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色骄妃》 第一章 唐七爷 龙泽国,贞仁十五年,国都庆京。 九月的阳光再想如夏日般热烈,却如迟暮老人般,一过正午便开始乏力,光线亦如那洗旧的金色袍子,浅浅淡淡的盖在城西这处少人的巷陌里。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裙,低着头,快速的在半阴半光的小巷里穿行,行动一快,那旧裙子下摆处的一块湖绿色补丁便分外显眼,显然是穷人家的孩子,连补丁都不知道哪里寻来的。 她身量不高,两个丫髻下垂着的头发也才刚过肩,却身形敏捷轻灵,熟练的左闪右躲,避过巷子里偶尔的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极僻静的宅子围墙外头。 宅子四周静悄悄的,围墙粉皮斑驳,明显的年久失修。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却只见她一双明丽的大眼睛往四下里看了看,便仿佛玉壶光转般的璀璨分明,说不出的灵动俏皮。 当确定无人,小姑娘自得的轻轻一笑,抬手擦了擦自己挺拔秀美的鼻子,菱形粉唇弯弯勾起,便迅速的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先利落的翻上有她身量一倍高的墙头,再一个漂亮的旋身,稳稳当当的便在院子里落下了。 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静寂无声,夕阳斜照着院子里茂盛的杂草和倒地的一只大石台子,却越发显得这院子萧瑟荒凉。 抬眼望去,不远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树叶稀疏的抖动着,一只黑色的鸟突然扑楞楞从树上飞出来,呱呱叫着不知飞去哪里,却让整个院子里回荡着阴恻恻的空寂怪声。 左前方十步远的地方一处屋舍,破败的窗户纸在秋风里轻轻的拍打着,发出杂乱的啪啪声,更让这院子有着让人恐惧的阴森。 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脚步轻快的往那屋舍走了进去。 不消半个时辰,天边积起绚丽的晚霞时,屋舍中却走出了一个人,依然是十二三岁年纪,依然是那张脸,却已是少年打扮。 且看她,一身浅蓝绣修竹暗纹的丝绸男子长袍合身而裁,腰间扎了一根深蓝色的缂丝腰带,一侧垂挂着一个细巧的福字锦绣荷包,一侧晃荡着竹纹扇袋;袍子下,露出一双小巧精致的黑色牛皮靴子头,靴帮上绣着的银葫芦在衣袍下摆间隐约泛光,如有水行其间。 因尚未及冠的年纪,只高高绾了个男子发髻,用一根浅蓝的发带系着,两侧缓缓垂下,衬着她一张白皙秀美的脸,越发显得五官如玉。 那眉如远山,不画而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轻转间,便让人再无暇顾及她的别处样貌,只愿停留在那眼眸中,被那一泓秋水般的眸子浸染,偏偏她那秀挺的鼻子,菱形的红唇,又处处有一种让人惊叹的秀美绝伦,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这样一个雌雄莫辨的俊美少年,站在这荒凉无比的院落里,天地红黄一片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却又有着一种神奇的瑰丽,可惜,此处并没有任何人看见。 少年人灵动非常的眼眸轻转,粉嫩的红唇微勾,便一个轻转纵身跃上墙头,离开这荒凉的院子出去了。 等少年再站在围墙外时,已不像来时那般匆忙隐秘,反而从扇袋里抽出一把绘着美人图的纸扇,‘哗’一声打开,轻轻摇着,迈起了方步,悠哉哉往前方热闹的街市而去。 庆京城,与所有都城一样,总是越夜越精彩。 此时还没天黑,做小买卖的正想趁此时辰再卖些东西好回家,吆喝声便更大一些;各处饭馆酒楼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招呼声,上菜声响彻街道;而白日里静悄悄的秦楼楚馆,此时也开始挂红披绿,大开院门,妖娆娇媚的女子们开始倚门卖笑。 这天际青黑星未明时,地下却一派繁荣热闹景象。 男装打扮的小姑娘纸扇轻摇,唇角微勾,悠闲散漫的刚踱步到一处酒楼门口,却有两个黑衣短打的大汉急急迎了上来。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须发虬张,此刻却把一张黑脸膛笑成了妓院的老鸨,无比谄媚的在小姑娘面前站住,点头哈腰的说:“哎哟!我的七爷哟!您可出来了!这好几日不见您了!可把老兄弟几个想坏咯!来来来!七爷!快楼上请!今儿个老哥哥我做东!您要吃什么只管吩咐!” 大汉边说着,边要伸手来拉小姑娘的衣袖。 小姑娘纸扇一收,啪一声打在大汉手上。 大汉赶紧缩手,却一点不以为意,继续谄笑着说:“哎哟!把七爷的规矩忘了!我该死!等会老哥哥我罚酒,罚酒!” 小姑娘笑吟吟的,仰头往酒楼看去,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手心,摇了摇头说:“我说裴老九,你的酒席能有什么好?我可不去!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我的呀!” 虽是笑骂,那声音,却清脆如珠落玉盘,让听者恨不得多挖几下耳朵。 大汉裴老九和躲在身后的另一个黑衣汉子对了个眼色,裴老九嘿嘿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汉子说:“我的七爷哎!还能有什么事瞒得过您那!还不是这老小子吃了亏,请七爷帮个忙呗!老规矩!事成之后,老哥哥定然重谢!走走走,先吃了饭再说!阿况!还不快请七爷上去!” 裴老九指点着身后的汉子,那汉子却有些羞愧有些迟疑的上前,看着小姑娘雌雄莫辨,稚嫩却俊美异常的脸,愈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嗤’的笑一声,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离开。 裴老九急了,大力往阿况脑袋上抽了一句,赶紧追上去,想拉不敢拉的紧跟着人说:“七爷!七爷您别走啊!哎哎哎!他是我那婆娘的亲弟弟,他碰上了事我不帮着他回去可没我好果子吃,家里有头母老虎日子难过呢!他没见识,可老哥哥我明了啊!七爷哎!咱露一手给他瞧瞧呀!哎哟!七爷您别走啊!” 小姑娘悠哉哉回头一笑,霎那间如满天星光耀眼,裴老九也看得有些失神。 却听她说:“想请我唐七帮忙,没点诚意怎么行?就这么个不开窍的货色,我可没功夫理!好好喝你的去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裴老九急得跺了跺脚,又冲追过来的阿况脑袋上打了一句,不甘心的又追上去,张开粗壮的双臂干脆拦住了唐七的去路。 想想又怕唐七生气,他忙闪到一边,左右看看,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七爷!这事不单是他的事!这次呀面子丢大了!老哥哥我……我也差点折在里头了!七爷哎!真的是高手!您不去看一看怎么行?说不定连您也看不破!” 自称唐七的小姑娘站住了,哗的打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摇了几摇,一双秋水剪瞳上上下下的盯着裴老九看了几眼,朱唇微启:“怎么?裴老九,你也学会用激将法了?” “哪能呢!七爷!真的!真的丢脸了!那人竟然能一下子掷出六把‘满园春’来!真的!您说,我们能不输吗?我也就见过七爷您随手一把掷出‘满园春’来过,可人家把把是!这本事……您说!他是不是出老千?” 裴老九说开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看着唐七求解。 唐七拿纸扇半遮了面,只露出一双灵动非常的大眼睛,又认真看了裴老九几眼,确定他没有撒慌,才说道:“哦?还有这样的人物?!……要我帮你们赢回来嘛……也不难!老规矩,我抽五成!你们一个月不许赌!” 裴老九咬着牙,牙疼似的嘶了几声,为难的说:“七爷,五成那都不是事!可……一个月不让赌,那老哥哥我这手……上回不是半个月不让赌么?七爷?怎么改一个月啦?” 唐七扇子上头眉眼弯弯的,说:“我就想这么着了!你要愿意我就帮,你不愿意我就走!可别再拦着我!” “成成成!七爷!您说了算!” 裴老九跺了一下脚,心痒的两只手相互敲了敲,似乎这会就不能赌一样的难受。却还是讨好的邀请唐七:“走,先去用些晚膳,等下咱们就往财神楼去!那老小子可就那个时辰在!” “财神楼?”唐七脚步顿住了,偏了头看向裴老九:“你们去财神楼赌了?那人是财神楼的?” 裴老九忙摇手,又点头,皱着一张黑脸说:“哪能啊!我们是去财神楼赌了,可这人不是财神楼的,连财神楼的三楼主都斗不过他,输了不少银子呢!” 唐七却‘嗤’的笑了一声说:“哦?还有这样的事?!那这人胆子够大的!敢在财神楼撒野?你诓我呢吧?” 裴老九摇着大脑袋,拍着手辩解:“嗬!我怎么敢诓七爷?!您这好久没来了,您都不知道啊,这财神楼已经易主啦!所以呀,这规矩都改啦!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也能进,但凡有本事的,都可以去财神楼赌!愿赌服输罢了!所以啊,我们几个便也去了!那那那……就输了……” 唐七越发好奇起来:“哦?易主了?不是说那是常贵妃娘家的本钱吗?不是说只做穿袍子人的生意?那般兴旺发达的赌楼,还有谁能让他易主了?” “哎哟!七爷呀,这凶的怕恶的,恶的他怕疯的!” 裴老九说完这句,却忙捂住了自己的大嘴巴,转头四下看了看,见自己那小舅子阿况正跟在自己后面,无处发泄的又打了他一巴掌说:“还不快去酒楼让人上菜!和大家伙儿说七爷来了!” 眼见着阿况捂着脑袋走了,裴老九才神秘兮兮的凑近唐七,正要讲话,唐七却拿扇子往裴老九胸前戳了戳:“好好说话!” 裴老九搓着脸,讨好的呵呵笑着,离唐七远一些,却压低了声音问:“七爷,您说说,这庆京城,还有谁是那人见人怕的疯爷呢?” “你是说……那个疯爷?”唐七微皱了眉,想了想,拿纸扇往南边戳了戳。 “啊,就是那个疯爷!” “他一个疯爷……还能买下一个赌楼?” “嗬!看您说的!他那疯劲上来,谁敢不卖啊!到底是不是买的咱不知道,反正如今财神楼就是慎王府的了!您还别说,就因为这,咱们才能上财神楼呢,以前平头百姓不是不让进么!刚开始,老哥哥我可赢了不少,要不是遇到那个高手,老哥哥我都能赢个赌楼咯!” “嘿!有意思!我唐七才十天不出来,就出来个高手了!” “可不是,七爷您看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您也不留个地址,这几日可让我好找!今儿我可等了您一天了!” 两人说着话,慢慢的往酒楼去。 ------题外话------ 新文求收!宠文,一对一,求收藏,求点评! 第二章 秒杀就是瞄准了杀 裴老九高大的身躯欲步欲趋的,跟在小巧纤细的少年人身后,弯着腰,低着头,倒跟个大狗熊护着只小白兔似的。 直送到酒楼二楼的雅间里,便有五六个人拥上来见礼,裴老九才大手一挡说:“别急别急哈,一个个来啊,七爷快上座!” 他挤开众人,把唐七让到了上座,伸长手臂请着。 唐七微昂着头,秀美的小脸一派大爷样,摇着纸扇,不客气地往主座上一座,这才招呼众人:“都坐吧!我可饿了!” 裴老九往她右下手先坐了,指着唐七左手边,对阿况说:“快给七爷倒茶!” 众人这才各自坐了,都一脸崇拜热情的看着唐七。 有个墨绿色衣裳的男子先等不及,捧了面前的酒盅站起来说:“七爷!您这好久不来,可把我们几个想坏啦!今儿总算等到您了!老孙敬你一杯!” 唐七还没说话,裴老九便先把他推开了:“去去去!七爷不喝酒!七爷说过,多喝酒生个儿子没屁眼!你自己个喝去!” 唐七正喝着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急急咽下去有些呛着了,好一会缓过来,瞪眼问裴老九:“我几时这么说来着?我说多喝酒生出来的孩子会傻!” 裴老九嘿嘿笑着,说:“那不都一样嘛!反正七爷说的话,老哥哥我都记着呢!七爷,您几时能收咱当徒弟啊?您看看,咱们都听话着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附和起来,一群高壮汉子围着小小唐七,星星眼乱眨。 唐七微抬着头,左右看了一圈,菱唇弯弯,轻笑一声:“呵呵,我六指门的弟子岂是那么好当的?告诉你们啊,我唐七,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选了几十年才选上的关门弟子!传承赌圣绝学,灭老千,掐烂赌,劫富济贫,匡扶正义!哪里是你们这帮子好赌鬼懂的道理!要不是看你们几个虽爱赌些,到底还有些善心,我才懒得理你们呢!赶紧的吃吧,不是还要去财神楼么?迟了我可要回去的。” 众人哼哼哈哈的笑着,不敢再多问,只有阿况,不明就里的问旁边的人:“六指门?老癞子,六指门是哪帮哪派啊?” 那叫老癞子的人偏了头,闷声说:“你管他哪帮哪派呢!我只知道老子赌了这么久,就看见过七爷能一手掷出‘满园春’、‘混江龙’!那骰子,到了他手里,就跟咱们手里的筷子似的,要怎么使怎么使!你个没见识的!要是老子有这绝技,老子还干什么活呀!吃你的吧!老子还等着跟上七爷赢几把呢!” 阿况不敢再问,一行人急忙忙的吃完饭,簇拥着唐七,便往财神楼去了。 财神楼,庆京城最大的赌楼。 气派的三层楼,是整个庆京城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不仅如此,还占了南城最热闹的兴隆街小半条街面。 唐七等人一到楼下,就有个小厮走过来招呼:“哟,几位来赌什么呀?要是掷骰子比大小,都到一楼,要是能在一楼各个庄上赢遍了,就能上二楼,要是您拿得出万两银票,就上三楼了喂!” 裴老九裂着嘴,推开小厮大声的吹捧着:“去去去,老子先来一楼,等会就有银子上三楼了!” 小厮见怪不怪的笑着退开,又招呼别人去了。 唐七摇着扇子,跟着急不可待的裴九便进了赌场。 赌场里,难免乌烟瘴气,大部分人都一副红眼疯狂样,只有唐七,一副逛菜市场的悠闲样子。 裴老九等人兴奋得眼睛发光,指着前面一处围满人的台子说:“七爷!就是他!老小子赢了我们不少!厉害着呢!” 唐七人小,看不太清楚里面,裴老九人高力气大,一边扒拉开人群,一边咋呼着:“让开让开,七爷来了!等着看七爷秒杀吧!” 唐七闻言不禁低笑起来。 这个裴老九,自从第一次偷跑出来帮着他在老千手里赢回了钱,他便死心塌地的崇拜上了自己,别的不说,那听话程度还真是没得说,跟自己的小弟似的,但凡自己随口说的话,他都能凑合上几句,这不,把秒杀这样的词也用上了! 果然,阿况小声问着:“姐夫,什么是秒杀?” 裴老九声音挺大,眯着眼,做着手势,骄傲的说:“秒杀就是——瞄准了,杀!七爷那本事,要什么都是妙!杀!” 唐七懒得看他,只往人群中看去。 赌场地界,古往今来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赌徒们沉浸其中了,装潢什么的都可忽略不计了,可偏偏这财神楼装饰得十分华丽,宽敞的厅堂里,用许多粉紫和橙红色的布幔区隔着,神秘而热烈。 中间一张红漆大桌上,骰宝骰盅放在一方,周边堆着许多白花花的银子,或成串成串的铜钱,里面也夹杂着玉佩和几张银票,一个圆领青袍的男人站在中间,也正抬眼打量着唐七。 只一眼,唐七摇扇子的手就顿住了,这个人……自己今日遇到高手了! 若只说掷骰子这回事,平常赌徒,只知道眼睛盯在银两上;赌鬼们呢,开始千方百计想着在手势上下功夫;老千们呢,千方百计在骰子上想办法;只有个中高手才知道,赌,不仅要的是赌具、运气、技巧,还要有的是心态。 面前这个人,看着三四十岁年纪,高高瘦瘦,一件青布袍子看不出是穷是富,黄黑的脸一点也不起眼,塌鼻子,长下巴,两撇小胡子还有些难言的猥琐,但那眼神……幽深得如黑潭一般!仿佛望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他静静站在那里,一手背着,一手把玩了几个骰子,轻松随意,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安然气势,而周遭的嘈杂、人群的浮躁、堂皇的装饰,倒都成了烘托他坦然笃定的背景。 “嘶!” 唐七暗自抽了口气,这样的人最难缠! 而更让唐七心中一凛的是,她分明看见了他的衣袖上,有极细微沾染的一丝不同颜色! 嗬!易容!还是挺高明的易容! 若不是自己前生身为一代赌圣——聂六指的关门弟子,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倾囊相授,赌术,易容,幻术,武术都学得不错,又在现代社会借助网络能常常与人交流,只怕这样细致的易容自己还看不出来端倪呢! 唐七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打起了鼓。 娘的个死裴老九!他栽在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要怪自己也太鲁莽了!一年多来,自己在这异世小赌场里练手还没有失过手,倒让自己小看这些古人了! 本来嘛,自己就如师父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得出奇,反正在前世出了什么事,都有师父挡着呢! 可谁曾想,自己一次在游轮上抓老千,结果引出了大乱子,对方竟然在公海上直接炸了船! 师父啊!您说得对,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所以您教得我最多的就是怎么逃跑! 可是师父啊,您老人家怎么就没教我在大海上怎么逃啊?!大海沉船那一刻,我插上翅膀也变不了鸟人,就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了! 我想引以为鉴来着,我想谨小慎微来着,可是吧,这古人的赌术档次太低了!我就又把您的话忘了! 现在,面前这个人……有点古怪! 不不,以我唐七糖在前世活了十九年,赌了十七年的经验来看,这人有大古怪! 我不是斗不过他,关键是万一捅了篓子,没人给我收场啊!师父,我好想你啊! 唐七站在不远处,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纠结不已,自己是不是该一走了之呢? 然而,兴头头的裴老九一行,却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只见裴老九虎虎生风的大步而去,边说话便撸着袖子到了那赌桌前:“喂!老小子!银子都准备好没有,今儿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掷骰子!七爷!上!咱露一手给他瞧瞧!” 裴老九蒲扇大手往唐七面前一挥,围观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唐七,如几十束聚光灯般的照向唐七。 “输人不输阵!再说了,我也不会输啊!”唐七眼见那青袍男子一直看着她,眼神幽暗不明的,众人也都或怀疑或惊讶的看着她,她那颗不服输的小心灵就不干了! 她自我安慰道:“怕什么呢?最多不是跑咯!海里逃不了,陆地上我唐七糖还跑不了?!” 傲骄唐七觉得自己想好了,便“哗”一声打开扇子,俊美少年唇角弯弯,眼如新月,笃悠悠就踱到了赌桌前,和青袍男子对面而立。 粉唇轻启,清脆的声音立刻让周围安静了下来:“这位兄台幸会了!在下唐七!” 青袍男子黄黑的脸色不见动静,只一双乌黑的眸子轻动了一圈,声音沉闷:“徐卫!幸会!” 唐七低头笑笑,心中不住腹诽:“果然是带了面具的!藏头缩尾,多半不是个好东西!哪像我唐七糖,坦坦荡荡!哼!看我怎么赢你!等我赢了你再来打听面具的事,质量不错嘛,媲美前生的硅胶了!我喜欢!” 唐七再抬头,已是满脸笑意:“原来是徐兄!承蒙几位老兄弟看得起,便来和徐兄切磋切磋!只是在下还有事要办,咱们便一局定输赢吧!” 刚才她已经想好了:我吧,是偷跑出来的,还是异世来的,我没师父罩着了,凡事还是要尽量低调,低调!这手底下的招式不能狠使出来,万一太过惊世骇俗被人盯上了就不好玩了。 再说了,这人神秘兮兮的,谁知道是哪尊大神,万一得罪了也是个麻烦!我唐七糖还没在这地方好好玩够呢! 那就速战速决,一招秒杀!既给裴老九他们赢些银子回来,也不会被人看穿底细,也不会太惊动人! 嗯,就这么的! 而对面的徐卫,背着手,身子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却越发有一种大人物的气势散发开来。他还是那张木然的脸,可眼眸深处,却在赌场四周点得极明亮的灯火下,有点点星芒闪现。 他似乎低笑了一声,沉声说:“爽快!那你说吧,要怎么一局定输赢?” ------题外话------ 继续求收!求收藏,求点击,求追文,求来评论区撩拨! 列列坑品保证,有例为证!看官您若觉得不错,但新文不够啃,请移驾隔壁,列列的完结文《亡国女帝恋上影》让您体会不一样的穿越爱情! 第三章 你也有今天! 唐七“哗”一声,潇洒的收了纸扇。 她笑眯眯探手往桌上一伸,旁边的人还没有看清楚,原本在桌上骰盅里的几颗骰子,就已经夹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间了。 只这一手,四周众人都开始纷纷赞叹,或窃窃私语起来。 裴老九得意的大声冲旁人吹牛:“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这就是六指门的传人!七爷!那手势!哥几个看好了啊!赶紧押啊!” 唐七不禁嫌弃的睨了他一眼,裴老九裂着大嘴巴呵呵笑着不出声了,她才转头和徐卫说道:“简单!听说徐兄能随手就掷出六把‘满园春’来,在下不才,可不敢鸡蛋碰石头!这么的吧!既然徐兄这么能耐,想必掷骰子是要什么有什么的,那咱们今儿不赌大的,改赌小的!谁小谁就赢!怎么样?” 唐七来了这异世许久才知道,这里延续唐代的传统,骰子以四点为最大,一般是六颗骰子为一把,若能掷出六个四点就是最大的,叫满园春。 可唐七自小学的就是以六点为大,好一阵子改不过来,如今虽然改过来了,但既然这人这么能耐,那自己又怎么能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人家的优势呢? 徐卫兴许是戴了面具的缘故,也或许是本来性格便这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抬手示意道:“请!” 唐七冲裴老九努努嘴,裴老九兴奋得满脸通红,把随身带的所有银两都掏了出来摆上,还不断的招呼着旁人:“快押!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一阵喧闹过后,众人买定离手。 然而,唐七这边,是一堆小山似的银两;而徐卫那边,却是如小山他妈似的一堆银两。 唐七不禁在心里嘀咕一声:看来,这里的赌徒们还是十分信任这徐卫赌技的,自己低调还是对的! 唐七习惯性的拿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这个动作曾经被她师父不知道骂了多少回,说一个高手,千万不能有任何让人能看破的习惯动作。可是,每次唐七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这样做,没办法,谁让她天生傲骄呢! 她毫不客气的拿起面前的骰盅,指尖的六颗骰子如珠串般落入,她纤手轻抬,只在耳侧轻晃三下,便果断地将骰盅放下了,微笑着向徐卫伸手示意。 徐卫神色不动,眼眸却轻轻的眯了起来,漆黑的眸中似乎蕴含中某种情绪,他也快速的拿起了骰盅,轻摇了几摇。 唐七低垂着头,蓝色发带遮盖下的耳朵却轻动着,慢慢的,一抹笑容便在她唇角绽开。 再抬头,她却已经敛了那抹笑,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徐卫,极认真地问:“徐兄是庄家,今日你若是赢了便罢了,可你若是输了,当翻倍赔,可是?” 徐卫深沉的眸光再次闪动,身姿忽然变了变,唐七分明感觉到,他的气质和他的外型十分不符。 只听他低笑了一声,沉闷的嗓音有些让人难以捉摸的味道:“自然!你觉得你能赢?” 唐七笑了。 她微抬了下巴,秀美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赌场中明亮的灯火照着她清澈明媚的眼,如无数的星光闪耀,清脆的珠玉骤然坠落: “开!” 徐卫看着她的笑脸,竟然有片刻的失神,等回过神来,他的眸光却更加深沉。 他轻轻一提手,打开了他的骰盅,里面六颗一点的骰子闪着红色的点数,煞是好看。 “哇!满盘星!” “哈哈,还能比这更小的吗?” “赢了赢了赢定了!” “唉……” “……这……” 四周或惊诧、或懊恼的声音里,唐七却依然笑得让人眩目。 她又拿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旋即,便十分大气磅礴的双手往两边一分,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她五指纤纤,缓缓地提起了她的骰盅。 四周先是一片安静,旋即便像炸了锅一样的议论: “这……这是什么?” “这个是一点?!” “这样也行?” “呃……倒是比庄家小……” “哈哈哈,我就说秒杀吧!哈哈哈,快拿银子出来!”裴老九放肆的笑声盖过了众人的惊叹,响彻了整个赌场大厅。 笑声中,唐七傲骄的冲徐卫抬了抬下巴,指着骰盘中排成一列的六颗一点骰子,得意地问:“徐兄觉得,我可是赢了?” 六颗骰子,庄家开了六个一,美称‘满盘星’,本已是所有点数里最小的,唐七即便也能掷出六个一来也是输。 可是,如今她把骰子都叠起来了,六颗变成了一颗,岂不是只有一点了?!这虽说有些投机取巧的嫌疑,但之前又没有说不能这样做? 徐卫双手抱胸站着,眼睛盯着那一列骰子看了好一会,再盯着唐七看了一会,忽然大笑出声。 那笑声,和他之前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了,狂肆而畅快,清透而舒朗,声音穿透了赌场的重重锦幔,直绕到屋顶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的心突突的跳了几下,心里的不安开始冒泡泡:我只是牛刀小试而已,可好像……又闯祸了?! 只见徐卫冲一旁摆摆手,便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黑衣小厮,抬着一大箱的银子放到了赌桌上。 一时间,裴老九等赢钱的人纷纷涌了上去,争先恐后的要拿自己的一份。 人声鼎沸里,唐七却慢慢的退出来,抬头寻找着徐卫的身影。 然而,人头攒动的赌场四周,再无他的踪迹。 唐七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在前世海上沉船时的重大危机感,她贝齿轻咬了咬嘴唇,迅捷的转身就往赌场外走。 身后,裴老九捧着满怀的银子,大声地喊着她:“七爷!哎,七爷!您的银子!” 唐七逃似的往门外去,只冲身后摇了摇手,人便很快消失在赌场外了。 裴老九只疑惑了一瞬,便又欢喜的和众人点银子去了。 财神楼三楼,最里侧的一处雅间里。 淡如轻烟的沉水香,袅袅的飘在青铜瑞兽鼎上方,雅间布置清幽贵气,大到敷了金粉的墙,小到一支玉管毛笔,看着都不是凡品。 一张黑檀木镶螺钿的罗汉榻前,一身青布袍的男子迫不及待扯下脸上的面具,随手往榻上一丢,从一旁弯腰侍立的小厮手中接过布巾,使劲擦了几下脸,又把布巾丢回小厮手中。 他一甩手掀了衣袍,转身在罗汉榻上落座。 另一个小厮赶紧在他脚下跪倒,正要轻抬了他腿,帮他脱下靴子,他却脚轻抖了抖,示意人离开。 只听他淡淡的开口询问:“人呢?” 那声音听起来极轻,却带着一种低沉魅惑的磁性,一丝丝钻入人的耳朵,有些慵懒,有些冷漠,也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威压,再不是刚才楼下自称徐卫的男子沉闷嗓音。 屋角迅速的站出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弯腰垂手,低声回禀:“回爷,阿鸠已经跟上了!” “嗤!但愿他不会跟丢了!” 榻上的人又是那么冷冷淡淡的一声,黑衣劲装的男子却明显的身子抖了抖,赶紧单膝跪下说:“小的们不敢!一个小子而已,阿鸠功夫好着呢!” “哈哈哈!”榻上的人突然狂肆的大笑起来。 黑衣劲装的男子另外一条腿赶紧也跪下了,惊恐又疑惑的看向榻上的人。 他的头发因为刚摘了面具,还有些凌乱,几缕乌黑略卷的发丝垂在额头,越发显得他的皮肤十分的白皙,白皙到有些些病态。 然而,他的眉眼,他的唇鼻,无一不是如玉雕金刻般的精致完美,尤其是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衬着弯弯卧蚕似的眼睑,漆黑眼眸处是无限的魅惑,和无尽的……深沉。 他分明是个尚未及冠的年轻男子,却有着如老人般的深沉眸光,但绝不再是刚才赌台上三四十岁的猥琐汉子。 因为易容还未完全清洗,他的手还有着黄黄黑黑的颜色。此刻他斜斜的靠在了榻上,半支了手,那黄黑色的手,却让近在咫尺的唇愈加鲜艳欲滴起来,他的笑还凝在嘴角,可他的眼眸却有冰的清冷。 他头略低,如墨的发轻垂几缕下来,骤然而停的笑声后,是低低的、带着蛊惑般的询问:“那,我们来赌一赌,要是没跟丢,你赢!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要是跟丢了,你该知道怎么做……” 黑衣劲装的男子跪着的身子陡然又矮了一截,赶紧头触地的求道:“小的不敢!小的知错!请王爷明示!” 榻上的人收了笑,轻蹙眉,俊美到近乎妖孽的脸,却愈发带着股让人无法言说的魅惑,可惜,他冷淡的声音立刻就能将人冰封:“多带些人去找吧,若三日后还没有他的下落,你便不用回来了!” 黑衣人颤声应诺着,连滚带爬的起身赶紧出去了。 榻上的人这才轻抬了手,立刻有小厮端了面巾、药水、衣袍等物伺候他洗漱起来。 而榻后屏风里,却慢慢转出一个人来。 他白色的衣袍绣满了一簇簇盛开的玉兰花束,高高的男子发髻用一只白玉冠束着,衣袍下摆的缝隙里,露出的是大红的裤子,而脚上,是白底绿帮绣银龙的鹿皮靴,真是一身锦绣,风骚入骨。 偏偏他还长了一张娃娃脸,圆圆的眼睛,肉肉的鼻子尖,两颊有些丰满的弧形,微笑的脸上两个极深的酒窝,若不是身高已是成年,看起来真是*得很,再配上他这身衣着,便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喜感。 此刻他摇头晃脑的站在榻前,还只管和正让人围着洗漱的人说话:“唉呀!曦之啊!你也有今天!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哈哈哈哈!” 男子笑得不行,干脆歪坐了罗汉榻一角,拍打着榻上的大红迎枕笑了个畅快,才又说道:“慎王爷哟!我早说过,以前没人赢你只是碍于你的身份罢了!看看,人家一个弱冠小子便这么轻而易举的赢了你!嘿嘿!说吧!答应我的东西几时给我?” 原来容貌是易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更是让人震惊的! 被称慎王爷的男子既不答话,也不理睬来人,只管自己洗漱了,换上干净衣袍,才也往那榻上坐下。 他已然换上了一身浅紫色的圆领长袍,华贵的衣袍松松的用一根深紫锦络系着。 极明艳的紫色绸缎,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妖孽的容颜,非但没有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女态,反而使他有着常人不可及的神秘冰魅,俊美邪肆。 只见他伸出一只白嫩得胜过闺阁女子的手,一把扒拉开占了半边榻的来人,一边说道:“滚一边去!卫方勉!我可告诉你,在我没抓到人前,你最好离我远点!” 第四章 小气鬼 卫方勉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还是笑嘻嘻的在一旁坐了。 他的娃娃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神情,继续撩拨道:“输就输了呗!反正没人知道你疯爷输了,人家只知道一个老赌鬼输了罢了!我说曦之,你若是把人抓到了,能不能送给我呀?哥哥我对那小子喜欢得紧!” “卫方勉,你若是还想拿到那本上古棋谱,最好不要再来惹我!”慎王爷脸色不虞的看着卫方勉,深沉的眸中分明有着平时很少见的火气。 “哟!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输咯?”卫方勉一点也不以为意,不怕死的继续说着。 慎王爷不说话,眼神看向他,那神情似乎已经忍耐他到了极点。 可卫方勉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似的,干脆手攀到他肩头,笑着说:“是了!既然已经给人家赔银子了,就是承认自己输了!不过,你说你,对你的手下也太严厉了些吧?你就不怕他们不帮你干活?” 慎王爷轻甩了甩肩,卫方勉便一个趔趄倒在一边。 只见慎王爷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他们本来就不帮我干活,难道你以为他会不放些人在我身边,那么轻易就放过我?!” 卫方勉闻言,倒反而慢慢收了刚才的玩世不恭,一张娃娃脸也有了认真的神色,说:“你既知道,还留着他们在你身边?” “嗬!”慎王爷却反而笑了,妖媚的眼撇了一眼卫方勉,似乎十分的不屑,又似乎十分的仇恨,“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能放心呢?” 卫方勉忽然叹了口气,再看向榻上的人时,不禁眼眸中带上了难言的伤感。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起来岔开话题说:“也罢了!那小子有意思!你确定他是你要找的人?” “他那个年纪,自然不是!但他小小年纪手法娴熟,万一和我要找的人有什么关联呢?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慎王爷有些咬牙切齿,却比刚才与那些黑衣人说话时多了不少生气,眼神虽还深沉着,但却没有了那种让人一见生寒的冰冷。 卫方勉十分有兴致的看着他说:“要是能将他带回你王府,你也不怕闷了!不过,我们再赌一把,我赌你根本就找不到他!” 慎王爷斜靠在罗汉榻上,随意散漫,却又俊美狂肆,沉沉的眸忽然闪了闪,妖冶红唇斜勾,轻笑出声:“好!我们赌!三个月为期,我一定要找到他!还没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呢!” ~ 正飞奔在漆黑巷弄中的唐七,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阵发冷,她已经算行动迅速机敏的了,但在跑过了财神楼两条街道以后,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坠上自己了。 “娘的!这么小气!这么输不起还出来混个屁呀!” 唐七腹诽着,已经断定坠着的人必然是财神楼的人。自己已经留了手了,只玩一把而已,只让他输了一把而已,就这么追着自己想干什么呢? 唐七干脆站住了,再往前面去就是自己落脚换衣服的荒宅子了,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惹我唐七糖姑奶奶! 身后追着的人并没有隐匿行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不过此时正是大约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古代巷子里又没有路灯,只天上一丝月牙儿洒下极微弱的光,巷弄中便是极深浓的黑色。 来人身形高大,在离唐七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隐约看见他抱拳说话:“这位小兄弟请留步!既然赢了钱,怎好不再尽兴玩两把就走呢?我们主子十分喜欢和小兄弟赌呢!不如让小的带兄弟回去吧?” 靠!想拦着人还这么有礼貌的? 唐七微皱了皱眉,转过身回话,暗夜里她的声音越发清脆动听:“多谢这位兄台相请,也多谢你家主子,不过我还有事情,今日便不回去赌了,改日再来光顾吧!还请兄台赶紧回去吧!” 客气话谁不会讲,我唐七糖倒要看看,谁拦得住我? 果然,来人听唐七这样说,马上就没了耐心,黑夜里嘿嘿笑了两声,说:“敬酒不喝喝罚酒。既然小兄弟不肯跟小的回去,那小的只好将你带回去了。得罪了!” 话音刚落,高大的黑影便向唐七欺了过来。 唐七却忽然抬了手喊道:“停停停!” 黑影顿在唐七身边,冷哼道:“怎么?想好回去了?” 唐七笑了声,黑夜里如金铃在风中摇动:“想好了!我跟你回去!不过……我不随便跟陌生人回去,你可有火折子?让我认识认识兄台,下回再去财神楼好记得找你。” 黑影闻言也笑了起来,十分的不屑加十二分的好笑,被主子抓回去了,还能有下次吗?他轻快的答应着:“行!小的便让小兄弟长长眼!” 说话间,就有一撮火光亮了起来,橘红色的火苗映着来人宽宽的脸膛,也映着他冷漠的眼睛。 唐七低笑一声,伸手出来示意道:“这位兄台移近些,来,你也看看我,看看你能不能记得我,你若是记不得我,可怎么好,……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夜漆黑,视线有限的情况下,听觉便更加敏感。 只听见她的声音渐渐变了,不再是刚才的清脆如铃,而是略带沙哑低沉的嗓音,轻轻地,缓缓地,似乎响在耳际,又似乎隐在虚无,却钻入了人脑,蛊惑着人心…… 火光映着她的脸,暗夜里她的瞳仁中似乎有无数的火苗在跳动,黑影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被那双跳动着火光的瞳仁吸了进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四周一切便成了虚无,只能看见这跳动着火光的眸,口中开始跟着耳畔的声音,也缓缓地呢喃:“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火折子慢慢的熄灭了,巷弄里又是漆黑一片,四周安静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极朦胧的月光下,只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矗立路中不动。 唐七静默片刻,闭了闭眼,收了自己的催眠心术,轻轻地呼出口气来。 忽然,她度量着位置,狠狠地一脚踩在黑影的脚上,还咬牙碾了几碾,忿忿然说:“小气鬼!小气鬼!害我今天赢的钱也没有到手!小气鬼,喝凉水,娶个老婆吊死鬼!呸!千万别让我碰上你!徐卫!你个疯子!” ------题外话------ 亲爱的你看到这里还没有收吗?快收藏吧,越来越精彩哦! 第六章 椒香手指 又是一天。 深秋的早晨,已经有了冬日的清冷。 阳光还没有照进慎王府的深广院落,清晨的薄雾还缭绕在敞阔的银安殿前空地上,殿门前两侧巨大的铁树尖上挂着晶莹的露水,慢慢积聚,最终毫不犹豫地滴落下来。 铁树旁边,一个黑衣男子已经跪了一夜,高大的身躯虽然尽力维持着想要挺立,但那微垂的双肩却已经泄露了他此刻黯然而恐惧的心绪。 和铁树一样分立两侧的黑甲侍卫,偶尔眼梢流动到他身上,却更快的离开,似乎瞄他一眼也会有所牵连一般的避之不及。 阳光一点一点地照进来,慢慢的银安殿开始有了动静。 成群的仆从们弯腰低头的进进出出,或捧着沐巾铜盘,或拎着食盒攒盘,一拨一拨,繁忙却静默。 直到铁树上再无一丝水意,直到跪着的人阴影缩小成一团,才有两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过来,二话不说将跪着的男子半提半拖的带进了殿里。 还是跪着,只是地下的砖从石块换成了擦得锃亮的金砖,跪着的男子却愈加沮丧,立马深深跪倒。 而他的旁边,已经跪着一个人,与他同样装束的人。 殿里有些阴暗,却因为有一股极淡的沉水香萦绕,似乎空气也温暖了一些,但却也更加让人压抑,无法喘息的压抑。 一声似叹息似轻哼的笑忽然从上座传来,跪着的人都相同的颤抖了一下。 “嘿……,有意思!说吧!想起什么来了吗?” 说话的人声音慵懒而带着磁性,分明有戏谑的感觉,跪着的人却伏得更低了一些,抖着声音回答:“回,回禀王爷,小的,小的实在,实在想不起来,小的只记得,记得她和我说了句话,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 被拖进来的人懊恼而紧张的回答着,微微撇头看了一眼和自己跪在一起的人。 上座又有问话传来,散漫的,冷淡的:“那你被人脱了裤子,偷了银子,你也不记得了?阿鸠啊,据说……你是本王府里侍卫中武艺排在前三的?” 阿鸠不敢抬头,也不敢不答,只能心虚的放低声音:“是!王爷!……是,也不是!后来,武校尉来了,小的,小的就知道了!王爷啊!小的觉得那小子邪气,邪气得很!” 阿鸠说到武校尉时,旁边跪着的人偏过了头,狠狠的挖了他一眼。 “嗯!有意思!邪气……,邪气呀!那武校尉也说说吧,昨晚那些个赌鬼们盘问得怎么样了?”上座的声音还是那么散漫不经,却又好像趣味十足。 跪着的两人却相互看了看,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恐。 另一个跪着的人只好回话:“回王爷!昨日小的遵照王爷吩咐,带了好些人去追,可到了一处巷子,只看见阿鸠无知无觉站在那里,裤子还掉了呢!……后来小的就去找和那小子同来的几个人,可怎么问,他们也说不出这小子到底是哪里人,只说他们是在城隍庙那里认识的,几人众口一词,想必是真的,还说他自称是六指门传人,说他的师父人称赌圣!可小的昨日查了一夜,也……也没打听到江湖上这个门派在哪里……” “嘿……这么说,那些赌鬼都知道财神楼在找他咯?” “不不不,小的不敢打草惊蛇!小的没有狠问那几个人,小的让人问的,使银子问的!” “呵呵呵!不错!看来武校尉会办事多了!既然如此,那……自领二十棍,还继续当着这差吧!”上座的人低笑着,说得十分轻松,仿佛心情十分的好。 武校尉磕头如捣蒜,忙不迭的谢恩。 咚咚的磕头声里,上座却又开口了,似乎在吩咐别人,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把阿鸠带下去吧……今晚,让厨房添一盘椒香手指。”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旋即就是惊惶的大喊:“不!王爷!饶了小的吧!王爷!饶了小的吧!嗯……嗯……” 尚伏地的武校尉眼角余光看见阿鸠被人捂住嘴,死命的拖了下去,却始终不敢为他求情一声,他抖着身体,分明感觉自己像要死过去一样,心都不敢跳了。 许久,身边有人走动,有轻微的杯盏磕动的声音,有桌椅轻微移动的声音,武校尉才抬起头来看,上座已经没有人了,屋中只有几个小厮面无表情的在收拾东西。 武校尉慢慢的、努力的站起来,拖动着发麻的腿,僵硬的走着。 当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看见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时,他才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惨白着脸,努力让自己快步离开。 ------题外话------ 收收藏呀求收藏,妹子手指点一点呀,列列就知道多了一个人看,码字动力便更足了呀! 第八章 我做了什么孽哟 紧邻的院子和刚才的院子结构是一样的,唐七熟门熟路的扒拉开一处窗户,迅捷的翻了进去。 她快速绕过房中的零散物件,只管往内走,直接来到厨房。先左右看了看,皱起小巧的鼻子嗅了嗅,便去拉开墙边架厨,笑吟吟抓了两只鸡腿出来,一只塞在自己嘴里叼着,一只拿在手里拉开厨房门,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杂乱得很,一处角落还用几根竹枝和一块网皮圈出来,里面十几只老母鸡正咯咯叫着扒地觅食,旁边一只秃毛大黄狗听见厨房开门声,转头看向门口,见是唐七,非但没有大叫,反而呜呜几声,伸着舌头快活的摇起了尾巴。 唐七叼着鸡腿的笑容灿烂而滑稽,她快步走向大黄狗,把嘴里的鸡腿拿下来,赞赏的对大黄狗说:“嗯!黄斑!真乖!姐姐没白疼你!来,请你吃鸡腿!”便把另一只鸡腿送到大黄狗嘴边。 大黄狗讨好的呜呜叫着,拿头在唐七身上蹭了蹭,叼起鸡腿,便扒了四肢就地啃起来。 唐七一边啃着自己的鸡腿,一边拿自己油腻腻的手给大黄狗顺一会毛,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甩手把鸡骨头一丢,便走到厨房门角落里,把地下一张放着鼠药粉的黄裱纸小心翼翼的捧上来,又在门边的一个柳条筐里抓了一把小麦,和在黄裱纸上的药粉里一起摇了摇,便走向院子里的鸡窝,把麦子和着药粉都倒了进去。 老母鸡们咯咯叫着抢起了食,相互拍打着翅膀,欢呼着,挤压着,不一会,麦子和药粉就没了踪影。 唐七拍拍手,高兴的冲旁边还在啃鸡腿的大黄狗说:“黄斑啊!你今晚又有鸡腿吃喽!可记得要谢谢姐姐哦!” 大黄狗呜呜的低叫着,唐七嬉笑着原路返回,迅捷无声的又钻回了自己的床上。 两个婆子还在说着话。 罗四婶尖利刻薄的声音夹杂着抱怨:“死鬼啥都好,就是记性差!你看,叫他买些盐回来,总是忘记!回头你给我一些!” 方婆子停下了针线,小声说:“她四婶,我也不多了……” “哎哟!你们就娘儿俩个能吃多少啊?我前儿才见你买的呢!这么小气!我自己拿!要不了你多少!” 罗四婶说着,便抬脚转去灶台下,一边将手里的鞋底子塞在怀里,一边撩起身上的围裙,拿盐罐里的瓷勺狠狠舀了几勺,放在自己的围裙里,挪着肥硕的屁股转身走了。 方婆子愣愣的看着她走,再皱眉看看没剩多少的盐罐子,没敢出声,只也收了自己的针线,转身往屋里来。 她轻撩起青布帐子,嘟囔着:“唉!一家子壮劳力赚银子,还总要赚我的便宜!聋女唷,这日子真不好过啊!” 她伸手重重的拍了几下被子里的人,唐七这才似乎刚知道她进来似的转过身,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方婆子,脸还是那张脸,却哪里还有古灵精怪,傲骄散漫的样子,倒像是有些智力不全的呆怔,傻乎乎的等着方婆子开口。 方婆子大声的,重复的说道:“起来!起来了!我要去当值了!啊!走了!不要出去!锅里有剩的馍!馍!晚上吃!啊!晚上,吃!” 唐七呆呆的盯着方婆子的嘴唇,似乎明白、似乎不懂的略点了点头。 方婆子看着她点了头,正想转身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伸出两只手在唐七的头上摸了几把,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边走,她口中还低声喃喃:“这样就好,能活命就好,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死老头子,这么多年了也不回来……唉……” 方婆子念叨着,不再管唐七,径自在一旁换了身极干净的青素面绸衣裙,重新梳了头,光鲜整洁的往前面承恩公府当差去了。 她刚走出自己小院的门,便听见隔壁罗四婶尖利的嗓音响彻整个巷子:“唉哟!天杀的哟!我作了什么孽哟!我的鸡啊!我生蛋的宝贝鸡哦!怎么都死了啊!这是怎么了啊?天爷哟!呜……这可怎么好噢……” 方婆子皱了皱眉,缩了缩肩,快步走过他们家的院前,头也不敢回,生怕罗四婶抓住自己哭诉的担心转换成快捷的动力,小脚扭得飞快,迅速的消失在小巷尽头。 第九章 耳后金针 唐七侧着耳朵,享受的听着隔壁罗四婶的大哭大骂,笑眯眯的起床伸个懒腰,无比愉悦的轻哼着不知道什么小调,笃悠悠到厨房掀了锅盖,拿了里面剩的两个馍慢慢啃起来。 等吃完了馍,关好门窗,唐七洗净了手,脸色凝重的坐下来,伸手在耳后将两支金针取下来,盘腿打坐静思。 来到这异世界快两年了,唐七依然能感觉刚来时的那种恐惧感——无声的世界,身心刻骨的恐惧。 她曾经沮丧的以为,自己这身子真的是失聪多年的孩子,残存的记忆也是一部静默的黑白篇,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不知道人家在做什么,那些记忆中的打骂欺负便变得分外委屈。 可连委屈都是莫名的,一切仿佛都是在猜谜,无声的世界里,连这个身子最后被人推入池塘淹死,记忆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 唐七曾委屈的日夜啼哭,无声的世界中不知道过了几时,倒是方婆子那过段时间便会做的动作引起了她的警惕。 她对自己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唐七无法猜测自己这身子和她的关系。但是,第一次她将自己抱在怀中抚摸的时候,唐七感觉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一丝温暖。 然而,慢慢的,唐七觉得蹊跷,方婆子的手总是只停留在三个地方,而其中有两个地方,当她抚触时,唐七会隐隐觉得疼痛。 唐七开始自己摸索,才发现在自己的耳后两侧隐约有着两根针,因为大概时间久了,或者下针的人技术高超,平时这身子并不感觉疼痛。 而在自己的后脑处,在头发的覆盖下,唐七能隐约摸到一处铜钱大的凸起,虽不痛不痒,但总觉得不是天生如此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那个位置,又有头发挡着,怎么能看得清楚呢? 唐七心智慢慢清明起来,努力让自己冷静的想办法,她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耳后的针拔了出来。 金针,长不过一寸,却对称的刺在耳后的神门、风溪大穴中间!若不是大师兄习学中医,偶尔教唐七一些,唐七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能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唐七的惊诧和喜悦,胜过了刚到这个世界时,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刹那! 她也开始对这身体给予起巨大的同情,那段无声的日子其实并不长,唐七后来知道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吧,可因为什么都听不见,却足以让她恐惧到刻入骨髓! 而从那针的长度和取下来时的痛苦来看,这身子应该在很小时便被刺入了金针。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是什么人下得了这样的手? 让她从小就生活在无边的静默世界里,听不见,没人教导,自然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人也有些呆傻木然,受尽欺辱,最终死在池塘中,却连害自己的人也不知道! 要不是自己借用了她的身子,这世间只怕再无人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了! 既然上天选择让我唐七糖来到了你身上,那么好吧,借用师父的一句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反正我唐七糖这一世是多出来的,小聋女,我会帮你去讨债的!谁让你这样的,我就让人百倍的还回来! 半年多的时间,唐七趁着方婆子离开之际,努力的锻炼身体,迅速让自己恢复前世的身手,还好这身子的听觉虽然被封了近十年,大概是下手的人手法高明,并未伤到根本,唐七总算找到了前世听声辩骰的快感! 而且,由于针是自己拔出来的,还是一点一点,花了三天才拔出来的,期间因为方婆子要摸而又推回去过一次,所以唐七竟然摸索到了插入这针的临界点,浅一分,世界鲜活纷杂,深一分,周遭万籁寂静。 渐渐的,在方婆子的只字片语中,唐七觉得方婆子可能知道这身子的身世,她曾试过用幻术催眠让她吐露,却发现她竟然也说不清楚,只隐约和她的男人有关,但她嘴里的死鬼老东西却已经消失十多年了! 唐七对方婆子持怀疑态度,但既然她总说自己死了她也活不了,那便慢慢看看吧!反正自己来到这世间也没什么事做,和你们这群人玩玩好了!不过……这没得赌,却手痒的不行! 唐七便开始慢慢的溜出去玩。 钱财,对于唐七这样的人来说,只要这世间有赌场,那根本就不是事! 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她便溜出去一次,慢慢对这个世界了解,慢慢结识了裴老九一行。 他们都是这个自己从未听说的架空行川大陆上平凡的百姓,虽好赌,却也能施舍给路边的乞丐,也能在街坊碰上事情时出手相帮,唐七便在一次他们碰上老千时露了一手,从此便算有了自己在这世界的第一批粉丝。 “师父!糖儿没有忘记您的教诲!赌圣门下没有滥赌,没有滥用赌术欺负凡人!只是,师父,糖儿真的好想您!昨日我好像又让人盯上了,最近我不能再去看您了,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和您说话!我会每日练习,一定做到骰不离手。” 唐七收了气息,喃喃自语一番,一垂手,指尖已夹了六颗骰子,快速的练习起来。 是的,唐七,本名唐糖,当代赌圣聂六指的关门弟子。 自小被聂六指收养,按照赌圣一门惯例,排序第七辈,更名为:唐七糖! 第十章 脸真滑啊! 唐七糖便在这异世安然的生活下来了,偶尔出去玩几把骰子,偶尔在杂院玩一下招惹她的人,倒也逍遥自在。 这日唐七糖起床时,方婆子已经在院子里打扫了。 等方婆子打扫好了院落,唐七糖也洗漱了,两人便默契又沉闷的吃了一些粥,这上午便算完了。有时方婆子做些针线,有时也会替换别人出去当值,唐七糖一脸木然呆傻样,等着方婆子的去向,再安排自己的去向。 然而,今天方婆子没有起身做针线,也没有出门,指指碗,示意她去洗。 唐七糖只好站起来去洗碗,故意把东西弄得叮当作响,磨磨蹭蹭了好半天还没有洗完。方婆子果然等得不耐烦了,脚步沉重着走过来,抬手就要打向她。 耳侧风声乍起时,唐七糖就忽然掉了抹布,弯腰去捡,堪堪避过了方婆子的大手。 反而是方婆子用力过猛,人往灶台上扑了过去,肚子磕在灶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唐七糖恍如未见,只管继续擦拭着碗筷。 方婆子叫唤了半天,扶着腰,好半天才站起来,呲牙咧嘴的好一阵,才一个人骂起来:“你这个讨债鬼哦!老东西啊,你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啊!我这样养着她还要到几时啊?哎哟!唉!聋女!你过来!过来!唉!” 方婆子在一旁挥了半天手,唐七糖自然不会动,照样慢条斯理的做她的事。 方婆子只好扶着腰过来,一把拎了她耳朵拉到一旁,大概知道自己讲再多也没用,只拣重要的说:“聋女!看着我!三天后!三天!” 方婆子翘起三个手指,又指指外面的日头,继续说:“去五小姐院里当差!你若是不好好当差!打!打死!没有饭吃!没有!知道啦?” 方婆子显然一肚子的火,脸色有些红,眼睛瞪大望着唐七糖。 唐七糖眼睛瞪得比她大,一脸无知样,心里却一百个无趣,哎哟,没得赌了呢!不过……去人家小姐院里玩玩也好,闲着也是闲着! 见唐七糖茫然着,惊慌着,方婆子又说道:“只是看园子,浇花,扫地!若有铜钱!银子!拿回来!给我!懂?” 方婆子比划着,眼珠子几乎粘上唐七糖的脸,唐七糖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方婆子叹了口气,这才放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悻悻的走开去拿针线。 唐七糖知道今儿个是无望出去了,便慢慢的也坐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傻坐着。方婆子看她一眼,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 唐七糖眼见着她不再注意自己,双手一垂,两手中均已经捏上了几颗骰子,笼在袖中不断的揉搓练习起来。 三天后。 巳初时分(早上九点左右),方婆子自己换上了承恩公府低等下人的青素面绸衣裙,身后跟着一身半旧蓝粗布衣裙的唐七糖,匆忙的锁好院门,要往前面公府里去。 罗四婶正好站在门口晾衣裳,便扬声问道:“哟!方婆子这是去哪里啊?” 方婆子只好转了身,干笑着打招呼:“罗四婶早啊!这不是求着刘管事家的好久了吗?正好五小姐院里要添一个粗使的丫头,我便带我们聋女去试试。要能成,也好歹赚几个大钱。” 罗四婶撇了一眼唐七糖,眼珠子转了转,放下衣物便走过来,也不避讳她,直接和方婆子说道:“上回我和你说的,就老云家买媳妇的事,你可有没有再想一想啊?好歹能拿几十两银子呢!可不比你那一个月二十几个大钱强!” 方婆子也撇了眼唐七糖,微转过身背着唐七糖说道:“到底还小呢!算了吧!过几年再说。” 罗四婶不甘心的‘啧’了一声,突然伸手拧了一把唐七糖的脸,和方婆子吐起了酸水:“哎哟你看你看,年纪是小,可这脸真滑呀!要是个爷们见了,总是能上心的!听不见有什么呀,不会说话更好!只要能做床上那事儿就成!方婆子啊,你好好想想,若是能把这说媒的事差了我,我也好拿几个谢媒钱!这不,前几日不知怎么的鸡都死了嘛!我正想多赚几个钱再买几只呢!” 唐七糖恼怒万分,低垂着头将罗四婶晾着的衣服挖了一眼,却始终没抬头。 方婆子显然也有些不耐了,转身拉过唐七糖边走边说:“她四婶啊,这和刘管事家的说好了时辰的,要误了时可不好!改日咱们再聊啊!” “哎哎哎!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啊?哎!死老婆子!左右不肯给句实话!”罗四婶嘟囔着走开了。 方婆子直拉着唐七糖一径走完了青砖小道,在公府仆从出入的一个后门口停下,才转身看了眼唐七糖,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死老头子再不回来,我还真得把你卖了!省得这一个个惦记着,总有一天招了祸!一个聋女,倒长了一张好脸!唉!” 后门守门的仆妇探出头来,见是方婆子,少不得也要招呼几句,聋女却突然一把拉了方婆子系在腰间的钥匙,冲方婆子揪着脸,做了个肚子痛的姿势,转身便往回跑。 ------题外话------ 第十一章 承恩公府 方婆子在背后喂喂喂的喊,唐七糖只管抱着肚子走自己的,方婆子跺了下脚,知道她听不见,只好在门房那里等。 唐七糖一径儿往回走,到罗四婶家门前时,小心的张望着。 果然,罗四婶已经回院里了,黄斑站在门口,见唐七糖在不远处,摇着尾巴便过来了。 唐七糖摸摸它头,探头看了看院子里正没人,快速的往罗四婶晾衣服的架子上狠狠一脚。那架子,本就是三根竹子随意搭起来的,这一脚,整个架子便应声而倒。 院子前空地本就小,除了这小道是铺了砖的,其它都是泥地,秋日干燥,地上灰尘滚滚,脏污不堪,而衣服刚晾起来,尚还滴着水呢!这下子倒好,比不洗还要脏。 唐七糖尤不解气,利落的脱了脚上的旧青布单鞋,迅速的窜到倒地的衣服上,使劲地来回踩了好几脚,眼看着湿衣服都成了抹布,才麻利的穿上鞋,抱住傻呆呆看着自己的大黄狗亲了亲,无声嬉笑着跑开了。 黄斑摇着尾巴,不解的看看地下的衣服,再看看跑开的人,狗眼睛里十分疑惑,往前小跑几步,呜呜几声,随即又回了院子里,趴着去了。 唐七糖走回后门,方婆子皱皱眉,也懒得说她了,只管拉着她往府里去了。 承恩公郦家,当今皇后娘娘郦如珍的娘家。 自龙泽国卫姓为帝一百五十余年来,郦家,如今算是最好的时候了! 虽说早年间,郦家老祖宗也算是开国太祖的手下大将,因有从龙之功官至一品威武将军,可到底从龙前,郦家也只是山沟里的泥腿子罢了,突然有了权势便张扬起来,作张作致,才不过三代,就把世袭的威武将军头衔丢了。 到郦如珍祖父那一辈还算好一些,出过一两个武将,尤其是郦如珍的祖父,曾效力龙泽国北方边陲,在与紧邻的禄宗国就疆域之战中立下赫赫功绩,才又捞到了一个广成将军的衔。 而到了郦如珍的父亲——郦冒,则更加有头脑了,非但极早的入了军中,还擅于经营人脉,不知怎么的,便结识上了当年偷偷入军习学的先帝,并得到了先帝的重用,在先帝执政后期,更是担负起皇城护卫的重要职责,也曾官至兵部尚书。 可不知怎么的,先帝忽然又不喜欢这位兵部尚书了,一向隐忍的先帝爷还曾在百官议政时当面训斥过他。 可他运气好的很,还没彻底败落,没过多久当今登基了! 而当今皇帝登基一年便死了皇后,多少公侯贵女,百官千金,皇帝陛下独独看上了郦如珍,一朝选在君王侧,顺顺当当便成了继后,而当年的兵部尚书也进爵为承恩公。 虽说为了免于外戚干政的嫌疑,老承恩公便早早请辞了兵部尚书一职,可当今皇上十分信任老承恩公,多次挽留,还早早让郦如珍的亲弟弟——郦聪承了世子之位,可谓恩宠有加。 前几年,老承恩公过世了,如今的承恩公,便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郦聪了。 郦皇后生有一子,皇子中排行老四,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 而郦聪生有两子五女,嫡长子郦夏年十五,既是四皇子的表弟,又是四皇子的伴读,要好得很,四皇子便也在承恩公府常来常往的,几乎三五天之内必要来走上一遭。 四皇子卫行之乃皇后所出,自然受尽宠爱。 虽说二皇子卫方勉也是先皇后所生,但先皇后娘家原本只是五品文官之家,当今登基时,并没有让先皇后一起受封,先皇后没过多久便死了,当今也只是在死后追封了一个皇后的谥号而已,怎能和烈火烹油的承恩公府相比? 文武百官但凡有眼色的都知道,四皇子才是承继大统的热门,只要巴结好四皇子,那就是把下半辈子安置好了。因此,承恩公府作为他的外家,他常来常往的地方,在庆京城是要多热门有多热门! 承恩公府因此也修缮得极其豪华,唐七糖一路从后门进来,便像看见了一幅从古到今的移动画卷。 古的,是自己住的那肮脏杂乱的小院;今的,是承恩公府的后宅!越往前去,移步换景,越发觉得奢华精致,楼台阁宇,假山静湖,处处都是花了功夫的,自然也是花了银子的。 饶是唐七糖这种算经了世面的人,也觉得这府邸的确是富贵繁华之地,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不枉为人一遭! 唐七糖看的目不暇接,不禁想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多赢些钱,弄个这样的宅子住住呢? 想得太入神,头皮上却突然遭了火辣辣的一记。 ------题外话------ 我是个勤奋的银! 第十二章 嘘,别出声 不用装聋了! 唐七糖顿时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啥也听不到了。她低头敛神努力压下情绪,才敢抬头看身旁的始作俑者。 方婆子正皱着老脸,左右看了看,一把捏了唐七糖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压着声音,放缓语速说着:“不要乱看!这是公府!公府!这里头的人谁都能踩死你!死!知道吧?我可不想你死!要不是我身边银子越来越少,我也不想让你来这!你若是不能当这份差,我便卖了你!知道不?要乖!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乖!” 唐七糖很想把她拎起来,直接丢进旁边的湖里,她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妹的!吃的我的总要给我吐出来,打了我的总要给你打回来!惹我唐七糖,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啊!看在你养大这身子的份上,我且再忍你几忍,最好别再惹我,若不然,不用等到你卖我,我先卖了你! 唐七糖这身子的记忆中,这方婆子常有打骂,但还算给她吃饱穿暖,这身子对方婆子还是有着依恋的。 唐七糖暗自腹诽一番,也只好跟着她,继续前行往府邸的东北角去,那里住的是承恩公的第五女,正室嫡出,年方十岁的郦诗音。 府邸很大,就这么走来走去,唐七糖估摸着从杂院出门到现在都快要一个小时了,最后穿过一处小假山,才看见一个掩映在桂花树林中的院落,宽广雅致,清幽宁静。 深秋里,那桂花树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几株高大的树木上有零星的金花点缀,走近了,还是有一股带着甜味的浓香。 桂花树下,是一排种满了不知什么藤蔓的矮墙,矮墙有个红漆月亮门,半开半掩着,能看见里面红色的廊柱,彩绘的斗檐。 方婆子让唐七糖站在棵大桂花树下,自己绕过月亮门走进那小院,在院门口和一个仆妇说话。也不知道是她要见的人不在还是怎么的,唐七糖只远远看见方婆子扯着一脸的笑,在和人恳求着。 唐七糖撇了撇嘴,暗暗叹了口气,死老婆子,你若是也这么对我,你要座银子山我也能给你搬回来! 四周挺安静的。 身后,却有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努力压抑的嬉笑声靠近过来。 唐七糖皱皱眉,最终拿大拇指帅气的擦了擦鼻子,保持了聋女本色:姑奶奶我闲着呢,谁想玩我,那就来吧! 等了几息,一双不大的手在身后一把捂住了唐七糖的嘴,有人凑到她耳边说话:“嘘!别出声!走,陪我去前面的假山里躲!” 声音很清脆,像是半大孩子,说完还捂着她嘴,推推搡搡将她推到附近的小假山里。 那人把唐七糖往假山石里一推,自己半个身子探出假山四处看看,才回身看向唐七糖。 唐七糖正摆着一张聋女的无辜脸打量他,嘿!大概十一二岁年纪的一个半大小子,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头上的发髻绑了颗诺大的珍珠摇摇晃晃,深秋里还满头的汗,额角的发丝都粘起来了。 他穿了身大红的细绸袍子,袍子下摆和袖口都袖着七宝葫芦、蝙蝠等好意头的纹样,只是衣袍皱巴巴的,镶白玉的腰带松松垮垮像要掉下来,而挂在腰带上的荷包还在晃荡,里面传来轻微的玉石撞击声。 一张脸倒挺清秀的,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宽宽的额头红润润的嘴,左耳朵还带了个黄灿灿的压寿金耳环。 他打量了几眼唐七糖,咦了一声,说:“你是哪个院里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还穿得这么破旧?我们府里穷了么?还是这季的丫头衣服没给你?”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说话呀!你叫什么?你不会是怕了吧?别怕别怕!我和你闹着玩呢。” “喂,你叫什么?等找我的妈妈们走了我就走!喂,你不说话我生气了!” “嘶!还有比我倔的主!你再不出声我打你了!说,说不说?!” ------题外话------ 想想呗,假山洞里,最适合做什么捏? 第十四章 小狐狸精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 金耳环人还在唐七糖身下,却硬支起上半身,崇拜而讨好的说:“你怎么弄的?嘿!你教教我呀!哎,让我起来!你让我试试!” 唐七糖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此刻也不说话,却忽然把骰子往金耳环手中一塞,猛然伏低身子抱紧了他,一个翻滚,金耳环还在懵懂间,已经变成了他趴在唐七糖身上了! 金耳环有些惊慌,有些不解的半坐起来,继续问道:“哎,你干什么呀?我不怪你了,我也不打回你,你教我怎么玩好不好?” 恰在此时,假山洞口探进来一个圆乎乎的头,看见洞里的情景,先是咋呼了一声“哎哟!”继而头上的镏金錾子在洞门口划过一道光,已经转头向外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快来快来,二爷在这呢!” 金耳环抬头往外看了看,一点也不以为意,却低头继续问着身下的人:“哎,你到底是谁呀?他们找我来了,等会肯定又和母亲告状去了,我不告诉人你打了我!你只告诉我你是谁,以后我好找你教我呀!” 金耳环眼神还是热切着,唐七糖刚才露的那一手太神了,他实在无法从刚才的情景里走出来。 然而,假山外声音嘈杂起来,不一会的,就涌进了好几个人,顿时将个小小的假山洞挤得水泄不通。 只听一个尖利的嗓音,似责骂似传播的说道:“哎哟!我的二爷哎!您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能在这干这事呢?这这这,要是夫人知道了,不是要奴婢们死吗?哎哟,这是哪个院的小丫头呀,这生生的把爷们给带坏了!到这地方来做这种事哟!哎哟,你们几个快来呀,把二爷扶起来呀,哎哟,这腰带都解下来了!哎哟,这这,二爷,这不是地方啊!” 很快的,假山石洞上人影晃动着,嘈杂着,将金耳环和唐七糖拉出了洞里。 好些个穿青绸衫子的人围着金耳环,拍灰尘的拍灰尘,整衣服的整衣服。 金耳环却一把推开他们,走向站在一边,恢复聋女神情的唐七糖身边,小声说道:“哎!你快说你叫什么呀!我知道你一定听得见!改天我找你呀!说啊!” 一个圆脸圆身材的老妈妈赶紧追过来拉着金耳环,还是那把尖利的嗓音做腔做势:“哎哟我的二爷哎!你这怎么就迷上这么个小狐狸精了?快走吧!这事我还得禀报夫人呢!你到底有没有怎么着她呀?” 金耳环不耐的从老妈妈手里抽出手,正想说什么,那老妈妈却又转头冲着别人喊道:“知道这哪个院里的吗?这哪个院里的小狐狸精?爬爷们的床爬到假山洞里来了!谁认识?啊?谁认识?” 周围的人议论着,指点着唐七糖,远处又走来两个人,正是方婆子和另一个仆妇,见这边嘈杂,便赶紧跑了过来。 方婆子一见唐七糖,立马扑过来就劈头打了她一句,骂道:“死哪里去了?让我好找!不是让你站那树下别动的吗?这……是怎么了?” 方婆子见众人都看着她,总算觉得不对了。 她身后的仆妇正和刚才那圆脸圆身材的妈妈说着话:“哟!吴妈妈怎么在这呢?这是怎么啦?” 吴妈妈叉着腰,也不回答,却问她:“李阿毛家的,你认识这小丫头啊?可是你们院里的?” 李阿毛家的看着情形,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干笑着说:“哪能呢!我也不认识这小丫头,就是今日大厨房的方婆子,要带她家丫头进来找份差事,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该是她家的!” 说完,眼珠子转着又看了看情形,忐忑不安的问道:“吴妈妈,这是怎么了?” 吴妈妈显然并不想隐瞒,大声的说着:“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好好的爷们都让这些个小狐狸精带坏了!才刚还和我们二爷滚在那假山洞里呢!也不知道成了事没有!哼!等我禀报了夫人再说吧!夫人眼里可揉不进沙子!既然不是你们院里的,那我可把人带走了!” 李阿毛家的左右看看,摸摸自己的袖子,那里面躺着方婆子刚给的一个碎银子,微微坠在袖子口。 李阿毛家的干咳了一声,硬挤了笑和吴妈妈说:“哎呀,不会是误会吧?这方婆子说这丫头是个聋的!话都不会讲,怎么会勾引起主子来?吴妈妈要不……再问问?哎,方婆子你自己说!” ------题外话------ 嘿嘿,大宅院里,什么事都有,不过这些不是主线啊,慢慢来,慢慢来啊…… 第十五章 我要了! 李阿毛家的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招呼方婆子过来和吴妈妈分说,自己却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好几步。 方婆子惊慌的看着这场景,跺了跺脚,一把拉了唐七糖到吴妈妈身边,捧着唐七糖的头,弯腰弓背的和吴妈妈说道:“哎呀,吴妈妈呀!您看您看,这丫头是个聋的呀!这我才第一次带她进府里来找个差事做,她哪里知道哪个是主子呀?误会!一定是误会!吴妈妈,您不信问问李管事家的,问问后杂院的街坊,这丫头自小就是个聋的!您看您看!” 方婆子摇晃着唐七糖的头,仿佛这样能让人看出她是个聋子似的,又求救般的看着李阿毛家的,谦卑小声地说:“李管事家的!您知道的!是吧?她这第一次进府!您给说说!” 李阿毛家的眼一翻,投给她两颗白眼球,撇撇嘴说道:“谁知道你呀!我不管了!才一会子功夫,这丫头就惹出这祸事来,我这院子里是不敢要了的!你自己说去吧!”说完径自往那红漆月亮门去,走了! 方婆子没办法,又捧着唐七糖的头,看向吴妈妈,求道:“吴妈妈,您行行好!这丫头连话都不会说,她不敢的,她不敢的……” 吴妈妈斜睨着唐七糖,正想说什么,金耳环却突然跑过来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挺着小胸脯说:“干什么!小爷我就喜欢她了!怎么着?!她不是来找差事的吗?我要了!走!跟我回勤学轩去!” 说完也不管众人,拽着唐七糖就走。 “哎哎哎!二爷!这不行啊!哎哎哎……哎哟我的祖宗啊!你们几个,快去禀报夫人去!我先跟回去看看,唉!”吴妈妈指挥着众人,摇着滚圆的身材要追上去。 方婆子又惊慌又担忧的看着,在后面追着喊道:“吴妈妈,这不会有事吧?这不是聋女的事吧?这……这这……” 吴妈妈顿住了脚,滚圆的身子刚跑几步就有些气喘,她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的对方婆子说:“是啊!既然是个聋的,不会说话的,想来不是她勾引的主子,那……就是……啊?这二爷就是这样的,哪能和小公爷比呢?是吧?” 吴妈妈冲方婆子翘了翘大拇指,意有所指的,又像教唆又像说笑:“只要大家都这么想,那肯定不是你那聋女的事!你说是不是?” 方婆子看着那大拇指,似懂非懂的干笑着,不知道怎么答话。 吴妈妈见她这样,不屑的哼了一声,低骂了一句:“蠢货!”转身走了。 方婆子站在路上,走也不是,追也不是,为难得直转圈圈。 承恩公府中轴线上,全府最豪华的丰景堂里,一个婆子正凑在一位贵妇人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也不知是说的事太过好笑,还是说事的人心情太好,总之两个人都面露着无法掩盖的喜气,眉眼里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贵妇人上身一件大红的对襟满绣褙子,下身一条十二幅的白底挑线裙,那裙摆上一圈儿的牡丹花富贵逼真,与贵妇人头上的两支牡丹金钗相映成趣,她形容不过三十出头,容长脸儿,一对丹凤眼有点上挑,不管怎么笑着,总带着丝凶相。 此刻她拿手里的白绫子绣帕半掩着嘴,丹凤眼里是十二分的不屑和十二分的算计,轻声嘱咐道:“既然他喜欢,那就给他!狐媚子生的小杂种就是上不了台面!这样也好,省得我花心思了!吴婆子这事做得好!开我的小妆匣子,赏她!” 说事的婆子也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一身青绸裙衫,看着比一般的仆妇格外好料些,头上插了支金嵌宝的簪子,又厚又粗,那红宝石虽小如米珠,但在仆妇间是极难得了。 她身材高挑,容貌端正,很有气势,若不是身上的仆妇服饰,倒像是哪家的当家主妇呢。 此刻她听着话,赶紧跑到里间去,不一会儿抱了个红漆匣子过来,解下裙腰间的钥匙开了匣子,将匣子抱到贵妇人眼前说:“听说还是个聋的,话都不会说!显见是下作得将人拖进去的!夫人您说,公爷要是知道的话会怎么罚他!嘿嘿!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题外话------ 第十六章 成全他 贵妇人随手在匣子里翻了翻,挑出一对金耳环来看了看,又挑出一对镶宝的耳环拿在手里,冲婆子挥挥手,婆子明了的收了匣子。 贵妇人将手里的镶宝耳环丢进婆子手里说:“你也办得不错!总算没看错人!我有你,可省心不少!拿着吧!”说完将另外一幅金耳环冲婆子甩了甩也丢给她说:“和吴婆子说,先别咋呼了!这次……我要一次解决了!” 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捏着耳环屈膝谢赏,眼神一丝不落的看着贵妇人等吩咐。 贵妇人凤眼中皆是算计,一张脸更加的凶相,薄薄的嘴唇掀了掀说:“梅妈妈,你说,他这到底没成事呢,公爷要是知道了,最多不是禁足几天?说不定又说是我挑事?我呀,这次就让他去闹!反正是他自己要将人拉回去的,我干脆做趟好人! 你等会就安排让那聋女给他上夜!哼!他不是喜欢么?小小年纪就想人事了?成全他! 你再和那方婆子说,让她好好教教她那个聋女,最好……能大了肚子……嘿嘿!那……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公爷还有什么话说?哼,一个庶子,疼得跟什么似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梅妈妈听完,赶紧奉承道:“是是是!到底是夫人看得远!正是这么说!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又是个聋的,世家公子也没有这样糟蹋人的!到时候放出风声去,庆京城有头脸的人家谁还会愿意和他结亲?一上二下的,还怎么和我们小公爷比?” “哼!和小公爷比?如今他都比不上!瞧你说的!”贵妇人闻言,不禁有些恼怒的撇了眼梅妈妈。 梅妈妈自知失言,赶紧想法弥补:“可不是!但凡有眼睛的谁不知道!可不是还有那一位,总使狐媚子手段么!我们明白,可公爷不是那什么嘛……” 梅妈妈这火引得好,贵妇人顿时柳眉倒竖着,那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哼!成日里宿在那院里,能不觉得她儿子好吗?!这次我倒要看看,她还有脸求情!好好的去办!就算不能弄大了肚子,只要能成了事,也是她儿子造的孽!去吧!” 梅妈妈感同身受似的,也跟着咬牙切齿的答应着:“夫人放心!我亲自去,一定会好好教教那丫头!” 勤学轩,在承恩公府的东南角,处在内外院的交界线上,两进两厢,还连着一排倒座房,四周种了许多松树,尤其是勤学轩正房前面的院子里,一棵高大的雪松挺拔而苍翠。 金耳环拉着唐七糖,一路没松手,直接进了挂着勤学轩三字匾额的正房正厅,才松开她,自己跑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一眼不眨的再次打量站在厅堂门口的唐七糖。 唐七糖见左右没人,抬起头就是一个眼刀,狠狠的飞过去。 金耳环却一点也不恼,还‘噗哧’一声笑了,乌黑的大眼睛里兴奋极了。 他又站起来,靠近唐七糖,几乎贴着她耳朵说:“哎!你真有意思!这么的吧,你也别装了,只要你把刚才露的一手教了我,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也不说出去你是装的,不是好过你去别的院当差吃苦?” 唐七糖毫不客气地一掌推开他,冲他扬了扬自己粉嫩的小拳头。 金耳环鼓起脸,有些讪讪的:“你也太凶了!我长这么大,连我爹都没打过我呢!行行行,我不过来,不过,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你刚才突然翻身她们就进来了,我看你应该能听见吧?哎,你倒是说话啊!急死我了!” 金耳环不敢靠近过去,但这个问题实在太让他纠结了,便还是一个劲地问着。 屋外却开始有脚步声传来,刚才跟着的一行人都进来了。 金耳环皱着眉,往椅子里一坐,看着丫头仆妇们一个个跟进来。 屋子里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倒水,有的帮金耳环整理,最后喘着气进来的是吴妈妈。 她嘴唇都有些发紫,呼呼的干脆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了,拿袖子拭着额角的汗和金耳环讲话:“哎哟……我的二爷,您这……您跑什么……呀!累死老奴了!爷啊,您不能这样,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个小丫头带回来呢?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奴还活不活了……” 第十七章 我叫你坏! 吴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金耳环忽然脱了脚下的鞋子扔过去,那鞋子竟然也是红色的,镶了黄色的边,绣着白色的鹤和不知名的花,做工极好,鞋底子又厚,啪的一声就打在吴妈妈额头上,又掉落到她怀里。 吴妈妈立马闭嘴,可神情却极其不忿。 她揉着额头,怀里抱着那鞋,忽然撇见唐七糖站在一旁,眼睛里喷着火就走了过去,一把拽了她胳膊就往屋外拉去,嘴里还拉三扯四的骂着: “我把你个教坏爷们的小妖精!爷们脏的臭的往屋里拉咱管不了,你我还管得了!我叫你坏!我叫你坏!”竟然直接拿了那鞋当起了武器,往唐七糖身上劈头盖脸的乱招呼。 金耳环先还着急的站了起来,旋即却笑着坐下了,闲闲的靠着椅背,一只穿了雪白袜子的脚搁在另一只上面,摇晃着十分得意,嘿嘿!爷倒要看看,这小聋女会怎么对这老虔婆! 唐七糖没有让他失望,只见她抱着头,看起来是在躲避,却身形略动,等到过厅堂里高高的门槛时,金耳环还没有看清楚她怎么出的招,那吴妈妈便拎着鞋子,嘴里“哎哎哎”的叫着,人却背朝外的往门槛外头倒去。 吴妈妈人胖,又是向后倒,她拼命抓着门槛,最终还是跌坐在门槛外面,哎哟哎哟的起不来了。 唐七糖却还是一张茫然的聋女脸,懵逼着站在门槛旁装无辜。 金耳环看看吴妈妈,再看看小聋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四周也有仆妇丫头们忍不住,偷偷笑着的,也有摇着头去扶吴妈妈的,奈何吴妈妈人胖,又摔得实在不轻,扶起来又坐倒,坐倒了又骂,一时间勤学轩热闹非常。 梅妈妈恰在此时,带着几个小丫头来了,她高挑的身材往门口一站,所有的丫头仆妇们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屈膝给她见礼。 连金耳环也站了起来,没穿鞋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摇摇晃晃的微点着头说:“梅妈妈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还要劳烦梅妈妈亲自来的?母亲有什么吩咐?” 梅妈妈的脸,和在丰景堂面对贵妇人时完全不一样了,端正而肃穆着,十分有公府当家主母身边最有权力管事的谱。 她向金耳环屈了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下人礼,却很快站起来,下巴微抬着,眼睛如雷达般的在四周扫了扫,缓缓地说:“这怎么说也是公府少爷的住处,这一个个的是在做什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梅妈妈话是对着吴妈妈讲的,眼神却瞟着站在一边的唐七糖。 唐七糖越发的一幅懵懂样,心中却兴奋无比。 嘿!还是师父说的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一个个唱戏的唱戏,敲锣的敲锣,还红脸白脸外加丑角儿都有!有意思!我唐七糖许久没有和这么多人玩了呢!就陪你们玩玩呗! 梅妈妈看了会儿唐七糖,转了身对上金耳环,嘴角微微上扯着,拉长了声音说:“二爷好歹也是世家公子,可不能做那轻狂的事!您这脚上的鞋子又是怎么回事?咱们公府的主子怎么好这般模样,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您嫡母没教好您?” 金耳环撇了撇嘴,还站得歪歪扭扭的呢! 有个有眼色的仆妇赶紧去吴妈妈身边拿了鞋,蹲下身给他穿上了,他才极不情愿的低声说:“梅妈妈教训得是。” 梅妈妈还是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回道:“可不敢当!老奴虽然是夫人身边的人,也只是替这些老妈妈们说句公道话而已,可当不得教训二字! 二爷可是公爷心尖上的人,自然是处处妥当的!只是吴妈妈也是看着二爷长大的,也曾服侍过您嫡母,二爷也该敬重着些才是!没得让人拿了二爷的错处!” 金耳环满心不忿,脸色实在不大好看。但梅妈妈口口声声拿嫡母做由头,似乎他刚才的行径都是打了嫡母的脸,便皱着眉不再出声。 梅妈妈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转眼又换上了一张笑脸:“不是老奴要多嘴,实在是夫人知道了方才的事,替二爷心疼,特别差老奴来,替二爷好好安置的,二爷也该替夫人着想些才是! 二爷该知道,自古以来人言可畏啊,夫人在丰景堂坐着,竟然有人传言说二爷强要了一个小丫头!这说出去多不好听啊!说来还是夫人总挂心着二爷,特别嘱咐了人不可胡说!说二爷如今大了,自该选几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儿!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却让些不知底里的人说成那样!