不是“成全退让型”的人,我们更愿意同生共死。 所以,千霏,此战避无可避。我愿与你共进退! 我找顾墨云要来药丸,我背水一战,希望练成魔道,为你渡劫,这场战争,会赢的。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胜利了,我们能不能有好一点的结局?倘若白兰败了,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报复?我于他而言,像是一把刀,我虽法力尽失,却仍旧有秘密,有脑子,知道得太多了,他怎能轻易放过我? 唯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寒毒为何偏生在那一日发作?我不知道,是上苍再一次戏弄我?我不知道…… 我在睡梦中,无数次见你血染白衣,见你狼狈不堪,见你身受重伤。我却不在你身边。 你说,你父亲临死前,也未曾等到奇良玉来救他。而你,临时前,也未曾等到我来救你。 这件事,成了我终生的噩梦。 我只知道,自己辜负了你,辜负了你的期待,辜负了我自己。 我拼命想要挽回,我崩溃成魔,我失心疯。 我以为,我依旧可以做到慢慢冷静下来,可当我再次归来时,我练魔道失败,身子终于走向了颓势,犹如江河日下,不可挽回。 我才感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一刻,我后悔了,我后悔自毁修为,我后悔作茧自缚,我后悔我画地为牢,自欺欺人。 。 第118章 番外三 水暮颜 别人又能有多脆弱呢?我何必同情原本就比我强大的对手呢?连顾墨云,也因为他失去哥哥,所以我同情他,因此,不曾怀疑过他。 我忽略了他太想要毁了魔界的心,他和白兰之间的博弈,早就到了白热化阶段,他一定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来完成他的布局。而我,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 是我连累了你,让你无辜成了他的刀下魂。 千霏,旁人以为我千方百计想要复活你是因为愧疚,是因为爱你。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是否也正这样以为? 我必须向你坦白每一分,我因为爱你,可以牺牲我的生命。可我不会滥杀无辜。正如你所言,倘若真有失去你的一天,顺其自然吧,一切都是天意。 千霏,你的死在我心里像个噩梦,它击碎了我所有的平衡。你让我看清世界,你让我看清虚伪,你让我看清那些无情冷漠! 所以我开始失心疯,终于背叛白兰,终于与世界规定的正义针锋相对,我心里唯有一句话:入我魔道! 或许,真正修魔道,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修魔道,必得散尽修为,一切从头再来。 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所以,我后来修魔道成功了。 当我的心一次次失衡,我愿意滥杀无辜,我愿意违背道义,我愿意仇恨世界,玩弄权术,恶意害人。 白子佳站出来指责我,我与她断绝关系,可以与她形同陌路! 洛神帝站出来帮我,我可以利用她,甚至不惜连她所有的真心一道陪葬! 白兰阻止我,那我便倾尽所有,乱他天下! 顾墨云的立场为何?他像是突然棋局失控之人,终于无法左右我,而我,终于一步步成为三足鼎立的一方势力,用来制衡他们。 洛神帝之前说,我是砝码,没了我,他们三方失衡。而后来,我是多余的砝码,一旦我倾向于任何一方,其余人都会心慌! 我看到他们不安,害怕,终于通过我,感受到了我曾对他们的怨恨,对真理的怀疑,对世界的不公平的嘶吼。我很满意。 如我所言,倘若不是因为我水暮颜还苟延残喘,倘若不是因为我一直妄想复活你,倘若不是因为我四处作乱,他们中的谁还会记得你? 人命如草芥,你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千霏,那段时间是我生命中最为灰暗的时期,我想过自杀,随你去。可我死了,你的死便毫无意义。我还要为我们争取到什么,死,何其容易,生,却要面临许多的选择。 这是你告诉我的,也是支撑我一直活下去的理由。 我想着,等到我完成了任务,我便可以去死了。 后来,大战,战败。 我终于从白兰口中得知顾墨云便是真凶时,我对他痛下杀手,我终于是将全世界的人都抛下。 既然世界如此无情,我又何必留情?多余! 我一直不愿意以恶意对待世界,世界却总是逼我予以恶意。是我修为不够,难以容忍世间不平事,所以,两败俱伤。可我,至死不悔。 生命,从来就不是一味顺从。消亡的是生命,而灵魂真正的意义所在从来都不会伴随着生命的消亡而消亡! 天意,到底为何物?情之一字,到底有多神奇? 魂飞魄散,本就无可挽回,可你竟然回来了。 远在佛界,我依旧能感知你的生死,感受到你的归来。 千霏,那一刻,我那颗死绝了的心又重新活过来了。 我见到你了,你说,你爱我。 可是,我爱不起你了。 佛门中人,怎能爱你长久?绊住我的,还有洛神帝。 我们的执念,友情,再一次受到猛烈的冲击。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可以义无返顾,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说,你要回到过去,好,我为你争取。 你说,你爱我,好,我也爱你,纵使此爱无关风月。 你说,你势单力孤。好,我为你称帝!我要整个天下为你做势力! 在他们眼里,我是乱臣贼子,他们对我刀剑相向,而我深知,我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迟早有个不好的下场。 要么,我真正称帝,可保性命无虞。要么,我退出,以生命终止为休止符,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千霏,你可会原谅我?我还是选择了折衷的做法。我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我也无法辜负那些允许我这样放肆之人的承诺。这个天下很大,大到我无法忽视他们的夙愿。 龙皓天等人,一直期待着白兰的回归,他们的等待和坚持让我感受到,白兰已然成了一个真正的王,而我,真的不再是一个臣子。他们也如同外人一般,只看到道义上的是非,无视所有潜规则性的不公平。 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我难敌此手。 所以,我不想让你再次涉入险境,我选择让你躲在身后,所有的伤害,我来扛,与你无关。 梦魇说,我就是一直在纵容你的贪欲,我一直在用愧疚捆绑自己。可她错了,我之所以纵容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度的人,我要满足的只是你心里的平衡。同样是失去了全世界的人,倘若我不来为你平衡,你的世界将会是何模样? 世间最可笑的莫过于,所有人都用世俗的规则来评判公平与否,从来不曾将来龙去脉看清楚,再做决断。 就像你,曾魂飞魄散,那么,是否你不复活,世界就不欠你?而我代替你向世界讨回公道,怎么就成了一种暴虐?怎么就成了无道?怎么就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没有人会在意背后的辛酸,即便知道,也终究不过感慨一句,劝人放下。 如佛家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我能否弃了这佛! 世界以屠刀将我手刃!我却要在他终于良心发现的一刻,在他疲惫不堪想要放弃杀戮的一刻,将他视为佛? 倘若这是佛,这是正义,这是真理,那我宁可成为我的邪魔! 我要冤冤相报!我要公平! 我要在眼泪中悲伤世间无情,我要在屠刀下叹息命运不公,我要在杀戮中忏悔命运弄人! 我宁可活得像个伪君子,世人唾弃,可我真实。 我水暮颜,或许是个疯子,可我清楚的知道,我是个理性的疯子,这,便足矣。 千霏,我最后选择离开你,是迫于无奈。一切终有报,因果终有时。 我们之间,仍旧是最好的,只是,我还是无法护你周全了。 我对你说,我不愿意再自欺欺人,我要选择洛神帝,我没有骗你。千霏,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她,我与你磨合十四年,未曾再对你心生风月之情。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份感情被我早些时候给了落九霜,所以面对你时,我无法再给予。 倘若我还能全身而退,那我可能会选择你,与你共同守护千秋谷。可我不能了,而你,也无法再为我放下一切。 你当年没有为我放下千秋谷,如今你重建千秋谷,也不会为我放弃千秋谷。 我只是你爱的人,而不是你的全世界。 千霏,洛神视我为全世界,她几次为我放下一切,我做不到不动容。 当心里再无亏欠时,我终于可以连你,也一起放下。 你可会恨我怨我? 破镜重圆,是世间最难得之事,而洛神帝却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做到这一点,我终究还是动心了。 我疲惫不堪,放弃执念,只希望世间还能有容身之处时,洛神帝仍旧守在我身后。 是不是我看不到她的痛苦崩溃,就可以忽略她的付出?当我知道她死里逃生,十四年非人对待,十四年禁锢,十四年思念成魔。我再也无法淡定,这是我爱的人,我怎能不心疼? 洛神帝,你是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最爱我的人。你从来都清楚,不要伤害我在意的人,便是不伤害我。 若说你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大概就是,你也是害死千霏的凶手! 再次归来,我不是不计较你的仇恨,我只是想毁了你所有!你的爱,是霸道,是占有,是侵害? 或许世人只见了你的痴情,谁见了你的狠毒! 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逼迫自己去爱你,我连自己也放进赌局。就像当初我明知道你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将我引上钩,了结当年的不甘心!可是,我还是选择信你一次,我想着,会不会当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也可以不计前嫌? 可事实上你也不过俗人一个,你和许多人一样,对于伤害,记得牢。或许,那也不是你将伤害记得牢,那只是因为,对你造成的伤害实在是不可磨灭。 洛神帝,这三个字成了我心里最深的刀疤,我爱得最深之人,伤我最深。 纵使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还是给不起。我看得到洛雪儿对你的爱,我看得到自己与她的差别,我看得到你的寒冰万丈。 可是,爱一个人,难道就是符合她所有的要求吗?洛神帝,你爱的是你的羽毛,而不是我。我爱的是我的执念,而不是你。 所以,在时过境迁之后,我依旧能够坦然对你放手。我为你刹那青丝成白雪,只是因为愧疚,和曾经爱过你。 可我心里一直割舍不下的,不也只有千霏? 很多时候,我难以权衡你和千霏的重要性,就像我无法权衡爱情和友情的重要性。我曾一度以为,友情至高无上,可当我迎来爱情时,爱情轻易的将友情撞击,我的天秤失衡了。 所以,我极力维护我的友情。极力维护千霏,对你视而不见。 我是无法面对自己,我一直想着,我的友情变成爱情,那我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因为我再也不必像常人一般面对那些恼人的选择。可是,当我的爱情和友情分开时,我难以自处。 我害怕辜负我的友情,我又怕将就了我的爱情。所以,这一生,我最失败之处莫过于心里藏着爱情,又极力将它呈现于至高无上的位置。我心里藏着爱情,又不肯将它捧在心头,以示人。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懦弱和可笑之处,所以连顾墨云都嘲笑我咎由自取,作茧自缚。 对于洛神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说与不说,仿佛都是多余。我在做,她在看。 可她,一直守护着我,我不知道她爱我什么,明明当初已经确定只是不甘心输给顾墨云,并没有那么多喜欢。明明自己对洛雪儿仍旧是放不下,也有喜欢。 难道说,我们真的会同时喜欢很多人,是这样? 有人说,只要最爱之人是我,那便好,你再爱其他人,也没关系。 。 第119章 番外四 水暮颜 可我有关系,我不愿意将属于我的爱分出去,就像我只认定为一个挚友付出一切,所以当我拥有了千霏之后,我可以抛下白子佳,抛下洛神帝,抛下白兰,抛下顾墨云。 所谓承诺,所谓遵守,本就是牺牲一些人道,来成全那所谓的自私。可若这份自私是我的执念,我情愿失去所有的其他。 至今,我仍旧记得临死前,顾墨云看我的眼神。那般痛苦不堪,我知道,他终于低头了。可他的低头,从来就不是来源于他认识到世界该是平等待人。他只是因为我死了,却仍旧放不下,而他急于取得我的原谅,所以低头了。 可是顾墨云,我终究是不需要你这样的低头。 你和巨痕,本就是两个人,只不过,我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心疼巨痕,也妄想扭转巨痕那残忍的思想。所以,当遇到你顾墨云之后,我反观自己,反观过去,反观巨痕,我想要试一试。倘若有人给了你温暖,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残忍? 我曾与师父一样看你,朽木不可雕,十恶不赦。你心术不正,枉顾天道。 可当我终于走上你的那条路,我才发现,不被理解是多么痛苦。不能回头却偏偏被人强行拉扯回头是多么绝望又无奈的事情。我曾以为你不在意感情,所以宁可作恶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变得善良些。就像我以为只要你善良一点,世界仍旧会善良对你。 可白兰对你的围剿,世人对你的偏见,情敌对你的怨恨。他们都芥蒂你曾经犯下的罪,所以,即便你改了,也得不到原谅。是否因为你早知道如此,所以索性不改? 而我一直固执的以为,是你不肯改。 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你说,一众师门,唯我最是重情。而情之一字,看得太重伤己,看得太轻伤人,你宁可伤人勿要伤己。 我笑你不懂情,现在想来,大概,你是知道很多情终究会无疾而终。所以,不要有开始。 那么顾墨云,我们算什么?是我害了你? 顾墨云,你可知我对你的怜悯已经超过了对世人的怜悯。你的独当一面,你的勇敢,沉着,阴狠毒辣,手段第一。这些成就难道不足以让我仰望?我虽为女子,却心中渴望一番功业。 就如当初白兰说,他许我千秋功业,而我为他驰骋江山。 当我想起过往种种时,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和智力。你封印了我的记忆,我的生命像是重头再来一次,其实,我不后悔。 倘若不是如此,只怕,我会一直将你视为巨痕的影子,认为你也是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冰山冷面人。 巨痕被困万怨林,我当年知晓。当年,大战,作为上将的他去参战,却不知所踪。而我去时,只剩下残局。 世人说我不忍神界人士杀害我魔界生灵,其实我只是为了完成巨痕作为上将的心愿。他曾一度教导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身为上将,宁可亡,不可败! 我封印八荒诸神,只为证明一点,我未曾辜负他的期望。 再醒来,我却被传成救世主,连我自己都开始嘲笑这个世界,嘲笑白兰,嘲笑绮语魔帝。可我更好奇,是谁将我这样神化? 大雄宝殿上,言秋神帝与你演的那出戏,是我见过最冠冕堂皇的。而我,想活着,所以,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我也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稳操胜券。 于人间,我初见你,我欣喜若狂,你是蛇妖,那世上必然不止人间,还有其他地方。我想了十七年,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神?而你的出现,无异于是最好的回答。 我愿意跟你走,是因为我想着魔界或许比人间温暖,或者,一切都可以重来。 在临安,一切都像是噩梦,愚昧的人们,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我记得那个书生,心胸有天地,浩然正气。可他,却不得好死。 我过往的岁月里总是想起他来,与他相似的,还有个乱世引。一个将责任看得比性命还要重的人,劳碌一生,却不得善终。 乱世引的结局让我想起了临安的书生,想起了那些被欺压的时光,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从人间就一直是如此。 而魔界,更甚。 这里,成为我另一个噩梦,而我,也是后来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上天给我设定的新游戏。世界依旧残酷,规则依旧无情,而我,只不过是将游戏的场地从人间换到了魔界。将游戏玩伴从凡人升级到了。 在我眼里,顾墨云就像是一道潜规则,言秋神帝像是法律。一个是法外情,一个是情外法。 所谓正邪,早就被世人定论。神,便是正义,魔,便是邪派。 言秋神帝说,这还需要有什么说明的?本就如此。 而你顾墨云便是神界的笑柄,你一身邪气,心术不正。你唯一做得很好的便是将天条维护得很好,将神界的尊严维护得很好,可这又代表什么?你依旧是个邪魔歪道。 倘若我们不是敌对,我想,我会乐意之至认识你,你像是一柄利剑,锋利到令人叹为观止。而我,向来喜欢强者,唯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正邪,就是强者的话语。 当花香袭来,漫山遍野都是温柔,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时,带着泥土翻新的气息,春雨绵绵席卷而来。我总是能轻易的想起一个人来——梦魇。 梦魇像是一面镜子,轻易将我的过错和罪行说出来。我并非是拿她无法,而是,我更喜欢这样警醒着自己。 梦魇说,她住在我心里千万年,心疼我那执念,也觉得甚是可笑。她说,她要留在我身边,证明我那执念是最可笑的,是这世间最悲哀的谎言。 当她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我也来了兴趣,可我又深恐她所言不假,这一切本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梦魇成日里缠着我,费尽心思挑拨离间,她以为,三两句话便可以毁掉一段情,可她不知道,她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更迷茫。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慢慢磨合,不断矛盾,再磨合。 她以为,感情就像是一张纸,只要撕碎,就可以毁了。可那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撕毁?三言两语?不可能。 我曾想过控制梦魇,将这个力道化为己用。我一开始便很是反感这样嚣张的人在我面前放肆。若非她占据着落九霜的身子,我又岂会处处忍让? 我以为梦魇简直是不知世故,可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真理,都将我那些固执戳破,让我无法坚持。 梦魇一直跟着我,她虽然说话讨厌了些,却都是些实话。而她,是将我这一生从头看到尾的第一人,她也看得最是清楚。杀死她,就像是杀死了另一个我。所以,我一直不愿意将她杀死。 当梦魇冰灯被顾墨云送到我面前时,我犹豫了,梦魇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不敢告诉千霏,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也不敢告诉梦魇。我不怕她嘲笑我轻易对她动情,我只是怕我这一个放肆的表白,便毁了一切布局。 我曾最讨厌隐藏起来的情分,却不想到头来,我就是那个人。我曾怨恨的一些人和事,最后其中主角却是我。而我却笑着称之为,本该如此。 我总说梦魇不懂情,可她却是将情之一字看得最通透之人。在她眼里,感情不过是一场风月,可更替,可遗忘,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所谓天长地久,不过是逼迫自己去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我默默认同她的观点,却不敢声张。 当千霏红着眼冲到我面前,斩钉截铁问我,水暮颜,我们是不是永无可能? 那一刹那,我看到了自己,我也曾斩钉截铁问白子佳,我们是不是永无可能? 我斗得太久了,以至于自己都疲惫不堪,所以,终于对千霏没有了之前的欣赏,那些美好都正在被一点点磨灭。 我对洛神帝说,我之所以一直纵容千霏,是不希望打破千霏心里的平衡。但事实上,我是不愿意让千霏心里更寒冰万丈。一无所有的千霏与曾经的我何其相似? 我一直在想,倘若那时候我也有一个人为我赴汤蹈火,那我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样病态的模样? 我曾以为我足够阳光积极,却不想,我有一天能落魄到如此境界。悲观至极,像个笑话一样存活于世间。成了我眼里最怜悯之人。而当我走上这一步时,我根本不需要怜悯,甚至是理解,我都觉得多余。 全世界就像是只剩下了我自己,而我却觉得无比安心。仿佛世上人本就该孑然一身,根本不存在两相伴一说。这与年轻时候的我,大相径庭。于是,我知道,我老了。 孑然一身,白子佳便是如此。 高墙宫闱,孤家寡人,不过如是。 我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却在我死后的刹那,全部恢复。我想起来白子佳对我的表白,对我的眷念至深。 我才知道,她后来所有的行为,都那么合情合理。她不是不可理喻,而是已经承受到了极限。 我以为她是不甘心,作茧自缚,却不想她是用情至深,难以自拔。 白子佳,我们这一生,相爱相杀,到头来,你对我是不甘心和不忍,而我对你是不舍,但终究还是放手了。 感情最怕是拖延,我们拖延得太久了,就像是慢慢扩散的药,将你我焚毁,情分不在,唯余怨恨。 可我后来之所以与你有牵连,一半是因为不舍,一半是因为希望治疗你心里的创伤。可在你眼里,那是我厚脸皮,对你有所奢望。我即便知道你是如此想,也不愿意解释。 我学会了沉默,用你曾经惯用的手法对你反行其道。当我看到你眼里的冰冷,听到你嘴角的冷笑,感受到你心里深不见底的冷漠时。我也笑了,带着讽刺和可怜,白子佳,你终于也感受到当年你施加于我身上的痛苦了? 可笑吧?我们互相怨恨着,又互相爱着。 你恨我滥情,恨我太快变主意。而我,怨恨你什么都不说,怨恨你将所有情爱藏于心底。恨你将友情踩在爱情之下,恨你的集体主义,恨你永远不会站在我这边。 所以,当我深刻知道你是与常人无异以后,我果断抛弃了你。即便我心里还是有你,即便我舍不得你,即便我离开你还是会很想你。可我能狠心离开你,开始新的感情。 我是不是很无情?倘若这是无情,那世人都很无情。 你要的,是我们相互亏欠,又永无可能。饱受折磨,却至死不渝。 那是你的温柔和霸道,可那却是我最忌讳的。 转眼便可以置所有人于不顾? 我说,是的。我要的爱,就是这么自私。 第120章 番外五 水暮颜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在一起。说再多喜欢有什么用呢?不如在一起。 所以,洛神帝与你是两个极端,我和她经历了那么多,可她从未放弃过要与我在一起的念头。她不会将我推出去,她不会忍气吞声见我与别人欢好,她不会沉默,却大声质问我,是不是所有沉默的感情都活该被忽略? 若时光重来一次,我愿无情的告诉你,在我这里,沉默的感情活该被忽略。 这也是我后来对你的态度,我明知你喜欢我,明知你终于对我上心,明知你是在为我着想。可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因此,你可有可无了。我们残存着过去的情分,我们无情的,放肆的消耗着那些情分。 只期待着,有一天彻底消耗后,我们颓废的离开,遗忘彼此。让彼此成为彼此心里的噩梦,而我们沉醉梦中,无法醒来。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悲观,却不想你更加悲哀,你甚至不愿意接受一个新的希望。你说,你在最绝望的时候,我还来捅你一刀。你说,是你作,所以总是错过幸福。 我问过你千万次,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而你的回答,却是你无法忘怀。 那么,我看不到未来,我凭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在你身上?我宁可与她人重新开始,追求我要的幸福。 许下的承诺,在得不到结果的一瞬间,便可以作废。而我,从来就不觉得这话无情,相反,我觉得在理至极。 为什么我们要利用过往情分牵制彼此?明知给不起,为何要拖欠? 倘若那是你的情深,我情愿不要。所以,对你,我多半是怨恨。 怨恨你的怯弱,怨恨你的无能,怨恨你的委曲求全! 或许,上苍让你遇到我就是个错,我这样激烈的性子,怎么能与你着柔情似水相撞? 我这一生,最为亏欠之人是你,最两不相欠之人亦是你。我等待最久之人是你,我放弃得最彻底之人也是你。我最舍不得之人是你,我最想抛弃之人也是你。 倘若生命重来一次,我宁可不要遇到你。不要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阴影,宁可不接受你这温柔的爱。 我们都是凡人,所以我们都有各自的劣根,而我所期待的,不过是遇到一个与我拥有相同劣根的人,或者,一个能包容我劣根的人。两个人,幸福的活。 你白子佳质问我,难道这就是我要的幸福,一转眼便可以置所有人于不顾? 我说,是的。我要的爱,就是这么自私。 因为我知道,那些所谓的情,要么就是伤害到我的爱人,要么就是只能渐渐消散,要么就是对别人造成伤害。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要表现得那般怀旧,恋情。那我一直如此,便是不折不扣的渣。 纵使世人说我渣,说我滥情,可我知道,我想要的,不过还是一段专一的情。不过还是两个心心相印之人,不离不弃。 我水暮颜执着了一生,奢求了一生,犯下滔天罪行,许下山盟海誓,背叛无数诺言。像是一个大俗人,在这世间走了一遭。遇到我所遇到的人,游览我所要遇到的情,付出我所要付出的代价。若问我悔不悔?至死不悔。若问我愿意重来否?绝不愿意。 我于这浮屠山忏悔,为魔界苍生承受罪孽,愿偿还今生所杀之人的债。我知道,我要进行无数次的忏悔和偿还,亦不能还清。 多年前,我使用梦魇冰灯制造幻境,化为花海。落九霜陪我,她那倾心相待,我还不起。她死了,终于香消玉殒,而我也为力偿还。 我为了自己的执念,伤害了太多人,而我的生命若重新来过,我情愿自己不遇到这些人,情愿自己得不到所谓的执念,我也不愿意亏欠那么多。这颗心,负重太沉,早就无法救赎。 我见证过魔界的衰败,我见证过魔界的盛世,可我感受到的都是一样的悲凉。 而我也终于明白,神界无情,只因情多害人。倘若世人皆如我一般,肆意纵情,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所谓天条法则,将再也得不到实施,世间又要生出多少不平事来? 可见,世间容不得我水暮颜,是对的。 万事万物皆应运而生,当遵守自然规律,而非肆意妄为。倘若有谁非要去试一试那雷区,便会吃些苦头,到头来或许会怨恨,会感叹命运不公。可实际上,命运向来公正,一切因果皆是自己酿造。 世间最巧妙之事,便是缘分二字,我起初是不明白的,可我现在明白了。所谓缘分,便是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刻,遇到我所不知道要遇到的人,然后开始一段我所不知道的情,最后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结束。 此身消亡,世间身后事皆与我无关,我可重头再来。待岁月静好,而我越发成长。倘若每一次重大成长都是重生,那我,愿意重生,好好的,重新开始。 人,最可怕的不是活在过去,而是不肯重头再来,不肯面对现实。 后记: 浮屠山下,暗流涌动,八万里花海盛开,一缕幽魂从中徐徐升起,随着凄冷的晚风吹往近在咫尺的河流。清冷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河水泛起清波,一缕幽魂潜入其中。 白色的魂魄潜入河水深处,静静漂浮在其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当静默之后,白色的魂魄幻化成一个人的模样,目光温柔,素衣白发,一双眼凝视着前方,幽幽的飘在那里。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去,猛然将她搂入怀中。来人红衣黑发,目光温婉,动作却霸道至极,将那白衣女子锁在怀中不肯松开半分。 “颜,你终于来找我了。”身后的人语调温柔,带着几分风流,一双手将我锁在怀里,我连转身都做不到。 我顿时撒娇起来:“谁说我是来找你的?还不放开我,要耍流氓不成?” 洛神帝迅速将我转入怀中,目光柔柔:“谁之前总对我耍流氓来着?” 我不由得低头一笑:“这么会算账?后半生,够得你算!” 洛神帝笑着将我再次锁在怀里,目光里满是感动和不舍。 “颜,你还眷念她们么?”洛神帝这么问我。 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拿得起放不下,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拿得起放得下,才能不受困于心,不受制于人。 “眷念,可是,都过去了。再眷念,就是伤。”我该离开这里了,而我和洛神帝的开始,或许也是从刺此刻开始。 我不知道那些故人会如何,我放得下,放不下,其实都没多大关系,因为我再也没有资格管他们。我这一生,从他们身边潦草经过,匆忙结束与他们的缘分。可我已经心满意足。 千秋谷里,有一佳人,愿其如故,愿其温婉,愿其安好。一世长安,不论何时。 我身后的洛神帝温柔,她温热的肌肤贴着我,我难以置信,我们竟然还能有今日。我不愿意再猜想于是我问她:“洛神,你怎么还愿意待我如初?你究竟爱我哪里?” 洛神帝温柔一笑,目光炯炯:“你我本就是一体而生,你可知,我从未离开过你,一直在你心里。而我,本就是你的执念。只不过,你错认了人,错付了情。可是,只要我依旧在,你就还能找到我,不是么我?只要你还在寻找执念,我便一直在。” 听着她的话,我安心。她是我的执念,只不过多了一个名字,洛神帝。 我对她的爱,无关性别,无关其他,只是爱上了这个人,一个恰好是女人的洛神帝。 我们看向那姣姣月光,相视而笑,拿得起,放得下,方得始终。遵循本心,不自欺欺人,方得所愿。 “颜,现在,临安对你而言,还是噩梦么?那个贫穷,又悲哀的地方。”她这么提醒我,似乎,临安也是她的噩梦。 我闭上双眸,回想那十八年,那野蛮的十八年。 “洛神,你在,我便在。”临安的确不好,可环境总归是有困难的,一切怎么会如常呢?而我,愿意与洛神帝执手,共同面对一切。 生活到最后,不就是如此?我们没有了波澜壮阔的心,也不愿意奔波追逐于那些波澜壮阔,我们偏安一隅,守着内心最平静的梦,守着心里最爱的人,守着那份宁静与美好。 “洛雾秋,我是你的谁?”我嘴角上扬,带着无尽的欢愉,闭上眼,都是临安。 “林阿九!你是我洛雾秋的媳妇儿!一直都是!从来都是!你是我洛雾秋此生挚爱!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此生,耗尽所有时光,只为寻觅你。你在的地方,便是我洛雾秋所在之地。”洛神帝像发誓一般,说着甜言蜜语。而她,习惯了如此宠着水暮颜。 “啊——啊——啊”水暮颜开心的大声喊着,她抬头望去,那明晃晃的水波被秋风吹来,引起微波粼粼。而水上的世界,像是一场华丽的梦境,她如今大梦初醒,也该离开了。 “我们回临安吧,颜。”洛神帝看着我,轻声道。 “好,我们回家。”我笑了笑,仿佛已经看到那枯井寒塘,风沙漫天,斜阳日暮,小桥流水。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枯井寒塘垂杨柳,风沙卷尘暮途归。 第121章 番外六 洛神帝 我坐在湖畔,看湖面上飘起清冷的烟,四周的寒气正盛,大雪茫茫。 我越发喜欢躲在这样荒无人烟,又极度冷清的地方,这样寒冷的地方,颜不会找来,因为她不喜欢寒冷,就像她不喜欢骨子里薄凉的我。 这大半年来,是我过得最开心,又最为纠结的时光。颜终于和我在一起了,对我百般宠溺,呵护有加。 可我总能从她眼里看到担忧,看到无奈,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在她眼里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即便她对我呵护有加,山盟海誓,可我仍旧能从她那双薄凉的眸子里感受到悲哀,以及嘲笑。 这世间,她相信任何人能与她白首,独独除了我。大概,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能与我白首,在她心里,我和她都互相记仇。而这些仇,只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腐烂,更加伤人,伤心。 我不敢问她,为何我们已经闹成这样了,她还能心安理得的伤害我们的感情。是不是正应了那句“被爱的人有恃无恐”? 我爱她什么呢?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仿佛真的被她说中了一般,我爱的,或许从来都是我的羽毛。而她,一直是我的羽毛。 我记得她第一次来求我,她竟然委屈到以身相许,我说,颜,你累了,好好休息。她却斩钉截铁告诉我,她要我。 那一刻,我的心疼得滴血,我知道她是为了千霏,为了扰乱白兰和顾墨云的视线,为了要我这西域妖王的实力和势力。那样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也穷途末路到将自己送上一个本身很排斥的人的床。 我本能的推拒她,可这么多年的夙愿,不就是得到她?我甚至不知道那一天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还是给她的惩罚。 我一直在等她对我发号施令,等着她将我西域妖王和西域的势力耗尽,等待我想象中她放肆的行为来耗尽我们的情分。或许,她在我眼里会和别的女人并无差别,她们都一样。 可后来,她对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要求,相反,她任由我摆布,只是,她那颗心,仍旧不是我的。 她说,洛神,我们没有结果的,你不要再奢望了。 可是,颜,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可能放手。 我承认,我只是拥有了一张看起来温柔的脸,还有一身让人觉得本该温婉的气质。连颜都觉得,我是这天底下最温柔之人。 可我骨子里的暴力,骨子里的嚣张,还有孤傲,都如同寒冰万丈,藏在那张温柔的皮下。面对敌人时,比如顾墨云。他便能够看到我的那些残忍,可他,对我并没有那么在意。我在他眼里,是个败军之将,从前,现在,以后,永远都是。 是自尊心作祟还是如何?我总想赢顾墨云一把,所以,我千方百计,不允许颜和他有来往。 我知道我拦不住颜,所以我只能几乎极致的表达我对颜的占有和控制,我要借用天下人的嘴来困住颜。当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她,当所有人都看到我愿意为她倾尽全力,当所有人都认为我本就该和她在一起。那,顾墨云又算什么? 颜是很念旧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每一次都将过往她对我的亏欠拿来说事。我承认我手段卑劣,明明就是用他人眼中的好来控制颜,却非要一个情深的名义。 颜说得半点不错,我就是一个真小人,我给的爱,太过于霸道,无情。我根本没有考虑她是否会接受,是否真的喜欢,我便一味的付出,而后又心有不甘。 在我的生命中,仿佛一切空白得只剩下感情。除了颜,我的生命翻不起半点涟漪。 在临安时,那十八年的爱恨,十八年的眷念,十八年的奢望,都被一个叫做顾墨云的人给毁掉。当大火熊熊燃烧,整个村庄化为灰烬时,我的心也化为灰烬。 那一刻我才明白,没有实力,便得不到幸福。所以后来的我,永远都不会再退让。 颜还是林阿九时,她总嫌弃我懦弱,嫌弃我无能,嫌弃我忍气吞声。仔细想来,她说得半点不错。从小我就知道,退让,总能换取息事宁人。 习惯了退让,习惯了赔笑脸,习惯了懦弱,便再也强大不起来。 就像我看到顾墨云的第一眼,我只觉得那个男人强大到令我窒息,而我深知颜对他由衷的欣赏。他的出现,仿佛是一个新天地,颜一定很喜欢,喜欢到,不过七日,她便要抛下与我的婚约,离开临安。 再到魔界时,我再次遇到颜,那一天,是我生命中翻起巨浪之日。我夜不能寐,日思夜想之人,变成了和顾墨云一样强大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的心好疼。 我好想问一句,颜,你这一身本领,一身傲气,一身洒脱,是顾墨云亲自教你的么? 颜,你这些年来,与他过得好么? 可我终究不敢问出去,顾墨云就在一边,他冷漠的眉眼望着我,带着警惕,我知道,他在戒备。 他也害怕那时的我将颜抢走?就像当初顶着鸡窝头,狼狈不堪,毫无优点的我。嫉妒顾墨云那一身强者之气,又恐惧颜真的跟着他走。而命运最可怕之处便在于,我害怕什么,便来什么。 那一日,我从顾墨云眼里看到了慌乱,那一刻,我心里闪过一丝安慰,一丝欣喜,一丝激动。顾墨云,我终于也有与你较量的资本了么? 我看着被我压在身下的颜,她眼里流露的害怕和困惑,像是利刃,将我炙热的心一点点伤透,凉透。 她不记得我了,颜,你怎么能忘记我? 一转眼,她向顾墨云呼救,一如当初在临安,她向顾墨云求救。她要逃离临安,逃离那个令她窒息的临安。那一天,她向顾墨云呼救,只为逃离我的怀抱。 我落泪了,当属于自己的人再也不属于自己时,那种失去的痛苦越加强烈,我终于无法再冷静,我的心,从那一刻起,变得更加狠绝。 他们欠我的,都要还来! 我忍不住问她,你和顾墨云的孩子多大了? 问出口的一瞬间,我的心无比慌乱,他们郎才女貌,天生绝配,孩子生得如何?也如他们一般优秀? 我不想知道!可我又想知道! 颜说,什么鬼?胡说八道! 那一刻,我仿佛得到了救赎,原本快要死绝的心,又活了过来。这么多年,颜一直都有我的么? 原来,她忘了所有人,顾墨云也是其中一个。难怪,顾墨云会那般慌张,我们像是重新对弈,站在了新的棋局上,相同的是,我们的赌注仍旧是颜。不同的是,此时我们三人,势均力敌。 或许,从那一天起,我们之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我和顾墨云前世累积的仇,在临安累积的仇,这一世累积的仇,都从那一天起,重新开始较量。 顾墨云眼里明显感受到了压力,他也终于开始不安。那个一直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男人,也终于有他无法把控之人,而这个人,也是我难以把控之人。 或许,我所有的不甘心,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策划。我觉得我的人生终于焕然一新,我又可以每日充实的活下去了。 此后的时光,我想方设法接近颜,可越是靠近她,我越是悲伤。 我以为她是爱上了强大的顾墨云,可一眨眼,她却对一个无足轻重的白子佳那般上心。 在风城那样的风月之地,她和白子佳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我想不知道都难。 颜喜欢她?喜欢一个女人? 我备受打击。倘若颜喜欢男人,我还能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可她喜欢上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如我的女人,我该如何安慰自己? 我一直以为有那么多人围着我,喜欢我,我便是人中龙凤。那时的我,早已是魔界中的佼佼者,提起西域妖王,谁人不怕? 偏生,我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雪儿问我,到底喜欢颜哪一点。我怎能告诉她,我喜欢的,或许不是颜,我只是不甘心。 想起往昔,我只剩下感慨和忏悔。我像是一把枷锁,将那个自由欢愉的颜困住,让她逃不掉,又敌不过我。看到她眼里的害怕和恐慌,我甚至越发不想放她走。 爱到底是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不想放走她,她轻易便能带走我的全世界。 我时常偷偷去风城,看看那个轻易让颜缴械投降之人到底有何本事。可她除了一腔热诚,一颗真心,单纯善良,再无其他。强大,从来都不属于她。她甚至不属于颜欣赏的任何一类人,可为何颜对她那般执着?是一时兴起? 我耐着性子待在风城,听颜一次次醉酒后提起白子佳,听颜一次次提起那个不理解她,处处与她反行其道之人。 颜说,白子佳只是感情太过于委婉,她会一直等白子佳,等白子佳阅尽世间沧桑,看透世间浮华。到那时,白子佳自然会懂得她对待世界的态度。 我以为,颜只是一时兴起,或许,颜只是一时认真了。那个毫无特色的白子佳,岂能让她等待那么久?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里,白子佳与颜都没有联系,相互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何时,卷入一个千霏来,我甚至不懂,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怎么会和颜搅在一起? 我愤怒的前往千秋谷要人,在此之前,我便与她们做了一笔交易。我要他们帮我找一个灵体是彼岸花之人,难道她们不知道我有多在意这个人? 颜出现了,她们却并未相告,反而,侵占属于我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出手想要惩罚不守规矩的千霏,她说,凭什么说颜是我的?我笑了,嘲讽自己,是啊,难道就因为我认识颜比谁都早,所以颜是我的? 千霏的眼神太过于冷漠,她对我的敌意竟然是因为颜,我无法接受! 走了一个顾墨云,来了一个白子佳,附加还有一个千霏!老天爷,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第122章 番外七 洛神帝 我愤怒,我已经走出了大殿,却忍不住回头猛地一掌打过去,我想要杀了千霏,那一刻,感受是那样真实。 我万万没想到,生生将我那一掌接下来的人会是颜。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怎么来得那样及时?她经常来这里么?她难道不知道那一掌会打死她? 我眼中的泪不敢落下来,即便我看到她嘴角流下血来,即便我看到她眼里对我满是敌意,即便我看到她眼里满是对千霏的担忧。 那一刻,她没有考虑我对她的心疼,我靠近一步,只是想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一掌迎面打过来。她目光狠厉,问我,还不滚? 我难过得难以抑制,像那样无情无义的杀手,有什么值得她上心的? 我回了西域,不去想那么多,可我却开始怀疑自己到底看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顾墨云这样阴狠毒辣的,白子佳这样天真纯良的,思姬雅那样任性妄为的,白兰那样狡诈腹黑的,千霏这样冷若冰霜的……我细细的数着每一个人,心愈加疼痛,颜的心里,为何独独没有我? 而她的心,可以容这么多人么?她到底是滥情还是专情?我看不懂她了。仔细想来,我对她本就不了解,人间十八年,我只知道她性子纯善,激烈,崇尚霸道。 她到魔界这么多年了,或许早就变了,而我浑然不知。是我天真的以为她还是临安的颜,所以才有了那么多失望。 我静静地守在西域,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接触她,生怕每一次的接触,都毁了当初她在我心里的形象。我越看她,越觉得像顾墨云,那般生性薄凉,狡诈。两个人竟是如出一辙,令人胆寒。 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顾墨云斗,我甚至不知道意义何在。临安于我而言,不过一场劫数罢了,我又能有多怨恨?颜,于我而言,或许从来就不该属于我。我到底是用爱情困住她,还是用过往的亏欠困住她? 我喜欢女人?我自己都在怀疑,为何我对别的女人竟无法动心?我看着陪我数万年的雪儿,看她一直真心相伴,与我一样的渴望长情。可我为何无法接受她的爱? 我默认着雪儿对我的好,我从颜那里得不到的,在她这里都可以得到,甚至更多。如果没有她的父亲,没有她,岂会有如今的我? 意外得到赤龙心的我,变得异常强大,于是,洛明书将西域妖王之位传给了我。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所谓强者,并非是指男人,而是指能主宰一切之人。 我以为时光可以一直这样耗下去,就像,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放弃颜,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雪儿。可我们依旧可以联系,可以往来,可以在这样纠结的日子中一天天度过。 我喜欢安稳,这样对我而言,最好不过。 一切的平静被打破,就在颜来问我要姬瑶花那一日。难道她不知道姬瑶花是我用来提升修为之物?她大概是根本没去打听过,姬瑶花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 她不会用得上我的姬瑶花,所以,我断定,她是为别人取姬瑶花。 我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当她亲自向我开口,眼中满是期待时,我不敢拒绝她,我害怕她失望,害怕她与我真的两不相欠。 雪儿骂我,说我鬼迷心窍,连姬瑶花都随便给,他日,是否连西域也一并送出去? 如果可以,我愿意。 那一刻,我动了心思,终有一日,我要她做我的西域妖后。 可怕的念头萌发时,总是无可避免的生出许多事端来。 因此,在白兰来找我,让我去千秋谷杀人时,我同意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一日,颜也恰好在。 于是,我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自毁修为。 我那一刻才感受到何为天崩地裂,我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颜,我本能的想要为她输送灵力为她保命。我难以想象,不过数月,怎么她就甘愿为了一个千霏自毁修为,背叛白兰。 顾墨云呢,白子佳呢,都无所谓了?那我呢?明明已经想起前尘往事的她,为了千霏的安危刺杀我,现在又为了千霏的安危背叛全世界,牺牲自己所有。 我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颜的的确确,不爱我。 我于她而言,不过一个过客,纵使如今的我在世人眼里已经是人上人,可我在她心里,却仍旧不过一个过客。当年临安的洛雾秋,或许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过客。 她说得半点不错,她不爱我,不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不爱我。 我绝望的落泪,我残忍的将七世花的灵力输入她体内,我要她永生受困!我要克她!我要霸道的强行闯入她的生命!为何她能容那么多人,独独不能容我! 颜,即便恨我,怨我,甚至想要杀了我,都没关系,我要在她生命里刻下只属于我的痕迹! 倘若她失去修为,只能活命,变成一个凡人。千秋谷气数尽了时,她是不是就会是我的了? 我知道自己在痴心妄想,可我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结果。我也无法接受其他结果。我清楚的知道,那一天,我将自己所有的不公平都报复给了颜,我让她身体终于崩溃,七世花克彼岸花,她所有修为,毁于一旦。 我将她抱怀里,亲吻,舍不得放开,甚至一度想要拥有她,占有她。那一刻,我方知我已经爱上她,爱到无法自拔。 千霏闯进来时,撞见那一幕,她眼里迸发出的妒火,她那激烈言辞,发疯一般的反应。都在传达一个信息给我——她爱上颜了。 她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我忍不住落泪,发疯! 为什么上苍要对我这样残忍?一次次将我所期待的幸福都抽离! 颜醒过来,在我怀中安静,我握紧她的手,她并未挣脱。我却不知道她是无力挣扎还是已经疲惫于我这样对她。 我贴着她的脸,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一个动作和细节都在告诉别人,这是我的人。 可当千霏来时,她竟然像活过来了一般,她朝千霏招手,千霏胆怯的过来了。我分明看到千霏眼中带着害怕,颜为了她变成这样一个废人,她也害怕颜会对她心生怨恨吧? 颜温柔的为她拭泪,一夜成人般,对千霏说道,不哭,我回来了。 颜赶我走,她说,送妖王殿下回西域。 千霏所在之处,才是她的家。 呵,命运多么讽刺,她选择了一个比我还要寒冰万丈之人,还是个女人,饱受非议的女人,两个人要唱一出大戏——一世长安。 顾墨云来找我,他终于也炸了,他只能找我帮忙,想借我的手铲除千秋谷。 可我为何要帮他呢?我恨极了他,不是他带走了颜,怎么会有这后来的许多? 顾墨云骂我,他骂我无用,骂我怯弱,骂我永远不懂得把握时机!他的处境比我还要差,不两立。而我,只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颜喜欢了千霏,我看得出来,只是,她固执的以为这是友情。直到后来千秋谷覆灭,颜醒过来歇斯底里,甚至要去屠城。 我见到血染红衣的她,见到双目崩溃无神的她,看到戾气冲天遍体鳞伤的她。我后悔了,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自私的伤害她。 我永远困不住她,就像我无法留住她一样。 颜扑进我怀里,哭着说,千霏魂飞魄散了,她们再无可能了。 她眼里的支离破碎,脸上的心碎神伤,肢体每一个失控的动作,都在告诉我,她深爱着这个女人。 我不敢承认自己也是帮凶,我也不敢告诉她,顾墨云是主谋。我和顾墨云,胆小怕事,将责任全部丢给白兰。我和顾墨云,不过是两个衣冠禽兽罢了。 我一遍遍对她说,颜,我在。 可她双目无神,生无可恋,她满脑子都是千霏,都是复仇。她的世界崩塌于千霏死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信念,崩塌于那一刹。 我常常在夜里打量那双手,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这双手,到底毁了颜多少幸福?我又有什么资格留在她身旁?可她越是这样心中只有千霏,越是排斥顾墨云,排斥白兰,排斥白子佳,变得异常狂躁,变得邪魔歪道,变得面目全非。我越是觉得我有机会再去争取。 倘若她的世界崩塌了,一如我的世界崩塌于临安毁掉的那一刻,此时,只要我温柔的陪伴,是否可以得到她的心? 事实上,我或许就是这样趁虚而入,就是这样趁火打劫。最后得到了她的人和心。 她与我联盟,她放不下千霏,她不想放过白兰,可她势单力孤。于是她与我睡了,只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流言蜚语,扰乱白兰和顾墨云的心。 她要这天下难安! 她以为她亏欠于我,可我知道,是我亏欠于她。 若说此生最后悔之事,那一定是我亲自参与了千秋谷战役。按照当年白兰发动战役的规模,风月林与千秋谷根本不可能抵御南城大军,更何况卫翎霄和白凌鸢内部作乱。顾墨云对我说,只需要我承担击退千秋谷盟军的罪名,他会从内部下手。 我万万没想到,他连我这步棋也非算进去不可。白兰卫翎霄,白凌鸢,我,都成了他的刀。害死千霏的罪,与他无关。 我当年一念之差,将自己置于险境,让颜找到一个名正言顺与我从此势不两立的理由。而他顾墨云,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我不得不承认,同样是机遇,他却能忍住避免亲自现身,而我,却明知是陷阱也往下跳。我一败涂地,的确斗不过他。 往后余生,我看到颜拼尽全力,各处算计,只为扳倒白兰,只为乱了这魔界天下。 顾墨云,白兰,白子佳,但凡在意她的人,谁不心疼她?看着她连同自己一起关入地狱,一同撕碎,没有一个人不心疼她。可我们谁也没资格劝她,我们都是凶手。 多少夜里,她不肯与我同榻而眠,她将自己所有的脆弱都藏起来。她看得到我的忏悔,看得到我的痛苦,可她无法原谅我。她说,她也是害死千霏的凶手,所以,她无法原谅自己,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人,她要用什么来原谅我? 后来她说,她爱上了我,可她对我也恨之入骨,没有我,千秋谷或许不会败得那么快。半个月,那么大的千秋谷,几万年立于不败之地,竟然短短三日内,溃不成军。 第123章 番外八 洛神帝 颜将所有的愧疚藏在心里,她连赤血楼也不要了,一心做着为千霏聚魂的痴梦。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如此疯魔的,明明千霏已经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她要如何聚魂? 一个空壳子千霏,真是她要的? 颜一叶障目了,可我何尝不是?她一心向着千霏,于我而言,她便是一个空壳子。而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终于从自己的罪行里一点点悔悟,一点点明白自己的错。 一切天注定? 她要我陪她去尘缘殿,我看到她与我终究要回归本位。铁索镇妖塔前,她一头白发,而我被打回原形。佛光万丈于她眼前,她一袭红衣刺眼,泪流满面。 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对我的爱,我已知足。 那画面究竟是一个幻境还是真的?我不确信,可我真的不愿意继续与她互相怨恨着,纠缠着,互相折磨着。我愿意孤注一掷,赌那个梦境是真的。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刻的画面,竟然让我从第二次大战后,等了足足十万年。 十万年,沧海桑田,连顾墨云都变了许多。顾墨云是真的忏悔了还是舍不得再忤逆水暮颜?我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他占据穆九峰,按照临安的模样,再建了一个。 她小心翼翼守护着临安,他知道颜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与我休战。或许是他以我为饵,以颜所在意的所有人为饵,以空壳子千霏为饵。 他用一根龙骨重建千霏,完成了颜未能完成的心愿。他等了十万年,十万年的时间,我们都褪去了当初的杀气腾腾,棱角都被磨平。 颜归来时,她将我压在身下,霸道异常,她问我,这样是不是爱? 我才知道,她对我的畏惧都是真的,她对我的怨恨都是真的,她对我的抗拒也是真的。我在他人眼里如何完美,在她眼里都是残缺。 若说我和顾墨云有区别,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女人,顾墨云是男人。顾墨云对她礼让三分,而我对她却是恨不能全盘控制。 颜当着我的面,将空壳子千霏的记忆封存,我知道,她得得确确是生无可恋了。十万年的等待,纠结,她终于决定来接受一个空壳子,可千霏一句话便将她踢开。 千霏不愿意记得过去,愿意重头再来,颜无法接受,她无法原谅我们。在我看来,她不允许有人抢走千霏,她不愿意让自己这么多的付出都付诸东流。那个缺少了原本灵魂的千霏,不会再只盯着她一个人,所以,她们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颜再也找不到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她选择背离整个世界,回归佛界。 我一度以为,日子就这样回归平静。顾墨云的记忆都已经被夺走,颜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吧。 又是十万年过去了,一个平常的日子,当我醒来时,池中那朵妖冶的花花不见了踪影。 呵,我笑了笑,我精心呵护十万年,大抵就是为她人做嫁衣吧。颜还是为了千霏重返魔界,大概是早有预感的,这一次,我直奔千秋谷,果真见到了她们。 天煞星何等霸道的力量,竟然千霏带着这样一个魂魄归来,我自知难敌此手,而颜的心思也都在她身上。我只能退,只能等,只能耗。 我终于也知道累了,我终于学会了慢慢放手。当我终于可以肆意放纵自己去西域时,雪儿将我困住。我没想到我的归来对她是灭顶之灾,我对她说的每一句关于颜的话,都是利刃。我怎么那么傻,我听不得颜在我面前谈及千霏,白子佳,我却偏要在雪儿面前谈及颜。谈及她最忌讳的颜。 被困十四年,我恨过颜,她怎么竟一次也未曾来看过我,难道我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我们的爱,终究抵不过她心里对千霏的亏欠? 我不确信是颜不肯来看我,还是千霏困住了她的脚。我清楚的是,我心里的怨恨疯狂生长着,不断滋生出更加残忍的怨恨。 世界都在变,我也要变,否则,真的太不公平了。 十四年来,雪儿一直诉说那些温柔,诉说她对我的爱,诉说她曾经对我的幻想。我的恨意终于在一天天的感动中渐渐被消亡,我不再那么怨恨,我只能告诉自己,努力冲破束缚,我将谁也不亏欠。 雪儿重伤回来的那日,她告诉我,是颜将她伤成这样。我已经忘了她后面说的什么,我记得的是,颜将她伤成这样。 除了因为我,我想不到任何能让颜对一个西域妖王下死手的理由。于是,我心里终究还是有一点安慰的。 像个木头人一样活了十四年,我才感知自由的可贵。我反观过去,颜从未对我有过任何禁锢。那一刻,我才明白,爱一个人,不该是禁锢,这样的爱太过于自私,而我过去的岁月里,竟然是这般待她。 我挣扎着,终于冲破封印,我不知道的是,雪儿竟然会因为我冲破了封印而法力尽失,甚至性命不保。 风雪从大殿外灌进来,倒在地上抽搐的雪儿见到我的第一眼,只顾着后悔的看着我,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 她说,雾秋,我后悔将你禁锢,却也不后悔。我恨水暮颜,轻易便夺走了你的心。上苍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 雪儿,她从未叫过我洛神,而颜,向来叫我洛神。我于雪儿而言,一直都是她从雪山捡来的洛雾秋,那个顶着鸡窝头,狼狈不堪的洛雾秋。而颜爱上的,只是后来终于强大起来的洛神帝。 没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爱上另一个人,起码,颜很明确的告诉我了。我是洛雾秋时,她不爱我。我的懦弱和无能是她所厌恶的,所以她连背弃我和她的婚约,都那么理所当然。 而有的人,爱我不过是因为怜悯,因为那一眼一见如故。比如雪儿。 我感激上苍给了我这样两段截然不同的爱情,对比之下,我才懂得了我真正需要的。我并不是因为悲被爱而有恃无恐,我也绝非是因为单纯的不甘心而纠缠不休。 我爱颜,爱她那始终执着的灵魂,爱她的自由,爱她与我一般,即便绝望无数次,仍旧不肯丢下负重的情感。 只不过,相对于她,我更感性些。而她,更理性些。我和她,或许本就是一体,我们都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雪儿说,颜小心白子佳。我才知道,一切的推动者,都是她。 曾经如此纯善之人,竟有一天也变得如此奸诈。我以为顾墨云之后,便再不该有那般苦心孤诣算计我之人,却不想,白子佳又来。 我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该悲哀,或者,怨恨她。 或许,我终于也学会了以退为进。我逼着她与我进军无忧宫,将颜从那众矢之的的位置拉下来。 逼宫那日,我曾设想过千万种重逢的画面。可以是她不愿意见我,可以是她带着千霏与我敌对,可以是她避而不见,可以是她与我短兵相接。可我没想到的是,她只是笑靥如花,问我,可愿嫁她为妻。 我害怕这是她的权宜之计,我还是起了私心,将那一对情蛊拿出来。我逼着她,颜,吞下去,我便信你。 我以为她会说什么来推三阻四,可她那么迫不及待将情蛊吞下去,仿佛,她在安我的心。 颜,我多想问你一句,那千霏呢? 跟她归去那一夜,她与我缠绵,她在我身上发泄着思念,我感受着她的寂寞无边。 她将这么多年的思念与真心化为一句,我爱你! 我以为,我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现实往往令我胆寒。 十四年的隔绝,她早就变得不纯粹了,她心里坦然的装了太多人。她并没有如我想的那般抛下了千霏,反之,她将千霏藏得很好,藏起来,让天下人的刀剑都找不到千霏。 我才知道,原来,如果我不逼宫,她不会娶我。她也终于学会了白子佳那一套,隐隐相思不肯说。她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将她的千霏护得周全。 她以娶我的名义,轻易转移了天下人的视线。她立我为后,却只是为了将我的西域送给白子佳。她那么确信,倘若她死了,我也不愿意活。 她那般理智,将我算得步步惊心。我看着她终于褪去所有的纯真,变得与顾墨云无异,我不敢言。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罪。 