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还有救》 第一章 回国 看不清神色,看不清面容,在无法挣脱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有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缓缓的向云漫走了过来,他看起来似乎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手却是冰冷的,攥在云漫的手腕上,带了一种叫人无法言喻的心悸,似乎还没有用力,就已经足够叫云漫无法挣脱了。 云漫拼命的去看他的脸,可所有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他能够被看清的,便只有那一双仿若冷血动物的立眸,正冷峻而淡漠的看着云漫。 他仿佛是将云漫当做了什么猎物,欣赏着她的恐惧与挣扎,那男人的声音尖锐如刀,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割开成四分五裂,几乎是带着血腥味直面逼来。 他甚至带了笑去缓缓开口,只不过这笑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反而衬得他更加的阴邪:“你告诉我,我凭什么不恨,我凭什么不怨,我恨不得饮血啖肉,以报此仇!” 本就显得十分寒冷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加显得阴森恐怖,云漫一个激灵,便从梦中吓醒了。 云漫此时身处在从英国折返回国的渡轮上,之前因着在船内有些憋闷,便到了甲板上带了小伞的桌椅下坐着,可是这船晃的实在是太过厉害了,竟是叫本打算清醒清醒的云漫不但睡着了,还做了这样的一个梦。 云漫自认这几日也没看什么恐怖的电影或是小说,也真不知道怎么会梦的这么诡异。 手腕上的湿冷感还在,云漫忍不住低头看过一眼,却是笑了,原来之前云漫点了一杯冷饮,此刻正是那冷饮化了,水顺着桌边流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云漫的手腕上,才带来了这莫名的感觉。 随手将口袋里的帕子扯了出来,将手腕上的湿润擦去,云漫的手腕内侧有一点小痣,此刻被冷水激了一下,竟是也十分的发起红来。 当初云漫出生的时候,社会还有些封建,接生婆看见云漫的手臂便恭喜了云父云母起来,说什么这是天赐守宫砂,此女未来必然是会嫁给人中龙凤,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之类的话。 云父云母听得高兴,对着这个女儿也越发的看重起来,琴棋书画,刺绣女红,凡是想得到的,都叫云漫学了,很有一点要把她培养成以后当家主母的架势。 云漫小的时候也没什么办法,反抗不过,自家父母在其他事情上一向十分纵容自己,偏偏这些事上,却是丝毫不留余地的当起了封建家长,这也就导致了云漫对这颗给自己带来了诸多事务的红痣是怎么也看不惯,若不是怕违背父母惹了他们伤心,云漫恨不得早就讲这痣剜了去。 不过这些事情落在云漫的身上,倒也不算是全无好处,书读得多了,见识自然也就光了,所以云漫当年满了十八岁后,便一个人跑到了英国进学,如今四年过去了,学业完成,才回了国来。 却说云漫醒的也巧,没过多久,轮船便靠了岸,等着船员搭好了甲板,人群便喧喧嚷嚷的各自去寻了来接的亲戚,云漫混在其中,早是一眼望见了来接自己的人,放轻了步子在人身后轻一拍肩,这才笑着跳出来道:“沈伯!” 沈伯年纪不大,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黑亮身体硬朗,一看就知道是生活不错的,之前等人虽然焦急,却也没什么失礼的样子,此刻被吓了一跳,先是拍了拍胸口接着笑着道:“哎呀,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啊,叫我好找。” 一边说着话,沈伯也将云漫手里的东西接过来,递给了一旁的小厮手里,自己则是带着云漫往停了车的地方走。 云漫在外这几年,学习的都是些男女平等的道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回头不断去看那小厮,却也知道自己学的那些理论在这里是用不通的,也就抿紧了嘴没开口。 渡口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开车有些不方便,所以在城外的时候,沈伯是雇了黄包车来拉云漫的,云漫来回折腾的确是累了,也就没推辞,一边内心唾弃自己现在也资本主义了,一边却又面上无恙的坐上了黄包车。 庆城算得上是周围发展最好的地方了,就连城外的路,也都铲平了修过,不是坑坑洼洼的样子,路不颠,云漫也就有心思去看一看周围这久别重逢的景色了。 正是瞧得开心的时候,云漫却被城门旁聚集的一群人给吸引了,头一眼望过去,只觉得那处人群簇拥,可仔细看来,却发现那处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喧杂,人人都井然有序的排着队,尤其是这些人看起来都是穿着有些破烂的,就更不由的叫云漫多了几分好奇。 倒也不是云漫有什么偏见,只是一般穿着破烂的脸都是穷苦百姓和外地来逃难的人多,这些人的生活往往都是十分的奔波忙碌,每日都为一口吃的赶的十分的急,对于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有一种害怕把自己落下的心理,所以当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秩序往往是不怎么好的,除非是有强力镇压,但是现在却不一样,看起来没有人维持秩序,这里的气氛居然也十分的宁静平和。 云漫将落后自己不少的沈伯叫了过来,指了指那边:“沈伯,那边是怎么回事啊?” 沈伯在这地方生活着,对这边的事情,可谓是知道的无比清楚,此时才一打眼,便看了出来:“小姐回来的巧,正赶上徐大夫每月一次的济贫。” “济贫?”云漫也是许久没听过这两个字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顿时起了一点好奇。 这云漫在外许多年,整个人的气质和刚从家里走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沈伯之前也没有敢跟云漫怎么说话,生怕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了,会惹的云漫不高兴,此时见云漫自己挑了话题起来,“是啊,咱们这地方虽然说还算是不错,大家都有吃有穿的,但是啊这一有病有灾的,土里刨食挣来的那点东西,就不足够再去负担了,所以啊,徐大夫便自己出钱,每个月会在城门外摆个小摊子,给城里城外的穷人看病。” 云漫这两年在国外,都习惯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故而听到这个徐大夫竟是这么好心,不由的起了点兴趣,十分想看一看这个只有书里才能看得到的圣人,是个什么样子,当即拍了一下车侧:“有点意思,走,咱们也看看看去。” 黄包车夫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得出这个家里谁说了算,所以也不等沈伯意见,便十分欢快的改了道路。 既然是来领免费药的人,自然都是一些穿着破烂,家境贫穷的人,黄包车夫见云漫是个打扮干净贵气,看着很有一点洋墨水的味道,再看她身边的管家都坐得起黄包车,自然是不敢叫那些人冲撞了云漫,所以并没有靠的太近,只在叫云漫看得清城门边事物的距离,便停下了车。 云漫虽说学了些个人人平等的话,可到底还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身上穿的这一身衣服,又是为了回来见家人,特意熨烫的干净整洁的,所以现在的这个距离,倒是蛮合她的心思,所以便面上带了笑,对着黄包车夫笑了笑。 若是说这庆城里,倒也是个聚集了不少的名门大户的,其中会打扮,又生的天仙似得大姑娘小媳妇也不少,车夫每日城里来来去去,也都看遍了,却是仍是不由的觉得这云漫十分好看,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从外面回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笑都仿佛是要比旁的人要叫人瞧着舒服一点似得。 他又哪里知道,英国这种地方,是最盛行绅士淑女之道的,凭你心里是如何想,你在那地方待上几年,便也不得不学了虚以为蛇的功夫了,云家又不缺钱,送云漫去的,更是极为高级的学院,这有钱人家的应对,自然是要比平常人,更要周全上几分。 那人包人的圈子中心摆了一张简易的小桌,有个身穿了藏青色长衫的人坐在其中,他正低着头给个花白了发的婆婆把脉,所以云漫倒是没能第一时间看到那徐大夫的面目,这倒是不由得叫云漫生出了一点可惜的感觉。 正主儿瞧不着,云漫只好往其他人那里瞄一下,果然,又叫云漫瞄到了好玩的:“这些人怎么有的手里拿东西,有的不拿?” 沈伯的车这时候也停在了云漫的身边,看着云漫探了半边身子去看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一边虚虚的张开了手臂去挡着,一边解释道:“徐大夫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药房先生,每个月拿的钱都是有数的,所以徐大夫虽说免费,可大家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即便是家中的银钱不多,却也都尽力的拿出一些来,实在不行的,便提些家里的瓜果特产,权当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云漫不由得微微的皱了眉,几乎是带了点批判的口吻道:“到底是进的少出的多,长此以往,只怕这人以后养不养得活自己都是问题。” 人倒是个好人,就是看起来脑子没有那么灵感,只知道一味的付出,却不晓得开源节流,这若是有一天他有点急事,自己发不出药了,只怕是必然要遭骂的,这就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的道理了。 第二章 你仇富? 之前云漫还没有出国去的时候,逢年过节,云家也会有布施求福的这种事,所以她对这种得失,是十分的清楚的,当初便是云家的那般财力势力,也免不了会有吃了饭又来闹事的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孤身一人呢。 心倒是好心,只可惜……也就是现在还没有遇到事情,若是遇到了事情,这个大夫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本来不过是匆匆一眼的路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云漫瞧着那个穿着布料都算不上多好的徐大夫,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滥好心。” 云漫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其实更倾向于自言自语,但是那个徐大夫竟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在埋头写药单的空隙之中,抬头看了云漫一眼。 徐大夫长的是个好看的样子,眉若远山,黑匝匝的眼睫毛,乌亮亮的眼珠子,高鼻梁,薄嘴唇,单一样拿出来摆在人脸上,便叫人觉得好看的,这个徐大夫更是厉害了,也不知道上辈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德行,竟是给这么多的好看难得,都攒自己的脸上了,还摆放的极为妥当,叫云漫这一眼看过去,就直接愣了。 云漫在以前读书的时候,曾经读到过关于婚姻的婚字的解释,说来并不浪漫,在远古时期,大家的交流并不是那么的方便,那会的结婚也没有现在的繁琐,只需要男人看上哪个女人,便带上木棍将女人打晕拖进洞府,只需要好事一成,这个婚姻的事实,便也算定了,所以这个婚字,便是由女和昏组成的。 当初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云漫还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却有点改了主意了,不夸张的讲,也就是云漫是个女娃娃,她若是个男儿身,恐怕这时候就要效仿一下老祖宗,直接一木棍给徐大夫打昏,然后抢走了。 不过也好在云漫是个女孩子,又把规矩仔仔细细的学了个通透,这会儿才不至于太丢脸,所以虽然一时之间被徐的好看惊了惊,却也没有叫徐大夫看个痴痴傻傻的样子去。 要不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意识到自己发愣的那个瞬间,云漫以电光火石一般的速度,对着徐大夫也露出了一个笑来。 云漫的笑可是当初在学校的礼仪课咬着筷子对着镜子练过的,唇角的弧度和弯弯的眼睛配合着,不知道叫多少金发碧眼的小男生被勾了魂去,所以现在,云漫几乎是带了一点轻微的报复意味的,想看徐大夫失神,可哪里料到那徐大夫不过是看了云漫一眼后,便又重新低了头下去,仿佛是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嘿呦喂。 这一下云漫的好胜心几乎是被激了起来,扶着车扶手就跳下了车,往那人群中走去。 沈伯看了这样,便也急急忙忙的跟了过去,口中不敢大喊,只紧紧追着低声道:“小姐,您干什么去?” 云漫并不理他,一来是这事没法说,她自己也觉得丢脸,二来也是这地方虽然算是安静,但也是喧杂,解释起来难免费劲,便只是浅浅的回了个笑算作安抚,自己便又往人群里去了。 云漫今天穿的是个蛮俏皮风的小西装,吊带裤白衬衫,外面是个休闲款的外搭,脚下踩了一双平尖头的小皮鞋,贵气又好看,看起来和现在的场面格格不入,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格格不入使得她走向人群时,人群竟是不自觉的分出了条路给她。 而之前有些喧闹的环境,也都安静了下来。 云漫对于现在的样子也是有些没想到,略微有了一点尴尬,站在路中间等了一会儿,确定周围的人都不上去了,她也就不再客气了,直接在徐大夫的面前坐下,将手臂放在桌上:“有劳。” 徐大夫略微有些觉得奇怪,大概是认为凭着云漫的气质与衣着不应该来这里似得,所以此时便客客气气的道:“这位姑娘……” 云漫猜的到估计对方是要问自己为什么过来,也就不等他说完,便直接开口:“我身体不舒服,徐大夫不帮我看看吗?” 徐大夫这个人行事很有点不紧不慢,有自己的一个速度,这会儿被云漫打乱,便停顿了一瞬才又开口:“我这里不过是简易的药摊,姑娘若是不舒服,不妨去城里齐全的药店看看。” 话都说到了这里,若是平常的时候,云漫必然不会再说什么直接就走人了,可是今天她却难得的有兴致,脸上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一双眼睛弯的和新月一样:“都说徐大夫菩萨心肠,怎么现在见了我却要往外赶呢?” 连捧带夸,徐大夫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这双眼睛,却是眼神不由的起了些躲避的姿态,垂眸自衣服里摸出一块蓝色宽格子的手帕搭在了云漫的手腕上,这才伸手上去按了脉搏。 徐大夫之前的样子让云漫留意了,眼里不由的蕴含了一点玩味,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十分配合的坐好,那徐大夫除了之前的那个眼神,现在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平静的样子甚至让云漫有几分怀疑自己莫不是看错了。 隔着薄薄的一层手帕,云漫可以清晰的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不似一般男子身上的灼热,徐大夫的体温偏凉,仿佛是什么冰冷的瓷器一样。 不过片刻就将手抬起,并将手帕收回了怀里,徐大夫开口:“姑娘请将口张开让我看一看。” 云漫依言照做,徐大夫只看一看就已经了然,便对着云漫分析起她现在的状态:“姑娘脉搏有力,不过舌苔有些发白,只怕是一直有些脾胃虚弱的症状吧?” 云漫点一点头,在外这几年,她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所以多半是随便凑合一些,能不吃就不吃了,所以患上了胃痛的毛病,时常会觉得不舒服,她倒是也去看过,西药开了不少,吃了却不见什么效果,多是治标不治本的,没想到这徐大夫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免多尊重了一分:“有劳徐大夫开个药方吧。” 徐大夫摇头,并没有要起笔的意思,只是慢条斯理的回复道:“这倒不必,姑娘只需要少吃寒凉的东西,再吃些大枣、山药、茯苓饼的食物,这些具有健脾功能,最重要的是不要挑食。”一条条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云漫本以为自己这身打扮,明摆着是不会再这里领救济药的,若是徐大夫开了药,自己是必然要去他的药铺抓药的,却没想到徐大夫是这么个反应,不由奇道:“您这是不开药?” 徐大夫面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不过因为镜片宽大遮不住眼睛的关系,倒是没有显得眼睛不好看,而是给他多加了几分儒雅的气质,此时他便是推了一下眼镜框,温温和和的开口:“药补不如食补。” 徐大夫这人似乎是个真的好脾气,竟是一点私心也没用,这样的人,若非是那救世的圣父,那就是这些东西他不看在看眼里。 可……。云漫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大夫的衣服,藏青的长衫倒是洗的干净,也看起来是仔细熨烫过的,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也是可以轻易的看得出那衣服的布料只是一般,也许是穿的久了,竟是略微起来一点毛球。 他或许衣食无忧,但必然十分节俭,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上他本来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呢? 云漫在英国的课程里,其实是选修了心理学的,这样的结果,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云漫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深思两分。 心中暗骂自己一句莫不是起了神经,云漫的脸上便也带了些笑意:“也好,那就请徐大夫写个食补的单子给我可好?” 徐大夫犹疑了一瞬,看着云漫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又缓缓道:“我所知不过几种,入药尚可,若是食补长久吃来有些单调,我师父留下的医书上有些药膳的单子,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回去后再抄写给你罢。”语气不卑不亢,真心实意。 云漫心道这话有理,看来这个徐大夫为人是真的没有什么私心了,便语气更加平和带着一点高兴的意思说道:“这样的话,还要劳徐大夫的笔,留个地址给我。” 徐大夫也不推辞,提笔便写了两行字给云漫,云漫接过来一看就乐了,现在西洋之风鼎盛,就连学校里,现在也都是不教毛笔,改用钢笔了,徐大夫这一手毛笔字倒是写的真好,虽然只是短短的两行字,但其中的风骨可见。 云漫的毛笔字是不如徐大夫的,但是钢笔字却是很好看的,因此倒是真心实意的赞叹起来:“呦,徐大夫的字是真的不错。” 云漫此时的注意力尽数都在这个地址上,全然没有注意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徐大夫握着毛笔的手紧了一紧,可那只不过是一瞬,那徐大夫便轻声笑了:“我愚钝,学的不好,我当年的老师写的要更好些。” 这话听在耳里,云漫倒是有几分想要问一下这徐大夫的师父是谁,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呢,徐大夫却又开口道:“姑娘收好,有时间就可差人去取,若是我不在,便将纸条给柜上的人,他们就晓得了。” 这话就有点赶人的意思了,云漫条件反射性的就站起了身,这迈开步还没等走呢,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乐意见着我啊,一个劲儿的想着赶我走,我似乎也没把他怎么着了,难道是仇富? 第三章 寻人 带着这个念头,云漫又给那徐大夫上下打量了一通,心道自己坐这里也这么久了,就带个地址回去也不像话,索性把刚刚迈出去的那步又收了回来,将那张纸拍在了桌上,坐的稳稳当当的:“云漫。” 如果说,徐大夫的声音像是清泉的话,那么云漫的声音则要轻柔的多,两个字从口中吐出来,仿佛诗篇一样的动听。 面对骤然砸在眼前的两个字,徐大夫似乎是有点疑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云漫,眼里的困惑几乎可以实打实的写出来了:“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太过无辜,云漫竟是一边唾弃自己的没出息,一边又不可避免的在自己的内心萌了一下,才耐心重复道:“我的名字叫云漫,云是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云,漫是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的漫。” 女子的声音本就好听,这样细细道来的时候,更是如出谷黄鹂一般清丽动听,恨不得将这声音牢牢记在心里,可这徐大夫却是不解风情的样子,他一点头,似是记下了又似乎是有点敷衍:“幸会,我叫,徐慕安。” 这态度就不免叫人有点不满了,云漫将徐大夫的名字细细的读过两遍,也不知道这徐慕安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的,故意将这话说的含糊不清,云漫不如那些千金大小姐的脸皮那么薄,直接追问道:“许还是徐?徐大夫你不说清楚,我这日后连锦旗都没办法送啊。” 仿佛是个开玩笑的态度,云漫把这话是带着笑说出来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是摆的明明白白,叫徐慕安想装傻都有些不可能,不由的有些无奈了起来,却也仔仔细细的将名字说了:“清风徐来的徐。慕安则是,祈慕安稳的慕安。” 这下却是十分的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寓意倒也让云漫不由得点头,最重要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大好,便笑赞了一声:“好名字。” 徐慕安的眼睫轻轻的颤了一下,面上不见什么喜色,似乎也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只是斯斯文文的一点头:“云漫姑娘客气了。” 云漫琢磨着虽然说这是免费的诊断,可是也在这墨迹了这许久,直接走了也不合适,便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并着钢镚放在了徐慕安的桌上,又担心徐慕安不认识,以为是自己故意捣乱放的纸画片,便又叮嘱了一句:“我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去换大洋,这个叫英镑,蛮值钱的,算我今日的诊金,你若是不喜欢的话,就先存着,我以后换了别的给你。” 这话说完,云漫也不等徐慕安有什么反应,点一点头便转了身走,只留下这一句:“再会。” 云漫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却落在徐慕安的眼底的久久不去,分明是他在云漫过来的时候,做出一副冷静疏离的模样,可是云漫这时候走了,他的却又似乎是舍不得放开视线,直到云漫坐车走了,他才缓缓的收回了视线,重新帮再次排好的队伍看起病来。 而没过太久,就又有人带了一袋子大洋落在了徐慕安的桌上,来人是沈伯,给这钱的意思,却也是个好心的,无非就是,今天这里来的人,他们的药费都算在云漫这,不需要徐慕安这里出了。 徐慕安不可避免的有些不理解,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云漫自己其实也没有搞懂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云漫一直以为自己那一眼看楞是因为徐慕安好看的原因,可这时候离得远了,云漫却又咋摸出一点其他的滋味,就好像有一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分明没有见过这个人,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可是她却莫名的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生出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曾经认识一样。 办完了主家交代的事,沈伯回了车上,见云漫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去问云漫:“大小姐认识徐大夫?” 云漫这个孩子,沈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又十分的傲气要脸,打小就会做人,无论家里来的是什么亲朋好友,她当时小小年纪陪着大人聊天,都能给哄的高高兴兴,可若是离了人的背后,她便是个沉默寡言的样子,仿佛和之前那个笑的开心的娃娃不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云漫虽然对人都不错,也有本事叫人都喜欢自己,可若是遇见了那种对她不亲近的,她也不会上赶着往上凑。 这次,当真是个例外,由不得沈伯不多想,莫非,大小姐是看上了这位大夫? 沈伯问的小心,云漫却回答的大大咧咧,浑不在意:“我才刚回来,哪里会认识他。” 这样一来沈伯就更加奇怪了:“那……” 云漫也猜得到沈伯要问什么,所以笑着道:“我只是……”对他一见如故。 话说到一半,云漫就顿住了,抿了一下唇将这话咽下,抬眼只是笑意:“我只是想试一试这个人是真的好心,还是只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这话说出口,沈伯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显然是信了。 