可见是些找事的!要是让公爷知道了,还不是又罚二爷?” 梅妈妈一番话说得,听起来简直是处处在为这金耳环着想,可细细品品味道,又觉得里面存了好几层意思,连唐七糖都不禁偷看了梅妈妈一眼,看来这假正经是来安置自己的了?!咦!这古代传播速度真快呀,才一会儿发生的事,已经惊动大主子了? 果然,梅妈妈眼神已经罩着唐七糖了,唐七糖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自己头顶上一束如有实质的目光。 唐七糖装傻装得更起劲了,耳边却听见那梅妈妈在问:“这就是二爷看中的人儿?听说是大厨房里打下手的方婆子家的?把方婆子叫来。” ------题外话------ 大家先耐心看一看啊,因为每天字数少,很多场景只能分成好几天了,其实很快的,很快男主又会跑出来滴。 第十八章 你也学会使坏啦 唐七糖没抬头,听着有小丫头伶俐的应着,布鞋底子哒哒的,踩在勤学轩院子里的大青石上走远了,一会儿的,又马上回来了。 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回禀着:“梅大娘,方婆子就候在外头呢!这就来了。” 果然,方婆子战战兢兢的站在大门外回着话:“梅管事!我,我家丫头,她,她不敢的……” 梅妈妈转头看了眼方婆子,又转头看看唐七糖,站在门槛里的样子比主子还要主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弯腰低头的方婆子,话很贴心,语气却很不屑: “方婆子,听说你这丫头是个聋女?第一次进府,想来迷了路也是有的!我问过了,知道你在大厨房这么些年,也是个老实的!既然想帮她求个事做,便也罢了!夫人心善,又是个大度的,既然是二爷自己个看上的,那便让她留在勤学轩罢!” 方婆子今日吓得不轻,原本以为今日聋女闯了大祸了,自己肯定也要受罚,究竟主子们怎么罚,那可是说不准的事!可聋女……自己又不能不顾,只好一路跟着等在勤学轩外头,似乎在等着头上的刀砍下来,到底怎么砍她也不知道。 如今梅妈妈一席话,可把方婆子激动坏了,这是真的?! 方婆子惊得抬眼看着梅妈妈,结巴着问:“梅管事您,您说的是真的?聋女可以在勤学轩当差?” 梅妈妈嘴角往下撇着,极力忍耐着心中的不屑,声音却异常的温和:“瞧你说的!夫人的话还会是假的不成?!不过聋女既然是聋女,这怎么当好差事,你还得好好教她!今儿先把她带回去,三天后再来勤学轩当差,我会让人安排好的,等一下你去帮她领几件婢女的衣裳,便带她下去吧。” 方婆子感动莫名,承恩公府啊!承恩公府当家夫人身边的贴身管事妈妈啊!亲自安排了自己家的事!哎哟哎哟这真是!怎么感激都不够啊! 说起来这承恩公府的奴仆,从看家护院到粗使打杂的,从外头庄子里的,到府里各主子身边最贴身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象方婆子这种底层的厨娘,能见到梅妈妈,那简直象跨国公司的小虾米见到了集团公司的大boss一样啊! 况且今天大boss还这般和颜悦色的亲自安排,方婆子一个劲的点着头,哈着腰,哎哎哎的答应着。 在梅妈妈的眼色里,隔着高大的门槛斜身过来,方婆子一把拉了唐七糖,恭敬的冲皱眉看着唐七糖的金耳环行了个礼,硬按着唐七糖的头,也让她向金耳环行了个礼,拽着她出了门槛,再同样让她和自己向梅妈妈行了礼,说:“梅管事!我这便带她回去好好教教她!回头再去夫人院里磕头!” “去吧!去吧!” 梅妈妈努力维持着大管事妈妈的威仪,大气的冲方婆子挥挥手,看着方婆子拽着聋女走了,暗自挑了挑眉,转回头对金耳环扯起一抹极僵硬的笑:“二爷对夫人的安排可还满意?二爷看将她放在哪里好?” 金耳环嘴巴从左努到右,正想说什么,梅妈妈又开口了:“夫人的意思是,她是个聋的,按理可不敢让她贴身伺候二爷,没得委屈了二爷!但……居然二爷喜欢,那便让她晚上替二爷值夜罢了,又轻省,又无需开口。二爷觉得怎样?” 金耳环深深吸了口气,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未成年的身体才到高大的梅妈妈肩头,他不得不抬头深深看了梅妈妈一眼,说:“既然是母亲安排的,那再好不过!还请梅妈妈替我谢谢母亲!” “不敢当!奴婢定然把话带到!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了。每日里事情实在多,偏偏总有这些个不懂事的,闹这么一出一出的,可不折腾人吗?你们都给我听着,二爷可是咱们公府的主子,你们再敢这么不经心的当差,下次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梅妈妈眼睛扫着众人,也不知道那话究竟在说谁,众人只好屈膝行着礼,恭送她傲然地离去。 金耳环抿着嘴,皱着眉,等人走远了,才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回内房去了。 却说方婆子拽着唐七糖,象逃一样的往府外走去,匆忙的将她往家里带。 途径罗四婶家的时候,唐七糖撇了眼那衣架子,发现架子已经又支起来了,衣服大概才又洗干净没多久,衣摆处虽不在滴水了,地下的水迹却还没有干。 唐七糖看看左右没人,忽然一下子挣开方婆子的手,蹬蹬蹬跑过去,干净利落的,又是一脚把衣架子踹翻了。这次,她干脆连脚带鞋子直接在衣服上踩踩,才施施然走向惊得目瞪口呆的方婆子,挑衅的看着她。 方婆子张着嘴看着她半天,忽然转身抖着手,赶紧的扭开了自己家大门的锁,一把将唐七糖拽进去,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关好门,转身不可置信的瞪着唐七糖,最后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又把个唐七糖拖进了屋。 直到进了卧房,方婆子才抬了唐七糖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压低了声音说:“聋女!你,你,你也学会使坏啦?你今天到底怎么啦?你,你,你,唉!你又不会说话!唉!我可告诉你啊,日后进了勤学轩可不能这样!不能!知道不?唉!我也不知道这样下去怎么个了局!可我也没办法!老东西也不回来!” 方婆子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跟一个聋子,有什么好说的?! 她忽然抱住了唐七糖的头,又左右摸了摸,隐约摸到了金针,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推开唐七糖,自己往厨房走去,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不管了!要是老东西再不回来!我真卖了她!哼!” 方婆子发着狠话,去厨房做了些吃食,眼睛冒着火的和唐七糖吃了。 这么一通折腾,都已经过午了,方婆子忍着气,耐着性子又反反复复的和唐七糖念叨了一些怎么当差的话,才换了衣服往前面公府里当值去。 才走到大门边,便听见罗四婶尖利的声音飘荡在巷子的上空:“哪个天杀的!别让老娘知道!老娘非剁了你不可!我招谁惹谁了我!啊!天杀的给我出来!到底是谁!老娘今日就忙着洗衣裳了!你只死狗!光会吃不看家的死狗!咋就不叫唤呢?哼!肯定就这左近的!到底哪个天杀的……” 门外有黄斑呜呜的、委屈的狗吠声,夹杂在罗四婶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打它的沉闷声音里。 方婆子靠在门边,为难的裂着嘴,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最后,她在门口转了几个圈,蹬蹬蹬跑进屋,拿了件衣服,冲站在床边的唐七糖狠狠甩过去。 唐七糖侧着身,巧妙的避过,转过一张茫然无知的脸看着方婆子,方婆子重重的呼着气,最终有气无处发,无奈的转身出去了。 方婆子硬着头皮开了门,吱呀门声里,罗四婶站在家门口,叉着腰板着一张死人脸望过来,眼神锐利的看向方婆子的脚,旋即说道:“方婆子你在家?你可看见有人从这里过?今日我倒了霉了!一早上洗了两次衣裳,这还得再洗多一次!不知道哪个讨厌鬼在我家衣裳上还留着脚印呢!别让我逮着,我活剥了他!” 方婆子抽动着自己的脸,笑也不敢,哭也不能,打着哈哈说:“哎哟,这可真是!怎么有这样的人!没人敢的吧?不会是风吹下来的吧?” 罗四婶声音顿时抬高了好几度:“怎么没有?你看看,你看看,这脚印还在上头呢!肯定是哪家的死小子!气死人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让这些天杀的来欺负老娘!别给老娘知道!天杀的!” 方婆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边锁了门边打着哈哈:“唉,真是!尽是些淘气鬼!她四婶,我赶着去府里呢!我先走了啊,你忙你忙!” 罗四婶也顾不上方婆子,头朝着天还骂着,断断续续的又骂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停歇了。 第十九章 神仙,还是妖孽? 在罗四婶时有时无的骂声中,唐七糖一个人在屋里轻哼着歌,高兴的转了几个圈,小心的拔下脑后金针,又在锅里包了两个馒头,背上她的小包袱,照样翻窗出去了。 可是今天她没有直接在巷子里离开,而是又绕路回到院子前面,探身看着罗四婶正在晾刚洗了第三遍的衣服。 唐七糖捂着嘴,努力忍住笑,耐心的等罗四婶晾完,见她又拍打着黄斑让它看着,自己转身进屋放木桶去了。 唐七糖在地下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探出头看向黄斑,黄斑正竖着耳朵,疑惑的也看向她,人眼对上狗眼,黄斑先是低吠了一声,旋即抬着长嘴巴摇起了尾巴。 唐七糖对着黄斑打了几个飞吻,黄斑屁颠屁颠的就要过来,唐七糖赶紧向它做着手势,黄斑听话的呜呜着卧倒了。 唐七糖微闭起一只眼,瞄准了三脚竹架子的其中一根,手中石头出手,下一秒,‘哗啦’声响,唐七糖已经飞奔在后面的巷子里了。 没几息功夫,罗四婶高八度的骂声传进飞奔中的唐七糖耳朵里:“谁!到底是哪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你给我出来!天打五雷轰的!出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骂了我的给我死开……”唐七糖一路篡改着忘记歌名的歌词,轻哼着,很快就到了上次的荒凉宅子。 破败的宅子里,唐七糖心情极好的换上那件浅蓝色男子衣袍,带了些碎散银子,等再次站在大街上,已经又是一个年少俊美的唐七爷了! 唐七爷今日脚步有些匆忙,先是去桂花大街买了一葫芦桂花酿,又去福贵里买了一只烤鸭子,这才两手提着东西往城东的城隍庙走去。 庆京城的这个城隍庙不算荒废,但香火也并不旺盛,一年除了清明日,七月望,十月朔民众多一些,平日里也就一个老庙祝有一搭没一搭的看顾着。 城隍庙不大,也就三进,大殿供的正神据说是龙泽国以前的什么大将军,第二进就是城隍殿,第三进是个大院子,原来应该是城隍庙观里道众的寝处,如今变成了无处容身之人的暂居之所,只要给老庙祝几个钱,老庙祝也就眼睁眼闭的让人借住着。 这大院子后面还有片空地,原本应该是城隍庙的菜地,年久荒凉下来,便杂草丛生,无人再来了。 唐七糖在城隍庙门口丢了几个铜子给老庙祝,就晃荡着两手东西直奔后院儿去了。 已是深秋,大院子里的杂草枯黄一片,在秋风里摇摆着,萧瑟着。 院子角落里一棵大树,粗壮的树身,却已经干枯许久,只留褐色的枝枝丫丫如仰天长叹人的手,悲凉着,无语问天。 树后,已是城隍庙的围墙了,也不知后面是什么巷陌,总之静悄悄并没有人声。 唐七糖朝枯树走去,在枯树旁一个废弃的石台子上放下东西,手便抚摸上了树根处。 说也奇怪,这枯树的下半段,干枯折褶的树皮上,却天然的长得象一副人脸,上面两个节疤象人的两只眼睛,下面一个大些的节疤像人的嘴,竟然还是微笑的嘴。 这是唐七糖在半年前四处寻找藏身之所时发现的,这树皮人脸长得真像师父呀,每次师父假装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偷笑的! 从此后,唐七糖有空便会来这里坐上半天,和师父说话,和师父喝酒,和师父分享美食,仿佛自己还在前世那个以赌闻名世界的半岛上,还在师父身边撒娇撒痴。 却见唐七糖在这树皮人脸的对面席地而坐了,探手拿过酒葫芦和烤鸭子摆在人脸下面,默默地看了人脸一会,开始和人脸拉起了家常:“师父,您想我没?糖儿想您了!” 说着便把酒葫芦打开了,先给人脸树皮下面倒一口,便自己也抿一小口。 又撕了只鸭腿下来,放在人脸树皮下面的草地上,自己也撕了另一只,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含糊不清的继续说:“师父!这烤鸭子好吃吧?糖儿来了这,就觉得这家的烤鸭子有老广式的味道!嗯嗯!您也吃!来,糖儿再给您一口酒!嗯嗯,我也喝!” “师父啊!接下来的日子,糖儿不能常来看您了!糖儿找到一处好玩的地方了!等糖儿和她们玩腻了,再来多陪陪你!嗯嗯!吃!” “师父啊!我告诉您啊!这里的人除了掷骰子,牌九也玩得多呢!就是麻将还没有!连叶子牌也没有……” 唐七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对着棵树说得十分起劲。 太阳西斜,昏昏黄黄的在围墙上方照过来,秋风里荒凉的后院更加萧瑟,唐七糖甜美清脆的声音越生动如与人交谈,荒芜的院子里,这其实只有一个人的情景就越是诡异。 忽然的,拂面微凉的秋风里,送来了一声“呵呵……”,这声音低沉,尾音却有些清越,十分有味道的男子笑声,虽只是短促了一声,却似乎挂在那枯树枝上,久久不去。 唐七糖嘴边还咬着鸭腿,秀气的眉便蹙起来了,慢慢抬头往围墙上看去。 夕阳下,一个背光的身影看不清脸,只是那挂在围墙上的一条腿,还在光影中甩来甩去,将唐七糖的眼睛甩得忽明忽暗。 那腿,从一件墨绿色的绸袍子里伸出来,雪白的衬裤下是一只黑色的短靴子,厚厚的牛皮纳底,金色的镶边,还缀着几粒绿色的玉石,在昏黄的夕阳里闪着绿中泛黄的光芒。 那身影见唐七糖看过来,背光的暗影中又有笑声传出来:“呵呵!师父我来了!我们一起吃啊!” 话音落,人也从墙上跳了下来。 斜阳里,坐在地下的唐七糖眯着眼睛抬头望,忽然,嘴里的鸭腿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是……神仙?还是妖孽? 他的个子高高的,体态优雅,那墨绿色的衣袍十分合体,衬得他身材看起来修长而匀称。 他的皮肤在阳光中白如霜雪,有些些病态的透明,却偏偏青丝如墨,唇如涂丹;他明明是个肩宽体阔的十*岁男子,却偏偏一双眼眸纯净如婴孩;他的五官俊美精致如谪仙下凡,神情里却又带着一种天生的魅惑,尤其那一双眼睛,狭长上挑着,风情万种,若不是他的眸光清明纯净,唐七糖简直要认为,这个男人,是从天而降来勾引自己的妖精! 这男子……好生奇怪! ------题外话------ 第二十章 我是你师父 这男子……好生奇怪! 他的容颜,倾城中带着妖孽味,他的气质,如仙里透出孩童心。 他此刻笑着,自顾自的坐到唐七糖对面,拣起唐七糖放在地上供奉给师父的鸭腿,大口的、毫无顾忌的就啃了起来。 唐七糖从看见他开始,眼睛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直到他伸手抢了她左手里的酒葫芦,准备往自己嘴里灌时,唐七糖才赶紧一把从他嘴边抢回来。 男子一双纯净的黑眼睛看向唐七糖,看着看着,眼见着他那卧蚕眼睑慢慢的眯上去,嘴角慢慢的垂下来,竟然委屈得!有眼泪开始在黑眼睛里转起来! 他也不说话,就用这么可怜巴巴的、比黄斑还要纯洁的眼神,一直一直,这么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惊讶的一颗心在漏跳一拍以后,忽然怦怦怦的乱跳起来。 这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幻术比自己高明,自己怎么觉得,被他就这么看着,就心软得不行不行的! 师父哎!救命啊!这人……我受不了啊! 唐七糖愣怔着,抱着酒葫芦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男子忽然伸出一只比女人还要白嫩的手,鼓着腮,慢慢的从唐七糖手中拿走了葫芦,见唐七糖并没有一把抢过去,他先是绽开了一个堪比冬日里忽然百花齐放的笑容,旋即就举起葫芦喝了起来。 可怜唐七糖,先是软化在他纯净的眸光里,再是怔在他的妖孽笑容里,就剩傻呆呆的,看着他咕噜咕噜的,很快把大半葫芦桂花酒给喝了下去。 男子拿他雪白的手指抹着嘴,最终意犹未尽的拿手指在唇边吮吸起来。 那如玉的指尖,映着他鲜红的薄唇,斜阳又给他全身镀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情景,简直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人物画,让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可这男子的神情,却安然从容得如婴孩般的自然。 唐七糖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多年,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周游世界,可谓见识过美男无数,竟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得心慌得……要窒息了! 男子吮吸完手指,这才抱着酒葫芦,坐坐好,歪着头看着唐七糖说:“你叫糖儿?你是我徒弟?好徒弟,你还有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我吃!” 唐七糖看着他纯净又光华璀璨的眼睛,努力收敛心神,她确认,这人并没有对自己进行催眠。 她眨眨眼,拿干净的一只手使劲撸了把脸,才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了些。 深吸了口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轻声问道:“你是谁呀?” 男子眨眨眼,细密弯翘的睫毛轻动,愈发使他的眼睛有一种神奇的、蛊惑人心的魔力,然而唐七糖知道,他并没有做什么,只能说,这是个天生的妖孽! 他抱着酒葫芦,声音清越中带着磁性,十分有男人味,可话语却如孩童般天真:“我是你师父呀!” 唐七糖皱起眉,咽了口口水,不确定的问道:“你一个人?”她刚才是和师父讲话讲得投入了些,并没有留意这周遭有没有人。 男子转了转头,四下里看了看,那双狭长而风情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嗯?你有很多师父吗?我坐在墙下,是你一直叫我吃吃吃,我就来了!” 唐七糖闻言,只好闭了闭眼,再睁开,再次细细的打量眼前的男子。 看这人的衣着,非富即贵。 他头上的黄金绾发长錾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他这墨绿色的袍子看起来是素面的,其实却绣着细密而精致的暗纹,华贵非常;但他的皮肤,明显的有着一种病态的白皙,他的神情,如果他不是装的,明显的有些……单纯得过了份! 唐七糖心中想认定,这是个傻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深处却十分不忍。 这么好看的男人,这么魅惑的男人,你爷爷的,你怎么能是个傻子?! 唐七糖皱着眉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个世界她来的时间还不够久,这个庆京城她了解的还不够多,眼前这个……单纯的男子……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师父说的对,反常的都是妖! 这男人也是个妖! 我唐七糖不碰妖! 她不再看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便转身往外走去。 然而,那男子却也跟着她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去。 唐七糖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看他。 男子也停下,偏着头看她,那眼神,纯明得让人心软成一滩水! 唐七糖鼓起腮,仰天呼了口气,妖孽哟!别这么看我!我不认识你,可你丫的比黄斑还信任我吗?! 她握了握拳,对男子低吼道:“你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男子不说话,眨巴眨巴那对风情万种的眼睛,竟然拿大拇指伸到嘴巴里轻咬起来,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唐七糖张了张嘴,轻舔了舔嘴唇,忽的转过身,快速的走起来。 哎哟妈呀!太妖孽了! 师父!我好像又闯祸了! 唐七糖不让自己回头,她拼命的走着,赶紧的离开城隍庙,若不是大街上人还多,她都想跑了! 这么半走半跑了两三条街,再过去一些就要到荒宅子了,唐七糖才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喘着气休息一下。 然而,半弯着腰的唐七糖,却看见自己的脚后面,多出来两只脚。穿着黑靴子的两只脚,离自己的脚大概三五寸远,上面的金线在暮色里还能清晰闪光! 唐七糖吓得,差点没头朝下栽倒! 她好歹也算是懂些武术的人,好歹也是谨慎能逃跑的人,干嘛这人跟了自己一路,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慢慢的转过身,那张妖孽的容颜正脸不红气不喘的,安然的,无辜的看着她! 唐七糖心底开始感到恐惧,她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地吼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妖孽男子看着她,慢慢皱起眉,慢慢扁了扁嘴,委屈的说:“你凶我!” 噢买糕去! 唐七糖听见自己的灵魂‘嗷’的一声,几乎要抓狂,这人到底是谁!谁家的娃快把人领回去! 她抓了抓头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放缓自己的情绪,好言好语:“那个,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天黑了,你该回去了!你认识回家吗?” “我是你师父!你不要我了?”男子纯明的眼睛直视唐七糖,说完他眨巴眨巴眼,细密的睫毛象扇在唐七糖心上般让人心痒。 ------题外话------ 第二十一章 壁咚无效 唐七糖很无奈,真的很无奈,她想发火来着,她想抓狂来着,可是……对着这么一双眼睛,唐七糖觉得自己像对着一团棉花般的无力。 “你不是我师父。你快走!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 “我是你师父!我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肉!” “你丫的那不是我的肉!” “那怎么不是你的肉?” “你丫才吃你的肉!” “我没吃我的肉,我吃的是你的肉。” “嗷!你,你走开!我不认识你!你别跟着我!……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呜呜……,糖儿不要我了!呜呜……” 这巷子里,虽不算热闹,但也不是没有人的旷野。况且这个时辰,正好是人家烧火做饭或归家的时候,男子忽然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旁边的一户人家便有人探头出来看。 唐七糖只觉得自己今天倒了八辈子的霉,她瞪了眼那探头探脑看着的人一眼,趁着妖孽男子正拿手抹眼睛,哭得起劲,撒丫子就跑。 师父,你说过,我别的本事没有,脚底抹油的能耐还是几个师兄弟里最好的,但愿师父你不是白夸了我! 她这次学乖了,一边跑,一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身后,提防着妖孽男子跟上来,似乎……没有哦! 前面就是荒宅子了,唐七糖喘着气停下来,四下里看看无人,赶紧的跃上高墙,正准备往下跳,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唐七糖硬生生从墙上掉了下去。 “我吃了你的肉!”男子清越中略带磁性的声音,固执着,气愤着,委屈着。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平衡着落了地,慢慢的站起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妖孽竟然还跟着自己,可这次,唐七糖不生气了,她开始恐惧。 她拔腿走的时候,他还在原地;她四处张望的时候,没见他人影;现在,他是怎么站在自己身后的?而且声音也在墙上? 宅子里,一如既往的荒凉寂静。 暮色已深,唐七糖眼望着远处,很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可惜,她觉得自己后背原先那薄薄的汗意,此刻却是冰凉一片。 她,遇见高手了! 她,真的闯祸了! 她慢慢的转身去,妖孽男子也已经落了地,站在墙边,正气鼓鼓的看着她。 他墨绿色的衣袍,此刻在深浓的暮色里,已经近乎浸染成黑色,却使他的皮肤更加的白晰,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他轻嘟着嘴,十分委屈的看着唐七糖,那执着而又要寻求安慰的样子,实在让人心软而无奈。 但此刻,却不再能打动唐七糖的心。 唐七糖手轻轻握了握拳,再松开,慢慢的、主动的靠近妖孽男子。 暮色里,她的大眼睛开始积聚起一团光雾,萦绕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她步履缓慢,又很有节奏的向男子走去。 而高墙边,她走一步,妖孽男子竟然就退一步,此时,已经退得靠在了围墙上。 唐七糖身高和他有挺大距离,却不妨碍她一刻不放过他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 此时,唐七糖已经完全靠近了他,或者说,已经壁咚了他。 两人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唐七糖几乎感觉到他的呼吸,还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脑后那处铜钱大的凸起突兀的跳了一下。 暗沉沉的高墙阴影下,唐七糖努力踮着脚,一只手支着墙,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子的肩,放缓了她的语气,放低了她的声音。 夜色,模糊了她的音色,蛊惑着人的心神,催眠着人的意志: “来,看着我……不怕,看着我……你不记得我……你不记得我……” 少顷,唐七糖慢慢收了自己惑人的眼神,低下头,心中默默读秒,默默倒计,等待着妖孽男子如往常所有被催眠对象一样,会自己慢慢躺倒,她信心十足地等待着。 然而, “糖儿!” 头顶上传来的一声亲昵而清晰的呼唤,彻底打破了唐七糖的梦想,更惊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夭寿了!这妖孽到底是什么东西?!”唐七糖惊讶的看着他,心里腹诽着,觉得自己要哭了。 唐七糖到了这异世后,除了刚来时半年多,完全处在安静世界中那种莫名的恐惧,现在这一刻便是最慌乱的时候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近距离的催眠,这妖孽男子却完全不受影响?这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唐七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妖孽的容颜已经不能再让她惊艳,他纯洁如孩童的眼神也不能再让她心软,她只觉得这男子太诡异了,自己到底该怎么摆脱他? 男子却并没有像唐七糖那样,戒备着他,只想着要远离他。 他又亲昵的,甚至有些依恋的喊了一声:“糖儿!我记得你!你为什么要说我不记得你呢?不过我喜欢你刚才那样看着我呢!我们再做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唐七糖浑身抖了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里冒出来,直冲脑门,她努力的想着,挖空心思的想着,自己究竟该怎么离开这里? 死妖孽,只要能离开这里,自己这半年攒的银子都不要了!自己得重新找个安身之所!死妖孽,你到底是哪家的疯子?!为什么你的家人没有把你看好?! “你,叫什么名字?”唐七糖问道,她需要让自己稳定下来。 ‘一个合格的赌徒,最起码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让自己情绪稳定’,前一秒,唐七糖脑子里响着师父的这句话,却在看了对面妖孽男子一眼的下一秒,不禁又吐槽——师父你老人家倒是出来试试呀!不过,她还是努力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只希望他能自己离开,或者能用什么话题引开他。 “我叫……我不知道。我,我好像忘记了……对啊,我叫什么?我叫什么名字,我想想……”妖孽男子纯净的眸子里开始显现起迷惑。 然后,他又把大拇指伸进了嘴里,头左右微微转动着,无助的努力思考起来,那样子,似乎非常的为难。 再然后,他开始在原地转圈圈。 再然后他……抓头发……皱脸……抱头……蹲地上……哭! 大哭! ------题外话------ 第二十二章 小妖 唐七糖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刚开始也是随口一问,只盼着能找到什么话题把他诓走。 然而,就这么随口的一个问题,却引发了面前的妖孽男子很大的反应,他从一个看着还算正常的人,终于变成了看着都不正常了! 他慌张着,无助着,恐惧着…… 他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唐七糖刚开始还很是高兴,暗自窃喜着,自己应该趁他这样马上逃!可是……渐渐的,她却不忍起来,很不忍,她仿佛看见了刚来到这异世时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就是这样,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祈求着上天能将自己送回前世,能有一个人给自己一点帮助,那样的心路,真是孤独而无助啊! 唐七糖抬脚往后退了几步,耳畔那无助的低泣声却硬生生将她钉在原地。 她迟疑着,又往前几步。 又迟疑了好一会,最终,她走近男子,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正蹲在地上,哭得起劲的男子肩膀。 男子抬起头,一张白得病态,也俊美到极致的脸已经全是斑驳的泪痕,他孩童般纯净的眼神此刻带着无尽的恐慌和迷茫,唐七糖听见自己的心一下子垮塌的声音。 她抿了抿嘴,轻声说:“算了!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帮你起个名吧,好不好?” 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抽泣着,缓缓点了点头问:“像……像糖儿一样好听?” 唐七糖不禁笑起来,拿大拇指擦了擦鼻子,说:“嗯!我保证,像糖儿一样好听!” 男子高兴起来,点着头,带着泪痕的眼期待的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心更软了,干脆也在他身边蹲下了,说:“那就叫小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小妖?小妖!好吧,那我就叫小妖吧!”男子念叨了两遍,就爽快的点了头。 唐七糖便拍拍他的肩,自己先站起来,说:“那你快起来吧,你能想得起家里在哪里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试试看,好不好?” 唐七糖生怕他想不起来又是场大哭,这么大个子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唉!真心受不了啊!尽管他应该有点不正常! 小妖点点头,妖孽的脸配上乖巧的表情,撞击得唐七糖一颗少女心说不出滋味的悸动,咳咳,这男人真是……太太太让人受不了了! 唐七糖赶紧抬头看天,轻拍着自己的胸脯,消化着小妖刚才的无上萌逼表情,心里低咒着:“哎哟哎哟,一个男人长这样!还让不让女人活了!” 小妖却主动拉了唐七糖的手,扬着脸,冲唐七糖笑着。 他似乎正要站起来,忽然,毫无预兆的,他摇晃了几晃,身子朝一边倒了下去,竟然就这样没有了声息。 唐七糖刚觉得手上一紧,再低头,却见小妖已经躺在了地上。 唐七糖疑惑的看了一会,不解的弯腰拍了拍他,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去看他。 小妖侧身躺在地上,白皙的皮肤在渐浓的月色里愈加的惨淡,他浓黑而斜飞入鬓的眉并没有皱在一起,那双本该蛊惑人心,却又让人心生怜悯的眼睛,此刻安然而阖。 他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可是,他的脸上还有湿湿的泪痕呢!他前一秒还和自己笑来着?! 唐七糖迟疑着伸手到他鼻子底下,感觉到他清浅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手指上,微微有些发痒。 她干脆推了推小妖,喊道:“小妖!小妖你怎么了?快起来啊!” 小妖被他推成平躺在地上,却依然没有动静。 唐七糖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睡美男,她手支了下巴,脑子里呼啸着罗四婶常骂的一句话:“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不管唐七糖怎么摇小妖,小妖都没有任何反应。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秋风一阵阵在这荒凉的院子里卷来卷去,深黑的夜空中已经升起了第一颗星,唐七糖必须回去了! 她无奈的看了看这荒凉的宅子,再次重重的推了推小妖,然而小妖还是像只死猪一样继续安睡。 当然,这是只漂亮的死猪,可此刻有什么用呢?她还是得把这只漂亮的死猪扛进屋子里,这样的天气虽说不是天寒地冻,但这小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不知道,就这么躺在外面一夜,会不会真成了漂亮的‘死’猪啦? 唐七糖拖、拉、拽,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小妖弄进了那间四周窗户都破了的屋子。 屋子里唐七糖曾经稍稍整理过,但毕竟是荒凉之所,里面连张床都没有的,只有一个十分旧的榻,还歪了一边脚,还有一些十分破旧的桌椅。 唐七糖找了块砖,垫平了榻,努力把小妖扔在上面。 小妖人高,躺在那榻上,大半条腿还挂在榻下,不过也没办法了,总好过让他睡在露天。 唐七糖赶紧的换了自己的聋女粗布裙子,走过去摸了摸小妖的手,冰凉冰凉的。 唉!她叹着气,把自己刚换下来的那身男子绸夹袍给他盖上了。 她站在小妖的榻前,刚才点的储备蜡烛在破风的屋子里摇摇晃晃,映着小妖绝美妖孽的睡颜,纯真而安详。 唐七糖叹了口气,把包袱里的两个馒头拿出来,用自己的帕子裹了,放在小妖的枕头边,想转身就离开,却不知道怎么有些迈不动步子,她又折回来,伸出手指,轻摸了摸小妖的脸,这男人的皮肤真好啊! 唉!怎么是个疯疯傻傻的呢? 唐七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十分的惋惜,最终她‘啧’了一声,拿了一截储备蜡烛头,在破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再回头看一眼小妖,她吹熄了蜡烛,大步出了门。 ------题外话------ 妖,是不能碰滴!碰上了,甩不掉滴! 第二十三章 女的和男的 唐七糖前脚刚从杂院的窗子下面溜进来,便听见院子们‘匡当匡当’开锁的声音,她赶紧掀起帐子,一下子钻进了床上。 果然,很快的,方婆子就直奔房间而来,随口的喊着“聋女”,手便掀起了帐子。 唐七糖刚把金针插入脑袋,正疼得裂嘴,也准备着方婆子今日会打骂她,因为今日回来的的确晚了些,水也没烧,地也没扫,她还躺在床上呢! 然而方婆子掀开帐子看见她在床上时,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自己去点了灯,又走到床前,捏了唐七糖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皱眉说:“这是怎么了?这一头的汗?生病了?” 她声音竟然还没来由的温柔体贴起来,说话间便腾出只手来摸了摸唐七糖的额头,又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还好啊!没发烧吧?” 唐七糖只做一副茫然样,等待着方婆子醒悟过来她今天什么都没有做后的反应。 没想到,方婆子举着灯又端详了她一会,把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人在床沿上坐下来,干脆拉了唐七糖的手,聊起天来:“聋女哟!你看看你,老天对你可不薄哦!虽说你听不见,可你生得好啊!你看着我!看着我!” 方婆子抬了抬唐七糖的下巴,又很温情的拍了拍唐七糖的手:“聋女哟!今天那个抱着你的,就这样抱你的,是二爷!公府的二爷!郦复,郦二爷!以后,你得知道,他是二爷!” 方婆子举着两个手指头,不断比划着,唐七糖一脸懵逼,心里怄的要死,不断吐槽着:知道知道,是二爷!是挺二的二爷!说重点!无事献殷勤,你个死老婆子非奸即盗啊! 果然,方婆子想着今天下午去丰景堂拜见承恩公夫人时的情景,脸上神情变幻了几下,言语更加温柔了:“聋女哟!女人早晚得嫁!如今夫人肯让你进二爷的屋里服侍,那是天大的恩赐哟!懂不?屋里的?懂不懂?” 方婆子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脸去‘唉哟’了一声,拍了记自己的大腿,念叨道:“这都什么事啊!这么个东西哪里懂这个哟!怎么教她呀!唉哟!难不成还让她直接爬二爷的床啊?!” 丰景堂的富丽堂皇,自己这辈子虽都在公府当差,那样的地方,自己这样档次的厨娘也是第一次见识。夫人那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见自己,自己也只是跪在院子里磕头谢恩罢了! 可梅管事是怎么说的? 噢!既然二爷喜欢你家聋女,只要聋女能得了二爷的心,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若是什么时候能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公府的血脉呢!这是夫人有心抬举你呢!这嫡母不好当啊,管得多了说为难庶子,管得少了说不待见庶子,若是你家聋女有本事拴了二爷的心,能让二爷少闯些祸事,少让夫人操心,那就是你感念夫人的恩德了!到时候,你要什么赏赐没有?!去吧,好好教教你家聋女! 唉!这话说得明白!我方婆子也懂!聋女……你渐渐大了,早晚得嫁!老东西回不回来,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老婆子帮你攀上大树,总比象罗四婶说的那样,把你卖到窑子里,或给你嫁个痨病鬼好吧?好歹是公府的爷们呢!唉!可怎么教呢? 方婆子皱眉看着唐七糖,继续语重心长的说:“聋女!你,是女的;二爷,是男的!女的和男的,是天生一对!你看,男的有这个,看着!” 方婆子举着跟粗树皮般的手指,不断在唐七糖面前比划着,又圈起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拿手指在圈圈里比划着说:“天生一对!知道不?看见了没?记住了没?就这事!懂了没?” 方婆子十分认真地教导着。 唐七糖十分努力的忍着笑,十分十分的辛苦。 方婆子教的额头上一层薄汗,在摇曳的灯火里有些发亮。 唐七糖实在忍不住了,扑到床里侧假装咳嗽,死命的把脸埋在被子里笑,她抽搐着,抖动着,好久不能平复下来。 方婆子皱着眉,给她抚着背说:“这是怎么了?真生病啦?咳成这样?唉哟,你可不能这个时候生病啊!过两天就要进勤学轩当差了啊!” 等唐七糖总算能继续装下去了,坐起身面对方婆子的时候,方婆子也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毕竟这个事它不容易教啊! 她无奈的看着唐七糖,板了脸,威吓道:“你给我记住!不管怎样,二爷对你,不管怎样,他抱你,亲你,摸你,那个……那个脱你衣服,那个……总之不管怎样,你都得听他的!知道吗?知不知道?!” 方婆子声音渐大,唐七糖知道她已经耗尽耐心了,便茫然着点了点头。 方婆子果然很高兴,老脸笑起来,说:“那就好!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去烧水给你洗澡,你看看你这一身的汗!唉哟!臭死了!爷们可不喜欢!你等着啊!” 方婆子很是欢喜的走了,唐七糖裂着嘴,把被子紧紧盖住自己,笑得整张床颤动不停。 屋外,星光满天,整个庆京城笼在星空下,和往日一般宁静。 然而,位于城南的慎王府后院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压抑气氛。 一位浅黄色宫装的中年女子一身华贵,却难掩她那气愤到极致的心情,她头上的九尾彩凤金步摇不安的摇摆着,她肩臂处深黄的臂纱簌簌抖动着,都昭示着她紧张而不安的心。 此时,她正忿然的指着地下跪着的黑衣男子,怒骂道:“你自己说!要你们做什么!要你们有什么用!怎么可能不见?!怎么可能找不到?!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一旦他服了药,一定不可以让他离开寝殿,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地下的男子将头深埋在地下,抖动的肩可以感觉他深深地自责。 他似乎不想再分辨,但又似乎担心不分辨会令女子更加不安。 他又恭敬的重重磕了个头,微抬起脸说:“太妃!太妃莫急!且容属下禀告!东方师傅这次换了药方,混在茶点中亲自给王爷吃的!属下们并不知道!王爷自己也不知道!” 男子抬脸看了一眼他口中所称的太妃,见太妃虽然气怒,但有在听,赶紧又低下头说道:“太妃也知道,东方师傅那脾气……,但今日本来王爷便没有出行的打算!后来,有王爷安排的外面人送来了密报,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便匆匆出了门!属下想跟着,但王爷……,太妃放心,若论王爷如今的功力,寻常人根本伤不了他!只是……只是……” ------题外话------ 第二十四章 不能有隔夜仇 男子不敢再说下去。 太妃却忽然冷笑起来,她白皙美丽的脸庞虽然已经有了些许皱纹,却依然美得让见者过目不忘。 她微抬了柔美小巧的下巴,嘲讽的说道: “说啊!只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只是他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只是他会忽然昏睡,忽然神智不清!若是这段时期他正好碰到歹人呢?连孩童都能伤了他!你怎么不说了?!黑蛟!我已经不想再责怪你,你只和我说,如今他在哪里?!” 太妃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担心。 黑蛟重重的磕头,额头青紫一片,他咬了咬唇说道:“属下失职!已经派了鹰木旗所有人出去,马上会有消息,若不能找到王爷,黑蛟绝不活着。太妃……且宽心!” “嗬!宽心?!……罢了!我无话可说。……若是找不到他,别说你,慎王府自此再不会有人活着!” 太妃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绝然而去,她拖曳及地的臂纱划过冰冷的地面,慢慢消失在长廊一头。 等到转过拐角,她原本挺立的背却忽然垮了,她抑制不住的悲伤快速的将她包围。 她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摔倒,紧随在她身后,一直紧紧看着她的一位中年仆妇赶紧一把托住她,焦急地喊道:“太妃!太妃!小姐!我的小姐!您别这样!王爷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秋风吹动着长廊下的大红灯笼,照着太妃忧伤而美丽的脸,她的面庞早已经被两行清泪浸染。 她努力的站直身体,紧抓住仆妇的手,似乎在安慰自己,似乎在从仆妇身上汲取力量,她咬了咬牙,低声说:“我不会放弃!我绝不放弃!清明,我一定要报仇!我相信曦儿不会有事!我们会报仇的!” 叫清明的仆妇拼命点头,眼里迸发出仇恨的光,甚至比太妃的目光更甚,她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一定!一定要报仇!谁都阻止不了我们!” ~ 来了这异世两年,方婆子第一次对唐七糖这具身子给予了无比的关心,都弄得唐七糖快要装不下去了! 方婆子先是烧了两大锅子的水,给唐七糖洗了头发,洗了澡,搓脸,搓背,四处搓,搓得浑身通红,害得唐七糖深深的觉得,自己将要被放上砧板,大卸八块,撒上盐花,放上葱姜蒜,蒸给那个二傻子吃。 然后又在睡觉的时候,动手动脚的告诉她,男人会怎么怎么对女人,女人应该怎么配合男人。 当然,她十分贴心的照顾着失聪的唐七糖,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用手指指戳戳,直把唐七糖恨得!简直是要气冲云霄了,也愈发坚定了要为这寄放灵魂的聋女找到真相,为她报仇的心。 直到外面隐约传来三更鼓声,方婆子才打着哈欠,在唐七糖脚后跟睡去了。 唐七糖本着‘不能有隔夜仇’的唐氏报仇精神,人虽躺下了,脑子里却不断想着,今日要怎么先讨回一点利息呢? 终于,当日仇一定要当日报的唐七糖,在听见方婆子的呼噜声后便悄悄起了床,在床底掏出自己的小包袱,摸出每次出外用来防身的短匕,就着昏黄的灯火,把方婆子的两条本就稀疏的眉毛给剃了。 可这样,她想想还不甘心,又把她花白的头发翻了翻,专挑后脑勺正中,用短匕剃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圆圈。 看着那白花花的头皮怎么都遮盖不住了,唐七糖才无声的笑了笑,尽量收拾掉剃下的毛发,藏好短匕,安然而睡。 第二日,唐七糖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经闻见了厨房淡淡的米粥香。 方婆子看见唐七糖出来,很是高兴的和她打着招呼,态度很是亲昵。 唐七糖瞥见她没有了眉毛的额头,赶紧撇过脸,努力的憋住笑意。 可是方婆子偏偏又转过身去盛粥,把光脱脱的后脑勺对准了她,唐七糖赶紧抱住肚子转身往房间跑去。 方婆子还在后面喊着:“哎哎……又怎么了?喝粥了啊!唉!叫也听不见!一早就肚子痛么?奇怪!” 方婆子早上一般都是随便挽一下头发就完了,只有要出门时才会换上公府的下人服,才会略微认真的梳梳头发,这个年纪的仆妇,到底讲究的不多。 唐七糖在卧房里努力调整了心情,才摆出一张无知无觉的聋女脸出去吃饭。 方婆子一边吃饭,一边一直打量着唐七糖,不知心里又再想些什么。 唐七糖只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把粥喷出来。 方婆子倒满意的一个人叨叨:“嗯!我们聋女还是很乖的!但愿别在勤学轩惹出什么祸来才好!唉!聋女!” 方婆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唐七糖的肩膀,唐七糖不得不抬头看她,但她尽量垂着眼,只看方婆子的下半张脸。 方婆子眼睛往隔壁罗四婶家瞟了一眼,低沉着声音,严肃着脸说:“聋女!以后可不能再做昨天那样的事!” 方婆子半站起来,模仿着昨天唐七糖踢倒衣架子的样子,恐吓道:“罗四婶,是个凶的!凶!她有四个儿子!凶!都凶!打!打你!打我!我们,打不过!算了!知道么?知不知道?” 唐七糖不想看她,可方婆子大概觉得这个事很重要,边说边比划,还把脸凑到唐七糖面前问:“去了勤学轩,可千万不能这样!知道么?知不知道?!” 她没有了眉毛的额头上,皱纹更甚,两只微凹的眼睛瞪大了,滑稽的在唐七糖眼睛底下转来转去,像一只寻食吃的鸡,唐七糖再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方婆子,笑得个前仰后合。 方婆子不明所以,先是不解的看着她,见她笑个没完,不禁很是恼火: “笑什么!死丫头想死么?看你到了勤学轩怎么给人糟践!呸!好心当作驴肝肺!白养了你这么些年!早晚卖了你!本来还觉得让你学爬床不是好事,如今看来你就该这样!哼!死丫头!等下我就去帮你领衣裳,早早送你上二爷的床!呸!” 方婆子咒骂着,嘀嘀咕咕的收拾了东西,随便拿手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便于怒未消的吩咐道:“我去针线房领你的丫头衣裙!很快就回!你给我快些个把碗洗了!讨债鬼!” 方婆子沉着脸便出了门,院门上‘匡当匡当’的上了锁,脚步声便远去了。 第二十五章 抓鬼的? 唐七糖一个人又笑了一会,麻溜儿的把碗洗了,便搬了个凳子,慢慢爬上狭小院子的围墙上,朝罗四婶家望去。 罗四婶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鸡,黄斑趴在角落里,无聊的舔着自己的前爪。 罗四婶大概被昨天的事弄烦了,今天竟然把衣服晾在了狭小的院子里,看得唐七糖又止不住的偷笑。 唐七糖跳下地,去把昨天剃下来的方婆子的眉毛和头发,用剪刀剪得极细碎,拿一张十分常见的黄裱纸松松的包了包,再来到院子里,在那头发包上绑了块小石子,仔细辨别了风向,又站上凳子,瞄准了地方,把石头连着纸包丢到了罗四婶家的屋顶上。 黄裱纸被小石子压着,倒没有马上从屋顶吹下来,可里面的头发,却随着风,一点一点地,吹得罗四婶家满院子都是,头发又碎又轻,很多都沾在院子里的湿衣服上,随着衣服在风中摆动,慢慢的扎进纤维里了。 秋风轻吹,很快院子里的头发夹杂在灰尘里,也辨别不大出来了,只有黄斑动了动耳朵,机灵的半站起来,低吠了一声,没发现什么,又趴下去养神了。 唐七糖跳下来,放好凳子,觉得心情一阵大好。 可惜,没过多久,方婆子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门,连平日里一定会拴的门都忘了关,一把推开站在厨房边的唐七糖,一脸焦急疑惑的冲进房里。 一小阵翻东西的声音后,房间里响起了唐七糖期待已久的尖叫声:“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眉毛!我的……头发!鬼剃头!鬼剃头!鬼啊……” ~ 方婆子到底年纪大了,对没有眉毛这回事,接受能力还蛮强的。 她只伤心难过了半天,眼看着当差的时辰到了,抹着眼泪和唐七糖说: “聋女哟!我这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可不管是请大夫,还是谢神仙,这都要银子啊!聋女!衣裳我拿回来了!你好好的试试,不合身的,能改自己改改,不能改的等我晚上回来改,过两天你就去勤学轩。以后,我们都得好好当差,才能有银子啊!啊?记住啦?” 眼见着聋女点了头,方婆子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有些凉意的后脑勺,叹着气出了门。 唐七糖当然也出了门,哦,不,她出了窗。 唐七糖和往常一样,尽力避开行人,迅速的往荒宅子而去,也不知道小妖怎么样了,她摸了摸怀里温热的两个馒头,脚步更快了一些。 再过一条巷子就是荒宅子了,可唐七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很多人,很多很多黑衣人。 他们每一个都很高大,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间隔三五尺一个,各自站着,却仿佛像织了张无形的网,让人不敢靠近。 唐七糖装作路过的行人想要穿过巷子,那些人的目光却紧紧盯在她身上,仿佛她是某种猎物。唐七糖直觉得想到,这些人应该是来找小妖的! 可是,小妖那么单纯明净,这些人这么杀气腾腾,他们到底是来帮他的还是来害他的呢? 唐七糖想到小妖那双依赖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开始担心起来。 唐七糖一边如附近住户般的走动着,一边脑子里想着办法。 快走到荒宅子前了,黑衣人数目更多了。唐七糖越发坚信,这些人和小妖有关。 她皱了皱眉头,干脆向一个站在荒宅子围墙下的黑衣人走去,不怕死的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前阵子听说这宅子闹鬼得厉害,你们不怕么?还是,你们是来抓鬼的吗?” 黑衣人本来就在看她,这巷子里本就人少,忽然进来一个,他们这些人自然要看着。 大概因为她年纪尚小,又是一身粗布衣裙,倒也没有很戒备,如今她还不怕死的走前来问,黑衣人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去去去!快离开!这不是你该问的!” 唐七糖抬起一张傻乎乎表情的脸,继续问:“可是这位大哥,我们就住这附近啊!你们要是抓鬼的,我们也好来看看啊……” “快走!胡说什么!抓什么鬼!我们在这里有事要办!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可是大哥,什么叫闲杂人等啊?我们天天住在这……你们才是闲杂人等吧?” “你……不知死活的东西!王府办事,你一个小小庶民也敢来胡搅蛮缠?!还不快滚!” “啊?王府?啊!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还以为是来抓鬼的!” 唐七糖嘀咕着,慢慢退出来,心中却忐忑不安着,最终咬了咬牙,快步离开了。 小妖……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有家世的,说不定就是什么王府的吧?不管这些人是来找他的,还是来害他的,自己都管不了啊! 算了!倒是可惜了自己藏在里面的银子了!唉!但愿过段时间自己还能回来! 唉……小妖,但愿你没有事…… 唐七糖不敢再耽离,赶紧离了这处,也不敢在外面乱晃荡了,径直回了大杂院。 九月二十八日,卯时正。 天还没有完全亮,唐七糖还在安睡,就被方婆子拍着脸叫醒了,又不管不顾的将她从床上拖起来,拿了盆冷水拧了布巾子盖在她脸上。 这下,即便唐七糖再想睡,也被冷水巾子给激醒了。 昨晚上方婆子又像洗猪崽一样的把她洗了一遍,又反反复复的教了她好些规矩礼仪,直闹到小半夜才给她睡,今天一早又这么早让她起来,无非是为了将她送上那个二傻子的床罢了。 可这死老婆子也不想想,自己这身子才几岁?月事还没来呢吧?反正自己穿到这身子肯定没来过,现在这身子也最多十二或十三吧,这么个孩子,还是个耳聋不会说话的,若不是自己在这身体里,这也太糟践人了吧? 唐七糖心底里开始觉得,剃了她眉毛头发实在是轻了!唉!等着吧,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最好让我找到真相,再狠狠地让你清凉一回!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jianglilii送的五星评价票!大爱!亲亲你没来评论区冒泡,列列就特别在这里说一声,真的很珍贵的票票,我很珍惜,谢谢你! 第二十六章 笑一个我看看 唐七糖心里发着狠,脸上却不动声色,任凭着方婆子给她换上前几日拿回来的公府小丫头服饰。 这承恩公府,不愧是庆京一等一的世家,就看这丫头衣裙,也讲究着呢。 昨儿晚上,洗白白的唐七糖已经被方婆子换上了一件雪白的中衣,那中衣虽是布的,但却是细棉布的,比她平日穿在外面的粗布裙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如今方婆子给她套上的,是件深绿色的夹袄,并一条深绿色的襕裙,虽都是素面的,却是绸料子,滑爽而厚实,微微泛着温润暗哑的光泽。 最后,方婆子拿起一件浅蓝色的长比甲,十分慎重的捏了她的下巴说:“记住我的话没?你看看,多大的恩典啊!这可是只有近身伺候主子的丫头才有的呢!你可给我爱惜着穿!听见没?” 见唐七糖不紧不慢的点了头,方婆子才小心翼翼的给她把比甲套上。 她系好了扣子,站远一些,眯着老眼看了一会,便哎哟哎哟起来:“我家聋女真好看呢!真真是人靠衣装啊!想不到我们聋女这么一打扮,竟然还有模有样呢!怪不得二爷能看上你!嗯!不错!来,我帮你梳个头,那便更好看了!说不定今儿个就……唉!快来,坐下!” 方婆子十分愉悦的帮唐七糖梳起头发来,梳篦的齿刮过唐七糖后脑勺的那处凸起,也刮过她的耳后金针,她不禁皱了皱眉,你爷爷的!今日的痛,早晚要一起还给插这针的人! 方婆子是真的挺高兴,一直认真地梳着头,等到她扳着唐七糖的头,看向桌子上的小小镜子时,唐七糖也被镜子里的自己小小惊艳了一下。 玻璃镜子只有巴掌心那么大,并不怎么清晰,想来这个异世界的玻璃技术还不够先进,镜子半边呈弧形,半边很不规则还有着棱角,看得出来是摔碎了的一小块,也不知道方婆子打哪里捡来的。 却不知她一向藏在哪里,从未给自己用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自己察看脑袋呢? 唐七糖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想着这件让她疑惑不已的事,镜子里的小人儿便也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的生动起来,不再是自己第一次上街,在脂粉店里偷偷照见的聋女模样,唐七糖赶紧垂下眼。 刚才的一撇已经足够,这小丫头倒是比自己前世生得更好! 那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秀挺的鼻子,菱形的嘴,无一不是秀丽美妍呢,小小年纪已有倾城之色啊!如今只扎了两个丫髻,半垂了些软软的发在肩头,一身浅蓝深绿相间的简单衣裙,竟然也是那么的清丽动人! 前世里,但凡见过自己的,不是当面就*辣的眼神盯着赞美,就是和师父那里毫不吝啬的夸奖,都说自己是赌界之花,自己还是很高兴的,可对比这身子,便不够看了呢! 这小丫头若不是个聋子,自小听不见,又不会说,影响了心智,况且跟着方婆子也没有好吃好穿还受人欺负,所以气质上影响了许多,平时看起来就是一根雕得好看的木头罢了,自己早就知道了,只要换身衣裳,神情活泛些,真正是个少见的小美人! 唉!可怜的小聋女啊!姐姐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也会尽力帮你查清身份的!哼!我唐七糖可是最记仇的! 唐七糖还在胡思乱想,方婆子却又把她一把扳过去,捏着她细巧的下巴说:“你看!你颜色好着呢!又水嫩!要学会对二爷笑!笑!笑一个我看看!” 唐七糖差点对着方婆子吐出一口老血,有没有搞错?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唐七糖微抬眼,看了看方婆子的眉毛,那上面还是空空如也,只是如今她出入都包了头巾,头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主要是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在意有没有眉毛了,看来小惩根本不能大戒啊!得重新想一个! 方婆子等得不耐烦,又捏了捏唐七糖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一张老脸凑到她面前说:“笑啊!笑!知道不?笑!” 唐七糖动了动嘴,让嘴巴含满唾沫,突然裂开嘴,舌尖把一口唾沫推出来。 “啵!”的一声,唾沫星子飞溅,方婆子离得那么近,正好糊了她一脸。 方婆子忙不迭的放开她,赶紧抬袖子擦着脸,气得举手就要打她,唐七糖退后几步,一身新衣,一脸无辜。 方婆子手举到了半空,脸憋得通红,最终只能轻轻放下来,作势拍了拍她的肩,抓了她手臂,板着脸告诫道:“你到了勤学轩可千万不能这样!你要是能得了二爷的欢心,我自会疼你,你要是也这样使坏……哼!我真卖了你!听懂了吗?啊?” 唐七糖不动不说话。 方婆子也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自己催得她太急了些,说来平日里聋女是很少笑的。 方婆子只好又问道:“前几日教你的,也要记住!知道吗?别给我装傻,你要是再敢不听话,我真卖了你!” 唐七糖傻傻半点了头,方婆子才无奈的放了手,只给了唐七糖小半碗粥,自己也胡乱吃了些早饭,碗都没有洗呢,方婆子有些忐忑的再看一眼唐七糖,最终叹了口气,拉着她出了门。 天才亮,青砖小道还残留着夜露的湿滑。 远处的东方一片浅黄橙红,昨晚的月亮还在碧蓝的天际中留着印子,承恩公府中的仆从们已经穿梭在各个院落,脚步匆忙而沉默。 方婆子带着一脸的笑,紧紧攥着唐七糖的手,冲路过熟悉的人炫耀般的点着头,一路从后门往位于府邸西北面的勤学轩去。 唐七糖感受着她又湿又粗燥的手,心里讨厌得要死,可老太婆好像很紧张,攥得死紧,挣都挣不开,她只好忍着。 ------题外话------ 第二十七章 二爷 勤学轩里,丫头婆子们也各自忙碌着。 吴妈妈转着圆圆的身体,站在正厅里,压着粗嗓子,一会说这个“笨死了!拿个水都拿不好!”,一会骂那个“小声些,爷还没起呢!”,没一刻消停。 方婆子在勤学轩的院门口站了,点头弯腰的和守门的婆子打招呼:“这位大姐,我家聋女今儿来当差的,梅管事都说好了的!我这就带她进去?” 守门的婆子斜着眼看了看她,再看向唐七糖时,明显的也惊艳错愕了一下,抿了抿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冲方婆子挥挥手,便放她们进去了。 方婆子又紧了紧攥着聋女的手,边走边冲已经看见她们的吴妈妈挥着手,紧走几步,讨好而谦卑的站在大厅的门槛前,和吴妈妈打招呼:“吴管事!我家聋女来了!这……我便交给您老了!” 吴妈妈一张圆脸像发酵完好的馒头,紧绷得连皱纹也少了,眼珠子越发的有些向外凸,生不生气都像在瞪眼睛,此时看了眼唐七糖,‘啧’了一声,脸上那藏不住的鄙夷,也不知道是对方婆子还是对唐七糖。 她很不耐烦的冲方婆子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知道了!去吧去吧!可别动不动就来看她!日后她就算勤学轩的人了!自有我们教导她!” 方婆子忙谄笑着说:“那是那是!我省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全凭妈妈姐姐们教导!” 她又转头抬了唐七糖的下巴,板起脸说:“聋女!这是吴管事,你要听她的话!知道了吗?” 唐七糖趁势挣开了那潮湿如死鱼般的手,往大门边靠了靠,一语不发。 方婆子气得还要说什么,吴妈妈皱着眉粗声粗气的说:“得了得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东西,装什么知书达理呀!瞧瞧这事闹的!真不让人省心!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主子喜欢呢?好了,跟我进来!” 说完也不管方婆子还尴尬的站在一旁,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臂,拖着就走。 可怜唐七糖猝不及防的,差点被那有一尺来高的门槛绊了个狗吃屎,趔趄着就这么进了勤学轩,开始了在承恩公府明傻暗作的新生活。 吴妈妈带了唐七糖一径进了后一进,这里应该是承恩公府二公子郦复,郦二爷起卧的所在。朝南一排三间正房,左右还各有两间厢房。 吴妈妈站在正房的庑廊下,冲静立在门口的、一个绿衣绿比甲的小丫头努了努嘴,那小丫头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的打起了大红色的福字门帘。 吴妈妈手大,唐七糖胳膊细,吴妈妈几乎是半提了唐七糖,便将她拽进了房。 身后的门帘轻轻落下,屋子里便很是暗沉,还夹杂着密闭了一晚上的混浊气息,那气息里还存留着一股子薰香味,唐七糖无法克制的鼻子发痒,‘啊湫’,随即就是一个响亮而淋漓尽致的喷嚏。 吴妈妈惊讶而气怒的看着她,抬手就戳上了她的脑门,正想说什么,房间左手边的落地罩后面,却传来了一个慵懒而沙哑的声音:“谁啊!吵死了!几时了?” 吴妈妈气怒的又瞪了唐七糖一眼,拉着她上前几步,在落地罩外扬声说:“二爷!早着呢!你只管睡!是你上次看上的人儿来了!老奴想着她反正是个聋哑的,也实在教不了什么,便想先带她来认认地儿!谁知道她太没规矩了,就这么吵醒二爷了!我这就带她出去!” 话音刚落,落地罩的宝蓝绣银葫芦帷幔后边,便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并半边白花花的肩膀,脑袋上一个像小戒指一样的金耳环,在暗沉的房间里闪过一丝微光。 郦复眼睛还没怎么挣开,朦胧着看了眼进来的两人,却赶紧又揉了揉眼睛,看向正紧抿着嘴瞪自己的唐七糖,随即便笑得眉眼弯弯,冲吴妈妈说道:“让她进来!你出去吧!” 吴妈妈圆脸上半部分是忍不住的鄙夷,下半部分是忍住的得意,皮笑肉不笑的说:“哟!二爷!这可不合规矩,夫人说了,她只当值晚上上夜!要是公爷知道了……少不得又是奴婢们遭罪!” 郦复瞪了吴妈妈一眼,干脆从落地罩下走了出来,他上身的白色中衣松松垮垮的像要掉下来,下身一条大红的裤子散着裤脚,光着脚,一把将唐七糖拉过去,冲吴妈妈说:“出去出去!我没让进,一个都不许再进来!出去!” 说完也不等吴妈妈回话,就把唐七糖拽进了帷幔。 吴妈妈在帷幔旁站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侧耳正想再听了听,帷幔后又是一声“出去”。 吴妈妈无声的‘呸’了一口,这才放重了脚步出去了,临出门口,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就想这事!哼!扶不上墙……” 帷幔里,郦复半站在床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唐七糖一会,笑嘻嘻的说:“不错啊!这么穿挺好看!喂!我说,你别装了!快告诉我,你上次那骰子是怎么玩的?” 唐七糖木然的站在床边,只当没听见。 郦复急了,又跳下床,拉着她袖子说:“哎,说啊!你看你,来都来了,咱们便好好的嘛!我都没有告诉人你打我!只要你教了我,我带你出去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唐七糖眼珠子转了转,挺心动的。 自己来了这异世虽然也出去了好多次,可到底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些地方碍于身份地位,年龄性别,都不可以去呢!要是真能跟着这二傻子常常出去玩……那可真是很不错的呢! 唐七糖先一把拍开了郦复的手,转身自顾自到房间的一张榻上坐下来,冲郦复招招手。 郦复非但没有觉得奇怪,还兴奋的真就过来了。 他睁着对清亮的大眼睛,好看的薄唇高高扯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你答应了没?好不好?好不好?你先像上次那样玩一次我看,好不好,好不好?” 郦复手里不知从哪里掏摸出来的几颗骰子,摊在手心里伸到唐七糖面前。 唐七糖歪坐在榻上,斜睨着他,心里不断骂了几句“小屁孩!二傻子!”便拿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茶窠。 郦复先是呆了呆,旋即便会意的屁颠屁颠倒茶去了,唐七糖趁机打量起这屋子来。 ------题外话------ 第二十八章 拜师茶 不愧是公府世家! 这卧房布置得很是清雅,郦复自己的床是极大的黑檀木雕花大床,那花纹真是缠绵繁复,层层叠叠,还挂着浅蓝色的纱帐,那扣着帐子的帐钩显然是金的,上面还堑了花纹,坠了流苏,十分细致华贵。 地上铺了绛紫色的地衣,也不知什么东西织的,厚实又柔软,从床踏脚一路铺到落地罩那边,将黑色的地砖隔成了三段,怪不得这二傻子刚才出来是光着脚的,真奢侈,真会享受啊! 而自己坐的这榻也是黑檀木的,还镶了好些螺钿,组成一幅简约山水画。 榻后有窗,此时还关着,窗户还挺大,最靠右的地方镶了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让这角落特别明亮起来,显见得如今玻璃还是很金贵的东西。 郦复已经倒了茶来,讨好的捧到唐七糖面前,笑得要是按上尾巴,都快变成黄斑了! 他冲唐七糖举了举茶杯,示意她喝。 唐七糖一把接了,他便也爬上了榻,在唐七糖旁边一坐,扯了扯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托腮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先小小抿了一口,觉得很是清甜,并不是茶,也不知道是什么饮料,便一口饮尽了,把茶杯往郦复手里一塞,又指指茶壶。 郦复无奈的撅了撅嘴,便干脆跑去把茶壶连着那茶窠、茶杯什么的,一股脑儿一起搬到了榻上,偏着头说道:“你如今喝了我的茶,可不就像是让我拜了你当师傅一样?那你倒是快教我呀?你若是教会了我,怎么指使我都无妨!好不好?” 唐七糖正又自己倒了杯茶水喝,闻言差点没把茶喷出来,这二傻子倒真能顺竿子爬!还师傅一样?!要是这么二傻子似的徒弟,我可不敢要! 郦复见唐七糖不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嗔怪的看着自己,那眼睛秀美而灵活,在榻后面唯一一角玻璃窗的光线映照下,仿佛有水波在流动,又似乎有很多的话语在里面,美极了! 郦复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喜欢这眼睛!喜欢极了!他想疼爱这眼睛! 他先是愣怔的也看着唐七糖,过了一会,却忽然伸出双手,捧起唐七糖的脸,干净利落的就在她的眼睛上‘吧唧’亲了一口! 一切定格! 唐七糖手里还举着茶杯,根本没想到郦复来这么一手。 从她和这二傻子打架开始,她就觉得,这小子他真就是个孩子!虽然自己也……不算太老,可这小子更是小屁孩子呢!所以她就敢陪着他玩,可现在,这……这,他在干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唐七糖才醒悟过来,一边举袖子擦着自己眼睛,一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张口就说:“臭小子!你干什么?!不许碰我!” 话出口,郦复吓了一跳! 唐七糖自己也吓了一跳,坏了!装不下去了! 房间又静默。 忽然,郦复笑了,先是吃吃的笑,然后是哈哈的笑,捧着肚子在榻上笑得滚来滚去。 唐七糖皱着眉,努力想着该怎么办。 唉!死小子!竟然敢……! 本姑娘前世今生还没人敢这么对自己!那是我的初吻!我眼睛的初吻!废话!眼睛的初吻就不是初吻啦?! 郦复笑了好一会,滚了好一会,身上的中衣像烂咸菜一样,皱巴巴的挂在手臂上,露出少年人白皙瘦削的胸膛。 可他哪里顾得上这些,他笑着,满眼的快乐,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他盘坐起来,对唐七糖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不过我不告诉人!你放心!我喜欢你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唐七糖一脸的嫌弃,咬着嘴唇,想着如今既然被这小子知道了,也只好和他达成协议了,只要他不说出来,自己便在这府里混着,他要是泄露了风声,那自己只能离开这地方了,这对自己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这小聋女的身世不大好查罢了! 郦复没耐心,见唐七糖还不说话,便把头凑到她眼前看。 唐七糖一掌推开他头,板着脸毫不客气的告诫道:“你要是想学掷骰子,以后千万别对我动手动脚!若不然……哼!我唐七糖可不是好惹的!” 郦复一点也不在意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是笑得一口白牙,说:“我哪有对你动手动脚?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不亲你就是!你叫唐七糖?唔……府里可不许下人们有自己的名姓!噢噢,我可没说你是下人!要不,我叫你糖糖吧?好不好?” 糖糖? 唐七糖听见这个称呼便有些心酸,前世里师父叫自己糖儿,师兄们都叫自己糖糖……唉!师兄们多么疼自己啊! “不许这么叫我!”唐七糖瞪着郦复,心里说:你个二傻子!你又不是我师兄! 郦复眨巴眨巴眼睛:“那叫你什么?总要有个名字?难道让我也叫你小聋女?哎,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装聋啊?” “打住!不许问!你要是想我留在这,就什么都不许问!” “好吧!我不问就不问!不过,这府里的都是老妖精,你进了府,可要小心着这些老妖精,要是她们知道你是装的,不定给你按上多少罪名呢!” 郦复这样说,唐七糖倒不得不认真看了看他,见少年人眼睛晶亮的看着自己,十分真挚,便说道:“你还不傻嘛!” 郦复愣住:“这什么话?我当然不傻啊!” “不傻?那这些人那天说你,说你和我……咳咳!你怎么也没有辩驳?咳咳!” 唐七糖想到上次在假山洞里的情景,郦复和自己滚作一团,当时就想装作他在打自己,哪里知道那些仆妇们立马就觉得郦复在……,再加上刚才郦复的吻,唐七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反倒是郦复坦荡得很,笑嘻嘻的说:“嗨!这帮老妖精!成天找我麻烦!防了这还要防那,我懒得说!你别怕!以后有我呢!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 第二十九章 裤子的事故 这下,唐七糖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原来这小子也是装的,心里还挺明白!嘿,不是二傻子了! 她便撇撇嘴说道:“欺负我?谁要是欺负了我,那都是要后悔的!我才不怕!” “嘿嘿!就该这样!我越发喜欢你了!我叫你小七,好不好?这府里没几个好人,以后你就留在这陪我,好不好?” 郦复笑得坦荡,说得真诚,他还不知道,今日的相邀会变成日后无法忘怀的牵绊。 唐七糖看着他的脸,无所谓的说:“随你!” “哈哈!那小七!你是我的了!小七!哈哈,小七!……” 郦复高兴得在榻上跳来跳去,大声咋呼着。 唐七糖无语的抬头看着他,什么叫‘你是我的了’?我唐七糖怎么可能属于谁?! 榻,都被郦复跳得震动起来,唐七糖抬头看得都头晕,她实在忍不住了,猛的拉了拉他的大红裤子,想让他停下来。 然而,郦复正往上跳呢,这古代的裤子又只是用裤带系的,就这么一下子,大红裤子……便掉了下来! 唐七糖呢,第一没想到这裤子会掉下来,第二没想到这丝绸裤子滑落的那么快。她手还伸在那儿呢,裤子已经落在郦复脚板上了,她还抬着头看呢! 郦复终于停下来了,双手赶紧捂着裆部,少年白皙的脸也红了,一边弯腰慌张的拎裤子,一边尴尬的说唐七糖:“你看你,干什么呀?!”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刹那的事,郦复上身的中衣又长,本就松垮的垂了半衽在腰部,哪里看得见什么!但这个……这个场面实在有点有碍观瞻。 唐七糖其实也很尴尬,可她向来输人不输阵,面对这么个小屁孩,她哪里肯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服输呢?! 她低下了头,正想说什么,帷幔却忽然被人掀了起来,一颗圆脑袋伸进来,很大声地说:“二爷!该起……哎哟!这是……哎哟!二爷哎!快穿上快穿上!哎哟!” 吴妈妈唯恐人不知道,作腔作势的在帷幔下大声嚷嚷着,自己假意还拿手遮着眼睛,手指缝却大得能塞鸡蛋,她咋呼着,一手撩起帷幔,帷幔后便又探进好几颗脑袋来。 唐七糖皱起眉,和提着裤子站在榻上的郦复对视一眼。 郦复先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旋即快速的跳下榻,竟然一把夺过唐七糖手里的茶盅,‘嗖’的便往吴妈妈头上扔去。 吴妈妈哎哟了一声,手里的帷幔应声而落。 只见郦复手里拎着裤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骂道:“谁让你进来的?!说了不许进你还进!我……我砸死你个老东西!” 说完,又是一个茶盅扔过去,这次没扔准,瓷片儿破碎的声音,清脆的夹杂在吴妈妈的大呼小叫声里,热闹非凡:“哎哟!二爷打人了!二爷要打死老奴了!就因为老奴打搅了二爷的好事,二爷要打死老奴了!哎哟……” 吴妈妈吵着闹着,到底不敢拿自己的命叫板,眼见着郦复连裤子都不管了,双手捧起了硕果仅存的整个茶壶举过头顶,吴妈妈‘嗷嗷’叫着逃出了帷幔。 人一走,唐七糖一把夺过郦复手中的茶壶,下巴抬了抬,示意郦复把裤子拎上来,自己个捧着茶壶,在榻上坐坐好,直接口对口喝了起来。清清甜甜的,还有股子菊花香,砸了怪可惜的! 郦复也不尴尬了,一边当着唐七糖的面系着裤子,一边冲帷幔后喊着:“一帮子没眼色的老东西!再敢吵吵,小爷扒了你们的皮!叫石绿进来!” 外面淅淅簌簌的一阵,也不知道还有人没人。 唐七糖撇着嘴,责怪的看着郦复。 郦复冲唐七糖讨好的笑笑,凑到唐七糖耳边说:“别怕,应该是没听见你说话的!要有人说什么,我就说是我说的!” 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唐七糖耳侧,唐七糖嫌弃的皱着眉一把推开他,垂下眼,只不说话。 郦复却还是一副黄斑的样子,围着唐七糖转来转去,仿佛找到了乐趣似的,非要靠近着和她说话。 唐七糖正有些不耐,想要打他,帷幔外响起了男孩子清清朗朗的回话声:“二爷!石绿给您请安!” 郦复这才往帷幔处看了一眼,自己往榻上一坐,拉了拉敞着半边胸脯的中衣,正儿八经的对外面喊:“进来!” 帷幔小小的分开一条缝,一个十三四岁,穿深蓝的短打上衣,黑色裤子的小厮利落的闪身进来。他低着头,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忙轻轻的退了一步,站站好,才抬头向榻这边望过来。 石绿第一次见唐七糖的情景,便永远记在了他的脑海里,成为他此生最怀念的风景。 郦复是他自小就伺候的,他们吃同一个人的奶,他们有对同一个人的怨恨,他们有着很多一起经历的事,可是今天,这个他和郦复同样熟悉的空间里,却增加了一个特别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府里丫头的衣服,却安然的和主子平起平坐着,她的脚还交叠着,在榻下一荡一荡的,好不悠闲! 她手里捧着个茶壶,偏着头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如宝石般晶亮,那微微上翘的嘴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背后的一角玻璃窗上,已经是金灿灿的日光,照得她雪白粉嫩的耳朵透明而粉红,她侧过脸,直接拿茶壶往嘴里倒了口茶,阳光又照在她脸上,她像仙女一样光芒万丈,清灵毓秀! ------题外话------ 快长大,快长大…… 第三十章 石绿 “石绿!” 郦复喊了一声,石绿才觉得,自己好像看了这小姑娘太久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脸红了。 郦复又喊了一声:“快过来!你站在那发什么呆?!快过来见小七!” 郦复说着又往唐七糖身边凑:“小七!这个是石绿!是我奶妈妈的儿子!可惜我奶妈妈为了护着我,被……咳咳,被那个女人打断了腿!……我以后说给你!石绿!来来!” 郦复探身一把拉了刚走过来的石绿衣袖,像拿什么东西似的,硬把石绿拉到唐七糖眼前,说:“以后,要是我不在屋里,你有什么事,就找他!他比我大,应该也比你大!让他也护着你!啊?” 郦复热情的说着,又转头吩咐石绿:“这个就是我前儿个和你说的聋女!其实她是装的!你可不能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就……我就和你绝交!” 郦复眼睛瞪大了恐吓着石绿,唐七糖听得眉头就没松开过,哎哟!这个小屁孩!才刚说自己肯定不告诉人,一眨眼,就说出去了! 她不禁撇嘴说:“切!谁要人护着!好了好了!我起得早,这会都饿了!你一个大少爷到底要在这折腾到啥时候啊?还有啊,以后我住哪儿,吃什么?你把这些交待好就完了!啰嗦这些做什么?!” 石绿眼睛想不看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眼去,府里的丫头多了去了,好看的也有,自己从小在府里长大,虽说如今跟着二爷搬来外院住了,可府里的大大小小姑娘们他都认识,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子,可以像眼前的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景,那么灵动,那么直率,那么生气勃勃,那么…… “哎哟!”忽然,石绿头上一痛,这才回过神来,转脸看向郦复。 郦复正恼怒的看着他,说道:“叫你呢!你想什么呢!以后你机灵些!千万别让老吴婆子看出什么来!你先找人来收拾了房间,让厨房赶紧拿早点来,多拿些!以后,就让小七和我一起吃!噢!你先帮我穿衣服!小七,晚上你就睡在这榻上吧!” “啊?!有没有搞错?!我睡这?!我才不要!我要一个人一间房!”郦复说得理所当然,唐七糖可不干了!天天和个小屁孩子睡一间,我又不是奶妈! 郦复眼睛也瞪大了,说:“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不和我睡呀?” “呸!我当然不和你睡!我……我,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和你睡一间!” “可是,你是那女人安排了给我值夜的!你要是不睡这,她肯定又弄出很多事情来!” “那关我什么事?郦复!你叫郦复对吧?我可跟你说,我会的可不只是你上次看见的那些,你要是想和我学掷骰子,你就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家的事我可不管!” 唐七糖是什么人,立马就搬出诱惑来,小屁孩有小屁孩的好处,收服了他,生活质量肯定比和方婆子在一起要好!我唐七糖前世虽是孤儿,可和那么厉害的师父在一起,那日子,又自在又舒服,要什么没有!我也是享受惯的好不好! “呃……”郦复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唐七糖,拿起散落在榻上的一颗骰子捏了捏,拍了记大腿,吩咐石绿说: “也行!你……你就和吴妈妈说,我……我喜欢小七!以后,小七就是我的人!这勤学轩上下全要称她姑娘!单独给她间房!这府里姨娘们该有的,她都得有!” 郦复一脸的神勇,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石绿一脸的不解和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而唐七糖,一脸的无所谓。 此刻,她根本没明白这‘姑娘’是啥意思,这‘姨娘们该有的都有’意味着什么,对她来说,只要能吃好喝好就行了!要是在这日子过得不舒心,她可以拔腿就跑的么! “二爷!这……这么大的事,得和公爷说一声吧?或者,得和邢姨娘说一声吧……”石绿小心翼翼的表达着他的观点。 郦复看一眼石绿,皱了皱鼻子,可再看向正拿着骰子上抛下丢,玩得十分顺溜的唐七糖,摆摆手说:“没事!回头我再和我姨娘说!先这么的!你快去啊!