千霏百般刁难,她都处处容忍,她对我说,她不愿意让千霏心里再生恨。她看着支离破碎的千霏,就像看着过往的自己,她要尽全力弥补,呵护。她不愿意千霏以为世上真的没有那么执着的友情,她情愿牺牲一生所有,来维护那个许下的誓言。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和千霏换过来。一次魂飞魄散,换来颜所有的关注。 颜轻易夺走了我的心,千霏又轻易的夺走了颜的心。我和雪儿,竟然是一样的下场。 我终日于桃夭殿中,与颜一起等待死亡的到来。我听她对我最后的亏欠与温柔,我看她眼里对我的不舍和感激,我与她同在。虽她依旧爱着别人,可我已经知足。我不希望得到了曾经奢望的,却还得寸进尺,不知足。 万怨林一战,白子佳对我说,有一个叫巨痕的男人,在颜心里住了千万年。我以为顾墨云是对手,原来顾墨云也不过是个影子。 爱一个人,可以将他藏得这么深,深到所有人都未察觉到他的存在。这份爱,令我嫉妒到发疯。 我从未听颜提起过巨痕,可颜却一直对这个人避而不见,对他眷念至深,对他执念深如海。 我的生命终于要到了尽头,我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再也不必默默忍受这些醋意。 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我以为我的爱太自私,可事实上,那却是最真实的爱。爱,本就是自私的。我和颜,都对之深信不疑。可正因为如此,她也愿意爱着别人,将原本该属于一心人的爱,分出去。 就像她爱过落九霜,爱过白子佳,爱过梦魇。却一次次放手,一次次错过,一次次不肯抓稳。 她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放手一搏,只为排遣内心的寂寞。 当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我最讨厌的性格,那才是最要命的。 我们像是水天一线,看似严丝合缝,实际上天各一方。在旁人眼里,我们的爱情让人艳羡,可实际上,有多悲哀,只有我们能知道。 成长大抵就是,不爱,我们也终于能为了什么而被捆绑在一起。我们曾极力排斥的虚伪,现如今,被我们滥用成灾。 所幸天不负我,最后的结局,还是她。 这一生,蹉跎岁月,不论经历何种痛苦,磨难,我始终愿在灾难重重中静候你。默默忍耐痛苦和寂寞,坚守初衷,等待你。 问世间情为何物,荼靡花开归彼岸。 第124章 番外九 顾墨云 我终日躲在墨祭殿内,闭门不出。外人只道我是性格大变,只说我已经不复当年风采。我亦不想管别人说什么,我亦不在乎。这世间我最在乎的两个人,都彻底离我而去。 我望着窗棂外那一方黑压压的天,听着乱糟糟的风声,望着那仿佛要塌下来的天之一角。我想起了天之涯,想起了那个一心盼着给我温暖,一心盼着我回归正道的师妹。 她消失的一刹那,所有的回忆全都涌入我的脑海,就像是在我的心里打开了一道大门,而那里面的世界,都是我曾经历过的。 女人,我向来只觉得是附属品,甚至,我笃定,任何女人都是依附于她的另一半。通常而言,另一半便是男人。 对于我自己,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魅力。虽然我一身邪气,可我位列神尊,两界难有敌手。向来都是不缺女人想着嫁给我,所以,我从来不在乎谁爱我。 所以,师妹是否爱我,其实我并不看重。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第二次大战后,她封印八荒诸神,我们赶到时,她已经将元神一道封印在海之角了。八荒诸神竟然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是我和言秋神帝亲眼所见。 我看着一袭红衣,满目嚣张的她,心头悸动。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元神一旦封印,自己便形同废人?她难道不想活了? 我以为她会落荒而逃,可她看向我们的眼神唯有轻蔑。我本以为那是她战败后的逞强,可她于大雄宝殿之上与言秋对峙,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她说的话,大抵是一派胡言,可她却将这一派胡言施行了一生。还是用在我身上。 入了轮回道,我在人间寻了十八年,终于寻得她。初遇她,我只当她是凡人心性,便以半人半蛇的姿态见她。我本想吓吓她,只是想看到她脸上有些许惊恐的姿态罢了。 可她却满心欢喜,朝我扑过来,作势便要将我拖回去…… 她说,见到我真好,人间之外当真有鬼神! 可我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人间之外,天道无情,魔界无爱。 七日,她与我说了许多话,我看着一身贫寒穿着的她,难以想象从她嘴里能说出那样多的大道理来。一个再生的小丫头罢了,十八岁而已,她能懂什么? 可她说,若能去到一个新世界,她愿倾尽全力改变世界,这里实在太寒冷,她无力更改一切。 环境塑造一个人,无可厚非。 她提起临安,不说贫穷,不说短缺,不说破败。她说临安封建,说临安狭隘,说临安自私,说临安冷漠。在她心里,快要将她逼疯的是那世人的恐怖心胸,而非贫寒。 她说,她有一个未婚夫,指腹为婚的,怯弱,胆小,是全村最没出息的。可是待她很好。 我问她,可愿意嫁? 她摇头,对我苦笑,她不爱洛雾秋,即便洛雾秋给了她全世界,所以她不嫁。 我当时竟无言以对,到底谁人教给她这样的思想?这十八年来的封建,她该学会的是顺从;该学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该学会的是活在世俗的规矩里。 可她没有,她的思想体系自成一派,那般放肆,散漫,又不侵犯他人立场。 一如当年她还是枭魔时,于大雄宝殿上对言秋的质问,对众神的拷问,对天道的斥责。 我再次无言以对。 我让她跟我去魔界,我能给她长生,能给她荣华富贵,能给她所有美好的一切,能让她逃离这里。可她一口拒绝了,理由却是为了临安的父母,还有那个懦弱的洛雾秋。 我满是震惊,这么大的诱惑她也不动心么?大抵,是因为她不知道何为富贵荣华,不知何为长生,不知何为美好。所以,我带她翱翔于九天,带她领略凡人做不到的,带她体会那份纵横天下唯舞独尊的骄傲。 我没看错人,她心中的感受与我一样,我们都是有大志向之人,小小临安怎能困住她。 可她落到地面后对我说,谢谢你,可我不能这样自私的走掉。我走了,洛雾秋怎么办。 又是洛雾秋,我对这三个字实在忌讳,因为在神界,三尊之一便有个桃夭神尊洛雾秋,可那是个女人,而她的未婚夫是个男人。 我气得很,只得将她抓回山洞中,威逼利诱。当她看见五毒时,终于害怕了,她大叫着,顾墨云你个神经病! 我笑了,我满意的坐在枯藤缠绕的石座上,欣赏着她的无能为力。 她却扯下石座上的藤蔓,铺到门口,以火燃之,驱逐五毒,自己踏上那灼热的烈火,逃出生天。 我与她隔着大火,我满眼震惊,不敢相信一个凡人竟然有如此胆气。而她在大火之外,一脸笑意,被火灼烧的痛苦完全不见。 我怒了,冲出去将她抓住,想要怼她,却发现她比我还凶,对着我就是一顿凶。她说我小气,作为一个男人心胸如此狭隘,连她都不如。 我无言以对。 她求我带她回去,她玩累了,要回家了。 她还有个家,可我没有,顾夕墨死了,我便没有家了。 我拒绝了,她却要走回去,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我知道是错的,可她还是很努力的沿途做着记号。我跟在她后面,看她倔强着,看她眼里闪着泪花,却不愿意开口求饶。 我给她摘了果子,她硬气的丢开,让我滚。 天黑了,她饥寒交迫,我给她果子,她仍旧是不吃。我鄙夷的看着她,告诉她,保存实力最重要,其他都是扯淡。她点头,吃了果子。 我问她,感觉我是不是很残忍一个人? 她笑着说,倘若作为我的对手,那一定生不如死;倘若作为被我保护之人,那一定很幸福。 她说出口的一瞬间,我的心被暖到了。 素来只有人说我阴狠毒辣,盼我不得好死,说我嚣张跋扈,残忍无道。没有人说过,从我这里可以得到幸福。 我静静凝视她,心里泛起一种不知名的温暖。 我执意不肯将她送回临安,她吵着不肯回山洞,她说,她怕五毒。 原来,她未曾想过要靠我,有我在,五毒何惧? 她在我怀里挂着我的脖子,我不由自主流露出开心的笑,带着欣喜。我有多久没开心过了?我自己都忘了。 她说,终有一日,她会向我讨回来今日我对她的欺负。我笑道,好啊。 不知为何,我一想起往后余生都有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与我作对,我竟感到开心。 她的人生,本该从那一刻起便由我布局,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奈何天意弄人,额外加入了新玩家,那个本就是女儿身的洛雾秋来了。 于山洞口,一个狼狈不堪之人蜷缩着,脏兮兮的一身,我根本不愿意看过去。师妹却朝她扑过去,泪水汹涌,她求我,救救洛雾秋。 那一夜,师妹告诉我,洛雾秋竟然是个女儿身。说这话时,师妹眼里满是怜悯,满是震惊,满是犹豫。 大抵,师妹在考虑要不要去魔界了,洛雾秋是个女儿身,她们的婚约不攻自破。 我半喜半忧,我震惊于桃夭神尊竟然也来此,我将她逼入轮回道,竟然后来有这番际遇。我忽然皱眉头,师妹对她太过于眷念,师妹一直在说洛雾秋的好。 可这样一个败军之将,能对我有多大威胁呢?于是,我不屑的笑了笑,安慰着自己那颗作祟的心。 洛雾秋从山洞离开时,对我满眼都是怨恨,她那张柔弱的脸庞上一双凌厉眼眸,她努力睁大双眼看着我,像是要将我的模样可入骨子里,恨着,嚼碎。 一如她被我端了陌桑殿后,她对我恨之入骨。 我昂起头,蔑视她,她能如何?是神尊时根本斗不过我,何况现在是凡人。倘若他死了,那凭什么与我斗? 于是,我放火烧了临安,我亲眼看见他悬梁自尽,一身红衣刺疼了我的双眼,我不由得微微皱眉。 云端之上,师妹声嘶力竭的吼着,泪流满面,她愧疚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自责不已。 她以为,是洛雾秋放了这场大火,她要走,洛雾秋便成全她。师妹绝望的闭上双眸,她将我的苍龙破拿去,割破了双手手腕,寒毒入侵。 我满眼震惊,吼道,你疯了么! 她却说,用生生世世双手无力来偿还洛雾秋的这份情,用永受寒毒之苦来偿还父母的恩情。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凡人,而凡间,不过是她要历的一场劫罢了。 凡人不过草芥,她何苦如此? 她道,那是一条命,与她并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在她眼里,众生平等。 入了魔界,一场风雪来得异常,我心中虽有不祥的预感,可我还是将她丢在了雪地里,独自前行探路。这一个错,竟让我与她的相遇晚了整整五万年。 而这五万年间,她一直被白兰培养着,互生情愫。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无忧宫群英大会上,那时,我已经用逍遥魔尊这个身份在魔界立足。在白兰的地盘上,我仍旧是一方霸主,于我而言,这是一种成功。于白兰而言,这是一种羞辱。 我嚣张的走在红毯上,耀武扬威,而白兰却眸中带笑,他伸手拉着师妹,动作亲昵。白兰向我宣布道,这是千氏上将,水暮颜。 我笑他失心疯,随便找一个人打扮得与枭魔当年无异便可以充数?我不甘心的嘲讽他,枭魔在我手里。 我想,那时白兰一定在心里笑岔气了,枭魔在他手里,我撒谎了,我慌了,白兰一定是鄙视我的。 师妹当场离去,她一定生气于我的嚣张,生气于我对白兰的敌意,生气于我的目中无人。那是魔帝,我的身份不过是个臣子,我有什么资格叫板? 所以,在崆峒山相遇时,她对我满是敌意,想来,她一定记恨着群英大会上我对白兰的挑衅。 她完全不记得我,师父说,收下她,则要我的赤子鸢,做一个顺水人情送给师妹。 我一向吝啬,却毫不犹豫答应了师父的条件。我知道师父是忠于白兰的,所以,之所以收下师妹,也不过是为了将这把刀培养得更加锋利。 第125章 番外十 顾墨云 师父的举动太过于偏心,他一个上神,为何心向魔界!他高谈阔论,忠君仁义,那他为何背叛自己的君主?他不配谈忠君二字! 早课上,师妹为我解释,希望师父不要迁怒于我。师父却要教育她,我再次从她眼里看到了害怕,她步步退后,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那般无助。 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我几次想要冲出去帮她,可我名不正言不顺。 直到师父拽着她的手一直拖,而她终于因为当年手腕被寒毒入侵导致双手无力,受不了师父的拖拽,师妹终于向我求救了。 我闻声后起身与师父起了争执,我护着师妹,那一刻,我心里竟然愤慨起来,师妹躲在我身后,紧抓着我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我的心竟然疼起来,我与师父对阵,我很想将师妹拥入怀中,告诉她,不要害怕,你还有我。 可我心中始终有一道防线——不两立。 大仇未报,我怎可乱了心? 木左逸站出来调和,我知道他是五上将之一,那他为何不帮着师妹?我猜想,白兰封存了师妹对我的记忆,也一定不让师妹与其他上将有过多交流。就像我将五大宫主布局在魔界,也不让他们有任何的接触。 白兰与我一样,掌控欲太强,所以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那一日后,师妹对我说,顾墨云,我们终究是两路人。 我望向她,她泪流满面,所以用红色面具遮挡。可我仍旧能从她那双眼里看出来不舍,我想,她大概是喜欢我的。且不论这份喜欢是否有关风月,起码,我很确信,她的心,与我是同道中人。 她是白兰的人,而我,是白兰的头号敌人,所以,我与她,永远是敌人。 我没想过,从那以后,她几乎都躲着我,我很少再见到她。若非逢师父生辰,我怕是难以再见她一次。 师父生辰那日,思姬雅下界来找我,却勾了师妹的魂。七千年,师妹心心念念都是思姬雅,我难以理解,师妹到底为何会对思姬雅产生那样强烈的保护欲。 思姬雅是个女人,而洛雾秋也是,我曾试想过,师妹是不是在心里深处,仍旧眷念着洛雾秋,所以便对女人有这样不清不楚的感情。 师妹吵着去墨祭殿,去看一看她心仪万千的夕墨神尊,她心中最为敬仰的男人。 那一刻,我很慌,就好像师妹对着我表白了一样。 她以为我是吃醋了,毕竟同样是男人,我却在她面前表现得漠不关心。她试图安慰着我,她说,夕墨神尊再厉害也是神界之人,而我顾墨云是魔界之人,她与我才是一路人。 我知道她是为了敷衍我,可她的话却让我心头悸动,殊途,我若为魔,是否与她之间便能有什么不一样? 我心慌的是,当她知道夕墨神尊叫顾墨云后,会不会怀疑到我身上?那我的布局是否白费了?我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这也是为何我不愿意让她上神界的原因。那空无一人的大殿,能看到谁呢?她心里的夕墨神尊,该是怎样的呢?我想着不由得笑了,她心里那个夕墨神尊,一定不是我这样的。 她最终还是去了,她站在墨祭殿门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道锁。她一言不发,看着枯叶纷飞,听着寂静无声,感受着悲伤和冷落清秋。 她落泪了,她说,真不知道夕墨神尊如何在这样一个凄清之地活了这么多年。 她心疼夕墨神尊,她心疼一个与她对立的神,她心疼我。 推开沉重的大门,她走进了墨祭殿,她很仔细的看着每一处的陈设,仿佛走进了一个婚礼殿堂一般,庄严肃穆,满心欢喜。 我习惯性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悠闲的喝着茶,而她却跑来与我坐在一起,她一脸怀疑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也想着有朝一日杀上神界,将夕墨神尊取而代之? 我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随意,会暴露身份的。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接下来问出的话——夕墨神尊叫什么名字? 我心里满是震惊,白兰竟然没有告诉她名字吗? 白兰防范我至此,而我又如何敢自己坏了自己的布局?我慌了,撒谎也不是,不撒谎也不是。 慌乱之中,我听到她念道:夕墨神尊……顾墨云…… 或许是天意,她无意的一句话,让我招了,我慌不择言,我大声吼:别乱说话,我只是和夕墨神尊同名,我不是!你这样说白兰会杀了我的! 师妹假装不在意我的话,可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藏在眼底的怀疑?她丢下一句话,夕墨神尊一定不在这里,他下界了!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我身份了?还是虚诈?我不敢问。 回到魔界后,她于黄沙漫天中再次从我面前逃离,她抱着我,流泪道,她未曾见过三十三重天宫上的顾墨云,可她见过我逍遥魔尊顾墨云。她此生能遇到我,幸甚,奈何天道无情,白兰不容我。 她向我告别,我知道,她的感受与我一样,她太在意我,在意到什么程度?她不肯承认她已经爱上我了。 而我也不肯承认,我爱上她了。 她是千氏上将,听命于白兰,而我与白兰势不两立,她便不能乱了自己的心,于是,她封心锁情,远离我。 此后数万年,我未曾见过她太多次,偶尔,我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赤血楼楼主千君客。 她为白兰铲除多少异己,她以千君客的身份,纵横魔界,臭名昭著。于是,在师父眼里,她与我一样,坏了本心! 师父教训她,她跳入无涯海,背叛师门。她怨恨的看着师父,质问天理何在!质问为何正义总迟到!质问为何天不容她! 她第二次使用苍龙破,竟然是扎入自己的心口,她说,散尽万年修为,以报师父教育之恩。 她从此下山去,继续为祸天下,做着她想做的事情。 她莫名成了轩辕家族四公主,我猜不到白兰的用意,直到有一天,她与一个叫南宫傲的小小南城太子订婚,我才不得不紧张起来。这是她的权宜之计还是真心?我有些嫉妒那个南城太子,南宫傲,到底何许人也?竟能得到师妹芳心。 可令我震惊的是,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识,那是白兰。 白兰亲自潜入南城,目的为何?我猜不到,可我介意的是,他要用这样一个名义娶师妹! 或许是天助我也,师妹自行悔婚,原因是因为白兰要纳妾,只是为了集中权力,方法还是恶俗的那一套,联姻。 师妹躲到了崆峒山,白兰追来,师妹与她上演了恩断义绝。我分明看到一个吃醋的少女炸毛了,与她的情郎吵架。 我虽不言语半句,可我心里却燃起妒火,师妹怎能爱上白兰?爱上那个败军之将? 可我也嘲笑我自己,潜入魔界,像活在黑夜里的老鼠,我又有什么资格谈爱?我与师妹不两立,我还能奢望些什么? 不两立,是真的?我开始怀疑。 师妹在风城遇到了白子佳,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替我掌控师妹的人。 于是,我开始让白子佳费心,她们真的很好,师妹要去天山盗雪莲,让我和慕容枭为白子佳保驾护航。我完全看得出师妹对白子佳的宠溺,白子佳代替了思姬雅的地位,我也感受得到。 天山一游,令我此生难忘。 洛神帝,这三个字从此在我的人生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洛雾秋改头换面,她那柔美中带着狠厉,霸主之气掩饰不住,风流韵味自然流露,我看得出来师妹好喜欢她。 洛神帝将师妹揽在怀中,师妹不记得临安的事,洛神帝气疯了。我当然能够体会洛神帝的气愤,师妹的记忆被白兰封存,师妹不记得我,我也气疯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 洛神帝的介入,让我更加慌乱,我对付白兰都还来不及,竟然又多了一个劲敌。我连连感慨,顾墨云啊顾墨云,你真是树敌万千,自掘坟墓。 我专注于对付白兰,不断滋生事端,挑拨离间师妹与他的关系。我却忽略了洛神帝的存在,我以为,师妹当真是推拒她的,毕竟,洛神帝第一次见面便忍不住将自己喜欢师妹的事说了出来。 两个女人,世俗不容,师妹又怎么会容?何况,师妹心里还有白兰,还有我。 洛神帝迫不及待恢复了师妹的记忆,师妹记起来临安的事,她对洛神帝满怀愧疚,对我满心怨恨,对白兰亦是如此。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师妹,可白兰的境遇比我还惨,我又得到些安慰。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我恨洛神帝,不是她爹,兄长不会死,不是她,师妹与我不会这样。我恨白兰,他偷走了我的成果,偷走了师妹! 于是当千霏这个契机再次出现时,我成功的扳回了一局。 我起初,并未想过要杀千霏,毕竟,我对她了解不多。 可当我知道师妹竟然为了她自毁修为时,我意识到自己疏漏了,千霏这把刀,一定锐利! 师妹甘愿为了一个女人自毁修为,还痴心妄想着要修魔道,来保护这个女人!我无法容忍!千霏必须死!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兵行险招! 白兰注定要背锅,谁让他非要打千秋谷呢?洛神帝一定气得发疯,她心头的恨不亚于我心里对千霏的嫉妒和恨。我要她作为帮凶,切断千秋谷的盟军。卫翎霄从内部背叛,千霏插翅难逃,一个死人,总是最安全的,她不会暴露我任何的秘密。 而我终究还是害怕卫翎霄对千霏不忍下手,所以我亲自下手了。 只是,这一次动手成了我终生的遗憾,也让师妹和我,从此再无可能。我的后半生,都在拼命逃离这个噩梦,我在撒谎,撒了一个又一个,我害怕真相暴露的一天,我恨不能杀了所有的当事人。掩埋我的罪行,我后悔了,上苍能否给我一次后悔药? 第126章 番外十一 顾墨云 千霏死了,师妹在我那里昏迷半个月,嘴里一直念着两个字:千霏。 我给师妹疗伤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她的灵体竟然带着佛家气息,师妹究竟什么来头?我不清楚,可我知道的是,她体内有一股力量还未觉醒,一旦觉醒,她或许能在我之上。 她的修为是依附于记忆的,所以,大概她一旦想起所有的,她的法力也随之恢复。我确信这一点没错后,我极度不愿意她想起来以前的事。 我不愿意她想起来我是神,不愿意她想起来界的往事,不愿意她想起来白兰作为质子的时期,我对她的态度之冷淡。 倘若她知道她所经历的人生一半被我布局,一半被白兰布局,她是否会疯掉?她以为最真实的一切,原来不过是场游戏,不过是两个当权者无聊的游戏。 我开始恐慌,不想让她活回过去,我开始越来越眷念这个叫水暮颜的她,我不希望她变回枭魔。 事与愿违,千霏死后,她疯魔,修炼魔道失败,她不告诉任何人,可我知道,我只是不点穿罢了。 她开始了最后的策划,她利用一切她能利用的,包括我对她的喜欢。 她与白兰决裂,在魔界肆意杀伐,做着一个复活千霏的梦,她委曲求全,在白兰手下做事。却一次次阳奉阴违,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的行为无异于是疯子!可她却那般心安理得。 我才知道,千霏于她而言,大抵就是顾夕墨于我而言。兄长殁了,我的世界崩塌了,我再也不会注意自己是否枉顾天道,是否阴狠毒辣,是否不配做一个神尊。 神尊,我从来都不是为了这个名号。我要的是,用我能操纵的一切权力,为兄长讨回公道! 而师妹也是如此,所以我能够理解她为千霏所做的一切。她残忍无道,发动战争,恨不能天下血流成河。 她需要无数的魂魄,复活千霏,成了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我不敢轻易惊扰了她的痴梦,可我知道,一个魂飞魄散之人,再无聚魂的可能性。 或许,拥有一个空壳子木头人,她也会满意。 可我也笑了,我都不愿意拥有一个木偶人兄长,师妹岂会心甘情愿?她只是还天真的以为,聚魂后,那个千霏还是以前的千霏,还是有血有肉的吧。 亲手打破她梦境的人,也是我。 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我要师妹从幻境中醒过来,我要她与白兰彻底一刀两断。可我还没想到更好的法子。 白兰对我围追堵截,险些在浮屠山将我围剿,若不是师妹拼死相护,我可能真的死在了浮屠山。 我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罪,可我清楚白兰的行事作风,师妹一定没少吃苦头。 再下界见到师妹时,她已经修炼魔道失败。她江河日下的身体不堪一击,可她仍旧坚定着自己的布局。 我无情的指出来,千霏已经尸骨无存,永无再生的可能。 师妹崩溃了,她知道千霏尸骨无存,所以才闭关修炼,希望修炼魔道成功,而后为千霏讨回公道。可她实在太过于思念千霏,产生幻觉,或许,她只是自欺欺人,千霏的尸骨还在冰棺里。 推开冰棺的一瞬间,空荡荡的冰棺,成了她心中的噩梦。她彻底失去了千霏,永无复活千霏的可能。 我以为,她会杀了白兰,或者,毁了整个魔界。 大战将至,她是否该保命?我向她发出邀请,我以白子佳为饵,以思姬雅为饵,我希望她与我回神界。 什么不两立,我不想管!我要她做我的尊后!我要娶她! 可她竟然选择与八荒诸神同归于尽,一如最初相见,她耗尽修为,视死如归。 我为她渡修为,疗伤时,我听见她对我说,顾墨云,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我知道,她爱我。不论是否有关风月。 我所有的防线在那一刻倾颓,崩塌,我的心,从此只向着她,向着我爱的她。 大战,我知道洛神帝诈死,可我不想追究。 我杀了她的好友风沙,我杀了爱了她一世的段风尘,我杀了与她一样,从第一次大战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两朝元老邑闲阜。我在等她来,等她来找我报仇。 她来了,我知道,那意味着,她已经知道千霏是我杀的。 白兰最后的底牌便是和盘托出,而我,只能背水一战。 我妄想用时光这把锐利的刀,将师妹心里的怨恨铲平,即便不能,我愿耗尽一生的时间,来忏悔。可我要师妹在我身旁,陪着我。 师妹选择与我同归于尽,她毁了灵体,变成了凡人。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偏激,宁可变成她最讨厌的凡人,毫无还手之力,也要做最后的杀戮。 杀了我,或许从此成了她毕生的心愿。 我将她囚于墨祭殿,我妄想着她能从仇恨中慢慢醒来,让时光淡忘那些痕迹,淡忘那些伤害。 她用自己的方式惩罚着我,不与我说话,或者进入轮回画,让我体会一下守着一具尸体的痛苦。我都能忍耐,我都能接受。 只要她还有回来的可能性,我都接受,不论有多痛苦,有多绝望。 她所经历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我都愿意与她一道体会。 师妹在轮回画中修成了魔道,她重新拥有了挽回局势的能力。这算不算上天对她的恩赐? 倘若这恩赐要我以十万年的等待,堕世成魔,重塑千霏为代价,我心甘情愿。 十万年后,我按照她眷念的临安模样,将原来穆九峰的临安重建,扩大,并且管理得很好。临安呈现一片繁华之象。 连洛神帝我都困在了临安,我将她眷念的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都集中在一起,我等她来。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可以等一个人这么久,原来我可以忏悔得如此真诚,原来我可以妥协到这个地步。 再见到她,她满头白发,红衣刺目,却目光悲凉,一身狠厉。 她无法接受千霏只是一个空壳子,可我已经无能为力,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师妹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也终于爆发了,我朝她吼着,师妹,你要如何?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你为何还不肯放下仇恨,还是活在过去? 我没有考虑到的是,我与她同样是失去了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人,可我毁了魔界为兄长报了仇,而她,没有。 魔界众生她未狠下心来伤害,白兰,她还是保留了对白兰的忠诚。她处处退让,她知道千霏回不来了,索性,放过全世界。 她哭着,她要逃离这世间,她要拿走属于她的过往。 我不肯,可又有什么办法?比起得到她,那一刻,我更愿意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我心甘情愿让她拿走我所有的记忆。倘若她真不愿意记得我,不愿意我记得她,那么,便都拿走吧。 或许,我真正学会了爱一个人,学会了放下,终于学会了低头,学会了退让。 言秋神帝在我上端的云头,对我说,顾墨云,你的情劫已过。 我笑了,原以为临安那场相遇,才是我的情劫,却原来,这么久以来,都是我的情劫。 缘分或许就是这样奇妙,总是在不经意间来,又在不经意间流失,让人感到遗憾,又无奈。 天煞星降世,必有祸乱。 言秋对我说,故人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命里还有一劫,这一劫,竟与我当初甘愿被师妹拿走记忆时心里所想,一语成谶。 我与师妹经历了相似的人生,我也尝到了失去记忆的痛苦,我的人生也被师妹布局了一次,我也终于苦苦求解答案却被人刻意隐瞒。我的记忆,无人帮我记得,除了师妹。我的人生,无人关心,除了师妹。我的悲欢,无人注意,除了师妹。 这一世,我遇到她时,只觉得此人一见如故。 倘若她是我的,那是否在相遇的那一刻,我便与她心有灵犀,她便也会用眼神告诉我,她想我了。 可这一切,都没有。 我仍旧怀着目的,为了天煞星刻意接近她的生活。可我却被一次次排挤,被她拒之千里。 她也对我威逼利诱,让我心甘情愿上了她的圈套。 我不知道我感受到的是什么,仿佛她在藏着一个秘密,一个爱我的秘密。 她不敢公布于众,她不敢暴露,她甚至不敢承认。 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曾爱我如命,我却辜负她一生一世。 我难以想象自己到底有多蠢,才会放着这样一个人不爱,却非要玩弄权术,玩弄天下。到头来,失去了爱人,被剥夺了爱她的权利。 我见到了一个与我当年无异的师妹,手段毒辣,城府极深,冥顽不灵,悲哀落寞。 她为我讲故事,为我讲过往,我却从她的故事里听出了她对我曾经至深的爱,她曾用了一生来教化我,即便我是那个让她失去一切的人。 我多想找回所有的记忆,所以我也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我都满足。 言秋骂我疯了,我笑了,疯了又如何?舍弃全世界我都心甘情愿! 言秋为了白兰算计于我,不顾兄长的牺牲,我又有什么好眷念的?这个神界,太过无情! 我愿成魔,与师妹相伴一生,倘若上苍给我这个机会。 我生而为神,拥有不死之身。师妹生而为魔,亦有不死之身。 可她却非要去死,成全那些世人,承担她所犯下的罪,赎清她曾欠下的债。 我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以至于,我以为她要永远坐稳魔帝之位时,她已经选择了自杀。 那个被她废掉修为变成无用之躯的白兰,竟不言不语,便让师妹心甘情愿自尽,还他的天下。 浮屠山上,师妹让我回神界,好好的活。她说,我与她,万般亏欠至此,缘分已尽。万望安好。 我看见她眼中毫无留恋,那一刻,我才知道,有的错,即便我耗尽一生,也无法偿还。 师妹死了,我想起了一切,可世界却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那八万里花海,是她最后留给我记忆。 上一次是幻境,她诈死。这一次,是真的。 我的师妹,终究离我而去。 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除了一件事,杀了千霏。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当初没有那么鬼迷心窍,就不会有这后来的一切? 只可惜,时光无法重来,岁月如白驹过隙,而我只能在沧海桑田岁月流转间,被堙没。 盛世魔族,风起云涌。 堙华千山,独留青冢。 第127章 番外十二 千霏 秋眸深重,寒气袭来,远山薄雾袅袅,升腾着,弥漫着。稀薄的阳光疲惫的散落在枯草上,我放眼望去,满目萧索。 秋风卷起枯枝败叶,在干涸的地面上翻滚着,沙沙作响,像是某人信步而来的声音。 可我不敢回头,我情愿沉浸在这可悲可笑的幻听中,我知道,她不会来了。 千秋谷,呵,究竟何为千秋? 我念着这三字,想起了最开始建立千秋谷时,我,乱世引,月玲珑,长相思,阿啸。我们五人并称千秋五魔。 就在建立之初,还未在江湖上站稳脚,来了改变我们终生命运的卫翎霄。初见那日,她一双眉目传情,英气逼人,却又带着几分洒脱随和,饶是让人喜欢。 随着她一起来的还有那个看起来体态玲珑的白凌鸢,总是站在卫翎霄身旁,眉眼间皆是活泼,可眸子里又带着寒意,略带几分戒备。 她们说,他们无依无靠,想来结盟。 我们本不需要外人加入,可阿啸却说,可以。 想来情之一字,或许遇上了,便定下了。 阿啸与卫翎霄初遇时便互看不爽,若非有个白凌鸢,阿啸必然不会同意她们加入。可我们却都挺看得上卫翎霄,不喜欢看起来略带小家子气的白凌鸢。 阿啸恋爱了,准确的说,她单相思了。 我们都知道阿啸性子冷淡,从来不正眼瞧人,不论男女。可她却在白凌鸢面前显得手足无措,连说话都带着几分紧张,可又极力表现得她很优秀。 我们那时候断定阿啸变成了一只张开翅膀求偶的孔雀,她羞红了脸,也不辩解。 兴许是命运的捉弄,白凌鸢和卫翎霄竟是一对。可仔细想来,也无可厚非。人家两个是一起来的,卫翎霄又那般英气逼人,想来两个人是一对了。 女人之间,竟然也有爱情?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我和其他人一样,震惊,又好奇。以至于我都好长一段时间盯着阿啸看,我问阿啸,阿啸,我怎么对你没感觉呢? 阿啸敲了敲我的脑袋,她笑我不懂情,她说,缘分到了,自然有良人来。我又问,白凌鸢是你的良人?阿啸沉默了。 她聪明过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卫翎霄与白凌鸢的事呢? 可年少多是轻狂,我们几个人撺掇着阿啸去表白,我们都天真的以为,爱情是可以抢回来的。毕竟,我们做的都是杀人卖信息抢劫等生意。一群亡命之徒,能有什么选择呢? 阿啸失魂落魄回来了,看来是表白失败了。因为从那以后,白凌鸢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逃避,几个人同桌吃饭时,白凌鸢像是宣布主权一般,细心照料着卫翎霄。 白凌鸢亲昵的唤卫翎霄阿霄,我偷偷瞥见了阿啸眼里的落寞,阿啸,阿霄,一个音不同罢了。 阿啸有些精神不振,她成日里面带悲戚,我们断定,她单相思中毒已深。 大家都是盟友,我们也不好插手,便只盼着阿啸能早日从这段阴影里走出来。而因为这件事,我们对白凌鸢和卫翎霄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月玲珑认为,白凌鸢是红颜祸水。我不敢接话,我不知道白凌鸢错在哪里。可我能感受到的是,卫翎霄满腹委屈,却从来不说。 她像是一个木偶人,即便阿啸好几次挑衅,她也装聋作哑。而后便是白凌鸢对阿啸侧目,阿啸又将这个仇记在卫翎霄的头上。 作为看客的我唯有叹息,我只觉得,情不是个好东西。我日后一定不能像阿啸这样,落入情网。 一日,夜里,阿啸难眠。她来找我,她说,阿霏,你可想过有一天与一人长相厮守? 我睁大双眼望着她那有些憔悴的面容,我摇头。 阿啸将手搭上我的肩头,轻声道:友情未必能陪你一生一世,可爱情能。阿霏,日后你一定要遇到个良人,陪你一世长安。 我愣住了,一头雾水看着双眼红透的阿啸,她眼里满是难过,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无助。以往,不论多惨烈的战役,我能从她眼里看到的,唯有刺激和不服输。 阿啸站在寒风里,她仰望星空,轻声问天:既有阿啸何来阿霄? 我想起了爹,他有一良友,名奇良玉。 那是一个柔弱书生一般的男人,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之气。 爹与他相交甚好,好到爹本就疑心病重,却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连娘有时候也忍不住当着奇良玉的面说,幸好阿良不是女人,否则自己真是要醋死了。 娘说得半点不错,爹对奇良玉早已不是一般的尊重或者欣赏,父亲对他俯首帖耳,似乎奇良玉的地位胜过了我这个唯一的女儿。连我也忍不住醋劲大发,一个至交好友,就这么重要? 娘有一日特别伤怀,她隔着竹帘望向相谈甚欢的奇良玉,叹息道,娘陪了你爹一辈子,却不如阿良看得懂你爹。 我不知道娘为何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娘心里的苦闷和感伤找不到人说了吧。说给谁听呢?爹不爱听这样的话,娘又太眷念爹,因此都没有什么好友。 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么?那一瞬间,我有些讨厌男人,讨厌爹,爹怎么可以让娘这样难过? 我从思绪中回来,我望向阿啸,这个对我最好的人。陪我最久之人。也是我唯一敢信之人。 我问她,阿啸,什么人才能让人深信不疑? 阿啸对我说,爱人。 我忘了那一夜我为何失眠,可我知道,那一夜我很难过,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没多久,千秋谷发生了一件扭转局势的大事。 阿啸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约战卫翎霄,而她却从未对我们提过,只身赴战。随后便是卫翎霄重伤归来,阿啸不知所踪。 卫翎霄说,她被人伏击,捡回一条命。至于阿啸,她没见过。 我们发疯一般寻遍了整个千秋谷,只差掘地三尺,可阿啸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白凌鸢说,阿啸可能是伤心了,便离开了。 我带着泪吼过去,为什么伤心?为了你这个小贱人? 白凌鸢生气了,怼我,我反手就是一巴掌。 卫翎霄反手给了我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护着白凌鸢,那般心疼的目光看着白凌鸢,轻柔的动作为白凌鸢那白皙的脸查看伤势。 月玲珑和长相思只是叹息,乱世引只得出来调和,我忘了他们在说什么,那一刻,我觉得难过至极。倘若阿啸在,她一定会为我打回去! 我忽然很想哭,而后便真的哭了。我想起了爹娘的死,一切都是因为奇良玉。 我们被仇家追杀,爹通知了奇良玉,爹说,阿良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于是当我们精疲力尽时,仍旧想着阿良会带人来救我们的。娘说,我们完了。爹目光悲凉的望向浮屠山的方向,他沧桑的目光里带着无尽的痛苦,不可置信。 忽然,他眸光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身影站在浮屠山顶,烈日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当我恍神时,爹的胸口已经中箭,娘心疼的大喊着,泪水顺着她悲哀的脸颊流下。我只看到了爹眼里的悲哀和痛苦。 爹生平第一次泪是从那一刻流下的,他对我嘶吼,快走!逃命去! 爹不等阿良了,他像发怒的狮子,冲进人群里,进行殊死搏斗。 我吓哭了,我被爹那狼狈的模样吓哭了。 娘揉着我的头,流泪说,阿霏,日后一定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友人。 随后娘也陪着爹进入了惨烈的打斗,我看着爹娘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流像极了阿良和爹对饮时倒下的清酒。 我逃命去了,我一直跑,没了方向,狼狈如狗,不分昼夜,直到精疲力竭,不知道自己倒在哪一处荒凉。 我恨奇良玉,他害死了爹娘。我恨友之一字,虚伪可笑! 可阿啸突然没了,我的心好痛,我却不敢声张。我生怕自己像当年一样狼狈,落魄不堪。 千秋谷一把手蒸发了,群龙无首。于是,内部开始推选合适的人,我的法力仅次于阿啸,理所应当成为下一任千秋谷谷主。 可我无法接受,那是阿啸的位置,我不能去,我也不想去。 我看着那个与阿啸并无多大区别的卫翎霄,一脸悲哀的对她说:你来吧。 众人诧异,最终也还是让她一个外人来担任了一把手。千秋谷的天,从那一刻起,变了。 此后数年间,我没有一刻忘了阿啸,我四处打听她的下落。我多希望阿啸是负气出走,等气消了就会回来了。可阿啸一直没出现过,甚至,江湖上都快要遗忘了曾经叱咤风云的千秋谷第一杀手,寒啸悲。 阿啸的消失一直都是我们内部的伤痛,我们不敢提,只是,我们都能感受到彼此间的嫌隙和防范。乱世引和长相思怀疑,阿啸的消失与卫翎霄有关。可我们找不到证据,又能如何?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百无聊赖的过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长相柔美,又骨子里极其冷漠的女人出现在千秋谷。 她一身帝王气息,一双眉眼带着无尽的落寞和清寒。她说,本王来与你们做一笔交易,你们为我寻一味药引子,本王为你们开疆拓土。 开疆拓土,这对于长期被南城和南池威胁的我们来说,太具有诱惑力了。我们知道她是西域妖王,魔界江湖上最为冷漠的人。 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有四个人,千秋谷第一杀手,寒啸悲,从来杀人如麻。西域妖王洛神帝,桀骜不驯。赤血楼楼主千君客,专业杀手。逍遥魔尊顾墨云,堪称暴虐。 当年西域与我们起冲突,也是为了一块地,洛神帝一掌废掉阿啸一半修为,却只用了一招。我们都不敢与洛神帝叫板,她的地位俨然定了。 洛神帝要寻的药引子是灵体为彼岸花之人。用活人做药引子?这本就很令人匪夷所思。可更令人费解的是,魔界中无人的灵体是彼岸花。若说有,五万年前第二次大战结束后曾有传言,出现过一个妖力极其强大的花妖,灵体就是彼岸花。 整个魔界,唯此一人,可也已经消失许多年了。 洛神帝要寻的是一人,而非药引子。 第128章 番外十三 千霏 我不知为何,联想到了阿啸,她中了相思毒,是否白凌鸢才是她的药引子?那洛神帝呢?她也是个女人,莫非她也中了相思毒,需要这人来解毒? 我不知道洛神帝所爱之人是男是女,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洛神帝十分在意这人。 洛神帝不肯透露更多的信息,或许,她只知道那个人的这么一点信息。费尽心思寻一人,不是情深是什么? 我的阿啸,身在何处? 没多久,卫翎霄捡回来一个人,她说,这个人灵体是彼岸花。可这人是轩辕家四公主。 我带着强烈的好奇去看这个轩辕寂颜,初见的刹那,她一身白衣,散下的青丝随意散在她肩头。她目光有些冷漠,一身江湖气息。 这是轩辕四公主?我们觉得她通身气派更像是个杀手。因为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敏锐的直觉不会错。 我问她,你要用什么来报答救命之恩? 她先是投来鄙夷的目光,而后又变了态度问我们,想要什么? 我随口说,要她留下来。 她扫向我,那一眼,目光凌厉冷漠,像极了深渊,我有些慌了。看上去不过一个小丫头,竟然有如此气息。 我们都以为她会拒绝,并且投以鄙夷的目光。可她却温柔一笑:倘若大美人嫁我为妻,我必然留下。 一个丫头对我说,要娶我为妻。 我第一反应就是脸红,愤怒,她竟然公然调戏我!还是一个女人! 我没多想,对她迎面就是一掌狠的,我完全没顾及到她才重伤被捡回来。可她接下来了,硬生生接下来我那八成的功力。 所有人都震惊了,她怎么做到的?轩辕家四公主不过几千年修为,不可能接下我这十几万年修为之人!她是冒牌货! 可冒牌货能存活这么多年,必然有其厉害之处,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她从何处来,目的为何?法力如此深厚,从雁门关掉下来算什么?那一身伤,又是谁人伤的? 我们都慌了,这个冒牌货来路不明,是否是谁派来的探子?我们不得不对她加以防范,处处谨慎。 我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卫翎霄来千秋谷,阿啸便没了。那轩辕寂颜来,又会发生什么? 她在千秋谷待了一月有余,闲来无事,她便喜欢喝酒,爬树,看远处惨淡的天际。 我们都知道,她是有未婚夫的,南城太子,千秋谷的劲敌。我们也清楚,南城太子大婚,娶了一个妾,可她这个妻却还未过门。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叹息。 她没几天便能到处晃悠了,一身伤好了大半,我们都知道她修为很高,否则,怎么那么快好起来?可我们都没拆穿,她的灵体是彼岸花,来历不明。我们害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于是,暗中观察。 她似乎闲得无聊,总来挑逗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油腔滑调,像极了登徒浪子。可她是个女人,哪里学来这德行? 有一日,她送来一幅画,画里千山雪寂,空林寂寞。她在图中画了一个白衣女人,手提冰灯,背影落寞。她给图配了字,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我猛地望向她,下一秒便对她横眉冷对,胡说八道! 她眼里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慌乱,相反,满是把握。她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 我想起娘曾感慨的那句,她陪了爹一辈子,却不如阿良懂爹。 知己为何?大抵便是被一个人看穿心思。 我想起来阿啸,阿啸懂我?不懂我?我说不清,我只知道,阿啸了解我,我也了解阿啸,可究竟有多了解?我们互相了解得实在太少。可我对阿啸,的确是信任的。 我没想到的是,就因为那一幅画,我的心态变了。我开始莫名思考友情这个话题,开始思考爹和奇良玉之间的感情,开始思考我和阿啸的感情。可不论我如何想,我都想不出自己要的答案。 可我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去夜微殿,偷偷看她,每一次,都正好看见她满眼落寞,变了一个人似的,那般死寂沉沉,落寞伤怀。 一个四公主,不是该养尊处优么?哪里来这么多疲惫悲伤?我看着她,竟然觉得心疼,觉得难过。或许,是我想起来什么,又或许,我是心疼她了。 我们商量着,不要告诉洛神帝这件事,因为卫翎霄说,将她化为己用。 她有很大的后台,对我们而言,可能有好处。乱世之中,我们怎能不处处谋求自保? 卫翎霄找来顾墨云,说是带走她。 夜微殿外,清晨的寒气还很重,我四处找不到她。便有些着急的喊她,而后,从茂密的树叶里,冒出来一个头,清脆如铃的声音带着欣喜朝我喊道:千霏!我在这里! 我猛然望过去,她脸上竟然有天真的笑,那般纯粹。阳光浮动在她周围,她像个孩子一般,纯净。 可这样可怕的念头眨眼便被事实替代,我不会忘了她生生接下来我那一掌八成的功力。还有她额头的彼岸花灵体。还有那个洛神帝。 我很想问她关于洛神帝,可我知道她一定不会说的。罢了,与我又有多大关系呢? 她从树上下来,蹦蹦跳跳朝我走来,三言两语又是调戏我。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心里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觉得眷念。 顾墨云出现的刹那,她目光警惕,她所有的害怕都表现出来了。同门师兄妹,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顾墨云将她带走了,我望着那道身影,没做多想,也不做留恋。可她却忽然回头,对我大声喊,千霏!我会回来找你玩的! 我的心再次被击中,我有些颤抖,仿佛心被人偷走了一般,有些慌乱。 可她不过一个心性不成熟之人,我不喜欢接触这样的孩子。 命运或许就是如此弄人,她很快挤进我的生活。我听到的都是关于她的消息,比如她偷盗雪莲洛神帝却放过她了,比如她在风城为了一个姑娘公然得罪公冶承乾,事后顾墨云为她出面解决了,比如南宫傲被她羞辱,却依旧对她执着不肯轻放。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猜不透,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又一日,她来千秋谷,开口便提到沈默良。这是千秋谷的秘密,一个叛徒。 或许知道沈默良并不算太惊奇,可她提到阿啸,她说,阿啸瞎了眼,看错了人,高估了我千霏。 我满是震惊,她认识阿啸?她可知道阿啸在何处? 她出言不逊,我气得反手就是一巴掌。我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打了她,我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静候她的发怒。 可她却说,没有人可以打到她的脸,可是我可以打,没关系,因为她喜欢我。 她喜欢我?喜欢二字,如此轻率便说出来了?她的喜欢……是何种喜欢? 她匆忙离去,留下我一人从此陷入相思。我好像被她偷走了什么,我开始思念她。可我知道她身边向来不缺女人,不缺好友,好像,所有人都挺喜欢她。 她仗义,又耿直,会说话讨人欢心,做事认真……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知道她这么多优点,可我也知道她的缺点,滥情。 有时候,我听到她和洛神帝,白子佳的事,我会生气。当她落寞的出现在千秋谷那一夜,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伤情。 她和我起了争执,她说,爱一个人,本身就可以一生一世。她一直在等一个挚友与她一世长安。 她的话再次刺激到我,爹不也这么期盼着奇良玉?可事实呢?爹死了,奇良玉负了他。 我反驳她,我说,世上唯有自己不会抛弃自己,什么友情,都是假的。不会有那么一个人爱一个人如命。 她像疯了一样,在我面前流泪,感情是不会骗人的。我感受得到她内心的崩溃和强烈的反抗,她不允许我诋毁她心里的执念。 此后,我更加沉郁,她像一个魔咒,将我的情感随意左右。她让我分不清她是深情还是花心,我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在意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我大概,是疯了。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我们打算举兵进犯南城了,而我知道,她的心上人,是南宫傲。 我将她送我的玉佩还给她,那个她口中可以号令三军的玉佩。我甚至没想过,她为何要将那样重要的东西给我? 不给白子佳,不给洛神帝,不给南宫傲,不给顾墨云,不给其他人,偏偏给我。 她每一次来,都是给我带来一种满满的表白的气息,话语挑逗,似假还真。她眸子里的无奈,看向我时,带着欢喜,带着忧愁。 我这冷漠的性子,亏她能一直来纠缠,永远都是她说很多话,而我听她说。 我就是想与她划清界限,也不知道是为何,仿佛,是不想她陷入两难境界。我和她,是朋友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心里有她。就像,我心里有阿啸,可我心里对她的感觉,又仿佛有几分依赖,爱恋。大概,是错觉吧。 我主动与她断绝往来,我开始茶饭不思,脾气暴躁,事事不如意,事事不称心。乱世引说,我舍不得她。我惊了,胡说! 乱世引又道,倘若她来找我和好,我是否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愣了,又不是她的错,她凭什么来道歉?她才不会! 乱世引再问,那如果她来了呢?你当如何? 我无言以对。 乱世引叹息,他说,喜欢一个人,便不论对错,都会来道歉,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人不生气,只为在意那个人的心情。 我以为乱世引在说笑,可这笑话有点悲伤。 更悲伤的是,她真的来了。 我慌了,避而不见。她缠着我,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对她嘶吼,难道你不知道我害怕别人看到我狼狈的模样? 我真的慌了,我害怕,我信了她,我的下场也会和爹一样。遭到背叛。我害怕我的下场和阿啸一样,日日失落。 我承认,我爱上她了。可她呢?对我呵护有加,可那也改变不了她对我只是友情的事实! 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我爱上了我的友情,可我的友情却无法回馈我以爱情。 我只能隐藏这份爱情,以各种理由拒之千里,自己落荒而逃。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随口胡说的一句话,她却当了真。她真以为我是不信她能与我共进退,于是,她踏上了紫竹林的机关道,浑身是伤。 她对我说,倘若有一日,你有难,我一定会来救你。 我落泪了,我慌了,乱了,怕了,感动了,于是哭了。 她落荒而逃,我的心也是如此。 第129章 番外十四 千霏 后来,她又接连出事,冰凌国被灭,洛神帝来千秋谷找我算账,被她撞见,她为我宣战洛神帝。那是乱世引等人都不能为我挡下的伤害,可她却将我护得那样紧。 连卫翎霄都忍不住说,她怕是对我动了心思。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她满目神伤,酒气熏天,她不言不语,只顾着买醉。 我叹息,你何苦呢?非要信那本没有的感情。 她却好像吃错了药一般,盯着我看了许久,她问道,千霏,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 那一刹,我慌乱不知所措。 像是上天忽然送来的巨大惊喜,我却不敢相信,仿佛这是个陷阱,等着我跳进去。 我含糊的反问,水暮颜,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又是什么? 果然,她被难住了。我见她许久不说话,我的心也凉了。果然,我与其他人并无区别么,我也不过是她挑逗的一个女子罢了。 原以为我在她心里会有什么不同,却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喝了两口闷酒,忽然朝我扑过来,盯着我打量,仿佛要将我这颗心看穿一般。她咬着牙关,仿佛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又仿佛很无奈,她问我,千霏,为何你总是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明明很在意却为何要表现得那般不在意? 我的身子很明显颤抖了,我皱眉不语。 许久,才冷冷回答她,那又如何?很多事情,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是啊,像我和她,注定不会有结果,我们能有什么结果?她是白兰的上将,而我,是白兰的敌人。 我们是敌对。 她忽然发疯了一般抓住我的手,流着泪恨恨的看着我,压低了嗓子吼道:千霏,但凡你说一句你要我留下,我也为你留下! 我的心好痛……仿佛被人剜下。 我说,阿颜,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么? 她哭了,笑了,像个失心疯。 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我以为她会就此作罢,可她却逼近一步,说出那仿佛山盟海誓一般的话语。或许,那就是海誓山盟,那就是甜言蜜语,那也是她为我许下的承诺。 她说,千霏,我愿为你赴汤蹈火,可我要一个结果,我与你打赌,赢了,我此后半生归你差遣。输了,我此后半生随你。 我忍不住落泪心疼,世人最爱听的谎言便是山盟海誓,怎么偏生我也着了此道? 我冷眼看着她,问道,你拿什么与我赌? 她将彼岸魂放在我眼前,告诉我,她叫枭魔。 枭魔……她竟然是上古妖魔,难怪,她身边的异事如此频繁。 我终于能够懂了,她所处的环境多么身不由己,难怪她一个人时总是那副伤情模样,她自己的人生,竟然被这么多人算计,操纵。我以为她备受万人宠,却原来,万人推她入深渊。 一个上古妖魔看上我了,这是真的么?我不敢信,我那颗脆弱敏感又自卑的心,不敢相信。 于是我再次极力推拒着,我抱着她,与她同榻而眠,我告诉她我心底的秘密,关于我爹和奇良玉。 她哭得好伤心啊,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她对着我发誓,千霏,此生必不负你。有违此誓,孤苦一生,永世轮回。 她说的是真的么?我忽然贪恋那种幻觉,那种她真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幻觉。 白兰和洛神帝来了,一切幻境戛然而止。 庭院里,白兰拆穿了她的身份,千秋六魔似乎没有人想要护着她。洛神帝一脸伤情站在她对面,被她刺伤的身体还没好。 她慌了,伸手拉我,却被我生生甩开。 她疯了,失心疯一般嘶吼,她对着洛神帝就是一脚,那是爱她如命之人,被她如此对待。我的心也疼起来,仿佛,那是我日后的下场一般。 白兰将她逼到死角,她望向我,一脸悲戚:千霏,倘若有机会,我愿用一个纯净的灵魂与你相伴。我情愿这一生,不遇到任何人,情愿只是个平凡人,陪你一世长安。 我没做多想,下一刻,她却自毁修为。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她会做出这般偏激的事情来,就是那一刹,我所有的害怕都散去,我被她吓到了,我所有的顾虑都没了,烟消云散。 我也疯了,不管不顾,我知道,她是我的良人。 阿颜,我不会放开你了。对不起,是我一直不敢承认。 洛神帝为她输送灵力,却废了她的修为,让她成了一个废人。我踏入大殿时,正对上洛神帝伤情的吻她,洛神帝对她的爱之深,深到让我嫉妒到发疯。 洛神帝与我到偏殿,她迫不及待要杀了我,我与她对峙着,她讽刺我,她说我带不走阿颜,阿颜是平衡一切的砝码。没了她,天下大乱。 我不想管,我只要我的阿颜。 我说,洛神帝,你就是嫉妒我。 洛神帝也疯了,她被戳穿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不知道洛神帝与阿颜之间的过节,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眼下,阿颜是我的,我要保护她、 阿颜醒来后,不肯归降,她抛下一切,白兰勃然大怒。我知道千秋谷很可能保不住了,保不住便弃了吧。反正,都没有阿颜重要。 我想带她去东荒,那里有可以让她活下去的神药,可战事就在眼前,她不肯。不肯,还修魔道。 我所有的希望被她亲手掐灭,那一刻,我恨自己。为何不信她,将她逼到这地步!我后悔! 阿颜病情恶化,千秋谷背水一战,我们不敌南城大军。卫翎霄说,撤。 我想见阿颜,我不想死,我撤了。这一撤,阴阳两隔。 我万万没想到,顾墨云会杀了我。这个我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敌人。死的那一刹,我都没想通,为何他要杀了我。 顾墨云的龙渊剑刺入我心头的刹那,我脑海里唯有阿颜,我好想再见她一次…… 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真是永别了。 一切若就这样戛然而止,那或许也是好的,起码,我拥有了最美好的回忆。 可上天怜我,我的一缕幽魂被吸附于一盏灯内,无数与我一般被关进来的魂魄都一样孤独。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个贵人,梦魇。 她说,她被一个人关在这里,在此之前,她被这个人关在心里千万年。 而那个人,就是阿颜。 梦魇给我看了阿颜的过往,给我看了我想看到的,我才知道,她从遇到我的那一刻起,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说,若千谷主嫁我为妻,我便留下来。 她说,千霏,我喜欢你。 她说,千霏,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她说,千霏,我与你打一个赌,你赢了,我此后半生听你差遣。 她说,千霏,我爱你。 我死后,她疯了,一直杀人,想要为我聚魂。白兰来看她,她一刀扎入白兰心口。 我和梦魇被困在梦魇冰灯里,看着她终日魂不守舍,满心仇恨,对着冰灯自言自语。策划着一切。我总是看见她落泪,看见她痛苦,看见她崩溃。 可我却无法对她说一句话,无法触摸她。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幻境,阿颜化为八万里彼岸花海,她满头白发,一双眸子沧桑。 我已不知道这是多少年后,我只知道,我的阿颜,变了。 我和那些魂魄一道飞入九天,梦魇带着我依附于天煞星,我们共生,三种力量,混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天煞星坠落,我才得以回到魔界。我拥有了新的身子,还有这副躯体的记忆。 顾墨云,竟然对这副躯体这么好,一直护着这副躯体,小心呵护,犹如情人一般。 恩仇,如何算?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阿颜会回来找我的。于是,我昭告天下。阿颜,你的千霏回来了。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阿颜如约而至,在她来之前,我见到了阿啸,阿啸告诉我关于后来的一切,我才知道,阿颜此后半生,为我而活。 我心里有仇恨,我要杀了那些害死我的人,我要重振千秋谷。可我孤身一人,如何做得到? 阿颜归来了,我以为她会与我的心情一般,我们应是山盟海誓,永不分离。来不及表白的,都该兑现。 可阿颜对我说,阿弥陀佛。 阿颜额头的彼岸花变成了金色,与她之前所说一样,她是佛家弟子,她回归本位了。 