云漫到家已经是晌午了,按理说这个点他爹应该出门去查看铺子,母亲该午歇了,可是这会儿却全都等在客厅里。 云母本名冯怜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思想十分的古老,一辈子最看重的两件事,就是丈夫和孩子了,丈夫在身边的时候,吃饭穿衣都是她照料着,可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叫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好容易现在回来了,她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云漫才刚刚踏进客厅的门口,冯怜萍就已经惊喜的站了起来,叫道:“漫儿回来了啊。” 还好现在云漫手里的东西都教给沈伯了,这会儿赶忙上来扶着冯怜萍,又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云正信,十分恭谨的叫道:“爹!娘!” 不过云漫的正经也就维持了这么大一会儿,一转眼,她方才那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就没了,撅着嘴巴看起来是个委屈极了的小姑娘:“你们可想死我啦,四年不见,你们也不说去看看我啊?” 云正信也是十分激动,不过一家之主的架子到底是压着他没有动,只是笑着抬手虚虚的点了一下云漫,对着冯怜萍抱怨道:“瞧瞧,这小丫头四年里嘴倒是厉害了不少,刚见面就报起屈来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立下豪言壮志,说自己要出去创一番天地间的,这会儿倒是怪起我来了?” 云漫自然是知道云正信没生气的,云正信是个商人,庆城的产业几乎有一半都有他的股份,或是他全做主,或是他是股东,总之他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角色,所以这才叫大家发现云漫性格的变化时,没有太惊讶,只是觉得实在是遗传的好,一并都说,这云漫日后一定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 云漫抱着冯怜萍的胳膊撒娇:“哎呀,娘,你看我爹,一见面就说大实话,这可太不会聊天了。” 冯怜萍也是一副好相貌,不然也生不出云漫这么好看的女儿来,再加上保养的也好,此刻笑起来实在是有几分叫人舒心的滋味:“你们两个人,真的是小孩子一样,见面就掐,漫儿这才刚回来,也不说叫人家歇歇。” 云漫这会儿嘚瑟的像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洋洋得意的附和:“就是。” 云正信本也不是跟她真闹,这会儿见自家夫人发话了,便摆一摆手作罢了。 冯怜萍见状,便吩咐了丫鬟将备好的饭菜下锅了:“你在外这些年,也不知道外面的东西合不合你的胃口,你看看,都瘦了这么许多,娘叫厨房准备了饺子,快来吃一些。” 古语有云是进门饺子出门面,冯怜萍倒是一只很遵守的,若是平时云漫也就听话了,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道:“再叫厨房里加做碗山药汤吧,我胃里有点不舒服,想先暖一暖。” 吃饭的事儿咱先暂且不提,光是回国能够享受一下这成日的阳光,不必出门就聊天气这件事,就足够叫云漫高兴了。 奔波的劳累叫云漫即便是身体不错,这会儿也是有些吃不消了,一连睡了好几天,这才缓过一点劲儿来。 云漫醒来的时候又是个晌午,云正信出门了,冯怜萍也睡下了,云漫刚回来闲不住,在云宅里溜了几圈后,就觉得没意思了。 也正是无聊至极了的这个时候,云漫忽然想起了自己初入城那天见到的那个人。 打院子里回屋,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字条,云漫也不叫别人带路,自己个便摸着路过去了。 不过还好这路倒不算是难找,虽然不算是什么十分光鲜的铺头,可是因着这药铺的名声大,几乎一说徐慕安的名字,便有那穿着普通的人对着徐慕安赞不绝口,积极带路了。 等到云漫走到那个门口悬着一包药的铺子门口的时候,自己竟是已经被那些人的热情,激出了满身的汗。 云漫是不乐意狼狈着去见人的,便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自身整理了一下,这才迈步进了那个根本没有悬挂牌匾的药堂:“劳驾,请问这里是慕安药堂吗?” 第四章 吃霸王药? 店外没挂牌子,似乎是有点不正规的样子,可是店里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又含了淡淡的中药香,不知怎么的,竟是比外面的温度要低了一些,叫人一进来,便觉得松了一口气。 听着云漫的声音,便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迎上来问道:“是的,您是来找人的吗?” 来药堂最多的事情,便是看病吃药,但是人心里都明白,问的时候却不能这样问,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开口就问,“您过来是看病开始吃药啊?”这有的人听了没什么,可若是那心情不好的听了,难免是要说上几句你咒我云云的话,遇上再霸道些的,说不定还要吃上一通老拳。 只不过这小伙计是因为客气这么问的,却是正中了云漫的下怀,点了点头道:“是的,徐慕安大夫是在这里吗?” 少年倒是伶俐的,听见不是生意,脸上的笑意也丝毫不改,只是道:“您找我们老板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一说,这徐慕安大多就是不在的了,云漫暗道自己的运气不好,便从口袋里把徐慕安写的纸条拿了出来:“是这样的,前几日徐大夫帮我开了药,叫我这几日过来拿,所以……” 少年接过了字条仔细辨认过一次,徐慕安的字十分的有辨别度,不似是伪装的,就点了头确认,可随即脸上就带了些歉意:“真不巧,我们老板这几日没有过来这边,要不然您……”改日再来? 好巧不巧,正当云漫露出了一点失望正打算下次再来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带了一点疑惑的口气:“云漫姑娘?” 这声音听着熟悉,云漫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正是徐慕安,当即便笑了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徐慕安看起来精神似乎是不大好的样子,与那日初见有些分别,打发走了小伙计才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那日之后有点事情在忙,一时间忘记交代伙计了。” 云漫的性子在外一向表现的活跃,和谁都能聊得起来,很擅长开玩笑,若是平时云漫说不定要打趣一下徐慕安,哈哈之间,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可是瞧着徐慕安现在有些疲倦的样子,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软声道:“没事,我也是才来。” 这话说完,云漫竟是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多嘴问了一句:“徐大夫看着精神有点不大好?” 话才一出口,云漫就觉得作为才见过两次面的人,自己这句话有些过分的关心了,正是后悔呢,却见徐慕安弯眸对着她笑了笑:“有些没睡好,不碍事的。” 徐慕安倒是似乎完全没有想太多的样子,云漫便也放了心,眉宇间多了两分放松:“既然如此,徐大夫怎么不说给自己开两剂安神的药吃一吃?” 徐慕安认认真真的点了头,仿佛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大夫一样,坦诚的说道:“一时没想到,多想云漫姑娘提醒了。” 这话云漫倒是没法子接了,只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老实的可以,自己若是再说什么反而有点像是欺负他了,便转而问:“我这几日照着徐大夫说的吃了东西,徐大夫帮我看看?” 都说术业有专攻,一说起了徐慕安的本行,他便立即显得精神多了,引着云漫在桌子前坐下,依旧是先看过了脉象,又看过了舌苔与眼白,颇有些欣慰的道:“云漫姑娘年轻,这几日的调理下来,倒是不错的。”徐慕安的心情似乎不错,甚至开起了玩笑:“云漫姑娘的自制力,是真不错的。” 云漫将手臂一收,听得夸奖是丝毫不带脸红的:“那可不,生而为人,我最骄傲的,可就是这自制力了,若是没了这个,可不就与畜生蝼蚁无异了。” 徐慕安的眼中笑意随着云漫这句话有短暂的减退,随即便被他垂眸掩去,徐慕安也不知是怎么生的,眼睫毛竟是比许多女儿家还要长上几分,此时一垂眼,倒是叫人无法窥探他的情绪,再抬头的时候,仍是那副软和好欺的模样:“辣椒也少食些。” 云漫起先还乐呵着的,一听这话便不干了:“不可能的,辣椒是我性命。” 徐慕安状似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云漫姑娘不是方才才说……” 云漫一哽,心道这徐慕安看着是个纯良的样子,怎么说话也不饶人,这话看起来是个问句,可若是结合云漫之前的话,就很有点打脸的嫌疑了,所幸云漫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当即就改了口,说的大义凛然:“情之所至,蝼蚁又何妨。” 徐慕安倒也不是个非要说出个什么样的人来,此刻便只笑了一下,转而放纵道:“吃过辣前,多少饮下一杯牛奶,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 这一次云漫倒是应得爽快:“这个没问题。”似乎是只要还能吃辣,其他的都是可以妥协的,长舒了一口的样子,让人还觉得有些可爱。 徐慕安显然是对云漫这样有点无奈,可碍于身份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将袖子里的一个本子拿了出来递给云漫:“对了,这个是我最近抄下来的食谱,云漫姑娘可以另外寻人去看一看,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经常吃着了。” 徐慕安这话说的规矩,却又过于谨慎了,中药药效缓慢,却根深蒂固,自古以来,深宅大院里,利用药膳害人的事情不是没有,所以但凡是家里有些底子的人,纵然是要吃药膳这种东西,也是找那种自己信任,最好和家里有一点利害关系的大夫,徐慕安与云漫相识正经说起来,虽然是见了两次,可统共加起来,却是连半个时辰也是不曾有的,所以哪怕是云漫敢信徐慕安,徐慕安也得把这句话说出去,以示自己的坦坦荡荡。 云漫自幼跟着父亲,对于这些人情往来是十分知道的,这时候却连药看也不看就递给了徐慕安:“不用看了,我信徐大夫。” 这话说着,云漫脸上也笑出了个全然信赖的样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现在云漫刚刚回来,即便是有人想要害她,也不知道现在就动手,倒是不如先跟徐慕安卖个好,所以也不等徐慕安说什么,就道:“图个方便,这里的药材,都请徐大夫帮我抓一些吧。” 抓药救人本就是徐慕安的本分,所以他此时也不推辞,按照习惯将那本子拿了过来,递给那个小伙计细细吩咐:“长卿,按照我这个单子,去抓些药来,用小包分仔细了,省的每次吃之前还要自己来称。” 只不过这话才说到一半,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改了口道:“算了,你去忙别的,我来弄这个吧。” 小伙计殷殷切切的才跑过来,又被徐慕安给挥挥手赶了去,满眼的迷茫,却也没问什么。 云漫被小伙计的这个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到底是忍住了,等着小伙计走了,才含笑去问徐慕安:“他叫长卿?”这是个很文雅的名字,出现在一个药堂小伙计的身上,便叫人忍不住的多注意一些了。 徐慕安此时已经起身往药柜那边走去了,说话的时候很有点不疾不徐的样子:“对,他是我捡来的孩子,无父无母的,索性叫他跟了我姓,中药里有一味药材叫徐长卿,是个韧性的草,南方北方,只要能扎下根就能活,我我索性捡了个方便,就叫他叫了这个名字。” 云漫坐在椅子上,手边是徐长卿泡的一杯茶,她手捧了细细的品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随即又笑开了:“徐大夫真是个好人呐。” 对于云漫这话,徐慕安却不做什么反应,只是手下动作加快了几分。 这本书上所需的药不少,徐慕安又弄得细致,直到云漫手里这茶凉了又换过两次后,徐慕安才将药包好放在了药柜上:“药称好了。”顿一顿又道:“有劳云漫姑娘久等了。” 其实若说实话,云漫现在也是大闲人一个,倒是不介意等的这些时间,所以此时一边走,便一边往自己的钱袋摸去了。 钱袋沉甸甸的坠着,倒是十分好找,可云漫却在徐慕安的注视下,假模假样的一摊手:“呀,我忘记带钱了。” 徐慕安劳动半个下午得着这么一句话,却一点情绪都不带改的,虎口处因为按药铡有些磨得泛红,却依然和和善善的:“无妨,上次云漫姑娘给的钱还有剩余,这次就全记在那上面好了。” 云漫找是有意的逗了一下徐慕安,却见他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很是无聊,只是自己才说了没带钱,总不好自己打脸,便道:“一码归一码,这次是多少钱,你且记在我账上,等我过几日拿了钱就来还你。” 徐慕安本还要推辞,可云漫却非逼得徐慕安亲手在账本上给她的名字记了下来,这才肯离去。 云漫是出来找事玩的,这会儿在慕安药堂消磨了半个下午,出门看的时候,天还亮着,想一想,又转身往城中逛去。 却说城中警察局的局长正闲来无事的在沙发前读着报纸,却有个名叫楚小河的小警长来报:“局长,有人找。” 那局长名叫云正荣,如今四十来岁,正是个壮年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不苟言笑的威严,此时被人打搅也不觉恼火,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过去:“谁,有预约吗?” 楚小河摇了摇头:“没有预约,不过那位姑娘说您一定会见她的。” 第五章 有案子了 庆城很大,随之而来的,便是云正荣这个人的权利也不少,所以现在说不过是个警察局局长,可每日里想巴结他的人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呢,各种各样理由的人,也十分之多,此时便略一皱眉,道:“开什么玩笑,轰走。” 楚小河也是看那女孩子说的笃定才进来试一试的,此时得了受益,自然也不在云正荣这里惹嫌,应了个“是。”便要退去。 云正荣将人打发了正打算据需看报纸,却又犹疑了一下,叫住了楚小河:“那个人有没有说她叫什么?” “没有,她只说,叫您推开窗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推开窗子就能看到的是什么?自然是天上的云了。 城里姓云的就两家,一家是云正信,一家是云正荣,所以这外面的来人,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这小丫头片子还是这个性子。 云正荣为人爽快利落,原本是最烦着不清不楚的话了,楚小河本来担心云正荣生气,却看板着脸的云正荣笑了起来,轻声骂了句:“臭丫头。”脸上丝毫不见恼怒之色,反而都是宠溺,又对楚小河开了口:“叫她进来。” 云漫在外面等的许久才得进来,一进来便得了云正荣带了笑意的一句埋怨:“混蛋丫头,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云漫听得出好坏,此时也不怕,凑到了云正荣的身边坐下,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哪里的话啊,大伯您都不说心疼我这个侄女,你看看我这小身板儿,坐船又坐车的,都颠嗒瘦了,这不是才一歇过来,就来看您了吗?”说着,还将手里的药举起来给云正荣晃了晃道:“您看,我这手上还拿着药呢。” 云正荣与云正信是兄弟,两个人当年一个从官,一个从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互有帮助,感情倒是十分好的,加上云正荣的妻子身上有些不好,这么多年没要孩子,这两家并起来也就云漫这么一个独苗苗,所以云正荣也是将自己弟弟家的这个小丫头当自己的来养,此时看着眼前的药,顿时皱了眉:“你真病了?” 云漫就是撒个娇,哪能叫自己大伯真担心,忙道:“哪能啊,我就是刚回来有点水土不服,喝点药调理一下。” 云正荣明显是松了口气的,嘴上却不饶人:“我就知道你这个臭丫头没那么容易病。” 心中松快了,云正荣也就故意抬了几分架子起来,把报纸拿起了晃得哗啦啦的响,做出一副我很忙的样子:“说吧,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云漫这次的确是有事前来,这个时候却不说,只是嘴甜道:“我这不看您辛苦,过来想给您帮个忙吗,要不然也实在是云费了我当年特意选修的案件心理学了。” 说着是帮个忙,嘴上却又强调了自己选修案件心理学的这件事,云漫现在的目地可以说十分的明显的。 云正荣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女和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哪里知道这么大胆,实在有些无奈的拿手一点她脑门:“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要是想从我这里找点事情做不难,但你还得你父母同意才行。” 云漫当即哀叹一声跟云正荣卖可怜:“大伯,您不知,我爹当初是指定我去学经济学的,我这个心理学都是自个偷摸考的,您这要是叫我去找他们的允许,他们肯定能给锁屋里。” 云正荣不说话,晃荡着报纸转了个身,云漫又殷殷切切的跟了过去:“大伯,您看这庆城在您手底下这么多年,哪里出过什么事了。您就叫我去吧。” 云正荣心道有道理,却仍不肯松口,只拧了个劲儿的再换个方向。 要不然说是有志者事竟成呢,云漫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反正云正荣这会儿虽然是反对的厉害,可是第二天的时候,云漫却还是做通了两家长辈的工作,十分威风的别了个章,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犯罪心理顾问。 只不过啊,这庆城里也实在是被云正荣管的太好了,云漫怀着雄心壮志在警察局坐了一个月的办公室,却是啥案子也没看着。 了不起就是些小偷小摸的,云漫眼巴巴的等着,可是云正荣当初怕云漫被欺负,给了个虚高的官职,这样就导致了这些小事还没等道云漫跟前呢,就被底下活跃的小同志们给处理的干干净净,最后递给云漫的,就只有一纸漂亮整洁的报告了。 云漫当年之所以学犯罪心理学,就是希望能跟历史上那些狄仁杰啊包拯啊这样的清官一样,为民做主,可现在却落的连个案子也见不到,着实是有些无聊的紧了。 又是一天的时间在办公室里磨了过去,云漫瞅着时间正要落在那个六字上,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可才站起身来,便看见了云正荣神情严肃神色匆忙的往门外去,不知道怎么的,云正荣顿了顿后开口叫她:“云漫,跟我来。” 云正荣是很少叫云漫大名的,这样一句话说出来,云漫便自觉的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什么也没有问,直接起身跟着云正荣身后走了。 一行人来到的是个商户的家里,那家里已经挂起了孝,床上有个消瘦的中年人躺着,屋子里的女人孩子们哭做了一团。 只是一眼扫过去,云漫就能知道这估计是自然死亡,这也不难看出来,因为那女人孩子的脸上都只是悲伤,却没有仇恨或是其他,若是这人是被人杀害或是其他,早就是在看到警察过来的时候,就用一种迫不及待的样子冲过来祈求一个真相了,现在只是礼貌的迎接,甚至有些无视,可见那中年人的死还算是平静。 这一切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云漫倒是也不想这么冷漠,奈何大脑快过动作,她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既然这件事能够劳动云正荣亲自来看,想必也绝不会是什么平凡的事情。 看着云正荣走上前慰问,云漫拿胳膊戳了戳身边的人,低声问他:“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落在云漫身边的人,正是那天给她通传的小警长,叫楚小河,这会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这是咱们庆城死的第三个商人了。” 连环杀人案?这是云漫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印象,她略微的皱了一下眉:“第三个,那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楚小河还是一副清清白白的少年面孔,此刻却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是常事,而且前两个人都是病死的,所以大家也就都没注意。” 楚小河的声音压低,在这充满哭声与抽泣的地方,很是渗人:“可是谁知道这才两个月,这已经是死的第三个人了。” 因为不敢大声说话,楚小河现在的声音细弱的像是丝线,虚虚的钻入耳朵里,听得云漫几乎觉得身上一冷:“也是病死的?” 楚小河点了头,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邪门,低声的回应着:“对,听说死状和之前那两个人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云漫现在算是明明云正荣为何过来了,忍不住低声道:“事有反常必为妖。” 楚小河听了这话,却有点没反应过来似得,略显迷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果不其然,云正荣在和那家里的人寒暄过后,便叫了人去查验那人的尸体,云漫想要跟过去,却被拦在了门外,只能听那医生的叙述。 之前的既然能够被定义为病死,这个人身上自然也查不出什么端倪,全身上下也没什么伤痕,中毒的迹象也没用,如果非要说的话,只能说那中年人的内脏衰竭的有些过分了,只不过这在他长期病重下,倒是也显得十分正常。 医生洗干净了手从那室内出来,对着云正荣摇了摇头,似乎是个没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样子。 云正荣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皱,却又很快的舒展了,再去看那家人的时候,依旧是一副进退有度的模样。 这是云正荣多年磨练出来的本事,云漫是有些做不到的,此时虽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走了,可是视线却还是忍不住在屋子里四处瞄着。 这件事实在是有一些奇怪,由不得云漫不多想。 云正荣之前也跟着医生去看了看,这会儿擦净了手出来,正看到云漫在四处观察的样子。竟是有一瞬的恍惚,总觉得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这是云漫第一次出外勤,能够保护没有晕倒,不见到尸体他还什么都没说,云漫便已经觉得了不对劲,这份胆量与敏锐,都是警察所需要的,只可惜了云漫是个女孩子,若不然,他把云漫带在身旁培养几年,等他老了退下来,云漫一定是个可以承担大任的人。 云正荣心中想着,不由的就叹了口气,走到云漫身边的时候,语气也软了几分,组织了云漫跟大家一起回警察厅的想法,而是道:“漫儿,你也回家去吧,若是今日觉得不舒服,那么我以后便再帮你找个轻松些的工作。” 云漫知道云正荣这是关心的意思,也就没有反复,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 其实回去也没什么用,不过是记录一下今天的事情,存个档罢了,云漫也懒得去浪费那个时间,所以将自己的事情交接后,便直接走了。 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回家,可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出现场的缘故,云漫在现场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走在街上,却是莫名的浑身不适应,仿佛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第六章 救命稻草 云漫第一反应就是别是真的是有什么病吧?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是心理作用。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事还是图个心安的好,所以脚下一转,便奔着药堂去了。 云漫本来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买点消毒的药粉就算了,可是没想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竟是已经到了慕安药堂的门口。 云漫之前逗人是纯属好玩,这一个多月没过来,她都快把人忘记了,正站着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呢,却刚好碰见了正要出门来的徐慕安。 徐慕安看起来似乎有些出神,也没发现是她,只是习惯性的点了个头就要走,却不由的“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看着徐慕安的神情有些奇怪,云漫也顾不得之前的想法,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徐慕安这时候的神情已经调整过来了,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许久未见云漫姑娘,略有一点惊讶。” 这句话一出口,云漫顿时便觉得有点尴尬,似乎是暗示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样,面上笑道:“徐大夫的那药单子是真的好,照着吃了一个月,我现在身体倍棒,胃是一点都不疼了。” 