哦不不,先帮我穿衣服啊!” 两个人拉扯着往床边去,石绿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唐七糖几眼,见她只管坐在榻上玩她的骰子,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而郦复也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只好帮郦复拿了衣服来,正要换上,想想却一把将郦复拉到了床一侧的屏风后面,才帮郦复脱了中衣换衣服。 郦复还不耐的说呢:“你干嘛呀?今儿你怎么了?哎哟……” “二爷!人家一小姑娘在呢!” “她在怎么了?刚才我裤子还掉了呢!” “啊?!二爷你!唉!这……她是个姑娘家!” “姑娘怎么了?我又没干啥!” “爷!男女授受不亲嘛!” “得了吧!我还和她打……行了行了!我不管,反正我喜欢她!我又没干什么!你怎么和吴妈妈似的……” 第三十一章 七姑娘 唐七糖听着两人在屏风后面嘀嘀咕咕的,也没往心里去。 一会儿的,两人出来了,郦复已经穿了件明蓝色的绸袍子,袍角绣着一丛丛的黄色菊花,色彩艳丽,明快张扬,腰间扎了根深蓝的腰带,腰带上挂了好些饰物,看着就是一副花花太岁样,纨绔得很! 唐七糖一看就笑了,又见他头发还没有梳,象鸡窝似的蓬在头顶,衬着那明艳非常的衣服愈加的滑稽,简直就是个戏剧丑角,前世电视剧里的古装都没有这么夸张,唐七糖便更加的笑了起来,伏在榻上直不起腰。 那笑声,银铃儿荡在清风里似的,那笑颜,玫瑰儿开在阳光下似的。 郦复和石绿就这么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唐七糖笑。 唐七糖笑了一阵,见两人看自己看的发呆,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拿手点着嘴,干咳起来。 那两个傻小子这才醒过神来。 郦复高兴极了,裂着嘴直奔唐七糖而去:“小七,你笑什么?小七,你笑得真好听!哎,你可小心点,在外人面前可千万别这么笑!刚才我都看呆了!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和石绿……哎!石绿!你还不快去啊?你怎么还在这呢?快去和吴妈妈说啊!哎,小七,你以后就和我偷偷的笑……” 石绿低下头,只好掀了帷幔出去了,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嫉妒二爷呢,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嫉妒他过…… 勤学轩里,一会儿便有人来上了早点,帷幔挂起来了,食物摆在外间的小厅里,小菜点心摆了一大桌子,唐七糖便只管和郦复慢慢的吃起来。 随后,人一拨一拨的进来,扫地的,收拾床铺的,换茶盏的,给郦复梳头发的……,唐七糖沉默的安坐榻上,郦复只管浅笑盈盈的看着她…… 丰景堂里,梅妈妈一张脸脱了往日的端庄面具,眉眼笑得让看见的人帮她脸皮发酸:“……吴婆子还是进去得太早,裤子脱了,可还没成事!可吴婆子说,就听着说是他的人了才进去的,哪成想!呵呵!夫人您瞧瞧,这不上台面的样!” 承恩公夫人也笑着,只是那笑没在眼底里,一双上挑的凤眼里,只有一片冰寒。 她理了理姜黄裙子上的络子流苏,慢慢的说道:“最好能让他早早成了事!明年他也十三了,要是拖到明年,公爷肯定又护着他!别说我们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儿,就连宫里头,十三岁就要教习房里的事了!到时就没啥文章做了!” “是呢!夫人放心!他自己个儿急着呢!这不就让吴婆子收拾房间,说给那个小贱蹄子呢!竟然还说按姨娘们的份例来!您说,这叫什么事?!” “吴婆子也是个没用的!咋呼什么!这样的事就当不知道!他要怎样就怎样!到时候我便可以一堆三五六!这可是他自己个要的!别到时候又说嫡母带歪了他!且让他得意几天,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那狐狸精姨娘还怎么帮他说话!” “这倒便宜那小贱蹄子了!只是……夫人,这事……逸致苑那个早晚要知道,会不会就……”梅妈妈收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拿手指指丰景堂后面的方向,迟疑着问。 承恩公夫人凤眼里的冰寒还没有退下去,旋即便跳动着两簇火苗,燃烧得她脸有些变形的恨怒:“骚狐狸!骚狐狸养的贱种子!听说她这几日正忙着给公爷缝冬装呢!哪有空管自己的贱种子啊!说不定等她知道,她的贱种子早就又帮她播下小贱种了呢!你亲自去!让老吴婆子这些日子放松些,让他们疯!千万别再上前!随他们去!” 梅妈妈点着头,应承着,又和承恩公夫人同仇敌忾的骂了骚狐狸和贱种子一会,才去忙这些事。 很快的,唐七糖便在勤学轩正院右侧的厢房里,有了自己的一间房,房间布置清雅,从帐子到坐垫,一水儿春意浓浓的粉色,簇新得像新房一样,吴妈妈竟然还指派了一个*岁的小丫头,唤作扣儿的,来贴身伺候唐七糖。 扣儿捧着个铜脸盆,略弯着腰站在门口,粗黄的小脸有些发红,轻声地问着正打量屋子的唐七糖:“七姑娘,水打好了,请七姑娘洗漱。” 唐七糖回头,撇了一眼比自己这身子还矮一个头的小姑娘,吃力地捧着一大盆水,收住自己想上前帮她的脚步,又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看自己的。 听石绿说,这扣儿是吴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鬼知道那个圆鼓隆冬的吴妈妈派她来做什么的! 自己可不能露了馅儿,装聋有装聋的好处,郦复说得对,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装聋,谁知道给自己按个什么罪名呢!自己在这府里还没有玩够呢! 扣儿见唐七糖恍如未闻,也不理自己,只好继续吃力的捧着那一盆水,只脸却越来越红。 唐七糖眼角余光看了一会,心中又不忍起来,撇了撇嘴,转过身,装作才看见她的样子,自己走过去,捧了那水往屋角的面巾架子上一放,随意的洗漱了一下,便走到那粉色帐子的床边,将床铺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没摸到什么东西,干脆的倒在床上,和衣而睡了! 昨晚上没有睡好,一早又被方婆子揪起来,刚刚又吃了饱饱的一餐,不睡一觉,还能干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七聋猪 那扣儿站在屋子里,眼见着这新上马的七姑娘,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睡觉去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么傻站了一会,想到吴妈妈说,这主儿是个聋的,还不会讲话,不禁十分不甘愿起来。 就这么个聋子,竟然还拿起姨娘的款来了?!这以后,自己伺候这么个主子,叫她她听不见,自己做再多,她可能都不知道,那自己在这房里有什么好啊?还不如继续做自己的三等粗使丫头呢! 她到底聋成啥样啊?要是自己骂她,她听得见吗?要是自己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她会开口告状吗? 扣儿站在那儿,实在无聊,想了好一会,见床上一点动静也无,想到自己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不禁烦躁起来,她得试探一下,要是实在没啥好处,还不如早早求了吴妈妈,换回原来的差事好! 扣儿先是“嗯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扣儿咬了咬牙,干脆跺了跺脚,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扣儿到底年纪也小,沉不住气,干脆慢慢走到唐七糖床前,轻声喊道:“七姑娘?” 唐七糖本来快要睡着了,见这丫头还试探起自己来,刚才还存留的一点同情心,立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聋女的记忆里,好些人知道她是聋女后都欺负过她,在自己最初来到这的无声时光里,那种恐惧和无助,让自己的心,对一切欺负这身体的人统统抱上了敌意!原本还觉得这扣儿只是个*岁的小丫头,自己犯不着多加理会,但如果她敢欺负自己,那自己便要为小聋女讨回一点利息。 唐七糖忽然翻了个身,手枕到了头后,看起来,她只是换个姿势,睡得更舒服了些,其实她轻轻将耳后的金针按下了一些,世界骤然安静如墨,唐七糖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扣儿见她翻身,本来还吓了一跳,以后她聋得有限,自己叫醒她了,站在床边正想着若是她醒来自己该怎么说,却见她翻了个身,竟是又睡过去了,不禁又在她耳边试着叫了一声:“七姑娘!” 床上的人回答她的,竟然是安然的呼吸声。 扣儿没耐心了,干脆大喊了一声:“七姑娘!” 七姑娘完全是睡着的状态。 扣儿重重叹了口气,跑到面巾架子边,拿起上头的一个木梳子,重重敲了铜盆一下,铜盆嗡嗡的,可七姑娘完全没感觉呀! 扣儿看着这样毫无反应的七姑娘,仿佛看见自己的月例银子,也少得毫无反应似的,心里呕得要死! 她发泄似的敲敲这个,动动那个,满屋子乱转,逮着什么闹什么,自己把自己累得够呛,正一个人生闷气呢,屋外传来了喝骂声:“这屋里在做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好好收拾东西了?谁在吵呢?” 扣儿暗自裂了裂嘴,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角,开了房门,脸红红的对门外的人说道:“枫红姐姐!是……是我在呢!” 屋外站了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一身绿绸衣裙,眉眼端正,皮肤白皙,见扣儿出来,打量了她几眼,便不屑的说道:“你?你怎么在这?啥时候轮到你也上屋子里来服侍了?我还没挣上进大屋子伺候二爷呢,你怎么跑进来啦?” 扣儿讨好的笑着,又拉了拉身上同样的绿绸衣裙,说:“哟,枫红姐姐不知道么?如今吴妈妈安排我伺候七姑娘了!嘿嘿!这不就进来了嘛!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教导呢!” 枫红闻言立马冷笑了起来:“这都什么事儿!还七姑娘!……真是!那你们噼噼啪啪的在做什么呢?我正理二爷的书呢!你们这么吵,我都不会认字了!” 扣儿见枫红脸色实在不好看,心中明了,赶紧出卖唐七糖来弥补:“可不是么!这都什么事!我这不是听说这是个聋的吗?我就试试她呢!枫红姐姐你别恼,我一会帮你干活去!” 枫红一听,果然兴致来了:“哦?那……她到底怎么样?”枫红下意识的压低了些声音。 扣儿见她这样,却得意起来,摆着手说道:“咳,别提了,真是个聋的!你看我这么个动静,姐姐在隔壁都听见了,可你看我们这位……” 扣儿干脆打开了门,让枫红看床上正安睡的唐七糖:“姐姐瞧,睡得跟猪一样!唉!姐姐,我以后可怎么好!姐姐以后可得提携提携我呀!” 枫红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咬了咬嘴唇,酸溜溜的说:“就这么个货色,二爷怎么就喜欢上了呢!唉!竟然还……!哼!什么七姑娘!你还真喊她呀?!她听得见吗?我看你干脆喊她七聋猪好了!” “七聋猪?哈哈哈,这名字好!以后我就喊她七聋猪!”扣儿拍手笑起来。 枫红怂恿着:“要不你现在试试,看她会怎么样?” “还能怎样?还是当猪呗!看我的!”扣儿跑到唐七糖床前,恶作剧的凑到她耳朵边,大声地喊道:“七聋猪!” 室内有片刻的安静,枫红站在门口,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床上,扣儿得意的站在床头,冲枫红挤着眼睛。 唐七糖好梦正酣,真当聋女去了。 枫红等了一会,见床上的人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干脆也进来了,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突突的冒着酸水,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死聋猪!竟然还入了二爷的眼!二爷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看中这么个东西了呢?还给她这些东西使?哼!扣儿,这个梳子我要了!” 扣儿见她拿了梳子就要走,忙跑过去拉着她袖子说:“哟!姐姐!你先别急!吴妈妈吩咐过了,且让她得意几天,千万别打草惊蛇了!最多到年底,夫人肯定处置了她!到时候我帮姐姐留着,好不好?” 枫红紧攥着梳子,不肯松手,却问:“什么叫打草惊蛇?夫人为什么现在不处置她?” 扣儿笑着,手也攥上梳子:“咳!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吴妈妈是这么说的!姐姐你行行好!要不夫人问起来我可不好交待!” “哼!就你?也配向夫人交待?” 枫红嘴上说着,到底松了手,却还是问着:“这么说,这七聋猪的事夫人是知道的?那夫人知道,还这么早就给二爷放屋里人?既然放屋里人,怎么的也不该先轮到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东西啊?” 扣儿赶紧将梳子放到背后:“我哪里知道啊!姐姐在这院里当差比我可有日子,你肯定知道!这样的事,当该先轮到姐姐才对呢!”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消遣我!哼,我才不和你胡扯呢!”枫红竟然脸红了,骂着走开了。 扣儿一个人笑了一会,干脆拿手里的梳子梳起了头发,噼噼啪啪又翻起屋里的东西来。 第三十三章 哪家闺秀好赌 财神楼里,一如既往地热闹着。 人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吆喝着,赢了银子的,心痒痒尚不想走,输了银子的,红着眼睛四处找着方法,看能不能翻本。楼里各处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根本就没注意过天色时辰。 与楼中的各种喧嚣比起来,三楼的这处精致雅间实在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青铜鼎里沉水香轻燃的声音,安静得屋角侍立的小厮连呼吸都不大敢,生怕声音大一些,便惹了主子不高兴。 黑檀木镶螺钿的罗汉榻上,平平整整的摊着一件浅蓝绣修竹暗纹的袍子,慎王爷一语不发的坐在罗汉榻上,已经看了这件袍子近一个时辰了。 他神情专注,微垂了头,脑后乌黑的发丝便自然的垂了下来,衬着他雪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那侧影便美得像剪影一般。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袍子上的绣花,最终慢慢把衣袍拿起来,放在鼻端轻嗅了嗅,深深吸一口气,再放下衣袍时,竟然叹了口气。 屋角侍立的人身子轻微的颤了颤,仿佛这口气都让他十分害怕,愈发敛了自己的气息。 慎王爷却无知无觉的,慢慢在榻上躺倒,把那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闭目养神。 侍立的小厮连忙小心的走上前来,自榻尾的小柜子里,拿出一条绣花薄被,想要帮他盖上,慎王爷却不耐烦的轻踢了踢腿,小厮无奈的赶紧把被子拿走了。 恰在此时,榻后的屏风处转出了卫方勉,他站在屏风处,看了看榻上的人,眉眼一动,一张圆脸上两个酒窝立马清晰的跳了出来,他今日竟然穿了件粉红色的袍子,衬得他更加的轻佻活泼,连这雅间的气氛似乎也马上活泛了起来。 小厮一见是他,脸上也不由自主显得轻松了一些,冲他恭敬的行了礼,赶紧退了下去。 卫方勉自顾自也往榻上一坐,拿手里的扇子戳了戳躺着的人,说道:“哎!曦之!起来!大白天的!躺着做什么?” 慎王爷卫曦之懒得理他,眼睛都不肯张开。 卫方勉一把拉了他身上的袍子,放在眼前看起来:“这是谁的衣裳?怎么这么小?” 卫曦之倒立马爬了起来,一把将袍子夺过来,生气地说:“做什么呢?反正不是你的!” “咦!我记起来了!这……好像是上次那个唐七的吧?你,你找到他了?你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卫方勉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曦之,卫曦之白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没呢!但我找到了这件袍子。” “哦?你找到了袍子,却没有找到人?这庆京城还有你找不到的人?哈哈哈,太好了!我可等着拿你的好东西呢!” “先别吵,卫方勉,我先问你,你每日流连花丛,可知道哪家的闺秀好赌的?”卫曦之摆着手,不耐的看着卫方勉问。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觉得这唐七是个女子吧?这怎么可能?还有女子敢上赌场的?!哈哈哈,你真疯了吗?这怎么可能?” 卫方勉笑得不行,干脆躺在榻上,捧着肚子指着卫曦之,笑个不停。 卫曦之轻蹙了眉,却给妖孽的容颜更添了几分俊美,他只管说自己的:“我找人查了,这衣服是杭家绣庄订做的,而订做的人是个女子,样貌、身高、年岁,都是和唐七一样的!” 卫方勉立马停了笑,认真地看了几眼卫曦之,人马上坐起来,想从卫曦之手里拿过衣服来看,却被卫曦之一把挣开了。 他无奈的皱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能订得起杭家绣庄的衣袍,总是有些家当的,对吧?可是既然她能赌,那还愁银两么?庆京城的大家闺秀都装模作样的厉害,一个个总标榜着自己精通琴棋书画,再不济也说自己能歌善舞,倒还没听说哪家的姑娘善赌的!” 话刚说完,却又笑得两个酒窝深深的,手搭上了卫曦之的肩说道:“哎!若这真是个女子,曦之啊,要是你找到了她,能不能把她让给我啊?我不要你的古籍善本了!我就要她!” 卫曦之人不动,轻偏了头,冷冷的看向卫方勉,那周身的寒气,却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四周立马冰寒一片。 墙角的小厮身子抖了抖,连卫方勉也自觉地把手从他肩头拿开了,却满眼更加兴奋的说:“哎!曦之!你可别告诉我,你对她有意思?!啊?不是吧?疯爷你也会对女子感兴趣?!啊哈哈哈,这可真是奇闻了!啊哈哈哈……” 卫曦之一语不发,只抱了袍子不说话。 卫书勉一个人笑了一会没人理,甚觉无趣,讪讪的说:“我说曦之,说笑归说笑,你既找到了她衣袍,怎会找不到她人?竟然还会问我?难道竟然连你也没有头绪?那你这袍子哪里得的?” 卫曦之垂着眼,细密的睫毛盖住了他深潭般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好一会才说道:“这你不用问。我只先和你说,以后……若是庆京城里有什么游园会,我便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啊?你?你真的……要去这样的场合?为了找这个唐七?曦之,哪里有闺秀会让人知道自己好赌的?你这是想什么呢?” “我不想干什么。你该知道我要找谁!我只是觉得,兴许以往我找的方向都错了,只以为那人定然穷困潦倒不堪,定然还是出入赌场酒楼。 但从唐七这件事上,我有些启发,一个小小女子,尚且能穿了男子衣袍出入赌场,谁知道那人会混入哪个世家混个差事做做呢? 况且如今我年岁渐长,总要出来露露脸,唱唱戏,好让你那父皇也看看我怎么出丑的!” 卫方勉闻言,难得一张喜气的娃娃脸竟然染上了几许伤感,他抿着嘴,好一阵才说道:“也好!既然这样,后日,我娘忌日,你先陪我出城去一趟,可好?” 卫曦之看了眼他,忽然安慰的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说道:“好!只要你不怕你那皇帝老子怀疑你,我自是无所谓的!” 卫方勉闻言却冷哼了一声,和卫曦之对视一眼,往榻上一躺说:“今晚在你这喝酒了!不醉不归!” “哼!你是醉了不归吧!” “啊哈!知我者,曦之也!” “哼!就会骗我的酒喝!” 第三十四章 主仆 唐七糖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都过午了。 房间没人,她轻拔了脑后金针,再打量了一眼比起睡前,明显杂乱无章多了的房间,了然的轻哼了一声。 伸个懒腰,唐七糖走到面巾架子前,见那铜盆里的水混浊不堪,连手都不愿意放下去洗了,一眼瞥见床左侧两个衣柜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冷笑了笑,干脆甩手出了门。 路过隔壁房间,便听见扣儿又说又笑的声音:“……这个也不错,枫红姐姐,想不到当上姨娘就有这么多东西!怪不得小公爷院里的丫头们个个想巴结上去呢!” 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便酸溜溜的说:“这个自然!谁愿意一辈子当奴婢!要是能巴结上了,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呢!不过,那些丫头也是作死呢!夫人岂会容她们这样!哼!” “可不是!前几天,小公爷院里的三丫还和我说,连轻羽姐姐都被夫人打了呢!就因为她和小公爷调笑了几句,轻羽这下也没脸了!” “哼!活该!她以为她是谁!左不过也是奴婢罢了,只是在小公爷屋里当差,就轻狂的那个样!如今看来,还不如你那个七聋猪呢!” “呵呵呵,可不是!听说姨娘还有每月五两的月例银子呢!等到时候拿到了,姐姐……嘿嘿嘿……” “那这个钗子你就让给我吧!扣儿妹妹!到时候我肯定帮着你瞒下来,她一个聋子哑巴的,反正也不会知道!” “呃……这……这不好吧,万一二爷问起来怎么办?好像二爷很是喜欢她呢!” “呸!就她?!七聋猪?!二爷会喜欢她?!左不过是不要脸的下贱骚狐狸罢了!我不管!这个我要了!若不然我可告诉别人去,扣儿你翻她东西,还准备拿她月例银子呢!” “哎,枫红姐姐!我,我又没说不给……那你以后可得帮着我!” “这还差不多!还有什么?我再看看……” 唐七糖站在半开半掩的门外,见屋里两个丫头还在翻着一堆东西,冷哼了一声,拿大拇指擦了擦鼻子,只管走了!很好嘛!若是你们两个只贪图些衣服首饰的,我也便当没看见,但若是你们敢得寸进尺,那可不能怪我唐七糖不客气! 可惜,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会得寸进尺的!唐七糖的装聋作哑道路上,永远会有很多作死的人前仆后继。 唐七糖甩着手,只管进了郦复的屋子,守门打帘子的小丫头看见她来,竟然二话没有就帮她掀帘子让她进去的。 郦复不在,唐七糖又不好开口去问谁,在他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了一会,就直接坐在榻上,拿起榻上摆的小点心吃起来,却又觉得无聊得要死。 这屋子大,除了这半边落地罩算是卧房外,另外还有中间部分算是客厅,左边算是个小书房。 唐七糖本来很不想去摸那些毛笔的,前世里像他师父那样的人,也算边缘人物吧,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思想却十分古代,注重中华文化儒家思想,自小就让唐七糖习字,认真严格得唐七糖看见毛笔就怕。 虽然,在她到了入学的年纪,师父也将唐七糖送进了学校,可除了学校里的文化课,课余时间全部由师父亲自教导,不是赌术相关,就是练武强身,再不然就是习字,很少接触现代的课余活动。 也正因为此,唐七糖来了这个不知道朝代的异世,倒也不觉得在生活上有太多的格格不入,等到耳朵能听见了以后,很快便适应了。 这会儿没人可以讲话,又睡得精神十足的,没事做,实在难受。见这黄花梨大书案上正好有一撂纸,便在那笔架子上选了一支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郦复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一个秀美的女子侧影,臻首轻垂,纤手执笔,阳光透过半开的支窗洒几许在书案前,映得女子的脸有着金色的轮廓,连头发丝都像在一圈光雾中,宁静而圣洁,郦复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是满脸的笑。 石绿跟在郦复身后进来,当身后的门帘子放下,眼前的女子身影在阳光里清晰的落入眼底,石绿就觉得,世界已经不存在了,满心满眼就都是眼前这个身影……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站着,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出声。 唐七糖画了一会,手腕子发酸,到底好久没拿笔了,这身子手不够力啊! 她轻拢了衣袖,小心的搁了笔,轻轻按摩起手腕,这才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傻傻站着的郦复两人。 唐七糖轻皱了皱眉,头偏了偏,冲郦复招招手。 郦复立即笑着小跑过去,快活的像只觅到了食的麻雀,先围着唐七糖跳了几跳,才一迭声的问:“你起来了?睡得好吗?那房间还满意吗?想不到吴妈妈这次做事这么快!都没用我催就帮你弄齐活了!等一下我也要去看看!” 唐七糖不说话,冲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门外。 郦复会意,转头冲石绿说:“你快去!看着门!以后只要小七在,你就去看着门!哎!石绿!石绿?” 石绿愣怔着,好半天才冲郦复点了点头,下垂的手轻握了握,慢慢的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郦复连忙又围着唐七糖转:“小七?你会写字?你在写什么呢?我看看!” 郦复拿着唐七糖画的东西,倒过来反过去的看了一会,最终问道:“小七,你这画的都是什么呀?灵符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啊?” 唐七糖也不管她,往书案后的大椅子里一坐,大剌剌的说:“先别问这个!我问你,你成天介都忙些什么?要念书么?可以常常出去玩么?你不是要好吃好喝供着我的么?如今都几时了?我中午饭还没吃呢!” “啊?你还没有吃?这还得了!这帮老妖精!怎么做事的!竟然没有给你吃吗?你等着!” 郦复听唐七糖还没有用午膳,自动忽略掉其它问题,蹬蹬蹬亲自跑到门口,也不等人给他掀帘子了,一把便扯起门帘,头探出去往外喊:“人呢?都死哪儿去了?给我送一桌饭菜来!立刻!马上!还有,叫吴妈妈来!立刻!马上!” 第三十五章 道 郦复对着门外哼哼着瞪眼睛,收回头,却又蹬蹬蹬跑到唐七糖面前摇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小七忍一忍,饭菜很快就来了!你没有吃,怎么不叫人送呢?听说还给了你一个丫头?什么样的丫头?听话吗?等会儿我来交待她,她要是敢不好好伺候你,我扒了她的皮!” 唐七糖看着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子,随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别晃了!晃得我眼花!我问你的你还没答呢!还问我这么多!” 郦复一点也不在意的挠挠头,瞪着大眼睛问:“你问我什么了?噢噢!你刚才问念书呀!唉!念书,念书……” 郦复念叨着这两个字,脸便垮了下来,摇摇头说:“我娘说,就是我姨娘,她说……,哎,你如今可是我的姨娘,哎哎哎,你拎我耳朵干什么呀!哎哎哎!快放手!” 唐七糖一手拎着他耳朵不放,一手轻拍了拍他的脸说:“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姨娘?我生得出你吗?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可走了!” “哎哎哎,你看你,说好了留下来陪我的!好了好了,我不说!可只怕现在府里头都知道你是我的……呃……小七,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姨娘啊?哎,别别别!” 郦复一边护着自己的头,一边侧着脸靠近唐七糖,嘻皮笑脸的说:“小七,我是庶子,我是姨娘生的,虽说我姨娘最得我爹的欢心,可我就是个姨娘生的!如今,小七,你在外人眼里,就是我的……屋里人!哈哈哈!以后,你得一直陪着我!” 唐七糖看着他那似乎占到大便宜的样子,毫不在意的冷哼了声:“哼!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我!你要是让我吃好喝好,玩得开心,我便留下来玩玩,你这里要是无聊得紧,我有的是地方去!什么屋里人屋外人的,别瞎扯了!快说正题!你到底能不能出去的,或上学堂或者什么的,我不要天天呆在这屋子里!” 郦复见她真毫不在意的样子,便也觉得没啥好笑了,却又眼睛亮晶晶的问:“小七!那你有什么好地方去?可不可以带我去?你竟然还能装聋作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呀?你是不是认识江湖上的人?要不你带我走江湖去吧?” 唐七糖无语的看着他,心里一个劲地骂着“小屁孩”! 她忍无可忍的,又拍了他一记头说:“你扯到哪里去了?说过别问了,你又问!不许问!现在我来问你,你好好的答!你会天天出门么?” “呃……”郦复意犹未尽的看着唐七糖,摸摸头说:“我原本是可以天天出门的……” “说可是!” “可是,我姨娘说,不求我能多出息,只要能在这府里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就高兴了!所以吧,我想上学堂的时候,我就去上,我不想上学堂的时候,我就不上!学堂的先生说我没出息,坏了学堂的规矩,便不让我去了!我姨娘说这样也好!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郦复眨巴眨巴眼睛说着,唐七糖看着他眼里那若隐若现的一丝哀伤,忽然挺同情他的,这大概就是古代高门大户嫡庶之间的争斗吧! “那你喜欢上学堂念书吗?”唐七糖觉得小屁孩有点前世失学儿童的样,不禁多问了一句。 “谈不上多喜欢。可是……小七,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姨娘觉着我自该处处不如大哥,才能在府里有立足之地,可有时,就有时,我也想,为何我一定要比大哥差呢?我不想和他比,可我又不想比他差!小七,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唉算了!这府里人人都觉得我该是个傻的,那我就当个傻的吧!” 郦复撇了撇嘴,忽然浑身像泄了气一样,挤巴挤巴,往唐七糖坐着的大椅子里靠过来,人趴到大书案上,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椅子很宽大,两人都还是少男少女的模样,郦复硬挤进来坐,唐七糖又懒得动,见他这样,倒也不忍心一把推开他,只是尽力往旁边靠了靠,轻哼了声说: “没出息!这就泄气了!你大哥算什么!这世上能人多了去了!只要你有心,学一样自己喜欢的事,无须和人去比,自有天道酬勤罢了!这也值得你这样!” 郦复眼睛不知在看哪里,无精打采的说:“学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我喜欢掷骰子,难道我学会了,还能高人一等不成?还不是照样被人家笑话?我倒也不怕人笑话,只是我也想,自己能有一个地方是别人一提就夸赞的!” 唐七糖闻言,倒乐了,轻拍了他一句后背,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志向的嘛!” 郦复转过头来,清秀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唐七糖:“小七,你这是在夸我?” “嗯!夸你!” “……我说我喜欢掷骰子,你竟然还夸我?!” “掷骰子有什么不好?!若是你能手随心动,要什么点数就掷什么点数,赢遍天下无敌手,那不也是别人一提就夸赞的嘛!” “你,你真的不是在笑我?你,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没出息?呃……败家子,赌鬼?” “咦?你只是说掷骰子,没有说要去赌钱吧?” “啊?这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同!你若是只是喜欢掷骰子的技巧术法,那便是道!你若是掷骰子为了投机取巧的赢钱,那便是赌!你想想,你是哪一种?” “呃……小七,从没有人这样说过……,我,我觉得,我是……道!小七!”郦复双眼忽然晶亮得发光,绽放出无法言语的神采,转身一把抱住了唐七糖的双肩。 唐七糖肩膀轻动,却没有挣开郦复激动的双手,唐七糖抬手便又要打他,门外却忽然响起石绿的声音:“吴妈妈来啦!我这就给你打帘子!您老请!” 郦复好笑的看着唐七糖举在半空的手,忽然一把将她抱到胸前,凑到她耳朵边说:“别出声!看我怎么修理她,让她许你跟我出门!” ------题外话------ 出门……出门……小心碰上冤家…… 第三十六章 都依你 还没等唐七糖挣开郦复,吴妈妈已经进来了,后面跟着石绿。 吴妈妈一抬头看见郦复和唐七糖的样子,哎哟了一声,想到梅妈妈的交待,后面尖酸的话就压在喉咙里没喊出来,只是一张脸扭来扭去的,很是难受。 石绿也看了一眼两人挤在一起的场景,轻咬了咬唇,马上垂下了头。 吴妈妈脸变幻了半天,最终蹲了蹲身,给郦复行了个礼,硬挤了笑问道:“二爷叫老奴来有何吩咐啊?” 郦复抱着唐七糖,感觉她正要奋力扭动挣脱,双臂又用了些力,一手按住她头,把个唐七糖扣在怀里,冲吴妈妈瞪眼睛: “你还好意思问!你是我这院里的管事妈妈,七姑娘如今是我房里的人,竟然到这个时辰还饿着肚子!你倒是说说我吩咐你什么?你若是做不好这差事,我等会儿便和我爹说了,让他派你一家子都到庄子上去!你别以为你是夫人派来的,我便得敬着你,你不好好伺候着七姑娘,就是不好好伺候小爷我!你没好好伺候我,我要你做什么?” 郦复说着,便又忽然把个怀里的唐七糖放开来,让她往大椅子背上一靠,自己弯腰在她腿上躺下来,即刻便叫喊起来: “哎哟!石绿!快去请大夫!我头疼!心疼!浑身都疼!快去和我爹说,我快不行了!快被这些个管事妈妈欺负死了!夫人不安好心,派她们来伺候我,谁成想竟是要害死我的!哎哟哎哟……” 自认为灵活多变如唐七糖,此刻看着郦复的无赖样,也不禁想要笑出来,这小屁孩也真做得出来! 唐七糖低下头,拼命忍住笑,倒也忽略了郦复还躺在她腿上呢。 石绿大概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赶紧配合的喊道:“啊呀!这可如何是好!这还了得!二爷哎!您撑着点,我这就给您去找公爷!您千万撑着点!我一定把公爷给您请过来啊!” 吴妈妈显然也是轮到过这种事的,明了的在一旁拍大腿的喊:“哎哟我的祖宗啊!行了行了!都是老奴不好!快别呀!我的好二爷!您快说,要老奴怎样啊?都依你,依你!我的好二爷!” 郦复闻言,竟然连缓冲都没有,立马止了喊叫,在椅子上坐坐好,得意的冲吴妈妈说: “自然得依我!以后我和她这屋子里,你不准进来!每日三餐都得和我一样!你得亲自过问,若是我发现你们少了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便罚你!别以为她不会说话就欺负她!她少一根头发丝,我便揪了你头发!以后但凡能带她出门的我便带她出门,别想着又去告状,你告我一次,我便也告你一次!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老头子还在外院开赌局呢,你那儿子还欠着一屁股赌债呢!哼!” “哎哟!二爷看您说的!老奴哪里敢啊?老奴这不是好好伺候着七,七姑娘吗?一大早到现在还没停过脚呢!我的爷!您自个儿去瞧瞧,那房间都是新的!好着呢!还有个丫头的!老奴还派了个丫头的!定然是那丫头才刚当差,七姑娘又不会听不会说的,才误会了的!饭菜马上来,马上来!哎哟!我的爷!可不敢胡说哟,老奴那口子哪有那个胆子哟!二爷说要带七姑娘出去就出去呗,老奴啥也不知道啊!老奴啥也不知道!” 唐七糖和郦复紧挨着坐在那大椅子里,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做戏,真是也算开了眼界了,原来这小子就是和这老妖精这么过招的,哎哟,这日子,倒也的确有趣味,我喜欢!哈哈哈! 郦复斜着吴妈妈说:“我当然要去看的。好了,你自己知道就好,赶紧走!只要你好好的当你的差,我也啥都不知道!叫厨房再快些!磨磨蹭蹭的!哼!” 吴妈妈明显心中不服,可又不敢说什么,抿了抿嘴,又行了个礼,圆滚滚的身子便摇晃着出去了。 郦复得意的对唐七糖笑,唐七糖撇撇嘴,却一把推开他说:“走开!你挤着我了!人都走了,干嘛还和我挤着?” 石绿低垂着头,听见女子清脆的声音且嗔且怒的话语,不禁轻笑出声。 郦复被唐七糖推出椅子,无奈的嘟着嘴,听见石绿竟然笑自己,瞪眼说:“你怎么还在这?快看着门去,要是让人听见了,小七就不能留下来了!” 石绿看看唐七糖,再看看门口,只好又去门外守着,心里却涌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觉得要是自己能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说笑,那该有多好啊! 郦复哪里顾得上他,只管弯腰凑近唐七糖,兴奋的问着:“小七!你刚才说,掷骰子也能是道?!你,你真这么看?” “切!为什么不能?一项事情,但凡能别人所不能,做到极致,为何不能是道!反正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唐七糖生怕他又挤进椅子里靠着自己,干脆抬脚挂在扶手上,霸占了大椅子,那样子,实在不是这古代女子的坐相。 然而郦复毫不在意,只盯着她问:“你师父?你还有师父?你说的是掷骰子的师父?小七小七,你能让我见见师父吗?” “喂!那是我师父!别乱叫!什么掷骰子的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赌圣!闻名世界的赌圣,老千听见他名字就胆颤心寒的赌圣!岂是你想见就见到的!哼!” “闻名……世界?世界是什么?呃……小七,我,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好好好,我不管,你昨日答应了教我的,你教我也行!” “教你?也不是不行!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吗?你带我出去玩,我就教你!” “行行行!我想想……对了,后日!后日初一,龙泉寺有庙会!可热闹了!我带你去玩!小七小七,闲着也是闲着,你先教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唐七糖看着眼前的少年拉着自己的衣袖,微扭着身体,清亮的眸子一片热诚,不禁回想到了自己缠着师兄们和自己对练的情景,心中又怀念又酸楚。 她一把拉回自己的袖子说:“行了行了!别扯了!吃饭吃饭,吃饱了我就教你!” 郦复高兴极了,拍手跳脚了一阵,猛然想起什么,蹬蹬蹬跑到门口,头钻出门帘,大声的往外喊:“都给我听着,再不把饭菜端上来,全部给我离了这院子!” 第三十七章 真不要脸 十月初一,唐七糖还在好梦中,就觉得有人不断拉扯自己,无可奈何的醒了,眼前却是一张放大的脸,浓眉大眼,裂着嘴巴笑得一口白牙,不是郦复还能有谁! 唐七糖无奈的先一掌推开他,翻了个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快速的把耳后的金针拔出来一些,才掀了被子半坐起来。 她这两日晚上都是这样睡的,只因那扣儿不知怎么的,被吴妈妈迁怒上了,先是打了扣儿一顿,又拿了扣儿的月钱。 这扣儿如今算唐七糖的人,晚上就睡在唐七糖床前的脚踏上值夜,她仗着唐七糖是个聋的,先是哎哟哎哟叫唤了第一夜,然后是嘀嘀咕咕骂了吴妈妈第二夜,唐七糖懒得理她,只好塞上耳朵安睡。 此时扣儿已经不在房中,想必是被郦复支出去了。 唐七糖便揉着眼睛说:“你干吗呢?又掷骰子掷得睡不着?什么时辰了,我还要睡一会,快回你屋去!” 郦复趴在她床头,笑着说:“还睡呢,我叫了你老半天了你都不醒,你到底怎么装的,还真像聋了,你真真能睡!不早了,要出门了,今日人多,迟了,可吃不到好东西了!你不想去逛庙会了?” “噢!是噢!把这事忘记了!都是你,成天缠着我,都跟你说了你得自己练!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累死我了!” 唐七糖一边抱怨着,一边想起床,见郦复穿了一身蓝色的绸袍子还趴在床边,那上面的银线在灯火下闪得人眼睛疼,不禁说道:“你怎么还在这!我要起来换衣裳的!你快走开!扣儿呢?” 郦复笑着说:“嘿嘿嘿,我一进房,都不用我说,那个丫头便跑了!都跟你说过了,你是我的屋里人,你还不信!吴妈妈铁定嘱咐过,等着我早早来你房里呢!” “呸!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快出去!” “别呀!小七!这两天你教我掷骰子辛苦了,我伺候你!我给你梳头!你看你昨儿自己梳的头,哎哟,太难看了!” “去去去!你再敢烦我,我可不教你了!帮我叫扣儿拿水来,我要洗漱!” “好吧好吧!你快点啊!我去看他们准备好了车没有,今日我陪你坐车!” 郦复说着,笑嘻嘻的往外走,还回头冲唐七糖眨了眨眼睛,唐七糖正不明所以,却听他在外面喊:“快拿些水来,伺候七姑娘,一个个这么没眼色!” 外面声音有些杂乱,不一会的,竟然有两个粗壮的仆妇抬了个大浴桶进来,放到房间的屏风后面,又有人拎水的拎水,拿布巾的拿布巾。 最后扣儿才蹭进来,脸红红的往唐七糖床上瞅了几眼,过来扶了唐七糖往屏风后去,满以为唐七糖听不见,自己一个人嘀咕:“不要脸!真不要脸!哼!大早上的!哼……还有脸去庙会!也不怕亵渎了菩萨!哎哟!……” 唐七糖看着那大浴桶,再结合扣儿的话,竟然莫名的也脸红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郦复这个臭小子! 啧啧!古人真有这么早的吗?前世我唐七糖十九岁还没有开荤呢!呃!师父!我什么都不懂!是师兄们背后说的!我什么都不懂! 既然有这么大桶的水,不洗实在可惜了!唐七糖尴尬了一秒,便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过一身绿绸侍女裙,头发还有些湿,这古代的布巾实在不怎么擦得干,唐七糖干脆让齐肩头发就这么披散着,便往郦复房间去。 郦复都等得不耐烦了,见她来,赶紧嘱咐着站在一旁的石绿:“走吧走吧!你赶车,就咱们三个去!迟了被我姨娘知道了,肯定又要一群侍卫跟!” 说完,就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急急的往外走。 天才刚刚亮开来,东边的天空橙红一片。 郦复的勤学轩本就已经是这府里内外院的交界处了,郦复拉着唐七糖走得飞快,眼看便要出府门了,却听见一声“二弟!”郦复只好顿住了双脚。 唐七糖抬头看郦复,见他的脸扭来扭去的十分勉强,憋着笑赶紧低下头,敛了气息,换上一张茫然聋女脸,感觉郦复放开了自己,转身对着声音来源处恭敬的打招呼:“大哥!早!” 不远处,一双黑色的靴子,慢慢的在深青的袍子下面踱过来,一把温和的声音也不紧不慢的响起来:“二弟这么急匆匆的,这是去哪里?如今你虽不去学堂了,也该好好温习温习功课才是,父亲不是说要给你请一个先生的吗?等先生来了,总要考究你功课的。” “呃……是!大哥教训的是!只是今日,今日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出去走走,出去走走!”郦复背着一只手,不断地在冲唐七糖示意,似乎是要她先走,唐七糖不清楚这两人什么状况,便只管低着头往大门外走去。 却听见那温和的声音又在说:“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样,府中只我们兄弟二人,日后还需我们共同支撑,你也该收收心,即便不读书写字,也该学些经济的事,以后好帮为兄维持家业,怎么又想着出去玩,约的是哪家的子弟……” 唐七糖人小,又灵活,转眼便出了门,回头看那两兄弟,一个略低着头一幅受教的样子,一个比郦复高了半个头的青年男子正在娓娓说教,虽侧着身看不清脸面,却身姿挺拔,十分正经的样子。 唐七糖不自禁的耸了耸肩,赶紧又往外走了几步,哎哟!这主比自己那个最假正经的大师兄还要假正经! 唐七糖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才看见郦复提着袍子小跑着出来,一边呼呼的吐着气,一边摇着头,看见唐七糖,赶紧指指一旁的一辆黑漆马车,一匹棕黄色的高头大马正温和的看着他们,石绿已经在车辕了,唐七糖会意,利落的爬上车。 郦复很快也爬上来,人还没坐稳,便吩咐着车外:“快走快走!哎哟!烦死了!” 石绿抖鞭,马儿便抬了腿,郦复一下子趴在车里,捶了几下垫子,才翻身过来说:“唉!耽搁了!好东西肯定吃不到了!大哥真是的!” 第三十八章 莼菇儿面(二更) 唐七糖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自去打量这马车了。 马车很宽敞,里面垫了很厚很软的垫子,左右各开了窗,挂着细巧的绣花窗帘,后车壁上,雕出好些暗把手,应该是有好些放东西的暗格子,两边也都固定的放着一些车里需要用到的物件,像桌子,茶壶,靠垫什么的,感觉很是舒适。 唐七糖拿了个粉色绣荷花的靠垫垫在身后,调整了位置,舒舒服服的坐好,轻掀了一角车窗帘往外看。 虽说来了这异世两年了,可第一年先是被自己的身体状况吓得要死,然后就是努力恢复自己的赌技武技等等。直到今年,才开始试着摸清这个社会,也大多是寻找赌场赌局,来让自己找回一点熟悉感,有时或者也去认路,去找能藏身的所在等等,真正的在这个古代都城里逛,唐七糖还几乎没有。 如今,既然有人给自己好吃好喝,也有个能深深隐藏自己的身份,唐七糖觉得,还能在这承恩公府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暂时安稳了,那便先好好的放松放松吧。 此时的古城已经十分热闹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各种吆喝声,问候声此起彼伏。 街面上铺的都是石板,马蹄踏在上面得得有声,行人们见带着公府铭牌的马车过来,纷纷避让,石绿轻提缰绳,马车速度不紧不慢的穿行着,唐七糖觉得自己便像倘祥在古画中,唉!若是师父也能来看看就好了! 唐七糖正在默默感慨,这古代的日子还算能过,就是没有亲人实在孤单寂寞,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伸到了她后颈,唐七糖一把拉住了那手,条件反射的一个转身,就把手的主人给按倒了。 郦复被她按得脸埋在垫子上,闷闷的喊着:“小七!你谋杀亲夫啊你!快放手!痛痛痛啊!我只是想帮你梳头发呀!” 唐七糖看着郦复另一只手中的小玉梳子,这才放开了他,说:“以后没有我允许,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 郦复慢慢的爬起来,撅着嘴,委屈的说:“小七!你看你!我看你看得入神,不想打扰你罢了,你怎么那么凶?我可是你以后一辈子的依靠哦!” 唐七糖无语的抬头望望天,一把从郦复手里夺过梳子,自己慢慢梳理起来,这小屁孩子,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并不知道,郦复是真的这么想的,他懵懂的少年心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却从唐七糖到了勤学轩的第一天起,在心底里觉得唐七糖就是自己的!这辈子就是自己的,不会走! 马车微微的摇晃中,唐七糖随便梳了个马尾,拿一根绿绸带绑了头发,就随意的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郦复又慢慢凑过来,挨着她坐了,讨好的说:“小七,你肚子饿吗?本来想带你去吃好吃的,便没用早膳,你要是饿了,柜子里有点心。” 唐七糖眼睛也没睁开,懒洋洋的问:“庙会都有什么好吃的?你说给我听听。” “好吃的多了!糖渍山里红,咸干草头花,酒酿饼子,嗯……还有龙泉寺后面的莼菇儿面,清香扑鼻,只有那铺子才有,那真是美味呢!可惜今日有些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唐七糖被他说得很是心动,不自禁张开了眼睛:“那赶紧去呀!别的地方先不去,先去吃面!我饿了!” “嗯嗯!我也饿了!小七,我真喜欢你,你连吃东西都这么爽快!府里的姐妹们就算再想吃,也非要装出一副吃不下的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哼!石绿!快一些,先带小七去吃莼菇儿面,快点!”郦复先是感概了一番,旋即扒开车帘子催着石绿。 石绿响亮地应了一声,抖了抖鞭,马车明显快了起来。 郦复又转回头,正想说什么,唐七糖瞪他一眼说:“你练练你的骰子吧!若是马车摇晃里,你今日也能掷出三个四点来,那我再教你下一样好玩的!” “哎!好叻!”郦复忙不迭的应着,果真不再来吵唐七糖,一个人自己支了个小桌子,乖乖的练习起来。 唐七糖只管闭目养神,马车晃荡间她很快睡着了一会,外面却传来石绿的声音:“二爷!七,七姑娘,到了!” 郦复赶紧一把收好了骰子,催着说:“快,我们快去吃!这玩意每天卖完了就没有了。” 唐七糖并不知道这莼菇儿面到底有多好吃,但看郦复那副馋嘴的样子,想必这日日锦衣美食里长大的少年能这么记挂,定是不容错过的,便也赶紧的跟着下车。 车下,映入唐七糖眼帘的,只是几间极简单的房舍,掩映在高高的竹林中,房舍前却有一块大空地,空地上已经停了好几架很是华贵的马车。 这里似乎已经是山脚,不远处便是葱绿的山林,唐七糖虽没有出过城,却知道庆京城西门外有座山,庆京城里都能看到半山腰有塔高高矗立,此刻这个角度虽没有看见那塔,想必这处已经是靠近了的。 这处看起来并不热闹非凡,但那几架华贵的马车旁边,还站了好些个侍卫仆从,安静而警惕的看着四周,唐七糖便敏感的觉得,看来这面还真是很出名的,来吃的人都有些身份呢! 唐七糖正抬头打量着四周,身后又驶过来一辆装饰极豪华的马车,一大群人小跑跟随着,往停车的地方去了。 郦复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回头招呼唐七糖:“小七,快来啊!快!” 唐七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吃个面要这么紧张,但美食嘛,总归是诱人的,便赶紧的跟了上去。 恰在此时,刚走过的那辆马车,正掀开一条缝往唐七糖这边看来,一束深邃的目光一下子便虏获了她的身影,紧紧跟随着她,直至她进屋…… 第三十九章 小二爷见大二爷 这吃面的所在,看着简单极了。 几间屋舍是小青砖的,低矮而朴素,几乎没做什么装饰,却异常的干净,外面看着有好些马车,房舍里面却因为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并没有看见很多客人。 石绿已经先行往里去了,站在一处隔间前和一个灰衣老者说话。 过一会儿,灰衣老者便匆忙走了,石绿赶紧请郦复两人进去,轻关了门,和郦复说:“二爷!说巧也不巧!只剩最后一份了!若迟一会,便白来了!我只好只管叫了,若不够,再吃别的吧!” 郦复有些懊恼的点着头,嘀咕着:“都是大哥!非抓着我说话!”便又和石绿说:“我吃过好几次了,可小七还没有吃过!这次便让给她吃。你随便帮我叫些别的便罢了!” 石绿点着头,忙出去了。 隔间里布置很简朴,就一只圆木桌,几把鼓凳儿,鼓凳上连垫子都没有,却是十分干净整洁。 郦复一把拉着唐七糖坐了,解释起来:“你不知道啊,那莼菇儿长在山里,还只在半夜才伸张开来,到天亮便收起来,找不着了!还得即采了,即刻在山里头支了锅,用香油儿煨着,才有那香味儿留下来,可也只留半日,所以只做早市。 虽说只是素食,可这玩意儿比那肉还金贵!这么麻烦的事情,这片山里只有这一家会做,每日里量极少,你刚才看见那外面的马车没有?都是庆京城里的人来吃呢!” 郦复正说得仔细,唐七糖也正听的很有趣味,石绿却又进来了,有些为难的先冲郦复努努嘴,又转回头,对跟在身后一人恭敬的说:“二爷请!我们复少爷也是才到的!” 郦复看见了来人,已经站了起来,小屁孩极快速的下了坐,恭敬的冲来人行礼,有模有样,一点也没有了平日的纨绔样子,口中说道:“二爷来了!承恩公府郦复给二爷请安!” 反倒是来人,一把托住了他手,笑声朗朗:“呵呵!原来是你小子!快起来吧!既然是你,这就好说了!” 唐七糖也已经识相的站在一旁,低头当起了聋女,此时听着那轻快如云中飞歌般的笑声,不禁微微抬眼看去。 却见来人穿了件米白色的长袍,袍角袖口都绣着同色的云纹,腰间束着根明黄色的腰带,上面镶了一圈的白玉,白玉上还细细雕刻着不知道什么花纹,粗看是极素净的打扮,细看却十分奢华细致。而且,唐七糖虽还不算了解这异世,却也早听说了,这明黄色,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显然这人应该是皇室中人。 唐七糖不想引人注意,如今面对面的角度,便没有再抬头看来人的脸。 却听见来人又和郦复问:“郦二公子今日一个人出来的?你大哥他们没有来?” “没呢!二爷!我大哥他们日日认真用功,那像我这般不成器,成日里四处乱走!” “哈!那照你这么说,我也是那不成器的,成日里四处乱走呢!哈哈哈!” 来人的声音像自嘲又像说笑,但郦复却有些不知道怎么答了,小二爷碰上大二爷,到底哪个更二:“呃……二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和你说笑呢!别在意啊!我且问你,你可是第一次来?” “那倒不是!我来好几回了!” “既是这样,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自己个也来了好几回了,可我有个朋友,他极少出门,却是第一次来这!没想到晚了一脚,才刚问了,只剩最后一份莼菇儿面,让你们要了!不知道郦二爷能不能让给我那个朋友?” “呃……小七?”郦复不禁转头看向唐七糖,他自己倒无所谓,可自己已经答应了小七了!这事儿,真是的! 他这么一望,来人便也向唐七糖看过来。 郦复想等唐七糖说句话或点个头的,他可不知道也不明白,唐七糖装这个聋女,她到底要装到什么程度呢? 两人这么看着自己,唐七糖想继续装,都有点装不下去。可她觉得,这异世,动不动就要向人行礼请安或下跪什么的,还不如在人前装聋作哑,甚至于装疯卖傻,便可免了好多事呢。 她便若无其事的抬起头,轻瞪了郦复一眼,赶紧又垂下了头。 她并没有看向来人,来人却将那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微偏了头,似乎在想什么。 郦复却挠了挠脑袋,有些明了的转过来对来人说: “二爷!嘿嘿,不瞒您说,我,我不是自己吃的,我,我是给我,我这……呃……二爷您明白的!嘿嘿!她第一次来!呃……对了,她是个聋的!她也不会说话!所以她才没有给二爷您请安的!” 郦复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走过去把个唐七糖拉过来,轻按了按唐七糖的头,算是给来人行礼,又笑着和来人说:“就是这么回事!二爷!您看,她就是一聋的!你那朋友……” 郦复的意思,唐七糖明白了,就是我这屋里人是个聋的,难道你的朋友还要和一个聋女抢东西吃吗? 可唐七糖实在不喜欢这小屁孩这么按着自己,更不喜欢他和谁都说自己是他的那啥! 唐七糖心里不高兴了,猛甩了甩头,转头又是瞪了郦复一眼,干脆也向来人瞪了一眼。 你爷爷的,吃碗面也犯得着这么磨叽!我是聋的,我啥也不知道,我就瞪你了,怎么着?! 这一眼,也把来人看了个满眼: 圆脸。白皙的圆脸,正笑着,有些丰满的两颊上对称的两个酒窝,浓浓的眉毛,圆圆的眼。 他的五官每一样都很正经,组合起来也很端正,可那笑着的样子,实在有些……呃,好吧,其实很可爱!很讨喜的那种可爱!可你没事笑个啥呀!二傻子似的! 唐七糖一眼鉴定完毕,低下头继续装无知。 她却不知道,圆圆脸二爷心中,开始了浓浓的疑惑。 第四十章 聋的和疯的(二更) 郦复早习惯了唐七糖这样,还傻笑着呢,他有些宠溺的拉了拉唐七糖的袖子,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等着圆圆脸二爷的回答。 他满以为都这样了,二爷肯定会走了。 谁知道,圆圆脸竟然也笑了,还笑得两个酒窝深深的,侧头凑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郦复。 他几乎贴着郦复耳朵说话,可眼睛却看向他身后的唐七糖: “郦二公子,你这……是个聋的,我那个朋友呢……嘿嘿!是个疯的!你说,他已经想好了要吃到这面,如今没吃到,发起疯来……可怎么好?” “啊?!”郦复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抬头傻傻望着圆脸二爷。 二爷却笑嘻嘻的,对一旁傻站着的石绿说:“去!把我那朋友请过来,就说……有人要和他抢宝贝儿呢!” 石绿愣怔半晌不敢动。 二爷收了笑,再看向石绿,一张可爱的圆脸竟然也有几分威严:“怎么?我不是你主子,差不动你?” 石绿不敢出声,赶紧垂着手出去了。 很快,一个面貌普通,脸色有些蜡黄的高瘦年轻人,便随着石绿进来了。 他一身深绿色的布夹袍十分不起眼,但唐七糖只微微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感觉,这人有些熟悉,可是……自己没有见过他呀! 那二爷却不顾这是郦复要的隔间,十分自来熟的招呼着来人:“疯兄弟!坐下!你来看看,这里可有你要找的宝贝?那,面呢,只有一碗了!郦家的二小子说了,这是给他的聋丫头叫的呢!你看看!如今这世道,一个聋丫头也比你强!哈哈哈!” 郦复张着嘴,想辩解什么。 唐七糖却在看见这人以后,心里犯起了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她拉了拉郦复,郦复看见她轻摇了摇头,便努了努嘴,似乎明白了一样,不再出声。 来人面无表情的环顾了隔间一圈,也不和人打招呼,眼神却一下子定格在唐七糖身上。 唐七糖垂着头,越发装起了聋女,茫茫然不闻不问。 那二爷竟然还招呼起了郦复:“郦二公子也坐吧!这样吧,今日的帐都记我名下,等会面来了,让他们两个一人一半,你看可好?你要些什么只管叫来!算我给你赔罪!” 郦复到底也不是个傻的,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只好说道:“二爷看您说的!无需如此,您这主意好!就这么着。” 面,上来了! 真正的清香扑鼻! 前世里,唐七糖也算周游列国了,但凡有赌场的地方,唐七糖跟着师父都去过了,所以各国美食,唐七糖和美食家师父都去尝过了,但的确想不到,一碗素面,会有这么浓郁得吊你胃口的香味。 面碗还挺大,褐色的面汤里盘着白色的面条,上面摆放着五六根呈扇形的、褐色的菌菇,肉质肥厚,色泽饱满,微微点缀着几许葱花,若不是那飘在鼻端的香气,这真的只是质朴的一碗素面。 可唐七糖看着郦复吞口水的样子,十分相信,这面是很好吃的! 唐七糖只是个婢女,自然不会让那二爷叫到桌上坐着,可郦复对唐七糖,倒真是一腔热情的! 他看着那碗面,便拱手和二爷说道:“二爷!这面要趁热才好吃!既然说好了分给他两个吃,便让我这……呃,小七姑娘也一起坐下吃吧?” 他一喊‘小七’,那蜡黄脸的年轻人便又看向了唐七糖,可惜唐七糖一直低着头装聋,实在不知道发生什么。 二爷忙挥挥手:“好说!那……小七姑娘,你快来吃吧!” 唐七糖不动。她想吃来着,可装聋不能装一半啊! 还是郦复好,一把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了,干脆利落的帮她装了大半碗面,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轻声说:“快吃!” 这下唐七糖可不管了,埋着脸只管吃了起来。 此时,她能感受到,对面有两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一直就盯着自己。可面真的很好吃啊,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你!我应该,好像,似乎,没有得罪过你!你要看就看吧! 郦复也发现了这来人总是盯着唐七糖看,他心里很不高兴。 可既然二皇子说了是他朋友,自己也不好多出声,父亲说过很多次了,庆京城所有人都可以对二皇子不敬,唯独我们承恩公府不可以,若不然传出去,就又是很多口舌。这二爷也真是的,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郦复招呼着二爷,还把一半的面亲手装了,给蜡黄脸捧过去。既然二爷没有特别介绍,那自己也当不知道好了。 几人这才都闭嘴吃东西。食不言,寝不语,大家也都饿了,很快便都吃完了。 石绿让人拿了洗漱的用具来,伺候着几人洗漱了,又上了茶,轻手轻脚的退在一边,眼睛却有些担心的、时不时的,看一看默默站在一边的唐七糖。 郦复还算灵活,略喝了口茶,便站起来告罪:“二爷恕罪,我还有些事,这便先走了!改日再叙!” 那二爷便笑微微的点头:“也罢!你自去吧!今日也多谢你,我这位朋友才吃到这半碗面呢!噢,也多谢你那个聋丫头。” “呃……可不敢当!她不会说话,我代她给二爷赔罪,多有怠慢,多有怠慢!那我先走了!” 两人互相行了礼,郦复转身一把拉了唐七糖便出了门。 唐七糖却觉得,后背有两双眼睛紧粘着自己!她撇了撇嘴,赶紧跟着郦复走了。 奇怪!这庆京城的男人没见过聋女么?看那么多?! ------题外话------ 明日更新7点半。以后没有特别情况,都是早上更新。 第四十一章 她是我的 面铺子的隔间里,二皇子卫方勉笑得酒窝深深,满眼兴致的看着蜡黄脸年轻人:“哎,你自己说,是不是她?” 蜡黄脸面无表情,眼神却极凌厉的撇了眼卫方勉,并不回答他,却突然冲门边抬了抬手,门后的阴影里便走出来一个黑影,无声的给蜡黄脸行了礼,等着吩咐。 蜡黄脸手指轻敲着桌面,他的手指也是黄黄的颜色,看起来并不起眼,却格外的修长好看,若是唐七糖还在,定然会发现,他的袖口还沾了极浅的一丝颜色,哦噢,又是个易容的! 蜡黄脸此时浑身的气息也有些变了,隐隐然王者之风,轻轻开口,磁性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容人质疑的霸气:“黑蛟,你亲自去承恩公府查,我要这个小聋女的全部消息。” 黑蛟垂头应诺,很快消息在屋里。 卫方勉挑了挑眉,笑嘻嘻凑向蜡黄脸:“曦之,你是没看见她刚才冲我瞪眼睛的样!哈哈哈,有意思!若她真的就是那个赢了你的女子,那这可是我先找到的!把她给我吧!她可太有意思了!” 原来这蜡黄脸正是慎王卫曦之,此时听见卫方勉这么说,连蜡黄的易容脸都有些动静了,眼中竟然射出气怒的光,哼了一声:“休想!她是我的!你别想打她主意!” “咦?曦之,你真对她有意思啊?不会吧?就因为她赢了你?哈哈哈,你看她还装聋作哑呢!郦复那意思,还说是他的屋里人呢!哈哈!” 卫曦之不再理他,易容的脸看不出太多神情,却忽的站了起来,只管往门外走去。 卫方勉赶紧追上去,还不依不饶的问着:“哎,说说嘛!你真看上人家了?哎……” 出了这处面铺,屋外停着的马车已经很少了,两人拉扯着,确切地说是卫方勉缠着卫曦之,很快上了马车,一路继续往西去了。 唐七糖坐在郦复的马车里,没来由的“哈秋哈秋”连打了两个喷嚏,郦复眨巴眨巴眼睛问:“小七你没事吧?可是着凉了?” 唐七糖不回答他,却只问道:“那两个人,我们以后不会再碰到吧?” “嗯……应该不会吧!也不知道竟这么巧,平日里二皇子很少和我们府有来往的!” “那个二爷就是二皇子?” “嗯。唉!小七,我最讨厌他们这些皇子来皇子去的事了!还好四皇子不喜欢我,要不然我还要应酬他呢!我爹一提起四皇子,就好像对着下一个皇帝似的!咱们不提他们。咱们去庙会玩!” “嗯!就是,皇帝算什么玩意儿呀!” “呃……小七,你,你比我还敢说!哈哈哈!我就知道,小七是我知己!哦!小七!” 郦复高兴得伸手要来抱唐七糖,唐七糖一把推开他手:“练掷骰子!” 郦复还是冲唐七糖狗腿的笑着,听话的去支了桌子练习起来,车外的石绿听着唐七糖清脆的声音,高兴的扬起了鞭,马车顺着山势,快快的往前山去了。 庙会是挺热闹的。 对于唐七糖这样的穿越人仕来说,还看什么都挺新鲜的。 那些古早的美食,那些粗劣但自成一格的农家手工艺品,甚至于那些一眼就能看穿底细的小把戏,都让唐七糖觉得津津有味!这是真正的古代集市,可不是哪个影视基地穿上了古代衣服凑热闹的! 郦复见她看的认真,也十分高兴的陪在一旁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石绿年纪虽只比郦复大一两岁,却沉稳而细心,紧紧跟在两人身后,不但要护着他们,还要给两人付账拎东西。可他看着唐七糖发自内心的笑颜,便一刻也没有收过自己的笑脸。 三个人直逛了大半天,直到将庙会各处全看遍了,有些唐七糖喜欢的都看了三四遍了,吃东西也吃得肚儿圆了,石绿手中也实在拎不下了,才出声道:“二爷!得回去了!太迟了姨娘担心!公爷也会责怪……” 郦复看着身上挂了好些包裹,手里又提着好些东西的石绿,还好笑的说:“石绿你都成货郎了!行了,只要小七看好了,我们就回!”说完看着唐七糖,等她回复。 唐七糖也是才看见石绿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到前世里,师父和各个师兄都没有这么溺宠过自己,要什么买什么的,师父还常说,即便有钱,也不能胡乱花费,这样会养成任性纵容的习惯,于他们赌之一道都是大忌。 而郦复,却是只要唐七糖觉得有意思的,统统都让石绿买了下来,根本连价钱也没有问。 唐七糖心里想起师父的教诲,便突然伸手,提了几个挂在石绿脖子上的包裹,说:“辛苦石绿了!等我有了银两再谢你!” 她纤细而微凉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石绿的皮肤,石绿顿时就红了脸,说话也结巴起来:“七,七姑娘不必客气!我,我应该的!” 唐七糖笑了:“你也可以叫我小七,或者七姑娘也随你,不过你不用每次都叫我七七姑娘!” 她毫不做作的笑颜,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如花般娇艳,如风般温和,石绿便只会张着嘴看着她,完全不会回答了。 第四十二章 夜探 郦复看着两人,忽然也伸手提了石绿脖子上的东西,一下子站到唐七糖面前,张着双臂给唐七糖看,也实实在在的挡住了石绿。 这才说道:“小七!我也帮你拎!那你要谢我吗?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你要谢我吗?” 唐七糖不禁撇了他一眼,不屑的说:“你?你可不一样!我教你掷骰子,你若是学得好,我也可以教你别的赌技,这些只能算酬劳!” “啊?!这……也行!算酬劳!小七,我一定好好学!” 三人说笑着,上了寄放在龙泉寺的马车,便准备着回去了。 郦复还指着不远处龙泉寺的山门说:“小七,今天光顾着逛庙会了!都没带你去寺里玩,下次我带你去里面登龙泉塔!可高呢!” 唐七糖爬到了车上,才觉得两腿发酸,累得不行,此刻歪倒在靠垫上,无精打采的说:“好!下次去!可这会儿我累了,我要歪一会。” 郦复赶紧爬过来,拍拍自己的腿:“来,我借你靠着!你睡一会,等到家了我叫你。” 唐七糖撇撇嘴,不理他,自己放放好靠垫,趴在上面假寐去了。 这一日,真是累了。 等到了府里天时也不早了,郦复还要去给几个长辈请安回话,唐七糖肚子一点也不饿,自己回了厢房,指手画脚让扣儿倒了水来洗漱了,爬上床倒头便睡。 扣儿面上挺听话的,等唐七糖一转身,便一个人在背后嘀咕着骂,什么不要脸的,什么勾引主子之类的,还把东西弄得兵乓响。 唐七糖很想修理她一下,可今日真的累了,再说毕竟自己还要在这继续装下去了,也得找机会出手不是?便只摇摇头,自己把金针推进一些。 世界安静。 唐七糖倒头便睡。 深秋,天黑得也挺早,到了亥时初,承恩公府便已经很少人声了。 勤学轩的院落今日也歇得早,郦复也实在是累了,去自己的姨娘院子里用过晚膳,便回来上床睡觉了。 丫头仆妇们见主子早睡,自己也赶紧歇着去了。 诺大的勤学轩安静极了,只有院门口的两个红灯笼,在屋檐下摇摇摆摆。 守门的婆子努力撑着眼皮,奈何夜深人静,无聊犯困的不行,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黑影进了院子,可等她使劲揉着眼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唐七糖的厢房里,粉色的帐子低垂着,昏暗的屋里安静极了。 扣儿躺在架子床下的脚踏上,微微打着鼾声。 一条与黑夜几乎同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房间,在扣儿面前低下身。 他手指轻抬,扣儿的鼾声似乎更大了些。 人影提起脚,一脚便将她踢到了一旁,丝毫不顾她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粉色的帐子安静的垂着,暗夜里如一个迷朦的梦,遮掩着无法猜测的梦境。人影站在帐子前,挺拔的身姿弯下来,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帐幔。 帐幔中,被窝微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夜里美妙如清风过境,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人脸,只略微看见一头青丝沉沉,铺漫在粉色的软枕上,如云似雾。 人影静静的站了一会,似乎在侧耳倾听那细细的呼吸之声,又似乎在欣赏枕上之人的好梦正酣,好一会儿,才忽然出手点在帐幔中人的颈后穴道上。 他站直了身子,似乎再等待什么,然后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变化,恬静的呼吸声始终如一。 人影又默默站了好久,忽然点亮了一个火折子。 橘色的火光轻轻跳了跳,映得帐幔里一片淡黄,也映出来人的脸。 即便在这么小的灯火下,来人的脸也俊美得让人晃眼,可惜此时没有人看见。 火苗给他的脸染上一层颜色,倒让他的皮肤看起来不再像平时那样带着一些病态,反而有种玉石般的光芒,却不是慎王卫曦之又会是谁?! 此时的他没有带面具,深邃的眸子专注的注视着床上的人,端详了好一会,眼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浓,火折子很快熄灭了,四周突然涌过来的漆黑似乎比没有火光之前更甚。 卫曦之静静的站在床前,低喃出声:“难道真的是聋女?若不然刺激舌厌穴怎会无声?难道认错了人?” 卫曦之又站了好一会,床上的人沉睡得连翻身都没有。 卫曦之轻叹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不甘心的伏下身子,往床上的人影颈部靠过去,似乎想闻一闻。 恰在此时,“哼呵!”床上的人轻笑了一声,卫曦之明显吓了一跳,反应敏捷的迅速退后,一息之间人已在五米开外的门角落里,身姿挺拔中带着警惕。 然而,床上的人再没有任何动静,昭示着刚才的笑声只是睡梦中的一个呢喃。 暗夜里再看不清卫曦之的神情,连身影都只是个模糊的轮廓,静默良久,他无声无息的开门而去,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第四十三章 屋里人的样儿 更鼓三声下,慎王府主殿的书房中却还亮着灯。 卫曦之已是一身紫袍,散漫的靠坐在太师椅中,听着黑蛟的回话: “……那方婆子,是承恩公府的老奴了,小聋女是她十一年前就收养的,确实是自小就聋的,因此也不会说话。两年前曾被人推入河中,差点死了。据说方婆子都准备拿席子裹着,丢去乱坟岗子了,临出门时,竟然醒了过来。后来方婆子便将她关在家中,甚少出来。” 黑蛟微微抬头,看了眼眼神不知看向何方,手指却轻轻在摩挲的主子,知道这主正听得认真呢,便又低头回禀起来: “三天前,方婆子将小聋女送进了郦复的院子服侍,似乎是承恩公夫人,算计着,有意要郦复早早沉迷房中之事,但郦复也的确喜欢小聋女,如今已经单独给了她一个房间,对外让人称姑娘,和人说小聋女是他的屋里人,今日确实是郦复第一次带她出门。” 黑蛟回禀完了,还是没有等来主子的回话,不禁又抬头看向卫曦之。 却见他轻支了手,微靠在椅子上,深沉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疑惑。 黑蛟不禁低声问道:“主子,主子?若不然……属下再去查一查?” 卫曦之这才摆了摆手:“不必。我已经试探过了,确实是聋的。” “主子……亲自试探过?” “嗯!……兴许世上真有长得相像的人吧。那荒宅还有人去吗?” “没有。属下派人轮流盯着的。不曾有人去过。” “那城隍庙呢?” “也没有!一切如常!” “唉……你先下去吧。” 黑蛟不再出声,看一眼一脸深思的主子,默默消失在书房中。 ~我是骄妃的傲娇分割线~ 唐七糖一早醒来时,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啊! 她还没有张开眼睛,先享受的在被子里划了几下手脚,嘿!昨晚还做梦了,好多好多吃的呀,想吃什么吃什么,只是梦境里竟然还有一双眼睛,总是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纯净而明亮,可这会儿醒了,那双眼睛就模糊了,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了! 唐七糖伸着懒腰,轻轻地把耳后金针拔出来一些,便马上听见了很重的呼吸声,间歇还有呻吟的声音。 唐七糖轻扒开帐子,往地下一看,扣儿只穿了一身白夏布里衣,大半个身子滚在床底下,只留一个头还枕在脚踏上,被子散落在两尺开外……这睡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的! 此时,扣儿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当值的丫鬟,竟然还没有醒?! 唐七糖皱了皱眉,伸手到床下,摸了摸她头,却是滚烫滚烫的。 唐七糖想着这已是深秋时节,白日里倒还暖和,夜晚也实在不敢贪凉的,她这定然是着凉了。虽说扣儿嘴贱手短,才相处了两日,已经没少招惹唐七糖,但到底年岁还小,唐七糖自然不至于不理她死活。 当下,唐七糖赶紧起来穿好了衣服,随意梳了头发,把扣儿身体搬搬好,让她躺得舒服一些,又半扶着她起来,给她灌了些水,拿布巾蘸了冷水给她敷着,自己出了屋。 唐七糖如今是人人知道的聋女,自然也无需和谁打招呼,大剌剌直奔郦复的住处。 郦复也刚起来,正让石绿伺候着穿衣服,看见唐七糖进来,高兴的招呼:“小七!你起来了!昨日睡得好么?我正想你呢!我们一起用早膳!” 唐七糖撇撇嘴不答话,却不屑的说他:“这么大人了,还让人帮你穿衣裳?你也好意思!” 郦复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推开了石绿的手,自己摸索着扣起了扣子:“你说得对!可以往都是这样的么!我就没有想起来!” 石绿看一眼唐七糖,嘴动了动,问候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悻悻然退后了一步,低垂了头站着。 唐七糖反而招呼他:“石绿早啊!我房里的扣儿病了!按着这府里的规矩该当如何啊?我反正是个又聋又哑的,你能帮我办了这事吗?最好别让那吴妈妈给我什么人了,只日常给我打扫打扫,打水什么的就行了!” 石绿抬头,看着唐七糖灵动俏丽的眼睛,都没怎么听清她的话,只剩一颗少年的心在腔子里咚咚的跳着,跳得人热血沸腾,跳得人面红耳赤。 唐七糖眼看着石绿脸红红的不出声,不禁又问道:“石绿?可是为难?” 石绿这才赶紧应声:“不,不会!怎么会!小事一桩!我这便去办!七,七姑娘歇一歇,一会就好!” 说完低下头赶紧走了,看也没有再看郦复一眼。 郦复正抬着头,努力的扣着脖子下最紧的那颗扣子,嘴里还抱怨着:“哎!石绿!怎么走了?帮小爷扣了这一个才走啊!哎!别的都好说,这真的不好扣啊!” 唐七糖看着他那个样子,摇着头走过去,一把揪了他两边衣领,低下头帮他扣上了。 郦复挺高兴,还不忘沾便宜:“小七!你这样才有我屋里人的样儿!要不,以后你每天来帮我扣吧?就扣这一个!啊?” 唐七糖不由分说,往他脑袋上就是一记:“你以后再敢说这个话,看我打不打你!小小年纪,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哎哟!小七你干嘛呀?我又没说错!你,你本来就是……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就是!”郦复心里不爽,可看着唐七糖瞪大的眼睛,不敢再出声了。 两人用过了早膳,石绿便来和唐七糖说,扣儿已经由她的老子娘带回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伺候唐七糖。 而说到唐七糖房间的杂事,石绿就有些吞吞吐吐的向郦复请示:“二爷!七姑娘的事……既然不方便别人知道,不如打水打扫这些粗活,我……我可以帮忙做一些……” 石绿越说声音越轻,郦复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唐七糖不禁说道:“石绿,这不大好吧,你们不是都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的?呃?我说错了吗?干吗这么看我?” 第四十四章 真迷上了 唐七糖见自己一说男女大防,两人眼睛瞪大了看自己,后面一句便问得有些疑惑。 石绿脸又红了。 郦复却笑了:“小七!你还懂男女大防?当日你坐在我身上打我,你怎么没想起来男女大防?哈哈哈,小七,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倒是和那些传闻的江湖儿女似的!” 唐七糖蹙起眉:“切!我可是为石绿着想,他不是你奶兄弟吗?若是帮我一个丫头做杂事,不是被人说笑吗?你倒好,还笑起我来了!别再总问我哪里来的,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郦复笑着摇手:“好好好,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小七,没事,反正你大部分时辰都在我这屋里,那打扫什么的,便让石绿去办吧!省得吴妈妈成日惦记着,你也好自在一些!石绿,那你便去吧!回头让吴妈妈多给你算一份月例银子,省得老妖婆子东想西想!就说我存心给你多拿银子!” 石绿应着去了,竟是十分的快活。 唐七糖没在意这些事,只和郦复说:“看不出来啊,你逢到这些事,倒看的都挺清楚明白的,还很会随机应变嘛!” “呃……小七,你这是夸我吧?” “嗯!夸你!我看你聪明起来还挺聪明的!你也该干些正经事!” “呃……小七,我怎么不是在干正经事了?你不是也和我说,掷骰子也是道吗?我如今认认真真地学呢!” “啧啧!我夸错你了!你笨起来是真笨!掷骰子能当饭吃吗?道,也只能是道,而已!一个人有了技艺,若没有善加应用,那又有什么用,要想有所作为,还得在这基础上开大道!” “小七!你能不能说明白一些?善加应用?你不是说不要去赌么?” “切!为什么不赌?学了掷骰子,不赌干什么?赌自然要赌的!” “小七……!”郦复这声拖长了音,叫得回肠荡气:“你能不能再说的明白一点!到底是赌还是不赌?” “喊什么喊!学了赌自然要赌,但不是当赌鬼,而是……玩大些!开赌场啊!从古至今,在赌之一界,真正的赢家便是开赌场的了!” “开赌场?!小七!你,你真敢想!这庆京城的赌场,哪家背后不是有着人撑腰的?那得多大本钱呀?” “本钱可以挣啊!” 唐七糖这几日住在勤学轩,除了昨日出去逛了一日,其余几天都是陪着郦复掷骰子,学赌技,虽说比和方婆子住杂院的时候舒服了许多,但成日在一个院子里,很快便有些无聊了,要是能撺掇着郦复搞些什么事做做,自己也能常常出去了,若不然这么下去,脚痒手痒的,日子可怎么过! 郦复听着唐七糖轻飘飘的话语,看着她歪在榻上随意的样子,不禁也吐槽起来:“怎么挣?靠我月例银子?还是咱们把这院里的东西偷偷卖了?” 唐七糖斜睨他一眼,想到这承恩公府的堂皇,忽然连心也痒起来,要是自己在这异世也搞个这样的宅子,那也很不错啊! 她眼睛转着想了想,说道:“我自有办法,单看你信不信我!郦复,你到底想在这个府里当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个得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我们才来说这些个事!” “别呀,小七,我还想什么呀,我当然信你!我不和你说了吗?我是庶子,我既不能承爵,又不能当家,稍微出息些人家心里还看不过!巴不得我日日里做些什么说不得的事才好呢!可是……我,我也想自在些的,我姨娘说得对,万一日后我大哥当了家,早晚得赶我出去的,到那时,谁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若我真能挣钱,自然也想的!” “哦,你为什么就信我了?” “呃……我也不知道啊!我,我心里就觉得你比我聪明!从你玩那一手起,我就觉得你比我聪明!小七,你说,咱们怎么挣本钱?” “别急!我前几日就开始画的那些东西,你都帮我收好了吗?” “就那鬼画符似的?收着呢!” “呸!你才鬼画符!那叫麻将牌!别胡说了!赶紧的给我拿过来,我先教你玩点新花样,你就知道我们怎么挣钱了。” 就这样,唐七糖只花了半天时间,便让郦复完全着迷在麻将牌的变化中了。 郦复饭也没有心思吃,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草草吃了几口晚膳,又缠着唐七糖继续陪他玩牌,直到唐七糖困得不行,不再理他,自顾自回房去睡了,郦复还一个人在玩呢。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唐七糖便和郦复日日呆在房里,不是掷骰子,就是演练麻将牌。 为着不让人知道唐七糖的装聋,也为了不让人知道郦复如今在做的事,石绿便日日守着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每日等唐七糖一回自己的房间,郦复又拉着石绿对练,两人着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丰景堂里,吴妈妈恭谨小心的坐在小脚踏上,半边圆屁股实在很不舒服,可她正讲得起劲,便时不时地扭动几下: “……日日在一处!不让人进!看来真迷上了!这几日连逸致苑都顾不上去。那丫头每日到二更天才回房去睡,还每日要水沐浴呢,显见是那什么了的!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弄大肚子!呵呵,夫人,您看……” 吴妈妈抬着头,期待的看着高坐榻上的承恩公夫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位尊贵夫人的眼睛愈发的狭长阴沉,嘴唇愈发的薄冷无情,吴妈妈不禁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只听承恩公夫人金氏有些尖脆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嗯!挺好!就是这样!我这做嫡母的还能怎样呢?既然人家喜欢,自然是要他喜欢个透的!你办的不错!梅妈妈看赏!先下去吧!” “哎哎!多谢夫人赏赐!多谢夫人!老奴告退!” 吴妈妈高兴的在梅妈妈手中接了赏赐的一锭大银锭,忙不迭的揣在怀里,行礼退下了。 梅妈妈这才走到榻前,一边拿了旁边的美人锤给承恩公夫人锤着腿,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照这么着,再有个一个月便可以放出风声了!到时候天也冷了,不用说别的,只要让那个跪几日祠堂……呵呵……” “哼!可惜那丫头实在小了些,若是能……对了!上回我嫂子不是说,宫里头有让人成人的大补药材吗?唔……你拿了我的帖子,回安远侯府一趟,让我嫂子去找找太医院,弄个方子回来!唉!我这嫡母可真是尽心了的!哼!” 梅妈妈笑得直点头:“哎!