可我不甘心,阿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于是,阿颜为我成魔,我看着她动了杀戒,毁了金色灵体,灵体黑化了。这是坠入邪道的标志。 白兰要我们归降,阿颜便夺了他的皇位,为我背上逆臣贼子的罪名,还将我保护得很好。 洛神帝跟着来,我看不顺眼,阿颜便赶她走。即便洛神帝后来遇难,阿颜却还是在我身边。 阿颜好小心,小心翼翼对我,害怕我有半点不开心。她变得暴虐,变得残忍,变得冷漠。 可独独对我,越发上心,越发爱得深,越发小心翼翼。 阿颜已经丢了原本的性格么?那个率真,又绝对的阿颜,去哪里了? 阿颜对我苦笑,千霏,只要护得你,我变成什么样子不重要,反正,我都爱你,越来越爱你。这一世,陪你一世长安。 我顾着复仇,便没抑制住自己的贪欲,我拼命想要获取更多,手段也开始毒辣起来。 我迫不及待拿起玉玺,想要覆灭风城。我半夜出兵,想要踏平南城。 阿颜哭了,她对我说,不要沾上半点罪名!她苦心孤诣,就是为了让我全身而退。 我从她的泪中看到了她的无奈,她多害怕自己护不住我。 我哭倒在她怀中,我的不安,惶恐,害怕,寂寞,都化作任性,而她,为我营造安全。 梦魇说,阿颜一直都在爱我,而我却错失了这个真心爱我的人,我好可怜。 我可怜?我可怜么?我可怜…… 我的心好沉,梦魇好像……说对了。 阿颜只欠东风了,她带我杀上瑶池,带我去见背叛者卫翎霄,白凌鸢。带我去见顾墨云,这个始作俑者。 我不知道她会亲手将彼岸魂和龙渊剑刺入顾墨云心口,她双目圆瞪,杀气腾腾,大喊着:这是为千霏讨回来的! 她未曾有一刻忘记过我的仇恨,她替我背负仇恨,为我报仇,为我活。这是我的阿颜。 仇恨,可以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还有心。于是,我执着于仇恨的途中,我失去了我的幸福。 我失去了阿颜,就在洛神帝回归逼宫的那一日。 阿颜为了保住皇位,为了将南城划分给我,为了让我全身而退。她策划了一个很大的局,将她自己的生死,也算进去。 阿颜登基为帝,立洛神帝为后,封白子佳为西域妖王,将朝中奸人引到千秋谷,将赤血楼白兰最忌讳的尸蛊大军引到千秋谷。而后,自己去浮屠山,以罪臣名义,自杀。 我终于失去了她,这颗心,也终于碎成渣。 我醉卧于千秋谷夜微殿,思念着我的阿颜,我不恨她,我爱她,一直如是。 此后半生,我当如她爱我一般,爱她如是。 如她所盼,我安好,她便安好。 秋风扬起尘沙,枯叶漫天入眼,满目萧索心凉,不论千秋功过。 我摩挲着她为我做的那幅画,轻声念了一遍又一遍: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第130章 番外十五 白兰 无忧宫。 清寒的风灌入两袖,惊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薇儿赶忙上前为我披上大麾。 远山青雾袅袅,江山清寒。极目远眺,便都是满目萧索。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这东风有些刺骨。 随后,薇儿递上来一杯温酒。我回头便对上她那双柔情眉目,还有嘴角温柔的笑。 “谢谢。”我轻声道谢。 薇儿依偎在我肩头,她轻声问我:“她真的死了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自然不愿意承认颜儿的的确确死了,可她就在我面前,灰飞烟灭。 “我这一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望着那杯中酒,愣神片刻,好像看到了谁的脸。 “哗啦——” 我倾杯,将酒倒在地上,轻声呢喃:“敬你。” “父尊。”身后忽然传来白曦的声音。 我回头望去,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郎,与我当年无异。不同的是,曦儿身上多了几分凌厉与清冷。他作揖,动作和颜儿一样。 “何事?”我转身坐下。 “梦魇求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也罢。 “宣。” 梦魇步子沉稳,那张与千霏七分相似的脸,原本属于落九霜,现在属于她梦魇。我不由得笑了,真是造化弄人。 梦魇坐在我对面,直白的对我说:“我要走了。” “去吧。”我并无更多的话语,仿佛已经是个迟暮老人,连说话都累。 “把她的红鸾玉给我,我要一并带走。”梦魇伸出手来,目光沉沉。 我愣了片刻,而后笑了:“我没有。” “给我。”梦魇很坚持。 “为什么给你?”我反问她,她有什么资格带走红鸾玉呢? 梦魇冷笑一声,而后叹息道:“倘若她还在,她必然不愿与你再有任何瓜葛,那块红鸾玉,应当给顾墨云,而不是你。” 我惊住了,梦魇要拿去给顾墨云。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回答。 梦魇笑了:“你有奇雨薇,顾墨云却孤身一人。你说,究竟谁更有资格拿到这块红鸾玉做念想?” “那又如何?”我看向一边,倒上酒,喝起来。 “白兰,你就是太贪了,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梦魇目光凌厉,缓缓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白曦有些紧张,赶忙盯着梦魇。 “不做什么,只是想让白兰看一些东西。”梦魇皱眉,随后施法,我们置身梦境。 一场雷电袭来,在我头顶劈出,划破天际。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魔帝快逃!” “巨痕——”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无奈的叹息,便消失了。 “巨痕——不要——”熟悉的声音尖锐得划破那个被黑暗笼罩的夜空。 她的声音里满是惶恐,满是痛苦,还有崩溃。 我听得出,那是颜儿的声音。 “颜儿!”我还是忍不住动容,纵使知道这是幻境。 杀伐声传入我耳膜,紧接着,那场惨烈的大战映入眼帘——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硝烟弥漫。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和着那黑色的瘴气,一起将战场笼罩。 巨痕被八荒诸神合力封印在万怨林,他不甘心的看向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方才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喊:巨痕! 我看见巨痕眼角流下泪来,他嘴角牵扯出两个字来:快……跑…… 一道白衣出现在八荒诸神身后,那张清秀的脸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泪眼死死盯着消失在万怨林中的巨痕。 “妖孽!今日,便也是你的死期!”八荒诸神笑她。 颜儿瘦弱的身子杀气腾腾,她立于八荒诸神上空,默念口诀,双手合十,又忽然展开双臂,俯冲于地,右手掌触地,大喝一声:彼岸花开——杀! 八荒诸神嗤笑她,嘲讽她:一介女流,能奈我何! 彼岸花疯长起来,不断的壮大,片刻间便长出了血盆大口,花瓣长而厚,仿佛地狱来的恶魔。 “这是什么妖物!” 八荒诸神还来不及作反应便一个个被花瓣裹住,不断地勒紧。 我看到彼岸花的花蕊像是铁索一般,将他们的脖子缠绕,将他们的身子缠绕。 颜儿又吐出丹元来,不知念了什么口诀,红色的丹元幻化成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将八荒诸神裹着的彼岸花纷纷朝那朵巨大的彼岸花飞去。最后巨大的彼岸花自动筑起防护罩,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将八荒诸神装入!场面壮观! “封!” 颜儿嘶吼一声,而后身子犹如枯叶跌落下来,轰一声,跪倒在地上。 八荒诸神的激烈反抗仿佛只是徒劳,他们被困在彼岸花内,拼命拍打那道防护罩,想要逃出去。 颜儿看向万怨林那方,泪水再次滑落,她伸出右手去,又缓缓放下,嚎啕大哭。 “巨痕——” “此战凶险,你却不带上我。”颜儿泪流满面,她忽然目光凌厉,转身望着被困的八荒诸神,大吼一声:“巨痕一日不能出这万怨林,你们便一日不能出我这彼岸九风阵!” “天之涯的瘴气足以耗尽尔等之修为!如此,便送你们去!”颜儿又念口诀,那朵彼岸花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消失在她眼前。 刹那后,一道掌力从她身后袭来,失去丹元的她不堪一击,倒在地上,青丝散乱。 来人是顾墨云和言秋神帝,两个人皆是一副高傲姿态。 顾墨云轻蔑的眼神望过去:“竟是个傻子!一身修为封印八个不成器的东西!不过女流之辈!” 言秋神帝看向嘴角流血的她,庄严问道:“你若归降,我饶你不死。” “呸!吾为上将,宁死不降!你是个什么狗东西!也配来劝降!”颜儿爬起来,俨然视死如归。 “这是男人的战场,你一介女流来凑什么热闹?”顾墨云逼近一步,眼神更为不屑。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上战场?”言秋神帝这么问她。 “镜月台上将枭魔!”颜儿冷眼看向顾墨云,啐了一口。 顾墨云遭到挑衅,冷哼一声,作势便要杀她。 “等等!”言秋神帝阻拦他,而后附耳过去,在顾墨云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她?怎么可能!”顾墨云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看着颜儿。 “一日为魔将,终生效忠魔界,虽死不悔!你要记住!快逃!”万怨林中传来极其痛苦的声音,却猛如洪钟! “巨痕……”颜儿微微动了动唇,声音小到只有她能听到。 “谁?”顾墨云紧张地看向万怨林。 “贱人!看招!”颜儿幻化出一柄魔剑来,朝顾墨云猛的掷过去! “小心!”言秋神帝连忙提醒。 顾墨云冷哼一声,幻化出龙渊剑来,反手就劈过去,与飞来的断魂殇撞击,产生巨大的冲力。 顿时黄沙漫天,遮挡了视线,颜儿慌忙逃窜。 “想跑?没门!”顾墨云作势要追击。 言秋神帝连忙拉住他提醒道:“千万别伤了她!你大劫将至!离不得她!” 顾墨云将信将疑的看向言秋神帝,冷哼一声,拂袖追去。 画面眨眼便回转到海之角,冰棺前,颜儿一袭红衣,冷若冰霜。 顾墨云和言秋神帝逼着她,她望向那冰棺,呼出长长的寒气,闭上眼,呢喃:“一日为魔将,终生效忠魔界,虽死不悔!” 随后从容踏入冰棺,顾墨云亲手将冰棺合上,与冰棺内那双绝望又怨恨的眸子对视。 画面跳转,言秋神帝来至魔界无忧宫,对一袭白衣的少年郎说道:“阿兰,我已为你择一良将,不日,她会从冰棺中醒来。届时她会跳入轮回道,落入凡间,你派一人去寻她,将她教化成你的人,日后为你所用。” 我记得,那是战败后万年,谣言传:彼岸花妖,横空出世。天象异动,江山必改。 师尊绮语魔帝和我都对这不曾见过的枭魔甚是费心,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她身上。我们知道,她的灵体是彼岸花,拥有最原始的妖力。被上将巨痕藏起来,一直不肯示人。 枭魔出世,师尊被顾夕墨封印于万怨林,那一战惨烈,三军将士损伤无数,只为了争夺枭魔。 可她醒来后,却被顾墨云控住了。她来到无忧宫,一袭红衣,蹦蹦跳跳,像个少女,不见半分上将该有的凌厉。 她引我到无忧宫外,对我说:“为了一个枭魔,失了少帝风范,成何体统,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她说,做人要言而有信。 画面再转,穆九峰的雪地里,我见到了一袭白衣的她,她的手腕上有顾墨云黑色的衣角用来包扎伤口。 我将她带回去,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对她说,是我救了你,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她不为别的,只为活下去,那双迷茫的双眼看着我时,我忍不住低下头去,我骗她了,从那一刻起。 梦魇看到这里,冷笑一声,轻蔑的嘲笑我的无耻。 我继续看着,幻境中,病榻上的她奄奄一息,雅魅尘守在她身旁。她咳嗽着,眼里带着失落,却还不忘给雅魅尘训话,她说:“魅尘,倘若我活不了,你一定要替我杀了顾墨云,他不死,白兰难安。他不死,天下难安!” 我知道,群英大会那日,顾墨云挑衅我,她便立誓,此生,为我平天下,杀逆臣。 我压抑难过的情绪,故作镇定的看着幻境中的她双眸失神,流下泪来,轻声道:“我不该那般急功近利,练功太狠,以至于寒毒发作。”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只是一滴。 忽然画面飞转,昏黄的天色下,黄沙漫天,浮屠山下,她抱住顾墨云,泪流道:“我未曾见过三十三重天宫上的顾墨云,可我见过你逍遥魔尊顾墨云。此生能遇到你,幸甚,奈何天道无情,白兰容不得你,我亦容不得你!” 第131章 番外十六 白兰 随后,颜儿离去,顾墨云慌乱,他满眼的不甘心,狠狠嘶吼一声。 我的唇齿动了动,颜儿便是此时已对顾墨云动情了么?我与她那五万年的情分,还是敌不过顾墨云一颦一笑,三言两语,举手投足。 一阵黄沙吹来,黑夜袭来,昏暗的天色下,一盏灯点亮在房中。我看到梳妆台前,她执笔,蘸了朱砂,对镜上妆。一袭红衣衬得她更加娇美。 而那房中陈设,正是冰凌国。那时,我与她联姻。我不知自己到底喜欢她否,我只知道,她喜欢我。喜欢我的笑,喜欢与我斗嘴,喜欢听我的声音。 她总说,白兰,你的声音真好听,你的笑真好看,像秋日暖阳,你亦是我的暖阳。 后来,我迎娶了薇儿,婚礼上,她将红鸾玉还给我。 幻境中的颜儿笑得很勉强,她骑马而来,嘴角浮起的笑都是悲凉。她那双伤情眉目一直看着我和薇儿,眼眶顷刻间便红透了,眸中带泪,却强撑着。 她嘴角微微动了动,声音极小的说道:“像你这样的温暖明媚之人,也只有奇雨薇这样的雍容华贵之人才配得上你。” 她将半块红鸾玉递到薇儿手中,笑道:“这红鸾玉乃是一对,南城皇后岂可没有?南城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器材明君,皇后日后应当好好辅佐才是。” 我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喉间烧得厉害,发出难过的声音来,泪潸然落下。 我看见颜儿步步后退,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落泪,一脸彷徨,她笑得悲凉,心里却说道:“白兰,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却是我想要受尽屈辱的一日。倘若我爱你太深,时间也无法抹平这道刻骨铭心的伤,那就让去如来尽量淡化我对你的恨。我最是个心高气傲的,今日我也想试试,假如没有了你的庇护,我是否还能为自己的任性承受该有的代价。” 我嘴角浮起一个讽刺的笑,轻声道:“你便是从这一刻起,与我划清界限了么?” 颜儿死死的捂住心口,流泪心想道:“白兰,你想一统天下,我便许诺你一声戎马,为你征战天下,陪你出生入死。你问我想要什么封赏,我红着脸问你要了半块红鸾玉。呵,本以为我们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静默相守,我努力做到最好,却忘了个人的力量是最微薄的。而你想要的,必须是很多人一起努力才能帮你完成的。白兰,我真的好累,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我很累了,可是我不想让你失望。你说,那些赢的漂亮的人都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背后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辛酸苦楚。我明白,我都明白,所以我拼了命的去努力。总是遍体鳞伤,痛苦不堪,我都没在你面前提过一句。白兰,我本不属于魔界,我的心也不该属于这里对不对?你放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了,我好累啊……” 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来,身子却忍不住颤抖。 颜儿…… “你可记得我是谁?” “蛇君墨云。” 我闻声猛然睁眼,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熟悉的一幕。颜儿躲在崆峒山,不肯下来,她的师父鹤影仙人离世,我却不知。我以为她是为情所伤,于是去找她。 这一次,我仍旧是骗了她,谎言当成山盟海誓一般对她许下。 我将戏演到极致,不知是真动情了还是太害怕她离去,于是口不择言,哽咽着对她说:“那五万年,是你最初的成长。我看着你从一个天真的心性变得越来越狠绝,随着发力的增强你的心思也越来越沉重,渐渐在杀伐中褪去了原本的单纯。我心里有过挣扎痛苦,我很多时候在问自己,自己对你生了情却不敢承认,看你越发狠绝却也害怕有一日你对我刀剑相向。我彷徨害怕,我好怕,怕你某一日再也不会回来我身边。颜儿,是我亲手将你送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在你明明有机会快乐的活一辈子的情况下而已设计你,我欠你的太多了。以至于即便后来你如何校长放肆,我也只觉得你是在发泄情绪罢了。你不是不识大体,你亦不是不体恤我,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而我还不肯放松你,所以你才失控,与我作出这决裂的模样来迷惑旁人的,对吗?颜儿,你心里也和我一样,还是最在乎彼此的对吗?” 熟悉的话响起在耳畔,身旁的薇儿落泪,她不看我,一直盯着那幻境中眼泪簌簌落下的颜儿。 随后我听见颜儿心里的声音说道:“白兰,你终究还是走了这最后一步,将我们最后的情分也用作算计。这番话若不思量,何其感动!可你万万没想到,我心里早就对你设了防线,不论你如何说,我也不会忘了你是魔帝的事实。自古称帝者,心里哪容得儿女私情去动摇他稳固河山的野心?我几斤几两我自然清楚,那五万年的倾心相待你尚不曾动过娶我的心思,何况五万年后呢!如今你说这话,不过是想利用我喜欢你这事来挽回你。当真可笑!” 我的心猛然一沉,仿佛受到了轰炸,那时,颜儿便想起了一切。我在她面前说的话,都是谎言。 “你近日来,就是为了和我说离别么?”我声音颤抖不已,红了眼眶,眼泪也落下来。 颜儿低下头去,别过脸去,伸手捂住口,尽力不哭出声,她说道:“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我记得接下来我说的话,那是我心里最深的伤之一,我对她最大的猜忌。 “是为了谁?你是不是已经……你告诉我,三十三重天宫上的夕墨神尊和你的大师兄顾墨云,谁在你心里更重要!抑或,你到底爱谁!” “白兰,你心里依然认定我爱的是顾墨云,又何必多问呢?逍遥魔尊顾墨云,夕墨神尊顾墨云,不都是叫顾墨云?我喜欢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在你心里,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喜欢的是你的敌对,不管是谁。” 是这么一段话,伤透了我的心。也绝了我对她最后的温柔,从那以后,我的惶恐都来源于顾墨云这个噩梦。我无时无刻不派人盯着颜儿,我害怕她阵前倒戈,真的为顾墨云所用。 梦魇走过来,啐了我一口,骂道:“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 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东西。 一阵风吹来,大有山雨飘摇之势。楼台轩榭,我与她会面,通知她,不日,进军千秋谷。 她手中的杯盏掉落,满眼震惊,却又迅速将这情绪隐藏起来。我知道,她对千霏上心了。所以,我也对千霏起了杀心。 画面一转,回到了无忧宫。 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千秋谷,饶他们不死。千秋谷若再犯,她提头来见。 我让她滚,却满口答应她,放过千秋六魔,她半信半疑出去了。我转眼便掀翻了桌子,嘶吼道,千秋六魔,杀!无赦! “她天真的以为,为你平天下,便可以功成身退。岂知你本就是人面兽心!背地里千方百计拆她的台,伤她最在意之人!”梦魇对着我就是一顿吼,我无言以对。 千秋谷灭了,她从神界偷来冰棺和回魂铃,终日守在穆九峰病室,表情呆滞,满目神伤。 我去探望她,说道,节哀顺变。 “白兰,你这句节哀顺变是不是太过轻巧了!”颜儿心里对我都是怨恨。 随后她手里的匕首扎入我心口,我望见她眼里都是恨意,恨不能杀了我。 “啊——疼——呃——”一阵呼吸急促的声音传来,画面变成了昏暗的灯光下,寒毒发作的她在地上打滚。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心里的声音传来:“白兰,若你不是魔帝,我是否便能对你痛下杀手?你为何要如此狠毒,让我的千霏魂飞魄散。而你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难道她不是你的臣民?你拼尽一生要护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下和苍生!” 我的泪再次滑落,我的眉头不自然的皱着,不肯舒展。连我自己,都无法面对我那颗冠冕堂皇的丑陋的心。 “你为君,我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水暮颜,你又能如何?”邑闲阜的身影出现。 那是浮屠山,颜儿放走了白子佳,邑闲阜追上去,与她对峙。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白兰,再也不是我的君!愚忠,我做不到!”颜儿红着眼嘶吼。 我感受得到她内心的崩溃,她对我失望至极。 “依你看,主上是不是动了谋反之心?” “魔帝待她还算有几分情面,想来,她不会做得那么绝。” “哎,这说不好啊,千谷主与主上的交情至深,魔帝这可是杀人妻的过失啊!自千谷主死后,她何曾真心笑过?” “那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 “迟早要闹翻脸,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推主上称帝,反正现在天下各处都是赤血楼的人。这天下,早该是我们的了!” “那魔帝如何处理?” “杀了!” “好,我去安排。” 我看着画面里,松藏隐和疾如风在龙渊府门前,说这话,对我起了杀心。此时,天下的确尽在颜儿手里。 狂风卷着枯叶飞过,画面转到了浮屠山,颜儿靠在石头下,弱水就在她身后。 我穿着黑色斗篷,参星斗趁着众人不注意,将我挟持。 颜儿劝不动参星斗,心里悲哀,眼眸痛苦,我听见她心里说道:“乱臣贼子,呵,我终究是坐实了这罪名。水暮颜啊水暮颜,你也是时候死了,否则,不知道要带坏多少人。这天下人眼里,还真是没有白兰半分了!” 随后便是颜儿怒了,狠狠一掌打向参星斗,泪落下来。 参星斗不知错,流泪劝她:“主上,夺位吧!” 颜儿附耳过去:“参星斗,不要谋反,这天下的王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兰。回去告诉松藏隐,一日为魔将,终生效忠魔界,虽死不悔!” 我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只觉得心口窒息一般疼,无数懊悔涌上心头,我的泪落得急促,湿了衣襟。 第132章 番外十七 白兰 雪寂殿上。 她望着洛神帝,惨淡一笑:“这最后一程,竟是你陪我走。抱歉,我做的孽,却要带上你一起承担。” 洛神帝温柔眉目,靠在她肩头,轻声道:“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只想陪着你,做什么都好。” 颜儿望着那玉玺,笑了笑,轻声道:“他不敢斩杀之人,我来。他不敢背负之罪名,我来背。他不敢决定之事,我来决定!万人唾弃又如何?自损八百又如何?奸党逆臣不除,国一日不安!” 梦魇也忍不住落泪了,她苦笑着看着我,眼里满是悲哀:“白兰,亏你是个男人,却不如她一个女人果决!你这天下,竟要她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来替你守!你便是这世间最沽名钓誉之人!什么明君,什么逆臣,世人都瞎了眼!” 梦魇骂得很准确,我无言以对,只顾着苦笑,只顾着心疼。 夺位登基,我以为她是为了千霏,为了掌控天下。我虽然觉得她那颗心仍旧向着我,可我却也是觉得,她不会杀我罢了。 我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来告诉我,这江山,我还你。 我以为她已经乱了这江山,却原来,她已是拼尽全力去维护这江山。 忽然出现了顾墨云的身影,还有言秋神帝的。一片白色的剑兰飘来芬芳,阳光明媚。桌上的四个人却俨然一副肃穆的表情。 “顾夕墨走了这么久了,顾墨云心里的恨可消了?” “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我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平,被顾墨云欺负,被白兰压制,被许多人困住,就因为我是枭魔!就因为我这一身妖力!就因为顾墨云当初散播谣言,说我枭魔可以帮魔界力挽狂澜!” “你们看看,到头来,我又有什么?我这一生机关算尽,总想着两全,最后却一败涂地,而今我众叛亲离,人人得而诛之,难道我要将错归咎于谁?我所走的每一步,当初不都是觉得是最好的选择?谁不是这样呢?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走的每一步都是最好的,可到了最后,才知道过程的对错。” “我的千霏归来时,什么哦度没了。我的洛神为我倾其所有,而今下落不明。千霏归来,白兰只想着除掉她,或者归顺于白兰。因为我水暮颜还有点本事,与你们有点情分,所以你们对我三分让度,可她们呢?你们赶尽杀绝,毫无手软,不就是因为彼此是陌生人,是对手么?呵!” 我捂住耳朵,哭喊着:“梦魇停下来!停下来!”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可我的阿颜死了!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自己看看,你对她都做了什么!”梦魇情绪失控,冲过去拎起白兰的衣领,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白兰,我今日来,便是要让你至亲之人看清楚你这丑陋的面目!你这帝王究竟有多不堪!”梦魇做法,幻境迅速跳转,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龙渊府。 她布局好了一切,来到龙渊府与我说道:“心头还恨我么?” 那一刹,我也想问她同样的问题:“这话不该是我问你的么?”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 “你继续做下去不好么?” “我累了,还是换你来,我偷走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脸皮太厚了终究不好。” “那你想怎么死?” “万箭穿心吧,这样比较好,免得那些个乱臣贼子一个个有恃无恐,吓吓他们也好。” “你能活着么?” “醒醒,日晒三竿了,别做梦了。” 我听着熟悉的话,看着熟悉的场面,整个人终于哭出声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魔帝……”薇儿跪在我身旁,揽我入怀。 她明白我的痛,到了最后关头,我才确信,颜儿从未真正背叛过我。 嘶嚯——嘶嚯—— 马蹄声乱入耳,我抬眸望去,是浮屠山,我带头围剿颜儿,诛杀逆臣。 她于巨石上,一脸悲戚,望着我。巨石下,我不敢多言,我害怕一发声,便是颤抖。 她那双伤情眉目望着我,心里的声音说道:“白兰,你我君臣情分断绝于此。这一生,我们终于是两不相欠了。巨痕,一日为魔将,终生效忠魔界,虽死不悔!我做到了。” “师妹!” 顾墨云痛苦惶恐的声音险些震碎我耳膜,颜儿终究香消玉殒,化为无数红色光点。 “恭迎吾皇回归帝位!”“罪臣已除!天佑我魔界!天佑吾皇!” 群臣跪在我脚下,我却只觉得他们像极了一张巨网,将我整个人都抓得死死的。 曾经被我视为生命的皇权,忽然间变成了监狱,我却再也逃不出去。终生监禁于此,高墙宫海,孤家寡人,不过如是。 “颜儿……颜儿……”我的心痛得滴血,我快要窒息,心口闷得很,仿佛一口气上不来,我便会死。 梦魇蹲在我身旁,狠狠皱眉:“红鸾玉,还给我!” 我落下泪来,绝望的从脖子上取下来那拼凑成一对的红鸾玉,梦魇一把抢过去,对我冷笑:“哼,这东西,永远不属于你!” “白兰,这世间待她最狠毒之人,从来就不是顾墨云,而是你。”梦魇眸中满是怨恨,悲哀,又无奈。 我仿佛看见了颜儿站在我面前,对我说,白兰,我这一世从未后悔过,除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认识你!第二件事,信了你的鬼话没有去救千霏! 梦魇化为一道光匆忙离去,我躺在冰凉的地上,泪流满面,笑得悲哀。 “父尊……”白曦的声音颤抖着,我睁开眼望向他,他也泪流满面。 “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侍。父尊,师父忠于你一世,必然是因为敬你是个明君,你勿要太伤怀。” 白曦扶我起来,安慰着我。 我悲凉一笑,望着那远山雾蒙蒙,清寒入心,苦涩于喉间:“她忠的是巨痕灌输给她的上将之忠,她忠的是这天下,是千秋功业,是万方生计,而不是我。” 薇儿扑进我怀里,连声安慰:“都过去了,不要太计较。九泉下她若有知,必然不安。” 我闭上双眼,缓步回宫,一路上,佝偻着身子,疲惫不堪。红透的双眼灌进来风,生疼。 我满脑子都是颜儿,都是她那些话,都是过往。我们这一生,究竟是谁羁绊了谁?究竟是谁,害了谁? 我已记不清这一世我们有过多少次争吵,我也已经记不得她曾与我多少次唇枪舌剑,我甚至已经忘了她曾有多少次扬言要背叛我。 仿佛,一切像是幻梦。她说她的,却又另做一套。那些话,像是孩子气,又像是认真的。她像是在认真,又像是在演戏。 她的演技一直很好,否则,如何做到自欺欺人。 我一直笑她活在梦境里不肯出来,这世间怎么会有真情长久,她笑我可悲,宁愿孤注一掷。我以为她一定会被这冰冷的世界伤得体无完肤,最后心灰意冷。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安慰她,告诉她,我们都是活在黑暗里的人。那所谓的温暖光明,从来便只是镜花水月。 事实上,她却是那活在黑暗里仍旧不忘记寻找光明之人。 到最后,遍体鳞伤的她得到了光明,而我这个井底之蛙,只能仰望她的幸福和光芒。甚至是嫉妒。 世人是如此,我亦是如此,我也不过凡夫一个。 这世上,终究是容不得她,世人妒她,天道妒她。 我一直便想要知道颜儿对我到底有几分背叛,如今梦魇给我看了这许多幻境,我方知我与她之间有多少心酸。 只可惜,我再也没了机会与她说抱歉,我们之间,唯余遗憾。在时光的长河里,我看不真切她的心,她看不真切我的意。于是,我们仅能凭着对对方的信任,来行事。 我在想,她是否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我的立场,都要考虑她带来的后果,都要考虑她是否能承担这样的后果。她活得这样小心翼翼,只为独立起来。 她是从我娶薇儿的那一刻便知道,从此以后,只能靠她自己么? 我忽然想起来,她曾对我说的一句话,她说,白兰,你看,奇雨薇再如何也终究入了你的心不是?爱一个人,往往是从称呼改变的。 呵,是。 所以,她不爱我,也是从称呼上改变的。 她以往叫我白兰,语气调皮温暖,此后唤我白兰,语气生疏冷漠。我与她,注定如此收场。 我为君,却未曾做到十分信任我的臣。我为友,却未曾做到十分忠诚我的友。我为故人,却未曾做到同她一般念旧。 我一直以为,她娇纵蛮横,恃才放旷,就连她与八荒诸神拼死一战后归来。我也以为她对我是那般高傲,心里便一直存了芥蒂。是我心胸狭隘,所以便毁了我们的情分。 秋风萧瑟,将我的心凌迟着,过往皆如刀剑,扎透我的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我方能彻底体会。 我已经说不清她于我而言是什么,这世间真少了她,我竟如此落寞,痛苦。 回想过往,我仍旧忍不住落泪,她曾深爱我,爱了五万年,却被我亲手毁了。 或许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懂了她那句:我爱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洛神帝。 呵,亏我以前还嘲讽她丧心病狂,我曾一度自负的以为她是因为被我伤了心,被顾墨云伤了心,所以爱上了一个女人。 仔细想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背叛过她,没有离开过她,始终如一的,也便只有洛神帝。 战败那日,她听闻洛神帝魂飞魄散,满头青丝成白发。情到深处,不过如此。 常有人说,这魔界天下,本就是男人的天下。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承认,这本就是谬论。这天下,该是强者的天下,所谓强者,当如颜儿。 我回到雪寂殿,看着她亲手题上去的三字,心里竟一阵寒意。 雪寂殿,大雪纷飞已停,千山雪寂,不过一场梦境一场空。颜儿,你这一生,竟也是一场空。 我走进去,抚摸案牍,坐在她曾坐下的位置,偏头看向大殿之外,星星点点的雪花竟然飘落。 落雪啦!快看! 大殿外,宫女欣喜于天降白雪,那清脆如铃的声音让我恍惚,闭上眼,我仿佛看到了一袭红衣立于我面前。她望着天降白雪,对我大笑,白兰!你看!下雪啦! 第133章 番外十八 梦魇 霜雪宫。 我回到这里,小心翼翼的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箱子。精致的花纹印在盒面上,灯光下,盒面有些光滑。 我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我低头凝视手里的盒子,哀怨的叹息一声,而后转身坐在桌边。 借着明亮的灯光,我轻轻的打开盒子,一件鲜红的衣服出现在我眼前。 我伸手抚上去,叹息一声,眼神伴着摇曳的灯火变得有些恍惚,一声声细微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我不由得侧耳倾听。 “脱下来!这嫁衣不是给你的!” “千霏的魂魄此时与我一体两魄。我穿上这嫁衣怎么不合适了?我穿不是等于千霏穿上么!” “诡辩!” “呵!有本事便从我手中抢去!” 初见那一刻又浮现于眼前,我唇角弯弯,笑得温柔,仿佛那一刻只是昨日。 那一头白发眼神倔强之人,褪去了鲜衣怒马的天真,换上厚重暗黑的神态,不过一念之间,便成了这世间最放肆之人。 水暮颜将我压在心头数万年,我见惯了她嚣张跋扈的心态,也见惯了她风流不羁的面具,早已经习惯她一到夜里便伤春悲秋的性子。 她像是一个戏子,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起初,我只是怨恨她将我封在心里数万年,我憋屈。当我看到她被情所困,几次三番违背心意做事,愚忠于白兰。我气不过,世人如此?还是她一个人如此? 我在她心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思姬雅,她对思姬雅日思夜想,总觉得这段友情是被思姬雅辜负了。 我那时候便想笑她,哪一段友情可以天长地久的?爱情才可如此!但凡一段友情达到天长地久了,便成了爱情。 可水暮颜打死不承认。 所以她便委屈了自己七千年,做了七千年的孽。她以为这世间女子皆无情,因此,专门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例子便是赤月和浮长姬。 浮长姬不过一个亡命之徒,一生刀山血海,本就没有什么温暖可言。至于爱情,像她那样卑贱的出生,似乎天生便不该有一个好运气遇到真爱。 当水暮颜将她救回来时,百般呵护,悉心照料。以至于浮长姬都怀疑水暮颜对她是居心不良,可两个女人,能有什么居心不良呢? 浮长姬慢慢的知道她的事,知道思姬雅的事。一段友情能够守这么久?浮长姬也觉得不可思议。 水暮颜为浮长姬建立良缘山,取名良缘山,一切都像是被刻意安排的,于是浮长姬便想要被水暮颜一直宠着。 既然思姬雅是神,那为何浮长姬不能取而代之? 这世上,公认的便是,不两立,于是,浮长姬自以为稳操胜券。 兴许是浮长姬以为迷惑女人与迷惑男人是一样的,所以她有一段时间刻意接近水暮颜,并发生了肢体接触。水暮颜并未排斥她,也未曾教训她,只是温柔的说道,长姬,我不喜欢女人。 浮长姬双眸睁大,满眼不可思议,她问水暮颜,不是爱情?那你为何对女人这般好? 水暮颜只说道,女孩子可爱,再者,我不心疼女人,难不成要去心疼男人? 不知道这是什么浑说,可浮长姬信了,虽说找不出这句话的毛病,可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时日一久,浮长姬更是得寸进尺,她时常卧倒在水暮颜怀里,百般调戏。水暮颜任由她调戏,只当是情趣。 浮长姬得意忘形,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她说,暮颜,你这心里,我究竟占哪一个位置?思姬雅,又占哪一个位置? 水暮颜脸色渐渐冷下来,提起思姬雅,就仿佛踩到了她的尾巴,她那颗病态的心一下子便炸开了。 浮长姬又问,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代替思姬雅?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打在浮长姬脸上,随后浮长姬整个人滚落在地上,满是震惊。 水暮颜像是个疯子,她浑身都是渣男气息的对浮长姬说道,永远不要奢望有这么一天,别在我面前提起这种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别怪我无情。 浮长姬不明白,同样是女人,为何水暮颜对思姬雅那般偏宠,怎么她便不行了? 连我也不明白,为何水暮颜要那般待她,思姬雅在她心里的位置,真是不可替代? 七千年一晃而过,水暮颜那颗心从满怀希望的等待变成了满是绝望的放弃。她终于不肯再等思姬雅,这份友情终于潦草告终。 思姬雅对她说,心里最重要之人,永远不会是她。 水暮颜说不出再见,她仿佛失了声,讲不出心里的痛。大概从那一刻起,她的心也终于知道倦了。 水暮颜背着思姬雅痛苦,像是被抢走玩具的孩子,哭得惊天动地。 我都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我盯着她那颗心看了几千年,除了看出她喜欢思姬雅那性子,感动于思姬雅七千年前对她的好,我再看不出别的。 当我还是一个未成形的妖物时,我便听闻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知水暮颜对思姬雅,是否也是如此? 我以为水暮颜会一直冷漠下去,她主动选择离开思姬雅后,整个人冷若冰山。对女孩子愈加宠爱无度,可那颗心却是将原本该属于思姬雅一个人的好,分成了无数份,温暖了那些亡命之徒。 倘若亡命之徒禁不起她这样的欺骗,那赤月呢?那个司战天宫的五大宫主之一,比思姬雅还要早便认识了水暮颜。 她见证了水暮颜对思姬雅的用心与真心,她本以为一切都像瞿灭所说,不两立。可水暮颜几次三番冒着危险去找思姬雅,说她为思姬雅神魂颠倒亦不为过。 这份真心赤月看在眼里,她怎肯相信不两立? 她作为卧底,探入魔界,伪装成亡命之徒被水暮颜收在麾下。水暮颜待她好,虽不如思姬雅那般好,她却也知足。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想要替代思姬雅,于是,她尽心尽力为水暮颜做事,以为如此便可获得更多。殊不知,一切事与愿违。 某日,赤月的身份被戳穿,水暮颜大怒,却并未当众挑穿赤月是神界之人的身份。只是,水暮颜废了她的帝后之位,还将她重伤,赶出了赤血楼。 一切来得太突然,赤月不知自己哪个环节错了,可一切本没有错,错就错在不两立。可水暮颜没有告诉她。 我笑了,原来,水暮颜的不两立,只针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一个赤月,犯不着让她背上这勾结神界的罪名。 人心为何?我不知道,我只见过水暮颜的心,变幻无常,极度偏执,狂傲不羁,又会被情所困,悲哀不已。 世人皆是如此么? 水暮颜赤血楼中人成千上万,她都以相同的手法欺骗,以同样的手法笼络人心。可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谁都看得出来,就好像这本就是明面上的事。 天道无情,魔界无爱,这像是一个永恒的定律。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掀起了我内心对人性的好奇。 那个长相温柔,声音柔弱又俏皮的白子佳。她三言两语便让水暮颜无奈投降,轻而易举便让水暮颜牵肠挂肚。 无数个夜里,水暮颜心心念念了这人,连思姬雅都变成了过往。原来,人是可以被代替的,只是,需要时间。 我轻笑着水暮颜的感情,或许,世间的情就是这般,情浓时,山盟海誓,此生非君不嫁。遇到下一个人时,旧情人便成了过往,一文不值。 昏黄的高山上,水暮颜时常仰望那天空,望眼欲穿。她想看到思姬雅的脸,想问问她,我要喜欢别人去了,这份好,你终究不要么? 友情罢了,水暮颜竟也舍不得与他人共享。那个冷馨,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赢得了思姬雅的心,水暮颜的自尊和骄傲被挫败,粉碎。 她落泪,苦笑,不两立,所以,思姬雅与她终究有距离。而她,也终于一点点承认过往里那些寒冷,都是来源于爱而不得。 水暮颜心里寂寞如雪,所以她爱上了温暖,眷念了温暖,更奢望有一个人能陪她天长地久。或许这个人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女人,就看谁先到来。 她遇到了顾墨云,却不敢奢望,因为他们是敌对。她遇到了白兰,爱得遍体鳞伤,她终于懂得何为门当户对。她身旁有个洛神帝,可她早害怕了人心的报复,她曾推洛神帝下深渊,她自己用惯了的招数,有几分真心几分假,她再清楚不过。 我笑她太具有人的劣根性,她可以接受自己愚弄他人感情,只为达成一个目的,不论是否伤了他人的心。可她却无法接受那个猎物变成自己。这场游戏,她永远想做猎人。 她的心终究沦陷于洛神帝的百般宠溺和霸道,这个女人拥有着顾墨云的霸道和残忍,又拥有白兰的温柔和沉稳。倘若是个男人,对她如此长情,只怕她早就动心了。 她还沉浸在与白子佳纯洁的友情里,洛神帝的爱情突然降临,让她混乱了爱情与友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执着的是什么。 白子佳看在眼里,她生活的风城本就是风花雪月之地,而水暮颜在她眼里,却是一个纯洁之人,连初遇调戏水暮颜都被水暮颜险些打死。这样一个性格激烈之人,怎么会轻易移情别恋? 当白子佳见到了顾墨云后,她确信,水暮颜便是这场惊天动地的布局中一个最重要的棋子。顾墨云要白子佳靠近水暮颜,骗取水暮颜的真心。 白子佳阳奉阴违,她不敢亵渎了她们的友情,水暮颜对她一片真心,她不敢轻易辜负。那个上古妖魔,与她有这样的缘分,她更不忍轻易辜负。 她看到了水暮颜深不见底的寂寞和孤寂,她看到了水暮颜极端的占有欲和霸道,而她白子佳,更是看到了水暮颜那颗风流的心。仿佛,白子佳也不过一个被水暮颜设计的人,也不过一个小白鼠。 白子佳感到悲哀,感到卑微,感到畏惧。她选择落荒而逃,水暮颜却穷追不舍。 白子佳背对着水暮颜的脸哭得绝望,无情的话语像是利刃毒箭,穿透水暮颜的心,一次次将水暮颜凌迟。 第134章 番外十九 梦魇 我看不懂她们的感情,水暮颜追求的是长情,是烈火如歌一般的感情。白子佳这不温不火,细水长流的,水暮颜怎么受得了? 白子佳的委婉,退缩,像是毒蛇一般吞噬着水暮颜的耐心和真心。白兰不断施压,洛神帝不断拉拢,最终,水暮颜的防线全数被攻破。 她满心欢喜与洛神帝赌了一把,她绝望伤心的离开了白子佳,她以为,白子佳也终究会成为过往。就像思姬雅一样,终究成为过往。可这一次,成了例外。 洛神帝如她害怕的那般,一切只是报复,她以为她们之间的爱可以扫除之前所有的怨恨。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可洛神帝身边还有一个洛雪儿柔情似水,她便优柔寡断。 这犹豫的当儿,让水暮颜一次次重温那些被无情抛弃的过往,让她的心被寒冰冰封。 巨痕曾告诉她,不要拥有太多的情,最终害人害己。 她以往不信,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她与白子佳,一别两宽。她与洛神帝,恩断义绝。她与顾墨云,互相防备。她与白兰,心生芥蒂。 她终于又是孤家寡人了,一群人,像是匆忙上台,与她乱哄哄唱一出戏,罢了,便又匆忙散场。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水暮颜的戏,荒唐可笑! 连我也忍不住笑她,她那究竟是一颗什么心?轻易便被人蒙蔽,轻易便被骗取了真心,又轻易放弃了一段自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感情。 或许,解释一切的道理便是,年少轻狂,总是轻易辜负那些真心。 千霏,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我感受不到水暮颜对她炽热的执着,从一开始,水暮颜便处处小心,对千霏不敢轻敌。 两个人都是杀手,像是站在棋盘上,小心翼翼博弈着。 水暮颜不愿意为这场博弈注入感情,却无意识的被千霏拉拢。这个冰山美人,与她一般孤独成寂,又渴望着长情。 水暮颜仅凭着直觉,认为千霏是这样,她不敢确信。一如乱世引所言,水暮颜对千霏并不了解,水暮颜爱的,无非是她心里自以为是对千霏的刻画。 大抵,水暮颜也心知肚明。所以,她害怕自己再次看走眼,害怕自己又被伤害。 千霏骂她,病急乱投医。而她终于承认,这个极度理智的千霏,入木三分将这个贪婪无度的水暮颜刻画了,又揭穿水暮颜的幻梦。 或许水暮颜之前会很排斥这样现实的人,可经历了洛神帝的背叛,经历了白子佳的退缩,经历了白兰的利用,经历了顾墨云的冷漠。 水暮颜已经不敢奢求完美,她也终于懂得,心里的那个影子,终是个影子罢了。真正的天长地久,应当是认真的对待每一份感情,并且遇到问题解决,如此细心呵护经营,方得始终。 她知道千霏心里一片空白,而她自己千疮百孔,可水暮颜愿意重新来过。她知道,倘若一个人永远停留在过去,则永远无法前进,将无法再获得幸福。 就像洛神帝,一直活在过往的阴影里。一如白子佳,惶惶不敢向前。她受够了,也不愿意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她抛下所有人,选了千霏。 我在她心里笑她,她又一次骗了千霏。千霏不知水暮颜心里是这番打算,或许,千霏知道,可她们情愿进行这场赌博。像是在与上天和人性作斗争,而我也好奇,她们是否会败? 倘若一切可以押赌注,我赌水暮颜完败!我要押上所有! 这个花心大萝卜,幼稚的以为世间有天长地久,又亲手一次次打破梦境的人。向来无情,从来无意。 可这一次,我输了。 千霏死后,水暮颜每一天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是千霏对她莞尔一笑,却笑她负尽真心。水暮颜总是无法挽回一切,最后只能一次次看着千霏消失在梦中。 梦境和现实,或许是分不清的。就像水暮颜分不清千霏的尸骨究竟还在不在。 她委曲求全到最后,被逼上绝路,与白兰反目,被打入浮屠山地牢。白兰让她反思,我笑她愚昧,世人都不待见她,她却还固守着原来的情分。 我怂恿她,谋反,为所欲为,将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那一刻,我只觉得她的退让都是毫无意义,我也竟有几分心疼千霏的死。那个无辜的人,因为水暮颜受到牵连,现在水暮颜却为了所谓的大局,进退两难。 逃出大狱的那一日,她心性彻底变了。可也就是她逃出大狱时,千霏尸骨无存,一场大火,将她所有的善良化为灰烬。 水暮颜腥红着眼,她问苍天,为何世人连让千霏复活的机会都不给,为何将她所有的希望都掐灭。这世界如此的冰冷,没有人会在意千霏的死,没有人会在意水暮颜的感受。 节哀顺变,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太过于轻巧? 可水暮颜身子已经江河日下,她还能如何?我料想她再无机会反抗,再无机会扭转局势。 我见她跪倒在地上,整个人疯魔。后期甚至还以为那冰棺中躺着千霏,可她又似乎有清醒的时候。比如,她还知道千霏已经死了,而她,要策反落九霜。 大抵她太过于颓废,连赤血楼的生死也不顾了,所有人都只觉得她废了,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机会。正是如此,顾墨云急着拉她回神界,白兰逼着她重返无忧宫。 她就算是废人一个,也是一枚棋子。而这些下棋之人,不愿意放过她。 大概是如此,所以她选择毁了整个魔界。不动声色的,毁了所有人。千霏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什么正义,什么道义,什么正邪,通通见鬼去! 我欣喜于她终于明白这些道理,却没想到,她竟然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水暮颜竟然为了千霏甘愿将所有人拉下水,甘愿埋葬自己的爱情,甘愿将自己打入无边地狱! 我震惊于她的举动,她疯了么?不过一个千霏,不过一场赌局,她何以至于拼尽所有?这个疯子! 当冰灯出现时,她将我封印进去,随后,大量魂魄一道进入这冰灯。 当我看见越来越多的魂魄挤进来时,我才知道水暮颜疯得有多厉害!她怕是要用整个魔界来为千霏陪葬!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不在她心里,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猜不到这个神经病要做什么。 我竟然有那么一丝,担心她。仿佛她是我的故友,可我们是哪门子的故友?从来都只是敌人罢了。 她请姑苏堙华催动梦魇冰灯时,她再次踏入幻境,而我再次看到她。 疲惫不堪的双眼,悲哀脆弱的心,一触即发的奔溃。她像一个穷途末路之人,固守着最后的绝望,自欺欺人的用作希望。 当我看到她依旧对千霏万般执着时,我的心都是颤抖的。这份情,真可以天长地久? 可当我看到她的幻境中出现落九霜后,我又笑了,这个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个与千霏七分相似的面孔,终究入了她的心。不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真心,落九霜成了她的软肋,成了我嘲笑她最直接的证据。 世间的长久,究竟为何?不过是遇到下一个人之间的那段时间罢了。 我忽然又想起一句话,生前夫妻恩爱,夫死又随人去了。 大抵,这便是人之常情。他们都在寻找一个能温暖自己那颗心的人,而非真正要天长地久。所谓山盟海誓,不过一个用来掩盖他们这无尽贪欲的冠冕堂皇之言。 我以为她可以和落九霜天长地久,可她却是用落九霜来骗人骗己!这个小贱人!疯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对落九霜是真心的,便都以为她心里的恨迟早会消,可她就那么突然的,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她娶了落九霜,却不肯碰她。挑拨落九霜与白兰的关系,又用落九霜来刺激洛神帝,将洛神帝牢牢控制在手里。她的一切举动都刺激着白子佳,又借住白子佳让白兰对她忌惮。一转眼,她放走了顾墨云,彻底乱了白兰的天下。 白兰疯了,他断定,水暮颜也疯了! 故人,君臣,恋人,终于毁于一旦。 而水暮颜也终于用自己的方式让所有人受到惩罚,她的千霏,死了,别人,也别想好过! 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这场乱七八糟的戏,落幕了。却不想天意弄人,千霏竟然被水暮颜的执念重新聚魂,死而复生。 我抓住这个机会,我也回来了,我想要看看水暮颜这个笑话,究竟能可笑到何种地步。 爱一个人或许很容易,恨一个人也或许很容易,可倘若让人回到过去,甘愿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这是何等难事?可我,偏生要给水暮颜出这样一个难题! 一体两魄,水暮颜选择让我入了落九霜的身体。我何尝不知道她的用意,千霏终于自由了,而落九霜这个身份,我梦魇的能力,都为她所用。 可我不甘心,既然她要如此无耻,那便怪不得我加重筹码!我要毁了她所有的安宁!让她看清自己有多可笑!让她看清楚这虚伪的感情! 我笑着扑进她怀里,用这个与千霏七分相似的脸放肆,为所欲为。借用着落九霜的身份,让她投鼠忌器。 看到她不安生,我终于安心了。水暮颜,你也有今天!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而将我打醒的人,竟然也是水暮颜。 千霏难过了,水暮颜反手就是一巴掌,我捂着脸,委屈,却不敢与她斗。 我跑回房间,一脸怨气,这贱人却冲过来非礼我。那一日,倘若我没有给她一巴掌,是否,她便与我发生了什么? 她变得这般无耻,是为了千霏?还是为了她自己?我看不清楚。 可当她真正为了千霏伤害到我时,我方知这颗心有多难过,有多绝望。 原来,那些被她伤害的人,心竟然这么痛。 第135章 番外二十 梦魇 我感到不甘心,为何我们要沦为猎物?她水暮颜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上苍要如此厚待她! 她越是维护千霏,我越是不舒服,我越是嫉妒,便越是唯恐天下不乱! 而她水暮颜也终于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她终于不再对我威逼利诱。改为劝导,改为温柔以待,改为真心拉拢我。 她带我看云海,为我取名为格格,为我闯万怨林。我这颗布满荆棘的心终于被磨平了所有的刺头,我后悔于之前对她的种种伤害。 她告诉我,世间情之一字,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告诉我,盛世魔族本无情,奈何此生梦太长。 她告诉我,她明白何为情,明白何为爱,明白何为友情,明白何为爱情,明白何为君臣,明白何为故友,明白这些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我不懂她为何偏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取千霏的贪欲,一颗充满仇恨的心,根本就是欲壑难填!一切的弥补都是徒劳! 可她却笑道,她不想让千霏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再受到任何的风雨,她无法看着自己爱了一世的千霏再次被不理解。这世间本都是虚妄,千霏执着于仇恨,是因为被剥夺了太多。她要替千霏都拿回来,即便到最后可能毫无意义。 她说,每个人对人生的看法态度都不同。顾墨云想要为顾夕墨报仇,不惜以魔界天下为陪葬品。白兰想要一统河山,甘愿以自己的感情为代价。洛神帝想要自己的执念,宁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白子佳想要不再被伤害,宁可永远退缩,畏葸不前。千霏想要夺回一切,宁愿被仇恨和贪欲蒙蔽双眼。而她自己,想要成全千霏的执念,情愿坠入魔道,一生悲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痛苦,她更希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满足自己所爱之人的贪欲。 她爱千霏,却非爱情。她们的爱情夭折于初期。她已经心里存了洛神帝,于是,她的心不肯让任何人进入。 连白子佳来告白,水暮颜都毁掉了那份记忆,她这般护着洛神帝,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遵从那颗心的本意? 爱一个人是会疲惫的,疲惫不堪便会放下,即便爱,也会放弃。白子佳便是水暮颜明白这个道理的最后一个例子。 洛神帝,终于成了她心里的无可替代。水暮颜情愿一世思念,也不愿意再让人替代洛神帝。或许是水暮颜终于也累了,不愿意再与另一个人从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开始。或许,是水暮颜终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世间的情,终是一句话难以言表。 在万怨林,千霏被巨痕掐住脖子,命悬一线,水暮颜选择杀了巨痕。 或许,执着一个人并没有错,霸道也没有错,可惜的是,付出的对象错了。就像巨痕不该这样对水暮颜,因为水暮颜心里最重要的是千霏。 水暮颜手中有还魂玉,她情愿让我用冰冷的龙骨重塑真身,也要逼我从落九霜身体里出来。 那一刹那,我想逃跑,却动也不动。我闭上双眸的刹那泪流,这个女人对我好狠毒,从前万般温情都化作无情。 可我却不愿走,仿佛,我在还她的债。 这副躯体,竟然成了我和她最后的羁绊。 问世间情为何物,大抵便是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落九霜魂飞魄散了,所以还魂玉也没有用,落九霜回不来了。这场没有告别的离别,终究击碎了水暮颜的心。 她做的孽,来不及偿还。她以为的权宜之计,毁了一个无辜的人。她犯下的罪,罪无可恕! 水暮颜崩溃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惊天动地。可一切无可挽回,就如时光,无法倒流。 那一刻,我想问她,水暮颜,你可后悔? 她落荒而逃,回来却撞见顾墨云与洛神帝把酒言欢,曾经那般敌对的人,握手言和。 水暮颜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或许没有她,所有人之间的仇恨早就烟消云散了。她的洛神,因为她这一世受尽凄苦。那个骄傲的顾墨云,因为她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水暮颜再次想起了千霏,死而复生,却过得悲戚。还有白兰,被她无情剥夺了一切,成为阶下囚。一朝天子落得如此下场。 水暮颜仰天叹息,她真是让天下大乱了。可她,悲哀,可笑,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命运像一个洪流,将她推动着,朝着深渊推进,势不可挡。 她如同被命运抛弃之人,恶贯满盈,罪无可恕,终于被天不容,最终选择了自杀。 她想着,自己死了便能挽回一切,又或者,她只是想结束这失控的一切。 她这一生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一生。于江河日下的颓势中,摧枯拉朽,戛然而止。 我看着她就死在我面前,她在巨石上为她的洛神哭泣,为她的命运痛苦,为她的罪恶忏悔。 可是水暮颜,你心里可曾为我而悔过?你说我是一面明镜,有我,你可知对错,辩得出是非,懂得正邪。 可我这镜子,也有感情。 我这一生中,爱过的第一人,是她。恨过的第一人,还是她。我却不知道我这份爱,究竟是有关风月,抑或无关风月。 我记得我从前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与我情意绵绵。她对我说,格格,我们,便是最相配的一对。我笑着骂她大猪蹄子,她回敬我以笑容。 我竟然也这般贪恋温暖,我是梦魇,竟也因情之一字,有了弱点。 水暮颜,她也爱我,可她却不敢公诸于众,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对我稍微偏袒些,对我稍微好些,借着拉拢我的名义,与我拥有些温情。 我曾认为她对我该是半分情意也无,可终究,她还是对我有情义。或许,她从来便只当我是个孩子心性,所以总是以一副大人姿态教导我。 我盯着那嫁衣,愣了愣,而后我换上嫁衣。走到铜镜旁,看着铜镜里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我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的心跳。 “之前是千霏的赝品,现在,是落九霜的赝品么?”我苦笑,而后摇摇头。 这话,有几分是我想要一个能够跟在她身边的理由呢? 有多少机会我可以走,可我还赖在那里,我并非想看水暮颜结局如何,也并非想与她争一长短。我只是,想要身边有这个人,想要参与进她的生活。 我想起自己的名字,别人唤我梦魇。我能轻易看透别人心里最深的害怕,可我心里最深的害怕谁来替我看穿?一个被人看不穿的人,有多寂寞? 我提起裙摆轻轻转了两圈,铜镜中,那张脸笑得悲戚。 我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但或许,我本来便没有模样。这副模样,成为我今后的模样。 而水暮颜,会成为我今后的记忆。 那八万里花海,会成为我记忆中,最模糊的她。 我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化为那八万里彼岸花海,落九霜曾游走于幻境中,一直为她守候。那时,她藏身于其中,落九霜路过时,她恨不能压低了身子,不被发现。 落九霜道,这么多花,哪一朵是你? 落九霜的痴情,我大抵是没有的。明知道不属于自己,我何必死守着不放? 我笑了笑,我这想法,与水暮颜是否如出一辙?她看不到结果,便会放开。而我曾认为她是风流成性,我也曾讽刺她滥情。 现在想来,情本就令人难以捉摸,结果二字,更是难以预见。而她,陷入情网,也不过凡人一个。也不过傻子一个。也不过痴人一个。 在这万丈红尘中行万里路,想要准确的找到最合适的另一半,犹如大海捞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 兜兜转转能方得始终之人,便是最幸运之人。莫不敢再奢望别的。 无水暮颜,无我梦魇。 而今,她真化为八万里花海,我不像落九霜一般,死守在那一片花海里。 