徐慕安被云漫逗的面色又柔和了两分,他的声线落在云漫耳朵里却是含了软和的笑意,叫人听着,就忍不住感叹一下有美如斯:“哪里有那么神奇,不过是能起一些温补的功效罢了。” 在外站着也是实在引人注目,云漫干脆的自己迈进药堂,驾轻就熟的找了地方坐下,徐慕安紧随其后:“云漫姑娘这次来是?”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云漫之前身上一直有一点粘稠的湿冷感,虽然身上是感觉的,却是总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会儿进了药堂就觉得好多了,不由的松了口气,略带了几分抱怨开口:“刚刚去了个现场,回来总有点不舒服,想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熏香啊,药粉啊什么的?我在屋子里点一下,去去身上的晦气。” 徐慕安是个文雅的人,一直都是十分守礼的样子,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目光却始终是在云漫的身后有些飘忽,就连云漫与他说话,他也是一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漫疑心他之前出去是不是有急事被自己打断了,这会儿也不好不高兴,只是将话再问了一遍,这才看着徐慕安回过神来。 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徐慕安起身在自己专属的那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香递给云漫,细细解释道:“这是个艾草香,云漫姑娘可以拿它熏一熏衣物,屋子里也可以点一些,是防虫的。” 那香装在个木头的小盒里,看起来很有一点气派,徐慕安没说钱的事,云漫却不好意思白拿,将钱袋整个解下来递给了徐慕安:“有劳了,这是上次差你的钱。” 云漫之前过来的时候都是有些故意逗他的意思,现在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倒是比之前显得有些冷淡了。 徐慕安有些不习惯了,却是抿了一下唇,什么也没想的将那钱袋接了过来:“云漫姑娘客气了。” 云漫今个儿是真没什么心思与人逗趣,拿了香就想走,却被徐慕安拍了一下肩头叫住了。 带了点疑惑,云漫转头去看徐慕安,对于这个不动如山的徐大夫叫住自己显然是有点没想到的。 不会是钱不够吧?云漫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原本这整个钱袋送出去是有点耍帅的意思,这要是钱不够,可就有点丑了,想一下那个装香的盒子,看起来就不咋便宜的样子,云漫有点苦了脸。 徐慕安倒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能叫云漫脑补这么许多,微笑着开口:“云漫姑娘这个钱袋的绣样很好,适合做个香囊,我这些日子正打算做一些香粉包,可以驱虫香体,云漫姑娘若是不在意的话,有时间可以过来取一个。” 十分没出息的松了口气,云漫点一点头谢过了徐慕安,便转身出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在屋子里坐了这一会儿,又得了徐慕安的一杯热茶的缘故,云漫这一出门,竟是觉得身上好过了许多,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不爽利。 而在云漫走后,原本笑着的徐慕安面色也骤然的冷淡了下来,他在拍了云漫的肩后,就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里,提着一团雾蒙蒙的黑气,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此时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竟是惊声尖叫了起来,黑气涨涨息息,仿佛是在挣扎着想要逃离的样子。 然而在面对云漫时那个温和而害羞的徐大夫,现在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面对手中的挣扎全然不在意,目光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只是简单的将手一握,那团黑气便瞬间湮灭在了徐慕安的掌心。 “什么人都敢动,真是找死。”他这句话说的声音不高,却很有些睥睨蔑视的意思。 徐慕安掏出了手帕将掌心擦拭了几次,这才将云漫的钱袋拿在了手里,那钱袋上也被纠缠了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徐慕安一把便拔除了,这才神色柔和的去轻抚了钱袋上的花纹。 他是何等的自私才会出现在这里,在云漫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又是何等的欢喜雀跃,他将这个人视若珍宝,能得一眼,能得几句闲聊,便觉得了心中安慰,他恨不得要将她捧在掌心上,可是这群肮脏的东西,竟是如此不知好歹的,将这些恶心的气息沾染在了她的身上,他又怎么能忍呢? 徐慕安的眼睛黑亮,认认真真去瞧人的时候,总能让人觉得这个人的真诚与无辜,可现在,他的眼睛里却是压抑着的危险与克制,浓厚的仿佛随时能够将人溺毙其中。 却说云漫这边回了家后,将那香连着点了几天,竟还真的十分有用,蚊虫不咬,还睡的无比香甜,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心理作用有几分,但这的确是叫云漫对于徐慕安那天说的香包,更加感兴趣了。 连着死人那事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仿佛是个被猫抓乱的毛线团,一面感觉着疑点重重,一面却又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切入的点,可以叫人展开调查。 而就在云漫等人以为这会不会真的就只是一个,万里无一那样巧合的意外的时候,第四个生了和之前三个人一样病症的商人却又出现了,而且巧之又巧的啊,这次的这个人,正是云漫的父亲,云正荣的弟弟,云正信。 但是与前三个人有些不同的是,云正信虽然是和那三个人得了一样的病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病看起来却是要缓慢的许多,虽然也是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可至少却给云家留下了挣扎救命的机会。 云家花重金请神医为云正信治病的告示贴满了全城,城里但凡是有些名气有些把握的人都来看过了一圈,可是还没有等见到病人呢,但是一说是和之前死的三个人是一样的病,那些人就连诊金也不愿拿的跑掉了。 冯怜萍哭的红了双眼,底下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悄悄的准备起了丧葬需要用的东西,这还是忠心的,又不忠心的,已经怀疑这是传染病的那些个,都已经收拾着想跑路了。 云漫这些天已经没有去警察局了,她甚至有些怀疑,父亲的病,是否是来源于那个不知名的凶手的示威与警告。 他在用云正信的性命警告云正荣和云漫,不要去给他捣乱,不要试图与他博弈。 云正信的衰弱就像是一个鼓点,慌慌张张的敲着,把云漫逼得透不过来气,她有时候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和哭的双目红肿的母亲,竟是会恍惚觉得自己是回到了自己出现场的那一天,自己看到的是别人的故事。 福灵心至一般,云漫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天浑身的不爽利,却在徐慕安哪里喝了一杯茶后消解。 而到现在,来的大夫不少,却不包括徐慕安。 徐慕安还没有来过云宅。 这句话仿佛是火苗一样叫云漫的心中亮堂了起来。 说不定,说不定,他的药,他的茶可以救父亲呢? 云漫甚至不敢去想那杯茶的功效是真是假,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快要疯了,她必须要找一根稻草来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父亲,哪怕只是一分一毫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意放弃。 云漫如今的形象的确是不佳的,她守在云正信的床前伺候几天了,她的头发没了平时的精心打理,只是粗鲁的扎了起来,眼睛里也满布了因为熬夜而起的红丝,她就是这么冲到了慕安药堂,将徐慕安拉进了云宅。 敏锐的人并不是只有云漫一个,城里的许多人也开始对这个连着死人的案子起了怀疑,这些天小道消息传播的很快,传染病,瘟疫一说遍布了全城,有不少的人已经将云宅视作了洪水猛兽,半步也不肯靠近,云漫本以为这次去找徐慕安也会有些不容易,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徐慕安见到她,一句话没有说,便拎着药箱跟她走了。 他分明也一定知道这件事,也听过那些传闻,可是他一点怀疑也不曾有,他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问。 然而事实证明云漫这次做的是对的,徐慕安过来仅仅只是开了一副药,就叫这些天疼的夜不能寐的云正信,安心的睡了下去。 云漫松了一口气,徐慕安的神情却算不上轻松,他先是跟着云漫一起,将这些天也没能够安眠的冯怜萍劝睡了,这才与云漫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第七章 你从不知长进 徐慕安的眉头略有些微蹙,显出了一点担忧的神情来,他的声音放的很低,似乎是怕被人听到:“云漫姑娘,我知道这话可能有些奇怪,但是我认为令尊这次,可能并不是生病了。” 云漫此时依靠在走廊下的柱子上,她低着头,因为光影的问题,她有半边脸是隐藏在阴影里的,所以神色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我知道,我在你刚刚为他喂药的时候,看见了他眉心有一丝黑线闪过。” 徐慕安原本只是虚皱着的眉有了几分实意,她本不该看到这些的,普通的凡人,是与这些相隔在两个世间才对,除非……有人故意叫她看见。 云漫这几日精力消耗的厉害,这几年在国外都没有沾染过的烟,这几日却抽了几盒下去。 她疲劳的厉害,开始那会儿困的极了,拿手掐一掐,接着疼痛还能再清醒一会儿,后来却没有用了,掐的再狠,只能看着手上的印子,却怎么也觉不出疼来,只能勉强靠着着烟味提神。 云漫这会儿心里烦的厉害,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倒了一支在手心,这才想起徐慕安也在身边,纤细手指夹在指间对着徐慕安晃了一晃:“介意吗?” 徐慕安对着味道倒是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一说,只是觉得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却又自觉没什么资格阻止,便只摇了摇头。 云漫松了口气,又另外取了打火机出来将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雾从口腔到肺腑,辛辣刺激这叫人忍不住放松了些,这才徐徐的将烟雾吐出,而她的脸在那一点烟火的照应下,也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云漫是个处事爽利的人,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叫徐慕安觉得云漫的乐天与大方,这还是徐慕安第一次看到云漫的,这么脆弱疲劳的一面。 他甚至想伸手去将她那眉间的细皱抚平,可他到底是没有,修剪得当的指尖扣的掌心生疼,他的语气依然温和,清清淡淡的劝道:“这烟不大好,云漫姑娘不妨少吸一些。” 云漫没应他,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问他:“世间是真的有鬼吗?”她的眼神有点飘忽,语气又带着莫名的烦躁只是尽数被她压在了烟雾的后面。 这句话叫徐慕安的眼中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云漫的话,而是反问她:“你相信这世间有神佛吗?” 云漫顿了一下,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无神论,但是自幼生长起来,有些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也见了不少,此时便略皱了眉:“我不知道。” 徐慕安垂眸笑了笑,淡声道:“所谓鬼,其实也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我不过是个学医卖药的,不懂这些,我能够知道的,也只是云先生现在是阴冷气息太重,压制了体内的生机,而我开的药,是运用了至阳大补的药去与之相冲,起到一个阴阳调和,勉强可以抑制云先生如今体内衰竭的作用。” 这话若是说封建迷信倒是不算,若说是科学吧,又叫人生疑,云漫拧了一双漂亮的眉道:“你的意思是,我父亲的病只能够通过服药来进行克制,却不可能完全恢复,是吗?” 徐慕安似乎是有几分惭愧的微微欠了一下身:“抱歉,我的能力有限,而且我怕的是用药的时间长了,那些东西有了耐药性,这些药就克制不住他们了。” 这话说起来,其中意思十分明显,几乎是瞬时让云漫从之前看着云正信好转的大喜转到了大悲。 喉头涌上了一点铁锈味,分明是内心早有预料,可是这话从徐慕安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仍是有些不免的动了情绪。 原本站立还算稳当,此时似是心中支柱被抽去一截,不由的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 徐慕安远没有想到这话说出来会引得云漫如此,一时间也失了分寸,上前一步将她接在怀里,单膝跪地叫云漫坐在地上,手掌细细抚慰人背,有丝丝缕缕银色气息顺他指尖落进云漫体内,云漫自己不觉,她的脸色却的确是因此而好了许多。 徐慕安难得如此失态,轻声去呼唤了她:“云漫!云漫?” 云漫此时已好了许多,情绪还在,却不如方才直接一记重拳砸在面上那般的叫人难捱,勉强点了点头道:“我没事,谢谢你。” 徐慕安的面色不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隐隐有些冷意,只是语气还维持的很好,带了安慰人心的暖:“你再等等,我想想其他的办法。” 云漫苦笑了一声,却不想博人好意,便认真点了头道:“多谢你了。” 徐慕安治病救人这许多年,早已经听惯了人的道谢,只是面对云漫的道谢,他总是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意思,张口几次,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静静的陪着云漫在地上坐一会儿。 云漫约摸着是过了盏茶的功夫才彻底的缓了过来,现在的天气虽不冷,可一早一晚的总是凉的很,徐慕安跪了这许久这怕也不好受,云漫心里想着,便忙撑身自人怀里脱离出来,略带歉意与人道了谢。 徐慕安腿已经发麻,却不愿云漫见了多想,勉力站了起来,难耐麻痒皆被舌尖一点血腥味压了下去,眉眼间都是关心贴切,温声出言:“云先生这里有我守着,你也休息一会去吧。” 若是云正信当真是可以治得好,那么云漫此时休息便是休息了,可云漫刚刚从徐慕安口中得知了那个消息,一时间心绪难平,自然是半步也不愿离,只道:“让我多陪他一会儿。” 云漫这话说出来,徐慕安也不好再劝,只好与云漫一并进了房间守着。 云漫之前手里的烟被徐慕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过去扔掉了,又在外面吹了这许久,身上倒是清清淡淡的没什么烟味,不怕熏着那昏睡的人,只不过这云漫没了这烟草的提神,便有些打起哈欠来了。 不过她倒是也有办法折腾自己,故意选了个四面无靠的凳子,每次一睡着,一载就醒了。 徐慕安是眼睁睁的看着云漫将这样弄醒了几回,总觉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齿尖研磨着细软唇肉,几乎咬出一点血腥味的。 他是心疼云漫的,又有几分细小的不甘,云漫是什么样的人,如此的悉心在乎,竟是被一个普通的凡人拿去了,这叫他怎么能够甘心呢? 他花了这成百上千年的事情,才将自己压成了这副叫人喜欢的好模样,可是现在看着云漫如此自苦,竟是忍不住的在想,若是那云正信直接死了,云漫也就轻松了。 一点银光在指尖转来转去,似乎随时要奔着云正信奔过去了,可最终还是只化作了一点星尘消散在空气中。 徐慕安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提了个凳子坐去了云漫的身边,在她再度靠下来的时候,用自己的肩接住了她。 徐慕安常年待在药铺里,煎药抓药,身上便染上了一点淡淡的药香,云漫却是在这味道里,莫名的寻见了一点心安,竟是没醒,而是继续睡了下去。 眼见着云漫的呼吸逐渐绵长,徐慕安的心头实在是软了又软,竟是生出了一些,若是时间就此延长,将这一刻化作千秋万世,该有多好的念头来。 可想的到底是想的,徐慕安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便抓紧了时间拿眼睛一寸寸描摹过云漫的面貌,那目光克制却又贪婪,几乎是要将云漫这一整个人都拓印下来,装进他的双眸里。 徐慕安这眼神太过热烈,几乎是睡梦中的云漫,也生出了一点不安来,被修的弯弯的眉毛微微的皱着,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因着话语里带了些软绵的倦音,所言听不大清,徐慕安便不得不凑近了两分,几乎可以感受到云漫那带了淡淡烟味的气息落在他面上。 “爹爹……” 两个字弄皱了徐慕安的眉,他望着云漫,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明,几番转变后,最终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徐慕安带了一点亲昵的责怪轻声斥责:“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永远会被感情束缚。” 云漫睡着,云正信也昏着,徐慕安这话,也只是说给自己听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漫才从梦中醒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靠到徐慕安的肩上去的了,只觉得有点尴尬,忙起身:“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就……” 云漫这时候睡的有些面上发红,多少显出了几分健康,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下次推开我就好了。” 肩上的温暖与重量的离开并不会让徐慕安觉得高兴,他甚至有点流连那份温度,所以他并不去接云漫的话,只是笑着道:“没事,你只靠了一会儿。” 徐慕安这样的态度,反而叫云漫不知说什么了。他这个人似乎是对谁都那么的好,好的心甘情愿,仿佛是亏欠了别人一样。 可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亏欠别人呢? 云漫忍不住仔细的去看了看徐慕安的神情,可徐慕安此时已经垂下了眼睛,抬手去揉自己的肩膀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云漫的视线似得。 云漫见徐慕安揉的正是自己方才靠着的那只肩膀,不由的多了几分紧张,近前一点去问:“怎么了,是不是被我压伤了?” 这句话问的徐慕安笑了起来,他的语气里面有一点不可察觉的温柔:“没事,有点麻。” 云漫心里有事,睡的也浅,所以自从云漫的头靠过来后,徐慕安就没敢动作,一个动作保持了几个时辰,不麻反倒是怪事了。 关心则乱这句话的意思云漫也算是体会到了,不由分说的伸手去捉了徐慕安的手腕道:“我给你揉一下。” 第八章 纸鹤邀约 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要自己善后的这个道理云漫是从小到大都知道的,所以这个按摩按的是十分的心甘情愿,无微不至,算是给自己这些年享受过的东西,融会贯通后,都用在了徐慕安的身上。 只不过她一边按一边就觉得,这个徐慕安的体温真的是低的可怕,简直像个得了体寒的女子,最初摸起来只觉得滑润却冰凉,揉的久了才决出了几分暖意,不由的有了几分好奇开口去问:“徐大夫可是贫血的厉害吗?” 一句话没得着回应,云漫有点好奇的抬头去看,只见那徐慕安的脸色不知几时竟是红了个彻底,素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带了血色,看起来健康之余,竟是让人不由得担心,这个人是不是身上所有的血液,此时都上涌到了脸上。 云漫一愣手上的动作就停了,没忍住伸手就想去摸:“徐大夫你的脸……?” 徐慕安近乎是有点狼狈的转了转头避开了云漫的手道:“有点热……” 云漫很是有一点狐疑的看了看那屋子里大开的窗子,云正信这病是受不得热的,否则容易是得褥子病的,所以屋子里一直都是十分凉爽,徐慕安这忙中寻来的借口,实在是可信度低的可怕,只不过云漫倒是也没在意,只当是徐慕安自幼受了私塾教育,不比自己西洋留学的开放,所以有些害羞罢了,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松了手。 徐慕安仿佛是被火烫过似得动作伶俐的给手缩了回来,隐在了袖子里,这番动作,倒是真的验证了云漫的想法,顿时有点好笑,莫名觉得自己成了什么强抢良家妇男的不良女似得。 外国呆的久了,连贴面礼都是常事,难得见了如此纯良的俊秀美男,云漫顿时明白了早些年那些花花公子喜欢调戏美人的恶趣味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也就得亏自己不是个男的,不然那些花花公子的名录里,还得加上云漫这个人。 咳嗽两声将笑意压了下去,云漫侧眼留意了一下床榻上的父亲,难得而起的一点轻松又尽数散去了,眼底的笑意霎时间便失了踪影,云漫的笑看起来多了几分的勉强:“徐大夫之前的那个方子能不能写给我,这副药既然是不能断,那么我就想多备两副在家里。” 徐慕安方才被笑都不觉得什么,此时却也跟着云漫一起失了笑意,之前活人似得那点害羞被掩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云漫最常见到他脸上的那份完美,他将袖中的东西递给了云漫,淡淡道:“我是医者,自然不会藏私,这药单我已写好,服用方法也一并在其中,云漫姑娘照着上面来的就是了。” 修长掌心里搁着的是一张叠了几折的信纸,还有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香包,看着花纹熟悉,倒似乎是根据上次云漫的那个钱袋改的。 云漫记性不算太差,倒是立时想起来徐慕安那天的话:“这是上次说的香包?” 徐慕安话不多,听了她的问话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恩,就是上次的香包,只不过我与药童都不善针线,所以是拿云漫姑娘的钱袋改的,我拿药水泡过,倒是没有银钱的味道了。” 云漫得了准信,便从徐慕安的手中将那信纸并着香包一并的拿了过来,那香包倒是不如同外面那些的香料填充,散发着一种与徐慕安身上那常年浸淫药铺中的药香一样的味道,闻着提神醒脑之余,也叫人十分舒心,只是云漫没想到的是,徐慕安长的斯斯文文,竟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便眼中软了点神色:“多谢徐大夫细心了。” 徐慕安自打云漫从自己手里接了香包过去,便显出了一点紧张,此时见云漫只是喜欢却没有其他的疑问,倒是也放心了许多,起身道:“我已好的多了,云漫姑娘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云漫将那香包往兜里一搁,追了一步道:“等等,这钱我还没给,徐大夫请开价吧。”徐慕安的药堂云漫去看过,虽然说收拾的齐整,可论规模算不得大,每个月盈余本就有限,还时不时要去城外,所以心里存了照顾之意,是想多给几分的。 徐慕安一被追了便停了步子,转身对着云漫笑了下:“不急,我这方子上有的药珍惜,旁的药铺怕是没有,我把这些先记着,等月底一起算也方便些,何况此刻病人身体为重,倒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这句话后,他便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只留了云漫在他背后,眼中不由得带了点思索的意味。 徐慕安在云宅耗费了太久的时间,当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街上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只有遥远的梆子声还时不时的响起,按理说即便是再大胆子的人,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时,总会有一点多多少少的惧怕,会稍微走快一点,可徐慕安却是无知无觉似得,夜色深沉,他却连盏灯都不带提的,只听风卷落叶,而他漫步其中,脚步落地,竟是静若无声。 药堂之中此时已经没了人,就连徐长卿也早已去睡了,徐慕安在房间静坐,指尖拈着的,正是云漫当初留下的那一把花花绿绿的钱中夹杂着的一枚硬币。 那硬币上弯弯曲曲的写了些英文字母,看起来长的和银元有些相似,握在手中这许久,早已经染上了些微薄的温度。 屋内无人,徐慕安的眼前只有这枚硬币,他的眼神落在硬币上,却又仿佛是透过这枚硬币,在看其他的什么,又带了些怀念爱怜的去抚摸那枚硬币,似乎是在追寻着那硬币上,前一位主人的温度。 许久,他才缓缓的开了口,不知道对谁喃喃了一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无依无靠,身旁空无一人。” 他这句话说的冷漠又冷静,却又似是一声叹息。 他多想,可是,他又是怎么舍得呢?她前世过的不是那么好,那么现在又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他又怎么能够不帮她补齐曾经的遗憾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徐慕安松了手,由着那枚硬币落在桌子上,而桌上早已经写好的信纸,此时也变作了一只纸鹤,灵巧的飞出了窗外,隐入了夜色之中。 