老奴等会就去!夫人真真是仁厚,那起子不知羞的懂什么,只知道行那些事,还是夫人体贴人!” 第四十五章 我都懂 进了十月,天便一日凉过一日。 似乎转眼间,只有勤学轩门口的大青松依旧笔直挺立,院子里的花木都萧瑟发黄了。 而郦复和石绿对于麻将的痴迷,却一日热过一日,真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院子里服侍的人既不让进主屋,郦复又连着好些日子连房门都不出,一众仆妇丫头们,便也开始闪躲着不爱出屋子,偷懒起来。 却说这日已经是十月十七了,刚用过早膳,唐七糖就和郦复对面而坐,手中捏着纸质的麻将牌,正玩得兴起,耳边便听得石绿有些惊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呀!邢姨娘来啦!天气冷着呢,邢姨娘先在这坐一坐,喝杯茶,我这就去请二爷出来!” 为着掩人耳目,两人大白天的也放下了卧房的帷幔,在榻上的小几子上玩呢。 郦复听着外面的声音,皱了皱眉,站起来贴近唐七糖耳边说道:“我姨娘来了!她手里有银子!若是我们说服了她,这生意便更好做了!你就在这,别出声,我来和她说。” 郦复正要走,唐七糖一把拉住他,也小声说:“你别让她知道我是装聋的!” “为什么呀?” 郦复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解,小七早晚得是自己的人,先让姨娘知道她并不是聋女,也好让她欢喜欢喜。 “你还好意思说,早就和你说了不告诉人,你转头便说给了石绿!如今再不许让人知道了!你别管为什么,总之你要是再给我乱说,我便走了!也不教你了!” 唐七糖觉得,在这府里装聋作哑实在太好用了,既不用懂规矩,也不用懂事,省了多少行礼的麻烦!而且自己还要追查这小聋女的身世真相呢!这十几年聋哑的人,突然能说话能听见了?!也实在太招人眼了,谁知道会引出什么事情来! 郦复只好点了头,不情不愿的去看邢姨娘。 邢姨娘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还是白皙似少女,鹅蛋脸秀美典雅,堕马髻温柔妩媚,穿了件杏色的绣花对襟褙子,配着条银红色的百褶裙,行动间袅袅娜娜,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此时她端坐在小客厅中,对着大白天也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幔,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也怪自己,最近忙着给公爷亲手缝绣冬衣,只为了处处抓着公爷的心,倒是忽略了这个宝贝儿子了。 等觉得好几日不见儿子踪影,问起来时,竟然听说,他如今日日与一个新收的婢女在房中,时常连吃饭都不守时了。 哼!定又是那假装贤惠的女人做的法子,要害复儿小小年纪便沉迷房事!端的可恨! 可惜自己再怎么拢着公爷的心,也只是一个贵妾罢了,对着儿子,也还要称声“二爷”,连教训他,也得要看看场合处境呢! 郦复一出来,便看见了自己亲娘那张神情不虞的脸,可却根本就不以为意。 他开心的笑着小跑过去,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娘!你来啦!我可想你了!” 邢姨娘心中最高兴的,便是能听见郦复叫她一声娘了。 可惜身在公侯之家为妾,承恩公夫人又系出名门——安远侯金家在龙泽国也是百年世家,自己一个七品县令家的女儿,若不是当年和老夫人娘家沾亲带故,怎么也不能在这府里立足的。 这些年自己真真是用尽了心思,才让公爷对自己一日比一日感情浓厚,自己便也格外谨言慎行,生怕落了把柄在那假装贤惠的女人手里,连让儿子喊一声娘,都要处处小心。 此时屋内并没有别人,石绿也应该还守在门外,郦复这一声娘出口,邢姨娘脸色立马缓和了许多,撇了嘴,眼里含着笑意,拉了郦复的手温柔的说: “复儿!又贫嘴呢,好几日人影都不见,若不是娘来看你,你都把娘忘记了吧,来,快让娘看看,这几日可好?” “好着呢!娘,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要去找你呢!娘你进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郦复人还没坐稳,便拉了邢姨娘要进去卧房见唐七糖。 邢姨娘却一把拉住他,皱眉说道:“你看你,这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才几日不见,娘怎么觉得你瘦了?你忙些什么呢,坐住给我好好说说。” 郦复随手摸了摸头,心不在焉的说:“娘,我好着呢!你快来,我给你看样新鲜玩意儿,保证你喜欢!上回不是还说要想一个讨爹欢心的法子吗?你快进来看,这个法子好不好。” “复儿!先别忙,听说你……你别拉我!听说你和一个婢女日日在房里?复儿你,你要知道,你还小,你,你不能没个节制!复儿!你给我坐下!” 邢姨娘被郦复拉扯得心里真来了气,一把将郦复按在自己身旁的椅子里。 邢姨娘皱起了描画精致的眉,这事要怎么说儿子呢? 唉!自己又不能日日看着他,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它实在不好控制啊,自己也年轻过,这事它不好启齿啊!都是那个坏女人,设计自己的宝贝儿子! 邢姨娘手拉着郦复,心里转来转去,想说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郦复,嘿嘿嘿笑了几声,靠近了邢姨娘说:“娘,你到底听说啦?看来你手底下也是有几个心腹人的嘛!你先别担心,我什么也没做!嘿嘿嘿,虽说……我想做来着!娘你别这样啊,你这什么脸色啊?” 邢姨娘听着郦复的话,真是哭笑不得,一张脸有点扭曲,不禁轻拍了他一记背:“好好说话!别胡说八道的!到底怎么回事?” “娘,你还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我在夫人手底下吃的亏还少吗?若是她安排的人,我又怎么会放心?是有个丫头,儿子我看上了!娘,我真喜欢她!哎,你别急,我真没做什么!这个我还知道的!高妈妈在的时候教过我的,咱们男子那什么精血,金贵着呢!不能随便给女人的,我懂!我都懂!” 第四十六章 有趣儿! 只隔了一道帷幔,唐七糖在里面,听着郦复大言不惭地谈论着男女之事,简直要笑喷了,个小屁孩子懂得还不少,哎哟!这古代的孩子还挺能掰! 邢姨娘却挺开心的问:“真的?高妈妈到底真心疼你!可惜她如今不能在你院里了,若不然,有她看顾着你,我也能放些心,唉!既是这样,那你日日和那丫头在房里做什么?” “娘你来!你快来啊!我给你看样东西!哎哟,你还信不过儿子吗?你这突然来的,我若是真的做什么,肯定不会这么齐整的就出来见你吧?我看爹从你房里出来都汗涔涔的呢!” “你,你个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你要死啊!”邢姨娘被儿子推拉着进了卧房,听见儿子那么说,脸上挂不住,回手就轻敲了郦复一记。 当邢姨娘微红着脸转过头的时候,便看见了静静站在窗口的唐七糖。 此时,初冬的阳光透过那一小片玻璃窗,温暖的照在这半大女孩子的身上,似她看起来安静而恬淡,她低垂着头,半披着的乌黑发丝垂几缕在脸侧,越发勾勒得她的脸轮廓优美,连那弯翘的长睫,秀挺的鼻尖,都是粉嫩而美好的。 邢姨娘忽然心也安静了下来,看一眼正对着那女子傻笑的儿子,自己主动往榻旁走了过去。 邢姨娘在榻上坐了,不自禁放轻了声音,偏头问郦复:“听说是个聋的?” “呃……是!”郦复瞅一眼唐七糖,到底不敢违逆那祖宗,低头回答了亲娘的问话。 邢姨娘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唐七糖几眼,怕她听见似的,又低声问道:“也不会说话?” “呃……是!” “唉!这倒也好!省得日后和我吵架了!” 邢姨娘不知道为什么,和儿子一样,竟然很快接受了唐七糖会是儿子女人的事实。反正男人嘛,早晚三妻四妾的,聋就聋呗,一个丫头罢了,以后最多就是个婢妾而已,只要儿子喜欢就行了! “娘,你说什么呢?我喜欢她!你也得喜欢她!你不准欺负小七!” “我哪有欺负她了?你这小子!还没怎么的呢,就这么护着她!小七?你叫她来,让我再看看。” 邢姨娘立马有了当婆婆的觉悟,拍了拍榻,指使着儿子把唐七糖拉过来。 郦复便笑嘻嘻的过去拉了唐七糖的手,将她往榻上带。 唐七糖那傲骄的小心气,又怎么甘心被人家真当儿媳妇相看?!可如今不是不好说什么嘛,那我折腾你儿子还不行吗?唐七糖便趁势在郦复手心里狠狠掐了几下。 郦复疼得呲牙咧嘴,见邢姨娘奇怪的看过来,忙说:“疼!娘!我最疼她了!你就这么看一眼就得了,没得吓坏了她!” 邢姨娘撇了眼郦复,嗔怒的骂了句“贫嘴”,倒也没再非让唐七糖上前,就这么又打量着她,怎么看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若不是又聋又哑的有些木然,倒真是难得一见的美色! 邢姨娘心里便有些喜欢,想了想,将手上的一个掐丝金镯子褪了下来,下了座,亲自套在唐七糖手上,拍着她手说:“小七,也罢了!既然我的复儿喜欢你,你便好好留下来吧,只要你一心一意对他,我不会亏待你的!只如今你们还小,可不能太过胡闹!千万不要做出害复儿行止的事情来!知道吗?” 邢姨娘殷殷的说着,眼神很是温和,静静地等了好半天,见唐七糖还是半垂了头不说话,才醒悟道:“哦!不会说话!唉!复儿,这可有什么趣儿?” 郦复乐了,贼兮兮笑:“娘!自然有我的趣儿!” 邢姨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有些脸红了,干咳了一声又嘱咐道:“不管怎样,没在你爹面前过了明路前,你千万别和她……胡闹!知道不知道?!” 郦复忙点头:“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来看这个!” 郦复偷瞄着唐七糖,见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赶紧识相的和邢姨娘岔开话题,把邢姨娘拉到摆了麻将的榻几上,热情万分的教导起来。 唐七糖心里感慨万千,唉,真是有什么娘,生什么儿子,这邢姨娘也是个能想事情的,怪不得郦复那心眼里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是这古人都如此,还是就这承恩公府这样! 那边厢,邢姨娘很快便被麻将吸引住了,听着郦复讲解,津津有味的学起来。 郦复还絮叨着:“……打这个……嗯,只要这几张连起来,就胡了!啊……小七说,哦,小七不会说,但她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把这些纸牌,刻成骨牌,就更好玩儿了!四个人玩最好!娘,我把石绿叫进来,我们玩一次吧?好不好?就玩一次!我想出来这玩意了,可还没敢说给别人听,就想着改日当寿礼给爹呢!娘,你陪我试试!” “给你爹送这个?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去叫石绿来!” 郦复兴奋的把石绿叫了进来,邢姨娘又把自己的大丫头香草叫过来,嘱咐去外面守着,郦复一把按了唐七糖也坐在榻上,只石绿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榻下,四个人就这样玩起了牌。 古代娱乐生活实在太少,后院女子能玩的更少,除了什么九连环,双陆棋之类的,平日里也实在没啥好打发时间的。 这麻将牌可是在后世流传了那么久了,几乎就是华人的国粹,那自然是有它的妙处的,一百四十四张牌变幻无穷,各种胡法新意层出,桌上除了唐七糖之外,其他人才一圈下来,便完完全全的入了迷,全副身心全放到牌里面去了! 第四十七章 啪啪啪 邢姨娘差不多是辰时末(上午九点左右)来的,却直玩到午时末(下午一点左右),还浑然不觉的摸着牌呢! 郦复和石绿便更不用说了,两人在唐七糖回房的时候,演练了无数遍,也比不上如今第一次四人大战那么有趣过瘾,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牌,早就忘了别的事了。 唐七糖早就饿了,可这不是装聋作哑么,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要想推广麻将牌,还能靠眼前这位妇人呢!她便也只好熬着不出声了。 守在门外的香草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看了看天,都觉得有点眼花,饿得! 也不明白里面的几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这么久了,只偶尔听见几声“胡了”的欢呼,或者简短的“吃,拍”啊什么的话,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难道他们在里面自己煮东西吃?怪道不饿呢!可自己怎么办啊? 香草站得左脚换到右脚,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饿还能扛一扛,这人有三急,那可怎么憋啊!想着照这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叫自己,香草赶紧跑去找地方方便去了。 吴妈妈已经探头探脑了好一会了,见香草一走,赶紧溜到门边,将耳朵贴到门帘子上偷听起来。 “怎么又是你胡了!哎呀!我就不该打那一记!” “唉,下回得记住,不能吃那张!” “小七,给我瞧瞧!哎哟,清一色啊!真好看!” “娘你轻点,会撕坏的!” “行了行了,你自己都不会,还教我呢!” “别打这个,打这个,不,不,我打这个……拍!” 屋子里偶尔传出来的说话声,大多是打这拍那,也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东西,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可声音里又没有怒意。 吴妈妈听了半天,“打打打,拍拍拍”,百思不得其解,耳畔听的庭院里有脚步声传来,只好赶紧走开了。 直到末时末(下午三点左右),邢姨娘到底年纪大些,觉得有些累了,手里捏着牌尚不肯放下,偏头问石绿:“几时了?似乎不早了!我怎么觉得有些饿了!” 石绿手里也捏着牌,跑到外面的厅里去看沙漏,吓了一跳,赶紧回来说道:“二爷,姨娘,都末时末了呢!” 那娘儿俩个相互看了看,都愣了愣,却又忽然都笑了起来。 邢姨娘放了手里的牌,挺高兴的对儿子说:“就这么着!我看行!这事你自己去办,我就看看你这次办的好不好!石绿快去叫人传些饭食来给二爷,我得赶紧回去了,公爷兴许该回来了呢!” 郦复却一把拉住亲娘,撒娇说:“娘!做自然是我去做。银子!” “你不是说是你的孝心吗?还问我拿银子?你的银子都花光了?” “不是!我只出主意,银子得你出!我自己的银子得收着,以后说不定我能做本钱呢!” “做本钱?做什么本钱?” “娘,你今儿是不是也喜欢上这麻将了?等改日爹也喜欢上了,那是不是京城里的人都会喜欢上?我就做这个生意算了!你看怎么样?” “这……这倒也是……可你哪里会做生意啊!” “娘,你不是常和我说,日后这府里,早晚是我大哥的天下,若是等他承了爵,我们母子早晚会被赶出去吗? 可我什么也不会,即便会,夫人也看不过眼去,总能生出些事来折腾我。 我想着,不如我们暗地里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本生意,等日后有了银钱,若是夫人再这样,我们母子便搬出去住!娘,到那时,你就是一府的老封君一样,不用看她脸色了!你说是不是?” 郦复别的本事没有,对自己亲娘还是了解的透透的!世家大宅子里的庶子,人情上也是从小历练出来的,几乎每一句,都是说在亲娘心坎上的,此时胸有成竹,眼神便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邢姨娘看着儿子,再撇一眼榻几上的牌,迟疑着说:“呃,你到底还小!这么的吧,等你做出了骨牌,你爹真喜欢上了,你再想做这些,咱们便好好筹划,左不过花几千两银子罢了,这个本钱我还是有的,只如今么,你先别出声。啊?” 郦复知道这是基本说服了自己的亲娘,便应诺着,将邢姨娘送出了门。 等丫头仆妇们上了也不知道是午膳还是晚膳的饭食,郦复招呼着唐七糖和石绿一起吃了些,让石绿守着门,便赶紧向唐七糖讨教起将纸麻将刻成骨牌的事来。 只要没有外人在,唐七糖在这屋里,那才是老封君一样的。 此时她斜斜的靠坐在榻上,郦复倒像个丫头似的端着茶递给她,讨好的笑着说着,就差给她捶腿了。 “小七,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做的?” “你急什么!我们先得谈好了章程,立好了契约,订好了分成,我才能告诉你呢!” “啊?什么意思?章程?契约?分成?小七,我们只是做个小生意,还要谈这些的么?” “切!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小生意?这么新鲜的玩意,怎么可能是小生意?那我问你,万一成了大生意呢?万一日进斗金呢?万一你从此成了一代赌具之王呢?你准备分我多少银子?” 午后的阳光移开了好些,不再照在榻上,唐七糖斜靠在有些阴暗的光影里,看起来十分的高深莫测,一连串的‘万一’,让定定看着他的郦复越发觉得小七比自己懂得多了,小七说的一定是对的。可……分银子这样的事…… 郦复抿抿嘴,问道:“小七,分什么银子?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还要分银子干嘛?” “呸!什么你的就是我的!郦复,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记清楚了,我唐七糖高兴了,便在你这一处呆着玩玩,要是你惹得我不高兴了,我立马就走!你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第四十八章 你说怎样就怎样 唐七糖坐了起来,竖着眉毛瞪着烟,小拳头握着,一副炸了毛的小野猫样子,却使她的脸更加生动明媚,小脸红扑扑的,可爱得很。 郦复只觉得自己的心停了停,又咚咚咚乱跳一阵,想着姨娘早上嘱咐自己的话,反而身子有些发热起来,小七……得是自己的! 等再过段时间,哄老头子高兴了,过了明路,小七得是自己的!她早晚得是自己的!行!只要你高兴,你想怎么的就怎么的! 郦复心里热乎的不行,靠近了唐七糖,贼兮兮的笑:“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只你别走!小七,你说,你要怎样分?” “哼!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得拿大头!另外,你也不是个干活的人,你只出银子罢了!我看着石绿倒是稳重得很,外头找人刻制麻将的事,你就让他去做。不过,生意要做大做好,你得让人家有奔头,你得给石绿一些分成,这样以后他便给你使劲张罗了!你就这么立契约,我们仨一人一份!” “小七,行行行,你只管说,我看你的字也比我的好,你要怎么写都随你!小七,……你身上好香……”郦复自想着邢姨娘早上的话,这会儿靠近了唐七糖,竟然越来越心猿意马起来,越靠越近…… 唐七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在他头上,骂道:“你干嘛?你个小屁孩子!还不去磨墨!” “哎哟!好痛!小七,你谋杀……呃……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我去磨墨!” 剩下的下午时光,唐七糖便写了一式三份的契约,注明了这麻将生意的分成。 也不管这张纸到底管不管用,总之她唐七糖是一定要先小人后君子的,若是能很快赚了银子,自己也好拿了银子开溜,若是这世界靠这个赚不到,她唐七糖便也懒得操这份心,反正她骰子在手,天下我有,最多麻烦一些慢慢赢回来罢了。 倒是石绿,意想不到的得了两成的分红承诺,立马兴奋而感激的看着唐七糖,叫了半天“七姑娘”,便哽在那里没了下文。 唐七糖十分霸气的摆着手,让两人搬着凳子坐在自己下手,细细给两人分了工,言明自己是出主意的人,得拿四成干股,郦复只出银子,也拿四成股,余下的事都得石绿去做,拿两成股。唐七糖取了三人名字中的各一个,自此,“利是堂”麻将公司宣布成立! 郦复先不说,他如今只要看着唐七糖,就觉得挺高兴的,至于制作麻将的事,他本来就只会差石绿去做罢了。虽然自小没少受嫡母的搓磨,可在吃用开销上,有得宠的亲娘在,他从来没有操心过,自然对银钱多少没有深刻的概念,唐七糖帮他这么分配了,他一点意见也没有。 反倒是石绿,心中翻江倒海的,觉得人生的机会来了! 虽说士农工商,自来行商的被人看不起,可是如今靠在承恩公府,自己要是能趁此机会经营好了,那可是十分实惠的。即便将来郦复被分出了承恩公府,可作为世家二房,经营些产业也比普通商户容易得多,要是自己真能帮七姑娘赚了大钱,自己是不是……是不是也能得七姑娘另眼相看呢? 自此,石绿就十分十分用心的开始经营起“利是堂”来,谁能想到呢,一代巨商说不定就是这么诞生的! 这一日的忙碌,自然有那有心人去禀报丰景堂的。 到了夜深人静,梅妈妈伺候着承恩公夫人金氏卸了钗环,觑着金氏的脸色,小心的禀报着:“……说是躲在房里差不多一天!也不知道密谋什么!吴婆子只听见一直讲打打打的,啪啪啪的声音,也不知道打的是谁。” 金氏今日脸色实在不好看,闻言将手中的梳子啪一声丢在梳妆台上:“还能有谁?难道那贱人还会打自己的儿子不成?自然是打那个贱丫头呗!贱人!霸着公爷,都多少天了?!哼!我忍着,再忍她几天!……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夫人放心!办好了!只是,那方子上写着呢,这补药得连吃三天,还得每隔半个月吃一次,连吃三个月,最早半个月便见效,最迟三个月定然有效!可夫人您看,那聋女日日和那个厮混在一处,怎么肯吃……”梅妈妈从怀里掏出张药方子捏着说。 “那有何难?让方婆子把她领回去,现逼着吃!再让方婆子好好看看,那贱丫头身上有没有伤,到时也可以拿来说那狐狸精逼的!赶紧的去办!这种事也要我想。” 第二日,吴妈妈便等在唐七糖房门口,把正要去郦复房间的唐七糖拦下了:“七姑娘,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 唐七糖哪里会回答她,自然一副聋女样,木然而立。 吴妈妈立即鄙夷的往地上呸了一口,才骂道:“个小贱蹄子!也不知怎么勾引的爷们,这么个木头也能得了意!罢了,我懒得和你说!活该被人算计的贱蹄子。” 说完也不再理她,直接拉了唐七糖往郦复房里走,咋呼着和郦复说:“二爷啊!万事孝为先!这七姑娘的养母病了好几日啦,想念她得紧,二爷再怎么离不了她,也得让人家回去看看呀!梅妈妈已经来说了,准了她三天假,还说,要是二爷觉得离不了女人,夫人立马再送几个过来呢!” 听着这话,唐七糖趁着吴婆子和郦复说话,干脆直接的翻了个白眼,对郦复做了个手势。 郦复抬头看见了,忍不住笑,便说道:“既是这样,那便让七姑娘回去伺候三天吧,去吧!” 吴妈妈本以为,这事儿肯定又要和郦复打一次嘴仗的,兴许还要再搬出什么条件来,反正自来大家就是这么相处着的,但凡她让郦复做的事,没有一件会好好说通的。 可没想到,人家这次二话没有! 吴妈妈反而愣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四十九章 谁的八卦 吴妈妈哪里知道,唐七糖刚给郦复和石绿分配了工作,本来这几天他们都要出去忙的呢! 吴妈妈直至带着唐七糖出了勤学轩的院门,还在想着郦复今日这么配合,是不是又抓着自己什么把柄了呢? 她越想,心里越是疑惑,谁让自己家那老小两个男人都不安分呢,赌的赌,输的输,自己还是回去好好当差,能一直这么在勤学轩做着也是不错的呢。 吴妈妈便拽着唐七糖,圆滚滚的身子快步转着,把唐七糖带到承恩公府下人走的后门处,丢给看门的婆子说:“看着人,别让她一个人乱走,等方婆子来把她领回去啊!” 看门婆子讨好的哈着腰,回答着‘好好好’,等人一走,便将唐七糖拽进门房里,只管和另一个婆子说着话,理都懒得理她。 “英姐,你说,你只管再说,后来怎么样了?” “……还有人在呢,那王府的事,可不好乱说!” “嗐!不用管她!是个聋的,连话都不会说!你快说啊!刚说到哪儿了?” “噢噢!后来啊,后来他就要做一盘椒香手指咯!再后来,那个人就没有踪影了!” “……你的意思是……吃,吃了……?!那位爷真、真把人吃了?!” 两个婆子起劲的聊着不知道谁家的八卦,本来唐七糖懒得听的,正想伺机溜走呢,却听见这么一句,不禁竖起了耳朵。 “看你说的!啥叫我的意思?!我也是听来的!你可千万别咋呼!慎王府的事,岂是能让人随便说的!我这都是听我那老姐妹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乱说。英姐你说,你快说,那你那个老姐妹真见着他吃人了?” “哎哟!哪能呢!我那老姐妹怎么可能近身服侍慎王!听说这疯王爷不但疯,古怪着呢!府里头没有女的可以去他院里当差的!我老姐妹的一个老姐妹的男人,曾经在那院子里做过粗活,听说呀……” “听说什么?你快说呀!嗐!别管她!真是个聋的!这里的人都知道!你说……” 两个老婆子瞥一眼唐七糖,眼睛瞪圆了继续开八。 “说有一回,看见那疯爷,嘴里头嚼着根手指头呢!那白森森的手指尖哟!嘴角还挂着血呢!我那老姐妹的老姐妹的男人,当场就觉得自己要晕倒!死撑着回的家!说再也不去那院里了!死也不去了!” “呃!噢!呃!……我也不行了!我要吐了!呃!……英姐……这,这还是人吗?太吓人了!”守门婆子手半捂着嘴,脸都有点发白,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着。 叫英姐的婆子咽了口唾沫,也有点犯恶心,却又觉得不吐不快:“可不是!要不人家怎么背后都叫他疯爷呢!听说疯起来连太妃都不认识!噢!我还听说,他那院子里,半夜还能听见鬼哭呢!” “鬼,鬼哭……是怎么个哭法?”守门婆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神鬼之事更有吸引力了! 英姐摊着手,神情里却隐隐带着传播八卦者的骄傲:“我哪里知道!只说那声音像孩子哭,可这慎王的院子里连个母的都没有,哪里来的小婴孩?所以人家说是鬼哭!” “唉呀!不会是厉鬼来讨债吧?还好这慎王平日不出来,要是出来,可真是太吓人了!万一忽然发起疯来可怎么好!” “谁说不是呢!别说我们了!连那些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见了他,嘿嘿,也是不敢动的!你可知道,那个忠义伯常家?就常贵妃娘家那个常家?知道吧?原本兴隆街那个财神楼不就是他们家的本钱?”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只能有钱有势的才得进去!不过好些商户都在里头栽跟斗的!” “是,就是那儿。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卖给这慎王啦!你瞧,常家那么得势的,碰上他,嘿嘿!还不是二话没有!” “常家那样的,难道也是怕他疯起来……吃人?不能吧?” “这真疯起来吃人,谁也挡不了!主要还是看在……那一位吧!” 英姐隐晦的拿手指了指天,神秘兮兮的说:“老慎王当年可是为国捐躯!就留了这么一棵独苗,再怎么的都得看顾着吧!听说当今可宠着了,要不他们孤儿寡母的,即便是王府,也不容易吧?可就是因着老慎王的福荫,当今才处处放纵着的,满京城里都知道!” “唉呀!还好他没来过咱们这府,要是他来,我得记着,千万远远的躲着!” “你?!你就算了吧!你守着这处,哪里会得见?即便那慎王来承恩公府,难道还会走这个门么?嗤!” “是了!是了!这么说,咱们这看门差事还有好处呢!哈哈哈!” 两人继续聊着,唐七糖听得好笑。 慎王? 疯爷? 自己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了,据说是个有疯病的王爷,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可却很喜欢赌,而且什么都赌,赌输了,什么都可以给人,赌赢了,往往什么都不要,却要人家的命! 这样极端的人,还真是得离得他远远的!但愿自己不会碰见这样的人。 唐七糖低头想着,耳畔却听见了方婆子的声音,正和守门的婆子打招呼呢。 一转眼倒有多日不见,唐七糖抬头看向方婆子,她皱巴巴的脸上依然没有着两条眉毛,但也依然苦哈哈里透着股精神劲,哪里有一点病容? 咦?那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些人不是总想着让自己赶紧的爬床么,却又突然平白无故给自己三天假? 哼!定然又是非奸即盗的事!且看看。 第五十章 浑身痒痒 却说方婆子拉了唐七糖往杂院走,路过罗四婶家门口。 罗四婶家院门正大敞着,黄斑卧在地上,听见唐七糖脚步声,正精神的直起身子,伸着舌头,哈哈的和唐七糖打招呼。 罗四婶正皱着眉,手努力伸进背后的衣服里面,不管不顾的挠着痒痒。 她见方婆子两人过,毫不忌讳的,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哟!聋姨娘回来啦!可攀上高枝了!日后可记得提拔提拔我们呀!” 方婆子呵呵的笑着:“看她四婶说的!还没过明路呢,可别这么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痒!也是奇怪,这衣裳不知道怎么回事,穿上就浑身痒痒,看又看不出什么,丢了又可惜!唉!我要是有你这么好命,有个攀上公府小爷的丫头,我便把这衣服丢了!哎,方婆子啊,日后你要丢东西的时候可记得给我呀!” “唉呀,看你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回头说啊!” 方婆子拉着唐七糖赶紧走了,生怕罗四婶真跟过来拿她东西。 唐七糖却偷偷笑起来,因为她已经记起来了,上回是自己把头发碎丢在罗四婶家衣服上的事! 哈哈!爽!你浑身痒,我就浑身爽!哈! 唐七糖心情极好的跟进了杂院,方婆子一关门,便迫不及待的抬了她下巴问事情。 “怎样?二爷那个你了?那个?啊?有没有?几次了?啊?” 方婆子不断拿手指圈起来,伸进伸出的问唐七糖。 唐七糖恨不得吐她一脸,离开了好几日,越发觉得这方婆子猥琐不堪起来。可怜的小聋女,还在记忆里觉得方婆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哼!总有一天,自己要帮小聋女找到真相,给这个老东西一个惩罚。 方婆子见唐七糖不动,还满脸嫌恶,本来想打她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提起的手掌改成了抚摸她的头:“聋女呀!你看你现在去过好日子了,可不能忘了我啊!你看,我可着紧你呢!我买了好些补药,特意给你补补身子!看,补药!补!懂不?听说二爷日日离不了你?你还小,所以要补补!” 方婆子指了指旁边桌子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说:“你看,我已经煎好了一份,刚才接你去时晾着的,你赶紧喝了!要喝三天!喝!” 方婆子眼睛紧盯着唐七糖,命令着,大有你不喝、决不放过你的架势。 唐七糖撇着那药汁,心道:原来叫自己回来就是吃这个呀?什么玩意儿?吃了会自动和郦复那小屁孩上床,还是吃了会死在勤学轩?敢这么算计我唐七糖,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 唐七糖慢慢抬头,慢慢迎上方婆子的目光,门口惨淡的秋日阳光里,唐七糖的眸子绚丽得噬人心魄。 很快的,方婆子无声无息的,慢慢躺倒在冰冷的地上。 唐七糖用脚尖踢了踢她,便不再管她,不是说她生病了才让自己回来的么?那她就应该生病! 桌上,黑乎乎的药汁还轻轻飘着烟,药碗触手温暖,倒是喝药的好时机。 唐七糖拿起碗放到鼻端,深深地闻了一口,一股醇厚的药香里,能清晰的闻到夹杂着的人参味道。 咦?难道真是补药? 一个天天算计着怎么把聋女卖了的人会这么好心?不科学啊! 唐七糖放下碗,去翻了翻屋子,发现果真还有好几贴药,打开来看,里面真有人参当归什么的常见补药,还有些不认识,但看那人参,都是品相极好的东西。光这人参,也不是方婆子能买得起的,那又是那个夫人想的招?这是要干吗? 唐七糖在房里快速的换了一身平时穿的粗布衣裙,拎了一包药材,利落的翻身出了后窗,在杂乱的小巷里快速穿行,找了一家门面挺大的药行走了进去。 “掌柜的!烦劳请个人帮我看看这药材是治什么的,这是酬劳。” 唐七糖掏出一小个银锭,连同药材一起放在柜台上。 那掌柜的见认一下药材便有银子拿,十分认真地过来和唐七糖分说: “好说好说。我看看哈。嗯,当归,人参……” “哟,都是极好的药材!这方子也不错,温补气血,疏通经脉,女子养生通身之经典啊!好方子!这位姑娘,你这方子可否给在下一观啊?若是能,我这看药材的银两便不要你的了!” 那掌柜的一一辨认完,竟然眼神热烈的说出了这番话,唐七糖倒有些吃不准了! “您是说,这药材都是好的?吃了不会有事?没有相生相克?不会死?” “哎哟,姑娘看你说的!这药材好极了,方子也好极了!岂止不会死,这是给女子补身,早日成人的大补方子呢!姑娘您的方子呢?” “呃……我没有方子!多谢掌柜的!” 唐七糖不再多说,自己利索的裹了那药材便出了药行的门。 她一边走一边心下疑惑:奇怪!这是搞什么飞机?补身?早日成人?什么意思? 唐七糖不死心,都怀疑这药行的人业务能力不行起来了,对,再找一家问问! 唐七糖站在大街上想了想,不禁皱眉‘啧’了一声,没银子了! 本来这锭银子还是当日从财神楼出来时,从那个追自己的人身上顺来的呢,当时还想偷偷给方婆子来着,结果她竟然也起了卖自己的心思,便没有给她,自己的私房银子还在那荒宅子里藏着呢! 哎呀,荒宅子……小妖! 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小妖怎么样了? 那些人应该是找他的!当日自己也没怎么小妖,还算是救了他吧? 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天了,应该没事了吧? 那……我便去把银子拿出来吧!顺便看看娃娃! 唐七糖低着头,专走小巷,这一带她还是早早便记下路途的,师父没白教,逃跑课程我第一! 很快,荒宅子便要到了。 唐七糖谨慎的留意着各处路口,小心的,一点一点靠近宅子。 没人! 她飞身上墙,纵身跃下,荒宅子一如既往的宁静萧瑟。 即便如此,唐七糖还是在围墙边静静站了好一会,确定四周没人,才往里走去。 ------题外话------ 呼呼!你们说,有没有人捏? 第五十一章 小妖有良心 唐七糖并没有先进那破屋子,而是向荒宅子的后院走去。 一路上杂草丛生,又枯黄一片。秋风一过,院子里的枯树荒草瑟瑟作响,越发显得这宅子萧瑟寂静。 荒草中模糊的一条小径,依稀可以看得出长条的石块铺就,蜿蜒曲折通向一处池塘。 池塘年久无人清理,水色早已经成了深绿,靠近些便有股腥腥的味道。好在池塘还挺大的,偶尔有不知名的水中生物在水面跳一下,荡起小小的涟漪,一圈一圈波纹轻漾,倒也有了些生机。 唐七糖熟门熟路的站在池塘边,微微看了看,便对着池塘轻轻的唤:“噜噜噜噜……” 唤了好一阵,池塘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唐七糖喃喃自语:“咦?娃娃跑哪里去了?难道知道我今天没馒头就不出来了?” 唐七糖在地下捡了块泥块,努力向池塘中间扔过去,泥块“咚”的入水,池塘溅起了挺大的水花,然而水花过后,池塘还是一片安静。 “娃娃!娃娃!”唐七糖克制的喊了两声,然而四周平静一片,她也只好皱皱眉,往回走了。 娃娃到底也只是一条鱼,一条娃娃鱼,一条很大很大的娃娃鱼而已,难道还会回音自己吗?应该还在池塘的吧?要不然它能去哪里呢? 再走进那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唐七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变化。 歪了一边的榻还在原处,破桌子上还存留着当日为小妖点的蜡烛,只是自己留的字被擦掉了,留下模糊的烛泪印迹,自己的那件浅蓝绣花袍子也不见了…… 唐七糖挺喜欢那衣裳的,订做起来还挺麻烦的呢! 她不禁撇嘴,赶紧去自己藏钱的墙洞找银子。 这小妖,穿得那么好,怎么还贪了自己的一件袍子呢?不会连自己的银子都顺走了吧? 掏巴掏巴,唐七糖在几个墙洞里掏出不少银子来,拿带来的包袱皮包了,掂一掂,还挺沉,一点没少。 唐七糖不禁浅笑出声,自言自语:“小妖,你还挺有良心!” “嗯!小妖有良心。” 忽然的回答,在静寂的荒屋子里凭空响起,即便是大白天,也让唐七糖吓了一大跳,尽管这声音磁性而清越。 唐七糖掂钱的动作定格了好一会,才慢慢回头。 看见来人,她惊诧极了。 反而是来人,即便略显昏暗的屋子里,一张白皙透明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一眨不眨的看着唐七糖,简直光彩照人。 “小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今日穿了一件浅紫银绣纹的锦缎夹袍,那颜色配得极好,映得他的脸有种无法言说的高贵神秘;他的头上是一个玉质的发簪,竟然也隐隐然带着一点紫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玉簪下,他长眉入鬓,凤眼弯弯,唇红齿白,妖媚得不似凡人,可不是那个不太正常的小妖吗? 这样的倾世美男容颜,前世今生,唐七糖只见过小妖一人,即便想认错也不可能。 只是,唐七糖在乍看了一眼之后,总觉得今日的小妖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却还是喊了他一声。 “嗯!糖儿!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破?你是女子吗?女子才穿裙子。”小妖答应着,一如既往地单纯。 “呃……我是女子。小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唐七糖警惕的转头四处探看,却实在没有看见什么人。 “我想你了!我就来看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你怎么可以一下子就出现在这里?你是……神仙吗?”唐七糖皱了皱眉,还是不确定的用了这个词,为什么小妖这么神出鬼没的?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没有感觉有人进来了?难道自己穿越来的这个异世是玄幻的? “我没有一下子就出现啊!我常常来等你的!我走了好多路来找你的!”小妖笑着,魅惑妖孽的眼睛闪了闪,可惜屋子有些暗,疑惑着的唐七糖没有发现。 “你认识回家了?那你现在知道你自己叫什么了?你家住在哪里?” “我认识回家了!可是我喜欢小妖这个名字!我家住在……你要跟我回家吗?” “呃……不是。我不是要跟你回家。” “你跟我回家吧,糖儿!我家里很好玩的!我家里有很多银子,你不用穿这么破的裙子。小妖有良心!”小妖轻拍了拍胸脯,认真地看着唐七糖,等她回答。 唐七糖抬眼看了他一下,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眼眸那么执着,那么认真,以至于唐七糖恍惚觉得,他一点也没有不正常,他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孽美男。 可低下头时,想到当日壁咚他的时候,他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眸便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师父曾说过,能不受幻术催眠所惑的人,要么精神力极其强大,要么心智极其纯明。小妖,只能是后一种。 唐七糖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莫名的慌乱心神,说道:“小妖,我不去你家。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一个人。糖儿不去我家,那换我去你家好了。你带我回你家。” “呃……小妖,我也不能带你去我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小妖,我们萍水相逢,那日是你忽然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回家,我才带你来这屋子的。后来,我看见好多黑衣人守在这里,大概是把你带回去了,所以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你也不要再来了。” “可是我是你师父!我吃了你的肉!” “呃……小妖,那个,不是我的肉,你该说你吃了鸭子肉,你也不是我师父!好了,既然你认识回家,那你早点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不。我跟着你。要么你跟我回家。” “小妖,你不能这样强迫别人。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我喜欢你啊。” “呵呵!小妖,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知道。总想着,就是喜欢!我喜欢的东西,都要在身边,我才睡得着。” “小妖,可我不是东西!呃,我的意思是我是东西!” 唐七糖被自己的话惊吓了一下,赶紧想解释又呛到:“咳咳咳,不不不,小妖,人不能和东西比,人有它独立的思想,你要顾及到别人的思想,我喜欢自由自在,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家。” 小妖闻言,眼眸闪了闪。 他忽然出手,一把拉住了唐七糖的手。 第五十二章 叫你诱惑我! 手上一片温暖,光滑而柔软,那感觉让人心里不由的一动。 唐七糖低头看,微暗的屋内,这傻妖孽的手比玉石还要精美光滑,比自己的手还要白皙一些,她一时间看得愣住,竟然没有摔开。 小妖一把将她拉到胸前,又一把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眼前左看右看,忽然问:“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能跟我回家?” 动作太快,距离太近,当唐七糖抬头看时,这个距离正好和低头的小妖脸对着脸。 此刻,磁性清越的声音响在耳际,妖孽魅惑的容颜近在眼前,他的眸光深沉起来,他的红唇鲜艳欲滴,那么近,那么美……唐七糖就这么没出息的呆掉了! 好吧,这身子大概十二三岁吧,小聋女记忆也不甚清晰,可是这壳子里装的灵魂我,两辈子加起来,却已经二十一岁了耶!你,你个妖孽!你这样对我真的好吗? 小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清而醇的香味,若有似无,却在嗅到一丝之后,越发引得人想要靠近了闻一闻,唐七糖觉得自己情不自禁的身子倾向了他。 小妖却趁势一把拉了她在怀里,紧紧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唐七糖的头顶,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糖儿跟我回去吧!” 唐七糖觉得自己有些晕,这样的感觉,前世今生从未有过。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异常,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男子身上的香味越发清晰,便越发引诱着她想要凑近了闻一闻。 她身子动了动,有些恍惚着,想要抬头看一眼,抱紧她的两条胳膊却忽然又紧了紧。 唐七糖觉得自己紧贴着这个男子,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也在热烈的跳动。 唐七糖无法控制的,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他拼命的跳,脑子也有些恍惚起来。 而此时,忽然觉得,自己脑后那处铜钱般的凸起,猛烈的跳了两下,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 那跳动来的突然,旋即又没有了动静,唐七糖并没有太在意。反倒是此时怀抱太紧,她心跳如擂,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来,她本能的挣扎起来,身体扭动起来。 紧抱着她的男子靠得太近,唐七糖到底嘴上利索,实际上还是矜持的,这样的距离,说明感觉都太过清晰,她似乎能听见“腾”的一声,自己的脸都烧着了,全身着了火似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来,心里慌张得无法言说,但,神智却瞬间清明了! 不!我怎么了?! 这人不是小妖吧?他想干什么? 唐七糖心中像海浪般的翻涌着,却也在前世多年江湖闯荡的阅历下迅速冷静下来。 自己似乎被蛊惑了!这人不是小妖!或者说,他不是那天的小妖! 刚才觉得今日的小妖有些不对,原来直觉还是重要的,这人有着小妖一样的容颜,但是他的眼眸深处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相貌能如此相近,性情却完全不同? 还是……小妖变了?或者,他有着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幻术? 刹那间,唐七糖心里的念头闪过无数个,但抱住她的两条胳膊却似乎越发紧实了,似乎要将她嵌到他的肉里去,头顶还传来让人有些迷惑的呢喃:“糖儿……跟我回去……我终于找到一个……我终于……跟我回去……糖儿……” 那一声声‘糖儿’,撞击着她的心神。 来到这异世里,这是唯一一个这么亲密叫自己的人,可是,那紧抱着自己身体的手臂,那越来越火热的男子身躯,让唐七糖不得不努力让自己清明。 她使劲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眼神瞬间便变了! 唐七糖用尽全身力气,从圈住自己的双臂中腾出手来,头努力后仰着逃离男子的压制,却也让那男子的下巴从她额头一路滑落,她越挣扎后仰,男子的脸和她越靠近。 而且,似乎,他十分的神迷,比唐七糖还要恍惚! 他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亲吻起唐七糖来,额头,眼睛,鼻端。 那吻火热极了!毫无顾忌的落在唐七糖脸上,烫在唐七糖心上。 唐七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了男子的脸,男子微闭着他魅惑的眼,正十分动情地吻着,放大了的脸皮肤白得透明,那红唇美得让人不忍拒绝,眼看着就要贴上自己的唇。 唐七糖无可遏制的咽了下唾沫,尽力压下心中的涟漪,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嗯……看着我……我是糖儿……嗯……看看我……”那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如羽毛的轻柔,蛊惑着滑过人的耳际,让人的心无可躲避的轻轻摇晃。 男子听话的睁开眼眸,本该深沉的眸底,此刻一片迷茫。 他弯弯的卧蝉眼睑轻颤,对上唐七糖闪着迷人光影,却无比催人心神的眼睛,他风情万种的凤眼似乎挣扎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逃离唐七糖用上了所有功力的迷幻催眠之术…… 最后的一刻,他忽然阖上了那魅惑的根源似的眼睛,整张俊脸压向唐七糖,准确地封住了唐七糖的嘴,慢慢的抱着唐七糖一起躺倒。 唇上的感觉柔软而滑腻,还带着男性特有的气息,这男人连晕倒的最后一刻,竟然还不忘记给自己一吻! 唐七糖努力翻开压在身上的人,看着晕倒的妖孽美男,舔了舔嘴唇,刚才那感觉……很奇怪,也很美妙…… 我的初吻啊!我嘴的初吻啊!该死的! ……好吧,既然吻了,就让我吻你一下吧…… 唐七糖突然捧起昏睡中小妖的脸,狠狠吻了一口: “叫你诱惑我!唔!我叫你诱惑我!唔!谁给你的胆子诱惑我?!唔!你起来啊!你再敢诱惑我,我,我强了你!唔唔!” 唐七糖骂一句,便狠狠的亲男子一口,最后用自己的唇在男子的红唇上狠狠碾转了一下,抬起头,拿大拇指帅气的擦了自己的鼻子一下,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有些脱力的坐倒在一边,喘着气打量地上的睡美男。 他真好看! 他长而浓密的睫,盖下一小片阴影,使他看起来单纯而无辜,恰如第一次相见时的小妖那般纯净; 他的唇,因为刚被自己蹂躏过而越发的丰润鲜红,微微嘟在那里惹人遐想! 即便唐七糖脑子里想着这人太奇怪,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看着他的容颜,想着他刚才的火热,就是没出息的迈不开腿! 唐七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有些气馁的喃喃:“小妖,你要是是个正常的,我……或许真会爱上你……你个混蛋!你到底是谁?!你爷爷的!你偷了我的初吻!” 第五十三章 我想留下她 唐七糖使劲撸了一把脸,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拎了银子包袱就想走。 可当经过小妖身边,她却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又看了一会他的睡颜,只觉得自己心软的不行。 她放下东西,努力把他半边身子拉上了榻,当抬起他的腿将他往上抬时,唐七糖好死不死的看见他的紫色袍子,在那下腹处,还撑着一小片帐篷。 唐七糖脸腾的红了!转身拎了包袱,快速的逃离开去。 巷子里安静极了,没人! 唐七糖一路飞奔。 直绕了好几条小巷,唐七糖没有感觉有人吊着自己,可想到小妖的突然出现,她还是谨慎的走向了一家药材铺子。 花了一样的银两,问了一样的话,得到了一样的答复,唐七糖却抱住了肚子,和药材铺子的掌柜借用净房。 掌柜看在银子份上,引着唐七糖去了后院。 唐七糖在净房四处看了看,毫不犹疑的翻出了窗。 再出来,唐七糖便不再绕圈子了,直接回了承恩公府的下人杂院。 日头已经偏西了,方婆子还躺在地上,手和脸都冷得有些红。 唐七糖藏好了自己的银子,这才将她努力拉进房间,拖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去厨房找了点吃的,等慢条斯理的吃饱喝足了,才去床上把方婆子弄醒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还睡着啊?聋女你几时回来的?什么时辰了?”方婆子声音沙哑着开口,迷惑不解的问着话。 唐七糖一副懵懂样子,用手不断指着屋外的太阳。 方婆子会意着,想爬起来,最终却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哎哟,我头疼!啊……湫!唔,聋女啊!看来我今日不得去当值了!这可怎么好!”方婆子打着喷嚏,哀怨的说着。 唐七糖暗自撇了撇嘴,却不可避免的担心起小妖来,旋即,心中又拥起一股莫名的恨意,暗自骂道:“哼!敢骗我!竟然装疯卖傻!害我差点着了你的道!你个死妖孽!别让我再碰见你!我一定让你没好日子过!” 而死妖孽此刻也已经坐了起来,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摇了摇头,重重的捶了一下身下的榻,懊恼的和坐在榻旁的人讲话:“你怎么不先帮我去追她?!我,我,我想留下她!唉!” 昏暗破旧的屋子里,光鲜华贵的妖孽美男垂头丧气,榻旁的人却笑得躺倒榻上,在榻上滚来滚去的。 这人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竟然还带着斗篷上的风兜,根本看不到他的容貌。 他的身量很小,粗粗一看,只是个孩童模样,只是他那笑声,却实在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桀桀桀,太有意思了!桀桀桀,太好玩了!你知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什么吗?桀桀桀,你,你搭帐篷!桀桀桀……帮你治了这么多年,你总算能搭帐篷啦……桀桀桀” 这人的嗓子不知道是不是坏了,仰或天生,那话音似乎从地底里冒出来的,粗砺的不断磨着人的耳膜,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妖孽男子雪白的脸不禁飞上两朵红云,却越发衬得他容颜魅惑,若是唐七糖看见了,一定又要骂一声‘叫你诱惑我!’ 此时他讪讪的说:“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啊?你,你既然知道了,还不帮我把人带回来!” “桀桀桀,带回来做什么?她还那么小,你难不成真能把她吃了?曦之啊,不要急嘛!既然找到了,你就有希望了嘛!桀桀桀,你倒是说说,我进来时,你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能不先救你吗?” “当然不是!我,我可以把她带在身边!我,……能看见希望,总是好的……”此时的男子轻皱着眉,眼眸中的不甘与懊恼替代了往日的深沉冷漠,话语声越说越小,竟然隐隐有些些羞涩!可他那俊美到妖孽的容颜世间极少,可不就是那有着许多传说的慎王——卫曦之么! 榻上古怪的人还在笑着,那声音实在很不好听,连听惯了的卫曦之,似乎也有些听不下去,说道:“师父!别笑了!你到底有没有让人跟着她?” 怪笑声没有马上停,又桀桀桀了一会,却突然的,在黑色斗篷中伸出一只如枯树枝般的手,一把拉了卫曦之的手把起了脉。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卫曦之配合的垂眸不语。 好一会,粗砺的声音响起:“奇怪!脉象平和,与平日无异。那你又为何会晕倒呢?” 卫曦之手扶向额头,蹙着好看的眉头不说话,顿了好一会,才忽然看向对面的怪人:“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每次碰到她,总是会有意外,而且……这次我觉得,靠近了她,突然就很难控制神智似的,迷迷糊糊的。” “这还真是有些奇怪!上次是你吃了我的药……好了好了,别那么看着我!谁让你总是不好好吃药呢?我才把药放在糕点里面的!哪里知道你一听有她的消息就出门了,我想追也来不及!桀桀桀,不过,奇怪的是你上次吃了药既然还能记得她!我东方无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事!” 自称东方无忌的怪人放开卫曦之,灵活的翻身下榻,矮小的身影在榻下走来走去,粗砺的喉咙中发出‘啧啧’的惊叹。 卫曦之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又是瞪眼睛又是咬牙齿,最终不得不吐出口气说道:“师父!你能不能正经点!上次害我在她面前像个傻子一样出丑,你还好意思说!” 东方无忌停下脚步,忽的打开了斗篷的风帽,露出一张恐怖的脸,那脸似乎被火烧过,五官都已经不甚清楚,皮肤也黑红疙瘩似的一块一块,极端的丑陋可怖。 此时,他却凑近卫曦之,用那残毁成绿豆大的眼眨巴了一下,笑着说:“咦?我看你挺高兴的呢!若不然,你今日还装疯卖傻做什么?桀桀桀,来,告诉师父,你今次是为什么晕倒的?小……妖!桀桀桀” 第五十四章 怪师父和疯徒弟(一更) 卫曦之显然是看惯了这张丑陋恐怖脸的,一点也没有害怕嫌弃。 他只努了努嘴,辩解道:“不许你这么叫我!……我也不知道,她就那么让我看着她,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哎呀呀!气死我了!我要走了!你不要拉着我!不要和人说你是我徒弟!太没出息了!见了个女子就这样了!你,你,你!呃……你再说一遍?她做了什么?”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影在地下跳了几下,忽然转过头,突兀的问道。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按说我如今的功力,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手让我晕倒,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知道了!我记得上次她也让我看着她来着,可我上次喝了你的药,竟然什么事也没有!” “你确定你只是看了她一眼?”东方无忌忽然认真起来,恐怖的脸愈发不能看了。 卫曦之却似乎找到了什么答案,极认真地回看着他:“是!我觉得,那一刻她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眼神也有些不一样!对了,当日阿鸠也曾提到过!” 东方无忌弓着矮小的背,背着枯树枝般的手,开始在榻前踱起了圈圈。 卫曦之看着他难得沉默深思的样子,面色也凝重起来。 忽然,东方无忌停下了,绿豆小眼睛里迸不不可置信的光,口中喃喃自语: “幻术?!难道蓝舆人偷偷潜进庆京了?不可能啊!” “蓝舆圣女不可能离开她们的圣殿!难道有偷跑出来的?!” “呀!若是蓝舆圣女……,也不知道这一任蓝舆圣女几岁了。徒弟徒弟,你要是能逮着了蓝舆圣女,你这病就不愁啦!桀桀桀,发啦……啊啊……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要是真是蓝舆圣女,就骗上床!一定要骗上床!桀桀桀!” “还好,我有让鹰木旗的人去追啦!桀桀桀,逮回来,当药吃了!桀桀桀……” 东方无忌一个人自言自语,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丑陋的小眼睛里闪着光,似乎高兴极了。 卫曦之不禁摇头叹气,显见知道自己这怪师父的脾气,慢慢的从榻上坐起来,自顾自向外走去。 东方无忌停下了动作,也没见他人怎么动,却已经在卫曦之之前挡住了那破败的门口,仰着丑陋的脸,不甘的责问:“疯徒弟!你怎么就不问我蓝舆圣女的事哩?你不想听吗?你不想知道吗?” 卫曦之无奈的停下脚步,他人比师父高了近一倍,此时伸出手,一把抱了自己的怪师父,让他可以和自己脸对脸了,才说道:“师父你又玩什么?你每次都这样!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要去找她了!这丫头精灵得很!鹰木旗的人哪里找得到她。” 东方无忌毫无违和感的坐在自己徒弟的手臂上,怪笑了几声才说:“我就喜欢卖关子!这可是与你小命有关!我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你若是能明白了这其中的好事,你这身上的毒就一定可以完全解了!你买不买?” 卫曦之挑眉,桃花眼魅惑如雾:“真的?” “真的!我告诉你其中法门,你帮我找样东西!” “成交!” “来来来,疯徒弟,我们师徒坐下好好说。” “我要先去找到她!我们回府再说!” “别呀!这么会儿了哪里去找?等跟着的人回来再说!” 两人正纠缠着,外面响起了低沉而恭敬的回禀声:“王爷!属下有事回禀。” 卫曦之抿了抿嘴,放下了抱着的师父,回转身坐在那破榻上,才传人进来回话,那一丝不苟的神情,一改刚才的随意性情,严肃得倒像是坐在他王府的王爷宝座上,愣是让人不敢直视。 来人恭敬的单膝跪倒行了礼,小心翼翼的回道:“属下派了轻功高手,分两路追随那女子,那女子对地形十分熟悉,七拐八弯的,入了一家药材铺子,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出来……属下等不敢大意,入内搜查,却再不见人影,查询了店家,店家说她只是来询问几味药材,假装腹痛难忍……后来就不见了……” 回事的人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座上的人一点一点地释放出冰冷的气息,越发低下头,等待着处置。 卫曦之心中自然是气恼的,可自己自从遇到这个小丫头以来,似乎从来没有赢过呢! 第一次,她假扮了男子与自己赌骰子,让自己平生第一次输了银子,却逃得干净利索; 第二次,自己让人盯着城隍庙倒是找到了她,偏偏吃了药成了个疯傻的孩子,还好自己竟然还记得当日的情形,也在那一日感觉了她的善良; 第三次,自己还误认了人,深更半夜偷入承恩公府,可惜刺激那聋女的穴道也没有反应。单凭相貌来说,那聋女简直太像了,可她一把骰子掷得出神入化,没有听力的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这算第四次了吧,明明自己已经将她搂入怀中,她那幽幽处子体香似乎还在自己鼻端萦绕,最终却还是莫名其妙让她跑了! 这样下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怪别人呢? 唉!糖儿!你还真是不好找啊! 不过,我卫曦之可没那么容易认输,不管是要通过你,去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还是你自己本身,你那影响了我身体的奇怪事情,都已经不可能再让我放弃了,我必须找到你。 我卫曦之要定你了! 第五十五章 蓝舆圣女(二更) 卫曦之许久未出声,跪着的人心里凉了一半。 那人正想着怎么求饶,却听见座上的人开口了:“这次就算了!但若是有下次,提头来见!先说说她询问些什么药材?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跪着的人内心惊喜不已,赶紧磕了个头回道:“属下知道!属下特意问了药材铺子掌柜的,还写了一个方子在,王爷请过目!” 卫曦之伸手想拿那方子,东方无忌却比他快了一步,一把拿了方子过去看起来,一会儿便说道:“哎呀!女子大补良方!好啊!吃了可早日成人啦!早日成人啦!曦之啊!好事啊!” 卫曦之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的怪师傅,只得冲跪着的人摆摆手。 那人赶紧逃似的要退下,却听见王爷又说:“让黑蛟把阿鸠带回来,我有话问他。” 那人赶忙又回身应着是,这才敢倒退着出去了。 东方无忌赶紧靠过来说道:“曦之啊!光看这方子,都是好药材,可这小丫头穿得破破烂烂的,难道是她偷的?” “怎么可能?她上次的袍子就贵气得很!一定又是伪装的!这丫头就没有一次是真面目示人!她到底会躲在哪里呢?如今倒好,城隍庙她估计不会再去了,赌场也不见人影,这里肯定也不再来了!唉!我得好好想想去哪里找她!” “桀桀桀,不担心!若她真是蓝舆圣女,那她定是偷跑出来的,一定不敢随便离开此地,只要在庆京城里,凭你手里的力量,还怕找不到她?反正她也还小,得再养几年再吃!噢噢,也不是,她吃了这大补药材,也是可以早点让你拆吃入腹的!” 卫曦之无奈的看着自己兴奋莫名的师父,只好说:“那你说吧,那什么蓝舆圣女,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可以解我的毒?你不是说这毒天下无解吗?怎么现在又冒出这些话了?你以前是不是骗我的?” “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师父我?我为了你这身体花了多少心思你不知道?啊?你看看,我都瘦成这样了!你这么没良心,我走了!” 东方无忌一甩手,盖上自己的风帽,还真像要走。 卫曦之撇撇嘴,不紧不慢的丢下一句:“走吧走吧,走了就没人给你试你的古怪药方啦!我也可以不用吃你的怪药啦!吃了十八年了,我吃腻了!” 东方无忌顿住脚步,转回头,风帽里传来几声怪笑,又迅速的飘回来,转眼已经坐回了榻上:“疯徒弟,我告诉你,你帮我去找到人骨骰子!” “人骨骰子?!这又是什么怪东西?我说怪师父,你能不能正经一些!人骨做的?那我随便帮你找个人骨刻一个好了!” “你别管我怪不怪!什么随便刻一个?!得是活人骨做的,得是自己的活人骨做的,得是老千拿自己的活人骨做的,那才有用!这个慢慢和你说,你只说你帮不帮我找!” “你确定这世上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有!呃……应该有!呀呀呀!传说中有!我不管,你如今手下那么多人,帮我找!” “唉!好吧!你说吧,别兜圈子了!” “桀桀桀!” 东方无忌怪笑几声,这才正式的在榻上坐坐好,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此时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跎。 他粗砺的声音在风帽下传出来,阴森而古怪: “这蓝舆圣女啊……就在蓝舆国!你也知道,蓝舆的男人看起来都很高大彪悍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十五年前和我们龙泽打起来了,周边小国,要说最有骨气的就是蓝舆人了!你那皇叔再贪婪,这些年却拿蓝舆国没有办法。” “别提他!”卫曦之突然出声。 “好好好!不提!” 东方无忌这次很配合,枯树枝般的手对着卫曦之摆了摆,继续说:“蓝舆王今年也有四十多了吧,十几年前我见过一次,风姿卓然,风姿卓然啊!” “说重点!” “唉呀!你小子就不能不出声?我这说的都是有用的!得说了蓝舆王,才能说蓝舆圣女嘛!” 东方无忌怪声怪气的抱怨,眼见卫曦之要站起来走,一阵风般的跳到他怀里,勾住他脖颈,快速的说: “蓝舆男人再彪悍蓝舆王再风姿卓然都离不开蓝舆圣女!好了,这就是重点! 蓝舆女子中,十万个人里,就会出一个圣女,这圣女天生血脉与常人有异,她们百毒不侵,若是有那身中奇毒的女子得蓝舆圣女鲜血救补,便可活命;若是有那身中奇毒的男子得蓝舆圣女处子之身滋补,也可活命! 所以,曦之啊!师父我想来想去,这女子定然是蓝舆圣女!你才能在和她接触后犯了病照样能记得她,你才能抱着他就有了男子的反应! 咦?你脸红什么?” 第五十六章 大补良方(Pk 求收,一更) 卫曦之闻言,微偏了头,一把推开怀里的怪师父,皱眉说: “谁脸红了?!那我晕倒又作何解释?难道我抱着的是蓝舆圣女就会晕倒?那……还有什么用!” “你别急呀!” 东方无忌被卫曦之推得滚在榻上,风帽也掉下来,露出可怖的脸,小眼睛眨一眨,吓不死人的说: “我还没说完呢!蓝舆圣女代代相传的幻术,能蛊惑人于无形!至于她们究竟是怎么做的,谁也不知道,因为蓝舆圣女从不离开蓝舆圣殿! 一是她们身份特殊,随便离开容易遭人掳劫,二是据说她们必须要在那圣殿周围才能有施幻术的能力,且蓝舆圣女都是自出生就有血脉认定的,除了蓝舆王与老圣女,谁也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她们尊贵似帝王,岂会随便流落在外?所以,这个女子实在很是古怪呢!” “那照你这么说,这女子也不一定是蓝舆圣女啊?” “呃……管她呢!谁知道呢,师父我的意思是,只管抓来试试,一来解你为男子的难处,二来说不定能解你的毒!” “你……你就不能不提这个?” “唉呀,曦之,你总在意这个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想?你真的不想?哎,曦之你别走啊,哎……” 东方无忌在榻上怪声怪气的叫着跳着,眼见卫曦之转瞬不见踪影,笑倒在那破榻上,滚成一个黑球。 而唐七糖,却在面对着伸到眼前的药汁纠结中,方婆子自己感冒了,却硬撑着起来,把那药温热了,十分讨好的送到她面前,示意着她喝下去。 虽然自己问了两个店铺,都是说这是补药,可是……自己真的需要喝吗? 这古代到底应该几岁来月事啊? 真能吃药调理? 晚些来不是晚些麻烦吗? 这里有卫生棉卖吗? “聋女!快喝!你也不小啦,再说如今伺候二爷多辛苦啊,是该好好补补。听说这是大补良方,喝了这药啊,会长得更好看呢!喝,喝啊!” 方婆子不容唐七糖多想,又伸手要握唐七糖的下巴。 唐七糖低着头,想到第二家药材铺子老掌柜说,这药吃了皮肤红润,气血充盈……得得得,就当吃白凤丸了! 唐七糖端起碗,闻了闻那药,倒也不是太难闻,喝一口,也不是太难喝,她便也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下去。 不消一会儿,还真觉得小腹处暖融融的,全身也很有精神的样子,嘿!比黑咖啡强! 自此,这三日,在这杂院里头,方婆子自己鼻塞头痛,倒日日准时准点的给唐七糖煎药喝。 唐七糖也来者不拒,反正吃了也不坏,天气渐凉,竟然还觉得手脚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发冷了,果然是上好补药啊! 方婆子对唐七糖的配合也十分高兴,瓮着声音说:“聋女啊,你自己留意着,要是来了那东西,你就拿这个垫着啊!” 方婆子拿出一个布带子,上面缝了几根带子,反复比划着示意给唐七糖看。 唐七糖一看就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心里翻着白眼,脸上却不动声色。 等方婆子下午出门去当值了,唐七糖却拿着那布带子犯了难,这什么玩意儿啊?这东西怎么和前世的加长护翼不渗漏比啊?不要告诉我还得天天洗,那也很麻烦啊! 唐七糖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圈,觉得这还真是一件大事,她得出去想想办法,可是……一想到那日小妖的事情,唐七糖心里就一阵气恼。 如今倒不好随便出去了,出去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那宅子肯定不能去了,城隍庙也不能去,就连这张脸……估计都不能出门! 那妖孽到底是什么人? 他到底和小妖是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长得那么像,连声音也像,前者自己施催眠,他硬是一点感觉没有,后者却又那么容易就倒了?那他到底是疯的还是不疯的?到底是装疯的还是真疯的? 想了半天,唐七糖毫无头绪,心头却晃来晃去的,都是小妖那张妖孽的脸,连鼻端似乎都带着他的气息。 唐七糖捶了捶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呸呸呸,世上还有难倒我唐七糖的事?对吧师父?咱们就让人见识一下什么叫易容术吧!哼!” 唐七糖伸出大拇指,帅气的擦过小巧的鼻子,利落的在床下翻出自己的小包袱,打开来,又去将方婆子藏的破镜子掏出来,选了一处光亮的地方,开始了在这异世的第一次易容。 ------题外话------ 第五十七章 看在狗的份上(二更) 唐七糖先在脸上涂上自己调的药汁,再画上粗黑的眉毛,用一点粉盖住自己红艳艳的嘴唇,用黑笔画出一些阴影。 很快,破镜子里的人,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太太。 唐七糖又拿了方婆子的包头布一裹,换上她压在箱子底里的旧衣服,活脱脱变成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哪里还有青春少女的鲜活样子。 她又照了照破镜子,很满意的打了个响指。 看来,自己前些时候准备的东西还是很管用的,今日只是牛刀小试,日后还是要再备些物件做进一步的修改,没见上次那个财神楼的徐卫那易容,还是很有水准的,是自己低估了这异世,如今自己惹上了小妖那样的怪物,得要小心些才是。 揣上些银两,唐七糖翻窗而出。 她试着走了几步老太太的小碎步,忽然眼神闪了闪,心血来潮的又折回头,顺着青砖小道走到罗四婶家大门前。 罗四婶家一如既往地敞着大门,黄斑见门口人影晃动,立马竖起耳朵,张嘴刚要叫,又皱皱狗鼻子,疑惑的看着唐七糖,不知所措的低吠着,狗脚步踌躇不前。 罗四婶听见声响,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见易容的唐七糖,不禁愣了愣,毫不客气的问道:“喂,这位婆子,你站我家门口干嘛啊?快走快走!” 唐七糖弯腰弓背的,哑着嗓子说:“哎哟,大婶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老太婆饿了一天啦……行行好……给点吧。” 罗四婶立马嫌恶的挥着手:“去去去!我家还吃不饱呢!哪有余粮给你!快走快走!黄斑,你摇什么尾巴啊?你只死狗!见谁都摇尾巴!你看的什么家!” 唐七糖目光闪闪,恶作剧的继续说:“这位大婶子啊,你若是行个好,我便帮你解了你家的劫难,否则你家将有大祸事啊!” 本要煽动黄斑,赶老婆子走的罗四婶立马转过了身,十分愤怒的看着唐七糖骂道:“你个死老婆子哪里来的,到这来满嘴喷粪,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咒人家,不得好死啊你!” “大婶子嘴下留情,若不是我看在你家这狗的份上,我才不会泄露天机呢!你家是不是前段时间家里总丢吃食啊?你家还突然死了鸡或鸭啊?你是不是会忽然全身发痒啊?若是我老婆子说的不准,你就当我胡说好了,我老婆子给你赔罪,可要是我老婆子说对了,你现在求我帮你还来得及,否则……哼哼!”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听谁说的?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罗四婶脸色都变了,要说死了鸡的事,自己骂得那么大声,还可能别人知道,可丢东西的事……那些个吃食都是当家的偷偷拿回来的,自己从未告诉过人,这老婆子怎么会知道的? “哼!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今日若是不破解了,过几日你的四个儿子必有一个会死!你要不要试一试?” “啊!你,你,这位婆子,不,这位大师,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我都说了,我是看在你家这狗的份上,才出言相助的。你家呀,也就这只狗是良善之辈啦!你们一个个喜欢逞口舌之利,喜欢占人便宜,喜欢欺负弱小,上天都帮你记着呢!” “呃……这位大师,我,我们,那个,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化解啊?”罗四婶挺高大的身形陡然矮了一截似的,低声着问道。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单看你肯不肯信我了。” “我信!我信!大师你说!” “那你还不请我进去?我老太婆饿了一天了,你家当家的偷拿回来的东西,你也不拿出来给我尝尝?”唐七糖手半掩在方婆子有些脏污的衣服里,指了指屋子一角。 罗四婶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了看,脸色又变了变,赶紧的让开些身子,恭敬的搀了唐七糖往厨房里去,让她坐在厨房的四方桌子旁,自己赶紧去她指的地方,捧出一盒子糕点来,送到唐七糖面前说:“大师请用。哦,我这就给您倒茶!” 唐七糖安然的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杯茶,才在罗四婶期待的目光中说道:“看你还算有些良知,我便指点你一下吧。不过我还是要收银子的!还要刻了梅花的银稞子!那银稞子不是你们该得的东西!” “啊!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大师说的是!好,你说,要多少?” “那就看你要保几个儿子咯!一个三锭!四个十二锭!想好了再说!” 唐七糖低头喝茶,把笑容隐藏在茶盏里,心说话:你个臭婆娘,谁让你总是来显摆呢?‘我家当家的新得的赏!十二个梅花如意的银稞子!真真是晃人眼啊!’哼!你家那当家的就不是个好鸟,撺掇着承恩公硬抢了人家祖传的棋谱敬上,承恩公得了好处才赏的,都不是好东西! 罗四婶听得这话,又惊讶又心疼,站在当地转圈圈,看一眼笃悠悠喝茶的唐七糖,有心想不信她,可她说的每一句都是自己家的隐晦之事啊,这……可怎么好?! 罗四婶脸色变幻着,迟疑着。 唐七糖‘嗒’的一声,将茶碗盖上,说:“时辰马上到了,作孽的人自有天收!我走咯!” “哎哎哎!大师别走啊!我,我给!我给十二个!我保四个儿子!您坐您坐,我这就去拿!” 罗四婶急眼了,硬把瘦小的唐七糖按在椅子里,转身赶紧进屋去了,临了还不放心的回头看唐七糖一眼,怕她真走了。 一会儿的,罗四婶真拿出包东西来,左一层又一层的帕子解开,将十二个小巧的银稞子放到唐七糖面前,不舍而难受的硬挤了笑:“大师,请笑纳!您给指点指点,我要怎么做?” 唐七糖不客气的两手抓了银锭,往宽大的袖子里一塞:“好说好说,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眼见罗四婶听得两条眉毛拧到一起,唐七糖赶紧站起来,拍拍她肩说:“信不信由你!我可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好自为之吧!我要回天上去了!拜拜!” 趁着罗四婶愣神的当儿,唐七糖踱出了厨房,见黄斑还是站在院门口迟疑的看自己,不禁伸手摸了摸它后背。 黄斑大概闻出了她的味道,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唐七糖高兴的拍了拍它的头,回头看罗四婶,还在厨房门口对自己交待的事纠结呢,暗笑一声,心情极好的一径儿走了。 第五十八章 必给你(Pk求收!) 穿街过巷,老太打扮的唐七糖,熟门熟路的去了城中最好的杭家绣庄。 她丝毫不管接待的管事妈妈看自己的奇怪眼神,拿出方婆子给的那布带子,这样那样的细细嘱咐了,要让人家怎么改进;又抓了人家的笔,画了一条类似于现代比基尼那样的小三角裤子,比划了半天,要人家怎么做怎么做。 唐七糖的想法是,这古代材料有限,要整出个防水防侧漏的可不容易,但做个贴身的比基尼一类的小内内,应该还是可以的,而比基尼里面的棉花可以更换,这样也比较舒适卫生,比方婆子提供的那布袋子要好多了吧! 她比基尼来比基尼去的说了一阵,人家管事妈妈倒还真听明白了,最后却狐疑的问道:“这位婆婆,请问您这,呃,‘必给你’是吧,这‘必给你’的尺寸是多少?或者按照谁的大小做啊?” 人家管事妈妈也是个精灵的,已经搞明白了,这个‘必给你’是用来做什么的,心里赞叹着这老太太倒着实好心思,不过……这尺寸……该不会这大年纪的人,还有那玩意儿? 唐七糖皱了皱眉,哑着嗓子说:“就先按老身的尺寸做吧!我家大小姐面子薄,不好意思出来,只好先按我的做,等做好了再拿回去改吧!” 这个才合情理! 管事妈妈明了的点头:“那倒是!小姑娘家都是这样的!也就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这事情可是好事!呃,这位婆婆,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婆婆能否听一听?” “你说。” “就是您这‘必给你’啊,我瞧着真真好心思。 咱们绣庄虽说在这京城也是最有名的绣庄了,可还从未见识过这么个东西!我们做的又是富贵人家生意,只要东西好,总有人要的!我想着,婆婆您这‘必给你’,能不能让我们绣庄按着样子多做一些,或许是个好生意不是? 自然,我们也可以付给婆婆酬劳!” 管事妈妈是个精灵的,自己本身又有本钱在这绣庄,看见这么个稀罕玩意儿,倒也有些商业眼光。 唐七糖垂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对于钱财,只要她有手在,只要这世界有赌场在,她一点也不在乎,便爽快的说:“好说!你只说说酬劳,我觉得合适便允了!” “这么的吧,只要婆婆把这图纸和这主意留给我们绣庄,今日婆婆要做的东西我们都免了银两!您看怎样?” “少了点!这东西肯定好卖!我也不占你便宜,除了你说的,你再按我这身材,帮我做两身上等的袄裙吧!我老太婆一把年纪了,也想穿几次好的!” “好,爽快!就这么说!” 两人达成协议,管事妈妈爽利的帮唐七糖量了身,商定了取货的日子,一边暗地里感叹这老太婆可真小个,一边庆幸这倒是省了很多布。 如此,唐七糖一个铜子没付,得了好多的小内内,还有两身上好的老太太衣服。 这方婆子的衣服一股子怪味,即便压箱底的旧衣服,也让人不舒服,我唐七糖即便扮老太太,也得是个体面的老太太,最起码是管事妈妈型的吧! 唐七糖再步出杭家绣庄,心情更好了几分。半年来,自己试了好多家的裁缝,还是这家能比较合自己心意的做出东西来,虽说价钱贵了点,可自己根本就不在乎银子!况且今日还有笔意外之财呢,自然便选了这家,没成想连意外之财都没用到! 嘿嘿,本来嘛,自己第一次在这异世易容,总要找一个熟悉的人探探底,如今看来,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嘛! 说来奇怪,这小聋女的身子接受能力是真强,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自己想得起的,她总是能马上就配合着跟上,连幻术这门功课,自己在前世修习了许久才有进步,而在这身子上,竟然小半年就达到了前世十几年的功力!这不得不让人惊叹! 嘿嘿嘿!天才啊! 要是自己在前世拥有小聋女这样的体质,便不用挨师父那么多惩罚了。 唉!如今倒好,就算想着被师父罚,也看不见师父了! 一想到师父,唐七糖不禁在街上跺了下脚,该死的小妖,害自己如今连城隍庙都不敢去!连师父都见不到! 呃,不对啊! 唐七糖摸着自己因为擦了药水而不再滑嫩的下巴,忽然心痒痒起来,自己这样子,连罗四婶都没认出自己来,连绣庄的管事妈妈也觉得自己是个老婆子,最主要连黄斑都很疑惑呢!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去看一看师父呢? 唐七糖骨子里天生的冒险精神,不断的劝说着自己的灵魂,天空中仿佛有两人小人在斗嘴。 “去吧!怕什么!你有的是本事!”小恶魔模样的唐七糖裂着嘴坏笑。 “别去!如今没有师父罩着了,别冒险!”小天使模样的唐七糖皱着眉劝。 最终,小恶魔顺利,唐七糖脚步轻快的走向了城隍庙之路。 城隍庙一如既往的冷清。 守门的老庙祝靠在破败的大门口打着瞌睡,唐七糖给他身上丢了几个铜子,他倒赶紧的站起来收了。 唐七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意自己。可自从小妖事件以来,唐七糖越发小心了,她并没有径自往最里面的荒院子去,而是仿着方婆子的样,扭着小脚进了正殿,捻了香,认认真真地拜了城隍老爷和各路神仙,才像随意走动般的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还是那么荒凉,那棵大树还是那样干枯的矗立在院角,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唐七糖假装不经意的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便开始低着头碎碎念:“怎么没有了?怎么不见了?去哪里了呢……” 她扒拉着枯草,慢慢的往树根下走去。 四周静寂无声,但唐七糖却觉得,一切安静得有些反常。 正当她靠近那干枯大树时,大树后忽然闪身出来一个人,黑衣黑裤,若是再蒙上脸,简直就是个忍者了。 唐七糖还真吓了一跳,心里转了几个圈,夸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咳起来:“咳咳咳,哎咳咳咳!哎……年轻人,你,你要吓死老身么?!哎哟!吓得我这小心肝哟!哎哟!” 黑衣人很是高大,精状的身架子,冷酷的嘴脸,漠然的看了唐七糖一会说:“老婆子快些离开这里!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第五十九章 乞丐有眼光 哟!还挺凶! 唐七糖闻言,不怕死的弓着背,挥着两只涂成黄黄枯枯的手,抗议道:“哎哎!怎么说话的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事!什么叫这不是我呆的地方?!我呆这玩的时候,这世上还没你呢!咳咳咳,走开,别耽误我老太婆找东西!” 黑衣人眉目不动,语气冰冷,但行止并没有太过强硬:“你要找什么?你在这碍着我们办差了,赶紧离了这里,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办,办差?你们是衙门里的?你们这是……抓人?” “不许多问!快走!” “咦?难道你们也找东西?那你说说,你找什么?或许我老婆子可以帮你哩?” “你!你再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快走!” “哎哟,凶什么凶!现在的年轻人唷!