只是,我也没忍住在那无人的花海里,诉说情衷。 我对她说,大猪蹄子,你可知,我这一世,都在为你而活。 这话,也是我后知后觉。 我于她而言,向来只是一面镜子,以映射她内心的孤寂和虚伪。可谁需要与一面镜子做伴呢?她更情愿于幻境中,与那永远不会到来的幸福作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世间不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窗外雷声大作,雨声也淅淅沥沥,我走到大殿外,望着那暗沉沉的天色。忍不住叹息,这么大的雨,将这别离渲染得格外悲戚。 我望着这霜雪宫,记忆里还残留着她与落九霜相拥而眠,一同排遣寂寞的画面。她那颗心,曾被落九霜温柔以待。是否,如今她温柔以待,便是还我的情? 我踏出门,另一只脚舍不得踏出去,仿佛,这一走,便与她再无瓜葛。便她踏出了她的人生,便踏出了她的心。 我嘴角上扬,眼眶落泪,耳畔又响起那句话:水暮颜,你的人生也加我一个! 呵……我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在黑夜里被寒冷拉长痕迹,如雾如幻,却短暂停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告辞。故人。我心里这么想着,一脚踏出了霜雪宫。 倘若水暮颜还能活着,倘若她还活着,她是否会在心里为我留一个位置?我算不算得上她的故人? 我低头望向青石板,想起了她的临安,那个悲凉又凄寒的临安。她这一生最不愿意面对又逃不掉的噩梦。 她闭口不谈的噩梦,是临安,可是,却只有我知道。 我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在这大殿,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我无家可归。 这天下之大,竟无我梦魇容身之处。是不是因为,这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了她。 我一直没敢告诉她,我之前做了一个梦,一个只有我和她的梦。 梦里,她牵着我的手,立在穆九峰的顶端,望着那天际苍茫,仿佛在想着什么。 我说,大猪蹄子,我冷。 她将我拥入怀,而后苍凉的声音对我说,梦魇,等一切结束了,我带你去看看临安。 我偏头靠在她怀里,望着远山缥缈,仿佛看见了她心里的临安,我轻声对她说,等一切结束了,你带我回家吧。 她愣了愣,嘴角浮起一抹笑,轻声回我,好,我带你回家。 “大猪蹄子,你说好的……带我回家呢。” 云端上掉落一滴泪,混在那清冷的雨中,砸在青石板上,又消失不见。一如梦魇,不过是场镜花水月。 世间有情,如雾如幻,世间有魔,如影随形,世间有人,七情六欲。情之一字,可生魔,人心所在,便是魔界。 第136章 番外二十一 白子佳 西域的雪山白雪皑皑,除了萧瑟便再无其他。极目远眺,除了雪白便只剩下了苍茫。那些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回廊流萤,仿佛一场大梦,全都埋葬在昨天。 我守在那天山,抬头望着那一座座雪白的顶峰,狂风吹来,满袖寒风,刺骨凌冽。可再也不会有她站在我身旁,握紧我那双凉透了的手哈气,对我笑道,我来给你暖暖。 我扯开嘴角笑了笑,想起一个重复了好多次的梦,梦里,水暮颜对我笑脸盈盈,她一步步邪魅笑着逼近我,问道,你爱不爱我?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如今再也不会有她问我,你爱不爱我? 当我受封西域妖王时,我便知道,她与我终究是陌路了。不知她是为了成全我还是为了成全枫叶雪,这西域,被洛神帝守护了数万年,竟然一夜之间便划给了我。 现在,洛神帝没了,她也没了。 听人说,在浮屠山上,她一直在哭,身穿鲜红嫁衣,守着那蜿蜒延绵的八万里忘川河。她嘴里一直念着,洛神,我的洛神。 我再一次感到深不见底的绝望,她的全世界被洛神帝占据,而我们都成了陌路。 我又想起枫叶雪的话,他说,师父,喜欢便去表白,不要再错过了。可这一次,是水暮颜不要我了,她没有冲动,没有愧疚于谁,她的的确确爱上了洛神帝。那个于春日里送给她暖阳的人,又或者,于冬日里仍旧将唯一的阳光送去给她的人。 我这一生,终究比不过洛神帝。 西域天山初遇洛神帝,那样一个极品美人,冰山一样的性子,竟然对水暮颜那般好。我看得到洛神帝眼里的霸道和占有欲。第一次见面,我便看见洛神帝将她压在身下,抱在怀里。 我的心刹那间天崩地裂,这段纯真的感情还在起步阶段便被人横刀夺爱,上天对我如此不公? 或许她永远不会懂得我的自卑,她不会知道我卑微的性格有多胆怯,她永远体会不到我对她爱而不得的痛苦。我曾将自己封锁于旧事故梦中,不愿意醒来。 我宁愿自欺欺人,活在那个还有她对我笑脸盈盈的世界。那个不会有洛神帝,不会有顾墨云,不会有白兰的旧梦里。她还是那个孤身一人的水暮颜,而我还是浅笑王爷白子佳。 人常说,失去时才知道后悔,回不去时才知道珍惜。 易雪尘死后,我整颗心已经凉透了,即便我最爱的人不是易雪尘,可我怎能不动容?易雪尘,易公主,都因我而死。 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根刺,是易公主。而我与她的生疏,便是从那个小我几岁的易公主开始的。 犹记得那年初夏,她与我相识三天,山盟海誓,我们都对天长地久信以为真。即便我知道天长地久或许只是一个殷殷期盼,可我与她,同样相信着。 我有个师妹,叫白子瑾,我本是桃离隐门派中白子衿的首徒,却因为一个白子瑾,失去了原本属于我的所有宠爱。 我的师父白子衿将原本属于我的掌门之位传给了白子瑾,整个桃离隐中人都拿我当笑话。白子衿后来不要我了,也是因为白子瑾那小可怜,三言两语便将我原本的地位取而代之。 一个师门,虽是凭着大家的兴趣爱好,凭着心里共同的美好夙愿,连在一起。说来也是缘分,可这缘分,实在浅薄得可怜。以至于后期混乱不堪,更是树倒猢狲散。 白子衿将我冷落在一旁,我这个大徒弟成为笑话后,白子瑾千方百计来安慰我。我何尝不知道她那小心思,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我怯弱,我不想撕破脸,我以为,只要顺着她,一切便可安好。 于是,她得寸进尺,她对我说,她想拜易公主为师。那个本叫易大师的男人,小我三岁,却通身成熟冷漠的气息,与顾墨云同属一类。 因为师门的事情,易大师对我照顾有加,我常常失眠到半夜,而他强打着精神陪我到半夜。即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他也能一直陪着我。 但凡有人嗤笑我,他一定会为我出头。仿佛一个极好的玩伴一般,可我们之间又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温暖和默契。 大抵,年少的爱情都是那般轻巧,只需要一个温暖的陪伴,便足矣。 他八尺男儿,笑起来却异常柔美,我戏称他易公主。而他默认,并于人前承认。我与他的关系,不言而喻。 白子瑾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好都抢走一般,她哭着吵着要拜易公主为师,企图随着时间的推移,像取代我在白子衿心里的地位一般,取代我在易公主心里的地位。 我想了想,说,好。 易公主百般不愿,我看着他眼里都是冷漠,满是嫌弃的看着白子瑾那贪婪又装乖巧的模样。 可我作死,我非要易公主收下白子瑾,他不肯。我威胁他,倘若不收下白子瑾,我与他便从此不相往来。 他的泪,刹那滑落。 大抵,他是知道我性子的,本就舍不得将他让出去。这一让,必然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可他也知道,我性子倔强,倘若不遂了我的心,我不肯罢休。 收下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徒儿,或许让他很是痛苦。 我假装微笑,送去祝福,我说,师妹,加油,你这师父很会疼人。 白子瑾人前人后,声长声短的叫他师父。声音何其甜美,何其温柔,何其情意绵绵。 可易公主始终不咸不淡,冷言冷语,甚至,不与她说话。白子瑾受了委屈,在我面前哭诉,问我怎么办,是不是易公主讨厌她。 我安慰白子瑾,慢慢来,你那师父就是性子冷。 随后,我去说和,也带去威胁,我说,那是你徒儿,你怎么这样冷漠?那是我师妹,你当真不讲情面?那是一个喜欢你的姑娘,你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他那双寒眉冷目盯着我,一字一句问道,白子佳,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我竟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冷静至极的跟他说,是,我说的是真心话。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直到我终于受不住他那冷漠的态度,拷问的眼光,我转身离去。 他在背后对我喊道: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便都成全。 从那以后,白子瑾唤他师父,他笑脸盈盈。 而我的心竟然滴血,那一声声温柔入骨的师父,听得我想杀人。可我却还要微笑面对,那是我亲手推出去的人,我怎能厚着脸皮要回来? 我本以为我对他,只是友情,不过一段知心好友的相伴。可慢慢的,我发现我时常梦到他,梦里,他仍旧于清冷的月光下陪我,对我说,他在,不要怕。 易公主,我爱他,这份爱,却后知后觉。 白子衿不要我了,易公主成了白子瑾的,家族对我的态度因为水暮颜更加冷淡。我以为,世界末日来了,这人世间最寒冷的莫过于众叛亲离,唯余我一人。 我的心好难过,我去赤血楼找水暮颜,却一次次撞见顾墨云与她谈笑风生。我于街头撞见水暮颜,却一次次目睹洛神帝对她百般讨好。我于浅笑阁中见到很少来探望我的水暮颜,却总因为她而被人暗地里说三道四。 终于,我这颗极力伪装温暖的心也凉了。 我心里的痛苦找不到人说,水暮颜答应陪我一生一世,可在她眼里我这些事情像是一个笑话,我这师门像是个笑话,我这经历的许多,更是个笑话。 水暮颜,是一个锐利的凶器,我不敢触摸。我心里的伤口会被她的锐利,一个不小心便割破,血流不止。 她来浅笑阁,见到我与别的姑娘多说一句话都要气半天,只要她一开口,所有人都不能再插嘴,仿佛,这浅笑阁只是为她而设定。她在,旁人便都是配角。 可我们,本就是平等的,我浅笑阁不是所谓的官场,不是所谓的龙庭,我们没有那么多规矩和霸道。 我一次次告诉她,不要在人前与我那般秀恩爱,正常一点,别人会误会。 可她每一次都是反问我,你爱不爱我? 我知她是喜欢将爱表达出来,我们之间最开始的爱,无关风月。她对我的依赖和眷念,无关风月。 可人言可畏,她禁得起么? 我与她清清白白,尚有人说三道四,倘若我与她真有了什么,指不定这世人的唾沫将我们淹死。 她最是个不怕事大的,打了公冶承乾还对人家威逼利诱。她以为这样便可以保护我,可她不懂得我们这样为人臣子的难处。公冶承乾背地里一个令,整个白家遭受牵连。 我万般退让,在她眼里却成了懦弱,没出息。或许,她正是恨我这一点。可我从来便退让惯了,我已经习惯了退让,只要能换来安宁,我都可以不要。 人前,我笑靥如花,人后,我冷漠绝望。可她,从来只看到人前的我,不知人后的我。 一如,我只知道立于我眼前锐利的她,而我不知,人后她杀人如麻,手段卑劣,厚颜无耻。 良缘山一事,我亲眼所见,她对思姬雅万般关怀,她为了思姬雅甘愿于众目睽睽下跪下,一步一磕头,磕到浮长姬面前。我于山脚下看到浮长姬满眼怨恨,又满是乞怜,她抱住水暮颜的刹那,眼里是那么的满足。 我相信,浮长姬是极其看重水暮颜的,否则,她怎么能在水暮颜用匕首扎入身子后满目惊恐,又换成平静。那双手,将水暮颜抱得更紧。 或许在水暮颜眼里,她只是杀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只是杀了一个对思姬雅不利之人,只是杀了一个对她而言无足轻重之人。可我看见了她的卑劣,看见了她的无情,看见了她对思姬雅的执念。 而我呢?算什么?比起浮长姬,我是不是更微不足道? 杜子腾附耳对我说,子佳,她是个猎人,而你,不过是个猎物。你不是她唯一的猎物,难道你要让她成为你唯一的猎人? 第137章 番外二十二 白子佳 杜子腾三两句话便将事实揭露得淋漓尽致。 瞿灭来了,他也好在意心上人思姬雅,他当众甩了水暮颜一巴掌。我以为水暮颜那激烈的性子会反抗,可她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她的目光只顾着跟随思姬雅,随那个让她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人。 思姬雅,是她的心魔。 她与我的那些誓言,都不过一个笑话。 我不信她与浮长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可她却轻易杀了浮长姬,连良缘山那一众无辜,都杀了,一个不留。 她下山来,对我说,白子佳,这便是我。你若怕了,便趁早离去。 呵,水暮颜,你当我是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胆小鬼,害怕惹麻烦上身之人? 是的,在她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发生许多事,却从不告诉我。我与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联系。我一度以为,她忘了我,而我每每去拜访她,都扑了空,只听闻,她与西域妖王关系甚好。 原来,是有了洛神帝。 我与她谈起洛神帝时,她眼里满是欣喜,仿佛这个人是她的知己一般。而我,不过是个路人。 我踩着自己的骄傲,我问她,阿颜,与洛神帝比起来,我好还是她好? 她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尴尬,我以为她起码会骗我开心,说,是我好。可她竟那般耿直,她说,洛神帝好。 我一巴掌拍到她肩头,笑着说,我不管,我最好! 可她再次重复,子佳,洛神帝更好。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长情之人。可她也是我这一世最愧对之人。 够了!水暮颜,就此打住! 我终于换下来那张只会微笑的虚伪,我横眉冷对,问她,水暮颜,你不是说过我才是最重要的么?你不是说过会和我天长地久么?洛神帝算什么? 她对我温柔一笑,似乎连愧疚都没有,她说,子佳,抱歉,我爱上别人了。对于洛神帝,我们不是友情,是爱情。要天长地久之人,是她。 我的心彻底冷了,可我还是不想失去她,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刻在了我心里最深处。像是一个烙印,给我的生命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对她哀求道,没关系,我还在你心里就好了。 她却那般绝对,对我说,子佳,我心里只容得下一人,向来如此。 呵,水暮颜,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 当初说天长地久的是她,现在说只容得下洛神帝的还是她! 我白子佳,就像是个笑话一般,被她戏耍于股掌之间。 杜子腾说得没错,水暮颜是我永远高攀不起的。 她是上古妖魔,而洛神帝是西域妖王,两个人门当户对,我算什么呢? 她们之间的爱情,终于明了了么? 我冷笑着,于寒风中回了我的浅笑阁,城荒殿中,我悲戚的望着那轮明月。 城荒殿下,白子瑾跟在易公主身后,亦步亦趋,易公主对她笑脸盈盈,有说有笑。 这世间我最眷念的两个人,都离我而去。这世界好冷,索性,我谁也不要了。 我将这份恨藏在心里,我成日里与新认识的姑娘欢愉的打成一片,水暮颜路过,看见了,只说道,好好玩。 易公主见到我,形同陌路,却对白子瑾温柔。 当真是我白子佳自作孽? 对于易公主,或许是的,那么,对于水暮颜呢?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要恨谁,可让我无端生恨之人,水暮颜却是头一个。 恨一个人是什么模样?大抵就是,心里眼里,脑子里,不过一个她罢了。 我借着酒劲上了她的门,对她撒酒疯,骂她不要脸,狐狸精,抢了我的浅笑王妃。可她却自信一笑,对我说,白子佳,她爱我,我爱她,两情相悦,你与那些女子有何区别?你这番咆哮却是多余。 我泪流满面,连吵架,我都不是洛神帝的对手。我白子佳,当真是一无是处。 我终日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我听闻他人笑我自作孽,被师门嫌弃,还不如白子瑾这个小丫头。我听闻故人问我,你家浅笑王妃呢?怎么不见身影?我听闻路人笑我,这就是个可怜虫,一无所有。 毛毛虫作茧自缚,可以化蝶。而我作茧自缚,只能是自掘坟墓。 没多久,风城传来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赤血楼与西域联盟! 我虽不是个江湖中人,可我知道赤血楼素来独来独往,不曾与任何组织联盟。而西域,一向独占天险,西域妖王乃人中龙凤,更是不屑与任何人联盟。 如今她们联盟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们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听闻,水暮颜一个人精心准备了三天三夜,她亲自宴请宾客,亲自书写请帖,亲自盘点联盟要用之物。 一个联盟,本是简单事宜。可她弄得像个婚礼,就像是,她要嫁给洛神帝了。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或许,只需要一眼。 就像西域天山初遇那一刻,我看见洛神帝眼里对她深沉的爱和霸道。 任由水暮颜再寒冷的心,也挡不住那温柔似水,含情脉脉。 水暮颜大婚那日,我站在无妄阁对面的凌虚阁,我望见她一袭婚服华丽,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她美如画中仙,从前的狠厉不见半分,眉里眼间皆是温情。 若是深爱一个人,便能为她改变一切。洛神帝便是水暮颜心头的朱砂痣。 我听着锣鼓喧天,望着宾客满堂,望着她脸上略带几分疲倦的笑容。 我听闻,洛神帝迟迟不来,而吉时快要到了。 她的脸上,也终于一点点有了失落。可她还是等着,或许,她坚信,洛神帝会来的。 我不清楚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我当初见她将彼岸魂险些插入洛神帝胸口时,洛神帝视死如归。洛神帝对她说,这条命若你要,便拿去。 那是深不见底的占有欲和爱,连我这个旁人,都为之震撼。 洛至的身影匆忙赶来,我心头忽然有些慌乱,却不知为何。 我望见她对洛至一笑,而后洛至离去,她那表情却即刻冷下来。这时,顾墨云踏着稳健的脚步而来,朝她逼近。 顾墨云对她威胁,话语里满是占有欲。那一刻,我感受到顾墨云心头对她的爱和占有欲。那个三十三重天宫上冷漠孤傲的男人,也终于对她动心。 水暮颜眼里满是对顾墨云的恐惧,可她还是勇敢的举起了尖锐的刀剑,狠狠扎入顾墨云的心口。 她总是这样,为了心头最重要之人,便可以轻易伤了其他人,便可以轻易弃了其他人。一如,她为了洛神帝,弃了顾墨云,弃了白兰,弃了思姬雅,弃了我。 她当众宣布,推迟婚礼。可我看见她将那嫁衣脱下,决绝的走出这道叫无妄阁的门。 洛神帝没来,她的心,想必碎成了渣。 顾墨云手中缠着她的衣角,他跟在水暮颜身后,目光紧紧相随。满目柔情,仿佛,这一次,上天给了他新的机会。 我看到顾墨云便想起了易公主,而此时,易公主也有了新欢,叫文安雪。可这文安雪,本是枫叶雪的爱人。 呵,世界真乱。 文安雪本是易公主的徒儿,人前人后甜甜的叫着易公主师父,背地里却早已是恋人。 这世界都在欺骗我,都在愚弄我,而我,非要选择自欺欺人。 水暮颜没有对我说起洛神帝没有来的事情,她终于也对我生疏了,若我不问,她便不说。当我问起,她便只是敷衍。 我从未见她眼里有过恨意森森,而从那以后,她眼里满是怨恨。她恨洛神帝的失约,在风城,她成了笑话。 连我也禁不住笑她,可我却还在劝她,不要介意这些事,夫妻之间的事情,床头吵床尾和。洛神帝是真的爱她,她不来必然是有苦衷。 是啊,洛神帝不来有苦衷,洛神帝舍不得她的洛雪儿,洛神帝没想好是否要和水暮颜这样霸道之人在一起。与水暮颜在一起,相当于要抛下全世界,因为水暮颜是个醋坛子。 水暮颜又出事了,她毁了冰凌国,一夜之间,她成为整个天下的笑柄。一个亡国公主,一个杀手,一个背叛者! 而她回来风城,一把火烧了那个赤血楼,从此世间再无轩辕寂颜。 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她便消失在这个世界。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再也打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只言片语。 这世上,有的人,她一离开,整个世界便毫无意义。那些丢不开的,也终于成为随手可弃的。 曾为了她那一句天长地久,抛弃过全世界。抵抗我不敢抵抗的公冶承乾,违背我不愿违背的道义,伤害我不愿意伤害的易公主。 我见水暮颜心有所属,便决意抛下全世界。 连易公主,我也抛下了。 世上最可笑的莫过于,当我放手后,原本失去的东西,就都自动回来了。 易公主求我原谅他,他与文安雪分了,说是不合适。可整整一年了,怎么就忽然不合适了呢?我又想起了水暮颜,那个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人。她与洛神帝,似乎也就是那么刹那,种种不合适。 风城,成了她的伤心地,所以,再也没见她来过。 而对于易公主,我心怀愧疚,是我逼着她收下白子瑾,是我将他拒之千里。难道他就没有伤心的权利么?难道他就没有作的权利么? 他告诉我,他对白子瑾不过是敷衍,不过是为了安我的心。他告诉我,他之所以喜欢文安雪,完全是想看看我的态度。他爱我,却后知后觉。 他告诉我,他会一直等我,等到我原谅他为止。 可我这颗心,已经因为水暮颜进了围城,我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怎么出得来? 我望着他,眼神悲哀,我说,易公主,这世间,本没有谁是一定离不开谁的,惟愿君安好。 可他不肯离去,一直守着我,日子就这样一直耗下去,我的心,一直这么痛下去。 第138章 番外二十三 白子佳 我不敢原谅他,因为过去的白子佳成了我心里最厌恶的模样,那个怯弱,不敢爱,将所有幸福都推出去的胆小鬼。她叫白子佳,活在过去,而我,原谅了易公主便等同于回到了过去,而我,不愿意。 伤害过我的人,就像是一道伤疤,我不肯轻易揭开,我怕血流不止。 或许,时光会一直这样,渐渐磨平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最终,我们都将形同陌路。而我,也一直等着这一天,直到……水暮颜杀入风城,一切的宁静都被打破。 再见到她,她满目猩红,手持彼岸魂,杀气腾腾,她将风城若干将士斩尽杀绝。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这场战役里,她病态如疯魔,她一手斩下文安雪的头颅,一剑刺入墨苍穹的身体。 她杀了我几乎一半的故人,却笑得那般放肆。我才知道,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我竟然还奢望着有朝一日,她能够与我再相遇于一个世界。一如初遇,她烈火如歌,而我浅笑吟吟。 我朝她走去,怒吼,你连我也要一起杀了么? 她满目悲凉,走到我跟前,对我笑道,白子佳,我舍不得杀你。 我看见她支离破碎的双眸,看见她心碎神伤的表情,看见她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一刻,我方知她过得多么落魄,多么惨烈。 白兰来了,他们撕破了脸,水暮颜杀了萧天佐,与他划清界限。而白兰,却对她仍旧纵容。她们说着最狠的话,将对方逼进最深的角落,却又挣扎着,为对方着想。 就好像,他们一直爱着对方,一直眷念着对方,可却相爱相杀,至死方休。 他们本就是一对,南城太子南宫傲,轩辕公主轩辕寂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忍不住苦笑,这茫茫人海中,与水暮颜有此等关系者,何其多。可与她却没有一个好结局,到底是她的错,还是她太贪? 那天,我听见她对着所有人嘶吼,没有人给她的千霏机会,她对我嘶吼,她的千霏死了。 水暮颜,你的千霏死了,你悲痛欲绝。那么我问你,我的心死了,你可会有刹那的心疼? 兴许是因为时光实在太久远,五万年后,她回来了。 整个人变了好多,更加阴狠毒辣,更加死气沉沉,更加伤春悲秋。 她像极了当年的易公主,对我百般愧疚,于是与我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止一次的问我,白子佳,当年,你为何对我冷漠? 我说,水暮颜,到底是谁先冷落谁的? 她不客气的对我一笑,白子佳,你以为我不知道易公主?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对我冷落!你也不过与凡人女子没区别,爱情至上! 呵,我笑她,也笑我自己。 我冷讽,水暮颜,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憋了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舍得说出来了。 而她愣了一秒随后红了眼眶,对我嘶吼,是!就是!那又怎样!白子佳,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哪一点?我最恨你优柔寡断!畏畏缩缩! 呵,我对她悲凉一笑,是么?那又如何? 她笑得更是悲凉,却心情平静下来,她说,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就这样了。 的确,我们也就那样了。 易公主是明着与我说,求原谅,而易公主也一直都是在用行动忏悔。仿佛,这场青春的过错,皆由他一力承担。 我一边愧疚着一边退缩着,我看着水暮颜如今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谎话连篇,奸诈邪恶。我仿佛预料到了未来的易公主,是否一个人脾气被耗尽后,便只剩下最烂的一面? 我看着水暮颜四处作乱,她狠毒至极,毁了北冥,毁了东林,只为了一统天下。而她要足够多的魂魄,她只为了复活千霏。复活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千霏。 她这一生,都不会为了我做这样的事。我笃定。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就是那个心冷了,转身就可以拥抱别人取暖的人。而我,即便是冻成寒冰,也舍不得背叛心里的那份纯洁,那份执念。 水暮颜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友情,她顽固的认为,是因为我为了易公主冷落她,所以她才转身爱别人。她将一切罪过推给易公主。 而我也终于忍无可忍,我将洛神帝提到台面上说,我戳穿当年她对洛神帝的爱,将那些伤一道道揭开。 她笑了,又哭了,她说,白子佳,我懂了。我也放下了。 我以为她终于是愧疚于自己的辩解,即便当初是误会,也终于无法支撑她那花心的性子。 她于春风中笑着,对我温柔笑着,泪流满面,而后她轻声说道,白子佳,这一世,我们最不合适的地方便在于三观。我以为一切都可以磨合,可我忘了,若本就是背道而驰的思维,就永无磨合的可能。这一世,你不肯回到过去,不肯放下,而我不愿意活在过去,我认为一切都可以重来。而你不行。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不合适。 终于,她也没有了不甘心,她也没有了怨恨,她也终于成了路人。 她经历了那么多,与我纠缠一世,心中一直横着易公主这根刺。却最终败在我原本的性子上。而我,最害怕的一天,终于来了。 她的千霏归来,与她长相厮守。而她心里眼里,终于也只有一个千霏。洛神帝算什么呢?算一个配角,算一个锦上添花。 我不知道水暮颜是为了成全心里的执念还是为了成全千霏心里的执念,她为了一个千霏,毁了整个魔界,毁了她自己。 她在我面前各种冷漠,言辞凿凿,都是为了证明自己心里最重要的是千霏。而她接近我,一度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我放下那些仇恨,她以为,她知错了,便可以弥补那些伤害。 可是她错了,她越是这般,我越是活在过去,我越是不肯走出那心里的荒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爱上她,也是后知后觉。 当我看见她怀里抱着千霏,于相思湖畔放着那令人艳羡的河灯,万般宠溺都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疯了。 水暮颜!你为何不死远点?你要爱谁便去爱!为何偏要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对我最大的讽刺,而她却不知道。 我怨恨着,我看着我为她放的河灯,一把火烧了。那火却连带着烧了她做给千霏的河灯。 那河灯不知她花了多少心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千霏怒了,她想动手,却被水暮颜拦下来。 千霏冷笑,水暮颜,舍不得打? 我望着水暮颜,她怎么可能动手呢?千霏要失望了! 可水暮颜只是悲凉的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呢。那一刻她只想着安抚千霏的情绪,于是,那一巴掌打了过来,我脸上多了一道五指印。我只觉得那是她打过最狠的一巴掌,生生打断了我们之间的眷念和平静。 枫叶雪反手就是一巴掌朝她打去,那一刹那,我笑了,我也意识到,我们三个人像是穷弩之末,早已越走越偏。 我望着他们,心被撕裂一般疼,可谁也回不去了。从她将白兰幽禁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回去。 枫叶雪嘶吼着,却多想要挽留她,而枫叶雪也知道,他留不住任何人。 后来,我听闻她上神界,将顾墨云重伤。 可巧那时候易雪尘死了,我便去找她表白。 当我望着她时,我看见她落泪,我知道,她伤了自己最不愿意伤害的顾墨云,心里疼得要死。连我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对顾墨云下死手。 我与她说了好多话,她才知道,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白子佳。而她此时才算是信了,白子佳已经成了过去,现在的白子佳,早已经心狠手辣,自闭又狠绝。 我不知道她为何还要问我,我们是否可以冰释前嫌? 那一刹,我笑着流泪,水暮颜,冰释前嫌真的那么重要?你是不希望我心里有恨还是不希望记得你对我的伤害? 我郑重的将红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那是我早就想做的事情。 我说,水暮颜,我欠你一场婚礼,你可以记得? 她说,记得,那本该是一场联盟,却只有一句口头确认。 她不少次吵吵,问我要一场婚礼,可是水暮颜,我给过你,你却逃了。 我与易雪尘的婚礼,便是我为她而设定,可她终究还是逃了。事后我才知道,她那一夜去了曲龙山。她的千霏,半夜带兵强过曲龙山。而她不愿意千霏出事,便弃了我,奔向千霏。 她要离开的那一刻,我向她吼道,水暮颜,你若胆敢踏出这道门,我必然让你后悔!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或许她心里确信,我白子佳根本不能拿她怎样。 呵,论智商,我敌不过她。论法力,我敌不过她。论权势,我根本不能与她比。这样一个逊色的我,能奈她何? 我知道,我在她眼里只能是小打小闹,我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水暮颜!正因为所有人都这样看我,都不把我当回事,都轻易忽略我那委屈的心。所以,我才黑化,我才执意要完成我发过的誓!我不是说过我必然让你后悔么? 当她听到我坦白那些话时,满目震惊。呵,不管是不是我做的,我都全揽在身上。水暮颜,你是不是也终于高看我白子佳一眼了? 我再一次告诉她,我们回不去,可这一世,我就是要她与我相爱相杀,我就是要缠着她,又不肯让她靠近。就像她拖着顾墨云,恶意报复,而我,要更甚之! 水暮颜说过,世上最狠的报复莫过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她而言,亦是如此。 我心安理得的抱着她,说着情话,诉说那些早就想告诉她的话。我知道,她即便再容不得我那些行为,也必须容得下我这个人。 我确信她爱我,她自己都看不清我在她心里到底是多重要。她或许也觉得自己对我是不甘心和怀念。可我们之间终究有一种欢喜,一旦相遇,一旦交流,一旦接触,便由衷的开心。这是她与别人所没有的,而这也是我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原因。 我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我不过是借助他人之力,达成自己的心愿。可洛雪儿死了,她一死,我的棋局乱了。 洛神帝终于也学会了杀人诛心,她逼我带兵逼水暮颜退位。我嘶吼着,洛神帝,你这个不被深爱的,你以为你能拖着小花儿多久?我与小花儿两情相悦!你是多余! 而我之所以答应她逼宫,一方面是为了师门,一方面,是因为坚信,小花儿不会帮她! 可到了城门口,那个一身痞气出来迎接洛神帝的人,竟然就是小花儿。她说,洛神帝,嫁给我,退兵。 洛神帝都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洛神帝站在原地,愣神许久。 我望着水暮颜眼里的慌乱和狠绝,我知道她是敌不过洛神帝,也不想打这一仗。可她为何要开出这样的条件?她难道忘了我和她的誓约?她手上还戴着我送她的红玉镯! 水暮颜……你怎能如此无情…… 可她就是这般无情,她亲手毁掉了那段记忆。并且从心里将我驱逐,只为了迎接她的洛神帝。 我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我的心,我的情,我的慌乱,无处安放。 一切就这样定为败局?我笑了笑,心里十分悲凉,我付出了一生,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 我好不甘心,一切为何如此仓皇?难道我注定是最可怜的? 我抓住最后的机会,利用梦魇,反击! 我鼓动顾墨云将镇魂铃送去,我要梦魇杀了落九霜!我要水暮颜身边的女人一个个死去! 我知道自己已经失心疯了,可我停不下来。 谁能告诉我,我要以怎样的修养才能原谅他们对我的伤害?我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去接受水暮颜对我的几次抛弃?九次,整整九次! 水暮颜,这个口口声声说对我牵挂了一世之人,前前后后九次将我无情抛下!她何曾想过我的感受!倘若她不在了,我当如何?水暮颜,你可曾想过我! 可我没想到梦魇也终于失策了,她陷入情网,连镇魂铃也不要了。 我的运气终于用尽了么?连老天爷都不帮我了。 可一转眼,梦魇去了万怨林,有去无回。 水暮颜却迟迟不肯去营救,她当真是着了洛神帝的魔道?我不信! 没多久,我从顾墨云那里听说,水暮颜去了万怨林,见了旧情人巨痕。而落九霜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水暮颜跪在万怨林外,哭声震天,心如死灰,愧疚至极。 我笑了,她永远都是为了别人寻死觅活,却从未为了我这样疯魔过。 我去挑拨洛神帝,即便是最后糟糕透了的模样,我也愿意拼尽全力不让她好过。 这一次的效果出奇的好,洛神帝吃了大败。我看得出来,她得到了水暮颜,却仍旧过得不好。 洛神帝眨眼便死了,水暮颜被围困浮屠山,不过一天的功夫,竟然都死了。 而这个死讯传来时,我竟然恍惚了,这是骗我的吧?水暮颜那样贪生之人,怎么会死呢? 他们说,白兰出来了,带兵围剿了浮屠山。而水暮颜所有的部下都去了千秋谷,却全军覆没。 呵,水暮颜,即便是死,你也不忘记护千霏。你明知自己有危险,还将所有兵力转移去千秋谷。 我深吸一口气,让心不那么痛。 再睁开眼,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清寒入骨,耳畔吹过寒风,毫无情意。 水暮颜,你我这一生,互相亏欠,互相伤害,你是不是也终于倦了,所以便离我而去? 可这人间荒城,可这万丈红尘,可这冷漠世间,你让我一人如何度过? 第139章 番外二十四 枫叶雪 师父近来变得越发沉默,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从前的俏皮被死气沉沉代替,她本该是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年纪,却满是暮霭沉沉之气。 又是一年的秋天,枫叶红了。 我邀请她来风城看枫叶,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甚是美艳。 我问她,师父,枫叶可好看? 她微微一笑,又怔了怔,轻声道,徒儿,若是阿颜看到这枫叶,必然喜欢得不得了。 我带她去看水迢迢的山水,那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叶扁舟好不自在。 我问她,师父,此情可惬意? 她俯身下去掬起一捧水,对着水里的影子笑道,徒儿,阿颜的名字带着一个水字。 我带她到浮屠山看那八万里花海,妖冶红艳的八万里花海将半边天映红了。 我问她,师父,这彼岸花开得可好? 她蹲下身去,落下泪来,轻声道,徒儿,我想在黄泉路上种上此花。 师父……颜子她不存在了。 师父只是默默流泪,抬起头来时,我望见她眼里的倔强和自欺欺人。 她说,徒儿,我曾应允她,此生黄泉不复相见,我与她隔着天涯海角,互相亏欠。一如彼岸花,有花无叶,永不相见。 我知拗不过她,便再次确认,师父,你当真要去黄泉种彼岸花? 她朝我一笑,眼神支离破碎,神态忧伤沉郁,她说,徒儿,我要在黄泉路两旁,种满彼岸花,种满那只属于我的彼岸花。 我沉默了,不敢言语。 而后,我们去了黄泉,弃了魔界。 黄泉异常清冷,除了万里荒凉,再无其他。 师父日复一日种花,悉心照料那些彼岸花。时不时,她会问我一句,徒儿,你还在吗? 我疑惑的看着她,轻声道,师父,我在这里啊。 她怔了怔,朝我扑过来,笑道,真好,你还在。 我的心口猛然一疼,我知道,她是在说,颜子走着走着,便不见了。 她与我坐在黄泉路上,听阴风惨惨,看那荒凉古道,体会那深不见底的冷漠凄清。 她说,徒儿,以前阿颜问我为何不回头,一直走,难道我不知道她在等我吗? 你猜,我怎么回答她的? 我望着师父眼里的温柔,轻轻摇头。 师父抽了抽鼻子,勉强的笑道,我对她说,因为我知道她会一直跟在我身后,不会离开,所以我敢一直走,尽管前方布满荆棘。 我喉间觉得烧得疼,我看见师父落泪了,我也落泪了。 我小心翼翼问她,师父,你伤心什么呢? 师父轻轻摇头,眼里满是后悔和心碎,她许久才说道,徒儿,这一次,我的预判失误,阿颜不是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人。 我不敢转身,我害怕我一转身,连她也不见了。 师父扑在我怀里泪流成河,我的心开始剧烈的疼起来,我轻声说道,师父,不是对的人,转不转身,她都不在。 师父,我会一直在的,不论你转身与否。 她是我的师父,是我这孤寂一生中,最大的牵挂。我们的师徒情,是将我们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枷锁。而颜子,永远不会懂得。 记忆中,那鲜衣怒马,一身霸气的姑娘,拥有着比男人更狠绝的心,所以做事雷厉风行,也大刀阔斧。 正因为她这性子,让师父吃尽了苦头,让我们这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两个人,都伤透了心。 是谁说过性格不一样却仍旧能殊途同归的呢?我们三人,最终也没能逃脱这恶毒的诅咒,终究是同道殊途。 我记得最开始相遇时,我见到颜子的第一眼,除了惊艳,便只剩下感慨。 她一袭红衣,长眉冷梢,霸气外露,干脆利落。那通身气息让人觉得她稳若泰山,又疾如寒风。凡是她过处,清风自来,暮霭随行。 我曾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见她手里拿着一壶酒,自顾自的喝着,而她的目光,紧紧锁在被一群女孩子围着的师父身上。 我那时不懂得她眼里装着的是什么,仿佛她想要独占师父,却又觉得她一直在刻意保持距离。 我们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甚至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后来才听说,她是轩辕四公主。可她不像是一个公主,她通身的气派和作风,像极了江湖中人。 若非听闻她一人之力轻易重伤了公冶承乾,我断然不会怀疑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可她究竟是谁呢?我从未问过她,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看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她最开始时频繁的出现在浅笑阁,却仿佛十分健忘,浅笑阁中人都记得她叫水暮颜了,她却记不住别人叫什么。 我与文安雪大婚那日,她说要来的,却最后也没来。那一日,师父坐在堂上,我与文安雪要拜天地了。我问她,师娘呢? 师父尴尬一笑,只说道,她去别处忙了。哎呀,我们不要管她。今日是你大喜,你才是主角。 那一刻,师父眼里的落寞和伤怀,是颜子不知道的。 过后,我见到颜子时,她眼里多出了许多的无奈和疲惫。每一次她出现在浅笑阁,都像是路过此地,匆忙来,又匆忙走。 后来我们都知道她便是当今魔帝手下最得力的上将之一,颜帝。 我望着她每一次来看师父,都免不了争吵,免不得红着眼眶离开。有一日,我问她,颜子,师父在你眼里算什么呢? 她沉默了,只是笑。 我心里却微凉,师父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吧,又或者,我们在她心里都无足轻重。 我又问她,你怎么看待这所谓的师门呢? 她回答得很干脆,她说,不过是无聊的游戏,一群傻子凑在一起玩过家家罢了。 在她眼里,我们不过是闹着玩,不过是个笑话。 颜子在风城自成一派,她在陌上建立了一个赤血楼,与当今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绝焱帝君千君客所建立的杀手组织同名。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怕惹麻烦么? 也有人猜测,那便是千君客的居所。 可千君客是个男人,谁会想到那样一个手段卑劣,厚颜无耻,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之人会是个女儿身? 我也曾用这样怀疑的目光打量过颜子,可我只能从她那双眼里看到平凡人对幸福的渴望。她沉默时,我仅能从她的脸上看到那深不见底的孤寂,一如我心里的孤寂。与她交谈时,我只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浩然正气与情深似海。 我问她,颜子,你对师父是怎样的感情? 她似乎只是对我一笑,并未回答。 她转身的刹那,我仿佛看到了她的落寞,看到了她的无奈,看到了她的悲哀。 颜子,究竟爱不爱师父?我不敢确信。 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在浅笑阁内嬉笑,她如同一道烈火,将浅笑阁的欢声笑语燃得更旺。 文安雪离开我后,我找不到人诉说,颜子递给我一壶酒,对我温柔一笑,来,疯疯,我听着。 我的泪不争气的滑落,我对她一点一滴说着那些伤情过往,说着我心里的孤寂,说着我对未来的期待。说着说着,我问她,颜子,那你呢? 她停住了喝酒,满目神伤望着我,悲凉一笑,反问我,疯疯,是不是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不会有平凡人拥有的幸福? 我不知如何作答,我只得对她说,傻子!你还有我和师父啊! 她笑了笑,与我碰杯,而后又沉默着喝酒。 我从来不过问她的事,就像她从来不过问我的事。 一日,慕容枭来到白家,他打量白子佳,一脸嘲讽,让师妹神魂颠倒者,竟是你这样一个平凡至极的女娃娃。 师父眼里落满了失望,慕容枭将她比喻成尘埃,而颜子,好像是我们不该触及的花朵。 可倘若这朵花落在了师父的花盆里呢? 我看见颜子站在师父的窗棂外,守着师父种下的彼岸花,轻声说道,白子佳,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何种地位? 我看见一个满目神伤,又不敢奢求什么的颜子。或许正如我们之间的天差地别一样,她不可能对师父有什么期待。哪怕是她想要的最平凡的相处,师父都要拼尽全力,却不一定能满足她。 她是颜帝,一言一行受到无数人的监视。 她是水暮颜,一言不合便动手,而她能承担那些我们不敢想象的后果。 她是臣子,所以白兰的一句话,便可以让她退无可退。 师父看着她每日算计他人,脸上笑得风流多情,心里却冷若冰山。偏生,她不可能停下来,她要完成白兰交给她的任务。 公冶承乾与九天冰帝之间的血海深仇,烧成一片妖火,将白家烧得面目全非。一道圣旨,白家所有为官者都被罢免。一道圣旨,白敬一族满门抄斩。一道圣旨,师父在家中被视为不肖子孙! 不是师父认识了颜子,或许白家不会遭此劫难。颜子永远无法体会至亲对师父冷漠的悲哀,就像颜子不知道师父背后有多努力,却都得不到家族半点认可。 在家人眼里,师父就是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除了惹是生非,什么也不会。除了拖累家族,什么也不会。 颜子回来看望师父,两个人争吵起来。 我在城荒殿外听见颜子声嘶力竭问师父,白子佳,你能为我做什么?你能为我放弃什么?你能为我付出到何种程度? 在颜子眼里,师父是个胆小鬼,所以,她从来不奢望师父能为她付出什么,也不敢奢望。她害怕她一开口,便让师父倾尽全力,遍体鳞伤。 城荒殿外的我忍不住落泪了,难道这便是我们之间的天差地别? 颜子不知道师父为了她受了多少苦,也不会知道师父为了她遭到多少白眼,更不知道师父拿她没办法,劝不动,又不得不承担她造成的恶果时有多痛苦。 颜子只看到了师父表面上与那些莺莺燕燕打情骂俏,冷落她。颜子不知道师父心里难过得窒息,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 或许上天注定我们相遇便有如此结局,颜子这道烈火,将师父这柔情水烧得遍体鳞伤,她却说,白子佳,我感受不到你在乎我。 而这句话,我亲耳听见颜子说出口。 第140章 番外二十五 枫叶雪 颜子又撞见师父与别人搂搂抱抱,有说有笑,于是她倦于去打扰,索性转身离去。正好撞见我。 我问她,颜子,前几日师门的人都在问你呢,问师父,师娘在哪里。 颜子抬眸的一瞬间眼里满是欣喜,还有不可思议。 她声音带着胆怯的问道,白子佳不是不理我了么?我就是个害人精。 我忍不住拍她的头,对她凶道,你个傻子!她很在乎你啊,总跟我们提起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看见颜子眼里满是泪水,她委屈巴巴望着那与众人嬉闹在一块的人,忽然心酸的问我,疯疯,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愣神了,颜子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要求得太过于绝对了么? 她希望师父心里眼里便只有她一人,她像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孩子,恨不得师父时时刻刻都牵挂着她。于是,看到师父与别人亲近,她会难过得掉泪。看到师父与别人嬉闹,她会胡思乱想得心痛。看到师父冷落她,她会觉得已经被抛弃。 可我们平凡人的喜怒哀乐就是这样,我们不相信感情会一帆风顺,可我们相信感情可以磨合,而途中,我们紧牵着对方的手,不放开。 就如同山盟海誓,我们明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 我素来不爱废话连篇,我更愿意冷漠客观的看着一切的发展。 颜子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来黏着师父,她问师父,你还爱不爱我? 师父笑着拒绝她,惹得她伤心委屈巴巴,可那双手却紧抓着师父不肯放。 师父总跟我们说,颜子也就是看起来凶巴巴,仿佛谁也收不了她。可师父就知道怎么制服她,解决之道唯有一种——对她更凶! 一切仿佛真是如此,师父一旦失去温柔对她凶起来,她立刻缴械投降,乖乖的跟在师父身后。 我很多时候有一种师父牵着一只傲娇的藏獒的既视感。 而颜子,也变了许多,性子也隐忍了许多。 我难以想象那个骄傲如孔雀一般的人,性格激烈如火焰一般的人,竟然委曲求全,强行吞泪,还笑着对师父好言好语,百般乞怜。 爱一个人,最卑微的莫过于低三下四,声声乞怜。 我不知道颜子为何一次次放低姿态,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何一次次拒绝颜子,她们之间,有许多误会。而我双方说和,也无济于事。 我想,大概某一天,两个人的缘分耗尽,耐心用尽,这段情便匆忙散场了吧。 颜子瞒着我们她的真实身份,而我们也不过问,我们就这样任由时光将我们打发着,将生命的遗憾推进一层。 当我们以为她借着家族势力耀武扬威,借着冰凌国之力为所欲为,借着颜帝之力大震天下时。她轻易的便覆灭了冰凌国,轻易的便将这天下格局改动,轻易的便从原本尴尬的境地中脱险。 我们都知道,她身后有白兰。 她再次回来这里,所有人都害怕她,连师父也不得不疏远她。 公冶承乾对白家打压得厉害,白家被围困,仿佛涸辙之鱼。 颜子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令,便撤下了公冶家族布局在白家的兵力。 我知道,这就是权力。倘若我有,是否我也能掌控什么? 师父告诉我,颜子为了她险些杀掉公冶承乾,颜子为了她似乎与谁做了交易,颜子似乎喜欢上师父了。 我震惊了,我问师父,师父,颜子真的爱上你了?你们……可都是女人…… 师父眼神忧伤,她与我活在这世俗纷扰中,怎会不知世俗的舆论压力。师父常说,舆论便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可以将她们淹死在这世间。 我问师父,师父,难道颜子不能带你走?还是她不能护你周全? 她愣住了,她怯弱的回答,徒儿,我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我能感受到她被人操纵着,而我们这样的外在因素,一定不会被操纵者允许存在。 果不其然,没多久,师父变了一个人。对颜子冷淡至极,拼命推拒着颜子。 我问师父一切是为什么,师父含泪告诉我,有人要拆了她们,而她不敢靠近颜子,她害怕自己被粉身碎骨,最后连默默看着颜子都做不到。 颜子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亲眼所见她四处招惹风城的女孩子,还吵着闹着建立了一个“后宫”。她也学着师父的模样与那些女孩子打闹嬉笑。 我问她,颜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开心吗?你是报复师父? 她落泪了,一脸崩溃看着我,问道,疯疯,我是不是不该在这烟柳之地期盼寻得良人?我费尽心思想要了解白子佳,却一无所获。我得到的只能是更深的痛苦。 那一瞬间,我竟无言以对。 她们两个,互相惦记对方,却又被命运的手无奈的向前推进。在这世间的洪流中,她们无法掌控命运,只能眼睁睁望着彼此被冲走,一点点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颜子转眼便要嫁人了,而她要嫁的不是男人,而是师父最怨恨的洛神帝。 我从师父口中听说过很多次洛神帝,那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婊砸,那个西域妖王,长相柔美,却是蛇蝎心肠。 师父说,颜子要倒大霉了。 我看见师父眼里的心碎,颜子摆着联盟的名义,与她人成亲,这是对师父最大的讽刺。 在浅笑阁,在风城,几乎所有知道过往的人都在笑她们。都在问师父,你的王妃怎么转眼嫁人了?你不是与那水暮颜感情至深么?这才多久,一拍两散了?更甚者,干脆放出话来,白子佳,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那八大帝王之首的颜帝也是你能高攀的? 污浊的话脏了师父的耳朵,刺疼了她的耳朵。 颜子将请帖送至浅笑阁,她眼里再无对师父的眷念,仿佛她只是好可惜师父这个人。 颜子轻巧的说,我要成亲了,白子佳,你来么?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心里纷乱。 颜子,倘若师父成亲,你会来么? 世间许多事总是荒唐可笑的,最可笑的莫过于,颜子的婚礼遭受新郎的背叛,遭受顾墨云的捣乱,遭受世人的嘲讽。而师父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事后却不敢安慰颜子半句。 师父看着颜子崩溃,变得一身怨气,终日与洛神帝缠斗,自己已然变成了恶毒的蛇,却浑然不知。 我能够想象得到颜子的崩溃,她那张倔强的脸上爬满了泪,她却声嘶力竭的吼着,她要洛神帝偿还她所失去的一切! 也不知是谁告诉颜子,一切都可以重来。 所以她想起了师父,她想着,这段友情,或许还能维护。 师父对我说,颜子回来找她了,想要与她和好如初。 师父冷笑着,满目悲凉,带着泪,她眸中半喜半忧。她对我说道,徒儿,她终于知道回头了。可她却是在洛神帝那里得不到温暖,得不到她要的。所以她回头了。她不是因为爱我白子佳,她只是因为曾经在我这里得不到所求,现在不甘心的又回来了。 我知道师父恶心这样的行为,偏生,颜子是她爱的人。 师父恨颜子的背叛,这段爱情,夭折在半道上。 连我都不知道颜子何时另结新欢的,只是仿佛睁眼闭眼间,一切都变了。 颜子终日对师父低声下气,她嘴上说着不求师父原谅她,只希望看到师父安好即可。实际上,谁人看不出她眼里对师父的眷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在作祟,颜子对师父的执念越发深,又好像,是颜子将师父当成了执念。 倘若放在从前,颜子一定也不齿自己吃回头草的行为。可不知为何,她一次次低下头颅,不惜费尽心思讨好师父。我问师父,颜子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师父摇头,她说她也不知道,感觉颜子像是要回到过去,又不像是。 我猜,颜子大概是想让师父放下那些怨恨,她不想此后半生遇见师父都形同陌路。 颜子经常跟我讲一句话,人若死了,便什么爱恨都无。只可惜,许多人都是等到彻底失去对方的时候才能醒悟。 我才想起来,颜子死了一个至交好友,千秋谷的冷血杀手千霏。 颜子性格大变,连师父的劝告她也不再放在心上,反之,她时常与师父争吵,还骂师父愚昧,这样下去迟早被人宰割! 师父看着那个丧心病狂,满是算计的颜子,心里痛得如刀割,可颜子却不知道。她一直守着师父,我经常看到她那双眼里带着害怕,带着迷茫。大概,颜子害怕自己再给师父带去什么灾难吧。 我的师父,在我眼里一直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一个活得小心翼翼的女子。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心里便生了对她的保护欲。 可我没想到的事,有朝一日我能接到一个噩耗,她被关入无忧宫大牢,因为她是神界之人。 我慌了,我忽然想起颜子来风城屠城时候,师父说的那些话。她来头不小,却连我也瞒着。 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岚天帝王,那么她早些年不认识颜子么?颜帝不是她的领头人么? 她说,她从未见过颜帝,她见到的只是一袭男装,戴着面具,冷漠至极的颜帝。 是啊,若是我,我也难以将那冰冷的形象与颜子那嚣张活泼的眉眼连接起来。可造化就是这般弄人,往往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便是最可能的人。 我在风城没有多大权势,我想救师父,纵使她是神界之人。我想起颜子那句话,人死了,便什么也计较不得了。 师父,即便你骗我,我也信你有苦衷。你说,颜子瞒着你她的身份,欠你一个解释。那你是否也欠我一个解释? 我结集人马,还未动身便听闻师父已经被放出的消息。而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颜子。于是,她被视为众矢之的。 第141章 番外二十六 枫叶雪 我再没见过师父,我以为,所谓之别,大抵就是这场连再见都没有的诀别。从此两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师父啊,你可曾会想念我这个徒儿?你可曾还会想念风城的师门?你可曾还会再来看这旧地故人一眼? 时光就这样匆忙流过,我未曾再见过师父,未曾再见过颜子。再听到她们的消息时,颜子化为八万里花海,就在穆九峰下。而师父,于大战中用梦魇冰灯赢得一战,是为神界五大宫主之一的浅笑宫主。 魔界战败,颜子没了,师父没了。我不知道这苍凉的世界还有何意义。 魔帝白兰忽然来到风城,他那悲凉的目光看向我,轻声道,枫叶雪即刻任命君亲王,与风月林共同统领风城。 我不知道为何他独独挑了我做君亲王,我猜,是否因为我是墨家的人?是否因为师父的缘故?是否因为颜子的缘故? 在魔帝白兰转身的刹那,我忍不住喊住他,问道,颜帝真的死了么? 他愣神片刻,回头望着我,目光深邃悲凉,他反问道,她若没死,可还会回来? 我不知如何作答,魔帝白兰转身便离去了。他的背影孤寂,单薄。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比起之前在风城见到他那次,他瘦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这曾是颜子的君主,也是颜子爱过的男人,不知为何,我竟感到好笑,仿佛,颜子错爱了一个笑话。 我曾设想过,有朝一日颜子和师父都有了意中人,她们的意中人会是何模样? 我知道颜子有个顾墨云,有个洛神帝,可我却不见她有多幸福。相反,我听闻的都是他们给颜子带去的伤害。 而师父,曾爱过一人,便是易公主。那个比她小三岁的男人,与顾墨云同属一类的男人。 如今师父上了神界,易公主在魔界,有时候我也常去看他,问起师父,他目光里总是带着无尽的思念,愧疚,随后便只剩下苦笑。 情只一字,却不知叫人如何是好。 我以为,此生我们就这样潦草结束,却不想,我们都还有相见的一日。兴许,是缘分的安排,兴许,是上苍给了我们一个正式告别的机会。兴许,是上苍给了我们重新选择的机会。 师父和颜子同时出现在我眼前,当我看见她们时,欣喜若狂。她们一左一右出现在我身旁,我高兴得不知所措。 可我又心生异样,颜子眼里带着冷漠和生疏,仿佛空壳子一般回来。而她对师父,也没有了从前的热情。 师父对她也是如此,仿佛,她们都只是来叙旧而已。 没两日,魔帝白兰来了,他劝颜子和千霏归降。师父与顾墨云明目张胆来到魔界,有了顾墨云,她也有恃无恐。 白兰私底下问我,可曾记得自己君亲王的身份? 我点头。 他又问,可曾记得白子佳的身份。 我艰难的点头。 他笑了,随后说道,去劝降水暮颜,颜帝的位置给她留着! 我没有选择,而我也希望颜子回来无忧宫,那样或许我们能像以前那样好好的。即便是不能,我也不希望颜子被白兰伤害。 这个帝王,心狠手辣,做事太绝,颜子怎能靠着过去的情分与他讨价还价?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颜子竟然为了千霏将白兰废了,白兰成为阶下囚,魔界的天变了! 没有了白兰,师父留在我这里便再也无人管教。那段时间,我挺开心,只要师父与我一起,像从前那般,其实什么都很好。 师父说,合力将颜子从那万人所指的位置上拉下来,她疯了,竟然想着谋权篡位。 我看着师父,问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教她呢? 师父愣神,看着我。 我浮起冷笑,数万年的孤寂和委屈爬上心头。我问师父,师父,你可愿意为了师门为了我留下?留在这里,颜子也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的温暖也都还在这里。 师父眼里出现了慌乱,她敷衍我,说,容我想想。 呵,果然,女人最是会骗人。 颜子曾说,以后都会逗我笑,可她转眼便离开了我,恐怕连我们的故友情分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我最眷念的师父,曾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不离不弃,可她也离开了我。 颜子有了千霏,师父有了神界。她们都骗了我,都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我知道自己留不住任何人,可我偏偏就是要孤注一掷,我所信奉的情义,我所信奉的温暖,我所希望的,只是一份平凡的幸福。 或许她们没有意识到,我们三个,才是最合适的。 或许她们忘了,我们曾有过一段最快乐的时光。 我是君亲王,我有权,我有兵马。我也想奋力一搏。 于是,我用颜子做赌注,要师父留下来。 师父犹豫了一年之久,答应了。 而后,便是我将风月林的人赶出风城。我想着,这第一仗一定要赢,否则,我拿什么向师父证明我可以留下颜子? 师父自留在魔界后,颜子便只来看过她几次而已。一次,是因为放河灯,颜子与千霏来相思湖畔,我们遇到了一起。随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一次,是师父刚留下来,千霏送来药瓶子,却被师父打翻在地,而颜子对师父冷言冷语。 