夜色皎皎,借纸鹤为请,寻得故人,望君至。 一夜无梦,徐慕安甚至还不等觉得自己如何安眠,便被人叫醒,映入眼中的是个面目俊秀,身穿了紫蓝道袍的男子,他面上神情紧张,甚至还不等徐慕安彻底的清醒过来,就已经焦急的发问:“你真的找到了她?” 不必说,请的人已经到了。 徐慕安的眼睛在睁开的一瞬间又些许的变化,似乎是有冷厉的光闪过,可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淡淡的瞟了一眼眼前的人,面上也不如在外是的温和,出言毫不客气道:“否则你以为我会愿意见到你吗?” 若是说起徐慕安现在的样子,只怕庆城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不会相信徐慕安会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可那男子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徐慕安这样的态度,十分熟练的过滤掉了徐慕安语气里的不情愿,只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后,直接上手揪了徐慕安的衣领就往门外拖:“带我去见她!” 徐慕安看起来似乎是个瘦弱的模样,可是那男子这一拖之下,徐慕安竟是分毫不动,男子皱了一下眉,正打算蓄力,却被徐慕安轻轻的将手拨开:“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男子毫不犹豫的点了头道:“好!”语气里面全都是迫切还有欣喜,直到这时,徐慕安才慢条斯理的起身梳洗。 徐慕安是有意要晾着对方一会儿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对不对,只是他知道,自己不会为这而后悔,如果是她想要的,哪怕是自己的命,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交与的,可是这也并不妨碍徐慕安认认真真的享受一下,此刻将她视作秘密,藏在心里的感觉。 当太阳端端正正的升上天空的时候,徐慕安已经和云漫一同守在云正信的门外了,云漫透过门缝可以隐隐听得见里面有诵念咒语的声音,虽然听不大懂,却隐隐能够感觉的到似乎是十分高深莫测的感觉。 似乎是。 一切的事情只要沾了这三个字后,就总透着一点分外的不靠谱。 云漫皱着眉头显然是有些担心:“徐大夫,你带来的这位凌尘道长真的……”一句怀疑的话本要出口,可想了想这人毕竟是徐慕安带来的,云漫却又硬生生的把那句“靠谱吗”憋了回去,转而换了柔和些的口吻:“真的能治这样的病吗?他不会给我爹灌香灰吧?” 这话说的忧心忡忡,担心也是担心的真心实意,云漫受了这么多年开明的教育,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沦落到求神拜佛的一天,一时间心情十分的复杂。只不过因着这凌尘道长是徐慕安一大早带过来的,又生的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为了一点钱来唬人的江湖骗子,再加上之前有徐慕安的那副药,才多信了几分,跟着徐慕安退了出来,看着凌尘进去施法。 徐慕安被云漫的幻想逗的抿了一下唇,颇有点可惜往屋里看去,也不知道若是凌尘自己听到这话该是什么表情,他可真的是好奇的厉害。 徐慕安脸上那点淡薄的喜闻乐见一瞬即逝,转而去看云漫的时候,已经笑的温和,眼睛弯弯的,语气里面尽数都是安抚的意味:“云漫姑娘无需担心,凌尘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人,与那些江湖骗子是不同的,我虽年轻,行医却也有数年,其中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经过不少,有无法用医学解释的,可落在凌尘道长的手里,却没有办不妥当的,我也是正因此,才会请了凌尘道长过来。” 云漫听了这话,心中倒是安了几分,分明就是不正经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由徐慕安来说的话,就显得靠谱多了,就好像他的话里,天生就有一种叫人不自主信服的力量。 云漫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觉得有点不大对。 第九章 凌尘道长 自己是学过犯罪心理学的人,其中也涉猎了反催眠之类的东西,会让自己不是那么的容易会受到其他人语言的影响,应用在生活中最长久的,便是不容易被洗脑,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云漫一度因为自己的这个能力而十分自豪,可现在,这个能力竟然是在自己面对徐慕安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失效了。 若非是徐慕安特意在说话的时候使用了什么技巧的话,那么问题就是出在了云漫自己的身上,难道是云漫自己对徐慕安这个人生不起戒心? 说来也奇怪,云漫当初对徐慕安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后来便多了些接触,除了感觉徐慕安这个人叫人相处舒服,如沐春风之外,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太大感觉了,但现在,却叫云漫隐约的有了些警惕。 云漫有心要细想,却又耐不住不去关注里面法术的情况,一时间沉思一时间焦急,倒是显得表情分外精彩。 其实总共也没等多久,主要是云漫如今心急,才觉得时间过的慢,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凌尘便已从云正信的房间里出来了,一身紫蓝道袍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以前云漫见过的那些道士,又是撒香灰又是烧纸符的,弄的身上多少都有一点脏兮兮的。 徐慕安用眼神安抚了一下云漫,抢在她之前走近了凌尘问道:“怎么样?” 凌尘的神情很有一点倨傲,几乎是有一点目中无人的狂妄,却又仿佛是在忍耐着,忍不住透过徐慕安去看云漫一眼,只不过总被徐慕安挡着,最后也就只好彻底做个高冷的样子:“我出手,自然无事。” 于礼数而言,云漫是应该与凌尘寒暄感谢几句的,只不过云漫此时心焦,只好短暂的与凌尘道了个谢,便急匆匆的进屋里去看自己的父亲了。 门外留下了徐慕安与凌尘两人,这两人之前在云漫面前显得关系不错,这会儿眼中却丝毫容不下彼此,都只看了那急急的奔向屋里的云漫。 是徐慕安先开的口,他的唇角含了一丝笑,似乎是满足,又似乎是自得:“怎么样?” 凌尘点了头,仿佛是有些难耐的激动:“是她。” 徐慕安侧头睨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赞叹还是讥讽的来了一句:“还不错,没当场抱大腿。” 凌尘的面色微红,染上了几分恼羞成怒的颜色,却又不好在此时进行反驳,只磨了牙道:“到底有千年了,你还当我是未开化的东西吗?”说着,又带了一点笑意去戳徐慕安的伤疤:“你别以为你好多少,你现在只不过占了个先机罢了,若是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觉得她对你,还会是现在的态度吗?” 凌尘炸了毛,徐慕安却只是笑而不语,他眼里有一瞬的深沉,分明是被凌尘戳中了痛点的,却偏偏又强压了下去:“你那云正信治好了吗?” 话归正题,凌尘把声音放低了几分道:“没有。”似乎是怕让云漫和其他人听见一般,还有些小心虚的意味。 徐慕安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凌尘,凌尘却仿佛是被质疑一般,很有些不服气道:“区区小事,我自然手到擒来,只是我还想多与她见几面。” 这话倒是真实,徐慕安并不质疑,只是提醒了一声:“凡人命弱,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凌尘很有一点不屑:“有你的符镇着,怕什么?”说着,凌尘又起了一点抱怨的念头:“你倒是轻松了,我却还要扮什么道士,装的跟个神棍一样。” 徐慕安的目光落在了云漫的身上,眼神堪称温和柔软,几乎连语气都软了几分:“你的主人本就是修道之人,你走她的路,本也没什么不妥。”顿一顿,他又补充道:“何况云漫如今只是凡人,接受这些已是不易,你若是将太多超乎她知道的东西一股脑的展示给她看,只怕她不会太好受。” 凌尘不笨,天生的剔透,自然知道徐慕安这话的神实行,只是还是有点不甘心要听从徐慕安的话,便抿了唇道:“我是为她,才不是为你。” 徐慕安不在意这个,便只是点了头,便抬步进了屋子,继续去做他那个人畜无害的徐大夫去了。 凌尘本也想跟上去,可嘘寒问暖这件事情,到底是和自己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有损,便只好一脸不高兴的自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做出了一副,老子不问世事的高深模样。 因着凌尘刻意的控制,云正信的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好起来,整个人都面色红润,体魄康健起来,等到第七日的时候,云正信行走坐卧,便已经是一点事情都不带有的了。 云漫陪着云正信在院子里走过了几遭后,扶着他躺下休息,便去了大厅与凌尘与徐慕安同坐,云漫面上的喜色难以掩饰,才一坐下,便着急的开口:“我看父亲行走之间已如往日硬朗,所以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吗?” 徐慕安看了一眼正在斟酌着着怎么回答的凌尘,笑着道:“的确是没什么大事了,只需要再喝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云漫还记得上次徐慕安开的那个药方,便问:“那药还是上次徐大夫你开的那些吗?” 徐慕安摇了摇头,看着云漫有些紧张和焦急的情绪,心里不舍,仔细解释道:“对症下药,如今云老爷子的状况再服那些药就不合适了,不过我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有什么药可以,所以我今日回去后再仔细的翻一下药典,与凌尘道长商讨一下,明日我会直接将药汁煎煮出来,就劳烦云漫姑娘到时候来拿了。” 徐慕安这头说这话,凌尘那边的眼睛已经悄无声息的瞪大了几分,中药是固本培元的东西,一疗程吃起来,起码也得一个月三个月的,他拖来拖去也不过拖了七天与云漫日日相见的机会,徐慕安这个人,看着不声不响的,下手可真够狠的,直接就是按月来了。 凌尘那点本来就不多的洋洋得意这会儿被打击的什么也不剩了,也就是云漫如今在,若是不在云漫身边,只怕凌尘这会儿都打算拿徐慕安磨牙了。 云漫现在的心思不在那边,一听徐慕安的话便是心中欢喜,站起身来对着徐慕安与凌尘分别拱手作了一个揖,口中道:“那就多谢徐大夫,多谢凌尘道长了。” 云漫实在是欢喜到了极致才有了这般的举动,哪里料到她这一个揖作下去,徐慕安与凌尘两个人都跟被烫了似得,立即起了身,分别回了礼。 这倒是叫云漫很有点不解了,为人医者,理当是受惯了家属感谢才是,怎么他俩的反应竟是会这么的大,一时间竟是叫云漫愣了一愣,疑心自己莫不是搞错了什么:“这……?” 凌尘一下子没想好怎么开口,倒是徐慕安,脸不红气不喘施施然道:“凌尘道长修的是大道,普度众生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若是受人感谢,反而会损了他的修为。 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凌尘愤愤的拿眼神给徐慕安过了一边钉子板,但口上却不得不承徐慕安这个情,顺着道:“正是如此,您……你不必多礼。” 徐慕安又道:“至于我,我与云漫姑娘一般年纪,平日里也是以同辈朋友相处,这一礼我实在是受不得,若是受了,只怕与云漫姑娘,也就要从此生分了。” 字字句句说起来都是十分的有道理,云漫也不好再执着,便道:“既然如此,徐大夫与凌尘道长便也不必叫我姑娘了,直接叫我云漫就好了。” 一句话叫徐慕安与凌尘交换了一个视线,要是视线能够具现化的话,云漫大概是能看着点火花带闪电,但是现在,她却只能看见徐慕安古板的跟个古书里拎出来的人似得:“圣人语,女子芳名若女子的手腕,都是不可轻言轻碰的。” 云漫咂咂嘴,只好道:“倒是我唐突了。” 明明自己这什么都没干呢,却莫名仿佛做了什么掀小娘子裙子似得大逆不道,云漫面上的神情便不由得有了两分古怪。 似乎是看出来云漫的不对,徐慕安又安抚道:“云漫姑娘的美意,我与凌尘道长都已经领受,这份心意我们就收下了。” 凌尘对于与人交流这件事一直不大擅长,故而这会儿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只得一连串的点了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三个人的关系倒是也渐渐的近了起来,云漫依旧做着那个小领导,每天处理着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天正是中午才过了没多久,按理说还有两三个时辰云漫才会过来取药,可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云漫竟是急匆匆的冲进了药堂,一见徐慕安不在,又转了步子,往后院冲了过去。 徐长卿是眼睁睁的瞧着这一切的,只不过因为云漫这些日子来的太多,与自家老板的关系又很不错,所以也就没去拦,这也就导致了云漫畅通无阻的到了徐慕安煎药的地方。 煎药的房间布满了蒸汽,云漫初一进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徐慕安,只能瞧见这影影绰绰的轮廓,摸索着走过去,正打算叫一声徐慕安,却没瞧见脚底下的东西,被绊了一下,直直的朝着徐慕安扑了过去。 第十章 耳光 这个动作带出来的风声绝对不小,徐慕安纵然是专心在药上,此时也已经听到了动静,转了身手明眼快的将云漫接进了怀里,想到云漫险些摔倒,不由得有几分又惊又怕:“云漫姑娘,你没事吧,怎么不小心些?” 云漫不如其他的女孩儿那样的矜持,也没觉得将摔的时候被人扶了一下有什么不妥,真要想的话,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徐大夫这么一个老思想的人,他扶了自己这一下,自己算不算是占了他的便宜啊? 不过这思想也不过转瞬即逝,她很快就想起来了正事,急急开口:“我接到报案城里又有人死了。不是说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这话后,徐慕安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那碗药继续熬煮了下去,看那瓦罐的药锅云漫便看得出来,这药是给自己父亲的,而徐慕安现在,正将一张暗黄色的纸点燃,将那些燃尽了的灰,落进了锅里。 云漫望向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自己的眼里,她知道徐慕安不会害自己的父亲,但仍是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手里的这是什么?” 徐慕安从旁边的袋子里抽出了一张,让云漫看的清楚:“这是道长给的符,每日烧了融在汤药里,令尊才能好的如此之快。” 徐慕安完全忽视了云漫之前过来时的话,只拿了汤匙慢慢拨弄着锅内的药,热气蒸腾叫他容貌隐藏其中,有些不清不楚的,他极轻的笑了一声:“你曾问过我世上可有鬼怪,我想,现在云漫姑娘理应知晓了。” 云漫轻蹙了眉,“这药……”云漫的话只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她显然是有些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愿意自己开口说出来。 徐慕安倒是也不逼她:“这药只能稳固神魂,救下令尊的性命,却无法伤及别的东西,那些东西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转换目标。” 云漫面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奇怪,她抬眼去寻徐慕安的眼睛,她开口问他:“你是说死的那个人,是我害了他?” 云漫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多的小年轻,即便是经过一些人的死亡,也系统的学习过一些案件处理分析和心理学,可是当这件事开始实际的跟自己扯上了关系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有些迟疑胆怯了,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些微颤,似乎是有些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 徐慕安见不得她这样把所有事情揽上自己肩头的样子,抬手抚了一下眼镜,斯斯文文的开口:“那些东西选择的人都是同一类,看起来应该是早有计划的,所以即便是令尊这边没有这次的事,那么在令尊死后,那个人的结局还是和现在的一样,只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罢了。” 徐慕安是个大夫,他见惯了生老病死,可是他现在这样的平静语气,却是不由得叫云漫抖了一抖。 尖锐的齿尖研磨着唇肉,云漫认认真真的看着面前这个温柔心善的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在询问他:“你早知道这件事了?” 徐慕安不解释,只是点了一下头,可这一下,却仿佛点燃了火一样,云漫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几乎是将话从牙缝间挤出来:“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她傻子一样的以为事情结束高枕无忧,若是她能够早一点知道,也许那个人……也许那个人…… 就能活下来啊…… 徐慕安挺高的个子,可是面对云漫的动作,他却丝毫不做挣扎,顺从的弯了腰下去,他冷静的等待着云漫的话说完,才轻声的开口:“我在最初的时候,的确想过这么做,但即便是我告诉了你,可是你能做什么呢?” “徐慕安,你……”云漫的指甲微长,此时隔着徐慕安的衣服,几乎要在自己的掌心刺出血来,她几乎将一句话说的心灰意冷:“…是了…可是总有其他的方法吧…”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低,可落在徐慕安的耳朵里时,却叫他有了一瞬间的慌乱,他仿佛是透过面前的这个人,又想起了一些过往,那个想护着所有人却又没有能力大师姐。 云漫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起的如此大的情绪,她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当然知道死亡,可她却是第一次如此的惧怕与悲伤,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的这份悲伤到底是为那个死去的人,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所以为的是那样的不同。 情绪不对,又已成为了不可更改的事实,她的眼里有点隐隐的泪光,唇后的嫩肉被咬了又咬,怪谁? 她心里有一点无名的火,可却又找不到发泄的途径,是啊,纵然是她知道了,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学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她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而她现在,居然来责怪这位救了她父亲的人…… 云漫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仿佛是为了赶走这份莫名的情绪一样,她抬手狠狠一记耳光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记耳光后,云漫和徐慕安两个人就都愣了,云漫被这记耳光打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指印,这一切发生的又快又狠,徐慕安猜过了所有的反应,却没有猜到这个。 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他把云漫的手紧紧抓住,将整个人往身前一带,两个人的距离极其近,方才被云漫揪住领子都一副八风不动模样的徐慕安,此时眼神里突然有了点怒气,紧紧的落在了云漫脸上那淡淡的指痕上。 他仿佛是试图用自己的眼神将那指痕给盯下去,可那指痕却很没有眼力见的,随着时间消逝肿的越发厉害了。 淡淡银光盘旋在徐慕安的脚底,自下而上的弥漫,仿佛是在打算包裹吞噬什么,这本是个令人惊愕的场景,可是因着屋子里的热气掩盖,云漫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云漫的脸上火辣辣的,也让自己冷静了一点,比起脸上的疼痛,让她更加在意的,是现在这个抬头快要碰到下巴的距离。 她仿佛是一个激灵似的挣开,退后了两步。 云漫不知道为什么徐慕安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冲动,或是单纯的为了阻止她?但无论怎么来说,这现在的行为,都是有些过了的,尤其是在这两个人不过是普通的医患关系的时候。 云漫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张了嘴还没有说出什么,手掌心麻麻的有些泛烫,脸上也是。徐慕安却是不待她组织好语言,又握住了云漫的手,他还是个瘦弱的样子,这回可是力道竟是云漫这个最近在学习搏击术的人所挣脱不开的。 徐慕安这个举动让云漫有些惊讶,她可不觉得面前这个把个脉都要垫个手绢的人,会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如果非要说的话,云漫更觉得徐慕安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再甩自己一耳光。 这个念头叫云漫很是不合时宜的陷入了半秒钟的好笑,然后又被脸上的火辣拉回了神情,她当然不会再甩自己一下,只不过这话说起来实在有点尴尬,她只好甩了甩手试图把徐慕安甩开,可徐慕安却是给她捉的更紧了,叫云漫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来。 搏击术自然不是白学的,若论办法,云漫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附近都是药罐火炉,位置也不大,若是云漫想要用强来挣脱徐慕安的话,那么就无比会造成更大的损伤,徐慕安又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云漫自然是不大愿意伤到徐慕安,所以此时挣脱两下见挣脱不开,便开了口道:“你放手。” 徐慕安不肯松手,他的眼睛低垂又抬起,这才带了几分叹息开口:“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我尽我所能在疾病手中将人命争抢过来已是不易,从其他的东西手里,我虽心有余,却力有不济。” 顿一顿,他接着道:“你也一样,你虽是警长,可你应该处理的,都是世俗间的事情,这些早已经超过了你的能力范围,你做不到最好,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责怪自己的。”他看着云漫的眼睛,仿佛是个服软一样:“事情已成定局,以后我不会再擅自做什么,若是怕别人看到误会,不如先去涂点药吧。” 云漫沉默了片刻后,却也不得不承认徐慕安说的的确是事实,若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她好歹还能努力的去寻找证据,可这样子的事情,她却是很有些无能为力的,就如同徐慕安所说的心有余,而力有不济,有那么一个瞬间,云漫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当时去外国进修心理学有什么用,还不如当初去茅山学个画符捉鬼呢。 见云漫不说话,徐慕安便当是云漫默认了,松了云漫的手,转而带着她去上药。 淡绿色的药脂带了薄荷的气息,徐慕安先拿了冷水为云漫冰敷镇痛后,这才将药点在掌心,温热化开后才为云漫慢慢点涂。 徐慕安的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淡样子,动作也是十分的贴心柔和,只是云漫之前对自己下手实在是太重了,所以现在肿的厉害,即便是轻轻触碰,还是不由的轻嘶了起来。 徐慕安的手上动作顿了顿,更加的放轻了几分,可是云漫却敏感的发现徐慕安现在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就仿佛是……在生气一样。 云漫认识徐慕安到现在也有月余,来他这里取药的时候,也曾看过他应付那些难缠的病人,世上的恶人不少,被徐慕安施恩,却不思回报的也有,可徐慕安都没有生气过,由此可见,自己今天的行为,实在是有点戳到徐慕安的逆鳞了。 第十一章 救人 云漫一边在徐慕安的手下倒吸着凉气,一边胡思乱想着,莫不是这个好脾气的徐大夫不喜欢被人揪领子?可不是么,男子汉大丈夫的,他受的又是私塾教育,说不定还有点大男子主义,被自己个小女人按着头拉低了,自然是不可能高兴的,估计这会儿也就是教养好,才能耐着性子给自己涂药。 虽然对于这种教育和思维云漫并不认同,但她包容度却还算得上是不错的,所以这会儿也就自我宽慰后,十分不记仇的去扯了一下徐慕安的袖子,一副真心实意的对他道歉:“抱歉,之前是我一时情绪太过,徐大夫别放在心上。” 徐慕安的唇抿的极紧,压抑的已经失去了血色,听见云漫的道歉,很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温软了声音开口道:“其实我最初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与云漫姑娘的想法是一样的。” 一说起这个,云漫便又忍不住的皱了眉:“当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她这句话的声音不高,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徐慕安。 “这……”徐慕安的眼神犹豫着瞟了一下某个方向,最终还是摇了头:“只怕是没有了。” 云漫顺着徐慕安的视线望过去,远远的也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事物,只是有莫名的心绪波动,若有所思道:“是吗。” 徐慕安看的是凌尘住的那个方向,凌尘自称是个修道之人,世无牵挂身无长物的,在旁人的眼里,这般高人肯定是没钱住旅店什么的,为了不露出什么破绽,他就直接在徐慕安的家里住了下来。 当然了,这话里不得不说也是有几分真实性的。 徐慕安倒是没什么兴趣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他又实在担心凌尘这个没脸没皮的万一被自己拒绝了,说不定会趁着机会到云漫那边住下,只好勉为其难的给应了下来。 云漫这边上完药后,便说想一个人静静,徐慕安也好说话,留了药膏给云漫后,自己便依旧回去煎煮汤药了,而云漫在确定了徐慕安的离去后,则是起身往后院的住处去了。 认识这么久了,云漫对徐慕安这里倒也算是了解,慕安药堂的后院不小,但其实只住了两个人,徐慕安自己,再加上徐长卿这个小伙计,如今便算是加上凌尘,也不见得有多难找。 锁定了目标,云漫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又把手放在身侧忍住不的捏着掌心安抚情绪,开口道:“道长,我可以进来吗?” 这也怨不得云漫如此紧张,主要是凌尘看起来就十分年轻,面白无须,叫总觉得道长就应该是个白发长须仙风道骨的大众们有些怀疑能力,所以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人,凌尘在外便不得不假装是个高冷的人。 凌尘此时正躺在床上躺尸,被云漫这一句话惊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在镜子面前扯了一扯自己身上那乱七八糟的道袍,然后才装模作样的在床上盘膝坐下,施施然的叫了一声:“进来。” 云漫等在门外,听得里面一阵子的稀里哗啦的乱响,再一开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群混乱中,凌尘正气凛然的坐在还没叠起来的被子前面。 “……” 云漫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凌尘平日里在外的样子太过于清风霁月了,看着仿佛是不沾人间烟火似得,所以这副模样叫云漫乍一见到,竟是有几分大脑当机了。 凌尘自己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乱的不仅仅是衣服,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虽然之前被收拾的很干净,但现在也是无限趋近与狗窝了,凌尘心里后悔自己没想到,有心再收拾,只不过现在时间也完了,总不好给云漫一记手刀劈晕了,消除了记忆后,跟她说开门方式不对,你得重进吧? 勉勉强强的咳嗽了一声,凌尘试图将云漫飘忽的注意力从这个宛若贼寇光临过的房间拉到自己的身上,端的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令尊的病应当是无什么大碍了,不知云漫姑娘这次前来所为是何事呢?” 云漫消化了一下眼前所见,让自己的脑袋的各个部位把眼前这一幕自动的无视掉,整理了一下语言,礼貌的开口道:“冒昧打搅道长,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现在家父虽然无事了,可是城中却有其他的人开始死亡,其原因死状,与我父当时病重的时候一般无二,依道长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随此之后,可还会有无辜的人丧命吗?” 凌尘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我只救了你现在的老爹,他不死肯定是有别人死的啊,只不过凌尘一开始就是徐慕安找过来的,两个人之间也早有约定协商所以这会儿也不知道徐慕安是怎么跟云漫说的,所以一时之间也不好说话,只做出了一副有点迟疑的样子:“这……” 他这一迟疑,云漫便顿时误解了意思,以为他是在故作深沉,或是刻意吊人胃口,便忙道:“钱不是问题。” 这样一说倒是叫凌尘有些无奈了,他在世间这许多年,因为入世的原因,倒是也做过不少坑蒙拐骗的事情,倒不想云漫也会这么想他,面上一时之间就露出了些许的失落,但他却又谨慎的将这个表情隐藏起来,只淡淡开口:“不是钱的问题。” 云漫倒是看出来他的不开心,疑心是自己这话有有些冒犯,便拱手对着他拜了拜,十成十的真诚道:“云漫是世俗之人,不知如何与道长见我诚意,只求道长点明,云漫必然诚挚拜谢。” 凌尘也不是故意露出个不高兴给她看,这时候被她一拜,简直像是被火烫了屁股似得从床上弹了起来,绕开了云漫拜的方向,十分紧张道:“你…!你先起来,你若是再拜,我便什么也不肯说了!” 云漫眨了眨眼,倒是想起来之前徐慕安说凌尘修的是大道,不可受人拜,忙直腰对他无辜笑了笑。 凌尘心有余悸的走在桌前,和这云漫一并坐下,一边盯着桌子上的杯盏眼神一边滴溜溜的转,时不时偷偷的斜睨过去,思量着缓缓开口:“我受徐大夫所托来为令尊治病,想来你也知,我除却药铺与云宅,平日里并不出门,这件事,我是当真不知。” 云漫正打算说什么,凌尘却没给她机会,也怕她再行祈求之举,便道:“你若是实在疑惑,我明日与你去看看便是了,你先与我将前因后果讲清楚罢。” 这话里有了松口的意思,云漫大喜,忙从头到尾给仔仔细细的说了一边,凌尘面上担心,心里却不大留意。 也不是他吹,用这种方法来害人的,多半都是些什么不成气候的小妖小鬼,这些他是不大看在眼里的,真要算起来的话,他若是肯自降身份,他也算得上是这群玩意的老祖宗呢。 听得云漫说了半响,凌尘面色深沉的给云漫续了两次水后,才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我之前并不知这邪物竟是已经害过三个人了,只怕这孽障的能力不小,我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我今日尚需做些准备,云漫姑娘不妨先回去。” 云漫也知道自己现在浪费了不少的时间,若是再呆的久了,只怕等会儿出门的时候会撞上徐慕安,所以这会儿走的倒是也十分的痛快,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边才走了,凌尘便已经转去药房里寻了徐慕安。 徐慕安此时的眼镜已经被摘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此时听着门外有声音,也只是淡淡开口:“你来了。” 凌尘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管脏净的随便靠了个台子坐下,伸手去掀了药锅的盖子漫不经心的看:“城里死人的事情,是你让她知道的吗?” 这话问的随意,可徐慕安察觉到的,却是凌尘这句话后的不悦,凌尘对他有敌意,这是他早就习惯了的,所以现在他倒是也不在意,只是专心致志的去扇自己面前的药炉,温温和和的道:“你不必怀疑我的心思,若是可能的话,我自然希望她半分不知。” 他之前还维持着徐大夫的样子,可因着此时只有凌尘和自己两个人,他便也不经意的放松了许多,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却是转冷了几分,哼笑一声:“只可惜那没出息的东西怕是瞎了眼,当日你使了法后,他竟是还敢在庆城逗留,这样大的胆子,若是不除,指不定还会惹出多少的祸事来。” 凌尘透过烟火气去看徐慕安,脸上也分不清对徐慕安这话是信还不是不信,只平平的问:“所以你暗示她来找我吗?” 徐慕安没说话,手上的扇子也没有停下来,炉子里面跳跃的火苗摇曳两下变得更大了,他这个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凌尘也不说话了,在这间药房里随意的走着,瞧着自己顺眼的药材,便扔在嘴里随口嚼一嚼,等嚼的徐慕安这药房实在是没有什么他看得顺眼的了,才又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今天的事?” 屋子里是浓郁的药香,徐慕安拿了药匙去拨弄着锅里的药,他的语气很随意,却又仿佛是带了莫名的坚定,就好像,他早已经做好了决定,甚至将这个念头刻进了心里,这也就导致了他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怎么样的思考:“她想救人,我不想看她伤心,所以我这么做,自然没什么不妥。” 第十二章 朱砂 凌尘嗤笑一声,显然十分有八分不信:“以你的能力,处理这些小事是轻而易举的,你犯得着扔给我,叫你欠我个情吗?”他看着徐慕安眼睛里面的敌意更加浓厚了,带着一点调侃,似乎是想瞧出对方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他肯过来,当然不是对徐慕安相信什么,事实上,若是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可以将徐慕安斩于剑下,这次来,也不过是因为他提到了两个人都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消息罢了。 徐慕安抬头看他,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平静道:“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等来她这一世吗?”他不等凌尘回答,又道:“如你所言区区小鬼,我弹指即可灭,但这是我能做到的,却不应该是庆城的一个大夫做得到的。” 这就很明确了,徐慕安想要接近她,却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他似乎是不希望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凌尘的眼神有了几分复杂,徐慕安却是笑了:“她生性聪慧,我于她面前又向来笨拙,我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这句话说的声音极轻,仿佛是回忆到了什么很久之前的事情。 徐慕安这个人,当年是个最不屑于说谎的人,所以他这话说出来,凌尘便自他面上挪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几乎是带了一点嘲讽道:“不过是几个杂碎,却叫你放了身段传信给我搬了救兵,这事若是被当年的人知道,只怕大牙都要笑掉了。” 徐慕安又低头去看给云漫父亲熬煮的那锅药了:“我不在乎。”他手中的扇子扇了扇蒸腾出来的水汽,药汁儿沸腾着咕噜噜的冒着泡泡,浓郁黑色中出来的一点异响,竟是和徐慕安现在的情况相似。 他本是极为自傲的一个人,除了那个特定的人,从来都是不屑于叫其他人看到自己一丝一毫的软弱的,但是现在他却说出来了。 和沸腾的汤药相比,这四个字说的风轻云淡。 凌尘却是笑了:“妖王大人,这可不像你,谨小慎微,委曲求全,我记得你以前处理事情的方法,可是要雷厉风行的多。” 凌尘说起来的,正是徐慕安刻意想隐藏的事情,一句话激的徐慕安的眼睛缩了缩,几乎是带了点狠厉去看凌尘,可凌尘此时却已经转了视线,自顾自的开口道:“这件事多少是有一份危险的,决计是不可叫云漫去的,若不然,我直接去灭了那些东西,然后与她说我已经将那些东西除了,反正我如今身份是道,除个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道感受道那双不含善意的目光没有。 凶戾与弑杀是本性,哪怕是千年的压制,可但凡稍有缝隙,还是会不管不顾的钻出来,尤其是,当你面前的人,是曾经见过你当年的人的时候。 徐慕安那点子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带了几分僵硬开口:“你当时怎么支开她的?” 凌尘转过头来,看着要柜子的方向说道:“我说这事有点麻烦,我得准备一点东西。”支走她不难,当时说的那些话,如今回忆一下也觉得没有什么毛病,倒是不怕云漫怀疑。 这个回答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顾……徐慕安问他:“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让你自己去吗?” 凌尘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此时倒是被问噎住了,顿了一顿道:“那就我先去杀了他们,然后再领她去那里转转?叫她随随便便贴两张符,走过过场就算完了。” 云漫现在对于这方面的信息储备量基本为零,所以这个折中的办法,倒是也不怕露馅。 徐慕安思量了一下,便点头道:“麻烦倒是麻烦了些,只是这事对她来说,倒是要安全许多。” 凌尘觉得这个法子越想越方便,几乎有些跃跃欲试了:“那我就去准备?”其实若是深说起来,凌尘在意的倒不是说单单的这一件事,而是这背后的意义——他将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云漫的身边。 凌尘暗自兴奋了一会儿后,却没有得到徐慕安的回应,侧头看过去的时候,慕安的表情却是有点奇怪,似乎是想应声,却又只张了张口没出声。 原本便没有了那种等待下去的耐性,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徐慕安有些不解道:“你在犹豫什么?” 徐慕安似乎想习惯性的想笑,可唇角提几次却没提起来,犹豫着叹了口气:“她当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现在却连这么点东西都需要躲开,若是她知道的话,不知该有多气。”他的眼神有些飘忽,透过墙面上挂着的药材还有一个个药柜子,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徐慕安的神情此时堪称落寂,凌尘却丝毫不起同情之心,只嗤笑一声:“若非你当年阻拦,她也不必如此。” 徐慕安被他这一句激的,倒是从那仿佛回忆的样子出来了,不知是为了掩饰情绪还是怎么的,竟是笑了起来:“还要再打一架吗,可你该知道,你与我的实力并非这千年便可补足的,” 这话说的十分气人,可偏偏还是实话,叫凌尘想要反驳都没有办法,只狠狠的道:“你欠她的,我终有一日会叫你尽数还回来。” 徐慕安倒是不觉得这句话是威胁,反而还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自然是要还的。”自己欠的自己要还,不仅要还,还要补给她更多更多。 凌尘被他气的有些气不顺,这人听不出话里含义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这会儿也懒得与他多说,直接转身走了。 日头东升西落,一日很快便过,虽然说昨日里,已经和徐慕安约定好了今日怎么来哄骗云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天徐慕安那句话的刺激,鬼使神差的,在凌尘该去查明真相,除掉那些污秽的时间,他却是安安稳稳的坐着没动。 他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就像是徐慕安说的那样,云漫曾是那般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是现在连这点微末的小杂碎也要躲避,这种事不知是云漫知道了会气,就连凌尘现在想起来,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凄楚之感。 凌尘琢磨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带着云漫一起去与那些东西会面,一来呢,凌尘是自己可以保护好云漫,二来呢,凌尘也是想试一试,能不能通过这种方法,稍微激发一点云漫曾经的记忆,徐慕安不希望云漫恢复记忆是徐慕安的事情,凌尘可没心思管那么多。 不多时,云漫便独自一人找到这里,她已经准备妥当了,看了看时间跟约定好的差不多,便抬手敲门了:“凌尘道长,你这边可准备好了吗?” 话音还没有落,房门就打开了,凌尘对她挥了挥手里的包,一副刚刚收拾完毕的模样:“大多数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一些朱砂了。”云漫没忍住,往屋里瞟了一眼,屋子里的状况倒是比上次好的多了,虽然还算不上一尘不染,但是最起码比上次那个遭劫后的样子,好的多。 云漫倒是不愁,其他的东西难说不过这朱砂么,哪里还有守着药铺还缺这些的,便说:“这倒是方便了,这东西可以入药,徐大夫这地方必然是有的。” 凌尘有些似笑非笑道,好听他意味深长的道:“有该是有的,只不过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就是了。” 这话中的含义另有,云漫一时之间揣测不出其中的意思,便只是抿着唇没说话,凌尘道:“有劳云漫姑娘去帮我取一些朱砂来吧。” 只要不让她猜就好办了,云漫应声开口:“要多少?”云漫这次是奔着看捉妖来的,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会儿倒是有点忧愁,担心钱财不够了,不过她和徐慕安的关系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不错,若是实在不行的话,暂时赊借一点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云漫这会儿心里思绪万千,表情也是十分吩咐,凌尘眼也舍不得眨的看着,一时之间竟是有点恍惚,如今鲜活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喜怒哀乐与以往不同却是让人心安,可一想到徐慕安还是有点不忿,只是说道:“看他肯给多少吧。” 凌尘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云漫也不好多问,只得去自己觉得好相处一些的徐大夫哪里讨要朱砂。 哪里知道徐大夫一听云漫的话便是眉头一蹙:“什么?!”难得见到徐大夫脾气的声调这么高扬,倒是让云漫往后挪了一小步,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被徐大夫的态度唬的哽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问道:“朱砂很贵吗?要不然你开个价?” 徐慕安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此刻便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了:“并非是此意,只是朱砂此物虽可入药,却是大毒,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此事,我怕是得和凌尘道长说清楚。”这理由听起来是这么回事,可一过脑子便又觉得哪里不对。 云漫明显觉得之前的气氛有几分不对,生怕两个人一见面就吵起来,今天这除妖的事情就玩完了,犹犹豫豫道:“这个就不必了吧,不是都说画符咒需要朱砂吗,只要不弄进嘴里就没事了吧?” 徐慕安自然看出来她有些顾忌,心中不知道凌尘又在对方面前瞎说了什么,只是笑这安抚云漫说道:“小心为上,我与凌尘是多年好友,云漫姑娘不必担心,在此稍做,等我们片刻就是。” 这话说完,徐慕安便起身匆匆的转向后院了,甚至为了加快速度,他在一出了云漫的视线后,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浅浅的银光,瞬时便从门口,转移到了凌尘的房间,直接单手掐着凌尘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上:“你是什么意思?” 第十三章你欠她的 凌尘之前对待那些小鬼一直都是武力镇压,这会儿正是临时抱佛脚的看一本符咒的书,虽然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可到底是实力不如徐慕安,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制住,颇有些狼狈的样子,却也明白徐慕安为什么过来,侧了头,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讨个朱砂画符,我能有什么意思?” 徐慕安将手再收紧一分,很明显的是对凌尘的这个态度不满,此刻是个逼问的架势,言语之间带着几分的狠厉:“你为什么没有按照说好的来?” 凌尘面色已是涨红,却不见惧色,看着对方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反而笑的越发明朗,他仿佛是在对方的失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怎么?你觉得我护不得她吗?”他这是个问句,可他不等徐慕安的回答,却又冷了眸中神色,语气里面笑意带着几分的嘲讽道:“你别忘了,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性命是她给的,我会拼了命的护她,我不会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我尤其不会害她!” 随着这句,凌尘已是一掌冲着徐慕安的胸口打去,徐慕安在这句话下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便导致他此时并没有躲过这一记,一连退了几步,撞在桌子上才停了下来,这一掌的威力不小,震荡肺腑,叫徐慕安的唇边顿时便带了血丝出来。 桌凳相撞,所出的声音可谓是极大,徐慕安也忧心这里的声音被人听了去,当即便抬手立了结界,这才向凌尘攻去,眼眸已经带上冷光:“一千年了,你有完没完了?该受的罚我一分未逃,你究竟还要如何?” 若是比拼法力,只怕这地方必定遭毁,所以两人现在虽然各自有火,可是却十分默契的将打架的程度控制在这座屋子之内。 他们并不在意一间屋子,只不过他们都有着共同想要守护的人。 拳拳到肉,交手之间两人皆不留情,只不过两人却也知道晚些还要出去见云漫,故而所打所落,都是藏在衣服下,徐慕安一拳落于凌尘小腹,凌尘有一瞬疼的缩了腰背,下一刻却越发的下手狠厉的起来,他实力不如徐慕安,但此刻凶狠起来,却已经将徐慕安逼退了几步。 先前只不过是拳脚相击,可是凌尘身上受的伤多了,手中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通体蔚蓝,宛若寒冰铸造的长剑,这把剑一出手,屋里的温度便骤降了许多,甚至连桌上茶杯都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把剑一出,凌尘的气势就变了,甚至连徐慕安的神色也微微变了些。不像是惧怕,更像是怀念。 凌尘将剑在手中挽了个花,似乎也有几分恍然隔世的样子,他几乎是瞬时直接便来到了徐慕安的面前,将那把剑搭在了徐慕安的脖颈上,他扯起了一次唇角冷冷的笑,似乎是对徐慕安之前的话无比鄙夷:“你欠别人的,她帮着你一并还完了,可你欠她的,你还的完吗?!”这话说到最后,喉咙已经蕴含了浓浓的怒音,那把剑也在激动之下,将徐慕安的脖颈上,划开了一个浅浅的伤口。 分明该是疼痛的,可是徐慕安却似乎是毫无知觉一样,甚至是带了一点眷恋去看那把剑,而后直接用手将那把剑推开了:“你和我的事情,有的是机会来算账,可你不该带她冒险。” 凌尘也并不能够杀他,虽然心中有火气却有不能取其性命的理由,见着徐慕安的身上有了伤口,心中的火气勉强压了下去。便将剑收回了剑鞘之中:“别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那把剑在凌尘的手中晃了一晃就不见了,凌尘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敢让她接触这些,只不过你是怕她通过这些恢复记忆罢了。” 徐慕安抿唇不语,他甚至有些隐忍的低下了头,似乎愧疚着在默认这种说法。 方才即便是拿剑在徐慕安的脖子上割出了口子,可徐慕安的神情,却是便也没变,现在不过是区区几句话,就叫徐慕安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凌尘不觉十分爽快,甚至是故意拿话去激他:“你怕她至今仍是无法原谅你,你大可以动手杀了我,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就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徐慕安没说话了,只是撤了结界走出去。 凌尘说的没错,他的确心有愧疚,那么无论凌尘说什么,他也是无可反驳的。 前院里云漫正忧心忡忡的喝着茶,此刻一见徐慕安便迎了上来,颇带了几分担心道:“徐大夫,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慕安此时将身上的污秽大致处理了一下,脖颈上的伤,也将领子立起来遮住了,这会儿见云漫过来,便点了点头笑的十分温良,似乎是对云漫之前的等待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也看过几次凌尘道长捉妖,并没有用到过朱砂,所以这一次有些奇怪,才会过去问一问,现在没事了。” 云漫懵懵懂懂点一下头,几分信几分不信,只是到底那两人是朋友,信不信的也由不得自己来插手,加上心里还惦记着朱砂,有些迟疑着开口:“那……” 徐慕安也不必她来讨,既然凌尘打定主意要带云漫去,这朱砂没有也会去,不如就给他了。直接对着云漫说道:“既然是做善事,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这话说着,便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包给了云漫:“只是药柜里的药毕竟还是要留一些给病人的,这些是存货,拿去倒是不碍的。” 徐慕安的出手大方,这一包可是比云漫原本计划的要多上许多,此时便不由有些喜出望外道:“那就多谢徐大夫了。” 也就是这个去拿小包的动作,叫云漫瞧见了徐慕安脖颈上的一点红,犹豫了一下,并不急于去接那药包,而去伸手想要去触摸那道红:“徐大夫,你受伤了?” 云漫的动作仿佛是连自己的大脑也没有经过,此时被徐慕安将手握住了,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这才放开了云漫的手,略微颔首:“云漫姑娘误会了,并不是受伤,只是这朱砂怕潮气,是放在架子的顶端的,我之前去拿的时候,不小心洒在了身上一点罢了。”说着,手指轻轻将领子翻下去,果然是光洁的一片。 