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哎哟!去哪里了呢?” 唐七糖碎碎念着退出来,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呕得要死。 看来,这地方决不能再来了,这小妖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了,这么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找着自己?还让不让我唐七糖逍遥自在了? 哼!敢让我唐七糖不自在的,都不是好鸟! 唐七糖低着头,赶紧出了城隍庙。 城隍庙外是块挺大的空地,往北走的一处靠近一家酒楼。那酒楼墙下,总有着一些乞丐靠墙忽站忽蹲着,等待着酒楼中出来的人施舍些饭食或铜子。 此时还不到饭点,那墙根下却有些骚乱,吵吵着让人不得不往那处看。 唐七糖今日扮成个老太太,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步子太大、身形利落的离开,毕竟刚刚才确定有人在找自己呢。她见那处站了一堆的人,干脆往那边走去,心想着,趁着人多自己也好躲得顺利些。 然而走近了一看,吵闹处,却是一群乞丐正围殴一个人。 那被打的人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也看不清楚相貌年纪,衣服自然也是破烂的,此时在地上翻滚,那破烂的衣服和着泥灰,越发的脏污不堪,披散的头发拖在地上,已经像枯树枝一般拧成了灰白的条。 那人被踢打的翻滚间,明晃晃露出一条残疾的腿。 临近冬季,那没有了一只脚的小腿,就这么朝天裸露在外,上面青紫一片,早已结疤的伤口看起来还是很恐怖。 地上还有散落的一个破碗,和一根拐杖似的木棍儿,显见是这被打的人所有,这装备,估计也是个乞丐呢吧。 而围殴他的五六个乞丐虽装扮脏污,但都身强力壮的样子,此时正一下一下踢打着地下的人,间隔还向地上的人吐痰咒骂。 看着这场景的唐七糖,自己就是个抓老千被炸来这异世的灵魂,曾经师父教导过的侠义之心,多少和那游轮一起炸沉入海底了一些。因此这会儿路过,心中虽很是为那挨打的抱不平,却还是慢慢走开了去。 还是那句话,自己没师父罩着了,别轻易惹麻烦。 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又纠结的停下了。 不用回头,就感觉那人青紫的伤残小腿,似乎正在她眼前摇晃;翻滚的脏污身影,似乎在向她求救。 唉!师父说过,赌圣一门,要有侠义之心! 侠义之心! 罢了!老乞丐,我唐七糖反正易容着,那……便帮你一帮吧! 唐七糖吸了吸鼻子,伸手入怀,掏出早上在罗四婶那儿讹到的几个梅花纹样小银锭子,逐一捏在手里,慢慢后退,看准了时机,对准正踢得最起劲的一个壮年乞丐小腿肚子,就是一枚银锭飞镖轻打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乞丐抱住了腿坐倒在地,另外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截停了动作。 有眼尖的一个便惊呼道:“银子!哟!快看,银锭子!这么好看的银锭子!” 中镖的乞丐闻言,也顾不上自己腿疼了,扑过去一把抢过那银锭子说:“是我的!刚才就是这玩意儿打中我的!就是我的!” 这乞丐人高马大,一头的癞痢,估计是乞丐们的头,他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倒也不敢再抢,只讪讪往四处张望,看还有没有银锭。 唐七糖却在此时,弓着腰慢慢走过去,口中喃喃:“我的银子呢?我的银子哪里去了?我的梅花如意锭哟,我的三个赏银锭子哟……” 说话间,她便老弱样子的寻到了乞丐们身边,却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只管低头找东西。 那几个乞丐相互看了看,有个机灵的偷偷向唐七糖身后地上指了指。 那里,还真有两个同样的银锭子静静躺在地上,那银锭子簇新簇新的,挂着银霜,黄黄的阳光下,微微闪着暗光。 癞痢乞丐头冲那靠近银锭的乞丐努努嘴,那乞丐会意地迅速拣起银锭子揣在怀里。乞丐头呼啸一声,几个人迅速的跑了。 唐七糖眼角余光中看着四周没人了,才哼了一声,慢慢直起了腰,向还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乞丐走去。 乞丐静静躺着,披散的头发盖了大半边脸,残疾的那条腿在初冬的寒风里微微打着颤,那伤口,便越发的让人不敢看了。 唐七糖半蹲下身,轻声问道:“喂!死了没?” 等了一会儿,那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竟然回答道:“死了!” “哟!好样的!经打!” 唐七糖还挺高兴,能答话,还能这样答话,显见还不错。 她提起脚尖,帮他把那根拐杖踢过来,说:“那你是准备死在这,还是找一干净地界继续死啊?你要是想继续死在这,我就走啦!老娘为了你,可损失了三个银锭子呢!” “哼!那你还没说,我要是想找一干净地界继续死呢,你又怎么样呢?”乞丐躺在地上,倒还懒洋洋的回答着唐七糖。 “哟!还算有脑子!看在你还挺经打的份上,老娘再赏你几个银锭子呗!” “去!小姑娘家家的!老娘老娘的也不害臊!拿来吧!”乞丐抬起手,自己扒拉开头发,自己慢慢坐了起来。 额! 唐七糖倒是听得心里一惊! 自己这易容,因为连罗四婶都没有看出什么来,刚才的黑衣人都没有怀疑自己,自己还真是挺得意的。 可这老乞丐竟然一口就说自己是小姑娘! 哎哟!师父啊!我是不是,是不是又闯祸啦? 第六十章 朱檀 就这样,唐七糖愣住了,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老乞丐反倒露出了一张灰扑扑的脸,就这么看着唐七糖。 他脏兮兮的脸满是皱纹,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五官只是寻常,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大不小,嘴也不大不下,只眉毛特别长一些。此时眉毛上沾染了泥灰,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片,挂在他宽宽的额头上面,并不让人惊奇。 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不和谐。 可哪里不和谐捏?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唐七糖蹲在一旁,老乞丐坐在对面,两人倒差不多高,却见老乞丐忽然伸出了手说:“拿来!” 唐七糖正在想着,他的脸哪里有问题呢?闻言低头看向那伸到眼前的手,却见那手脏兮兮的,竟然还缺了一个小手指,因此,只有四只手指的手掌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狭窄。 唐七糖皱了皱眉,心中一动,却说道:“呶!再给你三个!好了,我走了!我帮了你,别惦记我啊!别跟着我啊!” 真是被小妖吓怕了,也被老乞丐刚才看穿自己易容吓到了,唐七糖说着话,还很小人的加上后面一句。 老乞丐利落的收了银子,却在唐七糖想要站起来时,又说:“有银子也不多给几个!既然做了好人,干嘛只做一半?这多不好!” “嘿!你还得寸进尺了!那得看我乐意!”唐七糖竖起眉,不高兴了。只有自己讹人的,几时轮到别人讹自己了! “行!不乐意便不乐意吧!反正我也快死了,三个银锭子卖我一条命吧!小姑娘,我不跟着你,不过,你若是有麻烦,记得来找我,我朱檀必以命相帮!” “呃?” 已经要离开的唐七糖,倒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到了这异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你若是有麻烦可以相帮这样的话,还是以命相帮呢! 好吧!我唐七糖骨子里就是个义气的人,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是个乞丐,银子什么的……真不是啥事! 唐七糖背对着朱檀,目光闪闪,最终探手入怀,将身上所有的银子,连同还剩的那几个梅花银锭一起,两手抓了,转身放在朱檀身上,说: “好吧,朱檀,你既然要以命相帮了,我也不能让你太吃亏,这些都给你,找个干净的地界去死吧!但愿我不会有需要你相帮的时候!就此别过了!” 说完,她再不逗留,快速的扭着小碎步,也顾不得别人看见了,赶紧往杂院回去。 身后,自称朱檀的老乞丐目光深深远送唐七糖离去,在自己身上掏摸了好久,摸出两个颜色暗黄的骰子来,夹在那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指间玩弄了几下,忽然苦笑了一下,这才收好银子,往反方向瘸拐着离去。 第二日,已是七姑娘三天假期结束。 唐七糖天不亮就被方婆子叫起来,又是一通要好好伺候郦二爷的嘱咐,而唐七糖对方婆子涨红着老脸反复念叨房事,实在受不了了! 可方婆子一来认为她听不见,二来大概说着说着勾起了年轻时的回忆,不管唐七糖在不在,一个人叨叨着:“男人啊……你得依着他……老东西年轻时就这样……一晚上不让人睡……嘿嘿……” 唐七糖听着听着,心中恶作剧的念头不断泛起,怎么压都压不住,谁叫你个老东西总想这事呢! 唐七糖趁着她去厨房拿东西,悄悄地拿了自己易容时准备的毛发,找了根灰色的布条,快速让布条全部粘上毛发,藏在自己袖子里。 一会儿的,方婆子又进来了,一边拽着唐七糖让她当着面的换衣服,一边竟然伸手摸了唐七糖的胸口一把,啧啧道:“还太小了些!也不知道二爷咋就喜欢上了呢!唉!过几日还得煎药你吃,吃了给我赶紧长!” 唐七糖那个恨呀!简直了! 等到方婆子推搡着要送她出去时,唐七糖毫不吝啬的用上了师父教的压箱底手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装在了方婆子裙子上,还用了平时不舍得用的胶,自己好不容易鼓捣来的,这次便看看效果怎样吧! 方婆子一身当季厨娘袄裙,带着一身当季姨娘袄裙的唐七糖,喜滋滋的出了门。 走到罗四婶家门口,方婆子却惊愕的顿住了。 只见罗四婶家院门大敞,一向剽悍的罗四婶,此时正四脚并用的,撅着肥硕的屁股,在地上一圈一圈的爬。 初冬的卯时已经蛮有冷意了,罗四婶却一头一脸的汗,又低着头做这事,一张脸便又红又脏,十分难看。 黄斑趴在不远的地上,也是满眼疑惑的看着学自己样子的主人,十分不解其意的摇头晃脑。 方婆子本不想打招呼,可这场景实在太过奇怪,任谁见了都要心生疑惑吧? 方婆子不禁问道:“她四婶,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罗四婶微侧过头,斜了方婆子一眼,却无法作声。 昨天的老太婆出现的太奇怪了,说的话也实在太奇怪了,连当家的回来也不敢不信。她交待自己,每日要敞着大门,学狗爬三次,还必须给人看见! 唉!个死方婆子,我听见你们锁院门便开始爬了,锁个院门锁那么久,还问什么问! 方婆子见罗四婶不出声,可那看自己的一眼,显见得十分生气了,方婆子迫于她平日的淫威,不敢再多说,只好带着无尽的好奇与疑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承恩公府还笼在一片青灰的晨曦中,方婆子和守后门的婆子寒暄几句,便很是得意的带着唐七糖,穿行在公府诺大的院子里。她完全没有看见,背后的守门婆子满脸的惊愕,和满脸无法控制的笑意。 几乎穿过整个后院,才来到郦复位于前后院交界处的勤学轩。 方婆子讨好的和守勤学轩的婆子交接了唐七糖,眼看着唐七糖直接进了郦复的主屋,她还不舍得走,伸长了脖颈看着,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了唐七糖进去伺候郦二爷。 当她转过身来,却撞见守门婆子一张脸要笑不笑的很是怪异。 她很想问一问,这是笑什么呢?可是这些在主子院里服侍的人,总觉得比自己高人一等似的,问了也是招人白眼。方婆子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算作招呼,陪着笑脸走了。 才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的人憋不住的大笑,刺耳而让人费解。 方婆子摇了摇头,腹诽着只管走了。 哼!笑什么呢?等我家聋女日后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当了姨娘,看你们还笑什么! 第六十一章 一条毛尾巴 然而这一天,方婆子所过之处,皆是这样的笑意。 恶作剧之心估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看见方婆子背后东西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笑而不说,那种隐隐约约的谩笑,让方婆子心里抓挠得难受。 几日不来就这么笑话我?怎么了这是? 在下午当值时,她实在忍不住了,几番求着人问,最终,才发现了自己的身上,竟然多出来了一条毛尾巴! “这,这,这怎么回事?这什么东西?这怎么来的!”方婆子又惊又怕又心痛! 惊的是这尾巴太过逼真,她都不敢拿在手里仔细瞧,那上面的毛发完全就是真的呀! 怕的是这尾巴粘的十分牢,简直就像长在那上面一样,方婆子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衣服上会长出这么个东西?这是哪个狐狸精什么的变的吗? 心痛的是,当季的衣裳啊!这尾巴那么逼真,她既不敢死拉硬拽下来,又不能再穿出来,可怎么好啊? 方婆子不得已,和大厨房管事的告了假,问人借了一件衣服盖着,几乎是抖索着腿回的杂院。没办法,心里总觉得那尾巴是活的,正毛茸茸的扫着自己的屁股呢! 然而,当走过罗四婶家门前时,罗四婶一看见她,便马上低下身,学起了狗爬! 这,这,这,都是怎么了? 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罗四婶中了邪了?为什么世界变了呢? 事情太过诡异,真吓到方婆子了。自此后,方婆子便生了个怪癖,每日要回头看自己的衣服后面不下三十次。 这怪癖,严重影响了她的厨娘差事,也严重困扰了她的睡眠,导致她更加苍老不堪,差点没闹出人命,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唐七糖,心情愉快的进了郦复的主屋。 她是人人眼里的聋女,自然不能开口喊人,外间啥吃的也没有,便也只管自己掀开落地罩帷幔,跑到那靠窗的榻上一坐,自己倒了茶,悠哉哉吃起了攒盒里的点心。 郦复的帐幔低垂,显见还在睡着。 倒是石绿,估计昨晚睡在床下踏板上值夜,此时已经起来了,盘着腿正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唐七糖这么进来,很是惊喜,轻唤了一声:“七,七姑娘!” 郦复听见动静,从帐子里迅速的探出个头,惊喜的喊道:“小七!小七回来了?!” 唐七糖看看两人,嘴里正塞满了东西,胡乱点了点头。 郦复高兴极了,低头叫石绿:“赶紧的!帮我穿衣服起来啊!” 唐七糖摇摇头,无语的转开头去,不再看公子哥儿穿衣服。 倒听着郦复又一叠声的嘱咐石绿:“算了!小七说过,我得自己穿衣裳!你赶紧的,去让厨房上早膳,没见小七饿了吗?可怜的,这几日小七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让厨房赶紧炖燕窝上来!……哦,对了,还有阿胶!听姨娘说女人吃那个好!快去!” 唐七糖听得差点没有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好嘛,这最近连吃了三天大补药,再吃燕窝阿胶的,自己不大懂行的人都觉得要补过头了哎! 她连忙摆手说:“不要了不要了!我要清粥小菜就好!” 郦复闻言,又赶紧喊住石绿,石绿没等郦复吩咐,就说道:“知道知道,都听小七的,小七要怎样就怎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不,不对!石绿,你不许叫小七,只有我可以叫小七!”郦复对石绿咋呼着,脸色十分的认真。 石绿讪讪的,咬了咬唇,点了头出去了,心里一阵闷堵,唉,小七,七姑娘,到底自己只能叫她七姑娘!唉! 郦复等石绿一走,自己便笨拙的穿衣裳。天气凉了,这寝室一角有一个碳盆,只这会已经熄了,显见这二爷才十月里已经点上碳盆了。 他此时急着要和唐七糖说话,便不管不顾的将厚袍子随便套在手臂上,扣子也不扣,半敞着胸口,拖拉着鞋子,风风火火的跑到榻上和唐七糖一起坐着,才慢慢扣起扣子来,一边扣,还一边凑近了唐七糖要和她说话。 唐七糖嫌弃的推开他凑过来的头,说:“刷牙洗脸去!” “咦?小七,你说话怎么和我不一样?刷牙?不是漱口?刷牙听着比漱口好!以后我也要说刷牙!小七小七,让我闻闻你,唔!你好香啊!”郦复不以为意的把脸笑称一朵花,使劲凑近唐七糖,猛吸两口气,真心的谓叹着。 唐七糖无语,扬起自己摸过点心还油腻腻的手,给郦复头皮就是一记,狠狠瞪了他一眼,努力往旁边靠了靠,尽量远离他一些。 郦复却笑得更欢,清秀的眉眼里满满的都是单纯的快乐,人虽没有再靠过来,嘴里还说着:“小七我可想你了!这几日我也忙,可我一有空就想你了!才三天不见,可我怎么觉得三年没见一样!显见得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对的!小七你有没有想我?” 唐七糖干脆对他翻了个白眼:“想你干什么!我忙着呢!” “哦,对哦!说是你家那个婆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我看以后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啊?要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干脆让院子里的丫头去一个服侍她好了!我可舍不得你!” “咦?你不怕吴妈妈说你不讲孝义了?” “我本就不怕她讲!我觉得她对你不好!小七你告诉我,那老婆子有没有为难你?她要是敢为难你,我帮我收拾她!” 郦复的眼睛晶亮,十分认真地看着唐七糖,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上,迸发着股‘一切有我’的豪气,倒让唐七糖有些小感动,不禁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捏了个杏仁酥,对郦复扬了扬手,郦复乖乖张了嘴,唐七糖把杏仁酥塞进他嘴里,笑道:“嗯!好徒弟!” 郦复嘴里含着杏仁酥,急急忙忙的吞下去,口齿不清的说:“小七,你笑起来真好看!小七,你答应我,以后你都不离开我了!啊?” 闻言,唐七糖刚涌上来的小感动立马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瞪他一眼说:“你想得美!我又没有卖给你,我干吗以后不离开你啊!” “那你卖给我啊!小七,你开个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六十二章 阿鸠! 这下,唐七糖彻底生气了。 个臭小子!竟敢这么说! “郦复!你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立马离了这里!我唐七糖是什么人,你竟敢买我?你活腻了你!” 眼见着唐七糖柳眉倒竖,两只大眼睛瞪得像要掉下来,嘴唇红艳艳的嘟着,一副要生吞活剥吃了自己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郦复却觉得她这样,反倒更好看了。 他心里,觉得痒痒的不行。不过,小七脾气大,不能硬顶! 郦复忙识趣的赔笑:“好好好,我错了!小七!我再不这样说了!你别生气呀!” “哼!你最好给我记着,你要是再敢这么说,我定然先把你打成猪头,再把你卖了!” “行行行!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小七是我的姑奶奶,你要怎样就怎样!” 两人就这么扯了着皮,闲聊着,主要还是郦复围着唐七糖转圈圈,就差没有捧上天了。 一会儿的,石绿便传了早膳来,郦复又伺候着唐七糖用早膳,狗腿得和仆人似的。 好在如今屋里没人进来,只石绿看着。可石绿心中,他嫉妒还来不及呢,还在旁边递东拿西的,恨不得自己替了郦复呢!哪里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两个半大男人忙前忙后,倒把个唐七糖转得头晕,她皱着眉骂了郦复几句,两人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用完早膳,郦复正准备打发石绿去看门,石绿却主动提道:“七姑娘,上回说的那麻将,已经做了几个样子出来了,七姑娘要不要看一看?” 唐七糖还没说话,郦复偷偷皱了皱眉,赶紧指使石绿:“对对对,小七!我一看见你,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石绿快去拿来!”转身腹诽:这臭小子,竟然不先提醒我!自己跑来小七前面卖乖! 石绿答应着,赶紧去小书房里,把一个小匣子拿了过来,捧到两人对坐的榻几上,唐七糖便认真翻看起来。 一看,唐七糖不禁暗自赞叹。 这公侯之家,有的是银子,也有的是路子,石绿倒也的确是个能干的,当日自己只大概和他说了个形状大小,这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比前世的麻将不差什么! 不对,要真严格说起来,还是自己如今手里捏着的这几个,比前世那些机器、模子、流水线做出来的更强一些呢! 首先,这材质上看,郦复母子是准备要将这麻将送给承恩公当寿礼的。因此手中这几个样本,竟然选的是清一色的羊脂白玉!真是温润白腻,还难得色泽、肌理几乎相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捣鼓来的。 其次,是在雕功上,实在让人赞叹!当日自己临回杂院时,也只是提了一句,‘既然是当寿礼的,背面不妨刻上寿字或什么吉利图案吧’,可如今这成型的麻将样本,真还每一个都刻上了一个寿星公! 看这小小麻将的方寸之间,一个个寿星公笑意昂然,仙寿昭昭,极难得的是竟然每一个都几乎分毫不差,像模子刻出来似的! 唐七糖就这么把玩了几个,真是有些爱不释手了! 这样的一副麻将牌,要是拿到前世去卖,乖乖!那都可以拍出天价了! 唐七糖便毫不吝啬的赞美道:“嗯!真不错!要是一副牌真能这样分毫不差的做出来,那真是传世之作了!石绿好本事!” 这话,把个石绿高兴得,简直心花怒放了,涨红了脸、站在一旁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郦复看着他那样儿,脸立刻就垮了。 他嘟着嘴,冷声道:“既然小七认可了,你赶紧去办吧,眼看着父亲大寿还有不足一月了,到时可别办砸了!” 石绿心里高兴着,丝毫没在意郦复的脸色,忙答应着出去了。 郦复眼见他出了门,再转向唐七糖,一张脸立马变成一朵花:“小七,你也夸夸我呀!那玉料选得可好?我可是磨着姨娘将一半私房银子拿出来啦,才淘到一块那么大的玉籽料呢!怎么样?” “嗯嗯!出息了!这次最好能一炮而红,那我们的利是堂便可以大赚特赚啦!你不但要把这个寿礼做好,别的材质的也要准备起来,万一到时候来的人都喜欢,可你东西还没做出来,那咱们到手的银子可就飞了!”唐七糖还是实事求是的人,虽说前世没做过生意,这些道理还是懂的,赶紧告诫郦复。 “知道知道,你说,怎么说我怎么做!”郦复点头如捣蒜。 就这件事上来说,两人一个想着要让这异世界有朝一日能麻将遍天下,一个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当个富贵闲人,他们便十分认真的策划了起来。 再加上唐七糖对外就是个聋女,这麻将四方大战,无论什么场景下,总不好让唐七糖出面。她只好细细的教起郦复来,从砌牌摸牌,到怎样算牌出牌,十分细致认真。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教学也能相长。 勤学轩里,唐七糖白天将麻将技法教给郦复,等晚上她回房休息,郦复便有样学样的教给石绿。这么又好玩又有趣的玩意儿,又新鲜还能赚钱,郦复石绿两人学的进步神速! 于是,利是堂三大股东都忙得很,白天黑夜关在屋里,也没空理外面的事。 即便因为一些麻将制作上的事项,石绿不能自己决定,需要郦复出门去看的,郦复却又非要带上出主意的唐七糖去定夺,三人便继续形影不离起来。 这情景,看在承恩公府那起有心人眼里,自然以为自己算盘打得甚好!非但没有出声阻止,还嘱咐着府里相关的仆从给两人方便,只盼着唐七糖能快点闹出肚子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还真是是美好的希望啊! 而慎王府的一处密室里,黑蛟正垂头向卫曦之回禀:“王爷!阿鸠已经带回来了!要将他带来这里吗?” “嗯!带他进来!” 片刻,黑蛟便押着一个高壮的灰衣男子进来了,而男子脸上,尚还蒙着黑布。 直到灰衣男子跪在了卫曦之脚下,黑蛟才将他脸上的黑布一把扯了下来。 灰衣男子有些不适应光线的眯了眯眼,又使劲拿手揉了揉眼睛,好一阵,才在有些昏暗的灯火下看清主座上的人。 他惊愕了一秒,赶紧跪好了磕头行礼:“叩见王爷!王爷千岁!” 等他抬起头来,若是相识的人见了,定然惊讶万分的。他真还是当日追上唐七糖,并要带她回财神楼,却被唐七糖催眠昏倒的阿鸠! 不过,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十指也好好的长在他手上,只是看起来比当日黑瘦一些罢了。 卫曦之一身墨绿色锦袍,灯火下映得他脸如玉一般的瓷滑,俊美的眉眼如盖了一层纱般的朦胧。 他随意的扫了阿鸠一眼,懒懒的问道:“起来吧!这些日子过得还好?”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属下过得很好!”今日的阿鸠,倒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眼前的人了,只恭恭敬敬的回着话。 “过得好便好!先这么做几年,日后……都是会放你们出去的!银子也少不了你们!” “属下知道!属下对这差事也甚是喜欢!多谢王爷!” “嗯!不说这些。我且问你,当日你追那……唐七爷,究竟如何会站在巷子里的没有知觉的?你好好想想,再细细说一遍我听,不可漏了一个字,不可忘了一点事!” “是!属下……想想……” 第六十三章 对老婆子有意思 慎王府。 密室中,阿鸠努力的想着,细细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感觉到了,恨不得连当日自己吸了几口气都说了,卫曦之才挥挥手,命人将他带了出去。 室内安静无声,烛火在门口开关下轻摇了几摇。 卫曦之轻皱了好看的眉,一人低声嘀咕:“唐七……糖儿……” 好一会儿,转头又问侍立一旁的黑蛟:“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黑蛟道:“回王爷!宅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城隍庙也差不多!只昨天报说,有个老婆子在附近找过东西,除此之外并无人靠近。” “嗯。……老婆子?什么样的老婆子?”卫曦之懒懒的应着,忽然脑子灵光一现。 “呃……这……属下并未细问。”黑蛟低垂的头皱起了眉,心中实在纳闷:也不知道这唐七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值得王爷放下那么多要事,那么在意起来? “那你现在就去问!细问!快去!” 卫曦之想起自己在那废宅子里时,忽然没有征兆的晕倒前,所看见的、印在脑海里的,那双琉璃般眩目的眼睛,心中就觉得,那眼睛的主人仿似可以千变万化般的样子…… 这丫头……难道是狐狸变的吗? 哼!你就算真是狐狸变的,我也要定你了! 黑蛟瞄一眼突然坐得直直的王爷,没敢迟疑,赶紧出去问话了。 少顷,黑蛟回来,便比划着禀报说:“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子,大概……这么高,这么瘦。” 看着黑蛟每比划一下,卫曦之的眼睛就亮一亮,心都快速的跳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糖儿,你变了男的又变女的,变了女的又变老的,我很想看看你下次变成什么! 卫曦之薄唇不禁勾起,赶紧吩咐道:“快!让人去找这个老婆子的踪迹!但千万不要惊动了她!” 额!怎么又对老婆子有意思了?! 看着王爷嘴角难得一见的一抹笑意,黑蛟不明所以得很,但哪里敢多问,赶紧又出去了。 这次,他花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密室,却见王爷还是十分耐心的坐在椅子上,浅浅的笑如弯月,默默然若有所思。 黑蛟忙报说:“王爷,打听清楚了。那婆子出了城隍庙后,往东走,说掉了东西,有几个乞丐捡到了几锭银子,属下已经让人买回来了。没惊动人,王爷请过目。” 黑蛟把一块白色锦帕裹着的三个小银锭呈给卫曦之,那小巧的银锭子呈梅花的形状,静静地在密室的黑漆大案上绽放。 卫曦之伸出白皙细嫩赛过女子的手指,轻轻拨了拨:“谁家的贺岁银子?查了?” “查了!承恩公府的!去岁请紫极楼铸的,只铸了五百个,都是单给承恩公贺岁打赏用的!” “承恩公府?又是承恩公府!……难道,那个聋女还有孪生的姐妹?”卫曦之低声自语着。 倒不是他不要怀疑那聋女,只是他相信自己的手法和功力,那个穴道,若是有听力的人,那般刺激下,万不会没有动静的! 可是,怎么这么巧?聋女长得和糖儿那么相像,而这可疑的老婆子又和承恩公府有关?难道,糖儿易容成这聋女的模样?可又怎么解释她的聋呢? 卫曦之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越想,越期待可以再看见他心中的糖儿起来。 从此,猫捉老鼠的日子开始了! 转眼的,小半个月过去了。 已经临近十月底,天气越发凉了,连唐七糖所住的厢房里,也开始添上了碳盆,只怎么说她也是个姨娘的待遇,所用的碳和份量,不好和主子郦复郦二爷比。 这一日,睡到近天明时,唐七糖就有些冷醒了。 如今她这房里,自扣儿生病出去以后,便没再添人。唐七糖自己装聋作哑的,自然不好叫人来给自己添东拿西的,便想着,等白日里再和郦复说,让他赶紧叫人多给自己房间一些碳。 看着窗户纸上的颜色,估摸着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既然睡得不舒服,她便干脆穿衣起床了,却听见窗户外头有人在小声说话,唐七糖赶紧披了衣服悄悄靠近窗口,侧着耳朵听起来。 “怎么样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似乎是梅妈妈的声气。 “还没瞧出来!那药有用吗?”吴妈妈的声音比较好辨认,怎么压着,都是一把子大力洪钟样儿。 “当然有用!宫里头出来的东西!早年间宫里想早早承充怀龙胎的,可不都用那药!不说这个!这几日怎么样了?” “咳!日日在一处!……会不会太那什么了?所以才……没怀上?到底年纪小呢!” “管她呢!你今儿再把她送回去杂院,让方婆子继续煎药给她吃!别耽搁了!” “哎哟!看把她得意的!我都替那药不值!多少银子啊!看把她小脸吃得红扑扑的!梅管事,要不……咱们把那药卖了……银子” “哼!你别打那药的主意!舍不下孩子套不下狼,等把那一个……解决了,夫人自会赏你,有你的好时候呢,急什么!” “哎哎,我知道了!就不知道那一个……肯不肯放呢!你都不知道,那个粘乎劲哟!” “这我可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去,都说了嘛,等办好了差,夫人自会赏你的!”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梅管事慢走!” 第六十四章 好主意 隔墙的唐七糖,偷听的简直要笑出来,这些人啊,真是瞌睡了给我送来枕头啊! 还别说,那药还真是极好的药,自己也觉得这身子不再畏寒怕冷了。 这具身子没有好好营养,骨子里还是挺虚弱的,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只要方婆子不在家,便躲在被窝里,或者得不断运动着才不冷,可今年,上回吃了那药,还真是生龙活虎啊! 成!你们都说我小脸红扑扑的,既然这么着,我怎么好意思糟蹋了好药呢!至于你们要怀着那美好的希望,可跟我没关系。 唐七糖心情挺好,干脆又躺回床上,和衣睡起回笼觉来。 这一觉睡得还挺香,直到郦复进来把她推醒:“小七!醒醒!你怎么还睡呢?快起来用早膳,我留了甜酥酪你吃呢!” 唐七糖张开眼,见郦复掀了帐子一角,半个身子靠在她床沿上,脸都快要靠到自己脸上了。 她赶紧一把推开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才小声说:“你怎么进来啦?吴妈妈一早可来找过你?” “咦?你怎么知道吴妈妈来找过我?我还没见她呢!”郦复见她那样,也跟着压低声音着说。 唐七糖想到一早听到的事,有点撑不住。她翻个身,趴在枕头上偷笑起来。 刚睡醒的小姑娘,脸粉粉的,嘴唇却红彤彤的,眼睛有些朦胧,头发乱糟糟,却自有一种慵懒而挠人的小小风情。 郦复看着,就觉得心里很喜欢,干脆也两脚蹭了鞋,爬到唐七糖床上,和她头并头的说话:“你快告诉我,你笑什么呀?” 唐七糖见他靠近,忙皱眉,推开他说:“也没什么,我听见她和梅管事说话呢!你别管!等会儿吴妈妈再来找你,肯定又说方婆子生病了,要我出去伺候这样的鬼话,你……” “啊?你又要回去啊?你别……哎哟!” 唐七糖话还没有说完,郦复就咋唬起来,能天天看着她,多好啊,怎么又要回去了? 唐七糖越来越当他是个孩子了,也不管他想什么,劈头就是一巴掌,说:“等我说完!我得回去一趟,他们寻摸了好药我吃呢!等我吃了药再回来!” “什么?这可不成!谁给的药?吴妈妈?那个正院的坏女人?小七,你千万别上当!”郦复急眼了,从小到大自己可没少吃嫡母的亏,如今又要来给我的小七使坏了,那可不行! 唐七糖看他张大了眼睛,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些日子,这个捡来的便宜徒弟对自己可还真是捧到天了,那倒也不忍骗他,唐七糖便大概把那药的来历说了一些,可到底和女子月事什么有关,没有讲得太细。 郦复听得似懂非懂,便又问:“你的意思是,那些真的是补药?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真的给你吃补药?” “你别管了!总之我知道就好了!反正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这几天你也该和石绿两个好好练练,等我回来考你们!”唐七糖当然不能说,人家是准备给我吃了早日成人,好让你吃我的,只好皱眉强硬的打断他。 “不行!小七!你得给我讲清楚!否则我不放心!那个女人绝对不会那么好的心!你不能回去!”郦复急了。 “你!哎呀你婆妈什么!我都说了不会有事,你听我的就行了!” “不,小七,别的事我都听你的,可这事你得听我的!”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我的呀!你万一有个什么,我怎么办?” “你你你!你又说这个!你再敢胡说!你是不是想我打死你!” 唐七糖坐在床上,高举着手,眼睛瞪大了,压低声音恐吓着郦复。 郦复在床上左闪右躲着,也压低声音抗议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也是为你好……嗯嗯嗯” 可床就那么大,唐七糖一把揪住了他,将他压在被子上,就是一顿好打。 臭小子!小小年纪,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我就当回师傅管教管教你! 然而,远看,七姑娘的粉色小帐,正如波浪般颤动不已,再配上嗯嗯啊啊的声音,窗户纸上贴着的那一只眼睛,不禁赶紧退了下去。 眼主吴妈妈,摇着头感叹:“哎哟!大清早的,又做上那回事了!这可怎么离得了三日!哎哟,得怎么说呢?” 偏偏唐七糖胖揍了郦复一顿后,倒真出了身汗,想着等会儿回了杂院,可没有这里的大浴桶洗澡,晚上还得和方婆子一起睡,她那厨房味道可还熏人呢。唐七糖便让郦复帮她叫人打水来,她要沐浴。 郦复被打了一顿,四肢酸痛,背上更痛,可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一边自己揉着,一边还讨好的说:“小七,天气冷,你要沐浴我让人多生几个碳盆!不过,小七,你别回去,那女人真不是会给你好东西吃的人!我不说那些话了,你要打就打,只别走,啊?” 郦复也是被唐七糖打得头发散乱、衣衫零乱的半坐在床上,此时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清秀的少年半撅了嘴,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舍。 唐七糖看他这样,倒也不可能真再打他一顿,挠挠头和他说:“行了行了!我说给你!其实吧,你那嫡母的确是没安好心,她想着让我喝了那大补药,然后……早点长大,唔……长大到能,能生儿育女!哎哟,大概就是这么个心思,然后就,就可以打杀你了!就是这么回事!” “啥?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郦复继续一脸懵懂。 唐七糖不禁翻个白眼,真是!这些后宅院里的醃脏主意,他一个半大孩子还真不好懂!可这事的确关系到他呢! 她干脆直说道:“啥意思?就是让我赶紧长大,然后和你上床,然后怀孕生孩子!懂?” “呃……懂了!可,这,这么好的主意?她怎么想出来的?她真对我这么好?” “你!你猪啊?还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你才多大?!我又是个聋的吧!你们不是常标榜什么世家吗?假仁假义的样儿!你要这么做了,你嫡母去一宣扬,那你爹就怎么都能打你一顿或者关祠堂了,这么冷天,不死也得脱层皮!然后你以后在京里就没有好名声了!懂?” “这样啊……可,可是小七,这也没什么,若是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到底想什么呢?你不怕打,不怕关祠堂?你就不怕日后你这个庶子,连个好一点的媳妇都没有?那你怎么在这府里立足?” “可小七,我不是有你吗?我还要媳妇干什么呀?” “……郦复!” “别,别喊!别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去给你叫水!” 从和郦复第一次见面开始,唐七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了,也不知道因此打了他多少次,所以唐七糖这次也没往心里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某人的心里却早已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还真觉得,嫡母那个,还实在是个好主意! 得配合! 第六十五章 白玉麻将 就这样,等到郦复蓬乱着头发,凌乱着衣裳,从唐七糖的房间里出来,再去一叫水,整个勤学轩便都知道,七姑娘和二爷又那什么了。 院子里,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偷笑的偷笑,嫉妒的嫉妒,咒骂的继续咒骂。 可这些,都阻挡不了唐七糖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小脸红扑扑的,继续坐到郦复屋里的榻上,享受郦二爷耐心温柔的帮她擦头发。 吴妈妈得了允许,一走进来看见这一幕,那心里啊,真是堵得跟什么似的! 可她还不得不给郦复行了礼,假模假样的说道:“二爷啊!那方婆子又病了!得让七姑娘回去看看呀!若不然……” 没等她说完,郦复便冲她瞪眼睛:“我不怕人家说我不顾礼孝廉耻!让她病着吧!” “哎……可不能啊,二爷您是世家公子,可不能让人说您这样的话!也就两三天的事,让七姑娘回去一趟,再回来啊,你们就小别胜新婚那!”吴妈妈为了完成任务,真是什么好话都想出来了。 唐七糖背转过身,恼怒的冲郦复瞪眼,示意郦复赶紧让她回去。 郦复皱皱鼻子,想到一早唐七糖说的话,心里转了一小圈,便对吴妈妈说道: “好!那我便做个孝得不能再孝的人好了!你带两个人去,把方婆子给我抬进来,给她安排间屋子好好养病!让七姑娘就在这院子里服侍她!这总行了吧?” “啊?这……这怎么行?” 吴妈妈都要哭了,这叫什么事啊!这哪里是真要方婆子养病,是要给那聋女吃药啊,我的祖宗! “咦?这就好生奇怪!不是你说那方婆子病了吗?如今我好心好意的,让她住到我的院子里来,不是抬举她吗?可你又说不行了?!非要叫聋女回去做什么?她是郎中?还是医女?真是的!” “这,二爷!她一个下人,三等的仆妇!怎么能病了还住进主人院里呢?岂不过了病气?只是让七姑娘回去看看,伺候几天,这才对嘛!” “那要是七姑娘过了病气呢?我怎么办?她是我的宝贝,我离不了她!” 郦复手里还抓着唐七糖的头发,嘴里却和吴妈妈这么胡搅蛮缠,唐七糖听得恨不得破口大骂,可这不是聋女么,她只好死命垂下头,努力让自己不出声。 “哎哟!我的爷!也不嫌害臊!您这……还没过明路呢!您得收敛着些,要是让公爷知道了,少不得又罚你!二爷,您就让她回去吧,我求您了!” “那我问你,她这次回去了,改天还要回去吗?” “呃……这……” 吴妈妈心中,也呕得要死呢,要是这聋女吃了这次的药,能马上就有那癸水,梅妈妈自然也不原意花这冤枉钱了,可她要是没有,那不是还得回去继续吃?哎哟!这不是要我磨破嘴皮! 吴妈妈正在犯难,却不想下一秒,有人就让她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 只听榻上那正如丫头一般,帮人擦头发的二爷说:“这么着吧,今天你带七姑娘回去,陪着她看一看方婆子,也给方婆子请个郎中瞧一瞧,若是有什么,也早治,另外总这么犯病也不是好事,顺便给七姑娘也瞧一瞧,开些防治的药,这样便不怕过了病气,下次再不许回去了!今儿也早回!” “啊?啊,好好好,这主意好!就是这么着,还是二爷有办法!我这就去办!来来来,七姑娘,我来伺候您擦头发!哎哟,二爷真真好本事,想着这么个好法子!” 吴妈妈心里乐开了花,自己还犯难下次的事呢,好么,这么个傻子一句话,便帮自己解决了,这样也好明着煎那药给聋女吃了,最多自己亲自煎!这事办妥了,又有赏银拿了! 唐七糖这下把头埋得更低了,得防止自己笑出来。 郦复在唐七糖身侧,看着她憋得绯红的脸,知道她正忍笑忍得辛苦,便打发吴妈妈说:“你先出去,让我和七姑娘说啊!” 说完也不等吴妈妈走远,便抓了唐七糖的手哈了她一下,唐七糖趁势笑了出来。 可吴妈妈再受不了了,简直是甩帘而出,在门口跺脚低声咒骂:“不要脸的下作货!一对儿不要脸!等着,有你们苦头吃!” 自此,吴妈妈便帮着唐七糖熬起了大补良方,还和郦复说,回去看过方婆子了,也看过郎中了,郎中特意开的补药,过半个月还要吃一回,得吃好几回。 吴妈妈眼见郦复点了头,这聋女又不会说话,自以为算盘得逞的她高兴了好几天,连煎药这差事也不假手于人呢。 而另一边,这小一个月来,郦复母子为承恩公准备的麻将寿礼已经全部完成了。 勤学轩内室的榻几上,一水儿温润如水的玉料,一样儿细致吉祥的雕刻,一百四十四张麻将牌,就这么盘放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怎么看怎么高贵啊! 唐七糖捏起一张,拿大拇指感受了一下那曾经十分熟悉的细纹,真是感概啊!前世里,就算自己跟着师父参加过无数的麻将赛事,也没有用到过这么好的牌啊! 唉!师父,您要是看见这么一副牌,肯定也会挪不开步子的! 唐七糖手痒的不行,一只只的摸,一只只的叫出花样来,看得一旁的郦复和石绿目瞪口呆。 直到唐七糖把整盒子麻将摸遍了,过足了手瘾,郦复才满眼星星的说:“小七!教我呀!快教我这一手,你怎么做到的?” 第六十六章 胸口长大竹的信心 不光郦复这样,石绿站在一旁,也是把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只等着唐七糖教了郦复,好轮到郦复教自己。 唐七糖勾唇一笑:“这个不用学,玩儿久了便会了呀!你如今倒是要把计算牌面学会,到时候,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老爹赢了银子,他便肯定更喜欢这礼了!那咱们的生意,便越发容易了不是?” “小七你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小七,到时候怎么的也要有人陪他玩才行啊,你真的不去?” “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能去?!上次你娘来,我已经快露馅啦!还好她玩得开心,没有在意!难道我一个聋女还能帮你上桌打牌的么?真是!” “小七说的是!那,我再让我娘也好好练练!” “嗯,这几天你多教教她,也顺便让你娘身边的那些人都学会了,以后你爹啊,便更加会留在你娘院子里不走啦!” “对对对!小七好主意!我这就去和我娘说!我娘一定高兴得大大赏我!” 郦复在一旁高兴的手舞足蹈,石绿眼巴巴的看着,小声问:“那,那七姑娘,我呢?我干什么呀?” “你?你要干的事多了!你也该快点把麻将多做一些出来,到时候公爷一喜欢上,马上便有人会跟上的!你还得防着人把这花样都学了去!这些你都要好好想想。还有,在外面多找几个人,聪明一点的,教会他们,等有人要玩了,他们就是陪练!懂不懂?” 唐七糖对麻将一定会在这异世盛行,那简直是‘胸口长大竹’的信心啊!且那竹子都要长出喉咙口了! 她高兴的将头昂得高高的,似乎已经看见了银票在眼前打转呢。 然而,身边这两个半大男人,还觉得小七怎么嚣张都不够,永远是狗腿的一塌糊涂,不但郦复张口闭口的小七说的都是对的,石绿也这样:“懂!七姑娘真聪明!七姑娘想得真周到!七姑娘实在是天才!我这便照你说的去做!” 十一月里,连下了两场雪。 诺大的承恩公府,尽管仆从众多,园子里还是有好些积雪来不及清扫。白雪堆在屋檐下,也积在明瓦上,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又慢慢化为水滴,蔓延在院子里,滴落在廊檐下。 到了十一月十二这日,天气甚好。虽说积雪化水,空气中尚带着冷厉,但阳光普照,各院各处皆又披红挂绿,丫头仆妇们都换上了喜庆的装束,整个承恩公府洋溢着一股子高昂的喜气。 勤学轩里,卯时未到,便开始有动静了。 唐七糖听着院子里仆妇们脚步匆忙的穿行,听着郦复呼喝着人出门,不禁打个哈欠,拉拉好被子,继续安睡。 前几日就知道了的,今日是承恩公四十大寿正日子,阖府里的人几时去拜寿,几时迎客,几时开宴都是早早安排好了的,上至承恩公夫人,下至仆妇小厮,都早早准备了,要在公爷面前讨喜拿赏呢! 唐七糖呢,自然不会去的! 一来,她名义上只是个未过明路的通房丫头,又是个聋女,还够不上格去一家之主面前打转;再来,照她的性子,这样的事她一定是离得远远的,承恩公?你谁啊,谁配得上我唐七糖给你祝寿啊? 房间里,如今放了四个碳盆,且都是极好的银霜碳,那烧得!屋子里真是暖融融的。等唐七糖再睡到自然醒时,周遭静悄悄的,倒是远处,隐约有嘈杂的人声,想必院子里的人能去领赏的都去了。 这样的日子,即便是个粗使的三等仆妇,即便轮不到拿赏,可要是手脚够快,在寿星公让人撒寿钱的时候,也能抢个几十个新铜子儿!只要不是傻的,谁都不会错过如此难得的好日子。 唐七糖懒洋洋的起来,伸伸懒腰,自己找水洗漱了,穿上分配给她的簇新粉色小缎袄,套上银红色的厚缎子百褶裙,倒也是喜气得很。什么颜色她无所谓,反正这时代又没有羽绒服穿,这新衣服算是比较轻暖的了,干吗不穿啊? 唐七糖出了她自己的厢房门,在四周溜达一圈,果然的,除了看门的老婆子站在院子口,满脸幽怨的往外院拜寿的地方张望着,整个勤学轩,就唐七糖一个人。 唐七糖照常进了郦复的主屋,四下里找了些东西吃。要说还是郦复对她有心,即便自己出门,还要帮她在屋子一角的暖窠里面,放着一些点心。 唐七糖随便吃了一些,四下里转悠一圈,开始百无聊赖起来。 这个月总是和郦复石绿在一处,每日里不是教他们掷骰子,就是和他们打麻将,猛然间没了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她一会儿拿本书来翻一翻,一会提起笔来练几个字,不过天寒着,今日郦复他们不在,这屋子里没有点炭火,唐七糖玩儿了一会,就觉得手冷得不行。 要说那未曾谋面的承恩公夫人还真是弄的好药,吃了这么两三次下来,她自己都觉得胸前两陀肉大了一些,咳咳!皮肤白嫩嫩的,身体暖融融的,要照这么下去,还真是会很快发育成熟的呀! 这几日,自己总觉得小腹微微的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来那什么了? 唐七糖搓着手,想到这个事儿,忽然把笔一扔,转身出了郦复的屋子,往自己的房间去披了件粉色的斗篷,直接就往外走去。 看院子的老婆子在她身后,“喂喂喂”的喊了好几声,唐七糖装聋女都装成精了,怎么可能回头理她?!只管自己往后门而去。 她忙着呢,她忘了一件大事儿了,那“必给你”还没拿回来呢! 第六十七章 早有打算 已是巳时左右了,因着今次承恩公是整寿,这寿礼貌似闹得动静还挺大。 唐七糖刚走出院门,便听着那前院里鞭炮‘噼啪’声声的响个不停;而东边的院落里,还传来锣鼓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咿咿呀呀’的伶人唱曲声,估计请的有名戏班子已经开唱上了;西边后院里,也隐约有着女子的笑闹声,估计是女眷们不知聚在哪一处叙话。 曾听见勤学轩里的仆妇们议论,说今日这寿筵,连当今皇帝皇后都会赐下贺礼呢!四皇子是肯定要来祝寿的,满庆京城,但凡能攀得上的人家,估计都得来凑热闹的,即便那些个实在攀不上的,大概也会想着挤进来吧! 这种时候,大园子就显出大园子的好来了!即便是冬日里,也是很多地方待客的。 拜寿的先去前院,女眷们可以在后院,男宾要听戏的有听戏的所在,女宾要听女先儿说书的也有说书的所在。 要是觉得就想和几个要好的人说说话,大园子里,有的是地方让你们说话,没见那些个凉亭水榭四周都挂了布幔帘子了吗? 园子里还随处可见一色喜庆着装的丫头仆妇们,捧着各色用品不断穿梭着,忙着招待宾客忙得脚不沾地呢! 此时情况下,唐七糖要出门,自然走的是后门。她得先回后面那小杂院,换上方婆子的衣衫,易好容,才能去拿她的‘必给你’呀! 一路在园中穿行,偶尔会有遇到的丫环仆妇们好奇的看她几眼,或者在她背后议论几句: “看见没?就是她!爬上了二爷的床,二爷可宠着她呢!” “倒看不出来是个聋的!” “瞧你说的,聋的怎么能看不来,得喊出来!你看我!聋女?……聋女?” “哈哈哈!真是个聋的!听不见呢。不要脸的!就这么个货色,竟然也穿上缎子的袄裙了!” “好了,你们几个快别说了!夫人不让人说呢!” “干吗不让说?可你看她那身衣裳,都值好些银子呢!听说都是为了给公爷祝寿,府里头但给姨娘们新做的呢!” “夫人就是心善!要照这么着,府里头想爬床的多了!说不定还想爬上世子爷的床呢!” “哼!不想活了?这话你也敢说?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你倒是去试试呀?” “我可不去试!我又不是不要脸的聋女!” “哈哈哈……” 耳中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唐七糖却只管走自己的,恍如未闻。反正自己又不会一直在这个地方呆,和这些个无知丫头计较什么呀? 唐七糖早有打算,若是方婆子那里还是打探不出这聋女的身份,那等自己再长大一些,等‘利是堂’发展良好,那自己就离开这里,出去看看这世界去。 听郦复说,这片大陆还有好几个国家呢,自己很想去看一看,各地的风貌怎么样,是不是和前世一样,是不是也有像师父那样的隐世高手存在,是不是可以切磋一番…… 边走边想,园子太大,勤学轩又靠近外院,唐七糖走了好久,还在园子里转悠。她正加快脚步往后门而去,前方转弯处,却忽然转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是两个华服青年。 一个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胸口绣着大幅的圆形龙纹,阳光下,那龙绣十分逼真的昂着头、扬着爪,气势十足的宣扬着自己的身份,绣纹下的腰带也十分华贵,好些个大红宝石镶嵌其上,耀眼的不能直视; 另一个穿了身深绛紫色的锦袍,虽没有那大红袍子来的华贵,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好衣裳,且那腰带上各坠的两个白玉佩,正在阳光下闪着光,却还浅浅透出衣服上的紫色来,显见不是凡品。 他们突然从路旁的假山石上先行转出来,后面三五步远,随即就是大队的随从侍卫,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 唐七糖身后只一条大道,正好无遮无盖,醒目得很。此时避无可避,她虽低头行路,没有看见两人相貌,但只要看一眼这衣着,想必定是皇亲贵胄的了。 唐七糖心里觉得可能要糟,却也只好继续垂下头站到路边,手交叠着放在腰间,深屈膝行了礼,默默等待着两人过去。 然而,行路的人却似乎对她感兴趣的很。 那大红袍子经过她身边时,竟然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第六十八章 撩人的小猫 唐七糖腿曲得发酸,心里气得要骂娘,却偏偏不能出声。她只使劲埋下头,希望这人觉得无趣,能自动离开。 可是,却见这人,红袍子下一双黑色的鞋子尖动了几动,一个挺清脆的男声从唐七糖头顶传来:“起来吧,你是哪个院子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唐七糖很想站起来,腿酸啊! 这古代的行礼几乎是蹲马步啊,还是别扭的马步!可站起来了就得开口回话了呀!也不懂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好好走你的呗,理我干什么? 唐七糖她自己不知道,冬日里,奶油般的阳光下,皑皑积雪中,她一袭粉嫩嫩的衣服如新荷出水,一头乌黑的长发轻垂,越发衬得她微露出的脸庞白皙如玉。她越垂头,那粉色的耳朵尖,那白皙的脖颈,便越发的让看见的人心生欢喜。 她傻乎乎吃了那上好的补药,胸前倒也有点样子,堪比青葱管儿的小手,此时自然的轻放腰间,微侧的行礼姿势,倒更显得她身姿曼妙呢! 十二三岁的年纪,这身子个子却不算太矮,咋看起来,正是少女最青葱幼嫩的时候。 况且最近这段时间,在勤学轩住着,郦复石绿两个那么天天捧着她跟捧凤凰似的,可把她傲骄惯了,那前世里自在自信的气质,便从身影里一丝一丝的透出来,收也收不住啊! 即便此时,她还行着礼,却不见一般下人见了贵人的卑微小气,反而看起来轻松随意得很。 唐七糖装聋不动,站着的人却似乎耐不住了,竟然还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扶她起来。 这时,便听见一个稚嫩女声酸溜溜的跳出来说话:“四爷!快别理她!我知道她是谁了!准是勤学轩里的丫头!” 话落,那伸出来的手,便停在唐七糖的手肘处,慢慢的,有些不甘愿的缩了回去。 唐七糖却不想管了,这什么爷不爷的,我该给的礼已经给了,我可还忙着了呢! 她顺势站了起来,低着头冲面前的人胡乱点了点头,就当招呼过了,自顾自只管越过他们往前而去。 那酸溜溜的女声却还不乐意了,忽然叫道:“哎!别走!不许走!站住!” 唐七糖哪管这些? 在她的概念里,自己就是来这里玩玩的,要是呆的不爽,我便走好了! 她平时又很少出来,也没有听见过这个女子的声音,但想来能和那皇亲贵胄在一起的,自然是主子。可主子又怎样?难不成我一个聋子没听见,你还能打杀了我?哼!你若敢打杀我,我便先弄死你! 那女声见她不理,却在身后跺脚:“果然是个聋的,果然是她!谁给她的胆子这么无礼?改天一定要和娘亲说一说!哼!” “噢?是个聋的?诗音,你说她……是聋的?”刚才那清脆的男声开始好奇地问着。 “可不是!也不知道勤学轩……” 那叫诗音的还要说什么,却被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打断了:“五妹!不许胡说!我们还是去看梅花吧!” 这声音唐七糖听过,不就是那假正经的承恩公世子——郦夏嘛!哦,那女子定然是五小姐——郦诗音了。 “我还没有见过聋的人呢!长福,去把人叫回来我看看!”忽然,红袍子还紧盯着唐七糖袅娜的背影,竟然吩咐身后的一个随从起来。 唉,谁让这古代的衣服就是这么拖拖摆摆的呢!走得急一些,就裙随人舞,怪好看的。 那叫长福的人躬了躬身,很快就到了唐七糖面前,拦住了路。 唐七糖当然听着他们说话呢,心里气得要死,但只做不知,若无其事的绕过拦在身边的人,只管继续走。 那长福似乎也有些尴尬起来,毕竟男女有别啊,他只好又去唐七糖前面拦着她,还小声说了声‘请’。 可我是聋女呀,谁跟你们这么无聊呢!唐七糖便依旧绕过他,继续前去。 两人这么老鹰抓小鸡似的走了四五步,那红袍子不禁在后面笑了起来,扬声说:“长福,把她拉过来!” 那长福闻言,自然不再顾忌什么。 他伸长手臂,一把勾了唐七糖的脖颈,唐七糖本能的双手抱住他手臂挡着,那人力气很大,就这么让唐七糖吊在手臂上,将她拖到了红袍子的面前。 这下,唐七糖生气了。 所以,当她面对红袍子时,便先扬起了小脸,十分气怒的瞪着他。 要说,这是个长得还不错的青年。 他的头发用华贵的金冠束着,露出宽宽的额头,后梳的黑发下,额头上十分有型的一个美人尖儿。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单眼皮里算大眼睛的一双凤眼,此时却满含了惊艳,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聋哑小美人。 耶?原来美人儿生气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仿佛带着火,可那长长的睫毛,却像扇风点火的两把扇子,把那火扇得多了份风情,多了份气韵,使她的脸看起来生动极了! 她的鼻翼微张着,似乎十分生气,可那微嘟的粉嫩唇瓣儿,微微起伏的胸口,却又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抚慰她、哄哄她的冲动。 她的双颊微微发红,却越发使她的皮肤透出健康的光泽,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是多么的光滑…… 她微侧着头,小手握成了拳,竟然在无声的挑衅和抗议! 她看起来比诗音略大一些,却已经很有些女子的样子……比宫里头帮自己准备的房事教习宫女不差什么,不,她好看多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对过自己,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千般妩媚,百般娇柔,可不管换那一种,都是讨好,讨好,讨好! 可今日,竟然难得看见了一只小猫,一只竟敢对自己撩爪子的小猫……嗯……怎么办呢?小猫还真撩得我心痒了…… ------题外话------ 满盘星,不但代表一,也会在这一卷里让基本人物都出场的。基本人物都出场了,就能围绕着男女主写啦!所以亲亲们不要急,快啦! 下一章,救星就来了,是谁?可以猜一猜。 第六十九章 都不是好惹的人 路中央,眼看着那红袍男子像丢了魂似的,只傻站着看唐七糖,那五小姐——郦诗音实在按捺不住了。 她斜刺里突然跳过来,不由分说的,扬手就要给唐七糖一个巴掌。 唐七糖耳畔听见风声,哪里会乖乖受打,她灵活的一个侧身,正好错过那个巴掌,却还若无其事的、只管继续前行而去。 而郦诗音,却大大失算,不但没打到人,还因为用力过猛,失重的往旁边倒去。 事发突然,她周围也正好没有从人,郦诗音便这么的直直扑倒在了雪地里。 还是郦夏离得近,赶紧上前一步去扶她:“五妹!怎么回事?” 郦诗音一边就着郦夏的手爬起来,一边顾不上整理衣裙,只气得怒骂道: “好痛!没规矩的死丫头!哥哥,我看她敢那么瞪四爷,我想教训她来着,哪里想到……哥哥!她故意的!这死丫头太没规矩了!这般冲撞四爷,快让人拿下她!你们一个个站着干什么,还不让人拿下她!” 又疼又丢脸,郦诗音哪里肯罢休,不顾自己的衣服上都是雪,只指使着人要去拦唐七糖。 几人正这么乱着,假山石拐角处却又转出另一行人来。 唐七糖正只顾着低头疾走,听得身后郦诗音的叫喊,微偏了头略往后看,冷不防就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似乎也正在起劲儿和人说着什么,也没防备有人会突然冲出来。 唐七糖心里生气,走得急,那人又牛高马大,这么两下里一撞,唐七糖终究破功,轻哼了声“哎哟!”,还好那人比她还大声的“啊”了一声,两个人各自退开了些。 身后的郦诗音还在喊着:“快把她给我拉回来!快去!” 身前撞了的人却开口道:“咦?怎么是你?” 唐七糖抚着额头,在手掌下偷眼望去,一张不笑也像在笑着的娃娃脸!竟然是那个和自己争一碗面吃的什么二皇子——卫方勉! 唐七糖不禁皱眉,自己今天倒了霉了,尽碰上这些不好惹的人,行了!彻底装聋!我以不变应万变,随你们怎么玩,实在不行我便走! 唐七糖打定主意,又低下头,站在路中间干脆当木桩子了,却隐隐的感觉一股视线,从二皇子身后直直射过来,紧粘着自己,如有实质般的要看穿自己。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可那视线却始终没有一点松动。 身后已经有人在过来,还听见卫方勉大声和人打着招呼:“哟!四弟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们还相互在见礼,唐七糖趁机忽然的抬头,看向那股紧粘自己的视线,正好对上一双深思的深沉目光,和一张普通的黄脸,倒又是个见过的,正是那日硬要和自己分吃莼菇儿面的人! 那人见唐七糖看过来,依旧面无表情,眸光却越发深邃了些,紧盯着她不动。 唐七糖心中忐忑起来,只好低下头。 说来,她最害怕的就是碰见这样的人,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却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来了这世界,这人是一个,还有在财神楼遇见的徐卫也是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人! 咦?徐卫!对啊!我怎么觉得这人哪里和徐卫有点像呢? 究竟是哪里呢? 唐七糖心里嘀咕着,忍不住又抬头看向那人,却见对方也继续深究的看着自己。 唐七糖紧紧皱眉,是了,面具!又是个易容的,和徐卫一样! 而此时易容的卫曦之,左看右看,心中也在纠结,她到底是聋女,还是糖儿呢? 到底有没有一个和聋女长得一样的人呢? 或者有个易容成聋女的糖儿呢? 自己好不容易说服卫方勉来承恩公府贺寿,还送了他不少好东西,煽动着他留下来,在园子里四处闲逛,就希望能找找有什么线索呢,想不到就这么撞上了,她到底是不是糖儿呢? 而卫方勉,正和四皇子兄友弟恭呢,四皇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二皇子,拱着手打招呼:“二哥!想不到二哥也会来,今日舅舅真是大有面子啊!” “哎!四弟,可不能这么说!承恩公府嘛,庆京城里哪个人不想挤进来的?我可好不容易借着这机会,才能来一来呢!”卫方勉面上酒窝深现,一番话说得让有心人不敢听。 郦夏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二爷言重了!平日里二爷贵人事忙,我们哪里敢请二爷驾临啊,今日父亲大寿,能得二爷光临,在下替家父多谢二爷!” “哦!小公爷!小公爷可真有公府之风啊!看看这一表人才的,日后定然又是国之栋梁啊!嗯,不错不错!承恩公府就是比谁家都强!” 卫方勉满口赞扬,可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郦夏和四皇子卫行之相互看一眼,郦夏便默契的转开话题,指了指旁边还在生气的妹妹说:“二爷,这是家妹!五妹,快来给二爷见礼!” 郦夏叫着面色不虞的妹妹,可郦诗音到底年幼,虽说公府出身,自小便对皇家之事十分敏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心中对二皇子便很是不耐。 她草草的行了个礼,声如蚊呐:“给二爷请安。” 见此,卫方勉笑容更灿烂了,连连夸赞:“嗯嗯,到底是承恩公府的小姐,看看这礼行得!哎哟!好说好说!你们这是在这做什么呢?是知道我来,等在这迎着我么?” 郦夏正被他前一句话夸得难受,却听他又那么说,忙答道:“可不是么,我们听见后面有人来,正想看看是谁呢!不想却是二爷!幸会幸会!” “哦!原来你们就是这么迎我的,还派了你们家二爷的宝贝投怀送抱啊!真是多谢啦!哈哈哈!”卫方勉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的瞄向身后的唐七糖,又看了一眼易容的卫曦之。 这话一说,四皇子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二爷的宝贝?什么意思?”刚才那小猫和卫方勉相撞时,自己还帮小猫疼了一下呢!这小猫到底是谁的? 郦诗音心中不舒服,嘴便特别快,说:“什么意思呀,就是我们郦二爷的宝贝咯!” 郦夏赶紧喝止她:“五妹!不许胡说!” 卫方勉却往卫曦之方向又瞥一眼,笑着说:“呀!四弟不知道啊?怎么连我都知道的公府之事,四弟竟然不知道么?这小丫头我见过一次,郦二爷还带着她和我抢面吃呢!哈哈哈!咦?怎么今日郦二爷不在呀?” 卫方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四皇子眼睛疑惑又不解的往唐七糖身上看了几眼,询问的向郦夏挑挑眉。 郦夏心中叫苦,父亲说得对,对四皇子,自己始终要小心翼翼,不管皇上怎么想,承恩公府必须要在心底里将他当作下一个皇帝,所以自己自小就被训练的稳重内敛,不敢有一丝差错,也从小学着揣摩四皇子的心思,做到他一动,自己就会知道他要什么! 四皇子虽天资聪慧,但到底生在天家,自小便被捧惯了的,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郦夏常年跟在他身边,自然知道他看似温润,实则却十分偏执,刚才他那样子,是喜欢上这聋丫头了! 第七十章 不过是个聋丫头 郦夏一想到四皇子卫行之那不为人知的爱好,心中就为难起来。 这聋丫头的事,自己还是知道一些的,她就是母亲的一个棋子罢了。 嫡庶有别,自己倒不担心郦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他毕竟就是个庶子,他要想在承恩公府搅局,就算父亲喜欢他答应他,皇后姑母也断不会答应的。 但是母亲…… 唉,女人的心总是这样,她就是见不惯邢姨娘霸着父亲罢了!可她自己呢,又不肯拉下脸来讨好父亲,尽想法子拿郦复来出气!自己身为人子,又不能说父母的不是,那还能怎样呢?只要母亲别弄出大事就行了。 况且,听说这个聋丫头,早已经是郦复的人了!这样不清不白的事,若是让皇后姑母知道了,四皇子在我们承恩公府里喜欢上了这样的人,不生气责罚才怪呢! 既然这样说出来了,也好!好让四皇子死了这份心。若不然,父亲会挨皇后姑母的骂,我自己也一准挨罚! 郦夏前后一通想罢,便立马装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支吾着和四皇子说:“咳!我二弟的事,你也知道,他成日里不着调得很!不说他了,既然二爷正好大驾光临,我们便一起去踏雪寻梅吧!来来来,这边请!” 郦夏转过身,警告的瞄了郦诗音一眼,当先走了两步,希望大家就此丢开。 然而,他低估了郦诗音的破坏力,十岁的女孩子,刚刚丢了面子吃了亏,哪里肯马上罢休。 只听郦诗音在身后嚷道:“好!哥哥你带客人先去看梅花,我要将那不懂规矩的丫头拿了,否则这么个大日子,再冲撞了人,可让人怎么看我们府里?太没规矩了!” 说完,她就指挥着随从们对唐七糖动手:“快点,给我把她带回我院子里去!” 四皇子刚听说原来这小猫已经有主了,心中很是不爽呢!他看着唐七糖窈窕的背影,心里竟然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糟踏了的难受,可他自小就心思暗沉,见卫方勉在,便也保持沉默。 郦夏听郦诗音这么说,不禁皱眉,可只要能让两位皇子跟自己走,也便随她去了。 卫方勉却又笑了,和站在他随从群中的卫曦之对了一眼,很是无赖的说:“哟!我倒觉得她懂规矩得很,还知道投怀送抱的迎我,怎么,原来这不是承恩公府的规矩么?” 这下,连稳重的郦夏,脸也黑了下来,这二皇子,真是给脸不要脸,这是什么话?!我们公府又不是妓院,还投怀送抱的迎你!真是太过分了! 郦夏使劲忍了几忍,才能开口说话:“二爷说笑了!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二爷,是该管教!五妹,既然如此,你快带人下去吧!”也顾不得了,只要别再让这二皇子捣乱,母亲的棋子不棋子都是小事。 可没想到,这一向花名在外的卫方勉,不但今日来的突兀,竟还没完没了了。 只听他笑着说:“哎!既然小公爷也觉得,她是冲撞了我,不如就交给我的人吧!不过是个聋丫头,想来承恩公府不会不舍得吧?” 此话一出,唐七糖垂着的头都要忍不住抬起来了。 郦夏也有些发愣,郦诗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清楚状况了。 四皇子卫行之背着的手指轻捻了捻,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卫方勉便冲随从们挥挥手:“把人给我先带下去!爷我要了!” 转头,他又笑得弥勒佛般,和郦夏说道:“小公爷走吧,我也去看看梅花!早就听闻承恩公府园子是庆京一绝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走啊!” 卫方勉向前而去,郦夏作为主人,也不好站着。 可……那丫头,唉!也罢了!这二皇子来得蹊跷,自己先处理好了这事再说!左不过是个丫头,也不知道卖身契在谁手中,回头拿过来给了他便是!至于郦复,再怎么不过一个聋丫头,他小小年纪竟然收了屋里人,父亲知道定然饶不了他,谅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郦夏收拾心情,赶紧笑着当先带路,招呼着两位皇子说:“二爷过奖了!来,请这边走,四爷请!” 郦夏微侧了身,伸着手请着四皇子,却见四皇子转着头不动,只看着唐七糖的方向。 那里,只见卫方勉带的随从里面出来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一把抓了那小猫的手臂,正拽着她往假山石后转弯而去。 四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极不舒服起来,他皱起了眉,美人尖下,一双凤眼便笼上了淡淡的火气。 郦夏抬头看一眼这样的四皇子,心里咯噔一下:这……四皇子真上了心了! 唉!这样也好,快让二皇子将这丫头带走吧!否则要是有什么事,自己可承担不起。 他赶紧又招呼了一声四皇子:“四爷,请!” 又转头对卫方勉说道:“二爷说得对,既然是我们府里的丫头冲撞了二爷,那干脆等一下我找人拿了她的身契,交给二爷处置便好!就当我们府里给二爷赔罪!来来来,这边走!” 郦夏硬着头皮往前带路,再不看四皇子的表情,他走了好一段,才回头去看,见四皇子脚步虽慢,却到底跟在后面,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又见自己的妹妹正十分讨好的和他说着什么,总算放了一半的心。 却说卫曦之一把拽着唐七糖,与几位皇子背道而走,那些随从们自然又去追随他们的主子去了,等一拐过了假山石,路上便只有他们两人了。 唐七糖被他拽着,还埋着头,一心想着脱身的办法呢。 卫曦之却一边走,一边一眼不眨的看着她雪白的一段脖颈,移不开眼睛。 刚开始,他这么看着,只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那个自己试过没有听觉的聋女,还是易容了的糖儿?若她易容,那这裸露着的皮肤总会泄露出一些信息的! 两人离得这么近,看着看着,卫曦之却忽然觉得,那白玉般的皮肤分外惹人,脑子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动他似的,总想着要伸手去摸一摸。 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卫曦之心里涌动着不同以往的情绪,回头四顾,见四下无人,干脆一把拽了唐七糖,闪身进了一旁的假山洞。 唐七糖见他这样,非但不害怕,还觉得这样很好:那!看来自己有机会催眠他了!她便也配合的任他施为。 卫曦之将唐七糖带进假山洞,却并没有放开手,反而一把将她脸抬起来,十分认真仔细的看起来。 唐七糖更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了! 她收敛了心神,酝酿着情绪,慢慢抬起的目光里,莹莹闪闪的,已经积起一层光雾。 就这样,蛊惑的眼睛,毫不客气的迎向卫曦之。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有生之莲送的五星评价票,这对列列是莫大的鼓励,列列会继续努力的!抱抱! 第七十一章 当热吻来临的时候(一) 然而,事情并没有唐七糖预想的那么顺利。 她眼里的这陌生面具男人,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正好举起一只手放到她额头上。 男人的手还挺大,便这么连她的眼睛一起盖住,一下子就将她压在假山石壁上了! 唐七糖那个气呀!真是别提了!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却感觉到这死易容男温暖干燥的手,竟然在她的额头上摸来摸去,一阵痒痒。 唐七糖心下猜测起来:他这是做什么?以为自己带了面具? 咦?好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带了面具呢? ……有意思!他自己易容,便以为别人也易容?或者因为这世上还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样? 唐七糖倒干脆不动了,心里还疑惑得不行!这又是闹那一出啊?难道这小聋女的样貌让他以为熟识?噢噢,那是不是可以知道她的身世了?有意思! 而卫曦之呢,摸了半天,没在唐七糖脸上摸到什么易容的东西,却摸得一手的滑腻细软,那掌心下带着温暖的少女皮肤,柔滑到极致的质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一种感受,只这样的接触,都让他觉得,他的心,似乎都细软了起来。 和这小聋女靠得这般近,他的心中又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这感觉来的奇异而突然,这感觉平时不会有,这感觉……自己只在糖儿身上有过,只那次,自己在荒宅子抱着糖儿的时候有过! 可她是个聋女!自己不会弄错! 东方师父不止一次说“玉无双”无解,多年来我也相信是这样。那么,我刚才的感觉是什么? 卫曦之疑惑极了。 他轻放开唐七糖,双手抱胸,就这么静默的和唐七糖对站了,他觉得他需要想一想,面前这个女子,自己该怎么办? 然而,恰在此时此刻,唐七糖却感觉自己的身上,出现了一件让人郁闷得要死的事——她好像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这感觉……前世自己服侍了好几年的事啊,好熟悉的亲戚想降临的感觉啊!……老天!你要不要这么恶作剧啊! 唐七糖想怀疑自己的感觉,更多的却是女子本能的忐忑不安占据了上风,她也无法遏制的,立马脸红了!也无可遏制的,心里抓狂! 不是吧,不会吧,那什么大补良方真这么灵?! 可我的‘必给你’还没拿回来啊! 混蛋!都是这群混蛋!都是这群拦路的混蛋!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唐七糖不安得很,卫曦之却正一眼不眨的研究着唐七糖的脸。 这是和他记忆里的糖儿一样的五官,只是眼前的小人儿皮肤更亮泽一些,轮廓更圆润一些,她不肯抬头,看不到那双灵动的眼睛,他更加不确定了,这聋女到底是糖儿易容的模本,还是她就是糖儿? 他哪里知道,唐七糖吃了一个半月的大补良方,又躲在郦复的屋子里什么都不干,天天被郦复像个老封君一样伺候着,能皮肤不亮吗?能不胖个几斤吗? 卫曦之看得认真极了,因此,那瞬间发生的奇异美妙景象,便一眼不错的落进了他的眼里: 只见面前的女子忽然把头又低下了一些,两颊却开始绯红起来,她那白皙如玉的皮肤,慢慢的、从里到外的,如红墨晕染般的,就这样涌上一层粉色,继而逐渐加深,再铺陈开去,鲜花着锦般的漫到那细巧的耳朵,漫到弧度优美的脖颈…… 她的睫毛不安的跳动起来,带动着她那粉色的鼻尖看起来小巧而诱人; 她的嘴轻动了几动,似乎很是恼怒,又似乎在说着什么,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在鲜艳欲滴的红唇下跳了跳,却又迅速的隐藏在了那粉红粉白一片的脸庞下。 时光好像停了,仰或只是刹那,但这刹那风景,却简直比一树桃花乍然盛开还要好看! 对面的卫曦之,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了,只能张嘴结舌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一张脸就这么如红霞晕染…… 可唐七糖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得走!得马上走! 她又轻咬了咬唇,计算了一下到洞口的距离,猛然跨前一步,转身就想逃。 可是,面具男子的动作奇快,几乎在同时,长臂一伸,便抱住了她。 唐七糖不管不顾的回身就是一掌,虽说好些日子没有和人打斗过,但散打的招式还是没有忘记的。 然而,面具男子几乎没有用力,只轻轻一转臂,便抓住她手,将她禁锢在了怀里。 唐七糖猛然抬头,怒瞪着面具男子,正要抬膝踢人,男子却似乎知道她出什么招式似的,身子轻转,一拉一拽,不但更靠近了她,还连下盘也一起给她封死了! 脸对着脸,唐七糖能清晰地看见他探究莫名的眼睛下,有极小一处未易容到的地方,白皙似玉。 呼吸相闻,女子身上的味道一下子冲进卫曦之脑海里,他忽然觉得,脑海中有风呼啸而过般的,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意识! 他先感觉到了自己每次毒发时才会有的眩晕感,再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涌动起一股无法压制的*,叫嚣着,控制着他的神智,无可抵抗的影响着他的思维。 他还没来得及深究这到底是什么,却觉得自己似乎记忆不清了,眼前竟然忽然浮现了那次和糖儿在荒宅子的情景。 一样的人,一样的味道,一样的能迅速影响他神智! 卫曦之脑中一片空白,他抵抗般的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清明,可此时似乎血液里都在涌动起一股无法控制的*,他努力睁大眼,却完全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谁,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捧起唐七糖的脸,忽然的,就印上了他自己的唇。 甫一接触,那温软滑腻的感觉,就使他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任何能控制自己的意识。 他只是发自本能的、笨拙的紧紧压上自己的双唇,使劲碾转吮吸起来,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甜美甘畅…… 他无法自拔的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却觉得这小人儿连身子都那么温软曼妙,还是记忆里的糖儿那样,他越发不能自持了,他想要更多,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只知道怀里的人让他无法思考,没有意识,只想着要这么吻下去…… ------题外话------ 应该对这一章的一些内容作个小小说明,某些生理问题和女主的身体和身份秘密有关,请对此感觉疑惑或者不喜欢的亲亲,能给列列多一点耐心,这并不是列列的恶作剧,并且仅此处而已,后面会为大家揭开秘密的。 前方撒糖!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十二章 当热吻来临的时候(二) 可怜的唐七糖,刚刚正在经历来到这世间最尴尬的事呢,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就忘乎所以起来! 唐七糖懵了,咳咳咳,主要是身上那感觉,太让她不安了,她一时脑子有点不好使。 而让人抓狂的事不仅如此,就在卫曦之和她靠那么近的时候,她脑后那处凸起,忽然突兀的跳了几下,“突突突”的一阵,并不痛,却跳得她脑子里发蒙,也更分了她心神。 然而,这男人的唇又那么火热,不……是该死的十分狂热,似乎自己就是他的命一般,紧紧抱得自己无法动弹。 唐七糖无可躲避的感受着他无法控制的热情,从刚开始的片刻呆懵,马上变成了难掩的恐慌:这混蛋干什么呢? 旋即,就是着急恼火:有没有搞错,我唐七糖的豆腐也敢吃!你以为你是小妖吗?你……放开我! 唐七糖神智还算清明,她拼命挣扎着,还能想着自己不能开骂,得装着聋女这事呢! 但是,完全挣脱不开的下一秒,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的嘴被紧紧封住,腰被紧紧箍着,头正在亲吻自己的男子掌心里。 她奋力左冲右突,竟然倒像在和这男人狂吻,她能感觉到男子越发动情了! 她拼命的扭动起来,想要挣开男子的禁锢,奈何此时的卫曦之身不由己,已经短暂的失去他自己的意识,他只知道忘乎所以的要亲近怀里的人。 他恍惚着,仿佛这一切和那次自己抱住糖儿时十分相像,自己正在继续着和糖儿没有完成的事,他紧贴唐七糖的口舌间不禁呢喃出声:“唔……糖儿……” 唐七糖正在使劲想法脱离这男人的怀抱,突然耳中听到这沙哑含糊的一声“糖儿”,顿时如遭雷击,惊愕的瞪眼、张嘴,定住了! 糖儿?!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自己?他在叫自己吗?还是这世上有人和自己重名? 然而,她愣怔的实在不是时候。 卫曦之神智不清,正抱着她吻得起劲,只恨没有什么法子让自己更畅快一些,她这么一张嘴,卫曦之的舌头便如灵蛇般的,滑进了唐七糖的小口。 刹那间,卫曦之只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一般,女子口舌中的香甜滋味让他更加沉沦得忘乎所以。 无须人教,他本能的、拼命的加深了吻,双手愈加紧箍住那温软无骨的身子,只恨不得将人吃下肚子才好。 唐七糖被这突如其来的舌吻闷得晕头转向,紧抱自己的男子那狂热简直要点燃她了! 无法动弹,她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紧闭的双目、沉醉的表情,竟然……惊讶得忘记了抗拒。 而如此亲近,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新而阳刚的气息,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有些些熟悉的味道,让唐七糖也有些恍惚起来。 唐七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她被动而又强烈的能感受到,紧抱自己的男子那几乎是发自心底的爱意。 他那狂热无边无际,仿佛世界只有她,她就是世界。 跟他此刻的狂吻比起来,自己当日趁小妖催眠昏迷时的沾唇亲亲,简直就是……就是海水和口水的差矩! 可是……可是,这,这,你爷爷的,这算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认错人了,还是有病啊?! 一想到病,她立马意识到这人似乎疯了! 她又慌张起来,猛烈的挣了几挣,却又感觉到了身体的第二次提示,或者说是更让她心慌不安的粘腻感觉。 