一次,是师父重伤,颜子将她送回城荒殿,对我兴师问罪,问我为何连人都看不好。 我看得真切,颜子对师父依旧关心,只是,颜子身上多了一把加锁,叫千霏。 倘若这个千霏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羁绊,那我情愿铲除她。就像当年顾墨云蠢极了,也妄想铲除千霏。 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幼稚可笑,我有什么能耐铲除千霏呢?所以,我放弃了,可我没告诉师父。 师父仍旧期盼着可以带走颜子,她告诉我,她要还颜子一份拖欠了很久的礼物。我问师父,那是什么? 师父对我温柔一笑,是婚礼。 于是,我假意喝醉,却还是不肯将师父喜欢颜子的事实说出去。话到了嘴边,我又说不下去。我的心里很痛,我却不肯承认其中的因果。 我以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师父与颜子会顺利成亲。 我喝得烂醉,醒来后,却看到了七七的尸体,看到了易雪尘的尸体,看到了伤心欲绝的师父。 那一刻,我才知道,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倘若失去,做再多便都是枉费心机。 我问师父,她和颜子还有可能么?她若还爱着颜子,便去表白,莫要等到人死灯灭后才后悔。 师父笑得悲凉,她两眼无神,看着因她而死的易雪尘,轻声道,我和阿颜再无可能,此生,我要她生不如死,以偿还她所欠下的债。 师父对她终于是心存怨恨,她们之间,的确是再无可能。 我试着安慰师父,我说,师父,不管何时,你都有我,你不许再抛下徒儿。 师父泪眼滂沱望着我,惨淡一笑,徒儿,我除了你,还有谁可以依靠么? 师父……此生,我都会护着你。 师父黑化了,她卖弄心机,抛下所有的阳光。我不介意,我会帮着她一起。 她要作恶多端,挑拨离间,那我便帮着她一并撒谎,一并欺瞒。 颜子质问我,为何师父会变得如此不堪。她心里是察觉到了师父的变化的,可她一直不点穿。似乎,她也没资格管教师父。 我对颜子说,你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你难道没发现,你所求都不得,而师父,是那般爱你? 颜子避而不答,她只说,我们不是一路人,缘分已尽,无可奈何。 我怒了,对她嘶吼,你就是太贪!世间怎会有两全事?你当真是痴人说梦! 颜子一脸坦然看着我,她轻声对我说,疯疯,我相信你能比我更会照顾白子佳。而所谓最合适,从来就不是三个人。起码,我水暮颜不这么认为。我已经有千霏,我已知足。 此刻,我才明白,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那个与她两心同的千霏。而其他人,只是过眼云烟,都作一场故梦罢了。 我不肯承认故人不在,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无力回天,可我却那般迷茫,怯弱,我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孤岛。那些曾经许下承诺之人都离我而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她们心里究竟是何地位。 所谓情,是否便是如此。看得太重,伤己。看得太轻,伤人。 或许师父本身也清楚,她失去了颜子,颜子的耐性终于都耗尽。所以她们之间闹得这样不堪,所以她们才这般遗憾。原来,即便是说了喜欢,即便是努力争取了,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也未必得偿所愿。大多数时候,许多努力都是为他人做嫁,我们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想起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她说,颜子说心中的唯一是她。可颜子却还是为了所谓的责任丢下了她。颜子曾辩解,而后被师父戳穿,颜子被迫承认了。如今,颜子已去,她连最后的诀别都不留给我们。仿佛,我们早已经被她剔除在世界之外,她的悲欢,与我们再无关系。 一如她所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若是缘尽,当顺应天。 我这一生,都做不到颜子这般很绝,一旦得不到,便彻底放手。而我,也做不到师父这般缠绵,爱而不得,却依旧执着不肯轻放。我的生命,停留于温暖的瞬间,我不愿意追名逐利,也不愿意潦草孤寂,我只愿意与我的故人,幸福的活。简单的过一生,远离那些尘世纷争。 而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的梦。 我望着那凄清冷漠的黄泉路,望着那被师父执着的种下去的彼岸花,我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师父,有朝一日,你可曾会放下一切?可曾会转身,看看一直守候在你身旁的幸福? 师父说,她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颜子。可师父不知道的是,我可以放下天地,却放不下一个她。 曾经我以为那是一场梦,可当我经历了一切,心痛的感觉让我明白这场梦是那么真实。我知道师傅心中在乎的是阿颜,可难道她不知道我在乎的是她吗!大抵,师父不愿说出来,没关系,我会陪她一起等。倘若还有再见的可能,你能不能早点回来,阿颜! 第142章 番外二十七 落九霜 夜空灿若星河,即便是被黑夜笼罩,那月光稀薄倾洒下来,和着那万里星空,自成一派温柔。 我坐在冰凉的走廊上,寂静安详的仰望那夜空。好像,我能从那神秘的夜空中看出什么答案一般,又好像,其实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霜雪宫内的灯火幽幽,她仍旧是坐在案牍前,仔细的描绘那正宫娘娘昔日的模样。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悄悄望过去,看着她一脸认真又心碎神伤的模样。 她与我,本不该有这场孽缘,可缘分到了,她便横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强行夺走我许多的第一次。 那个眉峰处满是凌厉的水暮颜,便是我心中一直敬仰,并想要超越的对象。 我乃八大帝王中年岁最小的九帝,我从被封为九帝的一刻起,便只想着往上爬。没有哪一个将军不想成为统帅。整整三万年,那个被称为颜帝的人,一直坐在首要的位置,不曾跌下来过。 起初,我并不知道颜帝是男是女,可我觉得那一定是个男人。若非如此,怎能取得魔帝信任,怎能服众? 我一个女人,坐上九帝之位尚且被人非议,可见,那坐上八帝之首的人一定不是女人。 真正见到颜帝的刹那,我恍惚了,那样一个伤情眉目,脸上满是冷漠眼底都是情伤之人,像极了一只恶龙,却是一只遍体鳞伤的恶龙。 那一日,魔帝白兰唤我去席间,远远地我便瞧见了那个传说中的战神顾墨云。一身黑色华服和嚣张冷漠的面容甚是让人胆寒。若非有个温文尔雅的木左逸坐在一旁,我当真不敢靠近。 魔帝白兰吩咐过,席间,我只需要和一个红衣女人打招呼即可,那个人是颜帝。 我以为那该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起码,也该粗狂几分。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在江湖上的传言——无情冷漠,杀人如麻,手段卑劣,厚颜无耻,阴狠毒辣。 对上她那双眸子时,她的双瞳忽然放大,我看见她满眼震惊,喉间忍不住滑动。可那也只是刹那,随后她便恢复平静。 感伤的直勾勾的盯着我,轻声道,你不是她,谁也不会是她。 那一刹,我也有些恍神了,我像谁? 我看像魔帝白兰,他却笑着将我介绍出去,这是落九霜,九帝。 这时,我看见水暮颜瞥向我了,她那双眼带着深沉的痛苦,却又极力忍耐。她欲言又止,身子仿佛要坐不住了。 白兰对我说,九帝,还不过来见过颜帝?为颜帝斟酒。 我走过去,倒上一杯酒,却迟迟不敢递过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个女人让我有些胆寒。 果然,她先开口了。她说,跟我过来。 我看了一眼魔帝白兰,得到应允之后,我跟过去了。 她将我带到无人可见之处,我轻声道,颜帝,唤我何事? 我看见她背对着我的身子有些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情绪。我轻轻走过去,伸手搭在她的肩头。 她却忽然转身,霸道的将我拉入怀中,那张脸呼出的气息灼热,将我的脸颊烧得通红。 她红着眼,含着泪,压低了嗓子,配上那一脸狠绝,对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吓得怕了几分,眼神开始慌乱,可我不能说自己是魔帝白兰带过来的,这样她便会更恨魔帝白兰。 之前我不清楚魔帝白兰唤我来的缘故,可现在,起码我知道不要乱说话。颜帝,不喜欢我。 说! 她几近于吼,那双手却将我搂得越发紧,那颤抖的唇,嚣张的眼,仿佛洪水猛兽,要将我完全吞噬。 想来看看颜帝是何模样,却原来,是个女人。我这么说。 她听着我的话,愣了愣。我听着她胸口剧烈的心跳,她那双眼带着极深的思念,就算不是对我的思念,也看得我十分心疼。 颜帝,你怎么了?我颤巍巍的问她。 她忽然温柔的祈求,唤我阿颜,你唤我阿颜。 我愣神,张着嘴不敢喊出去,于是显得茫然无措。 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又仿佛是再也克制不住,她更霸道的将我的头按住,一个强烈的吻闯入我的唇齿。 我激烈的反抗着,却被她抱得更紧,她甚至不知羞耻的揉上我的胸口,将我抵在石壁上,凶猛的掠夺着。 我的泪刹那滑落,不知何时逃出一双手来,我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顿时清醒了几分,怔怔的看着我,可那张脸散着发,半遮半隐。呼吸仍旧急促,带着不甘,带着霸道,带着极强的欲望。 我不敢说话,我尽力垫高了脚尖,贴在石壁上,想要逃脱,又不敢逃脱。我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害怕。 她说,落九霜,再也不要来,否则,我杀了你。 我还来不及说话,她便又狠狠吻上来,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那双手也开始毫无章法,粗暴的将我的衣服剥开。我反抗得越激烈,她越是霸道。 我不敢出声,我害怕不远处的三人闻声,撞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我情何以堪。 终于,我的泪不争气的滑落了,被她吻进口中。我小声的呜咽着,默默流泪。 她忽然停下来,爱怜的看着我,我以为她会有一句对不起,可她连这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她只是贪婪的看了看我衣衫不整的部位,又极其不甘心的为我合拢衣物,用颤音对我警告道,你胆敢再听白兰的话得寸进尺,我保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个祸,你不要惹。 随后她看了我一眼,为我擦掉泪,整顿好一切,又冷漠的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惊得不敢说话,贴在石壁上缓缓的呼吸着,心里害怕极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她是修炼魔道之人,而且还是个上古妖魔。说白了,就是个老妖怪。 我似乎觉得委屈了,这样一个老前辈,戏弄我一个后生晚辈做什么? 我缓缓伸手抚上被她咬得生疼的唇齿,口中还残留着一丝甜味。我望向那落魄的身影,眼里又带着几分对她的同情。 她到底怎么了? 我低头,不敢走过去,可我看见她已经走到了白兰面前,一脸嚣张冷漠的表情,不知她对白兰说了什么,我看见白兰面色带着几分尴尬。 随后,她大摇大摆走了,可那背影却微微驼了,似乎身上千斤重。 我这才敢走过去,白兰问我,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如实说了,她说让我不要再靠近她,否则她杀了我。 魔帝白兰眼里划过一丝冷漠,阴狠,又带着震惊。可他转眼便笑开了,他望着那走远的身影,嘴角浮起冷笑,随后他回头,又对我一笑。 当夜,魔帝白兰带我去到穆九峰唯一的雪山,他让我往前走,我不敢违抗命令。 可是那天的风雪好大,夜好黑,我看不清路况。 所以,他一脚,便将我轻易从顶峰踹了下去。 我心里又惊又怕,还带着怨恨。 我知道自己摔不死,可我为何要忽然沦为一个工具?我看得出来,魔帝白兰是想利用我拉拢水暮颜,可他却拿那个冷漠反叛之人无法,只能从我身上制造伤害。仿佛,这样便能动了水暮颜的根基一般。 我在穆九峰下一瘸一拐走着,我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我看不清方向。风雪正紧,面如刀割。我单薄的衣服根本不御寒,于是,身子很快便冻成了霜。 我不得不停下来,打坐,希望天明早一点到来。 可没多久,我听见一声声急促的呼喊,落九霜——落九霜你在哪里——落九霜! 是水暮颜的声音,我竟然喜出望外,可转眼我便伤心了,她这不是对我的关怀,而是对另一个人,一个,大抵和我很像的人。 那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风雪也快停了。我一直忍着不回复,可当我听见她的喊声带着哭腔时,我的心猛然一沉,我慌了。 我在这里!我下意识这么喊。 一会儿,我便看到一道红衣被霜雪冻得生硬,她满脸欣喜朝我扑来,格外细心的检查着我身体的各个部位。不停地问道,这里有没有事?那里呢?还好吗? 我的心忽然颤抖,这样的温暖,竟然出自一个女人之口。而且,还是那个胜出男人百倍的女人。 我静静的凝视她,轻声道,我的脚崴了。 没事,我背你回去。她安慰着我,同时,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给我穿上,这才小心翼翼将我背起来。 一路上,风雪又开始放肆,那寒风里夹杂着冰雪,砸在我们的脸上。我禁不住冷,将头埋在她颈肩处,希望她那同样单薄的身子能为我挡下来一点风寒。 我心头涌起异常的感觉,仿佛是信任,仿佛是安心,又仿佛……是依恋。 我不过见了她一面,仅此而已。 我感受到她渐渐沉重的呼吸,我问,我沉了点是不是? 她温柔的回答,没有,你怎样都好。 我不说话了,也不敢多问什么。我只盼着我们能早点走出这穆九峰的雪山,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个觉。 大抵是她走得累了,风雪也安静了许多。她将我放下来,找来一些枯枝,为我燃起篝火。 我抱紧双腿胆怯的看着她,看着那白日里冷若冰霜,现在又温柔似水的她。 她发现我盯着她看了,没有生气,只是笑了,那是能够驱逐阴霾的笑,带着爱,带着无尽的宠溺。 她忽然绕到我身后,将我那冻得刚硬的袍子解下来,放在靠近篝火的地上烤着。 兹拉—— 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了。我皱了皱眉。 她忽然坐到我身后来,将我搂在怀里,我羞涩的推拒,可她却不正经的挑逗我,说道,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小丫头懂不懂? 她唤我小丫头,一股暖流和异样的情愫爬满心头,我又皱了皱眉,却被她忽然贴上温热的脸。冰凉的手被她同样冰凉的手紧握着。 我感到有些不自然,又不敢动,生怕惹怒了她。又好像,生怕惊扰了这一刻属于她的温柔。 第143章 番外二十八 落九霜 沉默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当我实在找不到话说的时候。 她似乎懂得我在想什么,于是主动打开话匣子,问道,你怎么掉在这里了?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说白兰将我一脚踹下来的?就是为了上演这苦肉计? 于是我说,天黑路滑,便不小心掉下来了。 她又是一笑,我从她不怀好意的笑声中听出来,她是看穿了我的谎言。 九帝,原来你便是那年岁最小的帝王之一。 她那双眼仿佛恶狼,而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可怜的小绵羊,她一副吃定了我的模样。 我嘤咛一声,而后别过脸去不理她。却发现自己始终被她贴着脸,逃不开。 于是我嘟囔一句,不要脸。 她听去了,只是勾唇一笑,轻声道,落九霜,你看,那是什么。 我惊奇的嗯了一声,而后回头,却正对上她那蓄谋已久的唇。 温柔和温存顿时传来,我脸红了,却不知道躲,或许连我的身体都知道,我无处可躲。 她将我搂得越发紧,那唇齿与我相依,并不打算挪开。 我好像……并不排斥她。 我皱皱眉头,眼睛瞥向别处。 我没有看见她眼里有多复杂,眼里有多不堪,有多无奈。 等我回过神来时,是因为篝火燃得差不多了。 我嘟囔着,柴快燃尽了。 她这才将目光移走,看了一眼那快要燃尽的篝火,一脸伤情。 我趁机伸出双手捂住嘴,默不作声。 她看着我这小动作,笑了笑,说了句很没良心的话,亲一下怎么了?会掉块肉? 哼,老妖怪!心里会掉块肉!我这么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风雪停了,天蒙蒙亮。 她将那暖洋洋的袍子重新为我披上,随后将我横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问道,脚疼得厉害么? 我摇摇头,靠在她单薄的臂弯里,却觉得十分安心。 她任由我这般,嘴角浮起不知名的温柔。满眼都是宠溺的看着我,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我心头一颤,心想着,老妖怪你说错话了,是我们回去吧。 她回去的路上飞得很慢,因为风雪砸在脸上有些疼。 我偏头在她怀里,尽力躲着那风雪,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偷偷看她面无表情的脸,猜测她心里在想什么。 回到她的雨雪殿后,她找不见白兰,我像是被丢下的物品。 她无奈的回头看着我,带着一点点欣喜,又带着无奈,还有厚重的忧伤。 我嘟囔着,我自己回去。 可话还没说完,她便朝我大步流星走来,笑得邪气,说道,正好,给我暖床! 我当即抬眸看她,一副受惊的模样,却又不敢作声。 兴许在她眼里我很可怜,兴许在她眼里我有几分惹人心疼,于是她走过来靠近我,捏了捏我的脸,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说道,白兰都将你送给我了,你给我暖个床怎么了? 我不满意的哼唧一声,歪过头去。 她笑了笑,将我横抱着,果真往内屋去。 我的心跳得好厉害,仿佛被人……抱去吃干抹净一般…… 我的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她的衣袖,紧张暴露无遗。 她低头看着我,露出邪气的笑容,轻声说道,现在才知道怕?早干嘛去了?这么怕还敢来招惹我?当真是皇命不可违? 这不是废话是什么!难道你敢违抗? 我乍一想,她好像是挺让魔帝头疼的,否则魔帝怎么会让我来呢?可话说回来了,我又有什么本事将她收服? 我望着那静下来的一张脸,除了几分冷漠凄清外,似乎与常人无异。 魔帝白兰并未告诉我要怎么做,他只说,让我尽可能待在她身边。 我还在想着,整个人被扔在床上,我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她立在床榻前,有几分色的脱着衣服。 你,你……我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将那外衫脱下,忽然朝我扑来,吼的一声,我吓得啊的一声,闭上眼,心跳加速。 她却笑开了,哈哈哈哈…… 我睁眼望着她,她将我压在身下,一双手撑在我左右,俯视我。满头青丝柔顺的流淌下来,看得我有些恍神。 我听见心头有个声音在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老流氓?这般风流正好。 她看着我的目光柔柔,带着眷念,又带着疲惫。 我的唇忍不住抿成一条线,一双眼显得受惊。 唐唐九帝,在床上竟是这般可爱模样?杀气去哪里了? 她又调戏我,气得我说不出话来,只能骂她一句老流氓!痞子! 她又笑了,随后起身,拉过被子来给我盖上,轻声道,睡吧,天快亮了。 我望着她,那句你去哪里睡险些问出口。可终究还是堵在心口,我怕她对我做什么。 她一眼将我看穿,却只是感到好笑的看着我,摇摇头,离去。 半月内,她对我百般宠溺,与我形影不离。却是不出三句话便挑逗我,我通常语塞,要么就是羞得脸通红。 半月后,魔帝白兰突然来了,他冷着脸问我,落九霜,乐不思蜀了么? 我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窟,一瞬间寒冰万丈。 他说道,你以为她是真的对你好?你这份好,只不过是因为某个人!她这一生欺师灭祖,残害盟友,烧杀抢掠,什么坏事没做过?你以为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对你存什么情分?落九霜,她这样臭名昭著的一个人,你能信她什么? 我怔住了,是啊,我怎么忘了呢?她是颜帝,是千君客,是枭魔。 白兰再次提醒我,若是拿不下她,便回来!我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我只是个棋子,如此而已。 我厌恶的看着地面,缄默。 不出半日,我便索性离去,我犹豫再三,还是想赌一把,于是,我留下书信,明日黄昏,庭院见。 我以为,起码我可以坚持到明日黄昏,到时候给她一个结果,或者,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我在奢求什么呢?她和我,又能如何? 她不会跟我回无忧宫,也不会娶我,而我……竟然这么轻易便爱上了她,只觉得安心至极。 那她呢?她对我,可曾有一分真心? 是我这张皮像某人,所以,才得了她这一分爱?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乞丐,一个衣衫褴褛,祈求水暮颜施舍我一点爱的可怜的乞丐。 原来,骄傲与尊严,可以这么快便被消磨。而爱上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快。 那如果……选择放下一个人呢? 我有很强烈的预感,我和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于是我选择离开,果断的离开,或许,我还能自救。 我回了无忧宫,魔帝白兰见我回来了,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只剩下叹息。 我感到委屈,却又觉得一切真好,起码,我还是我,我还是落九霜。 夜里,所有人都在喝酒,今日,军营大庆。 我坐在篝火边,喝着酒,一双眼失神的想着魔帝白兰的话。水暮颜这一生杀人无数,阴狠毒辣,却从未伤害过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那几个人。可我,又算什么呢? 我想起来灵叶璃,樊离殇,这两个在水暮颜的人生中被戏弄的人。我听闻,水暮颜曾将许诺她们要封其为帝后,却又将她们都戏耍于股掌之间。 感情,很奇怪,像是黑夜里的篝火,明知道有燃尽的刹那,却还是贪恋那温暖。可当篝火燃尽,剩下的风雪只会让原本温热的身子迅速凉透,让那颗已经受不得寒冷的心,更寒。 我从未在意过谁,可我却在心头存了一个水暮颜。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她哪里,可我,的确就那一眼,看上她了。 人群忽然熙熙攘攘,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水暮颜竟然来了,一张脸冻成冰。魔帝白兰对她好言好语,她却爱答不理。 最后直接朝我走来。 我慌了,下意识想起身逃走。 却被她死死抓住手腕,于众目睽睽下一副弱受的模样。 水暮颜目光冰冷,带着质问,落九霜,你失约了,你没来。 我心头猛然一惊,她竟然等了一下午? 我望向她那双灼灼的眸子时,又迅速低下头来,不敢再对视。 你怎么了?落九霜,你怎么忽然离去? 我强忍住内心的痛苦,无数双眼睛看着我像一场笑话一样,被白兰和水暮颜推来推去。 终于,我忍不住吼她,你滚! 这次,轮到白兰和她震惊了。 我严重已经蓄满了泪,我转身想要逃。却被她圈在怀里,我拼命挣扎,却听闻她说,落九霜,你爱上我了,是么? 是!是又如何?难道我爱你便要被你拖着?你不爱我就不要来招惹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的赌注! 我声嘶力竭的吼着,心里积压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可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我干嘛将这软弱示人?得到的不过是嘲讽。 果然,周围静谧,传来细微的嘲讽之声。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不过见了一面的女人。 水暮颜笑了,笑声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意味。 我羞得满脸通红,像是被戏耍的猴子,难堪至极。 我想逃走,却被她忽然拉入怀中,听闻她发誓一般问我,落九霜,说你爱我,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我羞红了脸,进退维谷。 她却更加不要脸,将我圈得更紧,贱手搂紧我的腰肢,暧昧又霸道的问我,说,你爱我。 我眸中流下泪来,水暮颜,你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 终于,我崩溃了,我落泪了,朝她吼道,你这登徒子!你的爱值得起什么?你若爱我,便回来无忧宫!我要你成为从前的颜帝,我要你坐镇无忧宫,我要你回到这囚笼中来!你爱我,呵呵,你做得到吗! 她目光冰冷,我们想要什么,对方心知肚明。这一刻被拆穿,异常怪异。 她凑近,再次说,那你说你爱我。 我的泪落得更急,她却一直盯着看。 好多眼睛盯着我看,带着嘲讽,带着轻蔑。 我爱你!我爱你!从我第一次见你,第一次听闻你是八帝之首的颜帝时,我便爱你了! 我嘶吼着,心里崩溃,承认了又如何?我爱她,只是,我不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颜帝是个女人罢了…… 第144章 番外二十九 落九霜 她笑了,而后放开我,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 我羞得转身便要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知道,她不过是想在人前彰显自己的魅力罢了。我那表白,不过是锦上添花。 颜帝参见魔帝,臣今后定当赴汤蹈火,愿为魔帝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她忽然跪下,参拜白兰。 所有人都震惊了,当初水暮颜要离开无忧宫,自毁修为。而后与魔帝白兰对着干,多少件令人胆寒的事。 她如今竟然肯回来? 我望着她跪下去的双腿,落泪了,忍不住扑过去问,你为何要回来?你不是恨极了这囚笼么? 她却笑了,为我擦掉泪,满目深情说道,与你在一起,什么都好。 那一刻,我的心似山洪崩塌,似大海倾覆。 这世间,有人爱我如斯。不论何种因素,我已知足。 于众目睽睽下,她将我抱入怀中,回了霜雪宫。重新入了这囚笼。 我看见她眼里的失落,还有屈辱。 一只折断了翅膀都要逃出囚笼的鸟,再次回来,不知道有多讽刺。而我,除了愧疚,便不知如何是好,我在她怀中沉默着,什么都不敢说。 翌日,魔帝白兰便来宣旨,赐婚。 圣旨念完了,伏在地上的她默不作声,甚至,走神。 片刻后,经人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望着那圣旨,冷笑,随后接旨。 宣旨的人走远了,她嘴角的阴冷却还未消下去。 她回望我,那双眼带着怜爱,也带着几分冷漠。 我的心仿佛被扎了千万根又细又长的针,我不敢发声,我生怕她动怒。 她靠近我,捏着我的脸颊,轻声问,落九霜,你为何愿意嫁我? 我朝她小心翼翼的笑道,我爱你。 呵…… 她只剩下这一声蕴藏无尽冷漠的话语,随后,便再无其他。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或许是她更加忧郁的沉默,或许是她的后悔,或许是她的冰冷。可我从未想过,迎接我的竟然是灭顶之灾。 她迫不及待给我寒冰万丈,迫不及待将我的真心践踏,迫不及待将我的爱加以嘲讽。 她没有说任何直接戳心窝子的话来刺激我,她只是日复一日作画,而画中人却没有脸。可我看得出来那画中人的动作与画中的她十分亲昵。 她的举动在刺激着我的神经,可我能说什么?难道我要告诉外人,我嫁过来以后受尽了冷落?那她在三军将士面前甘心为我回到囚笼,又算什么? 我被戏耍了。一切应了她那句话,落九霜,你胆敢再靠近我,我必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她怎么将一切演得这么顺理成章?连我都没发现她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难道她就这么愚蠢的要用自己来困住我? 我落泪,却不敢惊扰那房中认真作画,思念着别人的她。 我知道,自己作茧自缚,活该。 往后大半年,她日复一日像个活死人一般,对我熟视无睹,面无表情。 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心翼翼试探着对她进行质问,我问她,水暮颜,你为何要苦心孤诣这样对我?难道我值得你用自由来换? 她冷漠邪气的表情望着我,那双眼眸深邃如海,将我的心一点到吞噬。 她嘴角上扬,反问,落九霜,你不该,可惜,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我听不明白,我再追问,她却不再告诉我了。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她总是失神的望着那回魂玲,痴痴呆呆的自言自语。 我的心彻底碎了,那回魂玲,只为了复活一个人,复活一个死了五万年的无足轻重的一个千霏。一个被时光的潮流淹没的姓名。 我抱住那副冰冷的身子,轻声问,阿颜,我与她像吗? 她不言,只是突然将我抱得紧紧的,不肯松开,就像她来穆九峰雪山寻我,将我困在怀里,不肯松开。 我落下泪来,再追问其他,她又沉默。 她像是故意的,一直拖着我,消磨我的心态,似乎,想要达到一个效果。而我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 一日,白兰召我,问我她的状况。我百般维护,被白兰冷讽。白兰却也不告诉我个中缘由,我不敢多问。怀着满肚子疑惑回来,当我回来看望她时,她颓废的倒在地板上,泪痕依稀。 我吓得冲过去抱起她,不知所措的喊着,你怎么了!水暮颜你怎么了! 她泪落下来,绝望的神情将我撕裂,她仓惶的说,落九霜,我的心,好痛…… 随后,便是她一直落泪,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 最后四个字,雨雪霏霏。 可她从来不念,仿佛她不记得那四个字,又仿佛她倔强不肯念出来,生怕打碎了什么。 我回禀白兰,说道,她至始至终只重复了一句话,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 白兰了然于心,我以为他会告诉我什么,可他只有一句命令,落九霜,离开她! 呵!白兰,你以为我落九霜是没有心的么?我怎么离得开她?我怎么舍得离开她! 我一瞬间恨极了这个帝王,两面三刀,随意将我们臣子的心算计于棋盘中。 我望着水暮颜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疼至极,我终于开始相信以前的一个谣言,谣言说,白兰负尽颜帝真心,忠心,杀人诛心,所以,颜帝背叛了白兰。 我原以为一切不过是别人的诽谤,可如今,我再看到水暮颜眼里极深的眷念,还有痛苦,我才懂得她的无奈和悲哀。 水暮颜终于肯告诉我关于她和千霏,她说着她们的相遇,说着她们的相识,说着她们的相知,说着她们的悲哀绝望,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誓言。 我一边听一边落泪,而她早已是泣不成声。 水暮颜说,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信了白兰的话没有去救千霏,另一件便是认识白兰! 我听得出她心里的寒冰万丈,怨恨至深。 我抱紧她,安慰道,从今往后,你要完成的事,我帮你一起。 而她终于肯抱紧我,却只是哭得像个孩子。 她说,落九霜,你可知,我爱她,却后知后觉,以至于连这最后说我爱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爱千霏,那个她执着到如今仍旧不肯轻放的女人。她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给千霏报仇。她愿意为了千霏付出生命,可她却不想轻易放过那些害了千霏的人。 我流着泪,心痛万分,可我却在想,倘若千霏还活着,水暮颜会是何模样?她们会是何模样? 我卑微的爱着她,不敢放手,我像是中毒已深之人,只能靠着她而活。 大战来临,她执意要上战场,可她只是个废人了。一身修为尽毁。 那一日,我穿着打扮与千霏无异,我只能卑微的靠着这打扮来劝她。 而她,果然是见了我这身打扮后,失魂落魄的跟我回来了。 我一直守着她,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也说不出来话,我想着,或许,我可以一直这样,做个赝品。维系我卑微的爱情…… 呵,我知道很可笑,可悲。 可我爱她。 而我也知道,她爱我。 只是,她以为她爱的只是千霏的影子。 水暮颜曾有一日一直对我重复一句话,唯有三字,对不起。 我知道她终究还是在意我的,只是,她不说。她非要装作穷凶极恶的模样,将伤口藏在心里,不肯给人看。 可是水暮颜,你可知我爱你?我宁愿委曲求全,也不愿意离开你。我并不是贱,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只是。不忍离开你。 我们之间,除了那份卑微的爱情,剩下的都只是一种怜惜。 若问我何时起竟然生了护着你的念头,大抵就是那夜白兰将我踹下去,而你在风雪里声嘶力竭的寻找我,来时,你单薄的衣衫被风雪冻僵了。可你见到我的瞬间,却激动得无以言表。 你的泪落下的刹那,我被你紧紧圈在怀里时,我便知道,你若爱一个人,这个人必然是极其幸福的。 我或许就是喜欢上你这样的好,即便不是对我。 我喜欢你将我搂在怀里,挑逗着我。我喜欢你对我痞气十足,面带微笑。我喜欢你牵着我的手,爱我却不敢承认。 我知道你爱我,就足够了。 爱一个人,本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而我从来都不肯太贪婪,我害怕,我太贪心,你便不见了。 梦魇进入我的身子,我再也不能看见天日。我躲在黑暗里,看着你与她博弈。 我看得见你对我的担心,你对梦魇的排斥,对她的担心。你说,从前有个小丫头,却被你辜负了。 你说,梦魇,你不是落九霜,也不会有她这样的下场。 你说,梦魇,我为你寻龙骨,这副身子,你还给我。 你说,千霏,倘若落九霜魂飞魄散,那我有什么脸活着? 你心里终究是存了我的,所以,我即便最后被梦魇的魂魄吞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秒,透过梦魇的双眼来看你时,我也感到很知足。 我更喜欢看你对梦魇说着我的故事,小心翼翼说着那些对不起,心疼的说着对我的愧疚。 好几次,你以为我回来了,于是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水暮颜,你爱我,比比皆是。 我要的也不过如此。 若时光倒流一切可以重来,我能否再选择做你的妻?能否,你再爱我一次。就像你能用真心与我赌博,就像你敢用一生与我博弈。 你会护着我,却不让人知道。 你会担心我,也不让人察觉。 你爱我,却不敢承认。 水暮颜,你这心里,有个无知的小丫头,叫落九霜。 有一年,你对我说,凌落九天霜成雪。 你可是在说,我落九霜,会成为你心里的雪? 我仿佛抢走了别人的爱,而你,最终才肯承认。不可否认的是,你爱我。 或许,这世间的爱,不是每一段都完美无缺,而我,只奢望着,这世间能有一人,真心爱我。哪怕一刻,她却牵挂我一世。 第145章 番外三十 风沙 世间分阴阳,便有了。两界,依阴阳而生。偶尔阴阳两界会诞生两朵花,曰阴阳花。阴花、阳花不可同处一界。若同处一界,便只有两种结果:其一,阴阳相合,成阴阳花,从此得大法力,潇洒三界,天下共尊;其二,阴阳相争,二去其一,孤阴多劫,或孤阳多难。 琴音袅袅了无意,深山小筑无人语。偶有犬吠惊黄鹂,诗情便与惊鸟去。我是风沙,居山林,饮朝露,食野果,观百兽,抚琴,自弈,书天下,画山河,师法自然,臻至化境,自号山夫小道。胸中无天下,眨眼是千秋。万物皆是道,达者方为师。 我最喜桃花,草屋前有片桃林,四季如春,我以大法力使之四季不落。一袭黑衣,闲坐树下,九凤琴在身前的石台上静静躺着。琴身旁,九条凤魂展翅而飞,我静静的想着,到底是从哪里来?自有记忆起,便是这般模样。 悠悠千载过,从身无缚鸡力到如今三界皆去得,竟对着山林以外的记忆没有点滴印象。我从何处来?我为何人来?我因何事这般模样?我这样为了什么?这九凤琴又是从何而来?这桃林又是为何这般喜欢?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人生当如此才好,无为而过,率性而为。” 可是又为何心里总是空空的,千载之间,修道之余,却无回忆,无美好。琴棋书画,从生涩难懂,到现在信手拈来,却还是填不满脑海深处的空白。双手轻轻拨动,九凤齐鸣,九凤琴缓缓而起,起了风,落了桃花,缓如流水,从指尖幽幽而出。 琴音多变,忽急忽缓,百鸟来朝,或树上,或草间,落地便不动身,静静地看着九条凤魂展翅而飞,齿间轻吟。从朝起,到日落,从月升又到朝阳东升,整整一日夜,枯坐无他声。 琴音心间过,留不住任何身影。忽而琴声高亢起来,惊醒了百鸟,漫天杀气腾腾,仿佛在满天中厮杀。 一黑衣男子,手持三尺青锋,上天斩漫天神佛,入地杀九幽鬼魔,浑身是血,却毫不在意,从豪气峥嵘,到疲惫不堪,却无一人拦得住他。 百鸟惊飞去,深林无一人。铮铮杀气起,缓缓桃花落。忽而,琴声悲婉,九凤悲鸣,如即将陨落一般,撕心裂肺,桃花纷纷。两行眼泪缓缓滑落,狂风逐林,黑衣乱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妄称三界神。识卿万载,却护不住你。到头来,终抵不过尊上的法力,还是我无能啊!从此三界无风尊,重化修罗帝,三界寻卿影。不见你,我定掀翻这三界。水儿,等我。” 黑衣如墨,脸苍若纸,青丝变白发,血迹从嘴角滴落。九凤琴染血,琴声愈加哀婉。 当年两界还未如此混乱。神界皇者,硕明神帝,法力滔天,纵横三界,无人能敌,自号尊上。我本魔界修罗帝,未入神界。魔界,本就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我入修罗道,更是杀戮滔天。从血山血海里杀出来,一统修罗道,自号修罗帝,隶属魔帝雪月清。心中无扰事,世事任沉浮。眨眼千秋过,功力直追雪月清。何况修罗道中,各个都是以一杀百的好手,一入修罗,杀无止境。雪月清见我势力日益壮大,心有担忧,便起了杀心。 招我入皇城,千军所向。修罗,自是对此司空见惯。 “你还是动手了。不论如何,我风沙未有半点不臣之心,更无不臣之行。可你只顾帝位,早已忘记当年你我战场拼杀的情谊。”我捋了捋披散的血发,“今天我不杀你一兵一卒,到你我兄弟自今日起,恩断义绝。这天下,各行一方。你做你的魔皇,我修我的修罗道。那修罗道的兄弟,愿意随你的,望你善待,不愿随你的,我令他们解甲归田。你若伤他们一人,我定掀翻这魔界,屠你十城。” “阿风,今天来了,就别走了吧。想你当年白衣胜雪,战场拼杀,染了血,经久而黑,却也习惯了这黑色,当年的情谊我自铭记于心,但当今,已不需一个修罗帝了.这天下,已经定了.你就安心走吧,你的属下是我魔界精锐,本皇自认不会亏待他们.”雪月清冷漠地说道.”罢了,罢了,这帝皇位已经变了你的心.”我摇了摇头,口持青锋,双手拢起了披散的血发,以黑丝带将之束起,“战吧。”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硕明神帝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透过青色的双眼,仿佛回到了当初一起拼杀,背靠背的战场。 “尔等退下,今日,我与阿风亲自了结,生死无论,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一把战戟自他右手缓缓化形而出。 我将青锋自嘴中取下,剑身泛起了杀气,背后一片血山血海,自是经年沙场拼杀的场景。 “来吧”雪月清腾空而起:“阿风,这些年,也许是我变了。可是这天下,我是真的舍不得。也罢,是我对不住你。你且一路走好,待你轮回之后,我定接引你归来。” 说罢,战戟横于胸前,向前一推,”今天你就去吧,杀!”硕明神帝双目道横,战戟有横变竖,戟尖一点寒芒射出,如流星一般射向我。 我青锋向前:“终于还是要动手了,今日且不论兄弟,生死一战,来吧!” 我单手持剑,身随剑旋,与戟芒相撞。 “既然想杀我,那就拿出你的实力,你我相知多年,还不知我的性子吗?”硕明神帝 一语不发,青天白云袍随风乱舞.”战戟战天下,有我当无敌.”两相碰撞,难解难分.日出日落,三天过去.”来吧,不必再试探了.”我面无表情,”兄弟多年,让我看看,而今你在皇位多年,是否有些长进.”我收剑而立,”这魔界,还是令人怀念的,当初战天地,杀,快意恩仇.也罢,该离去了.”青锋向前,渐有血光泛起:”吾身陷修罗,吾魂献道佛,借来千秋力,斩尽眼前魔.”血光自内而外,笼罩着我和一柄剑:”月清,既然这魔界留不下我,我便离去了,你我自战场相识,当于战斗中倒下,一分高下吧.””也罢,我送你离去.”雪月清收戟而立,九条龙气透身而出,九声高亢的龙吟响遍整个魔界”杀!”我战气滔天,双手持剑,逆天而上.雪月清双掌挥动,九条龙气随手而动.从远处看,就像一支血箭疯狂的射向九条龙.瞬息而过,天崩地裂.待天地清明之后,雪月清背手而立,默默的看向远方,”阿风,一路走好.” 世界陷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踉跄而起,浑身乏力.”这,是人间?还是神界?”我暗自思忖.眼前百花争艳,一池湖水,碧波荡漾,桃树环绕湖边,偶有清风拂过,几片桃花悠悠而落.突然感觉满身疲惫,想是厌倦了魔界的生活,若能如此余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眨眼百年,法力已恢复了大半,修炼之余,学了些琴棋书画.黑衣未变,血发却已变成了黑色.闲来无事,便会画湖中的那朵彼岸花.”红的妖艳,却错生了神界,想来这便是三界的异数了.”脸色愈加苍白.这些年,我舍弃了修罗道,而入了道教,终究是镇不住当年身上的滔天罪孽,整日业火焚体,疼,却也不疼.湖中的花儿愈加鲜艳了,经常来这湖边小坐,铺一张宣纸,将彼岸花记在心里.心里隐约觉得,它应是有了生命.总感觉,时而有一道纯净的目光看向这里,亦或是画中的另一个它. 闲来弃笔斗花鸟,无事砚墨画沙华.从此不与三界行,山中小道看云生.”看你颇喜爱这片湖水,便叫你水儿好了,虽不知你在这神界等待何人,我护你.”我默默的看着水中的彼岸花,转身归去. 时间如流水,眨眼三千载.道法自然,臻至瓶颈.我盘坐湖边,引草木生气化于己身,以生气冲击瓶颈。“咔!”滞留百年的修为应声而破。顿时引来漫天乌云,雷电交错。“不能在此渡劫,阿水形体未化,经不起这雷劫。”我飞身而去。然而,雷云却一分为二,一半仍悬于湖泊上空,“造化弄人,我因这百草的灵气破了瓶颈,却也给你招来了雷劫。你且看着,这雷劫伤不得你半分。”我转身回去,伸手一招,湖边的古琴顿时飞向我。我盘膝而坐,古琴置于腿上,静静地看着天劫。雷蛇飞舞,仿佛在积蓄力量,始终不肯落下,两朵雷云合并为一,招来了更大的天劫。一炷香的时间,雷云终于不再扩张,漫天雷云变成了黑色。“轰!”天劫落下,我一语不发,拨弄琴弦,琴声化作音波冲天而上。两相碰撞,雷电泯灭,音波冲进劫云里。仿佛惹怒了上天,金木水火土,五行雷劫从天而降。我立身而起,右手甩袖一拂,周围草木顿时荡起了一片绿色,绿色中间竟参了一抹红色,“阿水,你且看着,不必动手,这天劫若伤你一毫,我掀翻它。”左手一按,阿水的灵气顿时归体,黑衣乱舞,双眉倒起,右手抽出乾坤笔,向前一点,粘了粘草木灵气,在天地间书写,顷刻间,一幅棋局仿佛刻在天地间。“黑白封仙。”我一声高喝,棋局迎劫而上,冲向雷劫。奋力拼杀,仿佛回到了魔界,杀出了血性,身后业火滔天,仿佛要毁掉整个世界,百草俯首,湖中却不起一点波纹。我左手持琴,右手执笔,书山河,战天下,黑发舞,黑衣狂,一股豪气油然而生:“谁也不能在我眼前伤害她。”雷劫有感,仿佛有了生命般,雷声滔天。九条雷凤自劫云而下,凤鸣传遍四野。我眼光闪烁,“这古琴虽音质颇好,却因少了器魂,总有一种遗憾的感觉。今天你既给我送来器魂,我自然收下。”琴身一转,琴弦向下,右手乾坤笔书引魂咒,九凤顿时变了方向,冲向古琴。雷光闪过,琴身多了九条凤印。却因雷电之力过剩,有些损坏。法力微出,将古琴纳于体内,小心温养。雷电轰鸣,三日渐息。终究是法力渐微,雷云凝聚最后一击,没有了雷光,一道混沌自天而降,冲向湖中,竟是要毁去阿水。我立身收笔,“你敢!”飞身而下,右手成鹰爪状,抓向雷劫。仿佛身体要炸开般,我已所剩无几的法力涌向右手,裹住混沌雷劫。僵持不下。“噗。”一口鲜血喷出,落在了阿水身上。飞身而起,右手一抛,混沌雷自手中飞向天空。我与法力的联系越来越弱,终于,在千米高空,混沌雷劫冲破法力的束缚,在天空炸开。身体里没了点滴法力,浑身乏力,控制不住自己,自天空摔下。恍恍惚惚,感觉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146章 补录一 千霏 昏鸦哀啼,浓云惨淡,月光拼命从厚重的云层里洒下点点光亮,照亮崎岖的山路。 千秋谷的冬日里一向清寒入骨,千霏呼出的寒气很长,鼻尖也被这凌寒冻得通红。 五更天了,远处却还是一片黑压压的,仿佛这世界存心不睁开眼,不肯放阳光进来。 千霏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山,她的身子被寒气侵蚀,已是冰凉入骨。 忽然,这漫长的寂静被一声清脆打破:“大美人儿,在看什么呀?” 千霏心里大惊,这三更半夜的,这蠢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皱着眉头回望,正对上水暮颜俏皮的笑,清寒的眸子,沉稳的步伐。 千霏轻声哼了哼,而后转过身去,照旧是不理她。 水暮颜早习惯了千霏对她的冰冷,于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她凑上前去,冷不丁问道:“在想什么呢?想故人?” 千霏嗤笑一声,而后伸手敲了敲水暮颜的脑袋,千霏眼神变得有几分清寒,她藏在心里的疑惑还是忍不住问出:“水暮颜,你缠着我究竟是为何?” 水暮颜也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里却是悲凉几分,她盯着千霏那带着疑虑的目光,反问道:“难道我说了你就信?” “别卖关子,坦白从宽。”千霏佯怒,逼近一步。 水暮颜轻叹一声,目光凉凉,随后她喉间发出沧桑的声音:“千霏,我对你一见如故。倘若你着实厌烦了我这纠缠,我不来便是。” “你来不来,与我什么相关?我不过问你一句罢了,你急着怪罪于我?”千霏听着那一见如故,心里是信的。 初遇那一刻,水暮颜望向她的目光便有几分柔情。只是,她不曾想过这人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小鬼,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千霏直接的问她,一双眼盯着对面的人,不肯放松半刻警惕。 “看上你如这清寒远山,万里肃杀。”水暮颜像是打马虎眼,总是说一些千霏理解不透的话。 千霏鼻尖冷哼一声,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的确如这远山万里,清寒肃杀。 “冷冰冰的人有什么好结交的?你不该是结交热情之人?与你这性子,倒是极其搭配。”千霏丢下这么一句多余的话。 水暮颜笑着问道:“那你岂不是也该多结交几个热情之人?千秋六魔,无一人如是,你又结交他们做什么?” “你!”千霏心中郁结,懒得与她争辩。 水暮颜呼出一口寒气,她猜到千霏生气了,可她也不着急哄,只是一副暮霭沉沉的模样看向远山,目光悲凉。 千霏见她安静得过分,心想着她怕是动怒了,便试探着问道:“小鬼,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水暮颜扭头看着她,还是不说话,嘴角却是带笑。只是,那笑意味深长,仿佛温情脉脉,又仿佛客气至极。 千霏被她看得心里发怵,索性转过眼去。水暮颜却开口:“千霏,我不说话的模样,很可怕么?” “嗯?怎么这样问?”千霏疑惑,望过去时,那双眼里竟带着点点星光。 “我说话伤你心了?”千霏面带尴尬的这么问道。 水暮颜得寸进尺,反问:“你会在意是否伤了我的心?” 千霏闻言怒了,狠狠白了她一眼,满是嫌弃的说道:“你这登徒子,当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登徒子可有心?登徒子可无情?登徒子可曾害过你?”水暮颜并未反驳,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这话。 千霏不懂她到底要说什么,索性不再与她搭话。 水暮颜心里如同那万里远山,清寒肃杀,入骨悲凉,无处诉说。 她想起这数万年来,从来便只是自己一个人,心里的孤寂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爬出来,将她笼罩,嘲讽她无人怜爱,笑话她活得凄凉。 水暮颜见千霏不说话,那双眼盯着远山,却心不在焉。 水暮颜鼻尖哼了哼,温柔一笑,随后伸手过去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等千霏拒绝,便开口:“别动,你这手太凉了。” 千霏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水暮颜那面无表情的脸像是一把刀,寒气逼人。 千霏感受到她的脸颊一点点冰冷,可自己的手却被她按压得紧紧的,一处凉了,又换一处,最后,那双凉透了的手移到了水暮颜的脖子上。 “若是脖子凉了,你要往哪里放?”千霏笑着挑逗她,一双眉眼含情脉脉。 水暮颜却笑得十分清寒,不复往日的调皮,她反问:“那你想让我往哪里放?” 千霏听着这情话绵绵,脸上飞上红云,可她再望向对面那人,眼里多了几分失落。她知道,水暮颜不是她一个人的。 而水暮颜也察觉到千霏眼里的落寞,必然是千霏知道她这性子就是这般风流,所以对于水暮颜说的每一句话,都只当是笑话罢了。 世间便是有这样一个人,将真话当成笑话来讲,生怕对方认了真,信了后落荒而逃。一如思姬雅,信了水暮颜对她是爱情,从此避而不见。 世间便也是有这样一个人,将笑话当成真话来听,只怕对方是真心也未必。纵使这话里几分真假难辨。一如千霏,嘴上说着讨厌水暮颜,心里却有几分喜欢的。 千霏望着她那带着几分真意的眼眸,猝不及防问道:“水暮颜,你若是个男人,多少女人得栽在你手里?” 水暮颜心头一阵难过,果然,在千霏眼里,她不过是个登徒子。 水暮颜勾唇一笑,悲哀的回答:“幸好我不是男人。” 千霏见她眼里满是伤悲,便知水暮颜又想多了,于是缩回来双手,对她说道:“更深露重的,回吧。” “好。”水暮颜简单的答话,随后跟在千霏身旁,缓缓回了。 一路上,千霏并未再问什么,而水暮颜也并未多问什么。只是,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曾偷窥对方的神态。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心事藏起啦,唯恐被对方看穿。 到了雨雪宫。 千霏望着那不肯转身的人,笑问:“你要进去?天快亮了,你该去休息了。” 水暮颜听闻逐客令,嘴上说着,好,脚下却生根,不肯挪动。 “嘁,活像个孩子。”千霏这样笑她,随后道:“进来。” 水暮颜欢天喜地的跟了进去,她轻轻合上门,身子愣在那里,仿佛觉得此时连空气都那般暧昧。可这念头只是刹那,便又被她的理智压下来。 吃过了思姬雅的苦头,吃过了白子佳的苦头,她不会再跌到第三次。 千霏的房内炉火正旺,她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望着站在门前一言不发的水暮颜。忽然间,有些恍惚,那个登徒子,内心到底是何种模样?千霏感兴趣,还带着几分期盼。 可她也在笑自己,究竟对水暮颜能有几分期盼?同是杀手,最不该有的便是感情。千霏没有多少感情,可水暮颜却十分滥情,而且还是个用情高手。 千霏吹了吹手中的茶盏,一个不留神,茶盏倾洒,胸前湿了一片。她连连叹气,心神乱了。 水暮颜立在千霏面前,那双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千霏抬眸看她时,不由得笑了,眼里满是调戏。 水暮颜愣神,千霏没有平日里那般冷若冰霜了,此时竟是带着几分调皮。仿佛,这人本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该有自己的调皮与活泼。 水暮颜席地而坐,怔怔的望着千霏。屋内炉火正好,燃起一片暧昧之气。可两个人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谁都不肯提起。 千霏愣了片刻后起身道:“我去更衣。” “好。”水暮颜点头。 千霏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往屋内去,水暮颜则是傻呆呆的坐在那里,无聊的环顾四周。 雅木陈设居多,颜色多为暗色调。屋内陈设错落有致,桌案上都放着一个白玉花瓶,插着几支梅花。 水暮颜回想起自己的雪寂殿,什么也没有,连她最喜欢的彼岸花,也没有。 那空荡荡的雪寂殿,除了一些军机要务文件,便只剩下作画的材料工具。若说雅致,恐怕唯有她自己这一身华丽大方的彼岸花款衣服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脸颊生红。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大俗人,却不知自己在千霏心里,又是何等粗俗。 “阿颜!”屋内忽然传来千霏有几分急促的呼喊。 水暮颜闻声连忙进去,匆忙推门进去的瞬间,正撞上千霏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桶里。 “啊!对不起!我马上出去!”水暮颜吓得赶忙转身,作势便要走。 “站住!”千霏喊住她。 水暮颜那双脚都在颤抖,身子仿佛遭到雷劈,一动不敢动。喉间不断滑动,额上渗出汗来,如临大敌。 “过来。”千霏一本正经的传唤她。 水暮颜依旧是愣住,一双手扶在门上,不知进退。 “风吹进来了,凉。”千霏有意无意提醒她。 水暮颜缓缓关上门,门合上的瞬间,她羞得面红耳赤。整个人立在门口,不敢动。 “嘁,都是女人,你怕我做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你?”千霏化身流氓,也开始挑逗水暮颜。 “过来,帮我洗洗后背。”千霏轻声作笑,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小鹿乱撞,有几分欣喜。 水暮颜艰难的移动脚跟,始终低着头,面红耳赤,到了千霏身后,又不敢伸手。 千霏却是笑靥如花,她忽然心里升起恶意,忽然一个转身,溅起水花,正好溅在水暮颜受惊的脸上。而千霏趴在浴桶边,三千青丝散下,极为多情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呼出情意绵绵的话语:“小鬼,有色心没色胆啊?” “我没有色心!更不敢手色胆……我……你冤枉我……”水暮颜急着辩解,羞得通红,一双眼无处安放。 千霏微微皱眉头,伸出手去抬起那张死活不肯抬头的脸,调戏道:“都道千君客极好女色,后宫佳丽三千,难道你看那些美人儿的时候也是这般窘态?” “我没有看过别人的身子……”水暮颜委屈巴巴,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正好望见花瓣稀少处遮掩不住的雪白。 第147章 补录二 千霏 水暮颜瞳孔猛然放大,随后受惊一般扭头,惊呼一声。千霏伸手过去,将她的脖子环住,勒在浴桶旁。 “你要杀人灭口吗?”水暮颜找不到话说,这么问。 “哈哈……小鬼,你怎么这么好玩?”千霏话语里满满的挑逗,那双手却不肯放开水暮颜。 水暮颜坐在地上,双手僵硬,不敢乱动。而她身后的千霏,目光悲凉,缄口不言。 千霏忽然温柔的抱紧她,轻声道:“别动,别说话。” 水暮颜安静下来,任由千霏抱着。 千霏心想着:“恍若故人,可你这故人不是我一人独有。那我们是不是故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千霏皱紧眉头,有些自责,自己在干什么?躲在这无人处,便放肆起来?那清心寡欲数万年的修为,一夜之间要都毁了? 她试着放开怀里的人,却发现极其不愿意松手,就像她心里的秘密,她不肯松开。 悲伤就这样弥漫开来,笼罩在整个房间,将她们的心事湿润,朦胧。 水暮颜心头慌乱,她不知千霏这行为几分意思,可她实在看不出来千霏对她有何独特之处。平日里她也总觉得千霏是有几分推拒她的,眼下这举动,到底何意? 水暮颜不敢问出口,她生怕有什么回答是她无法应对的,就像,她渴望温暖,却又对每一份温暖充满警惕。她像是一条毒蛇,小心到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落荒而逃。 水暮颜缓缓抬起双手,想要握住那双手,可又不敢,生怕自己一个大意,将这碧玉美人摔碎。 她一无所有,甚至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她能给千霏什么?这段不清不楚的情,她负不起任何责任。 “阿颜,水凉了。”千霏这么说,随后放开了水暮颜。 水暮颜啊了一声,而后转身去衣柜寻干净的衣物给千霏。翻动着,竟看见了一套眼熟的衣物。 水暮颜愣神,而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这套白衣,你也有啊。” 千霏知道她说的是初遇时,给水暮颜换上的那套白衣,那本是随意的一套衣服罢了。 “嗯,我收起来了。”千霏毫不避讳。 水暮颜迅速寻了一套白色的衣服递过去,却发现千霏的眼神那般慵懒,浴桶里升起薄薄的雾气,将那如画美人衬得动人心魄。 “天亮了。”千霏目光沉沉,忽然对她这么说。 水暮颜愣在那里,天亮了,梦该醒了? “出去吧。”千霏冷下来脸,那温情全部消失。 “好。”水暮颜快速走出了屋子。 千霏听着门被合上的声音,眼眶一下红了,她抱紧自己,新里寒冰万丈。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为何还要自取其辱? 水暮颜坐在外堂,心猿意马,她忽然觉得人生好悲哀。以往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仿佛孤身一人还是一种荣耀。可如今,她却那般可怜自己,她望着那双手,仿佛看到了白兰,看到了顾墨云,看到了洛神帝,看到了天地般大小的囚笼。 都说因果报应,天道循环。她本是不信的,可这一刹那,她信了。 她倦于再去与那些猛虎恶龙周旋,她忽然想变成一个寻常人,拥有自己的幸福,拥有自己的自由。即便没有权势,没有荣华,也甘之如饴。 水暮颜疲倦的靠在美人榻下,那明晃晃的灯火有些刺眼,她便抬起袖子挡住了。 千霏静悄悄走出来,正好撞见水暮颜头盖红色轻纱,宛若出嫁之人。 她屏息凝神,走过去,蹲下身来,轻轻撩开那红盖头,一张带着几分疲惫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千霏心生怜爱,却又讽刺自己,今日做出这些荒唐事来,不知日后如何面对水暮颜。今日过后,两个人可会有什么转变? 明明是敌对,怎能生情? 千霏叹息,她舍不下千秋谷,也无处可去。这里,是她唯一的栖身之地。而她更不敢轻易相信水暮颜能许诺她什么,就像她无法许诺水暮颜什么。 千霏伸手抚上那张脸,幸好那人睡得沉,这才没惊醒。否则,真不知会有怎样的尴尬。 千霏守着她,也问了自己无数次,对水暮颜是真的动心了么?对方可是一个女人,还是敌人。 正午时分,水暮颜才醒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肩头靠着一个千霏。姿态安详,温柔几许。 水暮颜不敢动,也不敢惊扰。她偏头看去,千霏呼吸均匀,一双手勾在她肩上,像是情人一般与她靠在一起。 水暮颜忍不住沉思,自己怎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不成,真爱上了一个女人?可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与千霏产生风月之情。 水暮颜静静凝望着千霏,忽然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抱住那人儿,将那颗头轻轻一拨,便入了怀里。随后,她跪在千霏面前,拦腰将人儿抱起,往内屋去。 轻放于榻上内侧,自己合上门,站在那床前愣了许久。咽了咽喉咙,而后放下帷幔,俯身下去,睡在一旁。 盖上被子时,千霏睡得不安稳,微微蹙眉,翻动身子。随后那只手又不小心搭在了水暮颜肩上。 水暮颜回望千霏一眼,而后伸出手去,将千霏揽入怀中。小心翼翼护着,贴近时,又忍不住将唇往前凑了凑,于是一个不小心便贴了上去。 