云漫心中安稳,却也懊悔自己的动作对这个食古不化的徐大夫只怕是有点逾越了,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道谢后,拿了药包走了。 只是若是她此时肯回一回头的话,大概就可以看到徐慕安看着她的眼神,那深刻的愧疚与忧愁。 等到云漫到了后院的时候,凌尘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这倒是叫云漫还是蛮惊讶的,虽然相识的日子还是短暂的,但是凌尘这个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性子已经深入人心了,这会儿居然能站在这等她,实在是叫云漫忍不住要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凌尘其实也不大乐意站在这等着,只不过他那个屋子被两个人打架弄的已经直接从狗窝升级为流浪狗窝了,完全是进不去人,而且若是云漫进去,免不得是要问上几句的,为了避免这个麻烦,凌尘也就只好委屈自己一下,在大太阳底下老老实实的戳一会。 而这边的云漫也已经确定过了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来,举着朱砂对凌尘晃了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凌尘道长,我们现在去哪儿?” 看样子云漫大概是没有要回屋里坐坐的意思,凌尘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面上却是正正经经一副高人莫测的样子说道:“鬼怪虽是恶,却不大可能无辜害人,这样不合规矩,所以你带我去之前死人的那几家看看。” 凌尘之前倒是可以直接从根本弄死那些东西,只不过当时为了拉长和云漫相处的时间线,所以下手蛮轻,导致他自身在那些东西身上留下的气息不算重,没办法查询,现在并没有办法直接找到那些东西,只得按照比较笨的方法,一个个的排查过去了。 不过好在云漫这段时间的警察也不算是白当的,至少问话勾线索这件事她还是很擅长的,短短一个上午便将几家人排查完毕,可惜得到的讯息却是寥寥无几。 最后一家问完后,云漫看了看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重点都用红色的钢笔给勾画出来,一眼就看的到。快速将所有的重点看了一遍总结道:“这些人的家里除了都是商人外,唯一的共同就是都提到了一个古怪的道人。” 在现在这样资料匮乏的时候,这也算是十分重要的线索了,只不过现在但凡是有关的人都已经死了的时候,这条线索却也已经不得不中断了。 等等…… 凌尘的视线落在云漫的身上,忽的笑了:“你带我去你家看看。” 之前因着那是云漫自己的家的缘故,两个人在调查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云家,现在想起来,却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云漫开始也担心把自家人拉进来会不会有些不好,可转念想了想,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现在趁早处理了怕是会有其他的后患。 “爹,这是之前为您治病的凌尘道长,这次是特意过来看您的。” 云漫回家的时候,云正信正在看店铺里的账本,一听这话便忙站起来了,鞠躬道:“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多谢道长了。” 一开始云漫看云正信鞠躬,还想拦着,她如何还记着当初徐慕安书殴打那些话,凌尘是修大道的,这样会折了他的修行,可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却见凌尘不躲不闪的受了这一礼,然后才高贵冷艳样的缓缓点了头:“无需多礼,云先生请坐吧,我这次来,是有些事要问你的。” 第十四章 旱三年,涝三年 凌尘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有点高人一等的意思,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因着他这个人气质高洁,又是真有本事,竟是叫人生不出厌恶来。 云正信也是一个地位不低的人,可是面对凌尘这个态度,却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反而十分配合道:“道长请讲,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凌尘一点头,也是不客气,连句询问身体怎么样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云先生作为商人,消息在庆城应该是最为灵通的,想必城中死人的事情,也都知道了吧?” 云正信面上露出了两分犹疑之色,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凌尘见他似乎有所顾忌便接着道:“此时事关你与其他人的性命,还望切勿隐瞒。” 这话里的意思,有劝告也有恐吓,云正信有些犹豫,转而问了一句:“凌尘道长是发现了什么吗?” 凌尘面上带了点举重若轻的笑,捏着杯子去看云正信:“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云先生之前应该也遇到过一个古怪的道人吧?” 云正信点了点头,面上的神情变了两变,看着凌尘的眼神有了些警惕疑惑,语气严肃的问道:“是,凌尘道长是怎么知道的?” 凌尘看着云正信的眼神,便知道他此时心中应该是有所顾忌,才没有直接说那道人的信息,便直接打破他心中的顾及,来一剂猛药便道:“城中死去的那几人,也是如此。” 云正信顿时想起里自己与生死之间挣扎的那几天;“那我……”他的面色白了白,自己可是差点踏进了阎王殿里,死过一次的人最为惜命了。 凌尘故意吓他先扬后抑,让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现在暂时安全,又让死亡这件事情悬在对方的头上:“你不必担心,你身上有我的咒术护持,暂时没事,只不过我看那妖魔现在害人渐多,恐怕在这样下去,就连我也治不了他喽。” 眼见着云正信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身前,云漫也不好由这凌尘吓他,便在凌尘话音一落就赶紧插进去劝道:“爹,那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说清楚吧。” 云正信长长的叹了口气,头上似乎快要冒出细细的汗珠了,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这位年轻的道长面上的血色回来了一两分:“哎……这话说来话长。” 云正信的说来话长,还真的不是客气,这话还得从三年前讲起。 老话里说农民,大多都是用穷三年富三年来说,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但凡是土里刨食的人,大多都是可以注意到一个规律,就是无论你怎么样的精心侍弄,可是这东西是靠老天爷吃饭的,绝没有年年好的收成,大多数都是三年丰收,三年贫瘠,这也就造成了大家在丰年里都会储存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的。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庆城的风水不错,自从云漫出生,直到云漫十八岁离开庆城,庆城竟是从没有像是别的地方那样,有什么大荒年大旱年,每年的粮食都是富富有余的,前些年大家还有些奇怪,担心这富足的日子只怕过不了许久,接下来怕是要连年的大旱大荒了,可是连着十多年都没有这件事,大家也就松了警惕,都以为不会再发生了,家家也都不再屯粮,只是等着买新鲜的。 云正信记得清楚,刚好的云漫走的第二年,庆城便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灾大旱,地里虽然称不上是颗粒无收,但是那么辽阔的一片地,当初几个人精心侍弄着的,又是大旱,又是蝗灾的,等到人抢收下来的时候,能够吃到嘴里的,竟是连一个人吃饱都难了。 这场灾难来势汹汹,甚至是连一点预兆都没有,大家家中都没有存粮,一开始还仗着前些年的富足,家中那点余粮过了一些日子,可是几个月后还是如此时,大家便已经挨不下去,陈年旧米的价格比当年新米还要高,周围的村子城镇,也因为总是要匀粮食给庆城而过的紧紧巴巴,最后也是没有余粮拿出来了。 荷塘里的水草苔藓早就吃完了,包括哪些干枯了的草根,也被人挖出来混着一点泥土吃了下去,城中几乎要进入了人吃人的境地。 可是就在这时,城里却来了一个古怪的道人,他穿着一身瞧不出什么颜色的道袍,一个黑兜帽把他的脸也给遮住了,城中一片荒芜,可他却行的坦然,之间奔着云家就来了。 云正信之前一直乐善好施,只是今年也做了为难,以为那道人是来吃饭的,很有些惭愧道:“不好意思啊道长,这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了。” 那道长也不在意这些,颇有些故作高深的感觉,也不提吃饭,只是问他:“你想活吗?” 这话问的奇怪,谁会不想活呢,只是现在这个情形,纵然是人想活,也是要看老天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云正信心里奇怪,可是在看到那个道长的时候,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点了点头。 那道人见便笑了,将道袍的袖子一扯,脸上露出来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什么模样云正信记不清了,模模糊糊的好像又有点印象,只记得他道:“你若想活,便现在请我进你们家里,我可保你家中众人都活下来,还可叫你大赚上一笔。” 道人穿的破破烂烂,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平时,免不得是要被人轰出去的,可现在是在现在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样子,听得道人这么说,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却也忙不迭的给道人请进去了,心道这若是假的,了不起就是损失些钱财罢了,若是真的,这可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这道人倒也真不错,不是那种骗钱唬人的,到家之后也不吃不喝,更不提要钱的事情,甩着袖子给家里四处看了一遍,最后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拿出来五个小木偶,叫云正信将血滴在了上面,又喊了那些家里人将他们平日盛米盛水的大缸搬了过来。 那道士又叫云正信放了血,将那血沾着,在两个大缸上分别画了些弯弯绕绕,然后叫人新开辟了个屋子出来,将两个大缸并着五个小木偶一并摆了进去,这才一拍巴掌道:“好了,我给你们的造化成了,你们将这个屋子紧闭着养上七日,七日之后你们再打开。” 那倒是说完这话就走了,而云正信等人,也就遵照了道士的吩咐,将那房门紧闭着,又靠着其他东西撑了七日,等到七日过罢,那屋子打开的时候,却是一股子陈旧的灰尘味,众人觉得奇怪,进了房间去看,却发现那原本已经空空如也的米缸水缸,竟是堆满了白花花的米和清澈见底的水。 众人才不过区区几月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象,现在几乎要流下泪来,云正信大步上前将手插入米中,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他害怕米只是薄薄的一层,可是直到肩膀的位置,云正信手里握着的也都还是米,不由的激动的红了眼。 当即便叫家里人取了半盆,煮成了稀粥,一人分上一碗喝了下去,连日的饥饿有了这些粥水打底勉强压了一点下去,又能多撑几日。 也不是不想吃顿饱饭,只不过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久,这缸米看起来虽然多,可是这一大家子人,若是放开了吃,也是吃不了几日的。 如此这般半饥半饱的吃了几日后,云正信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这米缸里的粮食原本是上尖的,这次吃了几天后,怎么也都该出了个坑才对,可是不但没有,那米缸的米,竟还好像是多出了几分。 莫非……这米是会源源不断的?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觉得有些不可能,可是接连几日的反应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个想法,云正信当即便寻了个大的麻袋,在米缸旁一盆盆的将米舀了出来,而正如正信所想的那样,那米缸中的米是源源不断的,云正信舀出一盆,他便长出一盆,等到最后云正信装满了一麻袋后,缸里的米还是满满冒尖的一缸。 云正信甚至没办法形容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又用同样的方法试过了水缸后,才知道自己怕是得了两件神物。 有句话叫做,当你身上拥有的东西越多的时候,那么你需要肩负起的责任也就越大了。 云正信领着家里从上到下的吃了一顿饱饭,每个人都吃的肚子圆滚,以为自己活在梦里,然后就听见云正信毅然宣布,他打算开店卖粥。 云正信的产业多,其中粮食店也有,只不过现在根本没有粮食,便不得不关闭了,此时有了粮食,自然又要再开起来。 之前家中没有吃的,能自己糊口已经不易,现在既然有了这等神物,按照他的性子自然不好对城中景象视而不见。 云正信这次选在了离自己家里最近的那个店面,趁着半夜运过去了一袋大米和几桶水,第二天一大早,便热热闹闹的煮了起来。 第十五章 粥棚 要么说是商人呢,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云正信考虑的也很周全,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谁有了充足的粮食,只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这头一天,云正信所煮的粥,也不过是十分薄淡的,但凡是来排队的人,都可以领上一勺。 这样做其实除了怕人惦记外,云正信也是怕大家都是饥饿了许久,若是叫人放开了吃,只怕会胀死人,善念却杀了人,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才每人只许一勺。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这粥水便浓稠了几分,叫人吃下去,也能觉得饱腹了,只不过仍是排队的人只给一勺。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云正信便恢复了商人的样子,粥水不再限量,只是却要卖一文钱一碗,若是没钱的也可以来吃,只是吃过后,要做事来抵债。 云正信倒也不是贪图那一分两文的,只不过只有这样,才叫别人认为他们是借此挣钱,而不过有什么旁的依照。 云正信就这样开了半个月的粥棚,城里渐渐也起了别的粥棚,一个接一个的,等到城里已经有七八个粥棚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可以饱腹,没有饿肚子,或是挖草吃泥的事情发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靠着云正信店里的这一碗粥,庆城这次的危难,也就这样过去了,而等到云漫回来的时候,这件事竟是已经再没人提起了。 云正信说到最后,语气里面还有些后怕,抬起头感觉眼神都带着点伤感,竟是有两分庆幸的对云漫说:“还好你当年出去的及时,没赶上。” 云漫与凌尘听的这些故事,竟是也安静了下来,用想的自然是想不出来当时的状况,但是也知道清情形的严重性,云漫尤其如此,很有些分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云漫心里难受,一时之间没有办法说话,倒是凌尘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道:“那道人可说过他做这件事,需要什么报酬吗?” 云正信摇了摇头,对着站在跟前的二人说道:“我当时要给他银钱,但他不肯收,只说他要的东西,他到时候会来自己拿。我后来也去找过他,可是找不到了。”这个问题当时他也担心了一段时间,可是后面日子平顺安逸,渐渐的忘记了。 凌尘的眉毛抖了抖,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症结锁在了,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饭,你这样一应,却是要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这话说了,凌尘仿佛还怕他反应不过来似得,点名了道:“当年的哪些粮食,是拿来买你的命的。” 云正信愣了愣,一直以来埋在心里的疑惑就这么被解开来,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和害怕反而笑了:“倒是也不算亏,当时我若是不答应的话,只怕我们全家,也没办法活下来。” 凌尘气的咬了牙,却又当着云漫的面前不好发作,只能语气生硬的问道:“他当年布置下的东西还在吗?” 云正信点了点头,倒是看出来凌尘的不悦,又看了一旁担忧的女儿无奈的说道:“还在,他说不许动,不然法术不灵,还可能会招来祸事。” 凌尘最怕的便是不存了分毫物件,现在既然东西未动,自然就可以从遗留下来的东西上,寻得那东西的气息,便道:“带我去看看。” 既然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那日将自己从阎王殿拉回来,高超的能力已经见识过了,云正信自然是信的,当即便领了凌尘到了那屋子。 却说正如那道人所言,当初云正信做的是无本的买卖,自然是赚的不少,而在荒年施粥这件事情,也使得云正信的名头不错,即便是荒年过去了,大家也都爱在他的店里买东西,即便是一样的东西,总觉得他店里的,要叫人安心的多。 都说无奸不商,云正信做生意方面也是个仔细人,只不过也分得清好歹,这东西到底是无根而来,用的也不安心,所以在灾年结束后,云正信就封了这座房子,不再取食里面的东西。 那房门关闭了一年多,再开启的时候陈旧的气息更加浓重了,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有些阴冷的感觉。 云漫与云正信被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凌尘却是毫无知觉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还是当年的样子,五个小木偶摆成了个圆,将水缸米缸供在其中,其他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是凌尘一见,却是忍不住的觉得了这样的摆设像极了供桌的拜访,只不过是将鸡鸭鱼肉,换成了是水米而已。 不动声色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后,似乎看出来什么名头,凌尘冷笑一声道:“怨不得。” 云漫心里面压着事儿,担心这问题棘手,听见凌尘这般说道连忙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凌尘几乎是有点惊讶的问出了这句,他似乎带了一点理所当然的觉得云漫应该会这个,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改为解释道:“这是个五鬼运财的法阵。” 云漫倒是没觉得不对,只是很好脾气的道:“我不太懂这个。”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凌尘解释这些事情。 看着云漫一副受教的表情,凌尘虽然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接着道:“这个法术其实许多人都会用,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这个人布置下的,却是个残破的。” “怎么叫残破的呢?”云漫觉得大部分还是很通俗易懂的,毕竟她也不是个啥都不知道的,她爱看杂书,里面灵异有趣的事情还是蛮多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叫云漫满惊奇的,这个阵法单单是残破的就能够运来这么多水米,若是完整的,只怕更是会叫人惊讶。又忍不住想,若是残破也不是没有好处,说不定代表有法子破解? 凌尘一本正经的向两个人解释道说:“往常人立五鬼运财,多半是有得有失,用自己的东西去换取其他的东西,可是这个法阵,却是个无中生有的,所以要格外凶厉些。”云漫和云正信不懂这个,也没说话,只等着凌尘说下去。 凌尘却不说了,只是有些鄙夷的看着云正信,冷冷哼了一声:“你们都说那人是个道人,可是凭他立下这等凶狠的东西来看,他即便是个道,也是个妖道,或是鬼道。” 云正信当时毕竟是受了那道人的恩惠,一时间也不愿意相信对方是个恶人,有些犹豫道:“会不会是他法术不精,所以弄错了?” 凌尘心中有些鄙夷,只觉得这人就是心软到了好坏不分的地界,冷声道:“以人血为定,立下了契约,你觉得他会弄错?” 云正信讪笑了下,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多少在别人眼里有些不可理喻又颇有些担忧道:“城中后来开了粥棚的还有五六户,若按道长所说,那么那些人的性命……” 凌尘听出来他话里面的意思,这是想要不光就他顺道想把其他人能救的也给保回来,面色不悦道:“这件事算作交易,他予你们水粮,你们将性命给他,也算是有因有果,我也无权干涉的。” 听得出凌尘的拒绝意思,害怕他撂挑子不管这件事情了,云漫的语气里面有些担忧:“道长……” 听出来她的请求,凌尘只好不甘心的改了口:“若是你情我愿,倒是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东西却是怕人不肯,所以存心隐瞒了,这便有些过分了。” 就此,云正信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些希望,凌尘也没有心思跟他细细的将什么,只将手粗粗一划:“此事我还需想一想,有劳云先生将这个院子封起来,不要叫人进来了。”想了想又道:“云宅所有的人今日都搬出去吧,我没有叫,你们明日也别回来。” 云正信还有些犹豫,云漫却不叫他询问,只说叫他按照做,便将他推出了门去,云正信也只能转身去外面让管家传达消息了。 院子里是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云漫与凌尘并肩坐在台阶上。云漫安静的待在一边时刻准备着自己能不能搭上一把手,突然有些疑惑地问道:“道长,我有一事不明。” 凌尘正在折腾自己手里的符纸,打算等会给云宅做个法,搞个结结实实的结界,听了云漫的话,便示意她说:“左右都是死,一家人死与一个人死,轻重不难分辨,若是那道人直接说出来,答应的人也必然不计其数,何必隐瞒呢?” 虽然已然克制凌尘仍是有些不屑,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左右都是死,你也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云漫知道自己完全不明白这方面的知识,虽然听出来不屑却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反而十分谦虚道:“请道长赐教。” 虽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人,可是听着她说赐教,凌尘仍是有些泛怂,也不敢挤牙膏似得稀稀拉拉的说了,直接道:“若是人是正常的死了,无论是天灾人祸,魂魄自然下到地府,可入轮回,可是这样死了,死前痛苦不说,魂魄也会被那道人拿去,是自己服食还是炼制丹药,地府都不会管的。” 云漫听的一皱眉,这么说来好像是挺严重的,地府不管的话,嘴上也把疑惑给问了出来:“这么一来,岂非是魂飞魄散了?” 凌尘没说什么但显然也是默认了的。 云漫静默了一会儿后,只剩下了凌尘偶尔发出来窸窣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长真的对这件事情没办法了吗?” 第十六章 开始打怪拉! 虽然说这也算是交易公平,可若是单单只是死了便也罢了,像是这样连魂魄也要被人收去当做工具来用,实在是有些凄惨了。 更何况那些人也不算是恶人,在明知道自己有粮食拿出来可能会遭到别人觊觎的时候,他们仍是拿了出来,城里有多少人因此而活了命下来,这件事情的功德,可以说不言而喻。 凌尘抬头看了她一眼,按照他的想法,他并不会愿意理睬这样的事情,只不过看云漫的确是认真的在担心,才缓缓道:“办法是有的,只是我一个人无法完成。” 这话便是松口了,云漫怕他反悔,忙道:“若有我可以帮忙的,道长不必客气。” 云漫答应的实在太快,甚至不等凌尘说出他所犹豫的是什么,这叫凌尘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拉云漫一起,本来想循循善诱,可是没想到还没等下套呢,兔子自己就撞树墩子上了,故意问她:“此事只怕风险不小,你父亲这边已然无事,你又何苦为他人冒险呢?” 这话问的云漫有些愣,她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缓了缓才浅浅笑了一下:“道长说笑了,我身为警察,这件事发生在庆城,我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一句话说的风轻云淡,似乎是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却偏偏叫凌尘有些痴了。 记忆从不会因为时间的久远而褪色,而是会因为长久的回忆,而变的栩栩如生,在那些珍藏的回忆里,恍惚之中,似乎有人说着意味一样的话:“我是蕴剑城弟子,斩妖除魔是我生而为之的事情,纵然明知前路艰辛,我亦往矣。” 凌尘一时失神,落在云漫身上的眼神便有些变化了,引得云漫有些奇怪的呼唤他:“道长?你怎么了?” 一声道长将凌尘从回忆中拉回,凌尘几乎是带了一点眷恋去看云漫,但那点眷恋却很快被他隐藏的干净,只是垂眸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确定了吗,这可不容易?” 