唐七糖觉得自己要彻底崩溃了,前世今生,她从未有过的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再凝神静气的使用什么幻术催眠,她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然一团浆糊! 该死的男人!这么疯狂到底想干什么!我唐七糖到底干了什么!今天要这么倒霉?! 唐七糖不再看他的痴迷疯狂样子,努力逃开男子在她口中的纠缠,贝齿一阖,一口,狠狠咬在男子的舌尖上! 果然好使! 卫曦之闷哼一声,退开一些,一手捂住了嘴,一手却还揽着唐七糖的腰不舍得放开,那张普通之极的易容脸看不清情绪,可他的目光却还十分深情迷离,眸光中有些不解,有些不舍,痴痴呆呆傻傻的就这么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哪里还顾得上他,她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旋即提起些这古代拖沓的裙子,便迅速地往假山洞外跑去。 卫曦之直到她离开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神智恢复起来。 他顾不得嘴里的痛和血腥味,轻喊了声“喂!别走!”拔腿便追。 可才追了两步,卫曦之却生生将自己定在了假山洞门口,他低头看向身下,灰色侍卫布袍那并不厚实的前襟,此时正顶起一片…… 卫曦之懊恼得使劲撸了把脸,也没在意自己嘴角留下的一丝鲜血,挥出一拳,重重的捶在假山石壁上。 脑子里还停留着刚才的甜蜜感觉,身体的反应更不用说,可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那毒,已经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好了,对着任何女子自己都毫无感觉,想不到在连着两个月内,却又…… 难道世上真有师父说的那种人,那种能解这毒的女子? 唉!她到底是不是糖儿?!个磨人的小妖精!不管了,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卫曦之努力压下心中的绮念,好一会儿,才能走出假山洞,可哪里还会有唐七糖的身影。 他不甘愿的往后门方向找去,并和守门的婆子打探。 守后门的婆子,当日兴头头和人说他的八卦,此时却对面不相识,见他一身灰扑扑的侍卫布袍,脸色黄乎乎的很不好看,呀!嘴角还在流血,这么落魄?定是哪家客人带来的奴仆。 守门婆子撇撇嘴,转开头,竟然理也不理。 卫曦之这般身份,哪肯和一个守门婆子低头理论?他自来有人伺候,身上又从不带银两能拿来贿赂她,便冷哼了一声,只管自己往府外走去,心里只盘算着,若是一时找不到那丫头,那这事情还是要交待在卫方勉身上,最多再给他些好物件罢了! 一走出后门,卫曦之便运起轻功,身形诡异的快速,如影子般的,迅速在承恩公府后的杂乱小院周围搜索起来。 可他才找了一会儿,身影却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他抱住了头,将头紧紧抵靠在墙上,即便易容了的脸,也痛苦的有些变形。 他艰难的从袖管里抽出一支响箭,纤长的手指抖动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响箭向天空射去。 而卫曦之却再坚持不住,靠着墙,慢慢的,滑倒在地…… 第七十三章 大补良方的副作用(今日二更) 小巷无人,墙边积雪皑皑。 卫曦之紧闭双目,坐倒在积雪里。 还好,只是片刻功夫,一个高大黑衣人便如箭般窜到他面前,一把扶住他轻喊:“王爷!怎么了?毒发了?怎么还吐血?!” “唔……黑蛟……快带我回去……”卫曦之眼睛也没有睁开,无力的靠在来人身上,哪里还有才刚动静神速,身形如龙的样子。 黑蛟再不多话,背起卫曦之,迅速的消失在了小道上。 却说唐七糖,从假山中逃出,一路狂奔,也顾不得路过的人看她了。 冲出后门口时,守门婆子还“喂喂”的喊了两声,唐七糖心中虽急,倒也留了个心眼,不敢直接往自家那个杂院跑,干脆反方向走了,反正今日这样的日子,方婆子肯定不会在家,院门锁了定然进不去,还是得在后面翻窗进去。 唐七糖绕了两条巷子,才翻窗户进了自家小院,也顾不上嫌弃了,找出当日方婆子给的那布带子,先把这亲戚接待好再说吧。 可心中到底生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一边换好衣服,一边心中把整个承恩公府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当然,还有那该死的男人…… 唐七糖边骂着,却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直到此刻,她的舌头还有些酸麻呢,可想而知那死男人吻得多么用力,嘴唇红肿自不必说了,只是这心里…… 唐七糖揉了揉脸,压下心中奇异的心慌感觉,不禁又咒骂一句:“混蛋!我的初吻啊!我舌头的初吻!我饶不了你!你给我等着,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唐七糖快速的易容成老太婆模样,急匆匆又翻窗而出,只是此时动作不敢再那么大,拿了个凳子垫了脚,才敢跨上去。 只这样动作带来的小小憋屈感,便让她心里呕得要死,总觉得自己今日吃了如此大亏,所有让她不自在的,连同那尚未谋面的承恩公、承恩公夫人一起,全部记上了账! 可不是嘛,要是承恩公不办寿筵,哪里会碰到那些该死的男人,什么二皇子四皇子,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至于承恩公夫人……这回我们梁子结大了! 我就知道,什么大补良方,总会有副作用的,看看,副作用来了,初潮就这么多!老女人,你给我等着! 唐七糖出了巷子,小心的看着四周,没发现有人的样子,她心里着急,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上了大街,找杭家绣庄去了。 杭家绣庄的管事妈妈极热情的接待了她,还念叨说:“这位妈妈多日不来,我还以为您老忘记了呢!可是托您的福,这‘必给你’卖得很好呢!我也不沾你便宜,今日便再多给你几条罢!还有你说的这替换芯子,我们也做出来了,您老要不要看看?可是你们家小姐说的哪样子?” 唐七糖求之不得,赶紧拿过来看,除了是棉布的以外,那替换芯子已经有了前世卫生棉的雏形,再配上那两边收绳子的‘必给你’,虽说没有前世那么方便,但总比现在这布条子强! 唐七糖很是满意,高兴得夸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你再多给我一些,我帮你试试!” 那管事妈妈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易容的一张皱纹脸,心里疑惑着,这大年纪了,还有?但嘴上没敢出声,给唐七糖包了一大包,很是客气的送她出了门。 唐七糖背了个蓬蓬松松的大包,一出门,却有些犯难。这如今,自己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啊? 回去承恩公府吧,说不定那死面具男人正等着自己呢!再说看那二皇子卫方勉的架势,似乎要把自己带走的样子。 可不回去吧,这几天自己没有合适的地方养身子啊! 啊啊啊!这大补良方……它爷爷的,补得有点过了!要是没有地方给自己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好好的洗澡,自己能难受死! 况且如今身边也没有银两啊我! 这个时候,自己又不能出去赌钱!师父可是讲过很多忌讳的,女子这事,算个大忌讳! 唐七糖在街上犹豫了好一阵,最终,一跺脚,一横心,决定回承恩公府的厢房养着去! 哼!我唐七糖怕过谁来?敢把我带回去,我倒要看看你二皇子有没有能耐降得了我! 唐七糖转悠回杂院,洗掉易容,换上聋女的粉嫩衣裳,拎了一大包土制卫生棉,大剌剌的回了勤学轩,安然的在自己厢房里睡下了,只等着看,谁敢惹我唐七糖姑奶奶! 唐七糖回来的对不对暂时不知,但郦复还是惦记她的,他和邢姨娘母子二人,此时正竭尽全力的用新式玩意儿——麻将讨好寿星公,也因此获得了很多利益,包括唐七糖的身份,都将得到改变呢! ------题外话------ 这几天会双更,大家注意看一下章节数哦! 第七十四章 郦聪的期待(一更) 话说承恩公——郦聪其人,是有些头脑的。 尤其是郦聪承爵后的这几年,处处小心翼翼的围着自己的皇后姐姐转,却又能顾及到皇帝的心意,虽说他拥立四皇子的心思人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也无可厚非,作为四皇子的外家,他不支持四皇子,谁支持?! 再加上他为人圆滑,善于交际,倒也在朝臣中很有些威望。皇帝便给了他一个参政御史的虚衔,常常让他去御书房参与政事,并不以外戚身份而忌讳他,使他的地位,在一众勋爵里头是拔尖了的。 因此上,今日的承恩公寿诞,真是庆京城中达官显贵们来争相结交的好时机啊! 四皇子卫行之,正宫嫡出,年纪也渐长,皇帝呢,这些年开始偶有病痛。敏感的朝臣们早就开始为日后打算了,那和四皇子走得最近的承恩公府,有脑子的人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各色贺礼便如潮水般涌来,承恩公府收礼的小厮收得手软也脚软,外加嘴酸!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是狗腿子干的!你得笑着接礼,你得跑着去放好,你还得高声唱诵啊! “谁谁谁敬贺黄金寿星公一尊,祝承恩公长命康健!” “谁谁谁敬贺前朝名画《锦绣如春》一幅,祝承恩公日日锦绣!” “……” 公府前院里,众宾客们相互见着礼,有的也侧耳听着收礼人的唱诵声,了解着自己送的东西是不是合自己的身份;有的也相互邀请着,或去戏台处听戏,互去园子里走走,十分的热闹,也十分的无聊。 唉,贺寿嘛,都是这样的! 郦复一早起来,跟着承恩公的一众家眷,给自己父亲拜了寿,便也帮着招呼了几个别府来贺寿的庶子,便没他什么事儿了。 毕竟,在龙泽国这样一个嫡庶分明的国度里,能代表自家府上,来炙手可热的承恩公府贺寿的庶子实在不多,无非都是些没有嫡子的府邸,或者一两个府中嫡子正好病着、或有事不在京中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实在少数,谁家不想在这样的日子巴结上承恩公啊! 郦复无聊得要死,很想回自己院子去看一看小七,可他心里也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没有分寸,千万不能落下把柄给嫡母,尤其是,千万不能惹恼了父亲,自己还要求着他同意自己和小七的事儿呢! 自从有了小七,郦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意思多了,每天看见她,就很开心了,何况小七真聪明,总有那么多新鲜的想头,自己得和她在一起!以后都在一起!那就不能让父亲看轻了她!得想法让她有个身份!嗯!等一下就要轮到内眷们送寿礼了,但愿自己的东西能一举得了父亲欢心,那自己和小七就有机会了! 郦聪今日四十寿诞,按理他该高兴,可行进了才小半日,他就觉得挺累的,心累! 这些个贺寿的,多半是为了日后四皇子的事,而想着来攀个交情。当然,自己也自然是希望四皇子能顺利承继大统的,可凡事过犹不及!这么多人不请自来,若是皇上知道的,不知又做何想,唉! 郦聪白面短须,这个年纪了,眉目间还是很清俊的,并不发福,平日里若是穿上简单的道袍,很有些书生样子。 他自幼就是嫡长子,便也自幼就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外头行走,凡事都要隐忍持重。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内宅里面就很是有些脾气,喜欢妻妾儿女们都捧着他敬着他! 偏偏嫡妻——金氏,出身安远侯府,是个不肯低头的。两人虽成婚多年,生了嫡长子郦夏和嫡女郦诗音,郦聪依然不喜欢她。 倒是妾室邢氏,虽只是七品官家的女儿,却温柔体贴,处处以自己为第一,还生了庶子郦复,因此上,平日里郦聪喜欢宿在邢姨娘的逸致苑中。 前几日,邢氏就喜滋滋的透漏了,说二儿子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给自己,就为了自己往日操劳国事,想让自己歇一歇,放松放松的!对,邢氏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你听听,放松放松!说得多好!就只他们母子知道,自己每日里提着多少心气儿呢!可怪不得自己偏疼她们母子啊! 郦聪便也满心期待着,郦复的寿礼,能怎么个让自己放松法儿! 临近午膳,该来送贺礼的都来得差不多了,再不来送,就失礼了,更没有人在下午还跑来送礼的,那就让人忌讳讨厌了! 此时便是家眷们送寿礼了! 郦聪笑微微坐在前院的正厅里,一边儿椅子坐着妻妾,一边儿椅子坐着儿女,看着也是和乐满堂的样子。 承恩公夫人金氏自然第一个敬献,她今日也是一身大红礼服,脑后插了三对儿又粗又长的金簪子,额前是六尾点翠的凤凰额饰,那垂下来的大红宝石分心,鲜艳如血,华贵非常,再配上她骄傲紧绷的容颜,十分有公府夫人的气势。 她微挑眉,站在身后的梅妈妈便小心翼翼的,捧上了一对流光溢彩的琉璃赏瓶,走到郦聪身前蹲下,高举了贺礼给郦聪观看。 只见金夫人端着矜持的笑脸,转向郦聪说道:“公爷明鉴!这赏瓶,可是妾身很早就托了好些人,从泰清国买回来的呢!听说,在咱们龙泽国,只有宫里头才有!也不知道公爷喜不喜欢?” 那放在大红漆宝盒中的赏瓶,亮闪闪的的确很好看,真是如金夫人一般华贵,却也如金夫人一样坚硬冰冷,还碰不起! 郦聪撇了一眼赏瓶儿,笑得如对外面那些宾客一般官方,颔首说道:“多谢夫人!夫人有心了!这么贵重的赏瓶,你便先帮我好好收着,等我得空了细细看看!” 在外,郦聪还是给足金夫人面子的,谁让她娘家有掌着兵权的父亲呢!他日四皇子还要仰仗他们呢! 金夫人很是高兴,也觉得自己拿了头彩了,便让梅妈妈好好收着,等待着下面的各房妾室们献礼。其实她们送些什么,她早就知道了,无非是些衣裳女红罢了,怎么能和自己的东西相比! 果然,几房姬妾送的大多雷同,不是衣服鞋袜,就是玉佩玉簪这样的寻常之物,即便邢姨娘的冬衣绣工精致,也不过是多花了些时间而已,没有人越得过金夫人去。 轮到儿女们了。 ------题外话------ 今日双更,下午6点左右还有一更,亲爱的们别忘了看哦! 推荐两篇完结古言美文,书荒的亲可以去翻翻,或许正是你的菜: 《极品师兄追妻忙》(繁夫似锦)/单心秋:一个美人,一群美男,一场邂逅,一世情缘。如果你迷失在被美男环绕的浪漫感情里,请不要来打我。 《重生嫡女不好惹》/小酒儿:重生代表什么?复仇?斗怪?虐渣?no!这些都是分分钟能搞定的事情,嗯哼!美男,我们还要相爱! 第七十五章 麻将热(二更) 轮到儿女们了。 嫡长子郦夏,行止沉稳,恭恭敬敬的,捧上了自己写了好几个月的千寿字书法横轴,博得了郦聪极大的赞赏。 金夫人也与有荣焉,一众来捧场的宾客们更是大肆吹捧起来,都说郦小公爷才学高斗,笔法端妙,是世间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 一时间,祝寿大厅里赞贺声不绝于耳。 郦聪也的确很为儿子高兴,尽管金氏他不甚喜欢,但这个儿子还是很不错的,便当即让人将字画在厅堂里挂起来,供宾客们鉴赏。 金夫人愈发得意了,抬眼却看见一旁的郦复正和邢姨娘在窃窃私语。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这讨厌的庶子正沉迷于那个聋哑小丫头,房门都很少出,定然不会在父亲寿礼上花心思的。 她便扬声说道:“孩子们都有心意,也不知道其他人都送些什么给公爷呢?还不快呈上来瞧瞧?诗音,你的呢?” 她自然知道,女儿送的东西也是世间少见的珍品,那可是自己找人帮忙买来的,她就是要让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贱种没脸。 果然,郦诗音一身华服,将一幅前朝名家所绘的旭日东升图扇面呈上来时,郦聪更加高兴了,收集扇面本就是自己的爱好嘛,女儿投其所好,总是要给面子的。 总算轮到郦复了。 郦复却站起来,拱了手先给父亲告罪说:“爹啊!儿子不才,您也知道,我读书要被先生骂,画画会让先生哭,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这辈子儿子是成不了气候啦!”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有些尴尬,但也都心照不宣,只当没有听见,庶子嘛!这样才好! 郦聪也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也甚是明了。 但他不是个糊涂的,他作为世家嫡子,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平日里可以偏疼他们母子一些,但涉及到承爵门庭这样的大事,那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因此,对于郦复的不务正业,不喜读书,他非但没有太过责怪,甚至于还有些放任。 但撇开那些大事不讲的话,他心底里,却愿意更疼爱郦复一些,别的不说,就像刚才那声‘爹’,他就比较爱听。相比大儿子恭敬的喊着自己‘父亲’,他更喜欢郦复这么爹啊爹的,让他感觉很有父子之情。 郦聪正在打算怎么帮小儿子圆场,却又听郦复话锋一转:“可是爹啊!我也是时时把您放在心头的呀!您日日里为国为家操劳,甚是辛苦,可人不是铁打的,总也要歇一歇,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才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事业里去!” 郦复一口气说完了,眼睛眨巴眨巴,冲身后的石绿看看,似乎在问:“我背的对吧?小七是这么教的吧?对吧对吧?” 石绿明了,赶紧点头。 郦复十分得意的继续:“所以,我想了个好法子,弄了样好东西,供爹你放松心情,颐养精神!还能锻炼头脑,时刻保持高度的战斗状态,还能防止老年痴呆症!爹您请看!” 郦复一口气把唐七糖念叨的几句话背完,也不管满屋子的人都一副懵逼脸看着他,让石绿把准备好的一个折叠桌子放上来,自己就捧上了那精致非常的玉质麻将,哗啦啦将麻将倾倒了出来。 他自己先往桌子一方坐了,随手摆了一副清一色牌给承恩公看,说道:“爹!您要不要试一试?真的很好玩的!没有一副牌会一样的,还能这样胡,还能那样打……” 这几日,天天玩,正是好奇的时候,他一个人兴头头的先说了这一大通,竟说得自己手痒心痒得不行,便叫石绿道:“你快来!姨娘你也来,爹您坐这,那,就是这么打!对,就是这样!” 一样东西吧,你做得再好再精致,可要是早已经有了,人们看见了,要做的事首先是比较,哪个更好;而从未有过的东西,人们便先要开始了解,这到底是什么? 郦复将这新鲜玩意一拿出来,人们对于没见过的东西总有种新鲜感,周围的宾客也便自然围过来看了。 一来,这麻将用玉石雕成,每一个都精致好看,还刻了寿星公,寓意美好,郦聪虽不知道这一桌子牌有什么意思,倒也愿意拿起来看一看;二来,这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周围的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研究着,宾主便都好奇起来。 可麻将这样东西,一百四十四张牌,最经得起研究,人类研究了千年,还在不断的为此废寝忘食!且就怕你不研究,一研究啊,便一定能钻到里面去! 于是乎,寿星公郦聪便当真在大厅里头就玩起了麻将,且很快投入了进去,把其它的事给忘了。 而一众宾客们,也围在四周看的十分起劲,更有甚者跃跃欲试,把桌上打出来的牌摸来摸去,此时,郦聪竟然还会出声责怪道:“哎哎,别动啊!我要的牌!我吃!哈哈哈!” 郦复陪着父亲玩了三局,见父亲果然十分喜欢,想到唐七糖的交代,赶紧谄媚的和父亲说道:“爹啊!您看您看,大家都喜欢呢!我还准备了一些,要不要给大家伙也玩玩,乐呵乐呵?” 郦聪这才抬起头,看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道:“哦?复儿有心!好,就这么着!只是,你得陪我玩啊,他们怎么办啊?” “爹啊!儿子别的不会,为了您这寿诞,我可上心了!我还教会了好几个人呢!如今都备下了,您看要不要让他们过来陪着玩?” 要说此时能在厅中的,能留下来看承恩公府内眷送贺礼的,要么是平日里便走动十分相近的亲戚好友,比如四皇子、比如金氏的娘家人,比如郦聪的舅家人等等;要么就是身份尊贵的客人,比如二皇子,比如大理寺卿卢挺等等。 郦聪作为主人,总不能自己玩着,让客人们这么干看着啊!而且他此时刚学会,正是最新鲜上瘾的时候,既然儿子这么说了,便十分高兴的站起来说道:“怠慢众位了!不知道各位可想玩?若是想玩,不妨也来试试,倒是比下棋有趣!”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简直是打了个活广告了,庆京城里谁不知道承恩公向来喜欢下棋,且棋艺极好,如今他这么说,那还不得试试啊? 哗啦啦,众人赶紧跟着石绿去找地方玩麻将了,而郦聪,还拉着儿子不放,要继续玩呢! 第七十六章 聪明吧! 眼见着一场寿筵,很快变成了那个什么麻将会,再也没有人去看郦小公爷的什么寿字,也没有人议论什么赏瓶,都兴头头的摸牌看牌去了。 这样的场景,把个承恩公夫人金氏气得,简直没法用语言来说了。 她左右四顾,正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却撇见连自己的亲信——梅妈妈,都站在寿星公郦聪那牌桌后面,踮着脚看得入迷呢! 这可真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偏偏此时,她的宝贝女儿——郦诗音又急步跑过来说道:“母亲!四爷也在玩麻将呢,少一个人,我这便过去了!”说完,也不等母亲答话,一阵风似的,也跑了! 金夫人站在厅里,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如潮涌般的在发热发火。 可这么多客人,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撒泼骂人啊!金夫人暗自咬牙了好一会儿,才能装作大度的款步走到梅妈妈身后,趁无人注意,大力的拧了她胳膊一把,在梅妈妈不舍离开的目光里,将她带离了那让金夫人恨透了的麻将之地。 而今日沉迷于麻将的,可不止郦聪和梅妈妈,大多数宾客都十分喜欢起来,这其中便包括了不速之客——二皇子卫方勉。 此时的卫方勉,占据着牌桌一角,已经很能了解这麻将的规则了,也已经胡了几把了,心中对这麻将便喜欢起来,也有些入了迷,并未留意到卫曦之的迟迟不归,连要把那小聋女带回去的事,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而郦复,到底不一样了啊。这麻将他玩了近两个月了,已经过了最初的蜜恋期了,他如今正一边陪父亲打牌,一边盘算着,究竟要怎么开口和父亲说一说,让小七当自己媳妇的事呢! 话说这么一开牌局,承恩公的寿筵安排就有点乱套了。 首先是,这大家伙儿一坐下去,便都有点不想站起来了,说是废寝忘食都不为过!导致原订的开筵时间早就过了,可几位重要的贵宾都不肯站起来,郦聪作为主人公,去请过几次没用之后,干脆自己又坐下玩起了牌。 这下,府里的管家便犯起了难。没办法,他只好去请示主母——承恩公夫人金氏。 金夫人一听,心中更加烦躁了,使劲想了想,倒因此让她想到了个好理由。 眼见那贱人养的小贱种坐在公爷身旁,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金氏心中不能再忍,便走到郦聪身后,提高音量说道:“公爷!这东西虽好,可到底太过让人忘乎所以了,真真是要玩物丧志的玩意儿!妾身瞧着实在不好!您看您,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的呢!竟然也这么入迷起来,可见这是个迷惑人的东西!” 郦聪此时,正玩得最新鲜最起劲的时候,况且刚才郦复已经说了,这就是个放松心情的玩意儿,这都是为了更好的投入事业! 这话说得多好啊!我也觉着我挺放松的!况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喜欢,这么多人都喜欢呢!可见复儿是用了心思的。 可我难得放松一会儿,这古板女人便出来阻止了,她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 郦聪心里想着这些事,又见自己这一桌坐的都是自家人,无非是邢姨娘母子和石绿陪着玩,便头也没回的答道:“怎么就玩物丧志了?我看这有意思的很!复儿也说了,这里面还有许多战法手段呢!什么欲擒故纵啊,什么釜底抽薪啊,学问多着呢,你懂什么!哼!” 当着那贱人邢姨娘的面,金夫人闹了个没脸,心中更恨得无法,此时也气拼命往上冲,便硬声道:“可今日是公爷寿筵!这时辰了,还不开席,公爷这是要人家看笑话吗?” 郦聪一听她尖利的声音,更心烦了,回道:“这有什么?你既知道是我寿筵,自然以我为先,或以客为先!我都已经请过众人几回了,可众人都觉得晚些吃无所谓,那我自然以他们为先嘛!” 这回答,真真把个金夫人气得倒仰,正想再分辩几句,却听郦聪又说道:“这样吧,你先去把你娘家兄弟请下牌桌,我也好开席了!” 闻言,金夫人抬头看向附近厅中,正捏着张牌大笑的自家兄弟,唉!那一个,更难说! 金夫人紧咬着唇,几乎抖擞着手指,憋了一肚子火退了下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砸了一通东西,才吩咐厨房推迟一个时辰再开筵。 结果,原本在看戏、听曲、游园的一些宾客们,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来前厅准备坐席开吃时,发现原本应该摆放酒筵的桌子上摆了好些新奇东西,众人正玩得起劲,便都纷纷围过去看,好嘛!马上,又掀起一股学习麻将的新浪潮! 这下,更加没法开筵了。 众人为争着要玩麻将,差点没有吵起来,还好郦复准备的充分,足够这些人玩的,众人才纷纷几人一桌坐下来打起了牌。 一时间,几个原本准备寿筵的厅堂都变成了麻将馆,打牌胡牌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全无仅有。 这种情况下,谁顾得上吃啊!说到来能来承恩公府,可不是为了吃,还不都是要来套近乎的嘛!现在现成的套近乎的法子,那还不多留一会儿啊! 郦聪眼看着这架势,便干脆让厨房将寿筵改成一人一份寿面,又在一旁摆放点心茶水,边吃边玩算了,众人竟然还纷纷叫好,玩得也更加尽兴了。 很快,后院的戏台子下空空如也,连说书的女先儿都变成了看打牌的人,连一众女宾们都找了合适的地方玩起牌来,更不要说男宾们了,早就无师自通的赌上了银子,吆喝声也越来越大起来。 一看这景象,郦复心中大喜,趁着一旁没人观战,牌桌上都是自己人,赶紧和郦聪说道:“爹!怎么样?我这寿礼好吧?” “嗯!好!好玩!三筒!” “爹!其实这个吧,不是我想出来的。” “哦?那是谁想出来的?这么聪明!九条!” “这是我最近得的一个丫头想出来的!她是个聋的,也不怎么会说话,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在纸上条啊圈啊的记数字,慢慢的便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了!聪明吧?” “哦?还有这事?嗯!一万!真聪明!” “爹啊!我翻年便十三了!” “嗯!是啊!复儿长大了!等等等等,我拍!” “爹啊!我想以后我就把这丫头当我媳妇算了!又不会和我吵架又不会念叨我,却又很聪明,您说是吧!爹,三万!” “嘿,等等!我要的,我胡了!胡了!……臭小子!光想着媳妇,也不好好打,你看你,输了吧?” “嘿嘿嘿,爹啊!您太厉害了!您就说行不行嘛!” “好了好了!你个没出息的!行吧!不就是一个丫头嘛!聋的你也喜欢?随你吧!” “哎!多谢爹!我以后让我媳妇来谢您啊!” “什么媳妇媳妇的,一个丫头,日后最多就是个姨娘,你难道不想娶妻啦?哎呀,快打牌!” “噢噢,爹啊!以后的事再说,如今我先把她定下来嘛!” “好吧!只要你别太当回事就行。我知道啦!” “哎!多谢爹!” 第七十七章 真是天意啊 就这么着,郦复觉得,小七这下算过了明路了,日后就是自己的人了,只要她长大了,就是自己媳妇了,不会走了! 郦复高兴极了,更加配合起郦聪来,使出从唐七糖那里学的所有本事,倒也把个郦聪陪玩得尽兴无比。 这一日起,承恩公郦聪,愈发的常宿在邢姨娘院子里不走了,只因为她会打牌。 这一日起,承恩公夫人金氏,越发的恨上了邢姨娘,为以后郦家之变埋下了种子。 这一日起,庆京城流行起了一种游戏叫麻将,人们争相议论,争相学习,很快,庆京城便掀起了一股麻将狂潮。 随着这股狂潮,石绿越来越忙,利是堂也成为庆京最热门的铺子,甚至这个大陆上最热门的铺子。 这铺子只卖一样东西——麻将,却每日里客人络绎不绝,周边的商家眼红得简直要喷火,但奈何人家早就挂出牌子是承恩公府的本钱,这可是再眼红都惹不起的人家,众人只好将嫉妒压制成讨好,千方百计地,去结识利是堂对外的大总管——石绿,希望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这些,都是后话。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象得出,在那样一个娱乐匮乏、慢生活的时代,麻将那将是如何供不应求的盛况,此处暂且不提。 却说卫方勉也是玩得忘乎所以了,等到和众人一样,从牌桌上不舍的站起来,这一日竟然已经是快戌时正了(晚上*点的样子),这在平时办寿筵的人家,是不可能的事,可今日不是特殊嘛,没见人家主人都忘了时辰了? 众宾客也讪讪的站起来告别,好些人还心心念念的打听着这麻将的出处,石绿赶紧的把准备好的名帖递上去,上面细细写着利是堂的店铺地址,也有各类麻将的价码,一目了然。 众人拿了还十分欢喜的谢谢石绿,石绿心中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只默念着:小七就是聪明!小七的主意就是好! 宾客们这才心满意足的依次走了,准备着明日一早就要去把这麻将买回家继续玩呢。 卫方勉直到此时才想起来,卫曦之抓了那小聋女以后,并没有再出现过。 他低头想了想,以他对卫曦之的了解,他并不担心卫曦之会出什么事,只是他有点不确定了:我这会儿走,还要不要向郦家要人了呢?谁知道卫曦之那家伙把人弄哪里去了,我若说要人,结果人家说,你的属下把人带走了还没回来,那自己倒尴尬了! 算了,先回去再说吧!这麻将不错,到时候要是卫曦之让我帮他要人,我便让他帮着买这麻将牌好了!也不知道他几时对女人感兴趣了?竟然非要自己带他来承恩公府上找人,但愿郦聪这只老狐狸不会多想,到时候老四又找自己麻烦!唉! 就这么的,卫方勉什么也没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回去了。 而四皇子卫行之呢,也难得在今日放松了一把,正走到郦夏的住处,想要和郦夏告别了回宫。 卫行之在承恩公府常来常往,又身份尊贵,看院子的人见他过来,哪敢阻拦,任由他带了仆从一路进去,四皇子便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段郦夏和金夫人的对话。 “母亲,这些都是小事,您便随他去吧!”郦夏的声音再熟悉不过,难得的,听起来带着份不耐。 “夏儿!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做如此想?你没见你父亲今日那样子吗?今日这彩头都让他得了去了!看把那小贱种得意的!”金氏的声音很是尖利,似乎能穿透屋子一样。 “母亲!今日父亲寿辰,难得高兴些也是有的!且无非是个小玩意罢了,便让二弟得了好,也没什么!母亲便不要生气了!对了,他院子里那个聋女的身契在谁手上?可否拿给我?” “身契?夏儿你要她的身契做什么?” “今日在园子里,那聋女冲撞了二皇子,我不知二皇子为何突然便来了府里,虽说是给父亲贺寿,可他往日从未来过,谁知道他到底来干什么!所以儿子想着,既然他要,便给他算了!” “什么?二皇子要那个聋丫头?!” “他本没说要,是诗音说要处罚她,二皇子便说,既冲撞的是他,便该由他处置!还让从人带走了那丫头,如今倒不晓得怎样了,所以儿子想,既然这样,便把那聋女身契一并给了他就算打发了!” “哈!这可好!你可知道才刚你父亲与我说什么?哈哈哈,真是天意!合该那小贱种空得意一番!哈哈!”金氏的笑和她的怒一样,很是夸张的从屋子里传出来,听得卫行之也皱起了眉头。 “母亲!您……到底是二弟,母亲有什么事不妨先告诉儿子吧!” “你倒兄友弟恭的,可你那二弟不成器,竟然和你父亲挑明了,说这麻将都是那聋丫头想出来了,因此上,你的好二弟等长大了要收她当屋里人呢,你父亲啊!哈哈哈,已经允了!夏儿!你那主意好!你赶紧把那丫头送走,也好让你父亲心尖尖的心尖尖疼上一疼!” 卫行之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金氏这么说话,心里很是生气起来,嘀咕道:金氏……这样子!怪不得母后也不甚喜欢她!女人还是不要这么善妒的好! 而屋里的对话却还在继续。只听郦夏道:“母亲!您……到底是一家人,何至于说得如此!那身契呢?” “身契有何难?即便她没有,只要和方婆子许几个钱,立等着写下来就行!” “她不是我们的家生子儿?” “谁知道呢!说是那厨娘在外捡的!夏儿,我可不管了,这一日我也累了,也给你父亲气够了,只这消息还让我高兴呢!我先去歇了,你有什么事问梅妈妈吧!” 第七十八章 四皇子的小猫 四皇子卫行之站在院子里,听着郦夏房间里传来的对话,不知为何,心里对这聋女很是同情起来。 而眼前,也浮现着白日里那丫头低垂臻首,粉颈如玉的窈窕身影来,一会儿又见她对着自己瞪眼睛,小猫炸毛一般的生气样子,却极是娇俏可爱,卫行之背着的手指轻捻,忽然觉得心痒难熬起来。 金夫人在儿子这里发泄了一通心中的火气,又听说了能把那聋丫头送人的消息,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边和儿子道别,边想着这些事儿:虽说,原本是准备把这聋女当个脏水泼那小贱种的,可想不到那小贱种却借了今日这势头,在公爷面前让那聋丫头过了明路!那即便将来他们闹腾翻了勤学轩,自己到时候无论说什么,公爷也已经先入为主,不会听自己的了!倒还白白浪费了这两个月的打算,还花了本钱买那些补药,真真气死人了! 可谁知道,自己儿子就是能干!这么会办事,竟然就这么的,让那二皇子把人带走了!真真笑死人了!这下子,那小贱种不难过死才怪!哈哈哈! 金氏想着这些,神情轻松的出了门,一抬头,却见四皇子站在院中出神,不禁过去打招呼,说:“四爷!却不知四爷来了,怎么不进去啊?今日玩得可尽兴?可是要赶着回宫了?” 卫行之回过神来,有些不耐有些敷衍的和金夫人客套几句,便进了郦夏的房内。 书房里,郦夏正在犯难。 郦夏和他母亲金氏想的可不一样:母亲出身名门,自来骄傲,总把父亲不亲近她的理由,归咎于后院的姨娘们身上,连带着对庶子庶女也诸多苛刻,这却越发让父亲不喜。 可自己不一样,将来是要承爵顶门立户的人,怎好在这些看似小事,实则让人诟病的事情上让人说道?原先,若自己不知道那聋女已经在父亲面前过了明路,那便也罢了;可如今自己知道了,却还非要将二弟郦复的人拿去送人,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二弟那性子,万一大闹起来,总归不好听。 可难搞的还不止是二弟,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二皇子呢!虽说二皇子临走时并没说什么,可自己当时许诺了要给人身契的,不管怎样,总要给人一个交代,再说了,人都已经被他带走了呢吧! 郦夏正在头痛的原地转圈圈,一抬头,却见卫行之面色不虞的进来了书房。 郦夏赶紧在脸上装上笑容,飞快地迎上去,说道:“四爷!牌局结束了?适才我母亲有事分说,倒让二爷还亲自过来找我!”父亲说的是,对四皇子,要像对日后的储君一样的谨慎小心,也不知他怎么一会儿的,脸色又不大好看了呢,刚才不是还玩得挺高兴的? 卫行之受用的看着郦夏行礼,这才微勾了勾唇角,说:“无妨!我正准备回去,再迟了只怕宫门要下匙。我……刚才听见你母亲和你说话,便在外面等了一会。” 郦夏点着头,赶忙解释:“是啊!母亲她正为今日的事犯难呢,哪里知道这寿筵变成了牌局,没好好招待宾客,还闹到这般迟,她是当家主母,自是怕有人说的!只怕明日庆京城里都要议论呢!唉!也不知如何是好。” 郦夏这话倒不是客气推托之词,自来寿筵都是中午寿面寿筵招待众人,若是闹得大一些的,也有连着晚宴,请了唱戏说书的热闹上一天,但到这么晚才散的,实在是少见,若是有心人加油添醋,说不定又变成了郦家办个寿筵都在收买人心的话来。 卫行之听着却轻皱了眉,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此时他并没有这个心思,他脑海里,一直是那小猫的样子呢! 他便说道:“我倒不觉得什么!改日你让舅舅把麻将送一套给母后,这事便也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适才听舅母说,这麻将,是那聋女想出来的?这可是真的?” “呃……” 郦夏听着前面的话,正高兴卫行之肯主动那么说,算是帮他们府里说话了。却忽然又听见他提起聋女,不禁抬眼看向他,见卫行之正目光闪闪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郦夏心里,便马上明了了。 可也正是明了了,倒越发让郦夏为难了! 他心里也嘀咕起来: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竟然对着个聋女上心起来?自己那庶弟纨绔一个也就罢了,二皇子出了名的风流花心也能理解,可……四皇子,虽那个什么,可也只白日里在那路边见了一面而已,难道这就喜欢上了? 郦复性情稳重,原本就在头痛此事,现在更不敢胡说,便支吾起来:“母亲是这么说,谁知道呢!我二弟自来胡作非为,大概为了讨父亲欢心,胡诌几句也是有的。想那女子既是个聋的,哪里就能如此聪明了呢?唉!今日招待不周,我这便送四爷回宫。” “不急!” 没成想,卫行之摆摆手,竟然在一旁坐下了,说道:“母后知道今日舅舅寿辰,高兴着呢,自会帮我留意。我且问你,你们都说那丫头是个聋的,到底怎么个聋法?是一点儿也听不见,还是怎样?她在郦复院中是……是收用了的,还是……还是只是个丫头?” 卫行之眼睛看似望着虚无,却耐心的问起这些事来,郦夏再想要装傻,却自己知道是装不过去了,那样只会惹他不高兴。自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一直揣摩他心理的,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真看上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郦复清了清嗓子,心里转了几个弯,最终低头老实答道:“实不相瞒,这些事……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这聋女本是我二弟自己喜欢,强收在自己院子里的,到底有没有……那个,等我打听清楚了,再来回禀四爷。只如今,我还不知道二爷一早着人拿了她,这会儿人在哪里呢!且我还要给二爷一个交代,如今心里正在犯难,不知四爷……有没有什么指教?” 郦夏一提起二皇子,四皇子脸顿时拉得老长,连额头上的美人尖都更尖利了些。 只听他哼了声,说:“你别管他!这么着吧,你这会儿就去!让舅舅匀出一副麻将牌来,我带回宫中交给母后,便说这是那聋女的想头,在母后心里留个名。你不用管卫方勉拿没拿了那丫头,若是没拿最好,若是拿了,今晚就给我带回来,就说……母后喜欢麻将,对此上了心,改日要见这丫头!至于赔罪什么的,随便找样东西送给他就得了!只要听说母后要的,谅他不敢多说!” “呃,这……”假传懿旨哎!我的四爷!郦夏支吾着,不敢随便应承了。 “这什么这,我这就回宫去说,母后没有不肯的,你怕什么!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把人带回来,好好安置着,我……改日来看她!” 第七十九章 小七的身契 四皇子卫行之一有了自己上心的事,口吻就和平日不同了,很有未来皇帝的气势,说完也不管郦夏,只管往院子外走去。 郦夏明白,这是没得商量了,只好也跟上去,又赶紧找人去和承恩公说了四爷要麻将孝敬皇后的事。 承恩公郦聪一听,啊,这事还能马虎?皇后姐姐就是郦家的牌坊,只要她好了,郦家就能挺住!他赶紧让人包了今日郦夏刚送的那白玉麻将牌,亲自捧着送到门口,给四皇子带回宫中去。 却说郦复得了父亲的允诺,牌局一结束,满心欢喜的回了勤学轩,赶紧要找唐七糖表功,却被守院子的人告知,唐七糖躺在她自己的厢房里,已经睡下了。 大户人家,下人的房门没有拴着的,得随时准备伺候主子,一般姨娘们更是如此,都求着主子进来呢,哪里还有睡觉拴门的道理,况且明面上,唐七糖是个聋的,她这厢房自来没有把门的,平日里,倒也没人会来,郦复要进去,自然容易得很。 郦复听着屋里没有动静,蹑手蹑脚进了屋,撩开粉帐,凑着屋外廊檐下的灯笼光,见她睡得很熟,小脸儿搁着枕头,一派无知无觉,倒是比往日张牙舞爪的修理自己又自不同。他当然不知道,唐七糖白天赶了好些路,身上又不舒服,着实睡得沉呢。 想着如今自己在父亲面前已经给她正了名,日后她就是自己的人了,郦复心中无限欢喜,他也将头搁在唐七糖的枕头上,轻声说道:“小七!如今你是我的了,我看你还逃哪里去!” 郦复就这么看着唐七糖,很是心满意足,如今对金夫人曾经对他的算计,也变成了感谢,嘿嘿,倒还得谢谢她算计自己,倒让自己捞了个宝贝儿!这下你失算了吧,坏女人! 郦复一个人傻乎乎的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感激,却忽然的想到一件事情来:哎呀,小七那么难搞,这日后,得怎么让小七对自己死心塌地呢?咦?小七到底算不算自己家的奴婢呀?她是不是家生子儿啊? 平日里唐七糖跋扈惯了,向来把郦复当孩子,动不动打他几记,使郦复都搞不懂了,在这个院子里,到底谁是主子?所以也从未想过这个事,可现在,连父亲都答应了,小七以后是自己的了,那……身契得归自己啊!要不然她总说走不走的话!自己可压不住她! 要说古代的人,就有这么点不好,或对于郦复来说,就有这么点好,总觉得自己要是能把小七的身契拿在手里,她就跑不了了! 想到这个,郦复呆不住了! 他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回自己房里想了半天,一拍大腿,出了自己的院子门。 石绿本来正铺床准备给他安置呢,却见他穿上厚厚的大衣服,转身又出门,赶紧叫住他:“二爷!你干什么去呀?都快亥时了呢!还不安置?” 郦复顿住脚,转过来看着石绿问道:“石绿,你说,小七……是不是该留在我身边?” “啊?这……什么意思?”石绿有些愣。 石绿今日并不怎么快活,虽然麻将那么受欢迎,可郦复当着他的面,已经获得了承恩公的同意,看来日后小七只能是七姑娘了!虽说她本来就是七姑娘,可自己总觉得,七姑娘不该只是七姑娘! 虽说就算七姑娘不当七姑娘,也不会变成自己的人,自己可配不上她,可自己心里就觉得难受! 石绿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可他就这么想了。当然,他还隐约觉得,二爷也配不上她,尽管二爷是主子,自己这么想不好,可自己心里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见石绿发愣,郦复跺了下脚,说道:“石绿!我得把小七的身契弄回来!你想啊,小七那么聪明,又老说要走,要是有一天她真走了,我上哪里找她去?你可认识后面的杂院,我们去杂院找方婆子,把身契拿过来,这样小七就走不了了!你说对不对?” “啊?这个……这个,我……” 石绿有些说不上话来,他直觉得不想小七是谁的人,最好,她一直能这样,像一个邻家姑娘或自己亲戚那样,和自己相处着,尽管自己知道,小七那么精灵,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可就这么每天看见她也好啊!可自己是承恩伯府的人,要每天看见她,那她也得是承恩伯府的人,可自己又不想她是郦复的人。 石绿纠结着,一句话也不说。 郦复却不管,一把拉了他说:“走,银子都在你那里,我们现在就去,把小七的身契买回来!我一刻也不能等!” 第八十章 早早脱手吧(21号将入V) 郦复石绿两人悄悄儿的出了院子,往后门走去。 今日府里大宴宾客,又因为麻将的事,大家直忙到戌时末才收拾好,一众丫环仆妇们也都累了,能歇着的都歇着去了,况且天气又冷,这个时候出去,院子里都没碰上人。 两人一路来到后门,守门的婆子怎么会不认识以往满园子乱窜的二爷呢,忙行礼问安了,见郦复此时要出去,便很是不解的问道:“二爷,这个时辰了,您怎么从这出去啊?奴婢们可不敢给你开门那,要是公爷知道了,可不打死奴婢们啊!” “去去去,老货别多嘴!我只是去后面杂院找个人,又不走远,你咋呼什么!” “哎哟我的爷!可不敢啊!要不您给说说,你找后面杂院里谁家呀?您要是能说得上来,奴婢送您过去,也好过到时主子们问起来回不了话啊!” 郦复一听,正中下怀,便说:“我自然说得出来。我要找大厨房当差的方婆子家,你若是能带我去了,我赏你!” “谢二爷!那……奴婢带您去?”守门婆子想着,这主儿,可是个能拆天的货,若是不给他去,一准闹得满院子不得安宁,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挨骂,他既然只是在后面杂院,不如带他去了,也好看着他的去向,主子们问起来好答话,也好得些赏。 守门婆子打算好了,便真提了个灯笼,当先领路,带他们去方婆子家了。 方婆子今儿也累了,这么多人的寿筵,她又是个低等的粗使,还不是脏活累活都丢给她,折腾到这时候也刚回,才进门喝了口冷水,院门上便有动静。 ‘啪啪啪’的敲门声,方婆子吓了一跳,这个时辰了,谁还会来? 她赶紧去开门,一看,守公府后门的婆子,正带了两个人站在门口,这时候也看不清楚面孔,只听见守门婆子说道:“方婆子,快去煮些热水,把桌椅擦擦干净!二爷来了!” 方婆子愣了半天没明白什么事,倒是郦复,一把从守门婆子手里抢了灯笼过来,冲石绿努努嘴示意给赏,自己只管往屋子里走。 石绿打发了守门婆子,对着傻愣的方婆子说:“还不快进去伺候着?我们二爷来问七姑娘的事。” “七姑娘?谁?谁是七姑娘?我家聋女?”方婆子还是不明所以,这个时辰找上门,她直觉得不是好事。 二爷?自己只敢远远的瞧几眼,也只上次在勤学轩领聋女回来时,才算瞧清楚了眉眼,他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聋女闯祸啦?哎哟,那自己可不能帮她认啊! 方婆子这么想着,脸上便带上了谄媚,开始套口风:“哎哟,二爷!您里面请!您这贵人踏奴婢家这贱地,实在是心里惶恐啊,是不是我们聋女惹您不高兴啦?若是那样,您打也好,骂也好,她可都是您的人哪!” 郦复啊,他也就对唐七糖是俯首贴耳的顺从,其实一贯来都是个爱胡闹的主,见方婆子这样,心里转了几个圈,便眼睛一瞪,公子气概十足的说:“别扯别的!我且问你,你算聋女的什么人,能帮聋女担些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担些什么?聋女她真闯祸啦? 哎哟哟!我不担!我养大她就不错啦!个死老东西哟,你看看你留给我的什么麻烦哟! 方婆子肚子里担心着,叫唤着,嘴上就赶紧推托:“哎哟!二爷!奴婢一个老婆子,就是养大了她!养大了她还能担什么呀!她又不是我亲生的!哎哟,二爷,她是您的人了呀……” “是啊!她是我的人!可若是她偷了我的东西,那你说这帐算谁的?”郦复也不坐下,却把脚架在一旁的凳子上,板起脸来,猛一抬头,金耳环在方婆子家昏暗的灯火下晃过条弧线,清俊少年倒比地痞还一副赖皮样。 啊?偷了东西,还这个时候追到自己这杂院来?哎哟!那肯定偷的是重要东西!个死聋女,竟然敢偷东西了!我可不管! 方婆子腹诽着,赶紧摇手:“这,这,二爷!这跟老奴可没关系啊!她是您的人了!跟我没关系!” “哦!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我的人,你是把她卖给我了,还是把她送给我了?你要是把她卖给我了,也得有个文书,你要是把她送给我,也得有个身契!若不然,她偷的东西,就由你来承担!” “啊?二爷哎!老奴……哪里有那银子啊?老奴要是有银子,也不敢让她出来了!就知道是个祸害!二爷哎!她偷了什么东西啊?” “怎么?你这是要帮她还?” “不不不,呃……老奴就是问问,老奴没银子啊!” “没银子还问什么?你又没银子,又不肯承担,那你就拿她的身契出来换!” “这,这个……” 方婆子开始支吾起来,聋女的身契倒是有,那时候死老头子把她抱回来的时候,自己还不敢收这孩子呢!看着那么好的襁褓衣裳,真真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啊,定然是大户人家的血脉,谁知道他哪里弄来的,可死老头子还真拿出身契来了,说是人家送给他养的,只要养大别死了就行! 可谁知道,一晃这么些年了,死老头子不见踪影,这孩子死倒是没养死,可尽给自己找活罪受,这可怎么办呢? 郦复见她支吾着,还以为她并没有身契,心里倒有些犯难,难不成自己还立逼着她现写一份,可那也得去官府衙门备案啊,要是让小七知道了,肯定不乐意!可要是没有身契,小七一准会走! 郦复一想到小七会走,便不管了,说:“怎么?没有?那你说,你是现写一份给我,还是现付我银子?!” 方婆子头疼啊!累了一天了,赏银轮不到她,满厨房最累的也是她,刚回到家想歇一歇,还来个这祖宗折腾自己,老东西估计死在外头不会回来了,原本还指望着小聋女卖几个钱,如今看来要亏本了,照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早知道还不如听罗四婶的,把她卖了呢! 可有钱难买早知道,算了,早早脱手吧,谁知道往后还会折腾出什么来,只要她没死就好了! 方婆子最近精神也不好,年纪也大了,赶紧心灰意懒的说:“二爷!老奴没银子,老奴把身契给您,日后您别再找老奴了,老奴就当白养了她这些年!” 第八十一章 偷了我的心(21号将入V) 郦复听着方婆子的话,真是心花怒放啊!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想不到还真有身契,这下好!小七,你是我的了! 方婆子苦着脸,进屋子里翻找了一通,还真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来,捧着送给郦复,说:“二爷!您收好,日后可真没老奴的事了!就算她把天捅了,也跟老奴没关系了啊!” 郦复拿帕子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拿了,那样子,慎重得连方婆子都不禁抬眼看他。 只见郦复瞪大了眼睛,凑近了灯火,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边看边寻思:按着这上面的生辰年月,原来小七还比自己大几个月!不能吧?不告诉她,那她就比我小!要不,她更难搞了! 哦,那上面还有小七极小极小的手指印,还有大概是她爹娘的手指印,竟然是十二年前就被卖了的! 可怜的小七!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郦复捧着那身契,珍而重之的叠好,放到怀里心口处,冲一旁的石绿努了努嘴。 石绿也凑着看那身契了,心里难过得猫抓猫挠的:还真有身契?原来小七比自己还命苦啊,那么小便被父母卖了,还人人都只知道她是个聋哑的,也不知道她因此自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负,唉!要是我自己是个有钱人就好了,早早买了她,一定不让她吃苦! 此时郦复示意他,石绿心里还在难过呢! 他咽了口唾沫,慢腾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轻放到了桌子上。 郦复看看银子,又抬抬眉毛看他一眼。 石绿抿着嘴,满脸气愤的摇摇头。 郦复想了想,也满脸气愤的点点头,干脆从桌上拿起一锭银子,扔回给了石绿怀里。 石绿愣了愣,吸着鼻子爽快的收了。 原来,两人这么些年的默契哟,几下眉眼官司就知道对方所想了。他们都觉得,小七不该几十两银子便买了,可又觉得方婆子不是个好的,不愿意多给方婆子,便这么的,留下了十两银子,把小七的终身定了! 郦复拿了身契,脸色倒比刚才来时更臭了,他对方婆子哼了一声说:“那!银子收了!这便算小爷我买的了!从此小七便与你两清了!你若敢再来找她,小爷我绝绕不了你!” 方婆子倒意外而惊喜呢,想不到啊,还有银子,还有十两银子那!哎哟哟,这可真是太好了! 方婆子眼见郦复主仆已经往外走去,好心情下,赶紧屁颠颠追着送出去:“二爷放心!以后聋女就是您的了!二爷走好!不过二爷,聋女她到底偷了什么呀?您这深更半夜的还来?” 郦复边走着,手伸到胸口摸了摸那张身契,似乎摸到了小七粉嫩的脸,心情甚好!跨出院门时便丢下一句:“心!她偷了我的心!” 郦复高兴极了,脚步轻松的和石绿回了勤学轩。 却见吴妈妈提着个灯笼,在院门口张望,见他们主仆回来,竟然还快步迎了上来,紧张兮兮的打听着:“二爷可回来了?您这是去哪里了?这大半夜的!才刚小公爷来找您那!” 郦复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找我?这个时候了,他找我做什么?” 吴妈妈一边跟着走,一边狐疑的眼睛往他身上瞟,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小公爷嘛,自然是对二爷一片兄弟爱护之心啊!知道今日二爷得了公爷夸奖,自然是来看看二爷的!” 吴妈妈自然不会告诉郦复,小公爷还向我打听了,二爷您到底有没有收用聋丫头的事呢! 哦噢!那可是我亲眼所见,你在聋丫头房里,小床都要散架了的,这事我自然要说给小公爷知道!若不然,他这么晚了,还来打听这事儿,说不定小公爷也看上那贱丫头了呢?那可不能让她攀上高枝儿去! 郦复心里正欢喜一片,便也没有再深究下去。他哪里知道,他的心尖子小七,他要当媳妇的小七,他心甘情愿挨她揍的小七,已经不知被多少人惦记上了。 而实际上呢,郦夏那头,得了四皇子明明白白的旨意,哪里敢随便打发? 他便亲自来了勤学轩打听唐七糖的事,郦复正好离开,郦夏从吴妈妈那里得知,唐七糖并没有被二皇子带走,好好的睡在厢房呢,他心里放松了一些,想着少不得明日派个妥当人去,送些东西给二皇子赔个罪,也便罢了。 可吴妈妈是母亲安置的人,她说她亲眼看见郦复流连在那聋女床第间,又日日厮混在一处,这总不是骗人的! 这样的一个女子,哪里还可以献给四皇子呢? 唉,那便先让她在二弟院子里呆着吧,改日自己好好和四皇子说清楚了,想来他也不会再喜欢那聋女了吧,这事儿,便也能不声不响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的过去了吧,到底父亲已经答应了二弟,自己早晚要承爵,没必要为了个丫头,和二弟闹得不堪,让人看了笑话。 就这样,唐七糖尚在睡梦之中,却不知道自己这借居的小聋女身子,已经在多少人的手里心里过了几遍呢! ~ 夜色深浓,明月尚不圆满的高挂,却在冬日里看起来分外清皎,冷冷的照着大地,整个庆京城亦在安睡。 慎王府主殿的寝室里,一灯如豆,宽大的黑檀木雕花大床上,卫曦之静静的躺着。 清幽的寝室正中,青铜熏笼里,银丝碳烧得正红,却无法暖人心意;神兽香炉中,沉水香若有似无,却不能安人心神。 一位深绿宫装的贵妇低垂着头,坐在卫曦之的床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满目担忧,贵妇身后的中年仆妇低垂下头,任自己的眼泪慢慢的流,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黑蛟垂着手,站在床的另一侧阴影里,也不知如何是好,东方师傅外出未归,此次王爷毒发也不知几时能醒来,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呢?王爷最近几年已经被东方师傅调理的稳定了,怎么又突然吐血了呢?唉! 忽然,床上的人轻哼了声。 贵妇人赶紧倾身过去抓了他的手,轻唤:“曦儿?曦儿?可是醒了?” 卫曦之刚睁开眼,立马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即便看见了贵妇人焦急的脸,他也还是又向外望了望,侧耳听了听,才回头,努力的向贵妇人绽开一丝笑容:“母妃……娘。” “曦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担心死娘了,如今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题外话------ 亲爱的读者们,文文即将在21号上架,上架当日需要后台重新设置,因此21号当日更新将移至中午12点30分。 上架首日连续更新2万字,以感谢大家这一路相伴。届时,还会有订阅奖励和抢楼活动,请大家留意公告,踊跃参与。 劫色今日小剧场: 卫曦之:要上架了,紧张了? 二列:不。 卫曦之:字数不够,紧张了? 二列:不。 卫曦之:写福利文没让过,紧张了? 二列:不。 卫曦之:那你丫的写了一百遍‘卫曦之发抖了’是什么意思?! 二列:他娘的要上架了我电脑坏了! 第八十二章 舌头怎么会受伤(明日入V) 宫装贵妇,正是慎王卫曦之的母亲,太妃阮氏。 今日她已心急火燎的守了大半夜,再是美貌端庄,可毕竟这个年纪了,此时不免已一脸憔悴。 而看见儿子醒来后的那一番举动,听得儿子那一声谨慎迟疑的唤娘,她心中了然,这些年的隐痛即刻在心里又翻腾起来,眼泪瞬间便漫上了眼睛,却又还担心儿子看见了难过,忙取了帕子去擦。 卫曦之忙半坐起来,伸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臂,安慰道:“让娘担心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您不用太过着急,无非是多睡几日罢了。这次又是几天了?” 卫曦之脸色惨白,此时连那平日的妖娆薄唇,也失了颜色,但他的神情,却不是面对阿鸠之流的嗜血冷漠,也不是面对外人的狂妄邪气,倒像最平常不过的孝顺孩子,温文而知礼。 “唉!曦儿有所不知,黑蛟将你带回来时,你嘴角还有血迹呢!可不将娘吓坏了!不过,这次倒还好,只睡了这大半日便醒了!我都想不到呢!可东方师傅不在,也不知今日这样,到底是好是坏?”阮氏眉头紧锁,却努力让自己说的轻松些,她心中之痛无人所知,那深藏心底的担心,却让人看一眼,便深植脑海。 卫曦之闻言,垂下眼,轻动了动舌头。 舌尖,尚残存着丝丝酸痛,动一动,痛楚更甚,可脑海里,却马上浮现出与那丫头深吻,唇舌纠缠的甜蜜滋味来。 卫曦之不禁心头一热,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似乎又兴奋了起来。 阮太妃眼睛没离开过儿子,此时不免惊讶出声:“怎的了?脸忽然这样红了?清明,快拿灯来!” 身后的仆妇赶紧举灯上前,连黑蛟都不安的偏了头看。 果然!王爷面色酡红! 阮太妃又紧张起来,抓了卫曦之的手说:“这又是什么事?曦儿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这可怎么好?” 卫曦之自己抚了抚脸,干咳一声,才说道:“咳咳!娘,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渴。” 阮太妃还是不放心,但清明赶紧倒了茶来,想要扶住他喝,卫曦之却自己坐高一些,慢慢把水喝了,慢慢将心思压下,脸色也正常一些,说道:“娘,我真的没事,这次竟然只睡了半日?真是难得!想来是好事。” “可你吐血呢!那又是怎么回事?娘心里实在不安啊。”阮氏眉头继续深锁。 “呃……娘,我,并没有吐血,是我……不小心伤了舌头,真的没事。您不要担心。” 卫曦之有些支吾的回答着,浓密的睫毛笼着他魅惑的眼睛,看不清情绪,脸上却慢慢爬上了些微血色。 他的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他只觉得,似乎自己这些年来,所有有记忆的尴尬之事,都和那个糖儿有关,不管那个咬人的聋女是不是糖儿,终究,她们长得一样,连能让他这般神智不清醒,也是一样。 阮太妃盯着儿子,将信将疑:“伤了舌头?有……这样的事?真的?舌头怎么会受伤?” 这问题,一旁的仆妇清明也满眼疑惑,连床侧的黑蛟都眨巴眨巴起了小眼睛,似乎在说:同问!加一! 卫曦之却许久不说话,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忽然抬头向床另一侧说:“黑蛟,你亲自去!去守着承恩公府勤学轩的那个聋女,就上回分面吃的那个!不管有什么事,都回来报我。即刻便去!” “啊?主子,这,这个……”黑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自己一个影卫头儿,去守那个上次吃面时见过一次的聋哑丫头?什么意思? “别这啊那的,快点去!不许有丝毫懈怠!兴许她能解我的毒!”卫曦之心底,还是愿意相信,她就是糖儿!可怎么解释她的聋呢?所以他最终决定,先偷偷再去探一探,若她真是易容,以黑蛟的功夫,总能打探到些什么的。 黑蛟不敢多说,赶紧领命而去,承恩公府啊,也是要很谨慎小心的,四皇子常来常往,宫中派护的侍卫都挺厉害的呢。 黑蛟一走,阮太妃却耐不住了,激动的拉着卫曦之的手说道:“曦儿,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那个什么聋女竟然比东方师傅还本事,能解你的毒?真的?” “唔……只是有可能,娘先不要着急。这次我毒发昏倒,竟然只睡了大半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我想,这可能与她有关。东方师父临走前曾提到过,这世间有一种女子……可以解毒。” 卫曦之一边回答着母亲,一边却无法控制的想到自己抱着那丫头的情景。 尽管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细细的回想那种特殊感觉的来去细节,好让自己更明白一些,到底那丫头对他的身体影响有多大,可一想到与那丫头那般亲近,他还是一阵心神恍惚。 似乎,在荒宅子子里,糖儿也是这样的!可她一定不是聋的啊! 卫曦之越想,心里越反反复复的怀疑,那丫头到底是不是糖儿了! 可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必须得把人弄来。若她就是糖儿,自然最好,若她不是糖儿,她们长得那般相像,必然是有关联的,自己把她弄来了,说不定糖儿也出来了。 可她若不是糖儿,那自己该怎么对她呢?似乎真的不能靠近她呢!当时,自己就是离她那么近,就觉得心里很不一样的…… 阮太妃见卫曦之说着说着,又深思恍惚了起来,可当娘的心思急啊,她轻拍了拍他手,着急的问:“曦儿,你不是说笑的吧?人,可以解毒?你这是指她们有这本事,还是……你,你不会是说,要当药……吃了她们?!” 阮太妃自己说着,都不禁惊讶的轻捂住了嘴,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难道为了解这该死的、歹意非常的毒,真的要让儿子去吃人? 不要怪她这么想,实在是以往他们母子过的日子太多无奈怪事啊! 而卫曦之,此时心中,却又正在怀念着唐七糖口中的好滋味,那将她紧拥在怀里的*感觉,那恨不得拆吃入腹的欲罢不能,每一样,都让他神思恍然。 他没怎么听清母亲的问话,耳边却落进来一个‘吃’字,东方无忌曾经的调笑“吃了她就好了”这一句,便没来由的,从记忆角落跳出来,和糖儿甜脆脆的声音一起,隐隐绰绰回响在了他的耳际。 卫曦之不禁喃喃出声:“嗯……吃了啊,吃了她就好了……” ------题外话------ 明日入v,12点半更新,两万字,也是第一卷的最后两万字。 22号开始第二卷,卷名《龙凤戏》,全剧正式拉开男女主的对手戏,天天对手戏,章章对手戏,不甜不要钱,不宠不要钱。 远程剧情预告:调戏美男,揭密身世,获得异宝,增进功力,幻术恶战女魔头,赌术大杀四方,易容考验群男,武术……天下无敌(卫曦之征服天下,唐七糖征服卫曦之就行了!)然后滚滚床单,养养小包子什么的,想想都很美好…… 所以,一起来围观吧!明日还有订阅活动,只要订阅,在评论区留言都有奖!详情请看公告!爱你们! 第八十三章 我只能对她一个(首订一更) 吃了她?! 听着这话,阮太妃惊讶得都将手里的帕子塞进了嘴里,心中无限思绪:难道……往日我儿那为了避人耳目的障眼法,真的要上演成真了? 难道我儿为了解这毒,真的要做野兽般的行径了? 难道最终我没了夫君,还要让儿子成为伤天害理的人? 不!卫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若真是这样,也是你伤天害理! 卫曦之一句失神的呢喃,却让阮太妃心中想到这些年的事情,真是又惊又怒又痛,难过得不能自已,却终究不忍心责怪儿子,不禁低头垂泪,抽泣出声。 卫曦之这时才醒过神来,看着哭泣的母亲忙问:“娘,这是怎么了?我没事了!师父还说,我若是真能找到那样的人,还有望痊愈呢!其实……我已经很是好转了!您这是怎么了?” 卫曦之本想将自己身上发生的奇迹说与母亲听,但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自己的亲娘,那般*……也羞于开口,便隐晦的安慰起来。 可他越这样说,阮太妃越心酸难过,反而哭声渐大起来。 到底是服侍了阮太妃几十年的人,清明在一旁见了,不禁也红了眼睛劝道:“太妃莫急,若真是非要那样才能得救王爷,奴婢愿意一命抵一命,只要王爷好,他吃了那样的人,奴婢拿自己身子抵!太妃……别难过啊!” “呃……清姑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吃了那样的人?什么以命相抵,我竟不明白?”聪明如卫曦之,此时也一头雾水。 清明却‘扑通’已然跪下了,说:“王爷!太妃一心向善,日日礼佛,为了王爷这病、这毒,茹素已多年,杀生更是断不会有的事,如今听说王爷要吃了人才能痊愈,心中自然难受!可王爷,只要王爷能痊愈,这样的罪孽就让奴婢来抵,奴婢不怕入十八层地狱!奴婢不怕永世不得超生!王爷快劝劝太妃莫哭了!” “这……” 卫曦之不禁抚额,想了想,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呼出口气来:“娘!您想哪里去了!我哪里说要吃人了,没有的事!快别哭了!外面传言所谓的那些吃人的事,别人胡说,您还不知道?!世上哪里真会有吃人的人,我断断不会的!” “可你刚才还说‘吃了她就好了’,那又是什么意思?”阮太妃将信将疑,谁让儿子演那些戏演了那么久,久得连自己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我……娘!这个,您就不盼着我早日痊愈,能娶妻生子孝敬您吗?” “娘自然盼着,可……唉!曦儿,这事你……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便高兴了!至于其他的,娘如今也看淡了!” 阮太妃赶紧挤出一抹笑来安慰儿子,可心中的愤慨却在咆哮:老天,造下这罪孽的人,你怎么就不去好好惩罚呢?却让我无辜的曦儿受这样的苦楚。 “不!娘,如今……我已经日渐好转了!我……日后会痊愈的!”卫曦之俊美白皙的脸有些红晕,细密的睫毛闪了闪,神情很有些尴尬,话语却极给人信心,意有所指的解释着。 母亲到底是母亲,这些年来,病在儿身,痛在娘身,那心底之痛之恨,不是别人能知道的,可儿子略微一提,阮氏立马敏感的明白了:“你说得是……那个事?!这是真的?” “嗯!真的!”卫曦之眼神灼灼,连着两次了,自己似乎真的好转了,‘玉无双’有解!不管东方师父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不管糖儿或这聋女是什么身份,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感觉,假不了! “这……老天保佑!曦儿!我……我可算对得起先皇与你父王了!曦儿,那……娘是不是可以帮你选妃了?呀!选谁好呢?清明,谁家的姑娘堪配呢?这……可是大事……”阮太妃兴奋得眼睛晶亮,却忽然感觉紧张忙乱起来,这太让人欢喜了,都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卫曦之白皙纤长的手指抚过已经有些血色的薄唇,嘴角漾起一丝甜蜜:“娘!不用操劳这些事儿,我……我只对……一个女子有,有好转!我,我只能对她一个……” 辗转反复的心意,飘飘忽忽的思绪,若隐若现的感觉,夹杂着唐七糖那双灵动的、水漾漾的眼睛,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沉在了卫曦之的心底。 在他尚还不能分辨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却开始努力让自己相信,假山洞里的女子就是糖儿,至于聋女的聋……谁知道呢!等我把那磨人的小妖精抓来了,再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这次阮氏听明白了,愣怔了一会才问:“你的意思是,就是那个……聋女?!只是那个聋的?” 阮氏的不可置信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母亲,先慎王当年离世时的局势,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了。可那人!那歹毒的心思,却还在让她日日心痛! 原本以为,儿子这辈子受这毒所困,不可能好了的。 连玉面神医都下了定论的事,鹰木旗想尽办法的事,她安排了多少女子都没眉目的事,眼看着他及冠之年即将到来,眼看着那人的恶毒心思即将得逞,这日子,便似乎黑夜没有尽头一般,这一两年,她都已经心灰意冷了! 可是,刚才儿子说好了,好转了!有希望了!就这样,忽然就云开见日月了! 那,前面的痛苦与失望仿佛需要补偿一般,她自然希望,儿子能得到世上最好的!况且,只要他好了,只要找到那样东西,凭如今他们手中的势力,大事可期! 可曦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对一个女子有意思!可却说是什么聋女!所以才派了黑蛟去保护? 这,这……怎么能行呢?以曦儿的身份,聋女?!这怎么可以呢? 阮氏纠结了,眼神中复杂而痛苦,真是无数的话要跟儿子说啊! 而卫曦之,却在沉沉浮浮的思绪中,看见了一条清晰的路。 他对那个精灵的让人心痒的女子还了解不多,可是,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有感觉的女子,这是肯定的! 这不只是指身体,这个……唔,好像是很重要,但是,似乎从第一次和她赌后,第一次犯病能清醒后,第一次知道她是个女子开始,这心中便满满的全是她! 这样的感觉,此生,也是第一次。 这样被人控制心神,此生,也是第一次。 所以,不管她是什么人,即便她真的是个聋女,自己都要定了她! 何况她还不是,她一定不是!她精灵得如一只九尾狐狸一般!在她手中,自己已经吃了几次亏,这也是自己自十五岁以来,接下先皇生前布下的鹰木旗以来,第一次遇到挫折! 啧!小妖精,这可不好!我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卫曦之脸色变幻着,慢慢恢复了往日那深沉的目光,却在听见母亲那纠结而迟疑的问话时,开心的展眉而笑:“娘!我看上的人,即便她真是个聋女,我也认了!” ~ 勤学轩里,石绿几乎一夜未眠。 他先是和郦复去要了小七的身契回来,服侍着郦复睡下了,自己却在那值夜的塌上辗转难眠起来,心里总觉得难受,也不知为了什么。 一会儿他想着,该不该告诉小七这件事呢?告诉了她吧,又对不起二爷;一会儿他又想着,小七真的要变成二爷的人了!好像小七不会喜欢这样,不告诉她,又很对不起她! 石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纠结呢,好像自从认识了小七以来,自己就一直在纠结。 比如有时候吧,想看看她,就只是想看看她,看她那美如鲜花般的笑颜,心里却又怕自己配不上看着她; 有时候会想着她,可脑子里立马有个小人跳出来,说自己配不上想着她; 挺喜欢她开开心心的扬着脸,和二爷在一起说笑玩闹,这样的时候,自己就能常常看见她了,可这样的时候,心底里又有个小人跳出来说,不想她和二爷说笑,二爷也配不上她! 唉!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二爷是自己主子,怎么的都是主子!可就是控制不住啊!小七……真好看!真聪明!她和谁都不一样,她连骂人,都让人开心! 她一直那么傲骄着,她要是知道,如今,她是被二爷买下了的,一定很不高兴! 唉!要是我有银子就好了,就想法儿把她赎出来放了她,那她就自由了!那她就可以一直那么笑着了! 唉!可二爷那么喜欢她,肯定不原意的! 但是!……要是有很多银子呢?很多很多很多银子呢?和山一样多的银子呢?就算二爷不原意,邢姨娘也愿意吧…… 石绿这么胡思乱想着,就觉得自己在榻上躺不住了!听着外面远远的传来五声更鼓,竟然穿了衣服起来了。 郦复也不知是吵醒的,还是正好醒来,在帐子里含糊的喊:“石绿,倒茶给我。” 石绿赶紧在暖窠里倒了茶,捧到郦复的床前,撩开帐子给他喂水。 郦复睁开迷糊的双眼,就着石绿的手喝了水,正要倒下去再睡,眼里却扫到石绿穿得齐齐整整地,不像平时半夜起来的样子,不禁问道:“什么时辰了?已经天亮起来了么?我怎么觉得才睡下不久。” 石绿吸吸鼻子,心里还在纠结着,便说:“还没!我早点起来,去利是堂看看。昨日麻将玩的那么热闹,今日一定有人要买,我得帮小七……多赚点银子!” “嗯?是啊!对,就该帮小七多赚点银子,好攒嫁妆!嘿嘿,小七早晚得嫁我!那我也去!”郦复一听,也兴头头起来,竟然自己扯了床边的衣服,随意披了就要起来。 石绿咽了口吐沫,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愣愣的看着郦复自己忙乎。 郦复却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都和你说过了,小七只能我一个人叫!她是我的!快来帮我扣扣子呀!” 石绿低下头,抿了抿嘴,没出声,放好茶杯只好去帮他扣扣子了。 天还没亮,两个人竟然就摸黑出了门,往石绿在东大街买的利是堂铺面去了。 唐七糖这一觉好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 一醒来,便赶紧拔出脑后金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检查起床铺来。 还好还好,‘必给你’加土卫生棉,还是有点用的,没有什么问题啊! 奶奶的,大补良方真害惨自己了! 唐七糖一边暗自感叹着,一边起来穿衣洗漱了,便习惯性的往郦复住的主屋里面去,结果,自然扑了个空,什么人也没有。 唐七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很是不解,昨天郦复是去给他老子拜寿,那便算了,今天这么早还是不见人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夜他们打通宵麻将没有歇?不会吧?这么着迷? 唐七糖正在疑惑,吴妈妈倒带着个拎食盒的丫头进来了。 只见吴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七姑娘早啊,二爷天还没有亮就出去了,临走嘱咐了的,等你起来了就上早膳,让你就在这屋子里吃!吃啊!吃!” 吴妈妈高声的和唐七糖比划着说话,一低下头,却马上小声嘟囔:“吃吃吃,吃不死你的!个聋哑的贱东西还都当宝了!这个问那个问的!我呸!” 唐七糖只当没听见,也不用回话,只管装聋作哑的在厅里坐了,对摆上来的东西来者不拒,吃饱喝足,看也不看吴妈妈她们一眼,自己拿了本书,斜靠在榻上看起书来。 吴妈妈对着她悠闲自得的身影,左一个白眼,又一个鼻哼,最终无奈的和小丫头们拎着食盒出去了,唉,谁想得到呢,一个聋女,竟然现在还过了明路了,连公爷都知道了的,日后还真得当半个主子待了! 唐七糖虽不知道郦复到底去了哪里,但既然临走还让吴妈妈帮自己准备膳食,想必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那便是出了这府里了。 她手拿着书,心下想着:这两天也不方便四处乱跑,一是这亲戚的事,自不必多说,肯定要等过几日才能出去溜达。 而最主要的是,昨天那个强吻自己的混蛋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么这么大的帐,这么这么大的仇,总要算的!不管怎样,得强回来呀!不不,怎么也得强行弄倒了他,再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才行啊! 但他到底和那个二皇子是什么关系自己还没有搞清楚,他那武功也甚是……让人头疼!本来还想今天一早先和郦复打听打听的呢! 昨天看那二皇子和那男子总是对眼神,看来这男子肯定不一般!不管!以不变应万变!就算二皇子要把自己带走,总也要有个明目吧,一晚上过去了,并没有动静,谁知道是不是忘了呢! 唉,京城不好呆!等石绿帮自己赚多些银子,自己还是走吧! 不过,走之前,一定要阉了那该死的男人!一定! 唐七糖一边想着,一边抚上了自己的唇,她还没有发现,她对那男人的惩罚,从强回来到打得不能自理,最后升级到要阉了! 是啊!不能想啊,一想昨天的事,脑子里就是他那狂热的样子,疯狂的爱意,印象深刻啊!这吻的印象太深刻了! 觉得昨日的事印象深刻的人不止一两个。 四皇子卫行之,一早躺在自己寝殿的榻上,毫不留情的挥手让昨夜侍寝的宫女离开。 这些女子!都是一个样子,连笑都是那么假! 寝殿温暖如春,却也孤独得很,母后说,明年一定要让父皇定下自己的太子之位,届时,自己便可以移居东宫了! 当然,母后肯定也要给自己选妃了! 可即便选妃,估计也都是一样的!从小看到大,这些女子都是这样的!从十三岁有教引宫女教习这些事以来,女子的滋味都是一样的! 唔……不,除了昨天那只小猫! 要是那只小猫……躺在自己身下,会不会不一样了呢?她会怎样做呢? 卫行之半敞着雪白的衣袍,想到昨天那只冲自己撩爪子的小猫,不禁觉得自己又涌动起一股情潮:嗯,那小丫头是长得好!不过看着是还小,难道真的是郦复的人了?不能!自己看上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 郦夏吧,看着对自己很顺从,可那只小猫的事,到底涉及他的庶弟,谁知道他又隐瞒了什么! 嗯!不如,就用这一件事,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好了! 母后她总是那么信任着郦家,可父皇惯常的态度还是对的,这天下,是卫家的!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是外人!不能那么信任别人! 四皇子想罢,半坐起身子,拍了拍手,寝殿的一处暗门里便出来了一个黑衣人,迅速的过来榻前跪下,静静等待吩咐。 “此刻起,你去承恩公府,去那个郦复的屋里好好盯着!三天内,一举一动都要回来告诉我!” “诺!”黑衣人无须问,无须多说,应诺后迅速离去。 四皇子轻捻手指,额头的美人尖轻动了动,嘴角斜勾了一边,兀自低语:“若一切都是真的,郦夏,我从此只信你;若有一丝隐瞒,小猫……你说,我该信谁?” ------题外话------ 今日共四更,还有三更哩。 订阅的亲亲,要来参加评论区的首订活动不?列列等你哦! 第八十四章 你脸红什么(首订二更) 却说唐七糖一个人在勤学轩里坐到下午时分,正在百般无聊,几乎都又要瞌睡着了,却听见郦复在外面吩咐着人什么话,旋即,便带着一阵风的进来了。 郦复看见半躺在榻上的唐七糖,本就笑着的脸,此时愈发不知裂成怎么样好。 他兴奋得一下子冲过来,竟然一把将唐七糖从榻上抱了起来转了个圈,说:“小七!你真厉害!小七!你太聪明了!你知道吗?我们的麻将一下子就卖完了,我们发财了!我们有很多银子了!” 唐七糖哪里管他什么,狠狠地对着他头就是一记,闷声喝道:“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郦复不以为意的笑着放她下来:“哎,别打别打,呵呵呵,我放你下来。” 郦复照样高兴极了,和唐七糖两人一起坐了,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自己去倒水喝。 唐七糖想到利是堂的银子,反倒问他:“很忙?看把你高兴的,出息!” “嘿嘿!可不是!我自然高兴!这是小七赚回来的呀!小七,你猜猜?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郦复笑得嘴都酸了,想到怀里的身契,想到小七从此走不了了,却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得意。 “不猜!算都算得出来!我只问你,你今天一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唐七糖的打算正好和他相反,她拿了银子得跑路啊,得和那个敢冒犯他的混蛋算账啊。 “是啊!得帮我的小七多赚些银子,好让你有嫁妆嫁给我啊!” “去去去!别废话!石绿呢?”唐七糖瞪着眼,扬了扬手恐吓了一下。 郦复赶紧偏开头,才说道:“石绿还在忙!还别说,他比我强,还记得你说的话,即便不够卖,也可以下订单!如今我们已经卖出去一百多副牌了,还有好些订单!就这一日,我们便赚了一千两!小七,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便是庆京城里最有钱的人了!” “这是肯定的!让石绿继续按照我说的做,日后还会更有钱的!这算得了什么?”唐七糖撇撇嘴,毫不在意。 “咦?小七,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你竟然都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是早就知道肯定能赚银子,没有你那么兴奋罢了!好了,银票呢?拿来!” “小七,我,我帮你收着吧?” “想得美!拿来!” 唐七糖伸长了手,瞪大了眼睛,郦复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尽管有身契,他心里还是害怕唐七糖手头有了银两,便不在他身边呆了。 郦复便讨好的说道:“小七,我可以帮你先收着嘛!你看你那厢房,也没个合适的地方藏着,放我这里吧,我又不会少了你,以后连我的一份也给你!啊,不,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唐七糖懒得理他,一把抢过银票,大概的看了看,拿了几张,又把剩的往郦复手里一塞说:“稀罕!我要赚银子还不容易?就凭掷骰子,就能买下你了!还你的就是我的!把剩下的好好收着,记好帐,也不能少了石绿的份,别不清不楚的,利是堂日后多得是今天这样赚银子的事!做生意,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 郦复笑着收了,点头如鸡啄米,还一脸谄媚:“那是那是!我的小七是谁啊!那手骰子玩得,要什么是什么!小七,要不,你和我玩一把,你把我赢回去吧?” 唐七糖双手抱胸坐着,闻言不禁仰头翻白眼,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一副任人欺负的奴才样呢?可这些日子他还真把自己当祖宗般供着,我唐七糖还就吃这一套呢!好坏得让他也赚些钱,就当他供着我的报酬了! 唐七糖斜睨了一眼郦复,说:“别瞎扯了,你这几日练得怎么样了?掷一把我瞧瞧,日后利是堂发达了,你可是董事长呢,总要有些本事。” “董事长?我不懂事吗?”郦复不解的问。 “去!别不懂装懂的瞎说!掷一把我看。” 郦复听话极了,屁颠颠去拿了骰子来,看了眼唐七糖,倒认真了脸,敛了心神,在手中摇了几摇,一把甩在榻几上。 “哟!不错啊!竟然能一把掷出‘满园春’啦!不愧是我唐七糖的徒弟!”唐七糖想着这小子对自己的讨好,毫不吝啬的夸奖了起来。 这下可把郦复给乐得,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小七?我真的很厉害了?噢,小七,我是不是比很多人都强?” “那是!