软软的,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水暮颜这样想着,却还是不敢逾距,只是,她情不自禁歪过头去,更好的印上那温软的唇。 内心的躁动开始蔓延,水暮颜意识到自己的贪欲占了上风,她警惕的将唇收回来,心跳得厉害。 她忍不住自责,怎么总是这样放肆?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叹息一声,随后拉上被子,将两个人盖得严严实实,便贴着千霏睡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水暮颜呼吸声渐渐平稳,千霏微微睁眼,望着面前的人,心下柔软,于是又贴近一分,温柔缱绻藏在水暮颜怀里。 冬日寒冷,于是,送汤的人来了,推开门,却未见到千霏。 卫翎霄有些疑惑,莫不是还在睡? 她放下热汤,想也没想便往内屋去,想着唤那懒人起床喝汤。 门被轻轻推开,眼尖的卫翎霄瞥见床前两双鞋,她蹑手蹑脚上前去看。小心翼翼撩起帷幔的瞬间,两个人十分温情的画面撞入她的眼。 卫翎霄心里咯噔一下,一切来得好突然,她虽知道千霏待水暮颜与别人不同,却不想两个人竟发展到这地步…… 水暮颜什么时候来的?卫翎霄想着,随后退出去,等在外堂。 她盯着那碗汤,不觉唇角上扬,浮起笑意。 约莫一个时辰后,内屋的人才醒来,是水暮颜先睁眼的,她不敢抽出手来,又生怕千霏怪罪于她。 当千霏睁开眼时,水暮颜果真结巴了:“你、你醒了?” 千霏伸手捏住那张脸,眸中尽是情深,她轻声问道:“水暮颜,你可是真心在意我的?”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水暮颜发誓一般认真,看向千霏的目光带着几分胆怯,生怕说错半句话。 “呵,小鬼。”千霏轻哼,而后坐起身来,伸了个拦腰。 水暮颜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双手游走,动作轻缓,情意绵绵。 千霏愣神,这是做什么? 她一扭头,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堵上唇齿。 水暮颜笨拙的将她压在身下,见她不曾反抗,便一寸寸放肆起来,甚至伸手去剥落千霏的衣物。 千霏睁着眼望着她,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语气之平淡,连水暮颜都以为那是千霏在生气,她吓得连忙抬头看向千霏。瑟瑟发抖的说道:“亲你。” “亲我做什么?想要不是该去找个男人?或者,洛神帝。”千霏不知怎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惹得水暮颜又是羞得脸通红,她嘤咛一声,伏在千霏耳畔,呼着热气问道:“若有一日我喜欢上你,你会厌恶我么?” 千霏骤然慌了,心跳加速,水暮颜那话像是火烧一般,将她伤得即刻便要逃走。 “你回答我好不好!”水暮颜语气里满是慌乱,她见千霏要跑,赶忙捏住那双皓腕,霸道的欺身而上,厚颜无耻的凑近一分。 千霏又挣扎几下,无果,索性放弃了。 可她却没敢说话,她静静的望着水暮颜,眼神迷茫,开口便是:“两个女人,真有爱情?” 水暮颜微微皱眉,回答:“卫大人和白凌鸢不就是?” “那你是卫翎霄还是白凌鸢?”千霏这么问,同时叹息。 水暮颜不解其意,只得怔怔的回答:“你是受。” “……”千霏真想一巴掌给她呼过去,心里骂道:蠢人! “滚。”千霏这么补了一句,而后嫌弃满满的看着水暮颜。 水暮颜一脸懵,可贱手还是不肯放开千霏,姿势暧昧。 “咳咳……”倚在门口的卫翎霄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双双回头,见来人是卫翎霄,吓得赶忙爬起来。 千霏羞得脸通红,骂道:“你是鬼啊!来时怎么没声儿!” 卫翎霄故意叹息一声,砸咂舌道:“那你是卫翎霄还是白凌鸢?你是受。” …… 千霏满脸黑线,好的不听,坏的都给听去了! 卫翎霄又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你不好好调教一番,以后不会有性福的,我看阿颜着实是个木头人,什么也不会,怎么敢与我相提并论?” …… 水暮颜满脸黑线,随后与千霏对视一眼,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一句:“还不赶紧滚,赖在床上干嘛?蠢人。” “好……”水暮颜下了床,等千霏一并下来后,双双出了屋子。 到了外堂,千霏傲娇的瞥了一眼卫翎霄,怨气未消:“天寒地冻怎么没冻死你,来我这里干嘛?” “哦哟,好傲娇,咱们的千谷主嫁为人妻后这么可爱的?”卫翎霄不怕死又笑话她,引得千霏回头便是一记凌厉的目光瞪着水暮颜。 水暮颜缩了缩身子,脸上飞上红云一朵。 千霏坐回美人榻,水暮颜侍立一旁,卫翎霄看过去,竟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脑海里又想起洛神帝来,此番千霏与水暮颜好了,不知洛神帝会有什么反应。 第148章 补录三 水暮颜 风城。 洛城。 水暮颜诚心诚意来此,却只是为了一个千霏。 日暮微凉,她抬起双眸望向那清幽幽的门庭小径,清风过处,碧草轻轻的猫着腰,乖巧地让清风拂过它的脸颊。 水暮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执意要来这里,只是,她并不想像卫翎霄所说那样,欺瞒着所有人,欺瞒着一些等待她的人。一如她之前护着思姬雅,一如她护着白子佳。绝不肯让人抓住半分话柄,而后流言蜚语伤了她们的心。 水暮颜叹息,她又想起白子佳来,那个与她误会至深之人。可即便是满怀愧疚,水暮颜也断不肯再回头。她清楚得很,两个人根本不合适。 白子佳喜欢热闹,而水暮颜却厌烦至极那尘世的喧嚣。水暮颜不肯陪白子佳看那尘世繁华,白子佳也不能陪水暮颜孤寂一生。她们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不小心多看了对方一眼。可当确认过那不是对的人以后,还是要分道扬镳的。 水暮颜在白子佳那里吃过的苦头,再也不肯吃。而她给白子佳吃的苦头,也绝不肯再给千霏。所以,她要将那些过往都断得干干净净。 千霏心里是有她的,虽然没有明着确认,可水暮颜愿意一搏。而她在千霏面前没有任何优势,留下来的印象都是很差的。 比如,滥情。比如,善变。比如,身边人太多。 大概是因为水暮颜太过于有自知之明,又极想要将千霏这张白纸紧紧地抓在手里,所以她才决心要孤注一掷。 对于感情洁癖严重之人而言,将自己的感情梳理干净,这才是谈论感情最基础的要素。水暮颜绝不像以前一样,怀着拉拢千霏的心思来接触她。 水暮颜想要将所有的好,都一并给千霏。 水暮颜勇敢的踏出脚步去,守在洛城外的侍童见她来了,赶忙进去一个通报,随后水暮颜便进了庭院。 庭院内青石板铺好的路径旁长满了芳草,可水暮颜却无心欣赏,她径直去了陌桑殿。 走到半路上,便撞见了神色匆忙的洛神帝,还有跟在她身后满身怨气的洛雪儿。 三个人相遇的刹那,洛神帝眼神里落了些尴尬与难堪。她竟扭头看了一眼洛雪儿,带着些许责备,却又没讲出来。 洛神帝见水暮颜主动找上门来,心里自然欣喜,于是她不由分上前伸手去拉水暮颜的手。 水暮颜一个侧身,闪过去,眼里满是排斥。 正好被洛雪儿看见,随后洛雪儿上前去抓住了洛神帝的手,洛神帝急于挣脱,却被攥的死死的,两个人不由得又是一番不情不愿的对视。 水暮颜懒得看,直接了当往陌桑殿去,洛神帝这才挣脱了洛雪儿,赶忙追上去。三个人又回到了陌桑殿。 水暮颜刚坐下便抬眼望去,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我来找你,是来与你做个了断。” 洛神帝心头当即慌乱,她连忙扑过去,满眼着急的望着水暮颜,连声问:“做什么了断?你要做什么?” 水暮颜见她总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又知道她最是个心软的性子,对于洛雪儿,对于西域,洛神帝都是放不下的。 于是水暮颜皱眉头说道:“洛神帝,你与我纠缠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今日我来,便是要好好与你说上一说,希望,我不会白来这一趟。” “你要与我说什么?说离别?”洛神帝满眼警惕,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 水暮颜随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而后头也不抬的说道:“往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涉,可好?” “不好!”洛神帝大吼一声,她看向水暮颜的眼神已经慌乱了。 水暮颜平静的看着她,而后指着洛雪儿问道:“她是你的谁?” 洛神帝语塞,不解其意,却听得洛雪儿冷冰冰回复水暮颜道:“我是她在洛城的夫君!你没打听过吗?” “闭嘴!”洛神帝马上制止了洛雪儿火烧浇油的行为。 “回答我,她是你的谁。”水暮颜咄咄逼人,眼神中带着几分质问和冷漠。 洛神帝感受到水暮颜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可她却猜不到水暮颜究竟要做什么。若是来兴师问罪的,洛神帝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她不想伤了洛雪儿,也不想伤了水暮颜。 “不说?那我就默认她是你的心上人了。”水暮颜语气生硬冰冷,仿佛要给洛神帝定罪一般。 吓得洛神帝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水暮颜点头,嘴角不由自主浮起笑容,却极其讽刺。她轻轻摇着头,而后眼神放肆的望向洛雪儿,问道:“洛雪儿,人人皆知你爱洛神帝,那倘若她有朝一日与我成亲,你当如何?” 洛雪儿眼里顿时涌现疯狂,她失去了以往的温柔,对着水暮颜就是一顿嘶吼:“雾秋不会娶你的!她是我西域的王!你一个外人,不配做西域的后!” 水暮颜听着洛雪儿的歇斯底里,看着洛神帝的左右为难,不由得讽刺的一笑再笑,她早料定洛神帝是这般反应,所以她才敢说出那样不着边际的话来。 水暮颜轻声作笑,眼神满是不屑的望向洛雪儿,说出去的话仿佛利剑,将洛雪儿的心穿透。她说:“洛雪儿,你口口声声喊着雾秋,你可知前世她叫洛雾秋时是我林阿九的未婚夫?你这一遍遍的喊着雾秋,是提醒她不要忘了林阿九这个未婚妻?” “你!”洛雪儿眼里的泪砸下来,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唤洛神帝什么才好。 洛雾秋,是她们的初遇,而洛雪儿爱上的,便是那最初的洛雾秋。 洛神帝轻声问:“颜,你究竟要做什么?” 水暮颜朝她一笑,略带讽刺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些早该说的话。顺便,来告诉洛雪儿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地位。” 水暮颜那双眼里满是挑衅,洛神帝完全能预料到接下来必然会发生许多不太平的事情,而以水暮颜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来看,今日不是她崩溃就是洛雪儿崩溃。 “白子佳又为难你了?你受了气来这里撒气么?”洛神帝也忍不住讽刺她,洛神帝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能够让水暮颜专程来这里发神经。 水暮颜闻言心头难过,却也更开心,洛神帝越是这般无情冷漠,她心里对洛神帝的亏欠越是少一分,她便越有把握赢得这场仗。 “洛神帝,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扯上白子佳。你若非要扯上白子佳,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倘若我有朝一日对白子佳不再是友情,而是爱情,你当如何?”水暮颜一句话将矛头指向了洛神帝,而她这一次,对洛神帝是咄咄相逼,不再像以往那般畏畏缩缩。 这一改变,让洛神帝难安,仿佛,洛神帝好容易钓起来一条大鱼,却不知道家里的锅能不能装得下。 水暮颜见她又是沉默,不由分又笑了,直接点穿洛神帝内心的虚伪,说道:“你洛神帝自以为重情重义,世人都见你对我执着生生世世。可你这执着的到底是什么?这一世,你身边有洛雪儿,有无数仰慕你的,爱慕你的围绕着你。你难道拒绝过谁?你没有,一直都是中立状态。或许,别人爱你与否的确不关你的事,而你是否拒绝别人,也与别人无关。” 说到这里水暮颜凑近她,讽刺一笑,目光狡诈:“我对你,何尝不是如此?你喜欢我与否,与我何干?我拒绝你与否,又有什么对错?可你呢?却对我百般纠缠,千般为难,万般不甘。你这样的喜欢太过于自私了吧?就像洛雪儿缠着你,你是觉得欢喜呢还是觉得厌烦呢?” 水暮颜又是一句话轻易将话题带到了洛雪儿身上,洛雪儿此刻脸色煞白,她没想到水暮颜说话竟是这般绝对狠毒,这挑拨离间的手法也是一等一的好。 水暮颜不嫌事大,又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最是霸道,嚣张,冷漠,绝情。不完全属于我的,我宁可弃了它。即便曾经为其寻死觅活,这段情得不到最好的结果,我也不要。这就好比我费尽心思去争夺的,只是一件别人穿过的衣服。于我而言,不过换来两个可笑的结果,一,掉价;二,残缺。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残次品自以为是的执着就耽误自己的幸福?” 洛神帝气得脸色通红,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水暮颜可以狠毒到这地步,说话这般不饶人。这般扎心。 “那你呢?你不是残次品?你心里装着的人,比我多三倍不止!”洛神帝也终于吼出去,积压在心头的怨气怒气,都一瞬间化为悲愤。 水暮颜听着心凉,却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所以表情也还算从容。起码,比起那两个尴尬难堪又气急败坏的人来说,她的姿态要好很多。、 水暮颜勾唇一笑,反唇相讥:“那你何必为了一个残次品苦苦追求?你这一生的幸福本就不在于此,你只是不甘心,只是对我怨恨至深,而非爱我如命。别人,都瞎了眼,只当你这极强的报复心是爱罢了!” 水暮颜开始胡诌,将所有的爱恨,都化为利剑,势必要将洛神帝对她所有的好坏一竿子打下去。势必要将洛神帝与她的情分挫骨扬灰。势必要真正伤了洛神帝的心,伤到这颗心碎成渣,为止。 洛神帝见她一脸淡定,听着那些话,仿佛水暮颜是来秋后算账的一般。可洛神帝猜得到,水暮颜一定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比如,让她彻底离开水暮颜。 “呵,颜,你就是为了让我讨厌你,离开你,然后你可以开心的和别人谈笑风生,谈情说爱,一世长安。是么?”洛神帝一语中的,将水暮颜的目的戳穿,她倒要看看水暮颜怎么接话。 第149章 补录四 洛神帝 水暮颜闻言也十分从容,她幽幽的瞥了一眼洛神帝,无悲无喜,只是轻飘飘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不配二字如何写?你心里存着洛雪儿,凭什么来与我谈情说爱呢?顾墨云与我再如何是敌对,他也干干净净一人,不曾有什么莺莺燕燕在身侧。那你呢?之前白兰娶了奇雨薇,还是我亲手搭桥牵线的。我当真那么大度,肯将心上人拱手相让?我之所以那么大度,只是因为这个人不配再娶我,我宁可退出他的全世界!” 水暮颜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她还是怨恨着白兰,就因为如此。她不肯忘怀这道伤疤,即便过了这么多年。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便肯嫁给我?”洛神帝也怒了,一击致命。 水暮颜愣了愣,而后长眉一挑,反问道:“那是不是白兰休了奇雨薇我便再嫁给他?” “你!”洛神帝再次无言以对。 水暮颜冷冷看着她,眼里满是嫌弃的说道:“你这心里干净得了?洛雪儿陪你这数万年是白陪的?你若能将你这心里的人清干净了,我大概或许可能,会多看你一眼吧。” 这是水暮颜第一次来与她谈情说爱,却一张嘴便是利剑,将洛神帝打压到尘埃里,又覆上一层泥土,非要将那颗心弄得支离破碎,不堪入目。 “水暮颜!你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来我这里耍横!”洛神帝终是怒了,上前狠狠将她捞进怀里。 水暮颜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心里慌乱几分,随后抗拒着,却被洛神帝抱得越发紧。一旁的洛雪儿拳头咯咯作响,她眼里带着火,低声怒骂:“贱人!” 水暮颜顿时猛然看过去,随后反过来骂道:“到底谁是贱人!你家洛神帝不是贱人能把我逼成今天这样?你他娘的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女人,倒是在我面前骂架,这天下姓洛的都这么厚颜无耻了吗!” 洛神帝闻言落泪了,是她逼得水暮颜这番无理取闹的?原来她那一腔真心都是作践自己。 水暮颜也不怕挑开了话,果断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而后指着洛神帝骂道:“别说是你洛神帝!就是顾墨云,白兰,思姬雅,白子佳,我也都放下了!没有谁会离不开谁,所谓执念也不过是当时不甘心,是当时不死心!反复作践真心之人本不配拥有真心!就算是瞎子也看得清这个道理!何况你一个人中龙凤,难不成你竟是眼瞎了!我对你毫无情意你看不出来吗洛神帝!干嘛成日腆着脸作践自己,还连带着让我也成为世人的笑柄!两个女人,能有什么结果!你怕是想报复我想疯了!还是你前世被你爹作践惯了,今生也要那般可怜相,博取同情!” 啪—— 一巴掌狠的打在水暮颜脸上,她顿时跌倒在地,嘴角带血,蜿蜒而下。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似乎蔓延到了心里,而她反抗的意识愈加强烈,她抬起怨恨的双眸,正对上洛神帝那凄惶的面容,带泪的面庞。 水暮颜却不依不饶,咬牙切齿道:“你记住!不管你是洛神帝还是洛雾秋,不论我是水暮颜还是林阿九,我这心里从头到尾都不会喜欢你,我也绝不会与你一个女人有什么!生在这万丈红尘中,岂能不被世俗压制,而我,从来都只爱我自己!没有人值得我爱她如命!你也不例外!你若真喜欢与女人苟合,她不就是合适的对象!” 水暮颜将手指向洛雪儿,满眼怨恨,又仿佛是在说一个事实。于是惹得洛神帝又上来呼了她一巴掌。 水暮颜两边脸彻底肿了,她捂着脸,好想落泪,可又不能,这都最后一步了,她不能认输! 她想起了千霏,想起了那双担忧的眸子,想起了白子佳与她的孽缘,想起了白兰,她心里恨意丛生。 她承认自己有病,承认自己就是想要那绝对,承认自己就是坏到骨子里了!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自己被阻拦,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洛神帝从中作梗,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辜负一些人。所以,她情愿失去那些人,那些情,而固守唯一的情。 水暮颜开始冷笑,笑声凄惶,洛神帝落泪更加急促。 “为什么要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你究竟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告诉我你的真心话!”洛神帝崩溃了,一手死死捏住水暮颜的下巴,一手将她捞入怀里,死死禁锢着。 水暮颜啐了她一口,而后带着怨恨的说道:“真心话就是,我恨极了你这样吃盆占碗的!你和白子佳,又有什么分别!她的友情,唯一不是我。你的爱情,唯一仍旧不是我!你们自诩情深,其实最是薄凉入骨!我这登徒子看起来倒是十足的滥情,可我却觉得我这骨子里的执着,所谓的病态,比你们要干净得多!” 水暮颜又是一阵嘲笑,她十分诚挚的表达了自己对于洛神帝的怨恨和嫌弃,随后反手呼了洛神帝两巴掌,冷冷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不都是我的自由?真正能管教我的人,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是你们这样虚有其表,败絮其中之人!我不稀罕白子佳,也不会稀罕你!” 水暮颜推开她,随后起身,一挥手,一张纸在她手中。 水暮颜将纸张竖在洛神帝面前,咬牙切齿,语气满是生硬的谈判:“你若恨我前世毁婚,害了你一世,那我还你!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上面的内容!第一,此生,我水暮颜断不会与顾墨云有半点婚约之可能,倘若日后与他有什么可能,我水暮颜甘愿自毁以赴今日立下之誓言!第二,今生一切羁绊皆是你我咎由自取,我不会偿还半分亏欠!倘若你洛神帝不甘心我先前刺你那一剑,今日便也刺我一剑,若我死了,不要你偿命!若我活着,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水暮颜见她没有什么回答,只是那双眼充满了怨恨,望着那张纸,仿佛要撕了吃掉一般。 洛神帝身子不断抖动,隐忍了许多都化为沉重的呼吸,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恨意。 “这是我对你做出最后的退让。洛神帝,倘若这次和解不成,那我情愿带兵踏平你这西域!杀了你这西域妖王!与其活在你的淫威之下,倒不如死了干净!” 水暮颜说得义正言辞,仿佛洛神帝真那般不堪,而洛神帝也终于感到心痛得不能自己。她目光有些呆滞,缓缓抬头望着水暮颜时,竟从那无情人眼中看不到半分假,这一切,或许都是真的。 “你就这么不想与我有联系,是么?”洛神帝又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水暮颜斩钉截铁的回答。 洛神帝望着她那眼里的坚定,冷笑,嘲讽,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反问一句:“可我不想将利剑刺进你心口,你毁掉的何止我前世的人生,还有今生的一切!我活得一点都不好,可你却活得比我好,我见不得你比我好,我便非要拉你入地狱!我不放开你,你又能如何?你想杀了我,那你能杀了我?那西域岂是你说平就能平的!你来和解,不是该问问我要什么吗?你只说些你自以为是的东西,算哪门子和解!” “好,那你要什么?”水暮颜反问。 洛神帝抓紧了她的衣领,一点点拎入怀里,咬牙切齿道:“我要你!” “……”水暮颜怕了。 “要这条命?你心这么大呢?”水暮颜异常平静的问她,眼眸里尽是悲哀,却又带着几分怨毒。 “听清楚了,我要你这个人,要你这颗心,要你这一生一世陪着我!”洛神帝挑明态度,而后愈发得寸进尺,竟然将她横抱起来,作势便要往内屋去。 水暮颜彻底慌了,她赶忙挣扎,大喊着:“放我下来!贱人!神经病!” 洛神帝却不想管,而此时,身后的洛雪儿终于崩溃,哭声震天。 洛神帝不得不回头看,却只见洛雪儿那双眼充满了怨毒,本来挽好的青丝不知何时乱作一团,凄惶的散乱着。遮住了部分眉眼,却遮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怨气,怒气,恨意,妒意。 “快放我下来!你心上人疯了!”水暮颜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她没想过洛雪儿会疯魔成那样子。 洛神帝却朝她吼去:“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水暮颜瞪大了双眼望着洛神帝,心里油然而生强烈的杀意,眼前的人,顽固不化! 水暮颜忽然扭头狠狠咬下去,洛神帝臂膀吃痛,便缓缓将她放下,见水暮颜好好落地了,才去看看伤口。而那被咬的地方,血迹流出来。 水暮颜嘴角满是鲜血,那目光怨毒得不亚于洛雪儿。 洛雪儿此时却疯了,直接朝水暮颜扑来,水暮颜气得心慌,幻化出彼岸魂来,大吼一声:“不怕魂飞魄散便过来!” 洛雪儿本是满眼怨恨朝这边扑来,听闻这句话却吓住了,停在两米开外,忽然停下促使她跌倒,迎面摔在地上。 而水暮颜手持魔剑,洛神帝以为她要伤洛雪儿,情急之下竟一掌狠的打过去,正好将水暮颜击飞在一旁,手中的彼岸魂也甩出去了。 咣——咣——咣—— 彼岸魂跌了几次,便倒下,彻底不做声。 而水暮颜没想到会迎来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掌,心头闷闷的,随后一口血喷出去。 “噗——”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用不上力,两眼慌乱的看向彼岸魂,伸出手去,却发现身子迟缓得很,竟无法动弹! 看来,这一掌着实太狠了…… 洛雪儿见状,慌忙冲过去捡起彼岸魂,转眼便要朝水暮颜刺去。 “去死吧!”洛雪儿抄起彼岸魂跳将起来,狠狠往水暮颜这里插去! 水暮颜却也不慌,她只需要捏诀,那彼岸魂自然收入体内。可她偏生不做声,就看着那彼岸魂刺下来,心想着,若不死,便是还清了欠洛神帝的债罢! 于是她不闪躲,也不捏诀,就静静看着那彼岸魂刺过来。 咣——当! 第150章 补录五 水暮颜 洛雪儿右手吃痛,手中的彼岸魂被挑飞,而水暮颜眼前,骤然出现一柄泛着粉色气息的桃夭剑。 洛神帝朝洛雪儿大吼:“你疯了是不是!我爱的人你也敢随意伤!想死我成全你!” 洛雪儿愣住了,随后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 水暮颜无力的叹息着,这场闹剧,搞砸了。 洛神帝手不断抖着,她将水暮颜护在身后,她不知如何是好。 “洛神帝,你别把我逼急了,我若真拿你没办法,我便……噗——” 水暮颜又是一口血喷出去,她知道,寒毒要发作了,此地不宜久留。 洛神帝赶忙扶着她,眼中的泪不断滑落。 水暮颜将她推开,满眼厌恶的说道:“我从来便不缺爱我之人,你再如何付出,也不过是我那棋盘中微不足道的一子罢了。我杀不了你,顾墨云总能杀得了你。我若疯了,可不会在乎借谁的手杀你!你莫要将我们最后的和平给毁了!到时候,我不仅要杀你,我还要杀洛雪儿,杀尽西域所有的人!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睚眦必报,并非你一人学会的!” 随后水暮颜摇摇晃晃朝彼岸魂走去,默念口诀,又收回了彼岸魂。 此时,天已然昏黄,水暮颜那一身狼狈,在日暮黄昏下显得格外凄凉。 而她身后的洛神帝,第一次见到水暮颜对她如此强烈的抗拒,今日水暮颜说的这许多话,都如同电光火石,将她一颗炙热的心焚烧,化为灰烬。 执念到底是什么?洛神帝恍惚了,她到底要什么结果?难道就是水暮颜现在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水暮颜日后与她刀剑相向? 洛神帝望向水暮颜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由得担心:“颜,你要去哪里?你受伤了,不要走,会有危险的。” “贱人——”水暮颜转身朝她嘶吼,猩红满目,怒气将嗓子吼哑了,声音格外凄凉刺耳:“不要你管——我就是死,也要离你远远的!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此生遇到你,当真是我的不幸!” 水暮颜临走前还不忘记骂她一回,她活脱脱一个戏精出身! 这么一番骂人的话说出来,容不得洛神帝不信她是真的怨恨,也容不得洛神帝思考水暮颜到底是为了谁。或许,水暮颜真的没有为了是哦,只是单纯的,想要摆脱洛神帝这个噩梦。 “颜——你到底要我怎样?”洛神帝朝她吼去,嗓子也哑了。 水暮颜缓缓转身,捂住心口,沙哑又绝望的说道:“我要你离开我的世界,彻底退出我的人生!” 不留情面,如此无情,这便是水暮颜。 洛神帝不敢应声,因为她做不到。 水暮颜懒得与她缠斗,赶忙化为一道光,匆忙离开了这里。 水暮颜刚走,洛雪儿便冲向了洛神帝的怀里,嘶吼着:“你若离开我,我便死给你看!你离开她不能活,我离开你亦不能活!” 洛神帝绝望的闭上双眸,悔恨的泪水从她腮边滑落,她后悔接受了西域妖王这个位置。 或许,一开始她没有同情洛明书,不留下来做这个西域妖王。她与水暮颜相遇时,就“干净”些。那样就不会遭到水暮颜的嫌弃,或许,也不会引来洛雪儿的纠缠。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救命恩人。洛神帝乱了,她无法抉择。 而她也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难道得到了水暮颜,她便真的满足了?她摇摇头,不清楚。 她望着贴在她怀里的人,仿佛看到了自己,于是缓缓伸出手去,抚摸那颗头,也痛哭起来。 这个世界,到底用什么规则将世人分类的?洛神帝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守着自己的执念,或者是那一份恨意,是那一份不甘心。 她一叶障目,洛雪儿对她万般好,她也难以接受。水暮颜待她万般狠,她也只顾着心疼水暮颜。 可夜深人静时,她清楚得很,自己心里对水暮颜爱得有多深,恨得便有多深。她甚至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真的疯掉,将水暮颜囚禁起来,或者毁掉。 如同水暮颜所言,她不好过,对方也别想好过。 有的人,仿佛爱到了骨子里,即便是恨着,也不肯松手。 话分两头,另一边,水暮颜寒毒已经发作,此时的她正倒在西域的雪山,在那终年不化的雪山里,痛得打滚。 冰冷的雪水将她衣服全部浸湿,而她体内的撕心裂肺的痛却传遍全身,由内而外的将她撕裂,疼痛的汗水浸湿她的额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冰火两重天,大抵便是如此。 她绝望的看着那天空,眼泪大颗大颗滑落下来,她想爬回千秋谷。再看一看那张纯净的脸,可她一想起自己一身情债,便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败类! 她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那样的行事作风,或许,她从前不妄想掌控人心,便不会学着那人心的操纵术。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窥探人心,不会去记录那些情意该如何控制。也不会有后来的失了分寸,自然,也不会招惹那些情债。 若非遇到了洛神帝,只怕水暮颜这一生都不会懂得自己到底对他人造成了怎样不可挽回的伤害。就像她刻意对人好,又唯恐背上情债,便不许她人对自己上心。 就像浮长姬,那本该死了的人,水暮颜非要去救。救了还要给她温暖,将她牢牢控制住,又不许浮长姬心里有一分一毫的僭越。因为水暮颜心里最想护着的人,这个位置给思姬雅留着的。任何人不得有一点痴心妄想,更不可有逾越之举。 否则,浮长姬便是下场。 水暮颜悲凉的落泪,心痛如刀割,她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她以为,只要给予一定的冷漠,或许那原本炽热的心就会凉透了。凉透了便不会再爱她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执迷不悟,就愿意飞蛾扑火,将一生的情分都投入。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却还要拼命争取。 一如浮长姬,又如洛雪儿,再如洛神帝。 “呵呵呵……”水暮颜想到这里,又笑起来,却因为混杂着骨子里的疼痛,她的笑声格外恐怖,带着奇怪的压抑。 她狠狠抓了一把雪,想要捏碎,却捏成了一块硬硬的,雪块。 她神志开始不清楚,她认真的去想,自己到底能给千霏什么?此番想要斩尽身后的纠缠,却失败至此。倘若她执意与千霏在一处,此后半生,欢乐几许?忧愁几许? 挡得下一个洛神帝,挡不下一个白兰。 水暮颜知道自己不过是枚棋子,左右不了什么,她那些所谓的能控制的,不过是仇人无法伤到自己。这天下如此大,她却逃也逃不掉,躲不过洛神帝的双眼,逃不出白兰的五指山。 死,或许真的就能解脱,可她不想死,因为她还眷念这红尘万丈,她还要继续找她的那个人,那个能让她背叛全世界,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跟着走的人。 水暮颜疼得不省人事,于是,原本抓紧雪块的手也渐渐松开来。 她躺在这雪山里,寒风吹来,大雪纷飞,将她一点点掩埋。 在黑夜渐渐笼罩了大地后,不会有人来这雪山,也不会有人想到,那么厉害的她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面。更不会有人猜到,她体内藏着那不定期便会发作的寒毒。 洛神帝断然不会想到她那一掌,险些间接要了水暮颜的命。 接下来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洛神帝再也没去过赤血楼,也没去打听水暮颜的消息,仿佛水暮颜对她的哀求真的生效了,她终于不敢再打扰。 而与此同时,千秋谷的千霏也许久没见到水暮颜了。那个半个月前与她同床共枕,因为她的挑逗而羞得面红耳赤的姑娘,此刻不见了身影。 无边落寞又笼罩下来,将这许多人的心,冷得一塌糊涂。 大抵无常便是如此,一番欢喜迎来,一番悲哀又来。就在这悲喜轮回间,那颗心已然千疮百孔。 掉落在雪山里,被大雪掩埋了一夜的水暮颜,最终从那雪地里爬出来,她手脚都是冰凉。 抬头看时,天黑尽了。她哪里会知道,她醒来时已然过了十二个时辰。 就好像,昨日她晕倒在这里,今日的这个时候,她再次醒来在这里。 她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那双眼,已经呆滞,麻木。就好像死人重生,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更加冰冷。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是从这寒毒发作后死里逃生了,只是,她从来不肯忘却那每一次生不如死的感觉。 没有人喜欢在鬼门关徘徊,也没有人喜欢受这样的折磨。或许换一个人,会选择死。 寒毒发作,无药可解,这样不留后路的狠绝,出自顾墨云之手。 水暮颜有时候想过,倘若顾墨云见到她这副鬼样子,是否会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当年制造这寒毒?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随后便淹没在心里的寒流里。 因为水暮颜太清楚了,她和顾墨云,永远只能是敌对。她会对顾墨云心生怜悯,可顾墨云对她,不会。 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你爱我,关我何事?我爱你,与你何干? 水暮颜的生命像是无数个轮回,每一次从鬼门关回来,心里寒冰万丈之时,她便知道自己为何执着于那个念头。 她要找到一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人,唯有这样一个人,才会在意她的一言一行,才会在意她的生死,才会在意水暮颜不在那人身边时,水暮颜究竟是好是坏。 水暮颜想要的,大抵是个与她一样只需要对方的人。 没有人懂得水暮颜的偏执到底是为什么,可水暮颜很清楚,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将那心里的寒冰赶走。她像是掉进冰窟的人,需要一个只属于她的太阳来温暖她。 第151章 补录六 水暮颜 冬日里的寒风刺骨,林间飞鸟早已绝迹,偶尔能从雪地上看到飞鸿泥爪,一向温暖的穆九峰迎来了肃杀的寒冬,也变得格外凄寒。 当那骗人的日头缓缓落下时,更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水暮颜眯着眼望着徐徐落下的日暮,脚下的雪一点点凝结起来,混着那凛冽的寒风将她侵蚀。 那一双秋眸深重,翻不起一点波澜,鼻尖呼出的寒气仿佛成了唯一象征她还活着的标志。 夜幕降临,四野寂静。 “大猪蹄子!你在干嘛呢!” 忽然一声大喊惊扰了这宁静,将黑乎乎的枝丫上的积雪又惊落,啪嗒砸在地上,雪又缓缓融下去。 水暮颜微微颔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梦魇来了,可水暮颜却不知梦魇来所谓何事。 梦魇三两步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日暮余辉,不由得哈了一口白气于手心,又跳了跳脚,伸出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人,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梦魇见她始终沉默,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水暮颜吃错药了?还是谁又惹了她? 梦魇自忖,而后眨眨眼对水暮颜说道:“我今儿可是才来见你的,总不能是我惹了你吧?” 水暮颜望着那双关切的双眸,凝视许久,而后忽然问道:“昔日你吵着要证明我是个渣,现在是否已经确认我就是渣?” 梦魇没想到她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下咯噔,脸色煞白三分,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作答。 “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水暮颜冷冰冰的又说道。 梦魇猜想她大概是心情不好了,可梦魇却猜不透水暮颜说这话何意,她也懒得绕弯子了,直接问:“那你想说什么?” “那你觉得我想对你说什么?”水暮颜忽然勾唇一笑,却毫无温度,看得梦魇心下难过几分。 梦魇冷着脸,心头难过几分,水暮颜对她能有什么要求,无非是要她走。想到这里梦魇嘴角浮起冷笑,心头好似被凉水浇过。 她幽幽瞥了一眼水暮颜,问道:“你是要赶我走?” “赶你走?有必要吗?”水暮颜冷不丁这么反问,梦魇又是无言。 水暮颜见她那一副哑巴样子,不由得笑了。 梦魇只觉得心烦,什么时候起竟然被水暮颜吃得死死的? “梦魇,有空陪我聊聊天么?”水暮颜忽然语气温柔,目光带着几分悲凉,仿佛是她求着梦魇陪她一样。 “好。你想聊什么?”梦魇冷着脸,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水暮颜呼出长长的寒气,望着远山薄雾渐渐升起,日头彻底被山头淹没,连最后一丝骗人的金黄也都渐渐掩去。 她拉过梦魇,坐在山坡上,像是在临安的时候一样,水暮颜摘下枯草叼在嘴里,眯着眼,一副暮霭沉沉的模样。 “梦魇,你说,为何互相喜欢着的人却有那么多离别。当真是天注定?而非人为?”水暮颜挑起话题,梦魇却听出她要表达什么,大抵,是现在自己的困境。 梦魇话语里满是生硬,不留情面:“你是吃盆占碗还是站在这山望着那山?你心里不清楚?” 水暮颜闻言嘁了一声,一双手枕在脑后,眉峰微蹙,似乎有凝结化不开的忧愁。她素来听惯了梦魇的冷嘲热讽,就好像她在这人世间早就习惯了流言蜚语,恶意抨击。 “梦魇,那你心中认为什么才是好的?”水暮颜将烫手山芋抛给她。 梦魇心下疑惑,梦魇本没有爱过谁,怎么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若说好,大抵是不离不弃吧。 于是梦魇轻声回答:“若我是你,便择一人终老,至死不渝。” “说得好,那你这一人从何处寻?你可是见了第一个爱你的,便认准了她?”水暮颜这话有意无意指向洛神帝,洛神帝便是那第一个见她便爱了一生之人。 梦魇仔细想来,她实在猜不透水暮颜想说什么,可说来说去,水暮颜不都是我为自己的滥情辩解?梦魇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心累,世人最大的劣根性便是这样,不肯真心认错,因为那所谓的错,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寻常。 梦魇轻叹一声,随后直接说道:“水暮颜,倘若你的做法一直是对的,那你怎么还是孑然一身呢?按理说,你该是有个人与你成双成对,不是吗?” 水暮颜瞥向梦魇,缓缓将口中叼着的野草取下来,用一种疲惫的目光看着梦魇,似笑非笑:“梦魇,你可知道破镜难重圆的道理?” “是你不肯放下那些过往仇恨,宁可作茧自缚。洛神帝一直对你很好,一直在等你回头,你为何就是不肯回头呢?” 梦魇也为洛神帝打抱不平,那个柔弱的女人,被水暮颜百般摧残,却不肯认输,只怕是个外人都会心疼她。唯独水暮颜,不肯多看她一眼,仿佛洛神帝的存在便是多余。 水暮颜心头千斤重,迫使她不得不用尽全力呼吸,吐出冗长的气息,而后对梦魇说道:“白子佳不也是如此?我倒贴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她冰释前嫌。即便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是极好的。可她不愿意,她心里横着一个洛神帝。所以,她宁可与我相爱相杀,也不愿成全了我心里的残缺。” 梦魇知道水暮颜说的是事实,白子佳就是这样,放不下过去,不肯原谅彼此,她找不到破镜重圆的理由,因为她清楚,即便是和好了,水暮颜这心里也多了一个洛神帝,不再如当初纯粹。 不是全部属于白子佳的,她便不要了。 水暮颜望着黑下来的天,忽然喉间哽咽,声音里满是颤抖:“梦魇,你看,多好笑啊。洛神帝不求我只爱着她,但求我是她一个人的。而白子佳和我,却恨不得将对方全部抢过去,占有,不肯分出去一丁半点。一切都像是无可厚非,可我们却闹成这样,无非是因为我们都错过了对方等待的最佳时机。” 水暮颜从来就很清楚谁在等她,也很清楚自己在等谁。她回想起风城那些年的往事,那些青涩的岁月。 “梦魇,你说,我等白子佳那么多年,她也知道我在等她。怎么就不肯与我和好呢?难道不完整的我她便十分嫌弃?如若这样,那我转身另寻良人可有错?莫不是因为选了一个一直等我的洛神帝便是我的错?我何时起把洛神帝当成将就品了?呵,仿佛我要从来不认识洛神帝,再与她重新相识,才算是无罪,多可笑。” 水暮颜分析得头头是道,她之所以觉得自己不亏欠白子佳便是这个原因。 “我等她时,从未给过洛神帝机会。同样,我等洛神帝时,便从未再给其他人机会。大抵是因为我放弃了白子佳便眨眼接受了洛神帝,所以被别人认为是我红杏出墙吧。” 水暮颜倒也看得通透,的确是这样,外人看来,水暮颜与洛神帝早就勾搭成奸,所以白子佳拒绝水暮颜后,水暮颜便跌入了洛神帝的怀抱。 “那洛神帝怎么看我呢?因为遭受了白子佳的拒绝,所以才选择退而求其次。所以,洛神帝也嫌弃我,世人无不是如此。” 水暮颜眼角缓缓落下泪来,可夜已经黑了,梦魇看不到她眼角的泪,看不见她脸上的悲戚。 “我不要白子佳,世人说我心易变。我不要洛神帝,世人骂我铁石心肠。我接受白子佳,白子佳嫌弃我心里有个洛神帝。我接受洛神帝,洛神帝怀疑我是退而求其次。当我谁也不要,却双方得罪。而这罪名,都怪给了千霏。所以,千霏莫名被毁,而我,愧疚终生。” 水暮颜抬手捂住头,她极力压抑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她的心开始一阵阵撕裂般疼痛,她却不能喊出来。 “是我坚持的时间太短了,还是她们拒绝的时间太长了?思姬雅七千年也未曾向我道歉,她当年听信谣言,认为我对她就是爱情,对我避而不见,万般嫌弃。直到我接受了白子佳,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可还是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世人还是只看到我的过错,是我为了思姬雅所以推拒那些靠近我的人,是我不知好歹,甘愿为一人放弃整片森林。” 水暮颜喉间发出悲凉的笑声,她又想起来后来自己被人嫌弃的一点——滥情,又恶意招惹人心。 “我从未让谁等我,为何世人要将那勾引的罪名加在我身上?我让白子佳等我了?还是我让洛神帝等我了?我让白兰等我了?还是我让顾墨云等我了?” 梦魇始终沉默着,她听得出水暮颜声音里的哭泣,委屈,失落,还有悲凉。那是不被理解的痛苦,堪比凌迟。 “水暮颜,你可想过,倘若你不去招惹他们,便不会有这许多的后来。” 梦魇这么说着,语气中带着对水暮颜的怨恨。 “就像落九霜,就像千霏,就像顾墨云,就像白子佳。” 水暮颜又是悲凉的笑,笑声渐渐放肆起来,她的泪落得更急。 “是啊,所以,我愧对霜儿,愧对千霏。” 水暮颜想起白子佳和顾墨云,随后说道:“顾墨云一心算计于我,我与他那么多算计亏欠,都是你情我愿,若这也算是招惹,那到底是他招惹我在前。白子佳,当初谁先招惹谁的?谁先承诺谁的?谁又不肯认错,负气作践真心?” 水暮颜觉得头疼,她不愿意再计较这些,不愿意再去想其中对错。或许,根本就说不清。就像如今,水暮颜与白子佳仍旧互相怨恨着,却像是老夫老妻一般,被一种故人情分拴在一起。 可水暮颜却有些厌烦这样的感情,就像是白子佳非要将那些伤痕摆在明面上,让水暮颜记清楚每一笔欠她的债。 水暮颜再次笑了,白子佳从来没有说过要将那些仇恨摆在明面上,让水暮颜记住一辈子,一辈子去重温那一次次的愧疚。 第152章 补录七 千霏 所以,当水暮颜去求和一次,白子佳便婉拒一次。因为,真的回不去了。 水暮颜不是希望能抹掉那些怨恨,她只是想着,能不能冰释前嫌?能不能淡忘那些伤。就像犯了错,还可以下不为例。 可大概是因为,有的伤,一次便无法愈合,所以,见了那个人,想起那件事,便如同剜心之痛。 “我素来不愿意活在过去,就像我最后选择放下思姬雅。为何在我放下白子佳时,便遭人诟病?是因为我放下她的时候,她心里还有我,是么?” 水暮颜只拿梦魇当世人看待,她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水暮颜鼻尖呼出的冷哼都是满满的讽刺,她问梦魇:“梦魇,你说,我和谁在一起到底是看自己的心意,还是看世人的脸色?” 梦魇沉闷的回答:“自然是看你自己的心意。” “那我想陪着我的千霏,陪着不嫌弃我心里有那么多故人的她。陪着这世间,唯一理解我的人。” 水暮颜哭出声来,她心口起伏不定,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可为何世人都要为难她!千霏到底做错了什么?都是我的错,认识一群不该认识的人,招惹不该招惹的她们,所以,我的千霏才受到这样的伤害,是吗?” 水暮颜已然泣不成声,梦魇无言,她不知如何回答。 “白子佳不肯放下仇恨,我不愿活在过去,一拍两散岂不好?难道看我们纠缠一生,你们会更觉得公平?这份爱而不得的痛苦,遥不可及的绝望,你们谁愿意来体会一世!” 水暮颜语气里已经满是怨恨,她不敢对白子佳发泄的,终于都喊出来。 “白子佳也知道自己给不起我要的绝对吧,她有师门,而我,有故人。她不肯为了我放弃师门,也没有必要为我放弃师门。我为她放弃故人又有何意义?我们谁也不是谁的附属品,为何要因为曾经一个许诺,便耽搁对方一世?” 水暮颜早就察觉到了白子佳的变化,白子佳对她的态度,还有那眼神。分明都带着不舍,带着一种爱怜,可白子佳就不愿意重头来过。她将自己困在孤城里,不让人进去,不让她出来。 “或许,世上有人会愿意一直等她。就像洛神帝愿意一直等我,即便我不让她靠近,可她还不愿意离开。可我,从来就不是那个愿意一直等待白子佳的人。我能放下任何一个没有结果的人,仅此而已。我们有什么值得非议的?无非是大家态度不同罢了。可世人却非要拿这两种态度来说事,来做话题。” 水暮颜心头怨气极重,就像是世人喜欢郎才女貌配一对,而她忽然让门不当户不对的在一起,便是过错。违背了世人的心,便都是错,是这样吗? “梦魇,你说我滥情,那我问你,倘若我让你来选,你会从这几个人中选谁?” 梦魇忽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许久,梦魇才说道:“我不是你,我不了解她们,我也选不了。” 水暮颜又是一笑,随后问道:“梦魇,你怕是厌恶我这滥情的性子到了快要吐的地步了吧?” 梦魇听着水暮颜语气里满是冰冷和排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水暮颜要爆发什么情绪,梦魇想着,既是如此,那便让她说个够吧。 于是梦魇扭头看向水暮颜,轻声安慰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听着。” “呵,我能说什么?这世人的心,向来便无法满足。所以我宁可任性,宁可做我自己。即便我水暮颜在你们眼里多么不堪,多么滥情,多么渣!爱我之人,不嫌我,不弃我,不厌我,那便好。” 水暮颜将自己选择千霏的理由摆上来,梦魇闻言默不作声。 这世间或许我们最后的选择都不一定是最好的,却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我只恨我这心里终究让亏欠占了上风。我欠下洛神帝太多,所以,便将这爱情轻易许了她。怪我自己不甘寂寞,所以没能为千霏留住这份爱情。等她归来,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水暮颜嘤嘤哭泣,她抱住头,尽可能的压抑声音,可那悲伤却从她齿缝间强行钻出来,刺疼梦魇的耳朵。 梦魇伸出手去,试图安慰她,却在快要靠近的刹那被水暮颜一把推开,随后梦魇听闻冰冷一句:“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水暮颜像一只刺猬,竖起浑身的刺,将梦魇隔绝在外。 “我真可笑,与你说这些干什么。” 水暮颜忽然止住了泪流,她尽力平复情绪,任由寒风将她的泪吹干。 梦魇坐在她身旁,沉默许久,才问道:“水暮颜,你可后悔自己所做一切?” 水暮颜沉默了,随后梦魇总结道:“既然后悔,那便是你错了。” “呵。” “呵。”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却都同样悲凉。 所谓背道而驰,所谓天差地别,所谓陌路人,便是如此。 世人如此,梦魇也是如此。 水暮颜忽然想起一段话来,不知是谁说过,想要了解一个人,哪怕用尽一生也不够,因为那个人总是在变化,所以,一生都在变化。而这世间,本没有哪一个人愿意用尽一生去了解另一个人。 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是对手,而非身边人。 水暮颜幻化出红玉萧来,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行秀气的字,刻着: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水暮颜将唇抵着红玉萧,一曲幽怨又悲凉的曲子缓缓顺着那孔流出来,弥漫在这孤寂的山野。 梦魇听着她心里的悲凉,不做声,只是那目光中,多了几分对水暮颜的感慨与叹息。 梦魇在水暮颜心里住了数万年,她见过水暮颜所有的悲欢。可若问她为何水暮颜这一生都这样悲凉,她也说不出来,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抵只有四个字——咎由自取。 一步错,步步错。人生便是如此,倘若水暮颜不学那操纵人心之术,倘若水暮颜不急着遇到一个合意之人便将自己的心都捧出来,倘若水暮颜与谁人有了波折她都选择等待到底,而不是转身离去。或许,一切都不会这样。 水暮颜心思都在千霏受过的苦上,她心疼自己的过往,更心疼千霏那颗兔子一样的心。 水暮颜太清楚了,千霏经不起一点折磨,前有父亲与奇良玉的背叛,后有洛神帝与她的破事,其实,千霏心里是极其在意的,只是,她不说罢了。 这一点,却像极了水暮颜。 一如水暮颜当初对白子佳的怨恨,对白兰的怨恨,对顾墨云的怨恨,对洛神帝的怨恨。水暮颜都不说,她悲哀的以为,日后自己离开时,这些人会意识到。 可到如今她才明白,她就是用这可笑的思维将自己禁锢一生,将自己困在那些悲哀里。 千霏看着她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却救不了她。 而她也清楚,自己只能自救。 一曲奏罢,水暮颜起身拍拍身上的雪,那衣服已经被浸湿。 梦魇冷冷道:“该回去换身衣服了。” 水暮颜扫过去,冷笑一声:“你也不该关心一个不需要你关心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伤害你的人。” 水暮颜又是将一个人推拒得远远的,从未改过这烂脾气。 梦魇瞪了她一眼,却被黑夜隐藏,随后梦魇离去,不再管她。 而水暮颜,直奔了雨雪殿。 千霏房内的烛光还在亮着,已经是子时,千霏还未入眠。 一想起近来与千霏说话甚少,水暮颜忍不住自责,又是自己小脾气,让千霏难过了。 于是水暮颜轻轻叩响房门,门内一声温柔:“阿颜?” “嗯。睡了吗?”水暮颜试探着问,语气颤抖。 兴许是千霏也听出来她的难过,于是起身开门。 开门的瞬间,千霏便撞上那双红透的双眼,哭红的鼻子,还有那个终于回到过去,变成爱哭鬼的模样。 “怎么哭了?”千霏伸手抚上她的脸,目光温柔。 “快进来,身子这么凉,又去哪里偷偷哭了?”千霏迎她入屋,小心翼翼拉她的手往炉火处去。 水暮颜愣住了,双脚不肯移动。 千霏愣神,随后问道:“怎么?” “千霏!” 水暮颜鼻子一酸,泪砸下来,她冲上去将千霏死死抱在怀里,泪顺着脸颊滚落,哭声又从嗓子眼里飘出去。 千霏心疼的反手抚摸她的脸,轻声问道:“怎么了傻瓜?” “我好怕……”水暮颜哭得越发伤心,那双手将千霏抱得越来越紧,而她心口的冰冷,传给了千霏。 千霏赶忙拨开她的手,拉她坐下,笑着:“我不是在呢?你怕什么?有我在,别怕。” “呜呜……我怕你离开我,我怕……我又是一个人……”水暮颜哭得像个孩子,她不敢扑进千霏怀里,她想看到千霏最真实的态度,而不是同情。 千霏嘴角浮起一抹笑,她望着那个依旧痴傻的人儿,暖心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分离?” 水暮颜闻言又是大哭,整个人扑进千霏怀里。 “可我好滥情,你真的不嫌弃我吗?她们都嫌弃我,都说我不好。”水暮颜哭得伤心,委屈巴巴。 “那又如何?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好的。你的好,你的坏,都是我喜欢的,那就足够了。”千霏将她的头抱在怀里温柔抚摸,又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千霏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听着水暮颜的哭泣,轻声道:“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已经接受了你所有的好坏,并且,这一生都不会嫌弃你。” 水暮颜心头又是一颤,她呼吸开始不畅,喉间似火烧。 千霏将她抱紧,哄着她:“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我这里和我说这些了,连情话,你都越来越少说了。我原以为,你我会一直这样,不冷不淡。” “没有没有……我……我错了,对不起千霏……”水暮颜后悔的流着泪,她是知道自己这条烂命活不长了。 而她心里,也的确住了一个爱情。 水暮颜还是忍不住问千霏:“千霏,我到底哪里值得你爱呢?” 千霏眼里飘起一层雾气,微微湿润,她望着那燃烧的炉火,轻声道:“你对我好,一直都是。” 第153章 补录八 洛神帝 水暮颜又是流泪,在千霏面前,她已经找不到更多的语言来表达内心的痛苦与感动。 “感情总有先来后到,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故人,可是没关系,只要最后你是我的,就什么都好。我不能回到你过去的生命中陪你,便只能奢求往后余生都陪你。不敢离弃。” 千霏说起情话来,原来也是一绝。 水暮颜很是受用,在她怀里安安静静,默默流泪。 千霏缓缓抚摸水暮颜的脸庞,咬着唇,缓缓问道:“阿颜,你爱我吗?” 水暮颜听着千霏的心跳加快,咚咚咚—— “千霏,你觉得我爱你吗?”水暮颜平静的问她,却同时将她抱紧了。 千霏微微笑,带着悲凉的语气回答:“有时候我觉得你好爱我,你肯为我一句话背叛全世界,与全世界为敌。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不爱我。你还是会为了别人伤了我的心。有的话,我不说,你便不懂,你不懂,也不会问。” “可是阿颜,我真的好害怕我一说出口,你便嫌弃我有那样一颗铁石心肠。” 千霏也落下泪来,她知道水暮颜千变万化,心里却还是向往正义的,而那些冰冷的东西,她依旧讨厌。 所以,千霏从来不在她面前说半句不该说的。 正因为如此,千霏在水暮颜心里的形象一直很好。好到即便过了几万年,眼前的千霏依旧是水暮颜心里那个温柔大方的千霏。 “乱大人曾说过,或许,我爱的只是那个心里朦胧的你。木左逸也说过,倘若我与你真正相处过后,我便不再那么爱你。可是千霏,我却一直觉得,我不会看错人。我爱的你,或许会有冰冷,却是合情合理。或许会有无情,也是合情合理。你所做一切,都一定有你的道理。” 千霏听着水暮颜这话,连连叹息,她忍不住问道:“阿颜,在你心里,我是向来公正,温婉大方。那倘若我是石头一般冰冷的心呢?倘若我就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呢?倘若我就是那般不堪呢?你又当如何?” 水暮颜这时抬起头来,正视千霏,郑重的说道:“在我眼里,你一切都好。我接受你的一切,接受你所有的好,不好。” “为什么?”千霏这么问她。 水暮颜笑了,将她紧紧抱住,眼里又是泪光:“世上对错何其多,可千霏却只有一人。世间人有千千万,可能让我万般不舍,便唯有你。而我,不想再失去你,再也不想!” 水暮颜将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用力,千霏知道,水暮颜失而复得的心情太过于深刻,这也是千霏这后半生来,与别人竞争的优势。 倘若有朝一日,洛神帝也魂飞魄散呢?白子佳也魂飞魄散呢?顾墨云也魂飞魄散呢? 水暮颜这颗心,可真的会一如既往的爱自己? 究竟怎样才能天长地久,根本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大抵就是,两个人遇到问题,便去解决,而不是一味地逃避,怨恨。 炉火渐渐冰冷起来,水暮颜说:“我去添炉火。” “傻瓜,我们该睡了。”千霏朝她温柔一笑。 水暮颜望着千霏,她心里是想的,可她又生怕,这一个决定会给千霏带去更不好的结果。倘若,有朝一日她死了,千霏又当如何? 千霏望着那满眼犹豫的人,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不愿意么?” 水暮颜笑得悲凉,无奈,仿佛刚才的感动都成了过眼云烟,这会子炉火还未凉,她们的感动却先冰凉。 “千霏,我回去睡。”水暮颜起身,作势便要往门外走。 “说到底,你这心里还是装着洛神帝。你心里,爱情的地位还是高于友情。”千霏满眼的失落,还有心疼。 “不是。”水暮颜果断的拒绝了,随后说道:“我是无法将洛神帝从我心里剔除,所以,我没有资格来祸害你。” 水暮颜匆忙离去,她害怕再停留一刻,便又生出许多事来。 水暮颜掩上门,退出去。而房内的千霏却是目光灼灼,盯着那个缓缓退出去的人,她的泪,刹那又滑落。 “水暮颜,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过往,与我在一起,有多难?”千霏心头这么想着,她的泪,落得更急。 她明白,她这辈子都不会拥有水暮颜,而她,输给了洛神帝。 那个看似蠢到无可救药的人,终究用性命和愧疚将水暮颜禁锢得死死的。 而千霏能给水暮颜的,从来都只有自由。 以前,看水暮颜与白子佳等人厮杀,看水暮颜与顾墨云等人缠斗,看水暮颜与命运斗争。千霏都可以作壁上观,她知道,水暮颜要的,从来第一都是自由。 而她像是局外人,静静的看着一切,等待时机。 正因为千霏从来没有主动的去招惹过水暮颜,所以,才没有将心里那极其强烈的占有欲表现出来,所以,水暮颜才觉得她好,好到挑不出毛病。 千霏低下头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就是不想被发现。她以为的万无一失,却最后还是没能为自己谋划到心上人。 这世间,能轻易撞开水暮颜心怀的,或许当真只有路神帝那一份执着的等待。 一夜,如此漫长。三个人,都沉思在这情爱上。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给了一颗甜枣,便让人再也不想吃苦。 话分两头。 是夜,远在西域的洛神帝照旧是躺在床上思念水暮颜,望着那朦朦胧胧的明月,思念显得更加凄清。 洛神帝在想,自己这一世,到底与水暮颜有无可能? 世人都以为她是靠着心头的爱坚持到如今,谁知道她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她爱水暮颜,也感受得到水暮颜对她的心生欢喜,可水暮颜喜欢那么多人,她不是唯一的。可洛神帝偏生要与顾墨云计较,她不甘心水暮颜有朝一日喜欢上顾墨云。 洛神帝辗转反侧,往事在她脑海里辗转,一遍遍梳理。 她睁大双眼,望着明月,心想道,如果当年在临安,不是顾墨云将水暮颜带走了。不是自己回到魔界后想起了与顾墨云的那些仇恨。她是否会真的执着水暮颜到今天? 洛神帝轻轻摇头,或许,不是的。 否则,当年,水暮颜为她筹备婚礼,整整三天,洛神帝竟像个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不肯为婚礼筹划任何事。 洛神帝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在想洛雪儿,在想倘若真的成亲了,自己与洛雪儿该如何处理?或许,有的人,即便不是挚爱,也是心头肉。 而水暮颜最是容不得沙子,又岂能容得下洛雪儿? 还有顾墨云,洛神帝与水暮颜成亲了,是否就意味着赢了顾墨云? 为何自己这心里竟是半分喜悦也无? 那一刹,洛神帝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水暮颜?她们之间,是爱还是不甘心? 洛神帝想了整整半个月,最后看见水暮颜那般仔细的张罗着婚礼,她于心不忍,终于是自己也看不下去了,便出走,想着去散散心。 那一日,她不知道自己要散心那么久,险些错过了婚礼的时辰。连洛至都看出来了,她心不在焉。 洛至说,妖王殿下,倘若没想好,便不要轻易做决定。 洛神帝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下,可是,这个台阶在水暮颜面前不堪一击。