云漫微微挑了一下眉,半真半假的做了一个怯懦的模样说:“道长若是再问个几回,我就该后悔了。” 云漫并不直接说自己的心意,只是这样开了个玩笑,却也是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凌尘也不多劝什么了,反正这个人的性子,他早该知道了。 既然要做事,既然不能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这里添麻烦,等着人都走后,凌尘将自己那些临时抱佛脚画出来的符咒贴满了云宅,又在云宅外下了结界,再将之前从徐慕安药铺中拿来的朱砂在米缸外撒了个完整的圈,这才吩咐云漫:“你去跨进那个圈,将那木偶拿在手上一个,等我说摔的时候,你就把他摔烂在地上。” 凌尘自然没觉得自己临时抱佛脚的符咒会有多大的威力,但是最基本的,上面的灵力,却是绝不会少的,仅仅是这些,就足以阻止那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了。 云漫依言入圈,基本上凌尘怎么说就怎么做,甚至连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都没有问,显然是对凌尘十分信任的样子。 其实光就凌尘救下了云漫父亲这件事,云漫对他感激是有的,却不至于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凌尘手里的地步,可是就连云漫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对凌尘,自有一种信任感,这感觉和她当初见到徐慕安时候有些相似,却又不大相同。 云漫曾经试图想要弄个明白,却又抓不住那一抹虚无缥缈的感觉,最终只好作罢,不过她倒是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所以她毫不怀疑的听从徐慕安的话,一进圈子,便自然的拿了一个木偶在手中。 凌尘仍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她:“记得往外面丢啊,那个朱砂圈子是为了护你安全的,等会你无论看到什么,也都不要出来,我都可以应付。” 没办法,话本里那些不自量力喊着要同生共死的女主角太多了,凌尘虽然知道云漫不是那种人,却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不然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凌尘估计得后悔死。 一个人的一辈子后悔过一次就可以了,凌尘有过一次了,那样的痛苦,叫他绝不想有第二次。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凌尘说的太过郑重,云漫也就认真的点头应下,凌尘这才将自己带来的桃木剑取了出来,认真的摆了个架势道:“可以开始了。” 凌尘看起来有些神色十分认真的样子,云漫也不敢怠慢,当即将手中木偶狠狠砸在了地上,那木偶似乎是中空的,落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空洞洞的回荡在屋子里,显得有几分渗人。 两个人都打起来了精神认真盯着那木偶,同时又观察着周围等待着不寻常事情的发生,可是几息过去了,除了那木偶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的声音,竟是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 这和想象中,似乎稍微有点差距。 沉默在这个时候显得分外的叫人尴尬,凌尘上前一步拿脚尖拨弄了一下那个木偶,低声道:“不应该啊,这应该就是个装魂的容器啊,莫非还有其他的蹊跷?” 云漫也有点尴尬,从圈子里迈出了一步,伸手去拿那个木偶:“应该是我用的力气太小了,我再摔一次试试。” 而然还不等云漫的手指碰上那木偶,那个雕成了娃娃样的小偶人忽然自己转动了起来,速度快的跟过年时候被抽的陀螺似得。 凌尘一惊,以为是那妖物的计谋,忙叫道:“小心。” 这段时间一直在学的搏击术也算是有了作用,云漫的身体快过脑子,随着那偶人的自转,云漫已经蹭蹭两步退回了朱砂圈内,颇为紧张的盯着那偶人。 凌尘也是黑着脸抬手一剑对着那转的跟风火轮似得玩意劈了下去。 那偶人之前自嗨的厉害,跟个刚睡醒精神饱满的熊孩子似得,这会儿感觉到了攻击却是一蹦一跳逃的飞快,滋溜一下就到了墙角。 凌尘一击落空,桃木剑在地上砸出了小小的一个坑,正打算追着再来一下呢,却见那人偶裂了个小缝,有黑烟自里面丝丝缕缕的冒了出来,汇聚成了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黑雾。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漫的想象力太丰富,分明这个黑雾模糊的连五官都没有,但云漫却是硬生生的看出来他正晕头转向的打圈圈,口中却还义正言辞气势汹汹的怒吼道““何人扰本尊睡眠?” 那黑雾的声音倒是十分符合反派的设定,粗粝干哑,仿佛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似得,只不过配着他这个找不到方向的动作,顿时就显得有几分喜感了。 虽然知道现在这种危机的场合不应该如此,但是云漫到底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声在安静的室内实在是显得过于清晰了,那黑雾借着这声音向云漫看过去,脸上带出了几分人性化的喜悦,嘎嘎大笑道:“算你懂事,还送了美味予我。” 这句话说完,黑雾便对着云漫冲了过去,来势汹汹的样子叫云漫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却又想起凌尘的叮嘱,只是定定的站在圈子里没动。 黑雾见云漫不躲不闪,只当她是被吓的动弹不得,面上得意之色更显,大张了口向云漫咬了过去,可是这一口还没咬到,那看起来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朱砂圈却突然亮了起来,黑雾扑在上面,竟是灼的自身滋滋滋作响,不由得匆忙推开,一边惨叫,一边努力用黑雾来为自己修补,可是看起来效果却不是很大,那本来就不清晰的容颜,现在就更加模糊了。 那黑雾被灼伤后才真正显出来几分凶恶,看起来对那朱砂圈子不但不畏惧,还再次冲了上来,似乎是打算撞破这个圈子,将云漫这个害得自己受伤的人吞吃入腹。 然而也是那黑雾被伤后有些怒极忘形了似的,这一次扑过来还不等他撞到圈子上,便“嗷!”的一声气势又萎靡了许多。 云漫心生好奇,转头去看,只见凌尘负手立在那黑雾的背后,面上一点得意隐去,只怒声斥责道:“瞎了眼的东西,连你祖爷爷也看不见吗?!” 黑雾受伤后越挫越勇,听见了凌尘的训斥,之后没有半分胆怯反而转身对着凌尘扑了过去,而之前凌尘给他造成的伤害,看起来似乎还没有之前朱砂圈子带来的伤害大。 黑雾力道不小,拼的是一股狠厉劲儿,几下猛扑惹得凌尘连退了几步,带着黑雾一起,远离了朱砂圈子。 凌尘虽然现在招架的有些狼狈,可是看起来却似乎是没什么惧怕质疑,只是边退边自己嘀咕:“这什么破玩意,一把破剑要了我不少钱,还没我自己动手管用呢。” 黑雾似乎是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给激怒,当即就怒吼了一声:“牛鼻子的老道士,本尊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伴随这这一句话,他卷起一阵阴风,那原本还乖巧待着的木偶又有一个滚了出来,这一次的黑雾出来倒是不再凝聚成型而是直接补充到了第一个黑雾的身上,不过是转瞬间,那黑雾便凝实了许多,再度对着凌尘扑了过去。 这一次倒是颇有进展的在凌尘的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只不过这黑雾倒是没有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吸到满口的鲜血,却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牙,痛的又是一声吼。 云漫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缓和下来,眉间松散开,看了一会儿倒是觉出味,现在放下心来了,在身侧握紧的拳头,也渐渐的松开了。 第十七章 比谁跑的都快的女主角 看来这位凌尘道长的确是比自己想象的有实力的多了,云漫现在乐观极了,对凌尘充满了信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凌尘这会儿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了,实际上正在心里叫苦不堪呢。 之前那下子是实打实的咬在凌尘的身上,凌尘本想瞬移闪过,可是这一提灵力才发现,之前跟徐慕安打架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筋脉,之前不动灵力的时候还好,这会儿刚一试图想要使用法术,经脉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凌尘一边心里暗暗骂娘,表面上还得装成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打了十多年,太清楚这是一群什么玩意了,欺善怕恶这四个字只怕是为了这玩意创造出来的。 硬抗了那一下后,凌尘其实也疼的够呛,只是生怕自己这边露出怯意后会引得那怪物战兴越大,只得装作漫不经心的接招,一边悄悄的往门边走去。 现在正是黄昏,院子里的暑气仍存,虽然比不上正午时分的热辣灼人,可是落在这些阴邪之物的身上,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 凌尘的实力算得上去强横,但是大多数是需要依靠灵力和法术的辅助的,这一下灵力不能使用,便如同砍去了武将的左膀右臂似得,叫他一时之间不但没法杀敌,还会因为骤然失去左膀右臂而有些行走上的不平衡。 凌尘的状态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习惯性的在攻击袭来的时候用法术相抗衡,可是每每提手时,才想起了自己体内的状况,只好又生生的将手放下。 这样做的次数一多,那黑雾也觉得不对劲了,似乎是有几分察觉到了,凌尘的外强中干,所以下手便更加狠厉了一些,而原本凌尘正不经意的往门口移去的动作,自然也被他的发现,硬生生的截断了。 这样一来,凌尘便也知道是自己的计划败露,只得狠狠一咬牙,努力在想其他的办法。 其实吧,凌尘现在虽然说是战的辛苦,心里却是不怎么怕的,比这凶狠多了的玩意他也见过许多,这一次不过是一时不巧才会落的狼狈,只消他灵力一恢复,消灭这些东西,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只是这些,都得等到出去之后才能说。 一想起这个,凌尘便有些愧疚的去看了云漫,其实按理来说,他要想除掉这些玩意,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直接一道定魂符把黑雾封在木偶里,在一举把木偶烧了便是,只不过因为他的一点小私心,才造成了现在的结局。 之前凌尘还在和徐慕安因为该不该叫云漫来的这件事情而争吵,当时的凌尘倒是自觉振振有词,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凌尘却是有些后悔于自己没有听从徐慕安的话了。 他当然不介意和徐慕安作对,事实上,他甚至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克徐慕安这个混蛋玩意的,只不过现在赌气的时候却不小心牵连上了云漫,这实在是叫徐慕安始料未及的、 凌尘的败势明显,开始云漫还以为凌尘是假装衰败,想要用哀兵之计,只是看着那黑雾一口口咬向凌尘,身体一分分凝实的样子,她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住了。 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她起的头,拉着凌尘过来的,若不然,凌尘这时候在家里待着不知道该有多舒服。 眼见着凌尘已经是有败退的样子,云漫有心要出去帮忙,却也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一个正确的评估,她学的那几下子,对付对付人还行,可眼前的这个东西,分明是个没有形体的武器,若是自己逞能跑出去,只怕不但救不了凌尘,就连云漫自己,只怕也会变得被动起来,最怕的,就是云漫万一帮忙不成还做了累赘,她自己都要唾弃自己几分了。 眼中焦急之色难掩,云漫在圈子里急的跺脚,却想起来之前那妖物撞在那圆圈上受的伤,顿时心生一计,从米缸里抓了一把米,朝着那玩意丢了过去,口中挑衅道:“你有本事过来啊?!” 也不知是怎么的,那黑雾似得是个单核的,实力虽然不错,可是脑子显然有点不大好,一时间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人,这时候被云漫挑衅,便自然而然的对着她冲了过去。 那黑雾丝毫不记得自己刚刚吃过的亏了,咣叽一下,像是一张大饼似得糊在了那个无形的圈子上,又在那叫人听的牙根发酸的吱吱声里,将自己揭下来。 似乎是之前吸收黑雾的时候增强了不少实力,那黑雾这次也吃了亏,却不如之前那样严重了,只是黑气冒的更加厉害了:“嗷!你竟敢耍我!” 云漫带在圈子里很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甚至还假装惋惜的拍了拍手:“我叫你过来,谁叫你往上撞的啊?哎,听话不听完,你怪得了谁?” 云漫这个人,以后绝对是个有成就的,别的不说,就现在这个场景,她都能没心没肺的笑出来,就足以秒杀一大部分人了。 当然了,这里面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对这个朱砂化成的圈子有着过于多的自信心。 她大概以为这玩意跟当年孙悟空给唐僧化的那个圈似得,不说水火不侵吧,最起码也是刀枪不入吧。 不得不说,云漫这个生长在光明新时代的破孩子,对于这种神叨叨的东西,有着盲目的乐观。 就在云漫挑衅黑雾的时候,那黑雾已经坚持不懈的对着圈子撞了好几下,虽然每次都是以哀嚎告终,但他却越挫越勇。 倒不是说黑雾多么的脑筋不转弯吧,只是因为那朱砂的圈子本就是凌尘随手画的——他本来以为以自己能力,这样的小玩意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就算是稍微拖一下,也应该是为了让云漫欣赏一下自己仗剑诛妖魔的丰神俊朗,他画那个圈子只是为了保险,然而这圈子正在黑雾的撞击下便的摇摇欲坠,原本是红色的朱砂,也已经慢慢变的灰白失去光泽。 云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黑雾发出是惨叫声越来越小。而她也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某些紧张和想要逃离的恐惧,这让她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握紧了自己别在腰间的枪。 这把枪是从云正荣哪里拿来的,她和云正荣说了这件事,云正荣接触这些事情多,倒是没表现出不信,只是一再叮嘱云漫需要小心,还将这边上过战场的枪交给云漫防身。 传说中鬼怪这些东西都是惧怕恶人的,云漫年纪轻轻,显然是起不了叫人惧怕的本事的,只有依靠外物了。 云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已经把那枪掏了出来,看起来是打算照着黑雾给一枪的,有没有用另说,先要解一下被这张大黑脸正面糊了这么久的气。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上膛声,云漫已经对着黑雾举起了枪,可是还不等云漫开枪呢,却发现屋里里猛的一亮,叫人睁不开眼睛,云漫条件反射的眯缝了眼睛去往光的来源去看,却见凌尘趁着刚刚的空档将门打开了,这会儿正大步的冲了过来,一把握住了云漫的手往外冲,口中叫她:“你快走!” 云漫踉踉跄跄的跟着走了几步,这才好不容易的把眼睛睁开了,只见那屋子里的房门大开,屋外的阳光倾泻进了屋子,那团黑雾则是被逼的靠在墙角不敢动弹。 凌尘心知此时是黄昏,太阳没多久就该没有了,到时候整晚的黑夜只怕更加难熬,这时候便更加着急,手上更是加力退了云漫一把:“走!” 云漫先前看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拖后腿,关键时刻叫她走都不走,非要留下了拖后腿的女主角,有时候云漫在看书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对方一说跑,自己撒丫子就不见影了,贼听话,贼叫人省心的那种。 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云漫却有点理解了那些人的心情,不过她也不废话,索性反手将凌尘的手腕抓住了,一并往门外跑去。 凌尘一愣,倒是也没说什么,将前襟挑起来往腰带里一掖,跑起步来竟是比云漫还要快上几分。 云漫一边默默的跟紧,一边忍不住腹诽,原来不按剧本走的人,不止她一个啊。 云宅挺大,凌尘之前贴符咒的时候,差不多都走了一边,这会儿便自然而然的朝着东边跑过去了。 都说日出东方,那边的阳气自然是要更足一点的。 忙不迭的进了屋子将屋门紧闭,凌尘从自己包里掏出了几张他本来是打算拿来应付事的符咒,啪啪的贴在了门上,这才松了口气的软下身子来。 云漫心大的厉害,跑了这么远,除了有点气喘之外,倒是没见一点慌乱,这会儿还因为对自己家里过于熟悉的关系,已经自行的给自己和凌尘倒了杯茶递过来,咕噜噜的喝完了,一抹嘴唇问道:“道长,咱们跑了,这些东西不会跑出去吧?” 凌尘显然是对云漫这个好的出奇的心理状态有点迟疑,又因为刚刚的战斗消耗了些力气,接了茶杯握了一会,才缓缓道:“这个院子里我立了结界,他们出不来的。” 说完这句话,凌尘便将茶水饮尽,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似乎是在调息修复自己受伤的地方。 云漫看得出这事似乎关系道自己和凌尘的安全,倒是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又烧了壶水备上。 倒不是为了泡茶,主要是她觉得,热水这东西杀伤力是有的,到时候泼出去,就算是不能真的伤到他们,至少也是可以给他们唬的一愣的,不得不说,云漫也是很有创造性了。 第十八章 不知死活的东西 经过一会儿的打坐,凌尘的脸上虽然还是有些苍白,却有血色多了,云漫瞅着这个时间赶紧问:“道长,我们现在是要等什么吗?” 凌尘刚刚往门外看了一眼。虽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因为云漫这会儿实在无聊,只能盯着凌尘看,倒是也收在了眼里。 凌尘看出了云漫的担心,却不愿叫她害怕,蓦然又笑了起来安抚着说道:“我一口气没倒上来,被那玩意占先机,你等我这口气缓过来,我叫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云漫没说别的,只是点了头,但纵然她再如何的迟钝,现在的情况,他不会看不出来。 凌尘这会儿最大的依仗是阳光,而这个时候,原本还是满圆的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落山了,只留下了浅浅的余晖。 这个太阳消失的速度,明显是有点超出于凌尘意料的,他的手在腰间停顿了一下,纸鹤被按的轻轻响了一声,却到底还是没有碰那只纸鹤。 凌尘在心里磨牙,心说我就不信了,凭着我古剑凌尘的实力,即便是没有了灵力,难道还能输给这些玩意吗?大不了就是损耗些修为罢了,了不起就是他再多修炼一段时间,可是人情这东西,一旦借了,就不是那么好还的了。 更何况,凌尘现在正希望他欠自己的,他欠自己的越多,欠云漫的越多,他便多一分不敢回到以前的身份去。 心中打定主意,凌尘便将自己的那个包翻了出来,之前没用完的朱砂研磨成墨,沾着在黄纸上寥寥几笔,便化作了符咒,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每黑一分自己这一仗就更难一点,这样顾虑着,凌尘的动作便是更加的争分夺秒。 画符咒本来是个需要平心静气的事情上,可是凌尘天生就和人不同,他是个从头通透到脚的物件,只要他想,只不过是接着自己的身体将灵气引注在符咒里,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唯一的问题是,凌尘匆匆学来的符咒没几个,这时候再学又没时间,来来回回画起来的,便只是那几个好用,却级别低的符咒了。 凌尘难得后悔一次自己的自大与不上进,这时候将那叠画好的符咒一张不留全部塞进了云漫的手中:“你如果遇到危险,就给这些玩意扔出去。知道吗?” 想了想,又反应过来现在的云漫对符咒全然不了解,他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这玩意威力勉强能看,你可千万扔的离自己远点,若是扔在了脚边,你就赶紧跑。” 原本还蛮紧张的氛围,在凌尘不放心的叮嘱下染上了几分好笑,云漫抓紧了手里的这把不定时炸弹,认认真真点了头后,又忍不住问:“道长你不拿一点吗?” 凌尘摇了摇头,凭着自己的本事那些乌七八糟的家伙还伤不到它什么,只要云漫能够自保就会省事很多,这下子算是动了杀机,目光里染了一点凶狠:“这些玩意还要不了我的命,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给他收拾了。” 云漫犹豫了一下,虽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可手头的符咒应该是厉害的,又想起凌尘之前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凌尘自己去,便道:“道长,我跟你一起去吧。” 凌尘开口就要拒绝,云漫却似乎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似得,并没有给他那个机会,而是耐心又真诚的劝说道:“你看我这里符咒那么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自保的能力都有的,再说我离你近些,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凌尘一想也有道理,云漫纵然现在手里符咒许多,可到底是不会用,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情急之下记不起这个,那还不如跟着自己的身边。 一旦决定了下来,凌尘便去开门打算出去,可这门还没等打开,却听见了门外的呼啸之声。 明明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晴空万里,这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经起了这么大的风,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般想着他的眸色暗了几分,面容似乎落下一层阴影,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云漫看凌尘神色异常,不免有些担心道:“道长,怎么了?” 凌尘静默一瞬,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一下,尽可能的叫自己显得看起来可靠些,缓缓吐了口气对着云漫解释道:“院子里的阴冷之气过剩,并不像是之前的那团黑雾,更像是……” 话说到一半,凌尘不知道为何便沉默了,没头没脑的撂下话茬,云漫便被他吊起了心思,追问道:“道长?” 这声道长让凌尘回过神,看了看云漫急切又郑重的神情,和脑海里的身影重重叠叠又落回现实,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凝重道:“记得之前那团黑雾吸食了木偶中的黑气增强自己的实力吗,恐怕现在,他已经将剩下的三个木偶也吸收了。” 之前不过是吸食了一个木偶的黑雾便已经叫人头疼,现在实力增加了这许多,不必细想,就已经知道所行之路该有如何艰辛了。 云漫是一直跟着看了全程的,这会也大概能够体会到这一架的棘手之处,倒是不害怕,反而将符咒握紧了几分:“只能硬博了吗?” 凌尘的手搭在门边,时不时的向外看一眼,外面的气势越演越烈,又望向一旁的云漫,有些后悔把她带了过来,最终轻叹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只能硬博了。” 这句话之后,凌尘便从门边离开了安安稳稳的坐回了屋里,云漫有些无措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打算,只见凌尘走了两步停下示意她跟上:“咱们也不去找他了,现在那东西的实力增强了不少,想来在府里找个人也不是难事,我也懒得走了,干脆等他来,我还能休息一会儿。” 云漫这才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在一块,她皱着眉头猜测凌尘是要以退为守了?心里疑惑也问了出来:“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凌尘看起来倒是神色和缓,语气也是漫不经心,手伸出来在前面比划一下道:“五成。” 五五之分,虽然说少了些,但比云漫所想的要好了许多,便松了一口气。“那还算不错。” 然而还不等云漫彻底放松,凌尘又慢悠悠的补充道:“是啊,不是死就是活,可不是五成嘛。” 一句话彻底浇灭了之前云漫所有的侥幸,显而易见云漫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之前凌尘将云正信治好的举动,叫云漫对凌尘的信心过大了,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到这么危险的境地,一时间也有些感叹。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如何,只是觉得凌尘之前本不想来的,却被自己拉着来,现在也是无妄之灾了,颇有些歉疚道:“把你卷进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凌尘侧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语气倒是没有之前那般装的高人莫测,有些不正经开口:“现在说这些可就有些晚了。” 