只要你勤加练习,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唐七糖抿着嘴,冲郦复很认真地点头。 她想着,反正好话不要钱,连师父那么古板的人,也认为鼓励和夸奖是最好的老师,那自己便随口夸夸他好了。只是,她若是能知道她的夸赞,最终误了她自己,不知道会作如何想。 当然,这下子郦复更得意了,一把拉住唐七糖胳膊说:“那小七,我是不是有一天会比你厉害?不不,和你一样厉害?” 唐七糖摇了摇手臂,回手照着郦复脑袋就又是一巴掌:“放手!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规矩点!别动手动脚的!你还想不想我教你了?” “哎哟!小七你轻点!打坏了打坏了!我以后可是你夫君啊!小七,我都和我爹说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打坏了我,你就得当傻子的媳妇了!”郦复想着怀里的身契,实在掩不住那得意,抱着头继续胡扯。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唐七糖眼睛瞪得更大了,手举得更高了,这小子又搞什么! “真的,小七,我和我爹说了!昨天说的!我和我爹说麻将也是你想出来的,等我长大了,你就是我的人!我爹昨儿个打牌打得可入迷了,便一口应承了!所以,小七,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屋里人!哎,你别瞪眼啊,我会对你好的,小七,我一辈子对你好,哦哦,小七你别打啊……啊……” 唐七糖虽然觉得这小子胡说八道得很,但是自己早晚要走,再加上身上不方便,追着郦复打了几下,也懒得理他,拎了他耳朵拉到榻边说:“不许再胡说!还一辈子呢!你小子才几岁?懂什么一辈子?姐我都不懂一辈子的事,你还说上了!给我好好的练!” “小七,你比我小,不能当我姐!我可以叫你妹妹!小七妹妹!”郦复觉得就算被唐七糖打,那也是乐趣,而且乐趣无穷,还开心的瞎说着。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岁呢!” “呃……小七,我翻年正月里就十三岁了,难道还有比正月还大的?等我过了生辰,你就搬来我屋里住吧,你那房间太冷清了!”郦复心虚的偷偷摸了摸怀里的身契,说起谎来倒也滴水不漏。 “郦复!你要是再说这些,我立马就走!” “好好好,我不说。我练习!” 两人闹了一阵,唐七糖被他胡说的心烦,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问他二皇子和那易容男子的事了,只罚他他继续在屋里练习,直到傍晚石绿回来的时候才收手。 石绿也十分高兴的把一天的售卖情况说了,三人都很高兴,乐呵呵的清点一遍账目,唐七糖又指点石绿几句,等回到自己的厢房睡觉,都已经快戌时了。 唐七糖洗漱了,闷头便睡,根本不知道今日勤学轩暗中被多双眼睛关注着。 是夜,皇宫皇子所的一处寝殿里,四皇子卫行之十分有兴致的听着黑衣人的禀报,越听,嘴角翘得越高。 “你是说,那女子不是个聋的?会讲话?” “是,很会讲话。聋的?这个属下不知,实在没看不出来。” “她真的打郦复了?” “打了。打了好几回,下手不轻,不像个丫头的样子。” “她还会掷骰子?” “是。自称唐七糖师傅。” “唐七糖?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继续说!不,从头再说一遍,细细说!” “是!” 是夜,慎王府的银安殿里,慎王卫曦之面色凝重的听着黑蛟的禀报,越听,脸拉得越长。 “怎么回事?说清楚一些。” “是。那人比属下去得稍晚几息,直接便伏在承恩公府勤学轩的主屋,熟门熟路,行动迅速,身手敏捷。属下不敢造次,便守在暗处等待。那人直伏了一天,直到聋女回房间安置才离开。属下不敢大意,暗中一路追随,那人直入宫中,还有腰牌!究竟属于宫中何人手下,属下便不敢再追了!” “我知道了!你……没有聋女的别的讯息?” “属下无法靠近,怕漏了行藏。暂时没有了。” “去请卫方勉!到财神楼找我。” “王爷,此时?” “嗯,快去。” “是!” 冬日的早上,人总是慵懒些,唐七糖又是一觉自然醒,睁开眼看看四周,都不用掀开帐子,便知道不早了,粉红色帐子都透进来微黄的日光了,显见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唐七糖懒洋洋的伸着懒腰,慢慢的穿衣服起床。 房间里已经有些冷了,四个碳炉只剩一个还有些微弱的火光,其他都是灰色的碳烬了。唐七糖随意的梳了梳头发,便出了厢房,往郦复的主屋走去,还是他那边屋子好啊,热乎乎的,好吃的、好用的都是自己的! 然而,今日郦复又不在。 唐七糖对着又是空荡荡的屋子满心疑惑,难道他们又去利是堂了?噢,这小子,倒是比自己上心!算了,等下总要回来的! 唐七糖安然的占据了那张大大的,舒适的榻,翘着脚,吃着各色点心,只等那当自己祖宗供着的主子爷回来。 可是,她等回来的,将是新主子,至于会不会继续当她祖宗供着,那……还真不好说! 却说郦复为什么不在呢?他也不愿意的好不好,他若是知道他的人生从此不同,估计打死他,他也会赖在床上不起来的。 他一大早还睡着呢,却是被吴妈妈来叫醒的。 “二爷!二爷!小公爷来啦!快醒醒!小公爷候在外头呢!” 石绿已经起来了,见吴妈妈在落地罩那里这么叫唤,赶紧撩了帐子,服侍着郦复起来。 郦复拉着脸,不明所以的和石绿对看一眼,石绿摇着头,郦复皱皱眉,两人赶紧的穿好了衣服,出去见那个假正经的世子大哥。 “大哥早!这是有什么急事?劳动大哥这么早便来勤学轩?怎么没有差人来叫为弟过去?”郦复行着礼,偷偷觑着这个比老爹还爱装深沉的大哥。 郦夏脸色也不好看,盯着郦复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说:“早么?都什么时辰了,若是读书的,早起来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穿好了么?好了便随我走吧。” “啊?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哪里?你还好意思问!你还不知道吧,父亲大寿那日,你那个聋丫头冲撞了二皇子,本来当日便要带走她的,许是念着那日是父亲寿辰,二爷便留了面子,如今差人来要这丫头,你倒是和我说说,我该怎么做?” 郦夏说着这些,也是一肚子的火。 看看,为着这事,五妹妹不高兴了几天,四皇子又惦记,母亲又催促。 至于那个摸不着头脑的二皇子,更是让人郁闷!本来昨天送了一堆东西赔罪去的,他也收了的,自己想这事就当这么完了,谁曾想,今日一大早,二皇子府便又差人把东西送回来了,说还是要人! 要人要人,这可奇了怪了! 一个聋丫头罢了,即便生得好点,可至于这样吗?这个要那个要的?! 如今四皇子那里,自己还没有去回复呢,已经向吴妈妈打听下来,的确是郦复的人了,难道还好把人往四皇子跟前送? 可既然已经是郦复的人了,胡乱把人给二皇子送去,也说不过去啊!虽是庶弟,但他向来对自己还算恭敬有礼,总不好为了这事闹得不堪,那便让他自己和二皇子说去!二皇子不是还说,就是和他一起吃面才认识的这聋丫头么? 郦复哪里知道这些,愣住好一会,才蹦出几个字:“我怎么不知道啊?这事小七没说啊?” “谁?谁没说?快走吧!你若是想将人留下,便自己去和二皇子说,我昨日已经帮你送了礼了,人家都退回来了!我可是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不然,你便直接将人带上,给他得了!一个聋丫头,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得让人又拿我们府里说事!”郦夏说的也是实情,不耐烦的催促着。 郦复这才觉得失言,赶紧低下头,小七装聋作哑的,这事还不好说。唉!小七一定没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没有说!她连皇帝也不放在心上呢!唉,这可怎么好!不管怎样不能让人把小七带走啊! 可还真是这么回事,昨天唐七糖被郦复闹得心烦,还真把这二皇子不二皇子给忘记了,她觉得,要报仇的是那个强吻她的男人,至于撞了二皇子……那算撞了吗?不应该是二皇子撞了我么?即使撞了就撞了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郦复想到小七的性情,忙说道:“不不,大哥,我跟你去二皇子府,我去和二皇子解释,小七她一个聋女,哪里知道冲撞不冲撞的事!我去给二皇子赔罪!” “哼!就知道是这样!那就快走吧!我等会儿还要进宫呢!” 于是,大清早的,两兄弟便来了二皇子府,等在待客的大厅里等着二皇子卫方勉。 郦复心里不舒服,等了好一会不见二皇子人影,不禁轻轻和郦夏吐槽:“大哥!不是说一早让人来府里要人么?怎么现在我们来了,又说他还在睡觉?” 郦夏心中更加不爽,但他向来沉稳,撇了一眼弟弟,恨铁不成钢的说:“别多嘴!这是二皇子府!” 二皇子卫方勉,不单是承恩公府视之为尴尬的人物,满庆京城为官做宰的人家,也是很敏感的。 当今皇上对卫方勉的态度,在外人眼里,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不怎么管,但该有的都有。十八岁便让他开府建衙,虽没有封诰,但二皇子府规制上还是按着王侯的格局造的,你看,就连这处待客的厅堂,也是十分的富贵堂皇。 这种布局,和他们承恩公府的富贵又自不同,好些东西的摆设、用色、规制,那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有的!所以,就从这点来看,皇帝到底怎么想的,谁又猜得透,谁又敢去问? 而承恩公府不管局势如何,作为皇后母家,只能拥立四皇子。像二皇子这样敏感的人物,别人都能议论,就是他们承恩公府的人不能当众多说一句! 郦夏环顾四周,心绪纷杂。 郦复哪里管这么多,但大哥都生气了,他撇撇嘴,不敢再说。 两兄弟沉闷的在厅里坐等,石绿在门外和郦夏的从人守着,心中也是十分忐忑,隐约听着是小七的事才来这里的,到底什么事呢? 而卫方勉呢,却还呆在自己的寝殿里,和卫曦之打着嘴皮官司。 此时他满眼兴奋,脸凑到对方眼前:“快说!不说我不出去!有本事你自己去把人带回来!” “我昨晚就和你说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我连棋谱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别给脸不要脸啊!快出去,把人给我要回来!”卫曦之今日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太过白皙,实在是俊美得让人惊叹。 “昨天你只和我说一定要人,没说为什么一定要人。那!我可是推托了郦家好些东西呢,人家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搬出来了的,我说不定还会为了你挨骂呢!你倒好,怎么的也不和我说清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为了和她赌钱?快说快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管我呢!总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卫曦之俊美的脸有着几分愠然,更多的是着急。 卫方勉自然看得明白,很是来劲的讨价还价:“我要这个丫头!你答应我,等人来了,让她陪我赌几天。这样我才出去!” “卫方勉!你确定要这样?”卫曦之寒了脸。 “哟!来真的呀?还真生气了?好吧好吧,当我没说。我就是奇怪了,祝寿那天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人拎回去呢?我不是都给了你机会了吗?谁知道你忽然不见了人影,如今倒又来折腾我!”卫方勉到底还是了解他的,赶紧自找台阶下。 这个问题……咳咳,实在有点不好回答啊! 卫曦之低着头,使劲将卫方勉往屋外推:“好了好了,你快去吧,先把人弄来,日后我告诉你!” 卫方勉边退边走,却忽然咋呼起来:“咦?你……这是脸红?你脸红了?啊?哈哈哈哈,曦之,你真的脸红了!你脸红什么?哎呀,太有意思了!不行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脸红什么?” ------题外话------ 第二更,还有两更! 订阅的亲亲,继续挥动你可爱的小手指!么么! 第八十五章掷骰子赢美人咯(第三更) 卫方勉兴奋得无法形容的,反手拉住了卫曦之的肩膀,使劲扳了卫曦之的脸看。 “卫方勉!你若是再这样,日后你再有事我决不伸手!”卫曦之这次真生气了,一把甩过头,板了脸,可那白皙如玉的脸上红晕尚未退却,俊美的脸比之平时多了一份生动和人间烟火气。 卫方勉努力憋了笑,可他那张脸,即便不笑,也十分喜气,何况此时! 只见他眼睛亮晶晶的,脸憋得有些红,随意的应承着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帮你去劫人回来,不过曦之,能让你脸红的事,我猜都能猜出几分!哈哈……” 卫方勉边说着,边出了门,那笑声却压抑不住的从外面传进来。 卫曦之抿着嘴皱着眉,过了一会儿,却自己也笑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自己的薄唇,嘴角便漾开来,轻轻地呢喃一声:“糖儿……你一定是糖儿……” 卫方勉到了大厅,嘴角的笑还兀自张扬,见郦家两兄弟正规规矩矩的坐着,忙打招呼道:“哎呀,让两位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啊!” 郦夏赶紧站了起来,拱手打着招呼,郦复心中虽不情愿,也赶紧行礼。 大家见完礼,分宾主重新坐了,下人们重新上了茶,三人却都不说话,大厅里有片刻的沉静压抑。 卫方勉呢,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卫曦之的反应,心中疑惑不已。 他虽嘴上那么调侃,但卫曦之的病情他还是知道的,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对女人有兴趣吧?要不外界也不会传闻他吃人手指什么的了!唉,‘玉无双’这样的毒,那人真下了了手!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下得了手!谁知道呢,兴许有一天,他对自己也会下手…… 郦夏呢,心里觉得二皇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如今人没有带来,总是理亏,就等他先开口了,自己才好讨价还价。 只有郦复心中着急,见两人都不出声,心里为小七担心,绷不住了,兀自开口道:“二爷!听说那日我的婢女冲撞了二爷,今日我特来给二爷赔罪,还请二爷恕罪。” 卫方勉这才抬起头来,瞄一眼急切看着自己的郦复,笑眯眯的说:“哎,郦二爷不必如此!要说冲撞也是那婢女的事,与郦二爷无关!我呢,大家都知道,别的都不喜欢,就喜欢看看各色美人,我这府里什么样的都有了,就是没有聋的!稀罕着呢!赔罪说不上,一个婢女罢了,就当我买了吧,郦二爷开个价!” “这……” 郦复都说不出话了,他原本还想着,就以小七是个聋的来打发卫方勉呢,结果人家直接就大言不惭地说了,就是对聋的感兴趣呢!这可怎么好? 郦夏心中也更觉得奇怪了,昨天自己还按着四皇子吩咐的,说是皇后有兴趣,二皇子府便也没说什么便收了东西,算是翻篇了;今天忽然又把东西退了回来,只说要人;而这会儿,竟然说愿意买下来!这到底什么意思?一个聋丫头,值得这样吗?这又是什么道理? 郦夏皱起眉,看向郦复,用眼神告诉他:行了,给了吧!这又不是事! 郦复却着急了,人忽的站起来,话也脱口而出:“这怎么行!小七是我的!” “呃!”眼看自己弟弟如此急切,郦夏都吓了一跳。 “嗯?”眼看郦复如此急切,卫方勉也吓了一跳。 他暗自寻思:有意思!看来这聋丫头是个好玩的,若不然,郦复这么个出名爱闹腾的小子,竟然这么着紧;曦之那么难相处的人,竟然这么大张旗鼓的要自己把人弄来!不行,回头得给他加码,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此时么,总得先把人弄回来的! 郦夏赶紧拉了兄弟坐下,低声呵斥:“二弟!不得无礼!你干什么?不就一个丫头吗?改日我让人给你多买几个!好了,你可有身契?着人去拿来,顺便把人送来就完了,难得二爷看得上!快去!” “不!大哥!小七是我的!爹已经答应了的!她日后是我媳妇,是你弟媳妇!你竟然要卖了你的弟媳妇!你怎么可以这样?”郦复啥也顾不上了,脸也红了,梗着脖子,声音还挺大。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我的弟媳妇?父亲知道了,看不收拾你!只不过是个丫头,你,你竟然……你好意思说吗?即便日后你真收了她,也只是个婢妾罢了,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和二爷赔礼?这可是二爷府上!” 郦夏气急,可到底在二皇子府,总不好太过,威逼利诱着让郦复赶紧收场。 可郦复憨直脾气也上来了,想着小七是自己的,二皇子又怎么样?自己又不是承恩公府日后的主子,要巴结四皇子,要防着二皇子,自己再努力也只是个庶子,再纨绔也还是个庶子,凭什么让自己把小七献出来,让他们卖好?! 郦复不顾哥哥的阻拦,又站了起来,虎着脸走到卫方勉身前,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 “二爷!您是皇子,可也没有夺人妻女的!我的小七虽是个聋女,却是我的人,可既然她冲撞了二爷,我给二爷赔罪,再不行,二爷要杀要剐,我郦复悉听尊便,可二爷没有强夺人妻的道理!这事就算说破天去,也不行!要人没有,别的请二爷尽管开口,我郦复都担了!” “哟嗬!有意思!有意思啊!”郦复几句话一口气说完,卫方勉竟然还拍起了几记巴掌,夸赞了起来。 可旋即,卫方勉脸上酒窝深深,眼眉挑挑,话和郦复说,眼睛却看向郦夏,冷笑道:“昨日我不在家,下人们不明就里收了你们府赔罪的礼,如今我把礼退回,只要人,这可是那日你家小公爷亲口应承的事!怎么现在一转眼,变成了我抢人妻女了?!噢噢,原来是你的妻室!那你倒说说,你什么时候娶的她?可有聘书?可有婚书?你若是拿得出来,我没有话说,可你若是拿不出来……郦二爷刚才的话……可是对龙泽皇室……呃……啊……” 这话一出,郦夏那个急和气,真是别提了! 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桩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个局面!自古红颜是祸水,如今只是个聋丫头,竟然自己的弟弟还要和二皇子叫板了! 若她真是郦复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也便罢了,可这,这,这简直都哪跟哪儿啊! 原先自己还想着这小事一桩,没必要告诉父亲知道,带郦复来陪个罪,送些礼也已经是十分看重二皇子了,如今看来,竟是自己想错了,兴许从那天二皇子突然来府里给父亲祝寿起,这事便有些蹊跷了,他不会是借机要做什么事吧?眼看四皇子也成年了,皇上也该把储位定下来了,所以,他这是挑事来了?! 郦夏心里转了几个圈,赶紧站起来和自己弟弟站在一处,行礼赔罪说:“二爷恕罪!我二弟年幼无知,口不择言,实在失礼!我这就带他回去,让父亲好好教导他,改日再来给二爷赔罪!” 郦夏想的是,看来这事自己兄弟俩解决不了了,得父亲出面了,先回去再说。 郦复一听,可不干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 但凡和四皇子沾了边的事,父亲一准儿只为四皇子想!如今关于储位,连自己都知道,只有二皇子才有资格争上一争,作为四皇子最坚强的后盾,父亲人前人后都不想让人觉得承恩公府会对二皇子使手段,免得被人抓了把柄。 那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为了息事宁人,哪里还会帮自己说话?那小七呢?我的小七呢?可不是变成别人的了? 可如今自己的确还没有娶她,这,这历来丫头通买卖,如今得罪了二皇子,自己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大哥往老爹面前一告状,即便不把小七送来二皇子府,那小七在府里也没好日子过,谁知道那个嫡母坏女人乘机会怎么做呢,万一把她卖了,可怎么好? 郦复到底是在世家后院折腾打滚出来的人,想到这些,虽说心中气愤,可十分明白如今不能就这么走了! 可该怎么办呢?郦复心中又急又无奈。 郦夏作为大哥,又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忙伸手拽了郦复,想拉着他离开。 郦复哪里敢就这么走了,除非二皇子肯开口不再追究此事,否则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走!他打定了主意,身子便像钉在当地似的不动了。 当着外人的面,又是在二皇子府上,郦夏也不好和他打起来,只好用力去拉他。 两人就这么拉来扯去的,郦复手边刮到了自己腰带上系着的荷包,忽然计上心来。 只听他马上大喊道:“二爷!你说得对,我是还没娶她,我说错了!求二爷恕罪!可是二爷,我就喜欢她!你这般夺人所爱,我不服!君子不夺人所爱!对吧?二爷即便硬要我的人,也得让我心服口服!” 卫方勉闻言,越发来了兴致了,哟嗬!竟然还说喜欢她?!哎呀!太好了!一个小聋女,还有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喜欢她?看来一定有她的好处!回头得让曦之再加码! “那你倒是说说吧,怎么个让你心服口服法?你是不是心服口服了,便乖乖给我把人送来了?” “……是!你要是让我心服口服了,我便将人送来,可你要是不能,从此咱们就当没这回事!”郦复摸了摸荷包,想着昨天小七的话,咬了咬牙答道。 “哦?有点意思!那你说,怎么个让你心服口服法?” “我们……掷骰子!赌大小!二爷若是能赢了我,我便把人送来,二爷若是输了,还请日后不要再为难我的小七!” “这样啊?看来郦二爷很有把握啊!你这样做,可也不是君子所为啊!我可只对美人感兴趣,对赌没甚兴趣,我又何必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和你赌呢?” “这……我……我不管!二爷也不能让我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 “那……我找个人和你赌,行不行?要是行,咱就赌一回,要是不行,我就还是和老公爷说话去!我就不信,老公爷和你一样无礼。”卫方勉说着,眼睛又看一眼在旁边呕得要死的郦夏。 郦夏正咬着唇拽着郦复的袖子,恨不得打郦复一顿,见卫方勉看来,尴尬的扯了扯笑。 郦复低头看一眼快被大哥扯下来的袖子,知道回去了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只好点头:“好!行!你找个人来赌!” 卫方勉摸着鼻子,笑得像只狐狸,说:“那赌注呢?你是把我的聋美人即刻押在这里,还是立马写张文书与我?我可得看见东西才能有那个兴致啊!” “这……”提到小七,郦复心中纠结起来。 他其实并不想将小七搬出来,可心里总带着侥幸的心理,这么回去也讨不了好,赌一把自己还有些把握,小七都夸自己来着,‘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小七那手骰子掷的,自己还从未见过有人比得上她,我可是小七教出来的! 郦复捏了捏荷包,想着昨天唐七糖的夸奖,手探进怀里,咬了咬牙,把那贴身藏着的身契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拍,说道:“好!这是身契,有本事,你赢去!没本事,从此再别想着我的小七!” 卫方勉笑盈盈的拿起那张泛黄的纸,很是认真的看起来,心里那个乐得呀,简直要倒地翻筋斗了!得!这身契得自己拿着,看曦之那着紧的样儿,有这把柄在自己手中,日后曦之的人就是我的人,曦之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予取予求啊! 卫方勉憋了笑,转头吩咐从人:“去,把我的疯兄弟请来,就说帮我掷骰子赢美人儿哩!” 很快的,出乎卫方勉意料的快,卫曦之都没来得及易容,只带着个遮了半张脸的银面具,便在从人的带领下进了厅堂。 卫方勉忍着一肚子的笑,从主位上站起来,迎上去一把拉了他的手臂,乘势还捏了捏表示安慰,介绍给郦家兄弟说:“来来来,郦小公爷,郦二爷,这位是我的朋友,比我能赌一些,他代替我!输了,我再不提我的聋美人,赢了,郦二爷,你也不小了,说话得算数!” 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他只穿了身简单的青夹布袍子,冬日里这样的穿着,即便如今二皇子府大厅内暖意融融,看见他也觉得身上冷嗖嗖的。 他上半张脸戴了个银面具,眼洞开得很小,只露出黄豆大的黑洞和下半张白皙极了的脸,那如玉般的皮肤和线条优美的下巴,让人觉得他即便带着面具,也是个俊俏的男人,而那小小的黑洞,却让人觉得他十分神秘…… 他身姿挺立,沉默也冷漠,没有对郦家兄弟行礼,反而在看向郦复时,那小小的黑洞中,明显的有一股敌意。 郦复打量着眼前的人,心中忽然后悔起来,他手指又捏了捏荷包,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多些力量。 偏偏卫方勉招呼着他说道:“郦二爷,我这位朋友性格有些古怪,失礼失礼。不过不要紧,只是赌么,赌桌上无大小!我可是率快人,咱们这便开赌!怎么赌,你们自己说?” 郦复忐忑着,不出声。 郦夏忍到此时,反而心中放下了,这样也好,若是能这么解决了,也算了了这事,一个聋丫头罢了,二皇子得了便得了,只要别再和他扯上关系就行,至于二弟,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了,与自己无关! 郦夏便主动催促弟弟道:“是啊!二弟,既然是你自己要赌的,那便快赌吧!也是二爷宽厚,容你自己拿主意,你倒是说啊!” 到了这个地步,郦复也知道总不能再反悔了,否则自己更没有了护着小七的理由了! 郦复一把扯下荷包,倒出骰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眼睛撇一眼那身契,沉声说:“好!就掷骰子,赌大小!” 话落,大厅里有片刻的沉默,所有人的眼睛,看向这进来了还没有说过话的神秘面具人。 卫曦之双手抱着胸,眼睛在小小的面具洞中盯着那张身契,仿佛要从那洞中长出只手来,好一会儿,他开口:“好!赌大还是赌小?” 郦复闻言,倒是愣了愣,通常都赌大,怎么还有赌小的么?他便说:“这位朋友这是何意?” “赌大,三局两胜,四点尊!赌小,一局定论,谁小谁赢!”面具人连声音都透着股子冷意,但言简意赅。 郦复想了想,果断的说:“赌大!我先来!” 说完,怕面具人反悔似的,一把抓了茶几上的骰子在手中摇了几摇,凑在嘴上轻声祈祷:“满园春满园春,小七小七小七!”咬着牙的把手散开,桌上六个四点儿红艳艳散开一片。 郦复挺满意,冲面具人挑衅的抬抬下巴。 卫曦之不出声,一步便跨到茶几上,一甩手,桌上的骰子已然不见,没见他摇,再甩手,桌上六个四点摆得像朵花似的。 郦复一看,他那日日随身带着的玉骰子,这会儿在人家桌子上是怎么看怎么扎眼。 他心下着急起来,知道自己今天遇上高手了,可,可这赌约是自己提出来的啊,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赌下去了。还好三局两胜,只要自己下面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小七,我决不能把你输了! 他越在意,心中越是紧张,越紧张,他便越没底。第二把,那六颗骰子捏在手中许久,都没有甩出去。 偏偏卫方勉还要刺激他:“哎,我说郦二爷,你若是就此认输,也好省点我这疯兄弟的力气啊!” 郦复心中又是一急,撤手一把便甩了出去,却见六颗骰子在桌上转悠转悠,其中一颗却转悠到了地下,在二皇子府擦得发亮的金砖地上跳跃几下,最终以一个三点的面,停下了。 郦复懊恼而着急,脸涨得通红,咬着唇不出声。 却见面具人脚步轻轻的站到那骰子前,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一抬脚尖,那小小的骰子便跳进了他的手心,他极洒脱的一个转身,纤长的手指探向茶几,另外几个骰子便也入了手,再转身,茶几上六颗骰子又是鲜花盛开一般摆好了。 郦复看着那红彤彤的骰子,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轰轰然一阵,抬头看见一旁郦夏那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同情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他呼吸都急促起来,突然一把抓了那茶几上的身契纸,紧紧攥在手里,咬牙切齿的对面具男子说:“不算!这次不算!桌子小!拿骰盅才算!” ------题外话------ 第三更,还有一更。 亲亲紫罗兰,你家二列喊你去抢楼啦!嘿嘿嘿! 大家注意注意哦,今日抢楼时间截止至晚上11点啊,如果没赶上的亲亲,也可以23号还申领追订奖的哟。 第八十六章 我把小七输了(首订四更) 卫曦之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身契,背着的手握了握,抬眼看见卫方勉那好整以暇,看戏看得笑意浓浓的眼睛,沉声道:“可以!不过要赌小!” 郦复闻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应承:“好!” 下一秒,却听面具男子冷冷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把身契放下!” 原来不知几时,面具男子已经和郦复站得很近了。 郦复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浓浓的冷意,他身子不禁抖了抖,却始终不肯将身契放手,两人就这么站着,一高一矮的身影中间,竟然有着浓浓的火药味。 “嗤!”卫方勉突然的讽刺笑声,打破了两人莫名的剑拔驽张气氛。 郦夏疑惑的看看面具男子,再疑惑的看看卫方勉,不禁冲郦复低喝一声:“二弟!休得无礼!是你自己要赌的,如今你输了一局,人家也许你再赌一次,你还要怎样?快把身契放下!” 郦复自知理亏,咬着牙,只好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地把身契放下了。 卫方勉笑眯眯的慢慢踱过去,拿起那被郦复攥得皱巴巴的纸,拉拉平整,弹得扑扑响,却揣进自己怀里说:“哎呀,得防着那些言而无信的小人啊!万一赢了,说好的好处不给我,我没地方哭去啊!郦小公爷,你且做个见证,不是我要先拿,可是有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呀!” 郦夏闻言,也只好苦笑。 这,这些人,到底都在想什么,他们真的是在为了一个聋女下赌?我怎么觉得不值当呢?难道我那天没看清楚,那聋女当真国色天香世间少有?那四皇子的事我要怎么和他说呢?他会不会也这么在意呢?他会不会就算明知道是郦复的人了,他也还是要呢?嘶!这个…… 郦夏忽然觉得这件事情麻烦更大了起来,他有些不确定的冲卫方勉笑了笑,却又低下头想四皇子的事了,万一四皇子也这样呢?怎么办?怎么办?皇后姑姑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对我?怎么办? 可是,容不得他们兄弟二人多想。也不知道这二皇子府的下人是怎么训练的,很快的,便有仆从弓着腰、低着头,用红漆托盘托着两个镶金边的蓝瓷骰盅,和好些个寻常的骰子上来,沉默而恭敬的往面具男子身旁一站。 面具男子也不知什么来历,那样子倒比主人二皇子还要有气势一些,他手指轻勾,一个骰盅便被他白玉般的手指夹着放在了身前。 郦复不甘示弱的也一把拿了一个过来,此时眼睛里看这面具男子,那就如看仇人一般。 两人也不出声,但却挺有默契的拿起骰盅摇了几摇,只是面具男子要比郦复先放下罢了。 郦复眼睛喷着火,正要打开,面具男子忽然出声:“且慢!” “你要怎样?”郦复心如火烧一般,口气极冲,这掷骰子虽是自己提的,可怎么觉得自己落入圈套了呢? 为什么突然会跑出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来?为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也知道自己真的很厉害了!连小七都夸我呢!为什么要跑出这个人来! 卫曦之透过面具那小小的洞孔,瞟了一眼得意偷笑的卫方勉,冷冷的对郦复说道:“谁小谁赢,输了不许赖账,今日把人送来,若有延误,本……本府的主人可饶不了你!” “咳咳!对!本皇子决不再姑息!郦小公爷,你可是见证人,到时候可不能说我欺负人啊!”卫方勉心里笑得打跌,但还是十分了解卫曦之的,看,真着急了,差点本王都说出来了!他此时很识相的帮忙开口,还拉上了郦夏。 事到如今,郦夏还能说什么?即便他刚才正在想着四皇子会有的反应呢,可都这样了,当然得先把二皇子打发了呀,他只好点头:“是,我知道,是二爷宽厚,我二弟也不是那样的人。” 郦复却只作未听见,他心中并不好受,但到底最近练习得勤,此时心中也算有底,咬咬牙嘴硬了一声:“哼!难道你以为你会赢?”便一把掀开了自己的骰盅。 当看见六个一点红艳艳的开在骰盘里时,虽然自己心中早知道是这样,但还是十分高兴的笑了起来,抬着下巴冷声对面具男子道:“难道你还能比满盘星小?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面具男子却忽然笑了。 他白如美玉似的半张脸上,薄唇轻勾如新月,那霎那间的恣意轻狂笑容,让看着他的几人都晃了晃眼睛。 郦复更是看得觉着自己的身体抖了抖,但再看一眼自己面前的骰盅,不禁也壮胆笑起来:“怎么?不敢开了?哼!把身契还给我!” 却见面具人笑意盎然,手轻提,面前的蓝瓷骰盅一拎,眼前便出现了排成一列的六颗骰子,顶端一粒红色一点,如晨星般,高高的,孤独的,却又炫耀似的落在众人眼睛里。 卫方勉也笑了,两颊酒窝深深,啊,曦之,这一幕何其熟悉啊! 如果唐七糖在,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混蛋,你偷师! 是啊,如今偷师的赢了拜师的,唐七糖师傅啊,这可怎么好? ~ 郦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二皇子府的。 直到此时,他的脑子里只印着那一列骰子,只印着那骰子上的唯一一个红点,那红点,不断在脑子里扩大,扩大……漫得他满眼血红。 他站在二皇子府的门口,完全的失魂落魄了。 石绿皱着眉,喊了他好几声了,可郦复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石绿在四周看了看,小公爷已经带了几个人先走了,身后还跟着顶轿子,急匆匆地,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临走看二爷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到底怎么了?自己这样的从人,也没有进去大厅的道理,到底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二爷得罪二皇子了?那肯定是为了小七的事! 石绿心里也着急起来,小七到底怎么样了!他使劲地拉了拉郦复的袖子,郦复竟然摇晃了几下身子,扑通坐倒在地了! 石绿更着急了,凑到郦复耳朵边喊了一句:“小七到底怎么样了?二爷你说话啊!” 郦复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向石绿。 当他的目光刚刚聚焦看清石绿的人影时,“哇”的一声,便抱住石绿大哭起来:“石绿,我,我把小七,输了!啊啊啊……我把小七输了……啊……” 石绿被他抱得也倒在地上,闻言却一个翻身半坐起来,反手抓住了郦复的手臂,手指紧紧掐着他,声音大得吓自己一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把,把小七……输了,输给二皇子了!我的小七!怎么办啊!石绿!怎么办啊?啊啊……”郦复哭得语不成句。 石绿愣愣的看了郦复半天,忽然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郦复脸上,赤红了眼睛,喉结上下涌动着:“你,你刚才魔怔了!是不是?你,你胡说的,是不是?你醒了吗?二爷,你醒了吗?你再说一遍!” 郦复抚着脸,愣愣的看着石绿,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却突然把头埋下去,只管大哭起来。 石绿跪坐在旁边,看着他哭,看着看着,忽然一把抱住他,把他的头使劲扳上来,质问道:“你说清楚,怎么一回事?你混蛋!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把小七卖给我!我倾家荡产也把小七买下来!我永生永世给你做牛做马也把小七买下来!你混蛋!你混蛋!你还不如杀了我!把小七还给我!” 郦复满脸的泪,张着嘴惊愕的看着石绿,任他把自己像木偶般的摇来晃去。 忽然,他猛扑过去,把石绿压在身下,扬手便是一拳:“连你也敢觊觎我的小七!连你也敢想着我的小七!连你也想买我的小七!我打死你!” 石绿心中难过得无法言语,刚开始任由郦复骑在身上发泄,可一想到小七被郦复输了,那么心高气傲的小七被郦复输了,那小七还怎么活?他心里的那股气涌上头顶,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起手和郦复对打起来,边打边骂: “是!我就想着小七了!要不是你是主子,我肯定就把小七供起来了!可你呢,你竟然说把她输了!你竟然把她输了!你还不如和我赌呢!你怎么就不输给我呢!你把她输给我,我让我的小七天天那么笑!” 两个人不管不顾的在二皇子府外面停马车的空地上翻滚打架,直打到都没有了力气,才躺在地上喘气。 到底,郦复是主子,石绿心中存着护主之心,没敢狠使力,郦复浑身灰土,头发散乱,但脸上没有破相。 石绿的形容便不同了。 一来郦复正需要发泄,二来他差使石绿惯了,下手也重一些,所以此时来看,石绿鼻子淌着血,嘴角也破了,小厮帽子早被扯了,头发披散着,短打的上衣被郦复扯开,露出脖子上的一处伤痕也在渗血,狼狈不堪。 黄黄的太阳照在两人身上,不远处二皇子府的门房在引颈张望,他们的马车遮挡了偶尔路过的行人目光,马儿轻踢了踢蹄,温顺的马眼看着两人,周遭有片刻的安静。 石绿忽然呜呜的哭起来,眼泪混在脸上的污血中,顺着脸庞滑下来,说不出的脏污和诡异,他哭得伤心极了。 郦复倒不哭了,躺在地上,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绿边哭边开了口:“二爷,你说,怎样能把小七赎回来?要多少银子?我去挣!要座金山,我也努力去挣回来!呜呜……就算挣回来,她当你的七姑娘好了,我也去挣回来,呜呜……” 好一会儿,郦复幽幽的开口了:“石绿,银子没用,多少银子都没用。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庶子,还不是因为我没本事,还不是因为我没权势!我爹,我哥,二皇子,四皇子,任何一个,只要比我有权势的,便能夺了我的小七……就算我今天没有赌,他们也会夺了小七……夺了我的小七……” “呜呜,二爷,那你把我卖了吧,把我卖到二皇子府吧,我去照应小七,我想看见她,我每天都想看见她!你把我卖了吧!呜呜……”石绿哭得也倒了地。 “石绿,别哭了,我还想把我卖了呢,可没有用,没有用……我对不起小七……”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看着天上的云彩,从白色,慢慢成为淡黄,深红,漆黑…… 当天边亮起第一颗星的时候,郦复忽然跳起来,却又无力的跌倒,大骂了一句:“我讨厌星子!我恨星子!我恨!” 石绿也挣扎着爬起来,冰凉的手脚,疼痛的身体却让他又倒了下去,他无力的说了一声:“二爷,让我死了吧……我不想再回勤学轩了。” 郦复慢慢回头看向石绿,仿佛一夕之间,清俊少年的脸,便有了老人般的沧桑。他什么也没有说,移动着自己僵硬的腿走过去,用力拉起石绿,把石绿扶进马车里,自己却走到车架前笨拙的架起了马,往承恩公府而去。 ~ 黑蛟进来勤学轩的时候,唐七糖正半倚在郦复的书房椅子上看书呢!嘿嘿,这小子,果然不是个读书的料,这样的古代小黄书也不知道哪里掏来的,有意思! 唐七糖脚搭着脚,翻翻书页,偶尔拿一块蜜饯,只等着郦复回来用午膳,听见门口有动静,抬头一看,却是吴妈妈侧着身,轻撩了门帘子,讨好的对身后的人笑着请进。 唐七糖撇了一眼,见是郦复那个假正经大哥,立马垂下了眼睛,没了兴趣。 然而,假正经大哥却一本正经的踱过来,站到了唐七糖的面前,十分正经的在上下打量她。 唐七糖感觉到他的视线,却只做不知。 却听见他在与人说话:“我也不明白了,怎么看都是个聋丫头,怎么你们二皇子便这么上心了?好了,你看着办吧,到底是内院,别弄得太大动静!” 黑蛟也正打量唐七糖:主子这么上心,临走还特意嘱咐了,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让她说话,可她会说话吗?啊?就这么个小丫头,主子还亲自和郦复那个二愣子掷骰子?!行!既然主子要,我便带回去再说吧! 唐七糖还没有搞清楚什么事,她手里拎着本小黄书,还在傲骄的等着人跟她比划,她只需要摇头点头呢,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脑后点了一下,她便没有知觉了。 黑蛟指挥着带来的仆妇说道:“把人好好抬上轿子。主子吩咐了,但凡她的东西,吃的用的,拿的看的,一应买下来,你们几个去拿了,不许拉下一件!” “是。”几个粗壮的仆妇利索的过来,连人带椅子,带小黄书,带她手边的蜜饯一起,便把人事不知的唐七糖抬了出去。 黑蛟转身把一张银票放到书案上,冲郦夏拱了拱手道:“郦小公爷,这是主子吩咐的,人是赢的,东西是我们买的,请小公爷笑纳!属下这便回去复命了!” “呃,这……无需如此……哎……” 郦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二皇子府的从人便已经出了门走了,郦夏拿起那张五千两的银票看了看,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随即,他背着手往外走去,这事还是马上和父亲说一说比较好。 而无人知晓的某处角落里,一条黑影等人一走,也迅捷无声的离开了勤学轩,几个起落,跳出承恩公府,往皇宫方向而去。 是夜,郦复带着石绿,跨进自己的院子时,吴妈妈眼里含着笑,大嗓门不断咋唬着:“二爷回来了?” “哟,这是怎么了?看这浑身的尘土!哎哟,石绿你怎么了?你们这是碰上土匪了?被抢了?哎哟,快进来快进来,那谁,快打水来!” “二爷啊!你该知道的吧,下晌,小公爷带人来把七姑娘带走了,哎哟,七姑娘攀上高枝了!” “哎哟,二爷啊,这下没有七姑娘服侍了,可怎么好?回头我去和夫人禀报一声啊,给您添几个啊!一准水灵活泼的!或者您还是喜欢聋哑的?” “哎哟……啊!二爷,你干什么!不,啊!二爷快放手!啊,救命啊!打死人啦!啊……石绿你干什么!啊!别打了……” 等勤学轩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近戌时了。 郦复和石绿各自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坐着,却明显觉得相互之间的隔阂大如鸿沟,跨不过去了。 吴妈妈被打得倒地不起,所有仆妇们也从未见过这么狠戾的二爷,再没有人敢上前多嘴。 屋角点了盏灯,也点了碳盆,可那股冷清萧瑟之气,却比最严寒的深冬还要让人骨寒。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郦复忽然站了起来,他脚步有些慢,身子微微晃了几晃,却挣扎着走到自己的床头,把一个黑漆小匣子拿了出来。 可他鼓捣半天,没有能打开,他捧着匣子不动,却有一颗眼泪,在静寂无声的夜里,化作很大的声响掉落在黑漆匣子上,变成小小的一汪水渍,在灯影里隐约反射着光。 郦复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石绿,钥匙呢?” 石绿愣愣的坐着,又愣愣的转头,所有动作都形同木偶,最终他拖动着腿,从裤腰下解了一串钥匙,拎在手里走过去,不声不响的帮郦复开了那个匣子,却无力的跌坐在床头。 郦复看一眼他,布了红丝的眼里闪过一抹伤心沉痛,却打开盒子,翻了翻,拿出两张身契和好些银票捏在手里,自己也扑通一声在床头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往石绿怀里一塞,便也不再讲话。 石绿低头看一眼东西,不解的看向郦复。 郦复也正看着石绿,他努力的弯了弯嘴角,却让他的脸更加的奇怪,沙哑的嗓子没有了昔日的青春洋溢,低低的说: “石绿,我一直没有当你是下人,我们从小吃一个人的奶长大,比起我哥,你更像我的兄弟。高妈妈比起姨娘,更像我娘。 我们一起吃,一起睡,你总陪着我,我闯祸,你挨打。我知道,你心里是向着我的。 你喜欢小七,我知道。这世上,我只会原谅你也喜欢小七。 可是,……我,输了小七。我……对不起她。 我想离开这里。 我一个庶子,在这个府里,永远没人希望我出息,连我娘也不希望我出息。可是,就是因为我没有出息,我才会输了小七!就算我不输了小七,我爹也会把小七送给二皇子的! 石绿,我要去北边。 我要从军! 我会回来的! 你把你和高妈妈的身契拿着吧,从此后,你们娘俩就是自由身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只离了这府里吧!你走吧!” 石绿像不认识他似的,眯着眼睛使劲看着他,好久,眼角带着两滴泪,梗着脖子说:“好,我和你一起走!我也不想在这里呆!”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别跟着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任何觊觎小七的人!”郦复忽然大喊起来。 石绿也跟着大喊起来:“你是我主子!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我只是生气你输了小七!要是小七一直在你身边,我会这样吗?我只是想看见她,我只是想看见她!我只要看见她就满足了!” 屋子又安静下来。 烛火偶尔‘哔啵’一声,却使四周越发安静。 郦复抬手擦了擦脸上不知几时掉下来的泪,捂住脸,声音从手指缝里低低的传出来:“你留在京城。小七也好有个照应。她……傲骄着呢!谁知道二皇子会怎么对她?得有个人……照顾她。……我对不起她,我没脸见她……” 石绿脸上的伤已经从深红变成了青紫,他拿袖子擦了擦嘴角,闷闷的说:“你别这样。你若是真的要去北边,也该跟姨娘说一声,和老公爷说一声,多派几个人跟着你才行。” “连你也看不起我?就觉得我不行是吧?姨娘?只要我离了这府里,或者最好我死了,她才能活得更好吧?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会给我爹留封信的,到时候,他若是还有我这个儿子,自然会派人照应我,可要等到他同意我去,我可能都死在这里了!” “二爷!你别这样!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可你从小到大,连衣服都穿不好,你怎么去北边军里?” “那是我的事!小七都说过,只要有心,天道酬勤!我就不信了,我是庶子,便真的是个贱种子!收拾东西!天亮便走!”郦复一想起小七,一想到她说过的话,一想到如今这屋子里再没有小七,就再也不想再这屋子里呆下去了。 他习惯的指使着石绿,却在石绿一瘸一拐去拿东西时,自己几步跨过去,沉默的把石绿用手肘支开,自己胡乱包了一大包东西,把那黑漆匣子里剩下的银票也塞进去,背上包裹就往外走。 石绿跟在后面,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要怎么劝他,他自己也不想在这里呆,没有了小七,这屋子让人感觉特别压抑。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却已经天亮了。 郦复径自去马房赶了辆车出来,门房的人狐疑的看着他,正要上前问,却见石绿跟在后面,便也随这个胡闹惯的主子出门了。 出了承恩公府所在的长长街巷,郦复便自己把马卸了下来,背上包裹跨上了马。 石绿一把拉了马缰绳,咬着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郦复一把扯了过去,昂着头,眼睛望着远方,坚定地说:“你不必担心。我若是因此而死了,也是我自己没用,我会写信给我爹的!我会回来的!你……照应好小七!” 石绿怔怔的看着那马很快消失在青灰色的晨雾里,久久没有动过。 (第一卷完) ------题外话------ 明日开始,每日更新时间调整为:第一更中午12点半,第二更晚上6点半。这个月每天大约一万字吧。下个月如果调整,到时候再通知大家哦!明天开始第二卷《龙凤戏》第一章《每次都咬人》。 卫曦之:还不错啊!总算把人给本王弄走了。 二列:当然,所以轮到你好好表现了。 卫曦之:但你明天这个标题,什么意思? 二列:就是那个意思啊。 卫曦之:你这样有意思吗?你再这样,我不干了! 二列:你真的不干了? 卫曦之:不干了! 二列:那好吧,我换一个,唔……磨刀霍霍向某人?怎么样? 卫曦之:……你给本王等着! 第一章每次都咬人 唐七糖醒了有一会儿了,却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没有睁开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很暖和,鼻端有一股陌生的味道,很好闻,但很淡,若有似无,闻久了,却又让人觉得自己似乎闻过这味道的熟悉感。 唐七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转了转,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勤学轩自己的床上,不,确切地说,是躺在自己熟悉的帐子里,那浅浅的粉色帐子,日头照进来泛黄的粉色帐子。 可是,床……却不是那张床了! 奇怪! 唐七糖狐疑的坐起来,上下左右细看看,忽然抱住自己,难得的一脸慌张:搞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衣服换过了?啊?连内衣都换了?!这,这,这……有没有搞错?! 唐七糖脸涨得通红,心咚咚的跳起来,咬着嘴唇“哗啦”拉开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地。 刚触地,脚下便一股柔软感觉传来,唐七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是一张巨大的地毯,繁复的花纹,绚丽的色彩,一路延伸到挂了大红锦缎帘子的门口。 这是间很大的房间,布置精雅,各种器具显见是一套的,都是红漆的精致木器,细细的雕刻着许多的吉祥花样,华贵如前世博物馆的珍品。 床左侧的是张梳妆台,梳妆台后是张八幅的屏风,上面绣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床右侧有窗,此时用粉色薄纱半遮着,看不清后面的光景。 唐七糖快步走到窗前,轻掀了帘子来看,窗户最下面镶了一排玻璃,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几棵树影婆娑,却也可以看见两个黑衣侍卫站在窗子不远处,如人偶般面无表情。 唐七糖皱眉,往屏风后面走去。 这是个净房模样,让人不解的是,所有用品都是勤学轩用惯的,包括那‘必给你’的土制芯子也好好的放在原先的地方…… 唐七糖站在屋子中间,深吸了几口气,低头看看身上轻薄柔软的新中衣,眉越皱越紧:“我这是被人打包劫持了?!” 屋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有女子恭谨的问候声传进来:“给王爷请安!” 唐七糖‘嗖’的一声窜到床上,一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手在被子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有人进来。 能听见门帘‘嗒’的一声后便没了声响,地毯太厚,行动无声。 似乎只是几息,又似乎很久,唐七糖忍不住轻睁开一条眼缝,正好看见一只雪白的手从帐子外在伸进来,唐七糖赶紧闭上眼睛。 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罩过来,很近,越来越近,能感觉有气息喷在脸上,鼻端又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很淡,很好闻,有点熟悉……可是哪里闻到过呢? 又是好久没有动静。 唐七糖忍不住又睁开一条眼缝,却见一张放大的脸靠在眼前。 “嗬!”唐七糖吓了一大跳,人迅速往床头缩着赶紧坐起来。 卫曦之正仔细的看她。 她应该是糖儿!她闭着眼睛的样子都和糖儿一样! 那小小的、秀挺的鼻子,那弯弯翘翘的嘴角,白皙透亮的双颊,真想摸一摸啊……可是不可以!自己每次一靠近她,便似乎迷了心智一般无法克制的冲动,这……到底是正常的吗? 可是,好难熬啊,她睫毛轻颤,如羽毛般扇在自己心上,自己把她劫了来,她不会跑了吧? 小东西,你最好不要跑…… 可是我好想亲她,上次的感觉实在太难忘了,怎么办?那,我只亲一下,一小下…… 然而,还没等卫曦之亲到,唐七糖的突然睁眼把卫曦之也吓了一跳,他退开一些,看着唐七糖看见她惊讶的脸,挑了挑眉,等待着她的反应:小东西,你还要装聋吗?如果你再装聋,我便也装疯好了! 唐七糖正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小妖!可刚才外面有人在喊‘王爷’!这人到底是谁?! 唐七糖紧抿了嘴,被子下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的眉黑而长,睫毛浓而密,笼着那双略有些上挑的凤眼上,十分的魅惑。 他还笑! 他半倚着床,帐幔低垂披在他后背,那粉色帐幔便把他白皙的脸映得有些粉黄,越发让那如玉的皮肤温润好看极了,他的唇型太过完美,以致于一笑,便让人看得心驰神漾…… 唐七糖抿着唇深深吸气,却觉得自己有缺氧的感觉:他是小妖吗?是第一次他自己晕倒的小妖,还是第二次被我催眠的小妖,他们是一个人吗? 还笑!不要笑了!我…… 唐七糖觉得面前的人,像一颗充满诱惑的糖果,不断在自己眼前晃动,让自己沉迷,她觉得头有些晕,脑后的凸起又突突跳了几下。 卫曦之看着眼前的小人戒备如小刺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软得如无力支撑的毯子,滑倒在胸腔里,却又痒痒得如有人在挠,他只想着要安慰她一下。 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想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可他的大拇指才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滑腻的感觉却刺激得他伸出另一只手把人拉近了一些,自己都没发现,声音已然有些暗哑:“糖儿……不要怕……” 唐七糖挣扎了一下,但奈何帐子就这么点空间,而且,她真的很慌张,看着他的眼睛,她好慌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却已经在卫曦之怀里了。 卫曦之真的只是想抱着她安慰一下的,如果需要,他可以用自己的这个病发誓,他真的只是想抱她一下就放开的。 但是,当把小人儿抱在怀里,闻到她的女子幽香,或者只是因为太过靠近他,这一点卫曦之都已经有点分不清楚,因为那个感觉,那个又似毒发又似眩晕的感觉,迅速占领了他的头脑,也瞬间点燃了他的*。 他觉得自己又无法控制的紧抱住了唐七糖,沉迷的微闭上眼,呢喃着只想寻找唐七糖的唇:“糖儿……唔……糖儿……” 这一声,唐七糖一听,却忽然明白了,那天假山洞中的男子就是他!易容的男子就是他!扮作小妖的也是他! 唐七糖心中刹那的放下了紧张,却也刹那的涌上了一股怒气,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装疯卖傻的欺骗自己,还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她想把自己当作禁脔吗?他要干什么? 唐七糖心头急怒,本能的想用力推开他。 可她的手推到卫曦之精壮的胸口,却被卫曦之一把握着,轻轻揉搓起来,眼神更加迷离。 唐七糖气极了! 除了第一次见的小妖,这个男人,每一次见面,似乎都只想要抱着自己! 呸!我是洋娃娃吗?你想抱就抱? 唐七糖努力腾出另一只手,扬手便是一巴掌,带着呼呼风声的扇向卫曦之。 卫曦之却像长了苍蝇眼睛似的,明明眼神迷离的看着她,却轻轻抬手,没见他怎么动,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还顺手背到唐七糖身后,轻而易举的禁锢了她。 背了手的唐七糖,被动的身子前倾起来,卫曦之妖冶红唇带着粉色帐子微黄的光,痴迷的贴近唐七糖。 唐子糖急得再也装不下去了,用力扭动着身子,沉声喝道:“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卫曦之微顿了一顿,似乎还看见他晃了晃头,他那迷离眸色中还清明了片刻,妖孽容颜却笑得更灿烂了。 他高兴极了,越发低下头,靠近唐七糖:“你果然是糖儿!装聋的小东西……” 他的笑,好看得如天边的彩虹,似乎就那么挂着,便是人间一切盛景,带着清浅温热的男子气息喷在唐七糖脸上,红唇也更近了。 唐七糖看着他魅惑而动情的眼睛,有瞬间的失神,却也在瞬间被卫曦之封上了唇。 卫曦之真的只想亲一下就放开的,只一下,他真的这么想啊! 可是,当唇沾上的刹那,他便又涌上了一股的无法思考无法意识的眩晕感,他无法控制的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辗转吮吻,无法自拔。 说得很久,其实这一切都只在刹那,卫曦之突然的亲近,连唐七糖都有片刻的失神。 可是,没等她完全回神,她脑后的凸起,忽然剧烈的连跳了数下,便莫名的疼痛起来。这突袭的疼痛,竟如虫蚁啃噬般的尖刺剧烈,唐七糖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唇正被封,声音含糊的没有人听见,卫曦之却乘机攻城掠地,唐七糖痛苦得要死去,某个霸道的男人却沉迷得*。 终于,唐七糖痛到牙关紧咬,差点把卫曦之的舌头咬下来! 最后一刻,唐七糖已经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的挂在卫曦之身上,确切地说,挂在卫曦之的舌头上…… 卫曦之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但气恼也在瞬间一起回来! 该死的!这小东西为什么每次都咬人! 卫曦之手轻抬,握住唐七糖的下颌,让唐七糖放开了自己。 他捂着满嘴的血腥味,正要想法修理那磨人的小妖精,却在下一瞬间,惊讶得又一把抱住她,焦急地呼喊:“糖儿?糖儿?你怎么了?糖儿!来人……” 唐七糖再次醒来时,耳边便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次不用装了,她觉得睁开眼都很费力,眼皮沉重,视线朦胧里,只看见粉色帐幔低垂,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听见小妖在和人说话,唐七糖努力的听,心情复杂。 这什么人?怎么声音那么难听? “师父,她到底怎么样了?” 小妖的声音!不,他不是小妖!小妖那么纯良!混蛋!你给我等着。 “好奇怪的脉息!不过,她应该是没事啊!只是有些累而已。可是我怎么觉得她的脉息好古怪呢?你先说说,她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这是人在讲话吗?我进了妖怪洞了吗?什么鬼? “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咦?你嘴巴怎么了?讲话怎么这样?”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怎样了!” “那你得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晕倒的!” “师父……我只是亲了她……一下……” “嗯?亲了一下?她就是那个……小丫头?桀桀桀……你真的只是亲了一下?你不会是想吃了人家吧?桀桀桀……” “师父!够了!她到底怎样?” “徒儿啊,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亲的呀?你嘴里……不会是小丫头咬的吧?桀桀桀……你不说清楚,我也不说。” 帐幔外有片刻的沉默,却感觉四周热烘烘的。 唐七糖感觉自己的脸也腾的红了。 她轻舔了舔唇,感觉到嘴里一股血腥味,努力抬手伸到脑后,摸了摸那处凸起,却并没有再摸到什么,此时也一点疼痛都没有。 这可真让唐七糖心里难受而疑惑,刚才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简直太可怕了,可现在呢,除了觉得浑身无力,却又不痛了!仿佛刚才的痛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帐子外,那无良师徒两个却还在对峙着。 东方无忌摇着他丑陋而恐怖的脑袋,背着手,裂着诡异的笑容,小眼睛里冒着光,兴奋莫名:“徒儿,你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又搭帐篷啦?快说!这可是与你病情有关呢!桀桀桀……” “师父!你!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你总问这些做什么?!我都急死了,你先说说她到底怎么样了?”卫曦之咬着唇,口齿有些不清,但神情是真的很着急,时不时往帐子方向看一眼。 “你急什么?想吃了她?徒儿啊,我是真的关心你,‘玉无双’天下无解,你却在这小丫头身上几次三番的好了,你说,我能不问问清楚吗?来来来,好徒弟,给师父我说说。” “师父!我真的只是亲了她一下,她就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我每次,每次亲近她,便不能自持,师父该知道,我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可她,唉!师父,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不要再问了!” 卫曦之真冷了脸,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每次看见糖儿总是想将她拆吃入腹,这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自己怎么成这样了? 这到底也太急色了吧,怪不得小东西总是咬我! 东方无忌可不管卫曦之冰寒的脸,他矮小的身影一晃,枯树枝般的手便搭上了卫曦之的腕。 好一会儿又放开了,人却围着卫曦之转了几圈,怪声怪气的说: “那你定然是亲得太用力了吧?把人都亲晕了!放心,师父也年轻过!想当年,师父我可是出名的美男子,若不是碰上了那个恶婆娘,兴许如今还有小姑娘看上我呢!小丫头没事的,等下自己会醒的,我只觉得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力量,但实在不知道来源,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徒儿啊,师父跟你说,不要急,要慢慢的亲,要不然师父教教你?那,要温柔一些,慢慢的……亲……” “咳咳!师父!好了好了,你出去吧!你歇息去吧!我知道了!” “咦?师父话还没有说完呢!我看你还是早早的把她吃了吧,我的确不清楚,到底是最近修改了方子你才病情好转,还是你只有对她才有……那什么,可不管怎样,你总要试试呀,这个要师父我教你吗?啊?” “师父!你!她还小!你别胡说!你快出去!” “不小了不小了,我刚才把脉,小丫头已经是大人了,桀桀桀……怎么样,师父这消息是好消息吧?” “什么意思?” “咦?你看,你还是要问师父我的吧?这男女有别,女子只要行经来潮,便是大人了!小丫头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吃了!师父是不是很疼你啊?那你怎么谢谢师父啊?” “师父!好了好了,我,我难道是那样不堪的人吗?!” “哎呀,满庆京城有谁不知道你吃人不吐骨头,疯癫六亲不认呢?这个不算什么!徒弟,开了荤试试,也好让师父我知道知道那药方到底好使不好使,啊?” “……师父,你能先出去吗?我去看看她!你不是才回来吗?歇歇吧!黑蛟,请东方先生好好歇歇!好了,走吧走吧!” “嘿,没良心的小子!哼!自己心里想着呢……” ------题外话------ 晚6点半第二更。 第二章 你欺负我(二更) 那把难听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子里静得让人心慌。 可刚才他们那些话,却一句没拉的传进了唐七糖耳朵里,直把她气得,简直要爬起来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了! 可是,此刻,她觉得自己手脚没有一点力气,好累好累,连心也累。 一天之内,突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师父教的功夫变成了摆设,自己竟连人家怎么出的手都不知道!谁给自己换的衣服也不知道!刚刚还被人亲得差点死过去了! 这样憋屈还不算,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还在计算着要将自己拆吃入腹! 师父,我吃亏了!吃大亏了!可是却没有人帮我! 太委屈了!这里不好玩,糖儿不玩了!糖儿想回去! 卫曦之等东方无忌一走,身影便站在那粉幔低垂的帐子前不动了。 他甩了甩头,将他那多次遭难的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让那钻心的疼痛感更强一些,自己的脑子觉得更清醒一些,才轻撩了帐子一角,无声的看向床上的人。 然而,床上小人儿的那个样子,却让他差点又失去了理智。 她的小脸微露在水红色的被子下,却愈发显得有些苍白,她菱形的嘴唇也变成了极淡的粉红色,就这样,反倒使那弯弯细细的黛眉,显得如失了依靠的柳条一般,蔫蔫儿挂在脸上,惹人怜惜; 她的大眼睛紧紧闭着,又长又卷翘的睫毛上,却湿漉漉的像蒙了雾,眼角不断的有泪在轻轻的涌出来,脸颊上便水光盈盈的,枕头两侧也是不小的水印子; 她忽然轻抬了细巧无骨的手指,轻擦了一下眼睛,那手指,却又无力的掉落在枕头边; 她这个样子,真如那被逮的小兔子般无助…… 卫曦之微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心,软得像地下的毯子,就这么一下子滑在地上,捡不起来了,却还毛茸茸的蹭着他,贴着他,使他更想亲近。 他赶紧坐到床边,手轻拨开唐七糖额边的发丝,无比怜爱的轻唤:“糖儿,怎么了?怎么哭了?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嗯?” 混蛋!我全身都难受!我全身都不舒服! 糖儿糖儿的,我跟你很熟吗?我好像只和你见过几次面而已! 你花痴啊!你中毒了活该,你有病去治啊!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刚才头痛的感觉好像受刑一样,也不知道这死男人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我唐七糖几时这么窝囊过啊! 唐七糖一肚子想骂人的话,可是现在她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要打他一巴掌也抬不起手! 这感觉,真是好委屈! 唐七糖不睁眼,不说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卫曦之紧皱起眉,小人儿一哭,怎么自己胸口好痛呢?她对自己的身体,影响竟然这么大?! 卫曦之心中纳闷,却忍不住伸出手,连人带被子抱起了唐七糖。 唐七糖当然想挣扎来着,可是却全身乏力得很,只一眨眼,死男人便把她抱在了怀里。 “糖儿,怎么了?你别哭啊!糖儿,我是小妖啊,我说过请你来我家里的,你别怕,以后你就在这里好不好?”卫曦之抱着她,细语抚慰起来。 可他话没说完,刚将她靠在自己胸口,本来只想安慰她的,却在下巴摩挲过她额头时,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心中又涌动起强烈的、无法克制的要亲近她的念头! 这一次,连卫曦之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 他赶紧动了动舌头,舌尖真的被唐七糖咬得不轻,只要轻动,便疼得很。 他轻皱起眉,疑惑的、试探的放开些怀里的人,自己也坐直一些拉开与她的距离,便明显觉得,虽然自己还是想亲近她,但那种感觉,却和刚才的沉迷眩晕感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道理? 卫曦之的心大力的跳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而怀里的人抿着唇,蹙着眉,眼泪还在大颗大颗的掉着。 卫曦之看得心都缩了缩,他赶紧又将她抱紧一些,嗯,还好; 他试探着,将头低下,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那种不可控制的眩晕感便又来了! 卫曦之赶紧又把她放开,等待自己恢复理智。 就这样,他心情紧张的试验了几次,兴奋而疑惑的得出一个结论:怀里的人,真的真的会影响他的心智,但也真的真的可以治好他的病,或者说,抵抗他的毒——玉无双! 卫曦之惊讶而矛盾的看着怀里的人,思索着,不解着,矛盾着,纠结着,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 而此时的唐七糖,却觉得自己要呕得吐血了! 这死男人在干吗?! 一会儿把自己搂紧得不能呼吸,一会儿又把自己放开到如在虚空,一会儿让自己以为他又要像花痴一样欺负自己,一会又紧张的推开自己。 然后呢,亲亲额头,摸摸脸,再举高高? 你妹的!我是玩偶吗?! 此刻,唐七糖的灵魂如果能被人看见的话,她正在空中将卫曦之拳打脚踢,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她泄愤!可也正因为如此,她觉得委屈得无法忍受。 因为现在她浑身乏力,连骂他都觉得没有力气,心里那无处发泄的气怒,便化成了无穷无尽的泪水,成串成串的掉下来。 最后,在这死男人抱紧她靠在胸口,他那心跳,震动着她耳膜时,她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卫曦之吓了一跳。 他有些迟疑有些紧张的抱紧唐七糖一些,四处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帕子之类的东西,只好扯过自己的衣袖,帮唐七糖擦着眼泪,着急的问着: “怎么了这是?糖儿你别哭啊!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说话啊!我知道你会说话的,你告诉我怎么了,我才能帮你呀,乖,你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混蛋!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前世去,你能帮我吗! 混蛋!你欺负我!只有你欺负我! 我唐七糖只有欺负别人的时候,可只有你!你欺负我! 唐七糖心里大叫着,手脚挣扎着动了动,卫曦之却不明所以的抱得她更紧了些。 唐七糖又是气,又是哭得太厉害,一阵眩晕,便没了知觉。 可再醒过来的一刻,唐七糖宁可自己再晕过去算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在那死男人的怀里,只是这次好像换了个地方而已。 四周静悄悄的,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若有似无的空气中游走。 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身子轻颠一下,是抱着自己的男子伸手喝茶的时候。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他时不时的会轻拍自己一下,像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哄着自己。 门外有人请安禀报的声音,男人磁性清越的声音,便在自己头顶轻轻的飘出来:“进来,小声说话!” 黑蛟进来看见自己主子的样子时,他有一瞬间的愣怔,这……是我们王爷?他要一直这么抱着那小丫头?他喜欢上女子了?……还是改玩新花样迷惑外人了? 但黑蛟没敢想太远,马上在卫曦之冰冷的眼光中清醒了,识相的轻声禀报:“王爷,鹰木旗来人报说,禄宗国的马场主已经同意我们出的价,但必须选在明年春后才交易。” 卫曦之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轻的又从头顶传来:“可以。让高海去办。这样的事,今天便不要再来禀报了。和厨房说,细细准备些清淡的东西,等下便拿过来,让针线房的人赶紧把糖儿姑娘的衣服赶出来!下去吧,没事不要来了!” “呃,王爷,这……这种事该和秦总管说吧?” “多嘴!进来出去那么多人,没看见会吵到人吗?下去!” “……是!” 卫曦之等人一走,便放了手里的书,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唐七糖的脸,轻轻地唤着:“糖儿?糖儿?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师父说,你只是累着了,你吃了再睡好不好?” 唐七糖想傲骄的不理他来着,可是他这样一直抱着自己,到底算怎么回事? 唐七糖闭着眼,悄悄动了动手脚,的确觉得已经好多了,倒是肚子真的很饿,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刚才哭了一阵,心里好受一些了,现在,好像自己有力气揍他了! 可是,他武功高的很,自己那些个前世的所谓功夫,被师父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功夫,如今在这死男人面前,只能算个花拳绣腿,爬个高、窜个低、打个把地痞流氓没有话说,可他就是那神出鬼没的小妖啊,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行!敢骗我,敢劫我,那不管你是小妖还是大怪,你就要准备着被我修理! 嗯!这是大事!等我吃饱了再说! 唐七糖觉得自己想好了,猛然睁开眼,盯着卫曦之看了一下。 然而,这一眼,看见的男人,却正柔情得不像话。 他也正看着自己,他低垂的下巴,线条很是好看,室内略暗的光线下,他的皮肤温润如玉,他的薄唇弯弯的,离得自己挺近,他的眼眸,笼在那浓密的睫毛下,专注而温柔…… 唐七糖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之后又不争气的乱跳起来。 妖孽,别这样看我! 唐七糖腹诽一声,赶紧挣扎着从他身上坐起来,慌张的挣扎着从被子里跳开。 可刚离开,唐七糖即刻窘迫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太单薄了些,上身,只是一件交领的白绫长袖衣,薄薄的贴在身上,下面一条粉红色的丝绸撒脚裤虽是长的,但也很薄,噢,自己还光着脚! 这古代的衣服又松松垮垮的,她现在这么站着,对面一个男人看着,实在有点不自在啊! 唐七糖低着头,紧咬了牙,两只脚相互蹭着,心里的恼怒和恨意如海浪般一阵一阵翻腾:该死的男人,你一定要会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可该死的男人却不这么想。 卫曦之饶有趣味的,看着怀里的小东西鼓嘟着脸想要逃离,却又因为衣服穿得少,而傲骄的捏着小拳头站在一边,心里只觉得无限的怜爱。 他赶紧把手里的被子拿过去,披在唐七糖身上。 可还没等唐七糖反应过来,他又已经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走到这诺大房间一侧的黑檀木镶螺钿榻上,把人轻放在上面,说:“糖儿乖,我让人来伺候你穿衣,你该吃些东西了!” 说完,他手指轻刮了刮唐七糖的鼻尖,在唐七糖恼怒的瞪视中,轻笑着转身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五六个低头哈腰,捧着各式物件的青衣女子便无声而迅捷的进来了,先整齐的给唐七糖屈膝行礼,再无声的上前帮唐七糖洗漱打扮。 唐七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忙乱,眼珠子转着,只想着该怎么逃离。 很快,女子们又无声的退了下去。 又一群低头哈腰的小厮,捧着各式饭菜端了进来,等一切就绪,只留了一个站在角落里听候差遣,其他的也退了下去。 卫曦之这才不知道从哪里又走了过来,站在唐七糖一米远的地方,背着手打量她。 小丫头真好看! 妃色的立领绣花小袄,托着她修长优雅的脖颈,小巧的下巴尖楚得我见尤怜,粉唇现在红润了一些,水嫩嫩的又惹人心动,双颊是刚睡醒不久的红晕,看来,抱着她睡还是对的! 这裙子不错,该让针线房日后多做些给她,那深妃色裙子褶皱波动间,便是女子的袅娜样子!小丫头太调皮了,就该这样收一收呢!不过,她调皮一些也没什么,难道自己还怕她逃掉吗? 嗯,我的糖儿很有样子呢!小东西快长大,再戴些头面首饰会更好看! 她不应该是厨娘收养的孩子!又说什么聋女,一个自小无人照料的聋女会有这般风华? 糖儿,我会好好查查你的身世的,但不管你是谁,现在,以后,你都将属于我! 我要定你了! 唐七糖任他看,只当没看见。 她只在心里盘算自己的事:话说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的?郦复回家了没有?要是回家了,看见自己不在,会不会来找自己呢?这人是王爷?那郦复只是一个公子哥儿,应该pk不过他吧?那行!等我吃饱了再说。 她现在饿得慌,想着今天好像一天没有吃正经东西了!肚子在此时也很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唐七糖撇了一眼屋子另一侧的圆桌,抿了抿嘴。 卫曦之看得不禁轻笑出声,他一晃身便坐到了唐七糖边上,说:“来,糖儿,我抱你去用膳。” 刚想站起来的唐七糖猛退了一下,嘴里说着:“走开!我自己走!”人却不知道怎么已经在男人怀里了。 唐七糖挣扎着,举起拳头劈头盖脸的捶向卫曦之:“放开我,你为什么老是抱着我!放开,我会走!” 卫曦之头昂起一些,手放低一些,唐七糖的拳头便参差的落在他胸口,一阵阵沉闷的声音。 卫曦之却似乎很享受的笑着:“嗯,没关系,我喜欢抱你!” 靠!花痴啊!有病啊! 唐七糖气的大喊:“你有病啊!放开我!” “嗯!是啊,糖儿,我有病。”卫曦之干脆站住了,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张牙舞爪。 “有病你去治啊!你把我弄这儿来做什么!你是疯的还是傻的?啊?放开我!”唐七糖真要气疯了,这人真是有病,骂人的话他听不懂吗? “看你喜欢。你要是喜欢我疯一点,我就是外面流传的‘疯爷’,你要是喜欢我傻一点,我便是你的……小妖!”卫曦之好笑的看着怀里气急败坏的人儿,抱紧她,想起第一次在财神楼她那恣意张扬的笑容,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便凑近她耳朵,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随着那两个字的声音,卫曦之带着浅淡清香的气息,又痒又热的喷在唐七糖耳朵边,不禁让人心跳加速。 唐七糖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管不顾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有病你去治!别折腾我,我不喜欢这样!” ------题外话------ 谢谢大家首订支持! 参加活动的亲亲自己检查一下奖励是否正确,如有不对的,来评论区告诉我,我去纠正。二列脑子不擅长搞活动,若有不到之处,敬请包涵。 错过的亲亲过几天还可以争取追订奖哦! 第三章 你是我的药 “啪”的好大一声! 靠得太近,卫曦之又有些心醉神迷,这一下,还真被唐七糖打着了。 唐七糖没想到自己能打到他,倒也愣了。 周遭突然安静。 唐七糖还举着手,忘了放下来,胸口却有些紧张的起伏着,也不知道死男人会怎么还手? 而卫曦之还靠近着她耳畔,唐七糖感觉他也顿了顿,那温热的、让人心痒的气息却马上又吹了过来:“嘶!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再打我脸!” 卫曦之脸上火辣辣的,而怀里,那瞪大眼睛炸毛又惊愕的小人儿,却怎么也让人不忍责怪。 奇怪!自己怎么就不想生气呢?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还是打脸,可自己却不生气? 卫曦之微抬头,再看怀里的人红扑扑的、生动无比的脸,心里又动了动:她在紧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还女扮男装上赌场?唔,还这么野!是不是该逗逗她? 眼看怀里的人还像只小刺猬一样全身紧绷着,卫曦之却越发生出了要想法子拔刺的兴味。 他不敢再去亲她的唇,那实在是让人难以控制的诱惑,却忍不住伸出舌头,就近轻舔了一下她那靠近着的,小小的,粉色的耳珠。却没想到,连这样,也还是给自己带来一阵无比着迷的眩晕感。 他赶紧努力的把唐七糖放低一些,直起身子,有些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再敢打我,我就把你吃了!我的病正在治呢,你,是我的药!” 唐七糖怔住。 这,这,这,混蛋! 耳珠上的酥麻感,简直像电击了一般,迅速的传遍全身,唐七糖只觉得自己心头剧跳,身子都抖了抖,她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却错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曦之倒若无其事的,快步把她放在圆桌前,自己也坐在她旁边,动手准备用餐。 那垂手侍立角落的小厮正要过来伺候,他却微摆了摆手。 于是,小厮惊讶的发现,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凶神恶煞、疯癫痴狂的慎王爷,那雪白粉嫩的脸上,带着一个清晰的红手印,却自己动手布起菜来,竟然还帮那位姑娘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 啊?!这是我们主子?这是……又犯病了? 小厮不明所以,却更紧张了,赶紧垂下头,逼着手,把自己站成最小、最狭窄、最不起眼的一条。 唐七糖肚子饿得要死,此时却还在刚才的被冒犯感中,很有点下不去脸面,她紧咬着唇,赌气着,不动。 卫曦之挑挑眉,心里笑了笑,又凑近了她耳朵,轻声说:“糖儿喜欢我喂你吃?嗯?喜欢怎么喂?用汤匙,还是用……嘴?” 嘶!那麻痒的感觉似乎又来了! 