倘若真的逃离婚礼,那么,水暮颜与她便再无可能,甚至,是仇人。 洛神帝对着水暮颜说了许多的话,山盟海誓,万般挑逗。即便是假意,次数太多,便被当成了真心。 洛神帝犹记得水暮颜在她怀里哭泣,颤抖着声音问她:“洛神帝,你认真的么?我对你的伤害无异于灭顶之灾,你真能不计前嫌?爱我如初?” 洛神帝那一刻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我爱你,从来如此。” “颜……”洛神帝想起自己那句话,落下泪来。 她知道,那一刻,她撒谎了。 她只是看到了水暮颜最容易跳入的坑,就是她这句话,所以她说出口了。 她殷殷期盼千万年,与顾墨云缠斗那么久,与水暮颜相爱相杀那么多次,就要赢了,不管心里如何想的,她都要牢牢的抓住水暮颜。 而她更清楚,一旦违背誓言,她便与水暮颜彻底决裂。 所以,洛神帝要求提前婚礼。 她在逼自己做决定,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爱的是不是水暮颜。 而她没想到的是,水暮颜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取消了婚礼。 她以为牢牢抓住的水暮颜,再一次逃脱,而这一次,对洛神帝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水暮颜撕破了之前所有虚伪的面具,她在洛神帝面前所有的脆弱,所有的小气,所有的爱哭鬼模样。都消失不见,替换上来的,是水暮颜阴狠毒辣的一面,是水暮颜刚强如男人的一面,是水暮颜对别人真心的一面。 洛神帝后悔至极,此时,她才明白,她爱的水暮颜,是那个一直狠毒,有主见的人。 而她那一刻犹豫的,是水暮颜彻底被自己征服,这样的水暮颜,她还要? 或许,洛神帝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爱上了那些冒险的游戏。她喜欢看水暮颜聪明的模样,喜欢看水暮颜嚣张的眉眼,喜欢看水暮颜与别人不同的一面。 她只是猎奇。 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而就是她看清楚的刹那,水暮颜也看透了她虚伪的心。从此以后,对她满心怨恨,对她嫌弃万分,对她嗤之以鼻。 世人以为最温情的爱,原来不过一场算计。 水暮颜落泪告诉她:“洛神帝,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不甘心,可我还以为你真的可以放下过往,是我的错,是我咎由自取。” 第154章 补录九 洛神帝 白子佳失魂落魄的望着洛神帝,她清楚洛神帝是想让她与水暮颜反目,她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走不稳,旋即摔在门槛上,手肘擦伤。 她眸中满是泪水,却再也不愿意拭泪,日暮映在她眸中,折射出柔柔的光,她低头望着擦伤的手肘,刹那间滑落了泪珠。 “呜呜……”白子佳的泪大颗大颗滚落,青丝凌乱的拖在地上,被泪水凝在地面上,染上灰尘。 “师父!师父你起来!”枫叶雪心疼的赶忙去扶起来,白子佳却已经是梨花带雨。 “白子佳,终于轮到你哭了是不是?”洛神帝声音凄凉,眸中不见半分怜悯,满是悲哀。 洛神帝望着白子佳那仓皇的面容,嘴角浮起一抹笑,却仍旧目光悲凉。她仿佛落了不忍,又仿佛更加铁石心肠,她只看向远处的斜阳,让那一点微凉映入眼眸。 枫叶雪将白子佳扶起来,冷着脸望向洛神帝,语气里带着绝望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洛神帝沧桑的眸子望着枫叶雪,仿佛已然不愿意再浪费口舌,心已经沉重得像个老人,便不再去计较些什么了。 她平静的回答:“我要你们彻底退出水暮颜的世界。” 白子佳朝她声嘶力竭又是一声吼:“休想!我死也不会答应你!” 洛神帝早料到她是这样的态度,所以也不怎么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雪儿死了,你功不可没。白子佳,倘若你不答应,那我便要你整个风城为雪儿陪葬,而你,也要偿还我受的苦。” 洛神帝面无表情,她与白子佳那双眼对视时,猛然幻化出桃夭剑来,十分生猛的插入白子佳面前的地面上,惊得白子佳满头大汗。 洛神帝动真格了。 白子佳幽怨的看向她,只是默默流泪,再也没说过话。而洛神帝,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没有多余的话。 许久后,白子佳脸上还挂着凄凉,干涸的唇微微张着,若有似无的声音问道:“你可会伤她?” 洛神帝微微颔首,望向地上一脸狼狈的白子佳,怔了怔,随后回答:“与你无关。” 白子佳心头一沉,绝望的闭上眼。 枫叶雪冷静的回答:“那你要我们怎么做?” 白子佳放在枫叶雪手腕上的双手猛烈的颤了颤,枫叶雪却将她更往怀里拉,一双眸子盯着洛神帝。 洛神帝眨眨眼,叹息一声,而后不急不缓的望向远方黑尽了的天,说道:“由你们两个带兵,率领一众师门,与我前去无忧宫,逼她退位。” 洛神帝眼里没有杀气,有的,只是沧桑和心疼。白子佳感受到洛神帝对水暮颜过深的执着,而她再也没有办法阻止。 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她苦心孤诣策划这么久,还是没结果。 于是白子佳又低下头去,靠在枫叶雪怀里,任由泪水再次漫过心头,爬上面庞。 洛神帝则是冷冰冰的看着她,心头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喜悦,此时的她,心里不知道剩下了什么,大抵,只剩下麻木。 她走出城荒殿,望着那轮明月,清风徐来,吹起她柔顺的青丝。 她一双眸子盛满温柔,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弯起唇角笑道:“颜,这一次,你再不听话就怪不得我对你下狠手了。” 洛神帝眼中滚落两颗泪来,忽的掉入草丛,凝成露珠,又滑落至尘土里。 话分两头。 洛神帝想要逼退水暮颜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在举国内又掀起一股热潮,许多早就想要举兵逼宫之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而这股危险的气息,早就传到了无忧宫内。 雪寂殿。 龙皓天望着那个一脸无悲无喜的人,猜不到她望着天空出神的眼眸到底在想什么,那个曾经爱她如命之人如今要举兵逼她退位。 龙皓天想,不管洛神帝出于什么目的,举兵逼宫,终究是对白兰有利。 可水暮颜会怎么处理呢?到现在为止,龙皓天未曾见她采取任何措施,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当龙皓天手中笔再次停下,那双眼又偷偷瞥向水暮颜时,水暮颜目不转睛望着天空,却传来一声质问:“怎么不专心批阅奏折?” 龙皓天吃了一惊,随后搁下笔来,郑重的望向水暮颜,问道:“你听说了吧?” “什么?”水暮颜仿佛真的没听懂一般。 龙皓天脸上划过一丝异样,随后忐忑的问道:“西域要出兵了。” “哦。”水暮颜平静如水,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水暮颜,你就真以为她只是闹着玩的?现在举国上下都响应她,说不好什么时候这无忧宫便涌进来千军万马了!” 龙皓天神色紧张,仿佛,将要被围困的人是他。 水暮颜这才幽幽的望向他,却还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开口只是两个字:“好的。” 龙皓天顿时皱眉,水暮颜这是手足无措了?可他从水暮颜眼里看不出任何悲喜,慌乱,甚至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水暮颜又望着那天边的明月,喃喃道:“快中秋了。” 快中秋了,是个团圆的好日子。洛神帝要来逼宫了,而这个契机,早就在水暮颜心里掀起万丈狂澜,她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有人破坏她的计划。 龙皓天见她没有什么举动,也就不再过问,低下头去,又安心的开始批阅奏折,却始终难以静下来。连带着影响了一旁赏月的水暮颜,于是水暮颜索性出了雪寂殿。 龙皓天望着走出去的身影,那般落寞,仿佛一道古弓,弦崩得太紧,快要断了一般。 龙皓天不由得叹息,他静不下来,倘若明日水暮颜被逼下位,白兰就可以放出来了。而他,到底要不要帮着洛神帝从里面接应?这是个问题。 十四年来,水暮颜对白曦尽心尽力培养,对白兰时不时嘘寒问暖,对天下事也算是关心之至。倘若不是她将白兰关在大狱里,她一定会被人称颂是个治世良才。 龙皓天长叹一声,搁下笔,无言。他想起了白兰,那个被囚禁了十四年,已经磨灭了所有棱角与锋利的帝王。 不知道一只被关了十四年的狮子,出来以后可还是狮子? 而庭院里,水暮颜习惯性的坐在凉亭里,她望着凉亭外的湖面,银光闪闪。而那轮明月拼命的释放寒气,将这夜晚变得更凄凉。 水暮颜呼出一口寒气,微微闭上眼,想着怎么处理洛神帝才好。 十四年了,终于出现了,这块石头在水暮颜心里砸下一个深坑,让水暮颜喘不过气来。她真正担心的不是洛神帝逼宫,而是逼宫后她和千霏的下场。 倘若洛神帝执意要带走水暮颜,那千霏怎么办?打起来,必定两败俱伤,而水暮颜,谁也舍不得伤。 爱情终于和友情起了战火,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 水暮颜狠狠皱起眉头,在佛界,她以为千霏再也回不来,便一点点的将原本夭折的爱情给彻底消灭。一心向佛,而洛神帝温柔依旧,她难免心软,加之本就爱慕对方,一时间,两个人仿佛是承认了在一起。 也正因为如此,当千霏归来时,水暮颜才那般慌乱。 她以为十四年的相处可以再次爱上千霏,将洛神帝从心里挤出去,可终究做不到。原来爱上一个人,只要不是对方先背叛或者离开,水暮颜便找不到任何不爱对方的理由。 她像是一把锁,一旦匹配了一把钥匙,便无法再匹配另一把钥匙。 千霏会怎样呢?水暮颜想象不到,那个看起来冷静无比的人,看起来冰冷,带着无尽仇恨的人。此时更是脆弱,水暮颜早已不肯为了一己私欲毁人一生。 所以,她两难。 她不想跟洛神帝动手,又不肯离开千霏。 “洛神,这一世,你终究放不下。”水暮颜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她等着洛神帝放下她的一天,可这一天,仿佛是不可能到来的明天。 世间竟有如此执着之情,胜过水暮颜的执念千万倍,不论洛神帝出于何种目的,水暮颜已然动容,不肯不信。 话分两头。 在雨雪殿,同样惆怅的人还有一个千霏。 此时,她正盯着那摇曳的烛火。西域要发兵了,水暮颜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难不成,她是打算跟洛神帝走了么? 千霏一脸伤神,如今千秋谷恢复昔日容貌,水暮颜还是想着扩大千秋谷,那帝位,似乎已经变了味。连千霏都不知道水暮颜究竟怎么想的。水暮颜究竟是为了扩大千秋谷才去夺位,还是为了称帝? 千霏皱眉,感到头痛。权势这东西,一旦尝到甜头,便再也不肯放手。连水暮颜,也不例外。 洛神帝忽然间就回来了,千霏能想到的结果只有一个,洛雪儿一定出事了,或者,她们已然达成和解。 “呵。”千霏冷笑,无奈爬上面容。 怎么可能呢,洛雪儿就算是死,也不会放下洛神帝。正如洛神帝死也不会放下水暮颜一般。 千霏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慌乱,她伸手去端茶盏,却失手打落了茶盏,茶盏掉落在地上,忽的翻了一圈,砰,碎掉,茶水混着热气蒸腾而上。 千霏伸了伸手,却又停住了,随后她扶额,竟然心烦意乱至此。 千秋谷要不要出兵援助?千霏感到头痛。 洛神帝若要举兵过来,必须得路过曲龙山,而曲龙山镇守的部队都是南城旧部,倘若他们一道前来,无忧宫必定失守。仅凭着现在无忧宫的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除非,水暮颜大开杀戒,那或许还有转机。 这皇位,向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水暮颜沾上了这贪欲,便更容易迷失方向。 千霏忽然后悔自己要恢复千秋谷,倘若早些放下仇恨,就不会如此了。可一切没有如果,一切都不可挽回。千霏很清楚,有的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千秋六魔的下场,是她终生的噩梦。 千霏想起来梦魇,何不去找梦魇帮忙呢,天煞星的力量加上梦魇的力量,三个人必然胜过洛神帝,只是,不知道梦魇和水暮颜愿不愿意对抗洛神帝。 第155章 补录十 水暮颜 千霏想着又是长叹一声,事情如此棘手,她不知如何是好。 子时。 龙皓天已经批阅结束,他从雪寂殿出来,正对上还坐在凉亭中发愣的水暮颜。 他微微蹙眉,又试着走过去,望着那失神的双眸。开口道:“心痛吗?” 水暮颜愣了愣,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 龙皓天鼓足勇气呼出一口气,劝道:“何不退隐江湖,你要做的事情,不是都要做完了么?” 水暮颜怔怔的望着龙皓天,果然,他一直都是惦记着水暮颜许下的承诺,白兰,才是这天下之主。 水暮颜不吭声,只是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你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龙皓天又问。 水暮颜倦于回答他,于是敷衍道:“我不想退,便无人可逼我退。你,也不可以,洛神帝,也不能。” 平静的语气里却多了几分霸道和冷漠,龙皓天心头难过,水暮颜终究是贪欲更重,这龙位,她怕是要定了。 龙皓天想着又笑了:“呵,是我蠢,竟天真的以为一切会有什么不一样。” 水暮颜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是骂自己狼子野心,出尔反尔。在龙皓天眼里,水暮颜也和那些贪恋权势之人没什么不同。倘若说之前水暮颜不屑于颜帝之位,那只是因为颜帝之位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是空有名号。现如今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却是人上人,她呼风唤雨,翻云覆雨,什么不可以,这才是牢牢拴住水暮颜心的理由。 龙皓天目光带着几分悲哀,他望向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水暮颜,轻声问道:“那你会怎么处理我呢?” 水暮颜抬头望着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倦于回答任何话,于是什么也不想回答,只是静静的说道:“夜深了,去歇着吧。想太多对身子不好。” 水暮颜不再管他答或不答,起身离去。 水暮颜走出不远,龙皓天忽然情绪波动很大,他朝水暮颜用力吼:“水暮颜——” 水暮颜停住了脚,不曾回头。 随后又听闻:“你是不是真的要这天下——” 水暮颜不吭声,不回头,往前走。 “你做不了这天下之主——” 龙皓天语气里不是怨恨,反倒是一种劝谏,仿佛是在说,水暮颜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命。倘若执迷不悟,下场必然悲凉。 可又有什么悲凉的呢?水暮颜有天煞星,有梦魇,而天下人,没有能与之匹敌者。水暮颜手握三军之权,一句话便可置人于死地,谁敢反抗? 水暮颜埋头走,越走越觉得身子沉,却不知这心为何这样沉。 她望着那明月,身子一点点蹲下去,最后直接倒下。地板的冰凉瞬间侵袭她的身子,她喘着粗气,不知该如何才能好受一些。 许久没有这样累过了。 水暮颜这样想,她闭上眼,不肯再睁开。这世界终于都与她为敌,她终于是众叛亲离,孤身一人。 水暮颜缓缓蜷缩着身子,希望能暖和一点。 她想起了过往,她还没有逼退白兰,她依附于白兰,虽然总有那么多令人心烦的任务,可白兰终究还是护着她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感受到来自天下人的恶意太深。仿佛一切在她眼里,都敌不过白兰一句话。 水暮颜微微蹙眉,她为何要起了夺位的心?当时当真是怒不可遏? 那一日,白兰眸光闪闪,问她,水暮颜,你可真要逼我退位? 水暮颜眼中毫无眷念,斩钉截铁说,是。 放肆,从来就是依存于贪欲和狠绝,水暮颜不肯给白兰留退路,于是也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月光倾洒下来,像是一层凉水,将水暮颜身子泼得冷冰冰的,她竟然有一种寒毒犯了的错觉。而她此刻,巴不得寒毒发作,最好气绝身亡,再也逃不过这一劫。 可转念她又觉得还不到时机,她苦苦撑着,不就是为了夺位,完成最后一件事? 水暮颜想起那件事,便更觉得不寒而栗,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极端的一天。而她也坚持认为,自己总该为这天下人做一点什么。 她脑海里浮现出临安那个书生的话,书生说,阿九,你答应我,日后不要轻易起了杀心。 莫非,那一刻起,书生便将水暮颜看得透透的? 水暮颜想起书生的死,那是她心里仇世的种子。一群愚昧之人,将真正的善良烧死,将蛮横彰显得淋漓尽致。 水暮颜想一次,恨一次,想一次,狠一分,想一次,怨一次。这世界,倘若都被愚昧无知占据,那还要她这样活得清醒之人做什么? 起初,她跟着白兰,不就是因为白兰对她说,这天下总有一统之时,而水暮颜所期许的美好世界,也会到来。 水暮颜从人间到魔界,只是因为她无法更改人间的冰冷愚昧,她天真的以为,魔界不会像人间那样寒冷。一切都有改,所以她义无反顾来了。 却不想,这魔界更是寒冰万丈,处处是毒虫猛兽。她的心,无处可藏。 她信过那么多人,却还是一个个背叛她。直到最后,所有人只看到她的过错时,终于不再肯相信她时,她才知道什么是人心。 她想起顾墨云,那个站在界顶端的男人。从一出场,便被世人定为恶人。 水暮颜曾对他万般可怜,却仍旧觉得此人心术不正,仍旧觉得此人该死,仍旧觉得此人唯恐天下不乱。 如今想来,顾墨云也不过是为了报顾夕墨的仇。就像水暮颜如今为了报千霏的仇。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魔界作为代价者罢了。冥冥中,似乎有那么一点两个人是一丘之貉的感觉。 水暮颜勾起唇笑了笑,她多久没有好好再看看顾墨云了,这个曾经被她封为神祗的男人。当倾覆了她心中的世界后,她还是忍痛斩断了这份信仰。 她原以为,失去了信仰以后会是天崩地裂。可现实是,她超越了顾墨云后,自己成了自己的信仰。 却迎来了至深的孤独。 当年顾墨云,是否也是如此? 水暮颜又是一笑,好像是。 顾墨云身边的人都畏惧他,那个狂野又孤寂的男人,像一匹狼,让人不敢相信,不敢有太多真心。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只能看到狠绝和算计,真心,或许本就是一种奢望。 水暮颜叹息,身子越来越凉,她不由得抱紧自己,弯过身子,蜷缩着睡在冰凉的鹅卵石上。 四周连虫鸣声都没有,已经是暮秋了,动物都赶着过冬了,四野寂静,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想到这里,她便更安心的睡了,这般狼狈又如何,没有人会看到的。 躲在黑夜里,竟让她如此安心。而那阳光,成了多余,成了她害怕又厌倦看到的东西。 话分两头。 洛神帝走后,白子佳像是傻掉了一般,枫叶雪陪着她一坐就是后半夜。直到天边出现一抹微亮,仿佛日头要升起了,她才觉得世界好像有了什么变化。 枫叶雪一直守着她,眼神不肯溜走一刹。他害怕自己一个恍神,连白子佳也失去了。 “师父,去睡吧。”枫叶雪温柔的劝她。 白子佳皱了一夜的眉头,一双眼失神,空洞。像是被丢弃的流浪狗,只剩下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的份儿。 枫叶雪想了一夜,他是同意洛神帝的做法的,他知道自己不该草率答应洛神帝的要求,可他没办法,晚一步,可能白子佳便真要为洛雪儿偿命了。 枫叶雪知道洛神帝不会伤了水暮颜的,倘若她们真还有什么可能,便在一起吧,折腾了一生一世了,也够了。 他这个看客都知道洛神帝着实不易,何况白子佳呢。 只是,白子佳多不愿意就这么将水暮颜交出去。 她眼中又蓄满了泪,她想起水暮颜竟然又失去了对她的记忆。而她白日里对洛神帝嘶吼,全部怪在洛神帝身上,只是一个发泄心中怒气的机会。 她知道,水暮颜是亲自毁了那段记忆的。 水暮颜将她送回来,在屋外与枫叶雪的对话,她听见了。 只是,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道罢了。 “往日里,她喜欢上洛神帝,我假装不知。我告诉她,要骗我就骗我一辈子,可她非要拆穿。现在,她亲手毁了我的心,也不肯掩藏,就那么决绝的断了所有的路。她怎么能一直这么狠毒?难道,我的心真的不值钱吗?还是,她真的可以为了一个人抛弃全世界?” 白子佳眼中滚落大颗大颗的泪,她微微张着嘴,颤抖着唇,心里慌乱,又无措。 枫叶雪轻声道:“师父,她不要你了,那你也不要她了吧。” 枫叶雪轻飘飘的话说出来,白子佳听后惊得抬眼望去,那个印象中的白衣少年郎陪着她折腾这么多年,她知道,枫叶雪是不肯让她孤身一人。 白子佳心头更是愧疚,因为一个水暮颜,她害了多少人,如今难不成真要执迷不悟? 她捂住头,心痛不已,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已经失去所有能和洛神帝斗的筹码,原本还有顾墨云这把刀,可她早就亲手扔了这把刀。 白子佳忽然想着,能不能找来顾墨云顶一顶?可她用什么理由呢?这是魔界内部的事情,他一个神,凭什么插手?况且,已经失去一半修为的顾墨云,能不能打得过洛神帝还是个问题。 所有的路都行不通,白子佳更觉得头痛。她的泪也越来越急,呼吸声也越来越弱,她像是要气绝身亡的人一般,整个人死气沉沉。 “等天亮了,我便传令三军,整顿,随时出兵。”枫叶雪平静的说。 像是宣判了什么一样,白子佳的心被烧毁了,她遍体鳞伤的被摆在世人面前,伤口被人盯着看一般,尴尬,冰冷,绝望。 枫叶雪将她揽入怀中,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劝道:“既然不合适,便不要执迷不悟了,师父,你还有我。” 白子佳那双眼不再流泪,她认了。 第156章 补录十一 梦魇 话分两头。 洛神帝回到西域后去了洛雪儿的坟墓,她坐在洛雪儿的坟前,目光里满是亏欠。 洛神帝也知道水暮颜并未对她采取任何措施,可这一点正让洛神帝猜不透她们的结局。 洛神帝举兵造反,她只是想将水暮颜锁住,带回来,两个人从此好好的。这一次,就算是水暮颜拼死抗争,她也绝不手软。 洛神帝想起来风城的旧事,眼眸又蓄满了泪。 她倒上凉酒,在寒风中望着那墓碑,凉凉的说道:“雪儿,你可知,当年她与我表白的一日,她曾对我说,倘若有朝一日我负了她,她一定会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她向我保证,一定不会让我有机会再伤害她。” 洛神帝悲凉一笑:“随后她又问我,倘若我背叛你,你当如何?” 洛神帝看着坟墓,倒了那杯酒,又说道:“你猜我怎么回答?” 坟头已经长起了草,此时随风摇摆,好不凄凉。 洛神帝笑了笑说道:“然后我说,倘若有朝一日你背叛我,我会将你囚禁起来,藏起来,不让人找到你,接触你,你只能是我的。” “呵……” 洛神帝笑声更加悲凉放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绝望。 抬起头来时,洛神帝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痕,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地面,像是在自问自答:“雪儿,你说,我和她都是极端之人,她怎么就总想着离开呢?而我,总想着占有。是不是很可笑?” 洛神帝心里疼痛起来,她和水暮颜就像是两个极端,而她竟然爱上了另一个极端。 “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娶她,她却已经退出了我的全世界。我用尽一生来挽回,却又轻易败在千霏的手里。雪儿,你说,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良人?” 洛神帝的泪滑落得更急,她捂住嘴哭泣,尽量压低那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 “若不是我的良人,我的良人又在何方?若她是我的良人,怎么不肯爱我?”洛神帝顿时哭得撕心裂肺,她抱着那墓碑,开始嚎啕大哭。 “呜呜……雪儿,我到底该怎么办?”洛神帝慌乱不已,她不知道真正兵临城下的一日,会是何种局面。 倘若水暮颜与她决一死战,她又有几分胜算? 她摸着心口,那里受了重创。 她突破了洛雪儿的禁锢,却也损耗了修为,而今的她,不过是个纸老虎。真要打起来,她拼尽全力也未必是水暮颜的对手。 洛神帝靠在墓碑前哭了许久,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死。 “倘若我活着便放不下她,那我死在她手里可会好些?她可会记得我一世?”洛神帝不由得笑了,悲凉入骨。 爱一个人,竟然要用性命相要挟,多么讽刺。 到底什么是爱?洛神帝已经分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放开水暮颜,哪怕一分一秒。 此时,水暮颜在做什么呢? 洛神帝仰望那轮明月,猜测着,水暮颜是和千霏商议如何御敌?还是她在忧愁到底该不该动手? 十四年未见了,洛神帝都觉得两个人怕是要生分了。 这一叙旧便是燃起战火,洛神帝只能苦笑,她黔驴技穷了。拿水暮颜再无法子。 洛神帝回头贴着那冰冷的墓碑,小心翼翼的问道:“雪儿,倘若西域就此毁在我手里,你泉下有知,可会恨我?” 那是洛雪儿和洛明书用性命守护的西域,却总是被洛神帝轻易的抛弃,西域到底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来不觉得那些人会比水暮颜重要。 洛神帝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流浪的人,她的心,无处安放,她的人,无处可去。 她望着四野茫茫,一片凄凉,这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到底是我无入世之心,还是世难容我之身?”洛神帝低声呢喃,又闭上双眸。 她靠在墓碑前,沉沉睡去,即便夜风凄寒,她似乎也体会不到了。 在这魔界中,她与水暮颜,两个人都冰凉入骨,即便天各一方,折磨自己的方式倒是如出一辙。 天明。 当日头终于升起,肯将那一方天地照明时,水暮颜躺在地上变得僵硬的身子也终于动了动。 她像是喝醉酒的人,恍恍惚惚的睁开一条缝,望了望这个冰冷的世界。 一抹微光借着草丛上的露珠折射出金灿灿的光,凄寒的雾气从地面开始蒸腾,她于雾气中看见那恍恍惚惚的金光。 “天亮了?”她这样想着,同时又觉得身子乏得很,好想继续睡下去。 当那日头更上一尺时,也终于有了些温度,而此时,天已经大亮。水暮颜贴着地面,仍旧是不愿意起来,她贪恋那少有的宁静。 耳畔响起了虫鸣,秋后的蚂蚱还在草丛里蹦跶,弄出一阵一阵的响声,惊扰这清晨的宁静。 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水暮颜心里惊慌,吓得她连忙抬头,那疲惫不堪的双眼猛然直视阳光,又被刺疼。 她扶着额,才发现手心那般冰冷。 她再次贴近地面,确认那脚步声是朝着她这个方向来的,她才想着要爬起来避一避。 可那身子已经僵硬,此时她的动作竟然十分笨拙,生硬。仿佛枯朽之人,哪怕是挪动一点点,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水暮颜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唯一能藏身的只有身旁的假山。于是她拖着迟缓的脚步,往假山去,静悄悄的躲在那假山里。 一袭白衣缓缓的飘过来,水暮颜从假山的缝隙里看清楚了,来人是千霏。 此时千霏两眼无神,一脸悲戚,尽是倦怠之色。 水暮颜免不了又是心疼,她想,千霏也一夜未眠吧。必然是为了洛神帝要出兵逼宫的事情。 水暮颜低下头去,她自责。 她本想着再过些日子,便谋反,这个皇位她是要定了。可眼下相关事宜都还不妥,洛神帝竟然找上门来。 水暮颜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千霏忽然停住,水暮颜吓得屏住呼吸,又贴近假山几分,她那一袭红衣分外刺眼。 水暮颜连连皱眉,恨自己向来只喜欢这红色。 “还躲着做什么?”千霏轻飘飘的说。 水暮颜心头一惊,咽了咽口水,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去。 千霏叹息一声,而后转身,望着那来路的方向,冷冷道:“你昨儿便一直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水暮颜这才发现千霏说的不是她,她不敢探头出去,也不知路的那一头是谁。 随后,一个冰冷又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传来:“你知道我跟着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是梦魇。 水暮颜侧耳倾听,梦魇要做什么? 千霏望着那个同样满是疲惫的人说道:“你想跟便跟,与我无关,我干嘛要拆穿你?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我早就习惯了。” “你!”梦魇被堵住嘴,心头郁闷,原来以前跟着千霏都被发现了。 “我一直很想问你,到底谁让你跟着我的?阿颜?”千霏质问梦魇。 梦魇迟疑片刻,而后说道:“这个也与你无关。” 千霏鼻尖呼出冷气,不屑,她勾唇一笑:“梦魇,我之前半夜出兵曲龙山,也是你去告诉阿颜的吧。” 忽然提起这事做什么? 水暮颜心头一惊,她以为那是松藏隐自己发现的,原来,是梦魇帮她了。 梦魇不堪被拆穿,于是敷衍道:“我只是不想看你生出乱子,免得那大猪蹄子又派我去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可笑,她一直戒备于你,又怎么会让你入手我和她的事,你没必要骗我,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千霏将话挑明,梦魇顿时羞得脸通红,不知如何辩驳。 千霏见她如此,又是一声叹息,随后说道:“你不必再跟着我了,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你也回去告诉她,放心。” 梦魇望着千霏异常平静的脸,不由得心下好奇,难道千霏真可以坐以待毙?洛神帝攻入无忧宫,第一个要杀的人一定是她。 “你就不怕洛神帝对你下毒手?”梦魇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千霏冷笑:“你是小看了天煞星的力道?” 梦魇唔了一声,而后不再说话。 千霏望着她仍旧不肯离去的身子,长叹一声,而后问道:“你成日里跟着我,不去缠着阿颜怎么能得到她对你的好呢?别总委屈了自己,你帮她这么多,起码的温暖她还是会给你的。” 千霏好大度,梦魇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可千霏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可她为何要将水暮颜的好分出去? 千霏见她又是一根筋的模样,不由得皱眉,却只能耐心的分析:“你那一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当真是白长了,这么好的优势你不懂得利用,偏要做出一副与她对立的模样,她又怎么会看你顺眼?你就算是要惹她的注意,也不必回回如此。偶尔装个乖巧,讨她欢心岂不好?学着落九霜,温顺可人,不好么?” 千霏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又将落九霜提上来,梦魇脸色煞白,顿时又皱眉。 千霏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话,于是朝她说道:“我要去雪寂殿找她,你回吧,不必跟着了。” 梦魇愣在那里,却还是不肯离去。千霏只得自己走,可走一步,梦魇又跟着一步。 千霏不由得烦了,她回头冷冷看着梦魇,警告道:“梦魇,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盏冰灯么?当初,就是我吵着让阿颜问顾墨云借来的,就是为了镇压你。倘若你再得寸进尺,我一定管阿颜要来彼岸魂,亲手了结你。” 梦魇心头颤抖,脸色难看几分,哆嗦着唇齿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你一句话便使唤了她来伤我?” 千霏点头。 梦魇眸中满是泪水,她抬手想要捂住唇,又觉得不妥,于是那只抬起来的手,无处安放。 而躲在石壁里的人,也心惊肉跳,千霏怎么胡乱说话?根本不是千霏的锅,千霏却非要往身上背。 水暮颜猜测,千霏已经厌烦了梦魇吧,这样一个赝品在身边晃悠,总是一种讽刺。 水暮颜叹息一声,梦魇是时候放走了。 千霏不理会梦魇,转身便走了,而梦魇则是站在原地轻声哭泣,望着千霏走掉的身影愣神。 “水暮颜……你骗我……”梦魇眼里砸下泪来,她这一腔真心,纯粹多余了。 水暮颜对她,还是戒心重重。 第157章 补录十二 洛神帝 风城。 暮春的雨落得有些急,原本便清寒的天气因为淅淅沥沥的雨显得格外凄清。街道上的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那风儿却来得更急,硬生生卷着雨水闯入伞下,非要湿了行人的衣襟才肯罢休。 水暮颜买了两坛酒拎上酒楼屋顶,她幻化出一顶大伞来,立在屋顶。极其鲜艳的红色雨伞上绘制了彼岸花,远远望去,像是一朵盛放的花朵。 她半眯着眼望着那来来往往的行人,瞧见雨水混着尘土溅在行人鞋上,头顶的天空一片墨色,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湿润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咸味吹进她的伞下,也淋湿了她的衣襟。 一口烈酒入喉,她竟觉得不够,索性拎起酒坛子潇洒的灌入口中。洒下来的酒又将她的领口淋湿,风袭来,更觉冰凉入骨。 忽然一阵妖风刮来,更大的雨势洗劫了繁华的长街,街道上极少有行人了,连马车都急匆匆离去,又溅起水花来,惹来行人高声的咒骂。 水暮颜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她眼里看不到任何一点精神气,唯余疲惫与忧愁。 水暮颜望着那渐渐空掉的长街,想起了白子佳,这座城,从来便只是白子佳的故乡,与水暮颜,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水暮颜想起当初自己来这里也是因为看望风沙,机缘巧合之下才认识了白子佳,随后又因为任务需要所以潜伏在风城,岂知,后来风城竟会成为她的伤心地。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子佳,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尖锐的刺入水暮颜的心脏,水暮颜拔不出来。 “白子佳,你看,下雨了,可你也不能为我撑伞。”水暮颜凄惶的笑了笑,她想起白子佳曾对她说,下雨了,我会为你撑伞。可水暮颜等到如今,白子佳这话也未能兑现。 忽然,街道上飞驰而过一辆马车,那马车上立了一杆旗:易。 原来,是易家的车马。 水暮颜又喝了一口酒,而后想起白子佳那日伤神,说的一句话。 白子佳说,她再也不信什么天长地久了,再也不信什么山盟海誓了,再也不信什么所谓的唯一了。都是假的。 水暮颜眼里忽的盈了泪,当时她问白子佳怎么了,白子佳那张凄惶伤神的脸上带着讽刺,回答道,易公主认了文安雪做徒儿,还新收了一个妹妹。 水暮颜宽慰她道,不过是个妹妹罢了,又不是亲的,你不必介怀。 可白子佳却一脸认真的望着水暮颜,眼里带着幽怨,说道,可是他答应过我,此生只有我这一个妹妹的。 水暮颜心里一沉,她才意识到,那个易公主在白子佳心里分量之深。 水暮颜心里慌乱如麻,表面上却仍旧是镇定,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所以,你是在伤心他收了一个妹妹? 白子佳苦笑,凄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眸中的泪险些滑落,颤抖的唇抖出几个慌乱的字——他背叛了自己的诺言。 随后白子佳趴在了桌上,心碎成渣,呜咽声从喉间缓缓飘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了忧愁,又如雾气般四处扩散,不慎蔓延到了水暮颜心里深处,种下一颗嫉妒的种子。 雨势渐渐大了,水暮颜头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她眸中的泪潸然落下。 随后,她心烦意乱的将那雨伞一把推开。 雨伞在屋檐上滚了几圈,惊慌失措的跌下去,又被狂风吹得连滚带爬,来不及辩清方向便一股脑砸向了颓圮的废墙。还没站稳,又被风乱吹一顿,随后脖子一歪,直挺挺躺在那儿。伞身咧开长长的口子来,沾了泥水,难看至极。 而屋顶的人已是落汤鸡,那双眼睛红透了,泪水混着雨水不住的往下流。烈酒混着咸涩的雨水也一道往嘴里灌去,她却不觉得难喝。 直到两坛酒都喝尽,水暮颜才消停了一会儿,她嘴边挂起冰冷的笑容,心里满是白子佳那凄惶的面容,伤心的泪。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男人。 水暮颜早些时候听见白子佳提起易公主过,可白子佳只道那是浅笑阁中一个常客,水暮颜便没放在心上。 何况白子佳也说过,她对男人没多大兴趣,大抵,是还没遇到一个对的人吧。 短短四月,白子佳便为了一个男人哭得这般伤怀。水暮颜知道,易公主必然是入了白子佳的心。 “呵……”水暮颜仰面躺在屋顶,闭上眼,任由雨水将她淋湿。 她不断的反思着,她对白子佳了解么?想来,是十分不了解的。否则,怎么会连白子佳那些身边的事一概不知呢? 水暮颜素来是个不爱接触新圈子的人,对于风城这地儿的风花雪月情,更是不信,也不屑于结交这里的人。 而她以为,白子佳会有什么不一样。 “白子佳,是我高估你了?还是我高估了我自己?你,不也为了一个男人冷落我?呵。” 水暮颜狠狠皱眉,她想要释怀,却发现,心那样痛。像是被欺骗了,又像是被妒火烧成了炭。 瓢泼大雨淋在她身上,世界依旧冰冷,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 水暮颜感到深不见底的悲哀,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活该,来这风花雪月之地寻找一心人。就好比她去妓院寻找初恋,两者,并无任何区别。 水暮颜凄然的笑着,讽刺着自己的心,她想起思姬雅来,一段七千年的情分,水暮颜做了无数的隐忍退让,可这一切还抵不过一句流言蜚语。 思姬雅宁可失去她,也不肯背负那女风的罪名。水暮颜想,是自己付出的太多了,多到超出了世人对友情的理解范围,所以,思姬雅并没有什么错。错的,从来都只是水暮颜罢了。 是水暮颜一厢情愿以为这世上有最纯净的友情,是她一意孤行非要执着于那个神,是她执迷不悟将心血付出在一个背道而驰的人身上。一切,不过是水暮颜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水暮颜笑着,她也觉得就是这样,她笑得有些悲凉,笑声颓废,带着疲惫,讽刺,不甘,又无奈。 “白子佳,你也不过凡人一个,我又对你期盼些什么呢?我真是可笑至极。” 水暮颜翻过身去,侧身躺在瓦片上,嗅着瓦片间的气息,那是带着一点点陈旧气息的味道,让她觉得一切更冰冷,更无情。 水暮颜本来还为白子佳的事情伤怀,落泪,一瞬间她像是想通了一般,也不再伤心了。 “水暮颜,不要再蠢了,你要等的人,不是她。” 水暮颜这么告诉自己,而后她轻轻的将双手枕在头下,接受着风雨的洗礼。 她脑海里不断飞过从前与白子佳立下的誓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还有白子佳那口口声声的,你若在我心上,何惧佳丽三千。 呵,到头来,水暮颜不是输给那佳丽三千,她输给了一个男人。输给了这人世间,本就被高看一眼的爱情。所谓友情,大抵便是次品,再如何深刻,也比不得爱情的甜蜜。 水暮颜眉头皱得太狠,以至于眉毛都好像要被挤落了,她自己不曾发现,那双眉毛因为生气和怨恨在雨中发抖,而她的唇齿更是咬得很紧。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躺在冰冷的瓦片上,像个孩子一样枕着双手蜷缩着,任由暴雨倾盆,将她冲刷。暗沉沉的天色愁云惨淡,绝望冰冷的气息直逼她的心灵深处。 这数万年来,她还是一样的冰冷。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神奇,在相遇时,刹那间碰撞出星火,耀眼得像是明珠,惹人嫉妒。可一转眼便又化为灰烬,局中人才看清了,原来那不是星辰明珠,只是烟花绚丽。 水暮颜从心里将白子佳剜去,她已经剜去了一个思姬雅,再剜去一个白子佳也无妨。她不肯将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留在心里,她的心,要为那个最值得她付出的一心人留着,直到那个人的到来,或者,直到水暮颜的心死。 水暮颜渐渐感到脑袋一阵热,身子也好像温暖了起来,朦朦胧胧的感觉闯入她脑海,意识里,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地方,而那里,一片雪白,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的是,大雨连成一片,下了一夜,而她,淋了一夜,发了高烧。 翌日清晨。 晨雾莫名久久不散,薄薄的一层,笼罩在这片繁华的城里。 雨停了,街道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小贩也挑着担子出来卖早点,吆喝声嘈杂,响声一片。 瓦片上的人眉毛动了动,嘈杂声惊扰了她的梦。她只觉得脑袋很沉,身子疲惫,似乎动不了了。 她还想继续睡,耳边却一直有嘈杂声,扰得她心烦意乱。 “哎!房顶上有个人!” “好像是晕倒了!” “怕是喝醉了,你看,她身旁还有两个酒坛子呢!” 水暮颜的头顶处,卡着两个酒坛子,紧贴着她,风雨没能将酒坛子刮落下来。 “谁上去唤醒她吧,怪可怜的。” “哎!那不是轩辕家的四公主吗?” 行人在酒楼下围了一圈,有人将她认出来,她狼狈的模样被人围观着。 恰好走过人群的一道身影闻言颤了颤,随后一双目光灼灼望向那屋顶,果然见一袭红衣趴在瓦片上,脸色三分惨白,浑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洛至见洛神帝愣神,不由得问:“殿下,要不要……” 话音未落,洛神帝已经跃上屋顶,心疼的将那人捞入怀里,刺骨的凉意瞬间传来。 洛神帝深呼一口气,眼里满是不忍,随后她将水暮颜抱得紧紧地,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屋顶。 “哎!人走了!” “散了吧散了吧!” 洛至看着自家主子走了,也匆忙赶回去,洛神帝一定是将水暮颜带回了洛城。 洛神帝请来大夫为水暮颜把过脉,开了退烧的药,而后吩咐几句,便退下了。 洛神帝命人熬了药来,她轻轻摇醒水暮颜,柔声呼唤:“颜,你醒醒。” 水暮颜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下咯噔,吓得赶忙睁了眼,果然看见了洛神帝那温婉的模样。 第158章 补录十三 洛神帝 “怎么、怎么是你……”水暮颜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沙哑,还有气无力。 洛神帝将她扶起来坐好,笑着喂上去一口药,笑道:“我放了点糖,不苦,你放心喝。” 水暮颜愣神片刻,而后她抬眸望过去,那张脸上满是真诚,毫无虚假之意。 水暮颜心头一阵难过,洛神帝对她到底要如何?水暮颜至今不肯信洛神帝能放下往日仇恨,她更不信洛神帝会因为曾今一个指腹为婚便执着她到如今。 忽然间,水暮颜想知道在临安的时候,她和洛神帝的故事。 可她没说,连喂到嘴边的药,她也不肯喝。 洛神帝猜到她在想心事,于是好言安慰道:“喝了药再想事情可好?你发烧了。” 水暮颜连呼吸都沉重,她自然知道自己发烧了。 当洛神帝再次将勺子喂到嘴边时,水暮颜才犹豫不决的试着打开口,刚打开口,药便喂了进来。 药有些甜,水暮颜第一次喝到甜味的药。 她皱着眉头,洛神帝见了连忙问:“怎么?还是苦了?来人,拿些糖来。” “不必,我喝不惯这甜的,换一碗苦的来吧。”水暮颜说完便垂眸,喉间滑动,她不敢看洛神帝,心里满是愧疚。 都说,尝过了甜,便再也吃不得苦。所以,水暮颜不敢吃甜,她宁可习惯那苦涩,也不愿意活在吃不到甜的苦日子里。 洛神帝拿到药后,吹了吹,又喂过去。 “来,吃药。”她温柔话语,水暮颜听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水暮颜皱着眉头望着她,不言语,一双眼眸满是不解和愧疚,又带着厌烦和无奈。 洛神帝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一个字,得罪了水暮颜,而后这病秧子起身就走,洛神帝更是拦不住。 “给我,我自己喝。”水暮颜一把抢过来,咕噜噜喝下去。 喝完她便捂住了嘴,实在太苦,她忍不住皱眉。 “吃点甜的吧。”洛神帝命人拿来葡萄,剥了皮后,笑盈盈喂给水暮颜。 水暮颜不客气的吃起来,那双眼却一直冷淡的打量着洛神帝的每一个表情,一张脸冷冰冰的。 吃了有一会儿,水暮颜说不吃了,洛神帝便不再剥了。 “要不要休息?”洛神帝这么问她。 水暮颜望着那暗沉沉的天,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对洛神帝说道:“让她们退下。” 洛神帝望了一眼那些婢女,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因水暮颜发了烧,所以房内燃了炉火,此时温度正热着,似乎将水暮颜原本惨白的脸色也染上了几分颜色。 “我要休息了。”水暮颜缓缓躺下去,盖上被子,一双眼却盯着洛神帝看。 洛神帝望着她愣神片刻,水暮颜盯着她看,一言不发。洛神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她笑得一脸歉意:“你好好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洛神帝为她掖了掖被子,随后打算走人。 起身的瞬间,那手却被床上的人死死拽住,洛神帝心头一惊,连忙回头。 床上的人顿时将她拉入怀中,滚了一圈,压在身下。 洛神帝不知水暮颜会忽然这样,一时间有些慌乱,脸色羞红。 “颜……你……你要干嘛?”洛神帝别过脸去,不敢看水暮颜,心脏突突的跳。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水暮颜语气冰凉,动作轻佻,此时手指已经灵活的解开了洛神帝的衣带。 洛神帝愣了愣,而后目光带着羞愤,她皱着眉头望着水暮颜,一字一句问道:“你在羞辱我吗?” “你不是爱我吗?倘若我就是这么过分一个人,你还爱吗?”水暮颜也得寸进尺,话语更是薄情。 洛神帝歪头瞥向一方,眼里满是委屈,脸色终于也冰冷了。 水暮颜放开她,掀开被子睡进去,洛神帝连忙坐起身来,将衣带系好。 水暮颜枕着一只手,漫不经心望着前方,冷冷问道:“洛神帝,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洛神帝愣神,而后微微回首,反问:“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来问你。”水暮颜闭上了双眼,呼吸沉重。 洛神帝望着那个一脸疲惫,满是戒备的人,心里又是隐隐作痛。 随后她轻声道:“你先休息,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洛神帝越过水暮颜,刚要下床又被捞入怀中,这一次,水暮颜更加过分。 水暮颜贴近她耳垂,呼着热气挑逗着,一双手探入洛神帝衣物里,有意无意拨弄着。 “你!”洛神帝难堪几分,羞得满脸通红。 水暮颜却咬着牙关带着警告意味说道:“我脾气很差,等不得,也不想等,我现在就想知道。” “真想知道?”洛神帝眼神冰冷,身子微微僵硬。 “想。”水暮颜贴在她脸上,一双眼却从未睁开过。 洛神帝握住那只乱动的手,语气七分冰冷:“我要娶你为妻。” “呵。”水暮颜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又笑得讽刺:“就为了前世的婚约?” 洛神帝眼中霎时盈了泪,这是她一生的耻辱,她在意的或许是水暮颜的悔婚,或许是水暮颜这个人,或许是被抛弃的自己。 洛神帝分不清了,她只知道,她要娶水暮颜。 “倘若你认为是,那便是吧。”洛神帝模棱两可的回答。 水暮颜又是一声轻蔑的笑:“呵,洛神帝,你这个人就是太喜欢作茧自缚,所以才这般可怜可悲。爱你的人你视而不见,不爱你的人你又执迷不悟,你说,你傻不傻?” 或许换一个人说这话,洛神帝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可当这样的话从水暮颜口中冰冷的说出来时,竟犹如万箭穿心。 洛神帝喉间哽咽,泪水啪嗒砸下来,有一滴正好落在水暮颜手臂上。 水暮颜微微蹙眉,这才睁开眼眸来。 洛神帝眼里满是幽怨,不甘,一张脸带着愠怒。 “哼。”水暮颜轻蔑的嘲讽,而后又说道:“你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我?” 洛神帝凄惶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眼泪也不断滑落:“我只知道,我爱你,从头到尾,都是。” 从头到尾,都是。 水暮颜心猛然痛了一下,可她的理智告诉她,洛神帝信不得。 水暮颜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那只被洛神帝抓紧的手又恶意的捏了捏,洛神帝顿时闷哼一声。 “洛神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可知道?”水暮颜最后一句话带着质问,语气里几分霸道,又平添了几分慌乱。 洛神帝一把掀开被子,乖巧的躺进来,将水暮颜拽入被子里,一双媚眼缓缓靠近水暮颜。 水暮颜有些慌乱了,双手手肘撑在床上,看着身上缓缓靠近的人,脸色微红。 “颜,我爱你,浮世万千,眼中为你而已。”洛神帝温柔的说着情话,她知道,水暮颜压抑在心中对她的感情正濒临破冰,只是,一切都还在只差一个契机。 水暮颜颤抖着身子,当洛神帝温软的唇印上来时,水暮颜便有些失控。 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洛神帝,我不爱你,一直如是。” “我知道。”洛神帝只是轻飘飘的回了一句,而后又继续吻她冰凉的唇。 “洛神帝,我不喜欢女人,我很正常。”水暮颜带着几分无奈,这样回答。 “我知道。”洛神帝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逼得水暮颜只能躺下。 “洛神帝,我……我……”水暮颜脑海一片空白,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爱我。”洛神帝替她回答了这话。 水暮颜满眼震惊的望着洛神帝,还来不及辩驳,便彻底被封住了唇。 水暮颜慌乱中挣扎出来,眼中的泪滑落,她静默着,难过着,不安着。 洛神帝为她拭去泪水,轻声问道:“怎么了?” “洛神帝,我恐惧你。”水暮颜如实说了。 “……”洛神帝仿佛要窒息,连呼吸也消失了。 水暮颜望着眼前的脸,眼泪落得越来越急,颤音对洛神帝坦白道:“倘若你我是寻常人一般认识,你待我这样好,我自然信你是真心。可你我前世积怨太深,我不信你能冰释前嫌,能爱我如初。你这个人,太过于复杂,我看不穿。你给的爱,与我给那些女孩子的并无区别,不过是当时真心罢了。可你这心里,是否存了我,我不得而知。我并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也不希望被你骗取什么。” 水暮颜看见洛神帝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水暮颜心里又几分慌乱,她知道伤到了洛神帝的心,可她必须挑明。 “倘若你是不甘心,我可以还你的债,倘若你是无聊了,想要报复我,很抱歉,我除了感情,什么都能给你。” 洛神帝听她一脸认真,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心早已经麻木,她笑了笑,面容带着卑微,温柔问道:“说完了吗?我可以继续了吗?” 水暮颜又是皱眉,弱弱的问道:“你是傻子?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在我眼里,没有真心。” “真心,岂是用嘴说的?”洛神帝笑得凄凉,又带着不甘,眼里的泪猝不及防落下来。 “颜,你是真想逃离我?”洛神帝颤抖着手,苦着脸,掉着泪,一脸凄惶。 水暮颜听得出她字句里都是颤抖和不舍,可她还是很理智的点头:“是。” “那好,你还清你欠我的,我日后再也不叨扰你。”洛神帝捧着那张脸,唇瓣贴上去,眼泪却从她们的肌肤相贴处滑落,润湿两个人的心。 水暮颜心头慌乱,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终于要脱离洛神帝的掌控了,不好么? 很好。 于是水暮颜轻声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给什么?”洛神帝轻声问她,目光悲凉。 水暮颜眼神有几分呆滞,她心甘情愿说道:“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即便是我这条命。只是除了一样,感情。” 洛神帝蹙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要你陪我一月,一月内,唯我是从,就像我从前对你一样,一切我说了算。” “一月……”水暮颜猜想,洛神帝大概是想试一下,一月内,水暮颜到底能不能爱上她。 “一月禁锢换一生自由,不划算么?”洛神帝诱导着。 第159章 补录十四 洛神帝 水暮颜愣神片刻,她深知自己对不住她,可若真的不爱洛神帝,一月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水暮颜确信自己不爱洛神帝,只是,格外心疼这个女人罢了。 “好,我答应你。”水暮颜郑重允诺。 洛神帝笑了笑,再次确认:“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一言为定,绝不反悔。”水暮颜呼出一口气来,如释重负。 “好,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洛神帝伸出手抚上那张脸庞,笑道:“我一个人睡了那么多年,实在孤寂,以后,你都要陪我睡,可好?” “好。” “也要陪我吃饭,陪我散步,陪我玩,陪我闹,陪我……” “我会宠你一月,竭尽所能。” 洛神帝望着那一脸认真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她问道:“真的?” “真的,小媳妇儿。”水暮颜当即改口。 洛神帝受宠若惊,愣神许久,复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媳、妇、儿。”水暮颜伸出手揪了揪那光滑的脸,笑了笑,她只需付出一月真心即可,一月后,她得自由。 “我等了一生一世,终于等来你这句话。”洛神帝落泪,死死抱住水暮颜,哭声一片。 水暮颜连忙安慰着:“没事,乖,以后你都是我小媳妇儿。” 洛神帝虽知道她是一时哄着自己的,可心里也满足,水暮颜不知道的是,从她改口的那一刹,洛神帝已经反悔,此生,洛神帝都不会放过她。 洛神帝将险恶藏在心里,如同那黑夜和悲伤,弥漫在空气里,让水暮颜不知不觉中吸入肺里,染上她的味道。 “夫君,夫君,夫君!”洛神帝像个美娇娘一般,一遍遍美滋滋的呼喊着这个称呼。 水暮颜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可内心深处,却又一种暗潮汹涌的感觉。 她不确信是自己的空虚一瞬间被填满,还是心里的愧疚终于得到释放,这一刻,她觉得幸福。 “夫君,你怎么不理我?”洛神帝搂着她的脖子,时不时点那唇瓣。 水暮颜只觉得那个冰冷霸道的洛神帝已经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在她面前,洛神帝从来没有过阴狠。 水暮颜心头一酸,伸手将洛神帝抱紧。 “夫君,吻我。”洛神帝忽然一本正经,声音柔柔。 “可是……我不会……”水暮颜顿时羞红了脸,她不会…… “哦……原来是只小受!”洛神帝两眼放光,无情嘲笑着水暮颜。 水暮颜不由得一脸黑线,随后她翻身将洛神帝压住,佯怒:“谁告诉你我是小受的?本尊只是……只是逗你玩的而已!” “哦,是吗?”洛神帝笑话着那个一脸凶狠的人,咯咯的笑着,反问:“那你能吃了我?吃不了我就是小受。” “……”水暮颜自然知道她的意图,可水暮颜不敢下这个手。 “发什么呆?”洛神帝伸手揪了揪水暮颜的耳朵,将水暮颜从愣神中拉回来。 “没有。”水暮颜低头望着洛神帝,不再吭声。 四目相对,不知怎的,两个人忽然心口都是突突的跳,情欲忽然涌上心头,水暮颜确信自己发抖的双手是想伸向洛神帝。 洛神帝见她眼里有些不一样,喉间咽下的动作有些频繁,而自己也早就想得到水暮颜。 洛神帝也克制着自己,她不确信水暮颜是否会让她胡来,可她知道一点,自己可以交给水暮颜,即便水暮颜不会攻,这肌肤之亲也会改变两个人的轨迹。 而洛神帝迫不及待便是要改变她们的轨迹,她太了解水暮颜了,一旦发生什么,水暮颜的心也会轻易改变。 洛神帝深吸一口气,将手勾住水暮颜的脖子,轻声道:“颜,吻我,我朝思暮想,我求你……” 洛神帝将自己的柔弱发挥到极致,眼角的泪作势又要滑落,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她自己都忍不住心疼自己,何况水暮颜呢。 水暮颜不愿她一直如此卑微,于是,毫不犹豫吻下去,并问了一句:“你还想要什么?” 此时,水暮颜已经呼吸沉重,她的手抖得有些厉害,理智还在苦苦撑着,不肯轻易丢盔弃甲。 “我要你陪我欢好。”洛神帝将话挑明。 “……”水暮颜愣住,她望着洛神帝,蹙眉,心头悸动。 “我要你,陪我,欢好。”洛神帝将那颗头勾得更近,直到贴到她的唇。 “我,要,你……”洛神帝重复第三次。 话音未落,已经被水暮颜吞噬。 水暮颜放出来心头的野兽,整个人喘着粗气在她身上蹭着,一双手该揉该捏都全凭感觉。 终于如愿的洛神帝也十分满足,娇柔的声音犹如神助,将水暮颜的理智彻底踩在脚下,于是,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又是一夜风雨,只是,这一夜洛城的陌桑殿中格外暖。而洛神帝也终于体会到幸福,上天仿佛把所有欠她的都一次性补给她。 夜半时分。 睡梦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追逐着水暮颜,在无垠的枯树林中,天色暗淡,仿佛迷雾重重。 一个声音带着愠怒朝她呼喊:站住……枭魔你站住…… 水暮颜心头惊慌,她不敢停下来,一直奔跑,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没有希望。她却不敢停,只能一直奔跑。唯有如此,才能不被追上。 水暮颜做这个噩梦许久了,她从未向人提起,印象里,她不曾得罪过这样一个男人。她所认识最厉害的男人,就是顾墨云。 可那追逐她的人带着怨气,带着愠怒,带着控制欲,她却不知道那是谁。 枭魔……站住…… “不要……不要……不要追我!”水暮颜终于忍不住惊醒,她喉间还是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满是惶恐。 而睡在一旁的洛神帝也被惊醒,她连忙望向满头大汗的水暮颜,连声问道:“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水暮颜扶额,摇摇头,随后她看向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角落里,被窗外电闪雷鸣照得清清楚楚。 水暮颜张着嘴,满眼惶恐,只一瞬,她便幻化出彼岸魂来,一个猛地起跳便执剑杀过去。 满腔怒气并着恐惧,化为极强的力道,水暮颜狠狠一剑砍下去,大喊着:“杀了你!” 杀气腾腾的话喊出的一瞬间,她心里的斗兽被释放出来,更多的杀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一角的顶梁柱被生生破开,于是整个角落倾塌。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传来,顺应了这一剑劈下去的力道,大殿开始倾塌,洛神帝赶忙冲过去朝她喊着:“颜!停下来!危险!” 水暮颜仿佛杀红了眼,恐惧围绕着她,她眼前已经开始倾塌,可她却走不动路。 她转身,看见洛神帝站在远处朝她声嘶力竭,可她耳边只听得到那一句:枭魔,站住,不要跑。 随着房屋的倾塌,那声音越发急促,最后化成鬼魅一般的笑声,萦绕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呵……”水暮颜心理有些病态了,她阴狠的笑着,直面那恐惧,凄凉的回答:“好,我不跑,你出来,你出来——” 水暮颜嘶吼着,默念口诀,双手紧握彼岸魂狠狠插入地上,双眼带着怨气嘶吼:“彼岸花开——灭!” 一瞬间整个陌桑殿疯长出彼岸花来,彼岸花又不断壮大,生出奇怪的藤蔓,迅速包围了整个陌桑殿。 而那倾塌的陌桑殿也被那生猛的彼岸花和藤蔓撑住,裹紧,绞杀! 