对方似乎在有意缓和氛围,云漫却是认真在听也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便转而问道:“有我可以帮忙的事情吗?” 看她这般认真为自己思考歉疚的模样,凌尘沉默了一瞬,带了一点迟疑开口:“你怕不怕疼?” 道长这般神情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像是他这个年纪了,带了点不好意思的难以启齿。 “倒是怕的。”云漫忍不住笑了,又怕对方顾及这个便说道:“不过可以忍。” 凌尘听了这话唇角和眼睛都动了动似乎放松了一些,心下底气多了点,便认真道:“你割破手腕,拿一杯血给我。” 云漫一时之间也不明白凌尘这样做的原因,却也没多问,只是将桌上的杯子取来,在手腕划了一道,流满了血递给凌尘:“若是不够,再与我说。” 凌尘没说话,只是背了身过去,云漫猜测他是要做什么不希望自己看到的事情,便也往旁边走了两步,而后,背后便传来了轻微的吞咽时声。 不知道是不是血腥味过于明显,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了那个黑雾的声音,口中叫着:“好香啊,好香啊。” 云漫一惊,回身过去,正看见凌尘将杯子从唇边移开,唇边还带了浅浅的血痕。 喝血……? 这看起来实在不是一个道士应该有的行为,反而……叫云漫想起来欧洲的吸血鬼。 凌尘此刻的注意力尽数在门外,再将手中那柄木剑拿起来的时候,那木剑上已经发起了淡淡的光芒,看起来与之前,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凌尘的伤也在这一杯血下,得以安抚,这时候勉强可以提起一些灵力来了。 既然有灵力在身,凌尘整个人的气势都是一变,虽然他之前也不曾有过什么慌乱之色,但此时的他,显得更加的气定神闲。 门外黑雾声声不断的喊饿声显然是激怒了他,他冷冷淡淡的一笑:“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随着他振臂一甩袖,房间的门便自己开了。 那黑雾刚刚在外喊了半天,却碍于符咒的原因无法进来,此时凌尘自己将门打开了,自然是无比的和他心意,当即便冲了上来。 大抵是之前两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叫黑雾以为这两人都是没什么本事的,这次上来也是丝毫不防备的,一阵阴风席卷,似乎是想将两人一举拿下。 凌尘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却见他的衣袖自动,抬手便是朴实无华的一剑劈了过去,这一剑劈出来,看起来似乎是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就是让那黑雾觉出了危险。 第十九章 怎么越来越冷了 匆忙闪避之下,黑雾虽然避开了要害,却也被削掉了一小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的实力长进的原因,他这次倒是没有乱吼乱叫,只是仿佛审视一样的将云漫与凌尘看了一遍,忽的大笑起来:“这可是好东西啊,主人一定喜欢!” 一句话后,那黑雾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咒法,屋子里竟是弥漫满了雾气,伸手出去,连五指也不可得见。 糟了!凌尘心里慌了一瞬,这东西是吸取旁人的寿命和痛苦来壮大自己的,之前他在吸取云正信的时候,被凌尘打断,凌尘便自然以为他的实力不是顶峰,可是现在看起来,只怕在此之前,这东西就已经有些气候了。 握紧了手中的剑,凌尘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开口:“小心自身,一旦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这话说完他身上的杀气一下子就浓烈了几分。 那黑雾似乎是有隔绝声音的作用,凌尘分明记得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不大,可是他这句话喊出去后,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当唯一叫凌尘放心的是,他暂时还没有在屋子里闻到血腥味,这也就意味着云漫暂时还是安全的。 当然了,这安全也只是相对的,事实上,那黑雾一起来的时候,云漫就不知道自己坠进了一个什么地方,她好像已经不在那个布满黑雾的屋子里,而是到了一块广阔的天地。 鼻尖呼吸到的空气是冰雪的清冽,放眼望去,也是漫天的冰雪之地。 云漫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环境,可是过于真实的场景,却叫她不得不相信。 云漫甚至弯腰去从地上握了一把雪在掌心,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雪在自己的掌心融化又顺着自己的手腕滑落。 这雪水太冷了,甚至有一点冰冷刺骨的感觉。 忙不迭的将这些雪水从自己的手上甩掉,云漫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怀疑了,怀里的符咒还有着朱砂淡淡的味道,这让云漫忍不住收紧了手,来寻求一点安全感。 她还记得之前凌尘叮嘱她的,不要移动,万一有什么事,便拿符咒砸人,云漫甚至将符咒已经捏在了掌心,就等着往外砸了,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在那处冻得身上都发了僵,也不曾见过除了雪之外的东西。 云漫甚至怀疑自己会在这里冻死,所以一时也就没忍住,站起来走了几步。 又是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云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正打算再蹲回原来的位置呢,却从那风声中,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难道风来的方向有人? 云漫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她在这里已经等的太久了,估计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而且若是在等下去的话,只怕她就已经冻死了。 她之前心存怀疑,所以认定了这里是那妖魔创造出来的环境,可是过了这许久,也没见什么异常,她便有些怀疑是不是凌尘将自己送远,好防止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自己会或者拖后腿? 这么一想,云漫便松了一口气,她内心琢磨,若是真是这样的的话,自己在这里把自己冻死也未免太傻了,倒不如去找那个有人的地方讨杯热茶喝,也好暖一暖身子,若是云漫猜测的错了,那地方的人是妖魔设计引她过去的话,她包里的那些符咒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这么一想,云漫的心中就更安定了几分,迈步往风来处走了过去。 说来也有趣,这雪山看起来蛮大,茫茫不见前路的样子,可云漫这每一步的走下去,却总能听见那笑声更加的清晰。 不过是区区的十几步,云漫便觉得眼前的情景豁然开朗了起来,之前只是寂静无色的雪山,这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山谷,虽然也是素白为主,却是长满了奇花异草。 门前有几个小童正在玩耍,追逐打闹,看起来很有些忘乎所以的样子。 唯一叫云漫有些奇怪的是,她眼前的这些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些古色古香的滋味,不像是平常穿的衣服,而是更类似于道袍。 莫非是自己误入了什么庙宇道观,云漫心存疑惑,上前一步轻声呼唤:“小朋友,麻烦一下,这里是哪里啊?” 云漫自觉长的十分面善,问话也是很有礼貌,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小孩儿却仿佛是没有见到云漫一样,只顾着自己打闹,全然不理睬云漫。 云漫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小孩子们沉迷游戏,这才忽视了自己,索性又提高了声音问几遍,可是那边却依然不知不觉的样子,云漫也就只好自己放弃,转而直接迈步上山。 几乎是一步一个世界,云漫才刚刚迈步走上台阶,便是眼前一花,来到了房屋里,屋子里的气息温暖,炭火烧出了噼啪的声音。 满身的寒气都在这里被抖散,云漫情不自禁的靠近了炉子将手烤的温暖,然后回头环顾四周。 云漫的正前方有个帘子,透过帘子的缝隙可以看得见,有两个人并肩坐在书桌前,其中一人的身形是女子,另一人则是穿了赤黑短打的半大少年。 女子的年纪似乎要大过少年一些,此时握了笔,似乎正在一笔一划的教授少年写字,两个人看起来极为和谐温馨,叫云漫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走上前去,想要听一听两个人在说什么。 可是或许是云漫在外呆的太久,冻得手脚麻木的关系,她竟是碰的珠链轻响了一声,那女子和少年同时回头来看:“谁!” 一声怒喝将云漫钉在原地,可最让云漫惊讶的是,回过头的那两个人之中,女子的面容竟是一片虚无的,少年倒是面目清晰,只是容貌却莫名的叫人眼熟,仿佛是……少年时期的徐慕安一样。 云漫被惊的一时间没出声,那少年便起了身,一步步的向她走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云漫看着眼前容貌仿佛徐慕安的少年,但这个小号的徐大夫带给她的感却有些不由自主的恐惧。 她仿佛是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人,软的就像是春天的风,夏天的泉,冬日的暖裘,秋日的果实,叫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但眼前的这个人,却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反而还明目张胆的告诉你,这把刀上淬了毒,你若是碰一碰,你就该死了。 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叫云漫忍不住后退,直到跌在了凳子上,少年则是不依不饶的跟了过来,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收缩立起,变的宛若蛇眸,唇边也探出了尖长的牙齿,细长的蛇信嘶嘶而出,几乎要落在云漫的脸上。 “慕安?”屋子里的女子忽然出声,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仿佛是冬天里的雪,冷的出奇,可少年却仿佛在这一声里吃了蜜似得,转头笑着乖巧的应了一句:“师尊。” 女子的声线清冷却不凌冽有着别样的柔和,只听她淡淡带着一些无奈道:“别贪玩了,回来练字。” 少年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应下:“是。”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云漫的方向,便毫不留恋的往屋里走。 就在云漫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的时候,少年却忽然在珠链边停住了脚边,猛的一回头,那头便带着长长的脖子来到了云漫的眼前,大口一张,便对着云漫咬了过来。 大概是惊吓到了一定的程度真的可以激发人类的潜能吧,云漫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竟是发挥起来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将那包里的符咒胡乱的捉几张出来,直接塞进了少年的口中。 少年似乎是没想到这个走向,也愣了愣,两个人对着一时间相当的尴尬,也就是在这份尴尬里,云漫想起来凌尘的叮嘱,忙补上一句:“破!” 一句话出,少年脸色一变,随即那符咒便纷纷爆破了开来,一片血污之中,云漫不由的便抬臂挡住了眼睛,以防会被喷溅一脸的血。 可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哀嚎和湿热感都没有,云漫甚至连点血腥味都没有闻到,只听得凌尘语气中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淡淡道:“云漫姑娘,你回来了?” 云漫慢慢的将手臂放下来,眼睛眨了眨才定神看了清楚,发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之前和凌尘在一起的小屋里,只是凌尘的话却叫她一时有点不解:“我回来了……?我去哪儿了吗?” 凌尘现在的状态称不上很好,衣袍狼狈看上去身上多了些伤,拄着桃木剑坐在桌前,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黑雾用计造了梦境给人,你刚刚中招了,不过还好有符咒傍身,倒是走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那个梦境出来的关系,云漫觉得凌尘现在的语气有些莫名的与梦中的女子相似,叫云漫忍不住抖了抖。 凌尘似乎伤的比云漫看到的重,一口茶没喝下去,反而咳出了一口血,云漫惊的也顾不得心里的不舒服,连忙上前扶住了凌尘,轻轻的拍了拍凌尘的后背:“道长你怎么样了?” 凌尘拿袖子捂着嘴咳嗽了一通,只见手指之间缓缓流出来了一些污血,好似把卡在喉咙里面的淤血都清除了这才慢慢道:“没什么事,看那边,该死的已经死了。” 云漫顺着凌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小木偶落在地上,只不过头身已经分离,显得那可爱的样子,多了几分的诡异。 幸好云漫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女生,这时候倒是不觉得后怕和可惜,反而松了口气,便带着几分快意道:“太好了,这次回去之后,咱们得好好的吃点东西庆祝一下才行。我请客,道长你别跟我客气啊。” 这边松了口气的云漫说的开心,却见凌尘脸上的神色渐渐的严肃了起来,云漫一时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试探着去叫他:“道长?” 这句话还没说完,便看着自己的口中居然吐出了白雾,忍不住一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凌尘语气担忧的说道:“怎么越来越冷了?” 第二十章 凌尘道长你别哭啊 凌尘缓过了劲儿,手上的血污在自己的破败的袍子上面擦了擦,整个人的脸上有些苍白,抬手指了指门外:“你看。” 才亮了不久的天,一下子又黑了下来,而且比之前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云漫眯眼去看的时候,甚至能看见团团的黑雾穿梭其中。 呆了一呆,云漫有些迟疑但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靠着凌尘的方向,似乎是下意识的腰保护这个看上去伤的更严重的人:“这……!” 不等她提出疑问,凌尘就已经为她解答了:“这是其他人家里的,我本来想一个个去除,可是没想到他们的能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可以自己离开载体。”说着,他笑了一下:“你看,大概是他们知道我杀了那个,过来报仇来了。” 仿佛是印证凌尘的话一样,那些黑雾在房子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后,便径直的对着凌尘与云漫冲了过来。 不过也比较好的是,这些黑雾的数量虽然多,但实力却不如之前那些,不说凌尘刻意轻易砍杀,就连云漫都能抽冷子扔符咒炸死几个。 在这样十分紧急的情况下,云漫竟然还想起来了凌尘之前的话:“道长,你不是说设了结界吗?” 凌尘这时候也是杀的十分烦躁,答话的语气之中有点小孩子耐性耗尽的气急:“我设的是只进不出的啊,谁想得到进来的是这些玩意啊!” 女人的好奇心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勃勃生机,哪怕面前的危急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容乐观:“道长你原本等的是什么?” 凌尘仿佛是被深刻的哽住了,然后更加多了两分的恼羞成怒道:“……这破玩意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啊??” 压力激发潜力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效的,凌尘之前还显得有些疲累,这会儿却不知道是不少被激到了,一个甩手,便有半数的黑雾消散于桃木剑的剑气之下。 这一招实在是漂亮,云漫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看完了全程惊讶之余,忍不住拍手笑着道:“这叫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凌尘哼了一声,看见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好像也平了一些心气,还来了兴致接两句茬:“还好是小鬼,这要是阎王过来,咱俩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云漫笑了笑,正打算再说什么呢,却见凌尘神色一凛,直直往自己面前扑了过来,嘴巴里面大声的喊道:“小心!” 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他整个人的身子都横在云漫面前,袍子遮住了视线让她看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云漫就被凌尘带过来的力道给冲了出去。 凌尘有些脱力的砸在云漫身上,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虽然看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但是这鼻子嗅到的感觉可是十分的不妙,云漫抓住了凌尘有些颓然的身子,语气焦灼的叫了一句:“道长!” 之前被打散的黑雾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聚集在了一起,眼看着一记被凌尘生抗下来算是作罢,又停留在不远的位置在酝酿着下一次。 凌尘挨的这一下不轻,可是却还是非常尽责撑着一口力气的此时却挣扎着想要把云漫护在身下。 那黑雾显然是十分乐意看到眼前的场景的,大约是黑雾的本性便是嗜血残忍,现在停在不远处,却让人莫名觉得那一团黑雾几乎是欣赏的看着两个人的人挣扎。 他本就是以恐惧痛苦为食的,云漫担心这凌尘的安危,心里面的变化以及担忧的呼唤,加上两人明显的劣势,现在,实在是太和他的心意了。 不给凌尘这个唯一得攻击力一点缓和的余地,又是凶狠一记打出,黑雾打算先杀了这个碍事的男人,再把这个血里透着香的女人带走。 云漫展臂将凌尘护住,正打算迎接疼痛的时候,却看到有一个身穿赤黑长袍的男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而那黑雾打过来的雾气,此时也已经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握在手里。 凌尘和云漫一起看了过去,凌尘显然是认识男人的,当即便道:“你……”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改了口:“您来了。” 男人倒是没有搭茬,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合掌将那团黑雾纳入掌心,轻轻一握,手中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男人这才将手缩回了宽大的袖子里,仿佛害冷一样的拢了一下长袍,淡淡开口:“族人顽劣,教道长费心了。” 这句话说完,男人的身影一晃,云漫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对方似乎是走了几步便消失了。 屋子里的阴冷之气随着黑雾的消失也已经散去了,云漫看着男人之前站的地方十分好奇的问道:“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抬手间就给那些东西给灭了?” 凌尘被云漫扶着站起来,看着云漫的适应能力这么快,已经能够释放她自己的好奇心了,很有点没好气的道:“那是妖族的长老,已经几千岁了,那些玩意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够看的。” 云漫搞清楚了来人的身份是妖族又确认了那些玩意是被带走了,显然是心有余悸:“看他的样子,还好他是帮咱们的,若不然,只怕咱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凌尘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说是那个妖族长老出现救了两个人,但他却好像莫名的听不得云漫夸他似得:“别没出息啊,不是还有我呢吗?” 云漫心中也感念凌尘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豁出去帮自己挡了一下,否则怕是要交代在刚刚那一击只下了,却还是故意逗他:“你别装了,都现原形了。” “现原形?”凌尘显而易见的僵硬了一下,面上露出了几分忐忑担忧,眼珠子都一下子被定住了一般。 云漫以为他是紧张,到没有多想,只是笑嘻嘻的指着镜子给他,语气里面带着笑意:“你看。” 凌尘忐忑的往镜子里看了,一边在心中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本体的事情,可入目所及,却是云漫和一个冠面如玉的小少年。 凌尘本来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出现在云漫面前的,现在却只像是十三四岁了,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颊有些可爱。 凌尘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懈下来,只要不是变成了本体其他的都好谈,还没有缓上一口气云漫还催他:“快交代,你是不是本来就这么大,用法术把自己变大了好唬人啊。” 之前的衣服都有点大了,落在身上不住的往下滑,凌尘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发火:“你乱说什么,我不过是法力消耗太多,才需要用这种样子来节约一下灵力罢了。” 若是平常的话,云漫听他这个语气说不定就怕了,但偏偏这会儿的凌尘是个小娃娃的样子,一张稚嫩的小脸上严肃的不得了,一下就逗乐了云漫,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凌尘的头。 凌尘瞪眼试图表现出自己的凶狠:“你别摸我头!”可是这会儿已经没有了青年模样时候的威严和清冷 云漫不吃他这套,十分理直气壮又在凌尘的发顶揉了两把说道:“我怎么不能摸了,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 凌尘这会儿有些恼火,使劲儿的甩了一下头从云漫的手下逃了出来,有些气愤的说道:“你是不是傻,我有本事护身,要你一个区区凡人来救吗?!” 云漫倒是不再去逗他了,只是按捺下来自己还想捏两把的手有些无辜的看着凌尘问道:“你真有本事吗?” 这句话云漫问出来也有点后悔了,觉得太过伤人了,可是还不等她道个歉,凌尘便开了口:“即便没有,我也总比你身体强悍的多,若是你这次当真出了什么事,那我……那我……”凌尘忍耐几番,可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的泪腺太过发达,凌尘竟是直接滚下了泪来,看起来委屈极了的样子:“我怎么还得清你啊!” 云漫之前还能逗他,甚至看着他吃瘪还觉得好玩,可是这会儿越有点慌了:“不是……?道长你别哭啊!” 凌尘也不想哭,但是人一小了之后,就感觉不受自己控制似得,眼泪跟水龙头似得哗啦啦的,凌尘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提云漫了。 云漫这会儿难得的体会到了一点男朋友面对吵架后女朋友的心情,绕着凌尘打转,软声道:“凌尘?凌尘?你看看我?” 凌尘红了一双眼睛望过去,像是小白兔一样,云漫笑了,拿手去帮他擦了擦眼泪又笑他:“之前还装的高冷,现在怎么这么爱哭鼻子啊?” 凌尘心中不满,正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又脚步声传来,隔着门听见徐慕安焦急道:“云漫姑娘,凌尘道长,你们怎么样了?” 话还没等说完呢,徐慕安的话就顿住了,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刚刚的担忧全都消散了,咬着唇,肩膀一抖一抖的。 倒是没有笑出来,不过原因在场的人心里都是门清,凌尘白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变大的袍子就继续往下滑,一时有些气闷的说道:“想笑就笑,别憋着。” 徐慕安也不客气,听了凌尘这明显赌气的话,却还是当即就大笑出了声:“看来这一次,只怕是如道长这样的实力,也吃了些亏啊。” 凌尘气道,便瞪着眼睛有点口不择言的对着徐大夫指责起来:“那又怎么样,你与其说风凉话,倒不如早点过来,省得现在过来看热闹。” 云漫怕这两个人吵起来又担心小道长一会儿再哭鼻子,便忙打圆场道:“徐大夫不过是个与人看病的,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凌尘颇有些不甘心云漫为徐慕安说话,便把话头一转有些没好气的看着云漫说道:“你比他好多少,你还是个女的呢。” 云漫这会毫无一个女性自觉道:“我是警员,这是我的职责。”何况还是自己要求道长除妖自然是要亲自上阵来守着的。 徐慕安受了维护,又看着凌尘忿忿的模样,整个人的心情很好,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一瞬间闪过了几分得意问道:“云漫姑娘,可否叫我看看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