洛神帝迅速冲到水暮颜身旁去,伸出手去抱紧暴怒的水暮颜,她不曾见过水暮颜竟然有这样可怜的一幕。 “雾秋……”水暮颜嘴里低低的发出这一声呼喊,随后她眉头微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双猩红的双眼也终于平静下来。 “是我,阿九,停下来。”洛神帝握紧她冰凉的手,脸上爬满了泪。 水暮颜闭上眼,却再也睁不开,她只觉得心口沉重如铁,又极其烦闷,随后便晕倒过去。 “颜!”洛神帝将她抱在怀里,摇晃着,可怀中人毫无反应。 “妖王殿下!你没事吧!” “来人!” 陌桑殿中涌进来许多侍女,洛神帝赶忙吩咐:“快出去!陌桑殿要塌了!” 洛神帝抱起水暮颜便往外走,雨声更大,她换了一个屋子,将水暮颜重新安置于床上,确认她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洛神帝将她抱在怀里,满目神伤,心头难过至极,她知道水暮颜使了杀招,可究竟是怎样的恐惧才会使得水暮颜这般疯狂? 洛神帝回想起水暮颜醒来时喉间发出低沉的那一句,不要追我。 洛神帝蹙眉,水暮颜梦里到底是谁? “妖王殿下,那陌桑殿怎么处理?”洛至在屋外喊着。 洛神帝不由得心烦,随口说道:“天亮了再说!下去吧!” “是。” 门外的洛至应了声,随后往陌桑殿的方向看去。 或许洛神帝不知道,此时的陌桑殿已经被彼岸花包裹住了,像是这洛城中忽然长出一些奇异的花妖,将原本的模样都吞噬掉。 洛至想起那画面不由得发抖,他狠狠皱眉,暮春的雨打在他身上,格外凄寒。 他从前不知道水暮颜的实力,如今见了,心头格外恐慌。 他不由得叹息,自家主子招惹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妖魔。 他摇摇头,回了。 房内的洛神帝守着满头大汗的水暮颜,她轻轻翻转着水暮颜那两只手腕,发现有两条不太明显的割痕。 “怎么会这样?”洛神帝早些时候便隐隐约约看见了,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伤。 可在手腕处的,除了自杀留下的痕迹,还有其他可能吗? 洛神帝猜测,水暮颜心头的那个恶魔,是不是与她手腕上的伤有关? 第160章 补录十五 洛神帝 当阳光已经重新遍布整个洛城时,无妄阁外一片清新自然。雨水冲刷过后的树荫更加青翠欲滴,泥土翻新的味道混合着幽幽的花香,弥漫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 金灿灿的阳光一溜烟凑到床前,将那有些醒来迹象的人儿脸色照得温润几分。 洛神帝握住水暮颜冰凉的手,小心翼翼伏在她心口,听着那平稳的心跳。 洛神帝贪婪的抱紧了身下的人,她想起在临安时,她吵着要倒插门,撒着娇挤进水暮颜被窝里,企图困住水暮颜。可那一次,她失败了。 至今她脑海里仍旧回荡着她问水暮颜的那句话,阿九,倘若我是女孩子,你会娶我吗? 洛神帝微微蹙眉,又往水暮颜脖子上挤了挤,双手抱得更紧,她心酸的轻声说道:“那一日,我以为你眼中会有什么不一样,可你看我的眼神始终冰冷无所谓。颜,你可还记得,在佛界时,是你说女孩子可爱,我才变成女孩子的。” 洛神帝闭上双眸,脱了鞋,钻进被窝,挤进水暮颜怀里,挂在水暮颜脖子上,安心的躺在那跳动的心口上。 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她们脸上,于是倦怠之色爬上洛神帝的脸庞,她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等到水暮颜醒来时,只觉得胳膊被压麻了,她微微蹙眉,心口的重量告诉她,洛神帝在怀里。 水暮颜偏头一瞥,那安详的姿态嘴边还挂着满足的笑,一双温润的手挂在她的脖子上,青丝肆意流淌在她身上,那温婉动人的面容近在咫尺。 水暮颜想起昨夜,在洛神帝的指点下,她睡了生平第一个人…… 水暮颜不由得脸色微红,昨儿她的确是动情了,正因为如此,此刻她才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一个女人。 水暮颜微微叹息,从前她接触了很多女人,可都未曾起过心,怎么对洛神帝就色胆包天了?水暮颜连连骂自己不争气,难不成真是因为洛神帝生得太美,一时把控不住? 水暮颜自怜自艾,昔日她以为只有男人才没长脑子,用下半身思考。现在看来,仿佛她也是没带脑子…… 唔,不能再想了,再想水暮颜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水暮颜纠结着,要不要负责任呢……好像是洛神帝投怀送抱,可攻的人是水暮颜啊……睡了人家女孩子怎么可以不负责呢…… 水暮颜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说好的一个月!怎么就变成一生了……这个责任真是…… 水暮颜苦着脸,感觉上当了…… 可是洛神帝并没有要求她负责任,那是不是可以……不负责? 水暮颜打心里鄙视自己,怎么可以有这样荒唐的念头,不对不对,到底谁荒唐…… 水暮颜长叹一声,兴许是声音有些大,便惊扰了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顺手抚上她愁云惨淡的脸庞,柔声笑问:“叹气做什么?” 水暮颜连忙看过去,沉默片刻后回答:“没事啊。” “哼,不说算了。”洛神帝笑了笑,又在她心口蹭了蹭,而后问道:“饿不饿,今日都过去大半天了。” “饿。”水暮颜也觉得饿了,该吃饭了。 “城东头有一家酒楼,饭菜甚是可口,你陪我去吃好不好?”洛神帝趴在她身上,伸手揪着水暮颜的脸。 “城东头,浅笑阁的方向?”水暮颜有意无意这么问着。她们在西,非要去东? 洛神帝眼里闪过一丝悲凉,随后不再说话,只是笑着揉捏身下人的脸。 水暮颜望着洛神帝那张笑得温柔的脸庞,忍不住问道:“洛神帝,你说你是不是温柔刀?” “是又怎样?对你温柔不好吗?”洛神帝拨弄她的青丝,心里泛起一丝难过,水暮颜对她始终戒心重重。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水暮颜淡淡的说着这话,她不是怕被伤害,她只是害怕自己会陷入这温柔的漩涡,再也逃不出来。 水暮颜不敢轻易做决定,她还没有正式接受洛神帝,一切都还有改的机会。可若她选了,这颗心也就定了方向。倘若有朝一日生了变故,她与洛神帝便是万劫不复。 水暮颜心头凝结了忧愁,不知为何,她就是这般笃定。 洛神帝猜得到水暮颜心里的忌讳,而她自己,也害怕着有那么一天。 就在昨夜,她肯将自己交给水暮颜,也不是因为想圆房,她只是为了绊住水暮颜的脚。可她更清楚,倘若水暮颜无情起来,昨夜的事情全然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水暮颜这颗心,与男人无异,一样狠毒,一样无情。 “不去算了,我们在家里吃吧。想吃什么?”洛神帝扯开话题,不想再继续了。 “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水暮颜朝她一笑。 洛神帝有些吃惊,随后幽幽的问道:“你就不怕遇到白子佳?” “遇到又如何?她与我又不是恋人,不过是个朋友罢了。难不成她还能误会什么?”水暮颜提起白子佳时语气里满是冰冷。 洛神帝低下头冷冷一笑,是,水暮颜就是这样的性子,要退出谁的世界时,恨不能永远离开。 洛神帝知道水暮颜与白子佳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深了,何不趁此机会将水暮颜彻底拐走? 洛神帝动了心思,眼底飘上来一丝极强的占有欲,不慎被水暮颜捕捉到了。 水暮颜只觉得身上的人像极了一只猖獗的蝎子,所谓蛇蝎美人,大抵便是这般。她又想起了浮长姬,那个妖媚又带着几分清纯的美人,也像个蝎子一般,碰了她的尾巴,就会被蛰。 可若是心上人,被蛰一辈子也好幸福。 水暮颜微微叹息,她就是信不过洛神帝,也不知为何,大抵,是她自己放不下心里的愧疚和仇恨吧。 水暮颜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她便不会信别人能做到。她一向如此自负。 洛神帝笑着啄上她的唇,笑问:“那我是你的谁?” “那你说你是我的谁?”水暮颜伸出舌头猝不及防攻入,同时伸出手按住那颗头,不让逃。 洛神帝幸福的享受着,与她纠缠几分,得空了补上一句:“是你的人。” “哈哈,是吗?”水暮颜翻身压住她,右手食指柔情的划过洛神帝性感的锁骨,望着那一双略带狡黠的眉眼。 “不是吗?”洛神帝眼里带着丝丝感伤。 水暮颜也捕捉到了,她眼里带着犹豫,有的话,不能轻易说,不可亵渎,比如,心上人三个字。 水暮颜会心一笑,而后对她说道:“该起床啦,肚子咕咕叫了。” 洛神帝点头,对她说道:“我伺候你更衣。” “哦?妖王殿下嫁为人妇以后这么温柔的么?”水暮颜打趣着她,随后意识到嫁为人妇四个字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洛神帝受用得很,整个人又贴上去,声音带着慵懒说道:“当然啊,嫁为人妇,便该举案齐眉,甜如蜜饯。” 水暮颜怔了怔,不再回话,阳光照在她有些冰冷的轮廓上,让洛神帝将她眼底的薄情和脸上的冷情看得更清楚。 洛神帝为她穿好衣服,与她一道洗漱完毕,便出了门。她们住的是无妄阁,陌桑殿就在不远处,因此当水暮颜路过陌桑殿看到那被彼岸花裹得严严实实的陌桑殿时,有些震惊。 昨夜的事情她刚才一点没想起来,竟忘了个干净。旋即,她想起来昨夜的事情,又是狠狠皱眉,她一定要找到那梦中的地方,杀了那追她的人! 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这样的噩梦持续得有一段时间了,既然逃不过,那就战!坐以待毙,是水暮颜终生学不会的! “收!”水暮颜念了口诀,将那些彼岸花收了。 一瞬间所有的彼岸花都消失了,原本要倾塌的阁楼一瞬间倾塌,又弄出许多灰尘来,在阳光下跳跃着,像是昨夜的厚重云层。化不开的忧愁又爬上水暮颜心头。 “好了,走吧。”洛神帝从身后抱住她,贴上水暮颜的脸庞。 水暮颜伸手拉住洛神帝的手,洛神帝当即十指相扣,水暮颜又是一愣神,洛神帝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又亲上去。 “你这样……真的好吗?”水暮颜被撩了……于是她微微皱起眉头,仿佛自己处于弱势。 “你不撩我,只好我撩你了。”洛神帝也坦然,双手又勾住她脖子。 水暮颜勾起一边唇角笑得无奈,随后她一把将洛神帝横抱起,带着几分痞气说道:“我虽不会撩你,可我会宠媳妇儿啊。” 洛神帝心里甜滋滋的,笑得几分欢愉,路过的家仆见了也不免欢心,都有意无意走过来朝她们打招呼行礼。 水暮颜一开始还有点尴尬,后来便习惯了。 她每走一步都在想,自己在洛神帝心里到底算什么,这一切看似温情的背后,是阴谋还是真心?她一时间竟然看不透,她不由得感慨自己修为始终太低了。 可白兰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个对她万般好的男人,也不过如此。水暮颜是不相信爱情的,这样犹如昙花一现的东西,往往都是海市蜃楼,不切实际。 走出了洛城,人更是多,水暮颜抱着洛神帝已然成了一道风景线,十分引人注目。洛神帝脸皮有些薄,连声对她说:“快放我下来吧,好多人看着呢。” 水暮颜心底的邪恶顿时被挑起,她越发放肆的勾唇笑,回答道:“不想放下来,怎么办?” “你……你不会累吗?”洛神帝低声埋头在她怀里,羞红了脸。 “昨夜都不觉得累,何况现在。”水暮颜耍起流氓来,随后腰间挨了一掐。 “掐我不要紧啊,可是掐在我身疼在你心啊。”水暮颜这老流氓! 洛神帝忍不住连连发笑,既然说不动,那便作罢。 走了没多久,有人吆喝着卖冰糖葫芦,水暮颜望着那冰糖葫芦,总有一种熟悉感,可自己早忘记了前尘往事,又能想起什么来。 正叹息,怀里的洛神帝知道她想不起来,知道她是忘记了,可自己记得。从前,洛神帝总是在挑着担子的货郎那里买糖葫芦,为一向馋嘴的水暮颜准备这小惊喜。 第161章 补录十六 洛神帝 直到顾墨云来那日,洛神帝所有的糖葫芦被水暮颜践踏,踩在脚下,碎成渣,一如她的心,碎成渣。 水暮颜抱着洛神帝朝货郎走去,轻声道:“两串糖葫芦,谢谢。” 洛神帝愣了愣,而后盯着那一脸迷茫的人看。 “好嘞!两串糖葫芦,四文钱。”货郎接过洛神帝手里的钱,给了糖葫芦。 水暮颜对怀里的人温柔一笑:“觉得这红色实在好看,所以买了,你若不喜欢吃就帮我拿着,我喜欢吃。” 洛神帝猜想,水暮颜必然是喜欢吃的,或许,在她心里还残留着一些往事,只是那些都还只是碎片罢了。 水暮颜将她忘了,彻彻底底,在水暮颜刺杀她的那一次,她便知道了。 一条街实在太长,水暮颜才走到一半便有些抱不动怀里的人了,步子也慢下来了。 洛神帝抓住机会嘲笑她:“我还以为你不累的呢。” 水暮颜顿时皱眉,哼了哼,执意不肯将她放下来。 “我逗你玩的,快放我下来,不然你这手可就废了。”洛神帝望着那傲娇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水暮颜心头一凉,是,因为手腕曾经割开深深的口子,寒毒入侵,所以一直无力。 水暮颜将她放下来,洛神帝递给她一串糖葫芦,像在临安一样温柔的对她说:“阿九,你看,和你一样可爱的糖葫芦。” 水暮颜笑了笑,而后接过糖葫芦来,平静的问道:“所以,你是喜欢林阿九的什么呢?” 洛神帝怔住了,她没想到水暮颜会这样问。 水暮颜一口咬下糖葫芦,那牙关咬得十分用力,像是将某种情绪嚼碎了一般,她眼底尽量不表现出来。 洛神帝赶忙对她一笑:“林阿九和水暮颜,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那你说,昔日的洛雾秋和今日的洛神帝,还是同一个人吗?”水暮颜反唇相讥,语气薄凉。 洛神帝听得心凉,还不知如何辩驳,便又听得水暮颜说道:“人,要往前看,总活在过去,便一辈子站不起来。” 洛神帝彻底沉默了。 而水暮颜则是很快的吃着糖葫芦,吃完了自己的,夺过来洛神帝手里那串,吧唧吧唧又吃掉了。 “现在吃着糖葫芦,和从前吃起来,总是不一样的。再怀念,也不是当初的心情了。”水暮颜总是如此残忍,将所有的梦幻都戳穿,而她,宁愿痛也要活得清醒。大抵,这便是她活得并不好的原因吧。 “好啦,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快去吃饭吧,天要黑了。”洛神帝笑着揪水暮颜的脸蛋,明明那双眸子里带着伤怀,却强行吞下去。 水暮颜微微摇头,她知道自己最是不喜欢这样委曲求全之人,比起洛神帝,思姬雅,白子佳,从来都不肯委曲求全。所以,水暮颜感受到的都是自由,一如自己所向往的那般。 可水暮颜没意识到的是,自己在思姬雅和白子佳面前,都是万般委曲求全。一个人委曲求全,只是不想失去另一个人罢了。 水暮颜不爱洛神帝,又怎么会体会得到洛神帝的那份辛酸和不易? 洛神帝又与她十指相扣,十分黏人。可水暮颜打心里感受不到十分的真心,一切,仿佛只是洛神帝用来弥补她内心千万年的一个梦罢了。 水暮颜很想告诉洛神帝,其实洛神帝并不是真的爱自己,洛神帝只是太过于执着于过去。可倘若洛神帝要的便是这样一个梦,水暮颜何必打破? 夜幕降临,街道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水暮颜一路看过去,停在一个卖萧的商铺门前。洛神帝随她进去,她认真的挑选着萧。 最后她拿起一只白玉萧来,成色温润,触手温和,上面的花纹雕刻着白玉兰,十分精致。 水暮颜放在唇边轻轻吹奏,音质也十分的好,她不由得心生欢喜。 “喜欢便买下来吧。”洛神帝准备给钱。 “算了吧,我忽然想起来她自己有一支红玉萧,想来我送她,她也不肯要。”水暮颜微微摇头,却实在舍不得放下那白玉萧。 洛神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子佳,于是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朋友,送个礼也是好的,前面不远处便是浅笑阁了,一会儿我陪你送过去吧。”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放下那白玉萧,轻声道:“我说的是千霏。” 洛神帝心头一沉,竟然是千霏。 水暮颜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原本该跟上来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于是扭头,正看见洛神帝付钱,一脸微笑。 水暮颜狠狠皱眉头,为何她总是这般委曲求全? 水暮颜知道洛神帝十分芥蒂千霏,若对比白子佳和千霏,似乎千霏更具杀伤力。毕竟,水暮颜曾为了千霏去刺杀洛神帝。可话又说回来了,倘若洛神帝伤的是白子佳,水暮颜也会找洛神帝拼命。 可白子佳是贵族子弟,怎么会凭空招惹洛神帝呢?只有像水暮颜和千霏这样的亡命之徒,才会为了一些利益与洛神帝起冲突。 水暮颜心里又是一愣,她至今不知那一日千霏为何与洛神帝起了冲突。 洛神帝正好出来,她笑着将白玉萧递到水暮颜手中,水暮颜眉毛跳了跳,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洛神,上次你怎么想着与千霏动手?她招你惹你了?”水暮颜假装漫不经心的问话。 可洛神帝早就听出来她话里对千霏的关切,难道洛神帝要告诉水暮颜千霏是不肯将水暮颜让出去?洛神帝心里冷笑,旋即回答:“她说话得罪我了吧,我也忘了,反正我脾气不太好,听不得难听的话。” “一言不合就打,啧啧,暴力。”水暮颜摇摇头,殊不知,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可我不会对你家暴的。”洛神帝笑着挑逗她,水暮颜做了个惊恐的模样。 退后两步后假装害怕的问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好害怕。” “哈哈,颜,你怎么这么可爱?”洛神帝笑了,又伸手去捏她的脸。 水暮颜撇撇嘴问道:“你怎么把我当个孩子?我有那么幼稚?” “你可爱。”洛神帝缓缓吻上去,猝不及防。 水暮颜连忙推开她,低声道:“大街上呢!” 洛神帝却不依不饶,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那你抱我!我累了!有小脾气了!”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水暮颜无奈摇摇头,而后将白玉萧收起来,一把又横抱起洛神帝,怀里人勾住她的脖子,笑得温柔。 “以后可不敢再出远门了,手会断掉的!”水暮颜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有意无意想着这份好是不是给的太迟了? 一月为限,究竟是借口还是交易?水暮颜已经辨不清了,她的天秤正在倾斜,她却不知道。 洛神帝微微偏头往后望去,一袭白衣伤神的走过,步伐匆匆。 路过浅笑阁时,水暮颜刻意加快了步伐,却还是被人认出来,拦住。 枫叶雪望着她怀里的洛神帝,脸上出现一定的吃惊,他忍不住问道:“这位……” 洛神帝伸手揪了揪水暮颜的脸蛋,笑问:“你朋友啊?” 语气温柔甜蜜,不用说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水暮颜愣了愣,毫不避讳的说道:“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儿。” 枫叶雪又是一愣,尴尬的笑了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悄悄办了喜事?还是……你们是联盟?” “哦,都不是,但是这是我心上人。”水暮颜这么回答着。 枫叶雪更是尴尬,没想到才几日不见,水暮颜竟然有了心上人。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去忙吧。”枫叶雪退后两步,准备进浅笑阁。 水暮颜尴尬的点头,却也觉得无奈,白子佳心里都有一个易公主了,为了易公主冷落所有人,水暮颜有一个心上人也算不得什么。 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一个人,可同时她又觉得,既然心里已经放弃了白子佳,自己所作所为便不再与白子佳有什么联系。她与谁欢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水暮颜正抬脚走,枫叶雪又转身问道:“对了,颜子,师父刚去找你了,你没遇到她吗?” 水暮颜愣了愣,忍不住往来时的方向看,而后说道:“哦,没遇到,她怎么想着去找我?” 这话问得十分尴尬,生疏,客气。 枫叶雪无奈一笑,而后挥手道:“可能是想着你几日不曾来这浅笑阁找她玩,所以便去寻你了吧。没事,你忙完了再回去见她也是一样。” “好。”水暮颜点头,随后与枫叶雪告别,走了。 可转身的刹那起,水暮颜眼里便是极深的失落,她说不上是为什么,可心里竟然有一丝痛感。心跳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她眼眸带着点点星光,她意识到自己难过了。 可一想起白子佳也与俗世的姑娘无区别,也是爱情至上,她便只剩下悲凉。这样的人,不是能够一辈子的人,水暮颜又认错了人罢,算了,不去想。 水暮颜沉默着,洛神帝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将水暮颜的心事捕捉得细微。洛神帝方才买了白玉萧望向水暮颜时便看见了白子佳,所以,她刚出来便吻上水暮颜,还吵着要水暮颜抱她。 洛神帝像是要向曾经所有嘲笑她的人宣布,她是赢家。可她也清楚,这不过是短暂的快乐,一个月后,这个与她温情脉脉之人,可能会彻底离开她,并带走所有的温情。 洛神帝失神,眼角不慎滑落了泪,呼吸有些不匀,水暮颜回过神来发现了,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可水暮颜实在不需要爱情,她信不过爱情。倘若洛神帝与她是友情,她必然接受。这个人或许真能与她一辈子好好的。 水暮颜太过于爱惜心里的执念,洛神帝太过于爱惜过去的执念,两个人如出一辙,却以为与对方背道而驰。 一顿饭吃得并不是很愉快,水暮颜始终心事重重,而洛神帝总是变着法逗她,这样一来显得十分尴尬。 吃过饭后,洛神帝提议与她去散散步,而地点是相思湖畔。 水暮颜点头答应,两个人便去了相思湖畔。 第162章 补录十七 洛神帝 洛神帝与她坐在相思湖畔,静默不语。满天星辰都闪烁着眼眸,水暮颜却看不到任何幸福。 她拿起那支白玉萧来,想起千霏对她始终不冷不热的态度。每一次,都是水暮颜主动找上门去,而千霏每一次接待她,都客气得很。 水暮颜心头酸楚,大抵,这便是上天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人,即便再如何示好,也不过是她人的过客。 水暮颜不知道自己喜欢千霏哪里,只是觉得,这个人好合意。水暮颜想过心里的执念会是很多种形象,性子,却从来不曾想过那执念会是千霏的模样,性子。 大概,是水暮颜也不信自己能对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性子欢喜一辈子。 白子佳那温柔的性子带着活泼,水暮颜倒是欢喜得很,可白子佳对友情的态度实在太温和,水暮颜视为心头肉的友情,在白子佳眼里,也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锦上添花罢了。 水暮颜喝了一口酒,凄凉一笑,她笑自己自作多情,对白子佳空期许那么多。就像她曾经执着于思姬雅,可人家思姬雅并不领情。 水暮颜难过得灌酒,她喝得有些多了后,便更加沉默了。 那支白玉萧躺在她怀里,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而后皱眉头,仿佛看到了自己对千霏的空期许,对于这样的镜花水月,水暮颜宁可不去期许。 所以,她想也没想便将那白玉萧扔进河里。 洛神帝猛地一惊,看向她,问道:“怎……怎么了?” “只是忽然不喜欢这白玉萧了,无甚。”水暮颜语气冰冷得很,仰面倒在草地上,静静听着耳畔的虫鸣。 洛神帝望着她那落寞的样子,猜想千霏与她之间必然不是十分的好,否则,水暮颜怎会这般伤情?杀手就是杀手,最是薄情。 可洛神帝从千霏那里感受到的,是占有欲,是对水暮颜的欢喜。洛神帝狠狠皱眉,千霏和白子佳,她都要除掉。 许久后,已经是后半夜了,水暮颜还是一动不动,而坐在她身旁一直沉默的洛神帝终于趴在她身上,贴在她胸前,抱紧了那躺了好几个时辰的人。 水暮颜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洛神帝,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只是林阿九,而非我水暮颜。” 洛神帝笑了笑,回答道:“在佛界,你是枭魔,在魔界,你是水暮颜,在人间,你是林阿九。可是,爱你的人始终都是一个我。那你说,我到底爱的是谁?” “那你爱我什么?” 洛神帝将她抱得更紧,语气十分眷念:“爱你与我一般执着。” “可我执着的是友情,我不信爱情。” 洛神帝沉默了。 “你要的是爱情,而我要的是友情。” 洛神帝轻声作笑:“呵,那我给你友情,你给我爱情,可好?” “我给不了你爱情,我一心只在友情上。”水暮颜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天长地久,经过时间的发酵,友情也会变成爱情。 她将那样的天长地久想得太过于纯粹,她以为,是友情便一直会是,但其实,不是。 她对友情的占有欲太强,已经接近于爱情,倘若洛神帝一开始便以友情为由头接近水暮颜,现在是不是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 洛神帝又问:“颜,倘若有一日你的朋友爱上你了,你该如何?” 水暮颜斩钉截铁回答:“倘若是我等的那人,她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她爱我,我便也爱她。” “呵,你看,你还不承认你想要的友情最终也会变成爱情,你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将友情改口成爱情的借口。” 洛神帝伸手抚上那冰冷的脸庞,为她解释着。 “那我这数万年来,怎么从未对女人动过心?即便是思姬雅,我也从未想过要娶她。难道七千年的感情是假的?友情就是友情,爱情就是爱情。” 水暮颜语气冰冷生硬,听得洛神帝心头薄凉。 “那你对我,是什么情?”洛神帝心疼的趴在她身上,凑上唇去吻那冰冷的唇。 水暮颜想了许久,才回答:“没有情。” 洛神帝心乱如麻,夹带着疼痛,酸楚袭遍全身。 “没有结果的事情,我从来不执著,就像那白玉萧,即便我喜欢得很,也可以随手丢下。拿得起放不下,注定是输家。而我,从来都是赢家。” 水暮颜说得无情至极,带着极深的怨念,可她甘心如此。 洛神帝拿她无法,心头虽痛却不敢做声,她的泪悄然滑落在水暮颜脸上,颤着音问道:“那一月后,你会如何?” “一月后,你我再也不来往,天各一方,一别两宽。”水暮颜这么回答着,只觉得十分稳妥,虽然无情。 “为什么?你难道对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情义?”洛神帝还是不甘心,霸道的吻上去。 水暮颜心头的酸楚全部被激起,趁着这四下无人,她也放肆起来,反转着将洛神帝压在身下,狠狠揉捏,疼爱着。 洛神帝心里的占有欲更强烈,她满口胡说着:“我要娶你为妻!水暮颜,你听到没有,我要娶你为妻!” “你要娶我为妻,那你配吗!”水暮颜停下了动作,看着身下衣衫凌乱,亦是脸色绯红之人。 “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洛神帝又吻上去,哄着那忽然暴怒之人。 “白兰爱我又如何?他心头还会有别人,奇雨薇便是对我最大的羞辱!这便是你们眼中的爱情!吃盆占碗!白子佳不也说心中将我视为唯一?我看着那么多女人围着她闹,我知道她们是友情,我也没说不许那些女孩子靠近她。可她为何跟所有人都说话,唯独冷落我!一个叫易公主的男人伤了她的心,她便来伤了我的心!这便是她说的将我视为唯一?呵,当初她说,我若在她心上,佳丽三千又如何。王妃,不就是个空壳子?我与她多久不曾好好说过话了?她心里可想过我的难过?我对她的占有欲在她眼里只换来了嫌弃!一如思姬雅当年对我的嫌弃!我这又是图什么!” 水暮颜暴怒,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凄惶的笑着,质问身下的洛神帝:“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坐了数万年的西域妖王,天下谁人不知洛雪儿爱你如命?你若爱她,为何不给她一个名分?你若不爱她,为何又与她这般纠缠不清?在我眼里,你与世俗之人无异!谁觉得你好,娶回去便是!我水暮颜不要这样的人!” 水暮颜也不怕伤了洛神帝的心,她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她就是嫌弃洛神帝心里有个洛雪儿。 洛神帝笑得凄然,她反问:“那你呢?你心头装着多少人?顾墨云,白兰,白子佳,思姬雅,千霏,还有赤血楼中的女子,多少人,你数得过来吗?” 水暮颜哑然一笑,目光清寒:“所以,我至今未找到一人值得我放下这所有人。一旦我找到,我便心里眼里唯有她一人!这些人,算不得什么!就像我放下思姬雅一样,我可以轻易放下白子佳,顾墨云,白兰!谁都不例外!” 水暮颜吼得十分厉害,将身下人镇住了,可也只是刹那,她还红着眼,一脸狼狈。 听得身下人笑她:“颜,你太过于天真,你那人,如何找得到?你按着友情的模样来寻她,这世间,恐怕没有一人愿意用一生来换一份友情。” “是!那又如何!即便我也知道这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可我就要这样!万一真有呢?我不信!我愿意等!等到我不愿意再等,等到我死心!在此之前,我不会接受任何人。我寂寞了,便寻几个人陪自己,就像你们,不也是我用来消遣寂寞之人?” 水暮颜说得薄情入骨,她以为洛神帝会暴怒,可洛神帝对她只有心疼。 洛神帝轻声问道:“颜,我可否用爱情换你的友情?” “……”水暮颜沉默许久,继而回答:“滚。” 水暮颜抽身离开,头也不回,方才的温情荡然无存。洛神帝躺在原地,笑得凄惶。 水暮颜心里无人,洛神帝喜;水暮颜心里无她,洛神帝悲。 洛神帝想着水暮颜的话,想着洛雪儿,是不是她抛下这救命恩人,便可以换来一个完整的水暮颜? 洛神帝猜想,或许,水暮颜是爱她,之所以不肯与她好,便是因为芥蒂洛雪儿。 洛神帝整理好衣物,望着那失魂落魄走在前方的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而水暮颜,早已泪流成河。她这么轻易便将心事告诉了洛神帝,是因为憋了太久了? 洛神帝是唯一一个知道得这么清楚的人。 水暮颜想着洛神帝那些话,嘴角又浮起冷笑,什么天长地久,都不过是她们的借口,没有人愿意用一生来换一份执着。洛神帝说得半点不错。 水暮颜轻声作笑,讽刺至极,她心里知道自己要的也不是那样绝对的友情,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将自己放在心尖尖上。这个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她的利益,会为了水暮颜的利益伤害自己的利益。绝对的忠诚,永不背叛。 这便是水暮颜心心念念的友情,她不肯告诉别人,因为在别人看来,这样的感情,一定要数万年来悉心培养。正因为耗时太久,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培养这样一段友情。 正因为如此,水暮颜觉得这些人都配不上她的真心。她固执的以为,只要自己能为对方付出所有,便该匹配上这样一段情。 至于洛神帝的爱情,水暮颜认为,那不过是得到之前的期许。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或许就不会那么欢喜,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爱上一个女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爱上这个女人时,给了自己心里对爱情最美好的期许。水暮颜不敢。 第163章 补录十八 洛神帝 水暮颜想着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甚是难过,她完全没必要这样伤害洛神帝,可她更不想洛神帝苦等下去。水暮颜也想过试着去对她好,可自己那心里始终执念难消,她依旧认为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合意的人,与她一样。对友情有着超常的偏执和认真,而她,不愿意自己一身累赘。这所谓的累赘,便是这些多余的感情。 水暮颜忽然停下来,她忍不住回望身后小心翼翼跟着的人。晚风袭来,几分凉意。 水暮颜眯着眼又回想起临安那个清寒之地,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从头到尾陪自己的人。难道,自己真要去执着于心里那个虚幻的影子?所谓天生一对,到底指的是什么? 水暮颜幽幽的看着洛神帝,引得洛神帝以为她又在算计着什么,于是洛神帝上前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水暮颜勾唇一笑:“你说,什么是天生绝配?” 洛神帝愣了愣,而后摇摇头。 水暮颜也笑了,笑声里带着讽刺,她想着,大概自己是话文本子看多了,所以相信那所谓的一见倾心。 而她这么多年来,觉得一眼便再也难忘的,唯有顾墨云罢了。 水暮颜摇摇头,而后一脸认真望着洛神帝,轻声问道:“洛神帝,倘若有一日我喜欢上别人了,你当如何?” 洛神帝闻言怔了怔,随后咬紧了嘴唇,面色尴尬,不回话,眸中带泪。 水暮颜凑近,仿佛非要逼她回答一般:“你如实回答。” 洛神帝红了眼眶,故作坚强,颤抖着声音回答:“等你。” “若我已经嫁娶,你等又有什么用?”水暮颜笑着,心里却有些期盼眼前的人能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回答。 洛神帝眼里的泪已经掉下来,她抬起手来捂住嘴,任由泪水大颗大颗掉落。 是啊,倘若水暮颜已经嫁娶呢? 洛神帝泣不成声,水暮颜却凑近她耳旁,轻声笑道:“我若嫁娶,你便绝了对我的念头,可好?” 洛神帝瞪大双眸,满是痛苦,随后她抱紧了水暮颜,沙哑着声音吼道:“我不许你嫁人!你只能是我的!” “呵,凭什么啊?”水暮颜心还是硬着,她在感情上,从不心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洛神帝捧着水暮颜的头,霸道的吻上去。 水暮颜微微皱眉,随后推开她,冷言冷语问道:“我只能是你的,你是要娶我还是要嫁给我?” 洛神帝来不及多想便回答:“都好!只要你和我在一起,都好。” “都好?那洛雪儿怎么办?”水暮颜仿佛已经达到了目的,语气却是更加逼迫。 洛神帝迟疑片刻,咬咬唇,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不要西域妖王的位置了,我也不与她再来往,我与你在一处便好。此生,不论漂泊或流浪,我都心甘情愿。” “说得真好听,就不知道做起来难不难。”水暮颜心头有些颤抖,可她仍旧尚存一分理智,她不愿意被山盟海誓欺骗。 洛神帝赶忙握住她那冰凉的双手,眉峰聚拢,一双含情目痴痴望着她哭诉道:“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当年救我的恩情,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洛明书对我的恩重如山。颜,我心里从来爱的都只有你罢了。倘若你不愿意看到我身边有她,我可以跟她说清楚,从此再也不来往,可好?” 水暮颜狠狠皱眉,眼中满是不忍,她想起白子佳,那个曾对她说,倘若有朝一日你心有不满,我散了这后宫便是。可到头来,白子佳却是为了那所谓的后宫,与她反目。 水暮颜心头更是薄凉,她也不愿意强迫洛神帝做什么,若她不让洛雪儿与洛神帝来往,只怕洛雪儿会疯掉。到时候从西域举兵攻打穆九峰也是极有可能的。 水暮颜狠狠闭眼,甩开洛神帝的手,冷冷道:“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洛神帝知道水暮颜是不想让洛雪儿伤心,可水暮颜是不是忘了昨夜的温柔? “颜——” 洛神帝忽然沙哑着声音朝她嘶吼,水暮颜当即蹙眉,望着那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 “难道我这数万年来寂寞了还不能找个人说说话么?我不是故意招惹洛雪儿的……你身边有那么多人,你可以全部放弃,我也可以,你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我谁也不想要……” 水暮颜闻言心中满是酸楚,洛神帝的身子一点点蹲下去,又倒下,她满脸颓废的哭着,那双眼再也不敢看向水暮颜。 水暮颜双手悄悄藏在身后,她呼吸渐渐沉重起来,思绪混乱。心乱如麻。 “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水暮颜在心里告诫自己,慎重,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 晚风带着丝丝冷雨吹来,洛神帝坐在地上的身子渐渐寒冷起来,她的青丝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水珠,口中也不断呼出寒气。 水暮颜见她没有站起身的趋势,便扫了一眼她的狼狈相,轻声问道:“我们回去吧。” 洛神帝没有反应,仍旧是在哭。 水暮颜等了片刻,而后转身离开。 洛神帝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心里满是绝望,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被拒绝了。一颗炽热的心,大概就是这样被水暮颜伤得冰凉透彻的吧。 水暮颜走出一段距离,回头望,之间洛神帝还是在流泪,只是,声音渐渐小了,脸上的绝望却越来越深。 水暮颜站在那里,出神,她该不该走过去?倘若走过去,便是接受了洛神帝,倘若不过去,她便是心里再也容不得洛神帝。 一个月,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水暮颜一旦决定了,一个月的承诺也可以当做一句笑话。这世间,唯一能困住她的只有感情,而非承诺。 她的承诺,有期限。 水暮颜立在那里,心里凉透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太自私了,即便洛神帝骗她的又如何呢?洛神帝付出了数万年的心血,即便是苦心孤诣的谋划,不也是为了爱她? 两个人本就互相亏欠许多,爱恨交织也无可厚非。或许,让洛神帝彻底放下的唯一方式便是让她得到,再失去。 水暮颜忽然觉得,自己该成全她一次。 到底是洛神帝看不清这一切,还是水暮颜太信不过人心,或许,都该试一试。 水暮颜决定,嫁给洛神帝。她倒要看看洛神帝如何抉择,这一次,就权当是还了洛神帝的债罢。 于是她朝那个坐在冰冷地上哭泣的女人走过去,二话不说便横抱起洛神帝,洛神帝顿时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肯再松开。像个孩子一样缠绵于她怀中。 天空的微雨飘得更加急促,水暮颜的脸庞有些湿润,她走着走着,忽然对洛神帝沉重地说道:“洛神帝,我们联盟吧。” 洛神帝愣神,止住了泪,也不去想为什么,便回答:“好。” “那,这次联盟便当做成亲吧。” 水暮颜又更进一步。 洛神帝沉默,片刻后,抚上那张冰冷的脸庞,带着哭腔说:“好。” “一月后,我们成亲。”水暮颜面无表情,却将洛神帝抱得越发紧。 “好。”洛神帝心里惶恐不安,可水暮颜说得认真,大抵,是真的。 洛神帝想着,是不是水暮颜为了证明什么?大概,是的吧。这一次机会,洛神帝一定要抓住。 水暮颜抱着她走到一半时,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洛雪儿,或许,这便是冤家路窄。 洛雪儿何曾见过洛神帝这般柔弱的倒在她人怀中?顿时红了眼,幻化出魔剑来便冲向了水暮颜。而水暮颜怀中人早看见了,反手就是一掌狠的,力道之重,将洛雪儿连任带剑击飞。 洛神帝将头偏在水暮颜怀里,不忍去看洛雪儿的狼狈相。 而水暮颜则是不打算放下洛雪儿,既然都打算成亲了,洛雪儿便是外人,而对于外人,水暮颜从来不手软。 洛雪儿从墙上跌落,嘴角带血,她不敢相信打她的人是与她相伴数万年的人。 “水暮颜!你用了什么手段迷惑雾秋?你这个贱人!”洛雪儿声音凄惶,连她自己都知道是在自欺欺人。 水暮颜沉默许久,怀里的人也不曾发话,洛雪儿伤得太重,无法再起身伤她们,只得咳嗽着,拼命的瞪着水暮颜。 水暮颜望着怀里的人,轻声道:“告诉她,昨夜发生了什么。” 洛神帝抬眸望着水暮颜那冰冷的眼神,笑了笑,扭头对洛雪儿说道:“雪儿,昨夜我已经是她的人了。日后,你断了对我的念想吧。” 水暮颜微微皱眉,洛神帝说话有所保留,罢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水暮颜那般绝情,离开时,便情义也无。 洛神帝轻声对水暮颜说道:“夫君,我们走吧。” 水暮颜不吭声,抱着她走过那漫长寂寥的街道。 洛雪儿在后方笑得凄凉,声音邪魅冷漠,听得两个人心里都发怵,可又有什么办法?水暮颜便是这般狠绝,要与她做一双人,便要舍弃所有人。 水暮颜微微皱眉,她知道自己太过于极端,可洛神帝若非要她,便用所有来换吧! 水暮颜经过浅笑阁时,遇见了坐在门前的白子佳。天色黯淡,微雨朦胧,白子佳哈着寒气坐在门前等待水暮颜路过。 当她看见水暮颜怀里抱着洛神帝时,愣了愣,小心翼翼问道:“她受伤了吗?” 水暮颜看到白子佳眼里有些颤抖,可她不想洛神帝觉得心里难过,于是很直接说道:“下月初九,我们的婚礼。” 白子佳吃了一惊,忘了呼吸,险些憋死过去。 水暮颜却不再管她,只是补充道:“不是联盟,是婚礼。” 白子佳心下一沉,险些倒下去,她扶着门框,沉重呼吸着,而后不吭声便转身进了门。 第164章 补录十九 洛神帝 刚入门走了两步便心累得晕倒,整个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白子佳迷糊的眯着一条缝用力想要看清这世界,怎么一切变得那样快?才两日不见,水暮颜竟然要与洛神帝成双成对了。她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子佳觉得头十分沉重,还来不及细想便彻底晕了过去。 而门外的水暮颜,未曾离去,她听见了一声沉闷,像是什么东西跌倒在了地上。她却只是悲凉笑了笑,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却只是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既然决定放下,便不要拖泥带水。 水暮颜加快了脚步离去,刚走几步便听得一声急促的高呼:“师父——” 白子佳…… 水暮颜心头又是一沉,随后忍着痛离去。 怀里的洛神帝一直望着她那倔强又冷漠的情绪在变换着,洛神帝大抵猜到,水暮颜是真的决定放下白子佳了。两个人的婚礼,真能如期举行? 突如其来的幸福闯入洛神帝的心,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回到无妄阁后,水暮颜将洛神帝放入浴池,两个人泡了许久,都一言不发。 月光倾洒下来,顺着水暮颜冰冷的轮廓流淌入池,又在水面泛起清波。 洛神帝还是沉不住气,又朝她飘过去,水暮颜见她来了,立刻伸出手去将她揽入怀里。 洛神帝依偎在她心口,目光悲凉,轻声问道:“心很痛吗?如果舍不下,便不要舍了。” “她与你不合,我强行留她做什么?她身边自有万千友人,而我不过是其中一个。既然不是最好的,我何必要她?多添一桩情债,日后我越是还不清。” 水暮颜语气越发薄凉,话语更是尖酸刻薄,仿佛,白子佳真是碰了她的底线一般,被她这样随手丢弃。 友情到底有多重?水暮颜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是个最不靠谱的吧?一旦看不到结果,转身就能舍弃所有。 她又忍不住勾唇悲凉一笑,她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思姬雅的拒绝折磨了七千年,她便再也不愿意等待。 她对等待过敏,哪怕一刻。 或许,白子佳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她这个麻烦忘得一干二净。麻烦?呵…… 水暮颜点点头,自己对于白子佳平静的生活而言,的确是个麻烦。 洛神帝捧着那张伤情无奈的脸,轻声笑道:“下月初九,我们真的会在一起吗?” 水暮颜没有告诉洛神帝,下月初九,是在临安时,她逃婚的日子。 水暮颜终于肯孤注一掷,将所有欠洛神帝的都偿还给她。 “会,一定会。”水暮颜斩钉截铁,偏头吻过去。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而水暮颜的感情,亦是如这山溪水,易涨易退,波涛汹涌,势不可挡。 又如昙花一现,往往令人来不及细细回味便已经失去。 洛神帝心头也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能不能得偿所愿,两个人要在一起,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斩断一切关系,实在太过于仓促。 翌日,天大亮。 第一个来到无妄阁的人便是千清风,他神色匆匆,早就在无妄阁外的大殿候着了。 水暮颜牵着洛神帝的手来到大殿时,撞入眼帘的便是千清风那张为难,又仿佛恨铁不成钢的面容。 水暮颜不愿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于是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千清风见她来了,也不参拜了,将一封信递交给水暮颜,面色难看几分,似有难言之隐。 水暮颜望着那熟悉的黄色,便猜到她们的事儿必然传入了白兰的耳朵,于是水暮颜愣了愣,手抖了抖,舔了舔上唇,又咬了咬,这才神色匆匆皱眉接过来。 打开一看,白兰果真质问她事情的真假,还让她不要肆意胡来。 水暮颜鼻尖呼出长长的气息,掩饰不住的心情沉重,可她更是心烦,难道自己与谁在一起也受他管制?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千清风见水暮颜脸色也难看几分,他又瞥向洛神帝那一脸冷漠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主上是想和西域联盟?” 水暮颜听出来他的意思,于是问道:“你怎么想的?” 千清风连忙劝谏:“赤血楼素来便有规矩,不与任何组织联盟,倘若主上执意与西域联盟,自然有一番道理,属下不敢妄言。只是,上头的意思……希望主上三思,毕竟此事关系甚大。” “西域是洛家的天下,与洛神帝无关。我只是打着与西域联盟的旗号,明摆着与洛神帝成亲罢了。” 水暮颜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说得极其认真,听得千清风一脸懵,满是不可思议。 “他若再催问,你便如实相告。即便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这般回答。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水暮颜仿佛置了气,幻化出一把妖火来,将那信纸烧了个干净。 “主上!三思!”千清风连忙跪下。 水暮颜微微蹙眉,冷冷回答:“无需多言,大不了,我做个匹夫,舍了他给的权势,这总该可以吧?” 千清风见她完全是个幼稚的心态,便知劝不动她,于是只得退下,刚转身,便听得水暮颜喊住他:“清风——” 千清风回头望去。 水暮颜微微蹙眉,而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了挥手,没再说话。 千清风叹息一声,离去。 洛神帝意识到必然是白兰找水暮颜麻烦了,于是笑着安慰道:“没事,我永远陪着你。” 水暮颜对她点头一笑,亲昵的蹭过去,轻声道:“我决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 “嗯。”洛神帝吻上去,贴在她怀里撒娇。 两个人各怀心事,水暮颜此时却狠下心来,决意斩断过去。她若执意与洛神帝在一起,只怕炸毛的不止白兰一个,还有个顾墨云。 她们的结合,对顾墨云而言无异于是个天大的讽刺。顾墨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水暮颜叹息一声,还是先解决了白兰这边再说吧。 这一月过得十分不安稳,时不时,便有一两封书信来,而水暮颜无一例外都不回,只是烧了。 烛火幽幽,水暮颜半眯着眼,皱着眉头,目光略带冰冷。 白兰一再问她是不是权宜之计,又或者洛神帝可曾为难她了?水暮颜咬紧牙关,十分厌烦的盯着那被火苗一点点吞噬的书信。 心里忍不住讽刺白兰:“白兰,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直便是个最无情之人?你是觉得我爱上一个女人实在可笑呢,还是认为我竟然与旧情人死灰复燃可笑?你和顾墨云的争斗,扯上我的时间还不够久?这一次,你休想左右我!” 洛神帝坐在床头,望着那穿着睡衣,始终一言不发的人,眼眸里满是忧伤。她知道水暮颜被压迫着,可她却帮不上什么忙。 而她自己,也想着辞掉西域妖王的位置,彻底离开西域。 洛神帝下床去,缓缓朝那人走去,目光柔柔问道:“颜,若我只是个布衣,你可会爱我?” 水暮颜忍不住摇头一笑,反问道:“那若我是布衣,你可会爱我?” “当然,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爱你。”洛神帝说得情深,一双手又挂上了水暮颜的脖子。 “你的回答,便是我的回答,你的选择,亦是我的选择。我一向崇尚公平,尤其是感情。不拖不欠,不亏不贪。” 水暮颜这话无情,却是事实。 洛神帝知道水暮颜是不肯多给一分的人,水暮颜看起来骄傲放肆的背后,有一刻极其脆弱的心,只要轻轻伤害,便让她万劫不复。所以,她一直活得像个刺猬,时刻警惕着。 “我打算明日便禅位给雪儿,我答应洛明书照顾她,这么多年来,也够了。”洛神帝说得沉重,她无法想象后果,洛雪儿的性子实在太偏激。 “好。我等你回来。”水暮颜语气平淡,似乎根本不信洛神帝能做成这件事。 水暮颜可以狠到丢下陪了自己几万年的白兰,洛神帝却不一定能抛下陪了她几万年的洛雪儿。一切只因为水暮颜这心里的位置,从来都只因一个人而绝对,其余人,虽不舍,却终可弃。因此,她从来不希望欠感情债,就怕有朝一日遇到命定之人,自己却被这些感情羁绊。 水暮颜说不清自己为何就是要将就了洛神帝,她只觉得,或许这个选择便是上天的安排,而她,也愿意赌一次。 三日后。 洛神帝回到西域,迎接她的是洛雪儿冷漠的脸,还有三军杀气腾腾。 洛神帝虽然意识到洛雪儿要做什么,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雪儿你要做什么?” 洛雪儿目光凄寒的望着她,走过去,挑着眉在她耳畔冷冷问道:“水暮颜什么时候和你好上的?她在床上对你温柔吗?” 语气何其讽刺,冰冷。 洛神帝忍不住皱眉,沉默不语。 洛雪儿笑得更是放肆,她望着那三军将士,瞥了一眼洛神帝问道:“你觉得这八十万将士,可能踏平她赤血楼?” “你!”洛神帝气得胸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洛雪儿见她气着了,不由得又是冷眼讽刺:“哼,听闻她为了你不惜与白兰反目,连一贯宠着的白子佳也弃之不理。她忽然对你这么好,你就不怕她是居心叵测?” 洛雪儿提到这里不由得发怒,指着那三军将士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将我西域臣民放在心上过?他们跟随你几万年,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弃他们于不顾!你可有想过你与赤血楼联盟后他们的地位?” 洛雪儿见洛神帝不言语,便愈加猖獗,干脆指着洛神帝鼻子骂道:“一群江湖宵小,如何与我西域将士相提并论?莫非你要三军将士听令于水暮颜那个流氓头子?任由她手底下的亡命之徒呼来喝去?” “够了!你给我闭嘴!”洛神帝终于怒了,冷着脸望着那气得神志不清之人。 洛雪儿眼泪刹那滑落,旋即抓住洛神帝衣领,声嘶力竭吼道:“父王不肯将这西域交到家贼手中,你也不许将西域交给外贼!我不允许!” 第163章 补录二十 洛神帝 洛神帝一把推开她,一双眼喷出火来,怒斥:“水暮颜不稀罕你这西域!我也不稀罕你这西域!我今日来,便是要与你一刀两断!我还你这西域妖王之位,我欠你们洛家的,这数万年来鞠躬尽瘁也算还清了!” 洛雪儿万万没想到洛神帝会这样说,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不慎又滑落。 洛神帝幻化出令符来,狠狠砸在洛雪儿脚下,冷眼道:“即便她与我沦为布衣,我们也不稀罕你洛家的权势!从今往后,你我各走一边,互不干涉!” 洛神帝说完便要离去,洛雪儿赶忙尖着嗓子朝她冲过去,一把跪在她脚下,凄惶的祈求着:“雾秋你不要走!我刚才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我道歉好不好?你收回这令符!” “洛雪儿!”洛神帝一把甩开她,冷眼相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骂道:“倘若你爹还活着,见了你这副模样,会多痛心?没了我,难道你就撑不起来这西域?这西域是你洛家的!不是我的责任!” 洛雪儿凄惶的落泪,哭得梨花带雨,她跪在雪地里一直摇头,断断续续说道:“我撑不起来的不是洛家,而是没有你的日子……” 洛神帝心里猛然一沉,不知如何作答。 洛雪儿哭得越发放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得水暮颜,之前两个人明明还势如水火,一转眼便成了枕边人。她极想知道水暮颜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迷惑洛神帝,现在洛神帝竟然要背叛西域,背叛洛家! 洛神帝想起水暮颜说的那些话,她若此时心软,便会彻底失去水暮颜。洛神帝不敢做这个决定,她等了数万年的结果,输不起。 于是洛神帝转身便走,此时,身后的洛雪儿幻化出魔剑来,狠狠插入雪地里,朝那决绝的身影吼道:“今日你若敢踏出西域半步!我便死在你面前!” 洛神帝心里厌烦至极,洛雪儿这是要她投鼠忌器? 洛神帝越想越气,一念之差,她幻化出桃夭剑来,猛然朝洛雪儿刺去,洛雪儿猝不及防,往后倒去,吃了一惊。 汗水从她额上渗出,一双眼瞪得极大,满是惶恐与恨意。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传入洛神帝心里,洛雪儿崩溃了。 桃夭剑就停在洛雪儿额前,近在咫尺。洛雪儿无比绝望,洛神帝不要她了,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刀剑相向。 洛神帝忽然落泪,手一软,桃夭剑跌落于雪地里,扎入三尺深雪。 洛雪儿扑上去,跌进她怀里,重复着一句话:“雾秋,不要丢下我,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了。” 洛神帝怎么会不懂洛雪儿的孤寂与惶恐呢?她这数万年来,世界荒芜,冷漠凄清,她心心念念的人,不知在何方。而陪着她的,唯有一个洛雪儿。 洛神帝心软了,她沉默着,任由洛雪儿抱着她哭泣,她想起水暮颜那张对她失望的脸,一行泪又落下。 “颜,我该怎办?”洛神帝心里万丈寒冰,她终于知道何为情债。 有的人,得不到,一世不甘。得到了,无处安放。 话分两头。 水暮颜直接去了南城寻白兰,她闯入红鸾殿,奇雨薇正在白兰身侧研墨,白兰还未让奇雨薇退下,水暮颜便将白兰催她的最后一封信扔在了他眼前。 奇雨薇对她这一无礼行为甚是反感,当即皱眉,斥责道:“你也太放肆了吧!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水暮颜狠狠皱眉,懒得理会奇雨薇,一双眼带着冰冷盯着白兰,冷冷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不是交易,是我想娶她!”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大声,奇雨薇听得一脸懵,水暮颜要娶谁?娶顾墨云? 白兰默不作声,一双眉眼寒冰万丈盯着那放肆之人,手中的笔忽然折断,狠狠掷向水暮颜,黑色的墨侵染了她的红衣。 水暮颜双手发抖,一个没忍住,起身便是一脚踏上案牍,刹那间,案牍四分五裂! 案牍上的墨水四溅,将白兰的白衣浸染成黑色,那张阴沉的脸上也沾染了些许墨。 白兰沉默片刻,一双眸子满是怨气,随后,水暮颜与他几乎是同时动手。 两个人一人给出一掌,双双打中对方心口,两个人不由得各退一步,嘴角都流下血来,蜿蜒而下。 奇雨薇心疼的冲向白兰,却被吼开:“走开!” 水暮颜望着白兰额上青筋暴露,她知道自己下手一向很重,可她不悔,她受了白兰一掌,也有些吃不消。白兰估计是气疯了吧,也对她下了死手。 水暮颜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沉重和心痛同时传入心里,她的泪不自觉滑落,抖动的唇角说着薄凉的话:“白兰,你能娶奇雨薇,我怎么就不能娶洛神帝呢?” “她是女人!你也是!”白兰无法接受水暮颜与一个女人欢好,这才是他觉得最羞辱的地方。 自己爱过的女人,竟然与一个女人欢好。 水暮颜顿时鄙视他,原来,他也和世俗的男人并无区别,同样是为自己的颜面着想。 “你可曾想过你的身份!你娶一个女人,如何面对你身后扶持你的人!”白兰朝她嘶吼,似乎要将心吼出来。 水暮颜身子抖得更厉害,一双眉毛不时的跳动着,眼里满是怒气,怨气,不等白兰再说话,水暮颜便朝他嘶吼:“白兰!你疯了吗!” 白兰听见她直呼自己名讳,也怒了,如此不分场合! “你才疯了!分不清场合了吗!”白兰捡起砚盘狠狠朝她砸过去。 水暮颜没有闪躲,心凉透了,那砚盘砸在她额上,顿时反弹在地上,摔碎了。 而水暮颜那额头,砸开一大条口子来,血流如注,像是某根血管被砸破了。黑色的墨侵染着伤口,顺着她的脸流下,污了衣裳。 白兰和奇雨薇都慌了,而门外的人也都蠢蠢欲动,却不敢进入。 水暮颜只觉得头很疼,疼得眼泪直掉。 她一言不发,抬脚便往铜镜处去,额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像是一个恶鬼,朝她张嘴讽刺的大笑,放肆至极。 水暮颜凄凉的流着泪,心里只有一句话,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无情自古多帝王! 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臣子,做错事便一定逃不过惩罚。伴君如伴虎,大抵便是这样的道理。 水暮颜朝门外喊着:“来人!打几盆水来!” 白兰连忙也朝外喊道:“快拿来!都死了吗!” 他声音里的惶恐无法掩饰,水暮颜却听不出任何情义,此时的她,心凉透了。 很快便打来几盆水,水暮颜皱着眉头,对着那铜镜,看着伤口,忍着疼用纱布擦拭那些墨汁。可那墨汁却实在太好,以至于伤口的肉都变了色,一时间无法恢复原状了。 水暮颜叹息一声,随后抽出站在不远处的侍卫的刀来,手起刀落,顺着那层皮,将沾了墨汁的肉生生割下来。掷入盆里,在水上飘着,甚是骇人。 白兰吓得心慌意乱,连忙跑过去拦住她:“颜儿!住手!是我错了!你放过自己!” 水暮颜咬着牙关,冷眼看过去,让白兰停在了半米开外。 那双眼带着无尽的冰冷,唇角混着血,说出一句:“滚。” 水暮颜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包扎好,望着那污浊的几盆水,起身深吸一口气,随后望着满是凄惶的白兰。 冷笑一声:“记住,我只是来通知你的,而不是来而和你商量的!今生,你都管不住我,除非,我是一具尸体!你若将我逼急了,莫怪我做出什么蠢事来!” 水暮颜的谈判方式永远强硬,她从不肯退让半分。对人,对己,她向来都是最狠的。 所以白兰惧怕她,白兰不敢与她谈条件,一个帝王,也拿她无法。 水暮颜冷哼一声,随后大摇大摆离开红鸾殿。 一众人都看见白兰眼角滑落了泪,一双眸子满是怨恨,又带着无尽的痛苦。 方才那一众侍卫都听见水暮颜说了一句话:你能娶奇雨薇,我怎么就不能娶洛神帝? 轩辕家的四公主,先是悔婚,现在又要娶一个女人,还是西域妖王,当今魔界的叛党之一。 白兰成了一个笑柄,他南宫傲的身份,是轩辕寂颜的前任未婚夫,此时,被轩辕寂颜狠狠羞辱了一番。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而更恐怖的是,洛神帝的西域,也是白兰要铲除的对象。天下不臣势力之一,便是西域。 白兰望着地上的墨汁,还有损坏的案牍,那几盆带血的水,还有那一小块被墨汁染黑的血肉,他的泪又滑落下来。 他忽然冲过去捡起那柄带着水暮颜血液的剑,对着自己的额头便是一剑,一块鲜红的血肉当即掉在地上,白兰疼得步步后退,眼里的泪落得更急。 “南城皇——”奇雨薇心疼的落泪,她却不敢上前安慰。 白兰跪在地上,守着那块肉,心想着,水暮颜这块心头肉,是否也被他割下来了? 水暮颜要成亲了,他拦不住,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深渊,不可自拔。 白兰捂着头,感受着那冰冷的血液流下,水暮颜那冰冷绝望,又娴熟的一系列动作反复在他脑海上演。他不敢去猜测水暮颜心里的想法,为何水暮颜非要割下来那块肉? 水暮颜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失态,今日真是他逼急了水暮颜?竟让水暮颜不顾颜面,就那般狼狈的在众人面前暴露。 白兰泪流不止,他知道,自己彻底伤了水暮颜的心。 水暮颜没有回无妄阁,她飞鸽传书给洛神帝,下月再来,这些天她要处理一些事。 但其实,她更多的是养伤。她不想洛神帝为难,倘若洛神帝看见她的伤口,势必要杀去南城。 水暮颜躲在穆九峰,开始想着怎么躲开顾墨云,想来,还是害怕那个神经病来捣乱。 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实在太深。所以,从前她不敢靠洛神帝太近,也不敢靠顾墨云太近,生怕这天平倾斜,便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