唐七糖气得赶紧偏了头,捧起面前的碗,不敢看那死男人,只好咬牙切齿的嚼,把粥吃成了干硬的烧饼,心里不断的叫唤:好,调戏我?!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慎王府的主殿里,正上演着这样一部春意浓浓的日常撩妹大戏,皇宫的四皇子居所,却有些电闪雷鸣的味道。 四皇子卫行之身子前倾的坐在榻上,看着地下站着的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沉闷而死板,却也如他的人一般简单直接: “巳时末,郦小公爷带回了一个黑衣男子,及六个仆妇入勤学轩,那些人自称二皇子府的人。那黑衣男子出手极快,点了那聋女睡穴,抬两人小轿带走。一应吃用穿行的物品,出价五千两同时搬走。午时初,聋女被抬入慎王府。期间并未见郦复郦二爷。” “你说谁?谁的府?” 黑衣人话音刚落,卫行之“啪”一下,将手里的书本扔在榻上,皱着眉头,脸拉得老长,美人尖都拉了下来。 “慎王府。并没有进入二皇子府,而是直接抬进慎王府。”黑衣人又重复了一遍。 “慎王府?那个疯子?卫曦之?怎么可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卫行之却似乎没有听清楚一般,还在一迭声地问着。 “是。属下看的清清楚楚。慎王府。但是不是慎王要的人,属下不知。” “你去慎王府,去给我探清楚!今晚就去!” “爷!慎王府……皇上不许任何人插手……”黑衣人难得的迟疑着。 卫行之错着牙,手紧握了握,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想。” 卫行之的脸色很不好看,没等黑衣人走远,榻几上的一个茶碗便拂到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黑衣人脚顿了顿,又赶紧加快了些出了殿门。 卫行之一屁股坐下来,胸口有些起伏,口中喃喃:“卫方勉!敢和我抢人?!嗬,还有卫曦之?!露爪子了?很好!很好!” 匆匆一日,新一轮的日头刚照进庭院深深的承恩公府,却似乎已经惊扰了人一般,今日的承恩公府,难得的有些忙乱。 只见一拨人脚步匆匆的往大门外走,一拨人脚步匆匆的往郦小公爷的睿思居走,还有一拨人着急慌忙的往邢姨娘的逸致苑赶。 郦二爷不见了,邢姨娘急得晕倒在石阶上,头破血流的,正赶上承恩公郦聪要上朝,下人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请医用药忙乎了半天,郦聪再喜欢邢氏,也不敢为了个妾室不去上朝点卯,正吩咐了几个人出去找,自己赶着出门,却在大门口碰到了一大早就来府上的四皇子。 四皇子卫行之脸色很不好看,今日正面相遇,却连声舅舅都没有喊,寒着一张脸只管自己进了府。 郦聪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正烦躁,自我安慰估计是他在宫里受了气了,收拾心情赶着去了。 卫行之脚步不停,甚至带着点风风火火的感觉,一路直奔郦夏的睿思居。 郦夏得了信,赶紧提了衣袍迎了出去。 卫行之见他出来相迎,也不出声,只管往郦夏的书房而去,大剌剌的在书案后一坐,满眼寒光的盯着随后进来的郦夏,一眨不眨,把个郦夏看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郦夏端正了态度,十分谦卑的行了参见皇子的礼,亲自倒了茶捧到书案上,硬扯起笑,讨好的问着:“四爷!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叫个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我等一下总要去宫里的。” “人呢?” 卫行之面无表情,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郦夏却立马明了了。 正因为明了了,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事情真的比自己想的复杂了! 他不敢装傻,紧张的脸颊跳了跳,答道:“四爷可是为了那个小聋女?这事我正要禀告四爷呢……” “你骗我!” 郦夏话还没有说完,卫行之竟然“忽”的站了起来,手一推,将书案上的东西都全数扫下了地,怒道:“连你也骗我!什么跟随我,拥护我,都是假的!阳奉阴违,根本都是骗我!” 郦夏惊恐莫名的看着卫行之,不知所措起来,这样的四皇子,他从未见过,看来这次自己真的做错了! 卫行之不管不顾又把书案旁边的东西都推倒在地,听着东西稀里哗啦的响,发泄了一通,倒似乎心情稍好了一些。 他喘着气又坐下来,斜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骗我?她明明不是聋的,为什么要骗我?她明明还不是郦复的人,为什么骗我?你明明知道我看上了人,为什么还将她送到慎王府?你给我说清楚!” “四,四爷您,您刚才说什么?她不是聋的?这怎么可能?我,我不知道啊!我没有送她去慎王府,我没有!是郦复把她输给了二爷!不是我!四爷!” 郦夏一头雾水,实在不明所以:怎么又牵扯上慎王了?!谁敢牵扯上慎王?!便是满庆京城的人都敢,我们承恩公府也不敢啊!我没听错吧? 卫行之眼神凌厉,喘着气的盯着郦夏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相信了他没有撒谎,才泄气似的闭了闭眼睛,问道: “我且问你,是谁说她是聋女的,把人带过来我亲自问!还有,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不,你讲不清楚了,叫郦复来!让他说,他到底有没有收用,我要亲自问!” “呃,四爷!这……郦复不见了!昨日在二皇子府,他非要和二爷拿聋女身契下赌注,二爷还说自己不擅赌,找了个人和他赌,三两下,郦复就把人输了!我,我拦不住啊!四爷!” 郦夏此时自然把郦复祭了出来,这种事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四皇子是真生气了,从来没想到,这么件小事搞成这个样子,只好牺牲郦复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卫行之美人尖下的眼睛如利剑一般,即刻又怀疑起郦夏来,到底亲兄弟,只为兄弟想了? “真不见了!四爷!昨天他把人输了,便失魂落魄的,出了二皇子府,也不肯跟我回来。二爷那边又立等着要人,我只好带了人先回来了,二爷的人便把那聋女带走了!后来我要去宫中,也不知道郦复他几时回的,可今儿一早,就有人递了封信进来,说是他那个小厮让人送进来的,说他自己跑了,要从军去,从此不回来了!连小厮都发还了身契,没带!一个人跑了!父亲也正急呢!” “就这样?跑了?因为输了那丫头?”卫行之心中也疑惑起来,却越发觉得那丫头没抢到手,太可惜了。 “……是!他昨天从二皇子府出来便很不对劲……我,我也不知道啊……” “蠢货!活该!自己没本事,和人赌什么?那我的人怎么办?怎么办?我都和你说了不要送去二皇子府的,你为什么没按我说的做?!”卫行之气极,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私心里早把那聋女看作自己的了! “我是按二爷的话做的!二皇子府礼都收了,可忽然又反口了,说只要人!我,我本来觉得,不过是个丫头,既然,既然四爷吩咐了,我怎么能不听四爷的呢,我就跟郦复说,带他走一趟,亲自陪个罪也便完了!谁知道二爷咬死了要人!我,我就和郦复说回来再说!可郦复不肯走,还和二皇子府的一个人赌起来,那人也是能耐,三两下就这么赢的!……四爷,我,我问过了,仆妇们亲眼看见,郦复在那丫头床上的,四爷,一个……这样的,皇后姑姑知道了……” 郦夏觑着卫行之脸色,尽力给自己摆脱罪责。 卫行之却不买帐,冷笑了声:“仆妇们看见的?那这个丫头会讲话,你的仆妇们怎么没有看出来?我如今只问你,那究竟又是怎么和慎王府牵上的?” 郦夏也是真急了:“我真的不知道!四爷,您怎么知道那丫头会讲话?会不会弄错了,这明明是二皇子要的人啊!是谁说我们将人送进慎王府的?这是不是有人要嫁祸我们府啊?” 四皇子绷着脸,看着郦复一脸着急的样子,“是我派人监视着的”这样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终究,自己暂时还要靠着郦家父子支撑呢,很不必现在就把人弄离了心,但从此后,自己还是要长个心眼,这天下,只有自己最可靠! 他便说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去好好问问这个丫头的底细。哼,一个疯子,赌鬼疯子,竟然就这么把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父皇太宠着他,我可不会让着他!等等,你说卫方勉找人和郦复赌,那人什么样?” “戴了面具,没看清楚……您是说,四爷您是说……那人是……慎王?!”郦夏忽然觉得后背紧了紧,愈加紧张了。 “他极少出来示人,你们不认识也是有的,你只告诉我,他皮肤是不是很白?” “是!” “个子这么高?” “嗯……差不多!” “……疯子!疯子!自己不能人事,要个女人做什么!疯子!讨厌的疯子!”卫行之咬牙切齿,手敲着书案,气急败坏的骂着。 “四,四爷,真的是慎王?怎么可能?”郦夏完全懵了。 “怎么不可能?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我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卫方勉勾结上了!很好,我倒要看看,卫方勉怎么说!我先回宫了,你自己给我好好想想,日后该怎么做!哼!” 卫行之急忙忙的来,气呼呼的走,一张脸简直不能看了,此时手指指点着郦夏,完全失了往日与郦夏表兄弟相称的亲密样子。 郦夏心中也是沉重,赶紧行礼:“是!恭送四爷。” ~ 唐七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两世为人,没有这么郁闷过,从来只有自己捉弄别人的份,现在倒好,自己成了别人的玩具,任意的被摆弄来摆弄去,啊……让我死了算了! 一早起来,那死妖孽男人便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指点着一众仆妇丫头,给自己洗脸梳头,穿衣打扮,还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完全就是摆弄洋娃娃的架势!靠,要是在前世,我用我唐七糖的糖发誓,一定要买个充气娃娃给你!你个死变态! 然而此时,唐七糖只能在心里大骂,死妖孽死变态睁着对魅惑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唐七糖的脸,慢慢靠近,唐七糖只能凝神屏气的后仰,尽量将身子和他拉开距离。 受不了啊,一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天天这么抱着你,天天和你耳鬓厮磨,你却不知道他几时要把你吃了!那谁,你别说风凉话!换你你试试!打打不过,逃逃不了,啊啊啊……我是药是吧?!好,我要让你吃毒药! 唐七糖一肚子的火和无奈,卫曦之却觉得,人生从此掀开了新篇章。 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女子,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好吧,以前真的对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甚至最早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自己的意识是模糊的,若不是师父,自己早就疯癫痴狂得不堪了,即便这几年病情日渐能够控制了,但一个月总有一两次的毒发昏迷,也已经让自己痛苦不堪了,女子之事,实在没有心力去关注。 可是,我遇见了你,糖儿,一切不一样了! 刚开始,我只是想知道,你一手好赌技,到底和我要找的人有没有关系,可现在,只要看见你,我就觉得天地不一样了,我很高兴,我很喜欢。 我决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我会等你长大,我会忍耐。 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希望。 卫曦之一点一点地靠近唐七糖,女子身上的香味真好闻!唔,只要忍着不亲她,只是抱抱她,自己还是可以控制的! “糖儿,你说话呀,你还是可以叫我小妖,我很喜欢!” 如玉的脸凑到眼前,妖冶的红唇在自己唇上三寸开合着,唐七糖退无可退,身子已经歪斜在榻上,头抵着榻侧。 “你不需要再装聋,这里没别人,嗯,我抱抱你吧!你为什么要装聋啊?” 不需要表达意见,你装聋和作哑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还没有意识过来,该死的男人长臂一捞,唐七糖眼前一花,人已经躺在男人的怀里了。 “放开我!我是洋娃娃吗?你抱来抱去的!放开我!”唐七糖手脚乱舞着抗议。 男人轻抬手握住她手臂,再抱紧一些,唐七糖便真的如木偶般的动不了了:“什么是洋娃娃?听起来很有意思。糖儿,你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你乖乖的,我会等你长大的。” “你丫才乖乖的呢!你全家都乖乖的!你放开我!你现在就在欺负我!” “嗯?我全家?关我全家什么事?我不会欺负你的,我就是想抱你,你是我第一个想抱着的女子,我想也是唯一的一个。” “我不要!我不想!我不喜欢!你到底是什么疯子?你放开我!” “嗯,可是我喜欢。我只是中了毒,一种无解的毒,毒发才会疯癫一些,可是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好多了,上次毒发,我很快就清醒了。所以,你是我的药。” “毒死你才好!你个疯子!你好了,可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你放我下来!” “咦?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样可不乖!你不喜欢我抱着你,那我亲你好不好?你可以在两个里面选一样。” 卫曦之怀里是柔若无骨的少女身躯,眼前是她气怒涨红却生动异常的脸,他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唐七糖还不停扭动着,卫曦之有些情迷的覆上自己的唇…… “不!不要!你个疯子!好好好,我选一个!我选你抱着我!”唐七糖摇摆着头,大声喊着,脸涨得通红。 卫曦之深吸几口气,暗自压下心中那一层深似一层想要亲近她的绮念,把唐七糖放开一些,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嗯,现在,是你要我抱着你的!要乖哦!” ------题外话------ 6点半还有一更。 第四章 真乖(二更) 唐七糖在卫曦之怀中,就这样从侧下方仰望,妖孽死男人的笑,如蒙娜丽莎般高深莫测。 窗外的阳光,透过那一排低低的玻璃窗洒一些在他脸上,他下巴白皙而优美的弧线下喉结轻动,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浅香味,夹杂着阳光和他的男子气息,一点一点地把唐七糖笼罩,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美男的诱惑,唐七糖心里慌乱而迷茫。 怀里片刻的安静,让卫曦之不禁又把人抱上来一些,笑容更加灿烂。 唐七糖看见他那双桃花眼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听见他温声细语说:“糖儿,我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子,我还不知道怎么做,但我现在喜欢这样做,只要你以后都乖乖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式,现在我们去用膳。今天我要喂你。” 唐七糖……无话可说。 她很想腾出手来盖住自己的脸,什么都不要看见,可惜,她连手都抽不出来。 早膳是喂的,因为妖孽死男人喜欢。 去书房是抱的,因为死妖孽男人喜欢。 午膳是自己吃的,因为死妖孽男人有片刻的离开。 午睡……我不要活了!该死的男人从背后抱住唐七糖,让唐七糖枕着他的手臂一起睡! 可是,男人发丝轻拂在脸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背后是男人精壮的胸膛,颈下是他比女人还白皙的手臂,睡个毛啊我! 唐七糖背对着男子咬牙切齿。 三天了,毫无动静。看来,郦复个小屁孩子是不可能来救自己的了,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在这里当变态男子的洋娃娃? 嘶!其实,或者,要是,这男人能在前世遇到,我唐七糖倒是不排斥慢慢收服他,然后……我可以考虑和他谈一场以自己为主导的恋爱,谁让他长得那么那么好看啊! 可现在,太丢人了!太郁闷了!怎么可以这样!照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真有一天被他就这么吃了,然后等着被他丢了。 可这还不是全部,最让唐七糖担心的是,天天这么对着他,我,我,我真心扛不住啊! 唐七糖对自己的没出息懊恼不已,一下一下的拿手拍着额头,身后传来男人慵懒而磁性的声音,因为侧卧,那声音有些失真的传入耳朵,却越发添了一种难言的魅惑暧昧味道:“糖儿睡不着?那,不如我们做点别的?” 唐七糖身子抖了抖,一动都不敢再动,背后伸过一条手臂,将她又捞得紧贴一些,那温热的男子气息吹在唐七糖的脖颈上,唐七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 四周静寂无声,屋角的青铜熏笼散发出浓浓的热气,窗外的阳光淡淡的,沉水香舒缓了心神,思绪朦胧起来,意识模糊了,唐七糖睡着了。 卫曦之半坐起来,轻轻的放开她,小心的抽出手臂,低头看着身边的小人儿,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低声道:“小东西,你可知道,我要怎样忍耐,才能不把你吃下肚?乖乖快长大吧。”轻轻的拨开她脸侧的发丝,想想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才不舍的下了榻。 财神楼。 三楼的雅间里,卫方勉一身骚包的大红衣袍,头几乎凑到卫曦之脸上:“曦之,我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肉味啊?你不一样了啊!说说,快说说,最近做什么了?春风得意的!” “别给我扯别的!身契拿来!”卫曦之嘴上骂着他,眼里却还隐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身契?什么身契?曦之啊,明天高尚书家娶媳妇,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啊?你上回不是说,以后要出去看看的吗?” “身,契!” “……啊?什么?” “你再装疯卖傻,我可不客气了。” 眼见着卫曦之变脸,卫方勉开始换招数:“装疯卖傻?说的是你吧?你可知道,我为了你的事,可得罪了老四了!你还别说,他竟然看上你那个小丫头了!你可知道,昨天他竟然在那人面前告了我一状,说我无所事事,日日沉迷酒色,还你和在一起勾结呢!现在我等着那人找我发落呢!你倒好,把我急匆匆的找来,就是拿身契!” “哼,你怕什么?你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么?你还怕人说你沉迷酒色?你不就是要人家这么说才这么做的吗?别跟我扯别的。快点拿来!” “曦之,你看你,我们商量商量嘛!你看,你要个女子也……没什么意思,是吧?我就不一样了,满京城谁不知道我好色啊?你把人给我吧?你玩儿了几天也够了,那小丫头挺好玩的……啊,噢噢噢,曦之你干什么?快放手!你干吗?” 卫曦之一脚压着卫方勉的腰,一手扳了他的手,将他压在榻上,在他身上摸了几把,没有摸到东西,又把人翻过来,握着他脖子说:“再敢想着她,我废了你!” “哎哟!咳咳!快放开我!你个疯子!曦之!你来真的呀!好了好了,我不说还不行吗?” “身契!” “知道了,知道了!明后天给你送去!” 卫曦之这才放开他,懒懒的在榻上一坐,神色不虞的看着卫方勉。 卫方勉一骨碌爬起来,抖抖衣袍,抱怨道:“搞什么?你几时变成这样了?曦之,你真对那小丫头动心了?你也知道我就是说说,我又没有真的那么做,再说了,女人跟了我,有什么不好!” “还说?” “好好,不说了。不过曦之,这事我帮到忙了,你总得给我些好处吧?我可真是为了你得罪承恩公府那一帮了!想不到那天老四真对小丫头上心了呢!哼,说我好色,我那只是装的,可老四,简直就是个色胚!小小年纪,宫里的教习宫女都睡遍了!还好你手快,要不然可就被老四得手了呢!” “他敢!” “曦之,说归说,但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们是好兄弟,你总得和我说说吧,你怎么忽然就对个小丫头上心了?她真是能帮你找到你要的人?” “你别管。我就是对她上心了。” “我别管?那你说,若是那人问起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要怎么说?” “你就说我疯病犯了,要个女人来吃!” “呃……曦之,你,你真吃了她了?” “还没有!等她长大!” “你,你说的吃是哪个吃?”卫方勉睁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又凑近卫曦之,好像凑近了能看见他心里想什么一样。 卫曦之不耐的推开他:“你说的是哪个吃?”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卫方勉,别问了!也别管了!以后也不许提起她。对了,你要的膳食防毒高手已经带回来了,改天我会让人送你那里的。” “多谢多谢!曦之,你不让我问,我很难受,身契我不给了。” “好啊,那以后你有事不要再找我。” “曦之!你你你,好了好了,真是的!我不问了!不过,你能不能把她带来财神楼玩玩啊?我想看她掷骰子。”卫方勉眨着他的圆眼睛,做最后的试探。 卫曦之慢慢站起来,头却靠近卫方勉,紧绷起脸,一字一顿:“她,是,我,的!” 周身生寒!卫方勉身子抖了抖,识相的后退一点,慢慢也站起来:“……我什么也没说。我走了!你小心提防着,这几日一准有人来查探你。” “走你的吧!” ~ 已是暮色浓浓,唐七糖盘腿坐在榻上,背后靠着又软又大的靠枕,乍看起来,她在悠闲舒服的看着书。 可是,她憋屈的内心,却在哭诉:别说我没想法逃,我已经试过了。 门口的丫头是催眠迷倒的,可走到门口三步远,就有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把我一把拎了进来。 混蛋!疯子的侍卫都是疯子!没事长那么高大精壮,只是一把拎着腰带,腾空着拎进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小丑! 窗口的侍卫不看我也不动,却在我翻窗户的时候,直接把我推了进来,怎么出手的不知道,倒害我摔得不轻! 师父,你还说我逃跑本事第一,现在你倒是发个金牌给我啊!啊啊啊! 好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一天到晚,我就不信了,我唐七糖逃不了!只有日日做贼,没有日日防贼,我等!等你们松懈的一天! 唐七糖想好了,便若无其事的在房里安静下来,可也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啊,要不然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疯了。 找东找西,竟然发现梳妆台抽屉里还有这么一本书,夹在勤学轩一股脑儿带来的东西里,也不知道当天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连自己当日手里拿的——郦复的小黄文也给一起带来了。 静日生香。 只要唐七糖自己不捣乱,这屋子里便出奇的安静,唐七糖慢慢看得入迷。 卫曦之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某位小女子躺在榻上,翘着脚,手里捧着本《国色天香》。 书挡了脸,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但她如葱管儿似的手指时不时翻动书页的频率,却实在不快。 卫曦之挑了挑眉,嘴角不自禁的翘起来,这小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书?她哪里找来的?难道王府还有人敢拿这样的*给她?这倒要好好的问一问了! 他轻轻的走过去,趁唐七糖还没有发觉时,已经在她头边躺下,一手塞到她脑后搂过她,一手拿起书说:“嗯,这样的书,该和我一起看。” 唐七糖吓了一大跳,人还没有跳起来,却已经被一只手拉进了某男的怀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抢了书藏到背后,脸涨得通红,惊讶的看着卫曦之。 卫曦之笑着,一手楼紧她,问:“哪儿来的?糖儿喜欢看这样的书?” 唐七糖在这一刻,心里竟然有背着师父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却又有马上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师父而自己心虚的懊恼感,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卫曦之搂着她,看她粉脸红得可爱,小嘴微张着,一副心虚样子,心动情动得不能自已,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点着她鼻尖,声音有些暗哑:“告诉我,看得那么认真,看懂了吗?嗯?” 唐七糖懊恼中带着尴尬,那尴尬还没走,却发现此时情况危急,赶紧拿书挡在脸上,只睁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瞪人,声音从书本下急切又惊慌的传出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嗯,要是我说不呢?” 男人的脸在明亮的灯火里如雕刻般的精致,发丝垂到唐七糖的脖颈里,痒痒的扫来扫去,唐七糖脸更红了,顾左右而言他:“你走开!你要看拿去看!我不稀罕!” “不稀罕还看得那么认真?连我进来都不知道?既然看得这么认真,一定学会了很多吧?那不如……你亲我一下,我便走开。”男人的声音宠溺里带着诱惑,仿佛拿着糖果引诱小女孩的怪蜀黍。 “想得美!我咬死你!” “嘶!这可不好。不可以再咬我,以后你再咬我,我就把你吃了!” “你大可以试试!” 身下的小人儿瞪起了眼睛,《国色生香》挡着她的嘴。 卫曦之舌头在嘴里转了转,心有余悸的又“嘶”了一声,身子撑起来一些,手臂一捞,将唐七糖也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把拿开她手里的书随手一丢,不容分说,狠狠的拿唇在唐七糖唇上碾了几碾,旋即放开,挑衅着,发狠着:“我试了!还要再试下去吗?” “你!” 唐七糖唇上*肿痛,她手握成拳,心却跳得如擂鼓,胸脯起伏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要霸王硬上弓,自己是真的无能为力,刺激他,简直是在刺激自己!可是,可是,我怎么可以认输呢?我唐七糖怎么可以认输呢?我怎么能求他呢?太没面子了! 卫曦之细细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变化,把握着与她亲近的尺度,再次和自己确定,怀里的人儿对自己的身体,有很大的刺激,那感觉……应该是真正作为男人面对女子的感觉,很奇妙,也很让人着迷,但自己骄傲的内心,还不至于要那般不堪的强要了她,只是这小东西实在太要强了,自己该怎么一点一点收服这只小刺猬呢? 卫曦之低下头,又靠近一些唐七糖,禁锢着她的小小身子,脸几乎盖到她脸上,唇只离唇一寸,声音慵懒而诱惑:“听说,你今天想逃跑来着?嗯,这可不好。你跑了,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玩的药呢?你说,我是不是该惩罚你一下呢?或者,提前一些把你吃了?” 男人的气息吹在脸上,温温的,痒痒的,室内灯火明亮,唐七糖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唐七糖一点一点的,被眼前那双魅惑眼眸中的*震慑,这死妖孽一点也没有掩饰他的占有欲,挑衅他,是自己的错误策略!可是,我不想认输,我不能认输,我……我没有认输过啊! 可是,他好像要来真的啊!啊啊啊,怎么办? 唐七糖这次真的慌张了,她努力咽了口唾沫,却看得卫曦之心里忍不住要压下那唇。 男子的眼神莫名加深了,唐七糖听见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唇,眼看要压上来! 唐七糖再也傲骄不住了,努力转过自己的脸,求饶:“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看了!” 卫曦之忍不住的翘了嘴角,轻抬手捏了捏唐七糖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印了印:“真乖!不过,你知道,我要的回答不是这个,睁眼!” 唐七糖只好睁开刚才男人吻过来时鸵鸟般闭上的眼睛,恼怒又无能为力的瞪着男人。 卫曦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心底一圈一圈涌动着要亲近她的*:“说,怎样才会不咬我?嗯?亲你的时候不咬我?” 男人的指尖微凉,声音如羽毛般温柔,他的眼里有*,也有宠溺,那一圈一圈的摩挲,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喜欢和珍爱。 唐七糖如被蛊惑了一般,听见自己轻声地回答:“除非我愿意,我自愿的,喜欢你亲我,我也亲你,好好的亲你……” ------题外话------ 三天连载结束,参加追订活动的亲亲可以留言领奖啦!请注明“追订三天,领奖”,活动到今晚23:00截止哦,奖励会在25号前发出的。谢谢大家的支持!明日还是双更的哦。 第五章 你到底是有多小气(一更) 橘色的灯火带着暖意,把唐七糖的话也似乎晕染得长出了毛茸茸的光晕,微微晃动着让人神迷。 男人那一圈一圈摩挲的手指似乎加重了一些,声音更加暗哑:“嗯,听起来真不错,好好的亲我……那你怎样才会愿意好好的亲我呢?小东西?” “那得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我心甘情愿的喜欢上你。”唐七糖却睁大了眼,急着辩解似的,却又像在安慰着这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 “哦,你怎样才会喜欢上我呢?或者,你几时才会喜欢上我呢?” “我不知道,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你要是不这么强迫着我,我或许就喜欢上你了。” 唐七糖言辞灼灼,说完,却不自禁的、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嘴:我说的……是实话吧?不,不,我应该在安抚他,对,我只是在安抚他! 男人偏头笑了,笑得莫测高深,笑得唐七糖眼花缭乱,却忽然又低下头说:“哦,这样啊,你不会骗我吧?可是,我喜欢现在这样,我不喜欢等待那么久。” 唐七糖感觉男人的手臂更抱紧自己一些,那几乎又要压下的高而精壮的身躯,更紧的贴着自己,能感觉到他的心强而有力的跳动着,无端让人紧张。 唐七糖赶紧给自己下筹码:“不,不,会的,会的,我会喜欢你的!或许三个月……” 她随口说着,却见男人离得更近了。 她赶紧扭开头,努力避开他比女人还妖冶的红唇,不看他象要吃了自己的眼睛,放出了最后的筹码:“不,不,或许三天!三天就喜欢你了!” 卫曦之眼眸闪闪,似乎很满意,这才放开她一些说:“嗯!真乖!这才对。” 唐七糖大口的喘着气,心里不断的骂着死妖孽,却发现身体才被放开了一瞬,下一刻,死妖孽又抱起自己往门外走去。 咦?干什么?说好了三天的,我最少还有三天可以逃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唐七糖还在被男人威胁的紧张状态,本能的防备着,见他这样,当然着急了,大声喊起来:“你干什么?我都说了,现在不行!我不要!” 男人站住脚,将她抱到眼前,与她对视,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戏谑:“不要什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总之我不要!”唐七糖气恼的回答着,心里更大叫着,鬼知道你要带我去做什么!万一把我吃了呢? 男人歪着头笑眯眯的看她,那神情,在唐七糖眼里无比的欠揍。 却听他轻飘飘的说道:“那你饭也不要吃?”。 “我……” 唐七糖无法控制的脸红了,皱起小脸,懊恼得咬着牙,仰着头狠狠的甩了几甩,心里骂声一片:混蛋,又戏弄我!啊啊啊! 可她这样的炸毛样子,看在卫曦之眼里,却无比的动人,愈发生出了逗弄她的心。 卫曦之只觉得,就这么看着她,自己的心就已化作一滩水,实在忍不住又亲了她额头一下,抱抱好,轻笑着:“我知道了,等三天,等你三天后好好亲我!现在我们去用晚膳!” 还好还好,晚膳后,似乎那个讨厌的、将唐七糖点了穴带来的黑衣影卫有很多事要找死妖孽,唐七糖便被送入她自己的房间,如被妖怪掳来的猎物一般看守在里面了。 好些个训练有素、但沉默无声的侍女进来伺候她沐浴洗漱,擦洗头发,安置床铺,动作快速而轻柔,神情恭谨而疏离,象机器人一样,干完活,便迅速的撤离,一句话也不说,一个正面都不给唐七糖。 房里很快安静了,唐七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逃,难道真的三天后和死妖孽再来玩亲亲?靠,怎么办啊?却最终,在更鼓三声之后,还是慢慢的睡了过去。 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往往会让人心情很好,可惜,唐七糖不是。 睡觉睡到自然醒,张开眼睛,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张妖孽美男的脸,这是多么让人……郁闷的事啊! 唐七糖干脆的又闭上眼,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此时耳朵没关上啊,却听见躺在旁边的男人说:“糖儿这是肚子饿了,想吃我?嗯,我愿意给你吃。” 唐七糖气得!转身趴在枕头上,把脸埋起来,双拳把枕头打得发出沉闷的声音,然而却一点也不解气!可她也知道,就算把枕头打烂了,又能怎样? 她别转了头,死活不肯再面对那死男人在的一侧。 这般消极的抗议,对某人来说实在无甚效果。 “看来,糖儿这是在抗议我晚上没有陪你睡咯?那我今晚抱着你睡吧。”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唐七糖惊得跳了起来:“不,不,我没有!我不要。” 她坐在床上,拼命摇手说着,却被男人的倾世美颜撞击到了。 卫曦之今天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袍,袍子上的米白色绣球花,开得无比圆满而雅致,深深浅浅的一点点绿色缀在花纹里,和沉水香若有似无的味道一起,撞击着唐七糖的感官,不得不说,这妖孽男人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唐七糖一边气恼着,却一边被撞进眼睛里的男人样貌弄得没脾气,只见他散漫的斜倚在床头,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摆弄着帐子里垂下来的薰香球流苏,眼睛却围着自己转。 唐七糖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粉色中衣下,浅黄色的小衣露出一半,松松垮垮的领口歪在一边,另一侧的肩膀便跑出来了。 她赶紧又缩到被子里,十分恼怒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狗屁王爷,一点礼貌也没有!我还在睡觉呢!你怎么可以进来?你必须征求我的同意才能进来!” “呵呵,‘同意?’就是允许的意思?这是哪里的规矩?本王在自己家里,看自己的人,还要征求你的……同意是吧?真有意思!好吧,糖儿,那我现在征求你的同意,我要抱你了,你同意吗?”男人悠闲散漫的说着,魅惑的眼睛还向唐七糖眨了眨。 “不,我不同意。”唐七糖觉得自己立场非常坚定。 然而,她听见了什么? “嗯,没关系。我已经征求过了。” 男人说着,还没有等唐七糖说话,长臂一伸,唐七糖连人带被子,已经被他裹在怀里了。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说了不同意了!你不能这样!”唐七糖觉得自己要疯了。 “嗯?可我喜欢这样!你可以继续不同意啊,我同意你这样做。” “你!啊……”唐七糖痛苦的拿手捂住脸,大叫着。 卫曦之却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把人往怀里抱,一下一下轻拍着她,散漫的话语飘落进唐七糖耳朵里: “糖儿,我是慎王,是龙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慎王!不是狗屁王爷!我不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不过呢,要是糖儿乖一点,或许我就会答应你一些要求,所以,要乖噢!” 男人的衣袍丝滑柔软,紧靠的胸口有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传进唐七糖耳膜,背后是他安抚的轻轻拍抚,唐七糖却无力的、颓然的把身子靠在他胸口,觉得挫败得一蹋糊涂:是了,我知道了,慎王!传说中的疯爷!为什么该死的是这个人呢?我到底怎么得罪的他?怎么办?三天,三天能逃出去吗? 唐七糖正努力想着逃跑之计,忽然,房间外有人提示似的拍了拍掌,马上响起禀报声,似乎很重要很紧急:“启禀王爷!陈公公正在往府里来!” 头顶有片刻的沉闷,随后唐七糖便听见男人“嗤!”的笑了一声,扬声说:“知道了。” 门外安静了,唐七糖感觉男人的手在自己的后背有节奏的轻拍了几下,忽然停下来,似乎在想事情,唐七糖赶紧轻轻地挣了挣,却惹来头顶一阵轻笑。 唐七糖抬起头,看见男人一脸的坏笑,魅惑的眼里一片算计。 他靠近唐七糖耳边,神秘的、诱惑的说着:“糖儿,你要不要和我演场好戏,要是你配合得好,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唐七糖戒备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男人挑着眉,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上钩。 唐七糖正想说话,男人却伸出一个白皙修长的手指抵上她的唇,仿佛能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的先堵了她的嘴:“千万别说让我放了你,也不要说让我别抱你、亲你之类的话哟!这和让我征求你意见一样,说了和没说是一样的。” 唐七糖眼里冒着火,咬着牙,撅着唇抗议:“那你还让我说什么?” “咦?难道你除了刚才那些,就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或事情?比如,让我给你一些和昨天那样的书,或者想吃的东西,或者……出去走一走……” 唐七糖听他提起昨天的书,心里正一把火熊熊要烧起来,却听见‘出去走一走’几个字,眼珠子禁不住转了几转。 卫曦之看的一阵暗笑,继续引诱着:“嗯,偶尔我也会出去走一走,别的地方我不会去,像财神楼这样的,我也会去看看。” 财神楼? 唐七糖皱起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猛然抬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卫曦之,咬牙切齿的问:“你是……徐卫?对吗?你就是那个‘满盘星’输给我的徐卫?!混蛋!你到底是有多小气啊!我只是赢了你一次,你就要把我劫来当玩偶?你,你,你个疯子!” 唐七糖气得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太过分了! 为什么天下有这样的人?输不起赌个屁啊!太气人了!啊,还不如那些直接炸了船的老千呢!混蛋! 原本唐七糖还以为,他是小妖,因为在城隍庙和自己认识了,然后对自己有点意思什么的吧,或者说唐七糖的潜意识里,觉得当日的小妖纯明得让她心软,现在的慎王执着得有点疯癫,但不得不说,他的美貌实在有点蛊惑到了她,他这几日的宠溺腐蚀了她,她内心深处,是不怕这个死妖孽的。 但现在呢?原来是因为自己赢了他,他才把自己劫来的,那这么小气病态的疯子,可就不好玩了,太不好玩了! 师父说过,赌品就是人品,输不起的人,人品绝对不好! 这样人品不好的人,怎么能再相处下去呢?逃!必须逃!马上逃!三天也不能呆了! 而卫曦之,眼看着小人儿气得在那里大翻白眼,一副要气死过去的样子,想到当日财神楼掷骰子时,她那扮作男子,精灵而傲骄的小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痒痒的真想将她放在床上揉几揉。 如今,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落在自己手里,还对自己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那可一定得好好看在身边呢!她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这不要紧,正好乘机吓唬吓唬她。 他还不知道,小东西已经给他烙上了人品不好的标签,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为此而付出代价,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卫曦之毫不在意的笑着,也不解释,竟然还伸手到她背后,帮她顺着气,好整以暇的说: “嗯,是我,我很小气,所以,你千万别想着逃,要是被我抓回来,我一定会狠狠惩罚你的。现在,你要想好了回答我,要和我演戏吗?要呢,你会有个机会出去走走,不要呢,我可走啦,我还要招待客人呢!” “我……” 唐七糖多么想傲骄的说我不要,我才不跟你个小气鬼演什么戏呢!可是一想到他连输了一次都那么小气,那自己得赶紧抓住一切机会逃跑啊,咱不能和一个病态小气鬼计较下去啊! “我演!”唐七糖捏着小拳头,眼里冒着火,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卫曦之笑着,一脸的诡计得逞,凑到她耳边说:“那我们就这样,这样……” 唐七糖拼命躲着他的气息,却发现再躲就要一起倒床上了,只好忍着不动,任他几乎贴在自己的耳朵上说话,却越听越疑惑,越听越不解的看向他。 卫曦之看她脸色不断变化着,恶作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珠,害得唐七糖身子抖了抖,他自己也一阵眩晕,赶紧收了心神,却还不忘记吓唬唐七糖:“记住了?你要是演砸了,我今天就把你吃了!你要是演好了,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唐七糖忍着气,重重捶了捶一旁的枕头说:“记住了!” 卫曦之这才起身,在帐外拍拍掌,门外立刻鱼贯着进来好些仆妇丫头,伺候着唐七糖穿衣起床。 已是近午。 阳光如奶油似的,没什么热气的照在慎王府银安殿屋顶的残雪上,却也融化着积雪,顺着滴水屋檐像雨帘般阻隔了来人的视线。 陈襄陈公公,是掌管御书房事务的首领大太监,他出宫办事,没有哪家敢不远远迎出来的,谁让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有十个时辰是和皇帝在一起的,你官职再高,你再得宠信,你能和皇帝这么近身的人比吗? 因此陈襄虽年纪渐长,可只要出了宫门,腰背却越来越挺,那没有胡子的白胖脸,像发好的大白馒头般的紧致,大红的三品大太监服衬托下,整个人十分有气势。 可是,这来到慎王府正殿,陈襄却将白面馒头弄皱了边,身子也矮了一截,低声提醒着跟着的小宫人:“警醒着些,他要是发疯的厉害,可得马上让陆侍卫他们进来!” 小宫人忙不迭的答道:“师父只管放心,我会很注意的。” “嗯!那……这就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慎王府的迎客仆人,穿过雨帘般的融雪水滴,进了银安殿待客的大厅。 一滴雪水正巧落在陈襄的后颈里,陈襄不禁身子颤了颤,站在门口抖了抖肩,才抬头看向已经打起帘子的大厅,这一眼,却差点没把自己吓得尿出来! ------题外话------ 晚6点半二更。 追订奖励已发放,大家查收一下,有问题的来评论区问偶哈。 在此,还请亲爱的们继续支持哟,订阅太低,文文后续会没有推荐,没有推荐等于没有人看见,那会很惨的说。嘿嘿嘿! 第六章 重口味(二更) 陈襄从门口向内望。 正殿大厅里比起室外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四周点了好几个碳盆,浓浓的热气从门口迎出来,却并不能让人感觉温暖,只因和那热气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大厅的主位上,斜斜的坐着那位隔几个月,自己便会见一次的慎王。 本来,他低着头,正看着怀里抱着的人,那是个身量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子,背对着人,看不清楚脸面,只一身白色衣裙上,那斑驳的血迹格外醒目。 听见门口轻响,慎王抬头看来,陈襄正好看见他的正脸。 他的五官再是好看,却在那惨白的皮肤映衬下,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妖魔邪气,何况他此时,嘴里正含着的,是,是一根惨白的——美人手指! 手指似乎还在动,鲜血顺着慎王的嘴角滴下来,也顺着女子雪白的藕臂滴下来,浸染了衣袖,再一点一点的洇到身上…… 这,这是在吃人?他真的在吃人?! 陈襄脚打着颤,嘴唇抖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反而是慎王爷看见了他,竟然放下了嘴边的美人手指,裂嘴笑着打招呼:“呵呵,陈公公!本王认识你!你又来看本王了?快进来啊,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本王正在吃美人手指呢,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慎王爷惨白的脸不断的笑着,满嘴的鲜血还在流下来,她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陈襄好像听见她在说:“求求王爷,不要了,吃了两根了,不要了,求求王爷……” 声音极轻,带着痛苦的颤音,听得陈襄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陈襄赶紧低下头,行着礼,结巴着答道:“多,多谢王爷盛情,咱,咱家不,不好这口……” 慎王爷那满带着鲜血的嘴笑着,吐出血腥味的话语:“咦?难道是卫方勉骗本王?也不是啊,是很好吃啊!陈公公真的不要尝一尝,卫方勉说得对,他真有眼光,这送来的美人手指,是比我府里的椒香手指好吃!嗯……本王还想吃,美人不怕,等本王吃完了你的手指,再吃你的脚趾,再吃……嗯,再吃什么好呢?陈公公,你说,再吃什么好呢?” “呃……王爷……王爷恕罪,咱家不懂啊,王爷慢慢享用,慢慢享用……咱家这便去帮王爷问问……” 陈襄站在门口,不断地拱着手,只觉得进退两难:唉,四皇子和皇上说,二皇子给慎王送了个女人!我就觉得很奇怪嘛,果然,凡事都要自己看见才行!皇上还不放心,非要自己来看一看,这么多年了,疯癫成这样,对女色一点也不上心的人,还能折腾什么呀!真是!如今似乎愈加疯癫了! 陈襄不动,额头只觉得冒冷汗,那慎王爷却又发话了! “不急呀,陈公公很久没来看本王了,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来人啊,上一盘美人手指!” 慎王爷手里抱着人不放,十分热情的邀请着:“本王重口味一些,喜欢吃生的,想必陈公公不会喜欢,该用午膳了,陈公公难得来,怎好空手而归?吃了再走嘛!” 慎王府的人素来都很听话,这个陈襄很是知道的,他们要是没有马上办到,慎王爷疯癫起来,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不不不,死路很多条,很可怕啊!陈襄见过很多次了啊! 果然,他正想着要怎么推托,却见一个小厮低着头,微微抖着手,已经捧了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陈襄想不看的,可那托盘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能不看啊。 只一眼,那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的、尖尖的,白生生的手指,便像伸到了他喉咙口一样,搅得他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便要吐出来。 陈襄捂着嘴,使劲地压下那已经到喉咙口的东西,惨白着脸,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艰难的说着:“王爷恕罪!咱家只是奉皇上口谕,过来看看慎王爷可安好,既然王爷吃,吃的好,那咱家这便回去复旨了!咱家告退!” 说完,也顾不上等慎王说话,爬起来,一把拉了已经看得发呆的小宫人,跌跌撞撞的往外逃走了。 可刚走出门口,却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出来,只听小宫人尖着嗓子在喊:“师父,师父,您没事吧?” 陈襄的话语无力而仓促:“没事,快,快走!快离开!” 人就这么吓走了,慎王却还抱着怀里的人不撒手,继续把美人手指拿上来,放在嘴里,又想闻又像吃的砸巴了几下。 怀里的人却不干了。 只见那美人儿手不断地缩着,大力挣扎着喊道:“好了!好了!人也走了是吧?你还吃什么啊?放开我!” 卫曦之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的笑着,紧拉起唐七糖的手指,还是一下一下的舔着,似乎真的非常美味。 唐七糖手指痒得不行,正要抬起头说什么,卫曦之却按住她头,满是鲜血的嘴唇却凑到她耳边:“嘘!看戏的又来了!” 果然,外面有人禀报:“启禀王爷,武校尉求见。” “进来。”卫曦之搂紧唐七糖,还安慰的拍了拍她,扬声向外道。 唐七糖头埋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有点不确定是真是假,可为着那可能的逃跑机会,只好配合着不动,任凭继续一点一点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着话:“启禀王爷,陈公公临走时吩咐属下,宫里头要属下去一趟,属下特来请王爷示下。” 卫曦之轻咬了咬唐七糖的小指尖,唐七糖心里暗恨,却也不能不继续合作,按着说好的戏码,发出猫叫春般的呻吟:“嗯……王爷饶命啊!十指连心哪,好痛啊,啊,啊……别吃了啊……” 却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语调冰冷的和人说着话:“嗯,去吧,该说这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本王教你!” 那人十分恭敬的回着话:“是,属下知道。” 屋子安静了,唐七糖头埋在卫曦之身侧,轻声地问着:“可以了吗?好了吗?没人了吗?” 没人回答。 唐七糖只好不动。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唐七糖耐不住,微微从卫曦之怀里抬起头,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没人。 她这才抬头看向卫曦之。 却只见,他正裂着血盆大口对自己笑,那沾染了鲜血的嘴唇裂开来,露出也满是鲜血的拜森森的牙齿,嘴角不断有鲜血滴下来,红白相间里,昏暗的光线里,那笑便十分十分的碜人。 唐七糖一直被卫曦之抱紧了埋头演戏,只听见声音,却没去看他的脸,这会儿乍一看他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啊啊”叫着,从卫曦之身上跳下来,边叫边在大厅里四处乱窜。 卫曦之散漫的靠在主位上,一边舔着嘴角的鲜血,一边笑着看唐七糖在大厅里乱跑,也不去管她,拿起一旁那盆原本要招待陈公公的椒香手指,十分享受的啃起来。 唐七糖惊吓得在厅里绕了几圈,门都是关着的,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拍门,也没人给她开门,外面好像没有人似的,她跑得实在累了,趴在一扇门上喘了一会气,才意识过来后面并没有人追自己。 她惶恐着,慌张着,疑惑着回头,却见卫曦之舒舒服服的还坐在那处,如黑山老妖般正在啃手指,她身子抖了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的拿手捂住嘴。 然而,手上传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十分熟悉的酸酸的味道。 唐七糖不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咂巴咂巴嘴,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直喘气,眼里喷着火,死死的盯着卫曦之。 卫曦之嘴里尚咬着一根惨白的手指,阴恻恻的笑着:“唔,糖儿,怎么不跑了?不跑我可要来吃你啦?刚才是演戏,现在,是真的哦!我要来咯!” 唐七糖不管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拿起衣袖也闻了闻,果然,也是那个味道! 她呼呼的喘着气,一甩手,咬着牙,“噔噔噔”几步跑到卫曦之身前,看着那盘所谓的椒香手指看了一会儿,竟然也捏起一个啃了起来,才吃了一口,便对卫曦之斜眼,鄙夷的说:“就这水准?这也算王府的厨房?不够辣不够鲜!哼!” 说完,恶狠狠的又啃起来,还不停拿眼睛瞟着卫曦之,似乎正在吃着的是卫曦之的手指。 卫曦之裂着血盆大口笑得诡异莫名,极高兴的一把搂过手持手指的唐七糖,头搁在她肩膀上说:“糖儿啊,你太合我心意了!这下我更喜欢你了!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吃啊,庆京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慎王的传闻?嗯!你是怎么发现的?你怎么就不怕了呢?你怎么不跑了呢?” 唐七糖使劲挣了挣,形同黑山老妖般的男人却将她搂得更紧了,还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血迹斑驳的手探进怀里摸了摸,再拿出来却是红乎乎的一把。 他随意的往唐七糖脸上抹了几把,也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说:“做戏做全套!这样一来,我的糖儿和我便更般配了!” 唐七糖气得自己拿手抹了一把脸,却把脸抹得更花了,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喷着火的从血红的脸庞里射出来,气哼哼的说:“就这么个番茄酱的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骗人?原来你个疯子所谓的吃人就是这样?!你真是个疯子!” 卫曦之的脸也隐在一片血红里,却笑得十分得意,此时听唐七糖说话,反而惊奇的问:“咦?糖儿还知道这玩意儿的名字?看来糖儿还真是不一般呢!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的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弄来的东西,你都知道?” “这东西是遥远的地方来的?哈!就这个东西,这里没有?切!我才不告诉你!不过,你说话要算数,我已经配合你演戏了,你明天得带我出去!” 唐七糖为自己这么多天的囚禁生活,总算找到了一点可以让自己傲骄的事情有片刻的高兴,头昂得高高的,只管一下一下的啃着手里的手指,或者说鸡的手指,很大的鸡的手指……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总之你是我的!嗯,是挺配合的,我明天带你去财神楼玩!”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她,一把抱起她,扛在肩膀上,往门外走去。 唐七糖挣扎着:“放开我,放我下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演戏的事说出去!” 高大的男人脚步不停,颠得唐七糖只好抱紧他的脖子,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你大可以试一试,看后果是不是你想要的。” 大殿的门从外面打开,从人们只看见面目狰狞的慎王,扛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女子大步出来,鲜血一滴一滴的一路而去,还有啃剩白骨的手指,从那女子的身上零乱的掉下来,女子凄厉的声音响彻慎王府上空:“放开我,你这个疯子,疯子……” 路经之处,所有的从人都战战兢兢的退到一边,尽力隐藏身形不要惹人注意,胆小些的吓得当即腿软跪倒。 不过几日,慎王迷上了生吃美人手指的传闻,便在庆京城里悄悄蔓延开来。 唐七糖可不管这些,她心情雀跃,等待着财神楼之行,不管了!不管怎样,今天无论如何要逃出去! 卫曦之还算守信,一早便来了唐七糖房间,指挥着下人们给唐七糖梳洗打扮。 唐七糖想着有机会逃跑,对于睁开眼睛又看见他躺在身侧,便也没有计较了,乖乖的配合着,任人摆弄自己。 “不是这个。换那件银红镶珍珠的小袄。” “放下!插那对紫玉蝴蝶钗。” “重来。” “把白狐裘的带子换了!” “昨天让针线房准备的白鹿皮靴子呢?当差越来越不经心了……” 卫曦之一个人时不时的一句话,让本就沉默的从人们吓得更加连大气也不敢出。最后一句话毕,其中一个丫头手抖得打翻了捧着的盒子,首饰掉了一地,丫头吓得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却不敢出声一句。 唐七糖忍耐了一早上,此时实在看不过眼了,皱眉说道:“行了!我说慎王爷,我是洋娃娃吗?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hellokitty了啊?你再这样我不要穿了!你有问过我吗?哪,这个这个这个,我都不喜欢!” “咦?你不要穿了?不要穿了好啊,那就什么都不穿,来,我抱着你。” 该死的男人轻飘飘的一句,唐七糖气得要发疯,咬着牙闭上眼跺着脚的发泄。 卫曦之偷笑了一会儿,才过去一把抱住她放在膝上,挥挥手,一众丫头赶紧逃离。 他却手指轻抚着唐七糖的眼睛说:“睁开!再不睁开我可要亲了!我问你,你那一句一句的到底是哪里的话?什么是洋娃娃?什么是hellokitty?嗯?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来。” 唐七糖只好睁开眼,生气地说:“我不和你说!我不和小气鬼说!你太小气了!我不想理你,我讨厌你!” “这可不好。我还等着你过两天主动亲我呢!要是这样……那今天就不出去了。” “你!你,你是不是男人!你到底是多小气?啊?你难道要言而无信?” “我是不是男人,不如你试一试?” “你!我……好,我错了!”看着男人魅惑而饶有趣味盯着自己的眼睛,开始收紧的手臂,唐七糖挫败着,却赶紧识相的说着。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说你喜欢我。” “不!我不喜欢你!” 紧揽着的手更紧了一些,男人的头低下来,吐气拂面,唐七糖牙关紧咬着吐出几个字:“我,喜,欢,你!” “嗯……真是喜欢我得咬牙切齿啊!真乖!走吧!” 卫曦之见好就收,抱起唐七糖出了门,小刺猬小性子烈着呢,不能一下子逼太紧啊! 慎王府的马车十分豪华,然而唐七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该死的男人总是抱着自己,等下可怎么有机会逃脱呢?唐七糖一路琢磨着,也顾不上在意卫曦之了。 卫曦之却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眼睛骨碌碌转着,心里笑得不行:小东西,想逃?那总要让你死心了才好…… ------题外话------ 今天平安夜,祝大家玩得开心,每天都快乐哦! 第七章 哥哥陪你玩玩(一更) 财神楼一如既往的热闹,人声鼎沸里,唐七糖却一点也没有了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兴致。 慎王爷倒是从正门进去的。 外头天寒地冻,卫曦之把唐七糖搂在怀里,用他那宽大而温暖的紫色貂毛斗篷裹着她。 唐七糖身量和他比,自然小了许多,这样一来,外头便只露出唐七糖插了两只紫玉钗子的头,一张巴掌小脸衬在华贵稀少的紫貂毛下,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但也显得可怜巴巴的。 路过的人有胆大的撇见一眼,偷偷的和别人说着话:“哟!疯爷这是喜欢上女人了?” “要死啊!这种话你也敢说!小心疯爷吃了你!” “唉唉!快走!估计又是个吃剩下头的了!没看那女子脸都吓白了!估计手脚都吃了!” “可不是!快走快走。” 进了赌场里,赌鬼们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输赢,反而没有人去关注卫曦之一行。一楼的大厅里人多,有些烟雾缭绕的混浊气息,卫曦之抱紧了唐七糖,快步上了二楼。 二楼是好多个小小的雅间,有吆喝着的人声、滚在骰盅里的骰子声不断从一扇扇门后传出来。 一路上了三楼,人声便极少了,唐七糖使劲睁着对灵动的大眼睛,不断地看着,记着,思考着,哪里是最好的逃跑路线。 很快,他们进了一个最边角最隐蔽的雅间,里面陈设华贵,用品雅致,已然点好碳盆的房间温暖如春,淡淡的沉水香无声萦绕。 卫曦之亲自从随从手里拿过唐七糖的白色狐裘铺好,才将怀里的人放在和王府极相近的、一个宽大黑檀木镶螺钿罗汉榻上。 随从们极熟练的煮茶上来,袅袅茶烟里,卫曦之悠闲的靠在榻上抿着茶,继续看戏似的,看着唐七糖转着眼睛思量逃跑的小样子。 一室安静。 唐七糖把雅间四周打量半天,抬起头,正对上卫曦之饶有兴致的眼睛。 唐七糖有些些心虚的把目光撇开,掩饰的轻哼了声,双臂抱了胸,潇洒的往榻上一靠,不再看他。 卫曦之看着她那傲骄的小样子,心又痒痒的想要撩拨她,便忽然凑近过去,一把将她搂到身边,硬按住她躺在自己怀里,说:“糖儿这是怎么了?因为我没有抱着你了,所以生气了?” 卫曦之已经脱了那紫貂斗篷,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他一袭银白色镶紫纱的衣袍,和唐七糖银红紧身小袄下,乳白色的百褶裙绞缠在一处,十分相衬好看。 他垂下头,红唇靠得那么近,手指轻刮过唐七糖的脸,凉凉的指尖却带来痒痒的感觉,唐七糖身子颤了颤,嘴硬道:“不是说带我出来玩的么?关在这屋子里,那还不如不出来呢!” “呵呵,那你想玩什么呢?掷骰子赌大小?还是牌九?我可以陪你玩啊!”男人一脸的宠溺,专注的摩挲着唐七糖的脸,似乎这脸是什么爱不释手的物件。 “我才不和你这种赌品不好的小气鬼赌呢!我要和别人赌!”唐七糖晃着头,尽力躲开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那和我赌好不好?”忽然,一把男子的声音愉快的响了起来。 两人正这么抱在一起说着话,房间里却突兀的响起另一个人声,唐七糖心里正打算盘呢,一时吓得要跳起来,卫曦之却头也没抬,更加搂紧了她,只管继续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脸。 耳边,那突兀的声音却也靠近过来说话:“哎呀!太稀罕了,我们慎王爷也搂上美人儿了!让我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这么得咱们慎王爷的青眼……啊!哎哟!卫曦之!你要不要这么过分!嘶!哎哟……” 可惜,这人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唐七糖感觉连身下的榻都晃了晃,估计是那人被卫曦之踢了一脚。 唐七糖听他说话声有些熟悉,不禁硬撑了头起来去看。 果然,可不就是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二皇子嘛,此时正狼狈的坐在地上,皱脸揉着一身大红衣袍下的屁股,“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卫曦之却看也不看他,似乎他从来没有来过,只管将唐七糖抱在膝上,十分温柔的继续问话:“其实,糖儿也不急着赌啊,我们可以先去吃东西,这里离福星街近着,那里好吃的最多了,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吃。” 如此宠溺温柔,没人看见时,唐七糖就当和他演戏了,可如今房间里还有个观众呢!唐七糖两世为人,再是傲骄不驯,却也没有这么……呃,和人当众亲热过。 她不禁脸红了,咬了咬唇,身子尽力后仰着,不知说什么好,眼神不免往地上的二皇子身上看去。 卫曦之却更加来劲了,手指捏了她下巴,禁锢着她不许她乱看,更加凑近她:“乖,来,说说看呢?” 嘶!死妖孽!你故意的啊! 唐七糖总算明白了,心里暗骂着,受不了的甩开下巴。 还好,有人比她还要受不了了。 只见地下的人一边慢慢爬起来,一边抗议道:“卫曦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人还是我帮你弄回来的呢,如今倒好,你就这么对我!痛死我了。身契你还要不要了?” 卫曦之眼睛眯了眯,这才把唐七糖放开了,自己走下榻,声音有些冷:“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进来!” “哎,曦之,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不就是个美人儿吗?为了她,你连多年的兄弟都不要了?我昨天可还为了你受那个人一顿骂呢!问我几时和你这般交往的?还说我竟然送个女人给你吃,太丧心病狂了!差点禁了我的足!你昨天到底又做什么疯事了?”卫方勉生气地说着话,却走到榻旁的椅子上一坐,拿起卫曦之的茶就喝了起来。 卫曦之冷冷的看他一眼,对着外面拍了拍手,雅间外马上进来了一个随从,重新给卫曦之泡了茶,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唐七糖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动了动。 卫曦之已经又到榻上坐下,继续和卫方勉打起了嘴皮官司:“你还该谢谢我呢,若不是我昨天在陈襄面前吃了人,你就不是挨顿骂那么简单了!” 卫方勉斜眼看着他,正要再说什么,房间外却响起了几声长短不一的敲门声,卫曦之立马抬头,冷声道“进来。” 门外迅速的进来一个黑衣人,并未抬头看,便单膝跪倒了禀报:“爷!有那个人的动向!” 卫曦之神色一凛,马上从榻上跳了下来,正要离开,却回头看了看唐七糖,旋即警告的看向卫方勉,冷冷的说:“好好呆着!要是敢欺负她,你自己知道后果!” 说完也不等卫方勉回话,大步走了出去,临出门,却还是回头看了唐七糖一眼,那一眼,实在是有点意味深长。 唐七糖在那意味不明的一眼里有些愣怔着没敢动,随着那门关上,却旋即兴奋的也跳下了榻,“蹬蹬蹬”走到门边,先靠在门边听了听,便去拉那房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也开不了。 唐七糖鼓捣着那门,身后却传来卫方勉的笑声,还有痞痞的说话声:“哎哟,我说小美人儿,现在这儿可只有我们俩了,来来来,过来,让哥哥陪你玩玩。” 唐七糖站在门边背对着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嘴角浮上一个久违的、得意地笑。 她伸出大拇指,帅气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再转过身来面对人时,却是已经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 只见她蹙着眉,垂着头,脚步又轻又慢,可怜兮兮的走到卫方勉身边,小声问:“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吗?我想要出去看一看。” 卫方勉可高兴了,得意的弹了弹自己的大红衣袍,理一理腰间的白玉佩,眨巴眨巴圆眼睛,酒窝立现,笑着说:“想逃啊?嘿嘿嘿,小美人儿,不如你和哥哥我说说,慎王爷到底有没有怎么着你呀?要是没有,不如你跟哥哥我回府吧,我一定天天带着你出去看一看,你想怎么看怎么看,好不好?,哎,抬头抬头,给哥哥我看看呀!” 唐七糖手紧紧握着,收敛起全部心神,深深吸一口气。 再抬头,她的笑容更深,可眼眸中,却已积起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光影,那光影,如网,如漩涡,一层一层的铺满眼底。 她慢慢的靠近卫方勉,低低的女子软绵的说话声音,夹杂在幽幽沉水香里,悄悄地蛊惑着人的心神:“好啊,那哥哥快说说吧,怎么跟你出去呀……说说呀,你怎么来的,我们怎么出去呀……说说呀……” 卫方勉看着唐七糖走过来,还得意的笑着呢,一抬眼,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睛里,马上便有些愣,有些惊。 可只一瞬,他便也轻轻地跟着唐七糖的语调,呢喃起来:“说说呀……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卫方勉圆圆的脸上,圆圆的酒窝尚在,眼神却变得十分空洞,脚步有些虚浮,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唐七糖往榻后的屏风方向走去。 唐七糖捏紧着拳,努力稳住自己心神,一点也不敢大意。 使用幻术操控他人行动,即便在前世里,她也很少用,即便用,维持的时间也太短。 师父说过,幻术运用到这个程度,极受年龄及心智的制约,要自身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使用幻术影响别人。 可反而在这异世里,借助聋女这小身子特别的体质,唐七糖早早就发现了可以运用,且已经在方婆子身上试过一次。 虽然当时并没有在方婆子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唐七糖还是感觉到,那幻术能力与层级,的确比在前世时已经强大多了。只是运用幻术操控人之术后,她自己会相当疲惫,需要马上睡眠休息,可现在为了能马上逃出去,她也顾不得了,谁知道那疯子会不会马上回来呢? 随着卫方勉走,屏风后,粗看起来只是一面普通的墙。 却见卫方勉机械的在墙上摸索,在墙的一处凸起轻按了按,那墙便立马开了一扇门,门后,清晰的一道楼梯,虽狭窄,却可以看见蜿蜒而下。 唐七糖心头剧跳,努力稳住心神,不再犹豫,加深眸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嗯,很好,你累了,该躺一会儿了……” “是,我累了,要躺一会儿了……”卫方勉听话极了,慢慢的,真的就在地下躺了下来,还躺得身姿直直的。 唐七糖赶紧蹲下身,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也不管都是些什么,总之荷包玉佩玉簪之类,但凡觉得值钱些的东西,她统统扯下来,塞在自己的怀里,快步转身到榻上,扯了那白狐皮斗篷往身上一披,顺着那狭窄的楼梯便逃走了。 楼梯太窄,真是转得人头晕。 还好很快到了楼底,唐七糖稳了稳神,侧耳细细听着四周动静,伸手在墙上一通乱摸,果然又摸到一个和三楼类似的凸起处,学着卫方勉的样子轻轻一按,昏暗的楼底忽然有光亮进来,果然也是一道暗门,还连着一道长长的甬道。 此时不管前方是什么,唐七糖都会走过去了。她脚步飞快地通过了甬道,轻轻推开甬道尽头的一道门,像等待未知的命运般,唐七糖咬了咬要,一把推开了门。 眼前一片光明,阳光明晃晃的照着,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好多,却原来是一处院落。 院落安静无人,只有一颗高大的松树,碧绿的树身上挂了些许雪痕,静静地矗立在院中。院子四周有些房舍,但此时也多关着门。最角落里,隐隐然有一扇黑漆小门,门外有隐约的街市人声。 唐七糖再左右看了看,心跳如擂,深吸一口气,裹紧身上的白狐皮斗篷,迅速的穿过院子来到小门。 门远看着小,近看却很厚很重,一根门闩有两寸厚。 唐七糖努力的拔开门闩,已经觉得十分疲惫,眼前都有些发黑,脚步有些虚浮摇晃,可此时此刻,自由就在眼前,一定要坚持!坚持啊! 唐七糖默默祈祷着,给自己鼓着气,在心里大声喊着“师父救我”,拿出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用力拉开门。 一条不大的巷子。 巷子里,一辆街上常见的、可租的黑漆平头马车正停在外面,一个灰衣车夫靠在车边抽着旱烟,望着远处走动的人群,悠闲而朴实。 唐七糖忍着那想随地倒下去睡觉的疲惫,沙哑着喉咙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叔,你这车可以租吗?” “可以啊!你要去哪里?要是只在城里,三两纹银一天,要是出城,十两银子一天。”车夫黑黑的脸膛,样子寻常,实在看不出什么可疑。 唐七糖累得不行,简短说道:“我要出城。” “好说!只姑娘要先付些定金才好,我们小本生意……” “多少定金?” “三两。” 唐七糖摸了摸从卫方勉身上掏来的一堆东西,匆忙间也没摸着银票到底在哪里,可此处不宜久留,她只好掏出卫方勉的一个白玉佩递给车夫说:“我现在没有碎银子,这个权当订金,等到了城外十里,我再付你!” “也行!那姑娘上车吧!” 唐七糖手脚已经无力,艰难的爬上马车,只扫了车里看了一眼,便觉得这马车里,陈设好得似乎不像应该出租的东西,但此时,她实在精神不济,顾不上细看,趴在马车软软的靠枕上,便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的一刻,鼻端传来靠枕上的一缕香味,若有似无。 可唐七糖眼皮已经打着架,脑子里一片模糊。 终于,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题外话------ 圣诞节快乐!下午6点半二更。 第八章 哭吧,哭够了亲我(二更) 不知道睡了多久,唐七糖意识刚清醒时,眼睛还没有睁开,便不管不顾的跳起来,坏了坏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到城外了吗?怎么这车夫没有叫自己呢?真是的! 唐七糖努力睁开眼睛,却惊诧的又猛地闭上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睁开眼,不解的看了四周一下。 当看见某个男人一身华服,正坐在一旁闲闲的翻着书时,唐七糖惊讶得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慢慢的将自己的手塞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痛得她自己忽然甩开了手,还犹自不信的瞪着他看。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唐七糖那惊讶得无可置信,懊恼郁闷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慢慢的靠近唐七糖的床。 是的,唐七糖的床。 在慎王府的、有着勤学轩带过来的、粉色帐子的、唐七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自己的床。 唐七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靠近自己,坐到自己身边,拉起自己的手,满眼宠溺,话语温柔:“糖儿醒了?嗯,睡了一天一夜,是该醒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了?怎么会睡这么久呢?我还等你醒了亲我呢!你可知道,三天时间已经到啦!” 唐七糖艰难的转了转自己的眼珠,感受着男人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味在自己鼻尖环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低低的问:“我……没有逃走?” “嗯?逃走?你逃了吗?没有啊,你可乖了,我不在,你就自己坐了府里的马车回来的啊!”男人满眼的笑,满脸的戏谑,倾世容颜晃着人眼睛,白玉般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带着前几日惯常的宠溺,带着那已经有些熟悉的、让人扛不住却又想反抗的温柔。 唐七糖看着他,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里的那股挫败和委屈,无可遏制的涌上来:师父,不要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去,我不要看见这个人,我要离开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跑了这么一圈,用尽精神力,却又被带了回来,为什么?啊,太丢人了,太委屈了!我不要! “啊……呜呜……”唐七糖再也忍不住了,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顾不得了,张开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卫曦之又好笑又心疼,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这小东西到底怎么做到的? 当初,在荒宅子里自己扮作小妖时,只看了她一眼,她便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而那天竟然还可以让卫方勉帮她开了暗道!要不是自己也算有心,故意留了人在后门口,倒还真有可能被她跑了呢! 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在马车上便睡着了!自己又暗自庆幸,还好是自己人,要是她就这么跑出去,如此昏睡,一个姑娘家,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事呢! 可她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师父过来看过她说没事,自己真要急死了,短短的几日相处,自己已经觉得,她该是自己生命里不能没有的东西,她必须和自己在一起。 卫曦之疼惜的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细心抚慰着,软声安慰着:“糖儿别哭啊,快别哭了,你这次逃不了,下次还是可以逃啊,我保证让人把你安全带回来,别哭了啊!” 这,这叫什么话?! 这说的是人话吗?死疯子你故意的! 我没有输过,我没有输过!我怎么能这么窝囊呢,啊…… 唐七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几天的处处留意,处处打算,为了能逃出去还陪他演戏,自己那么委屈求全的和他周旋,最终一切却统统化为了泡影,这太让人伤心了,太打击人了。 卫曦之笑着,宠溺的抽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轻轻的擦着眼泪。 唐七糖却眼泪流得更凶了,这到底是要闹哪样,自己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难道自己真的要留在这个地方了吗?不要啊,我不喜欢啊,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我不喜欢逼迫,我不喜欢被别人握在掌心里啊,啊,呜呜…… 卫曦之从来不知道,女子的眼泪会这般的多,女子的眼泪会这么的烫着人心,坠着人肝,她哭,自己便抓心挠肝的难受。 可是,自己不能放开她,不能! 如今,自己只觉得,她近得如自己身上的肋骨,必须在自己身边才好! 她软得如同心尖上的那一点肉,不可触碰伤害,只有自己可以拥有! 她也是自己唯一的,伸手可及的希望,看见她,就如同看见远方。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软的不行呢?为什么自己又想让她高兴呢? 卫曦之心底缠绕起自己都理不清的心结,把人抱紧一些,不顾唐七糖的挣扎,再抱紧一些,轻声哄着:“糖儿不哭了,不哭了,再哭便不好看了。” “走,开,走……”唐七糖气愤着,胡乱拍开他的手,言语含糊着:“不要你管,你个,疯子,让我哭死,哭死算,算了……” “好,那你哭吧,哭死算了。”男人哄着,迎合着。 “是,我就要哭。”唐七糖气啊,我就爱这么着呢,关你什么事! “好,我不管。”顺着,轻笑着。 “是,不要你管!”哭着,赌气着。 “好,你哭吧。” “是!我就哭!” “好,你哭够了亲我。” “是,我哭够了亲你!” “嗯,真好,那我等着。” “……你!啊……呜呜……”当唐七糖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卫曦之的当,气得实在无法控制了,可是,又不能将他怎样,这样的挫败太难受了,唐七糖干脆什么也不管了,裂大了嘴,仰天大哭。 卫曦之心痛难忍。 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抬了她的小脸,唇一下一下,轻轻的印在她瓷白细嫩的脸颊上吻去泪水,无计可施,开始恐吓着:“不许哭了,再哭我可把你吃了!” “滚,滚开,你要是敢,我就死给你看!” “嘶!这可不好,我的小刺猬这么快就认输了?以前和我赌大小时的骄傲跑哪里去了?”卫曦之转变策略,动用激将法了。 “啊……呃,呜呜……” 哭声停了一下,极短的一下,便又继续了下去。 卫曦之却无声挑眉,继续刺激:“既然这么快便认输了,以后就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疼你的,啊?” “呸!疯子!呃,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认输的!呃,除非你杀了我,我还会逃的!你以为你是谁!呃……” 唐七糖打着哭嗝,抬起一双泪眼,不服输的看着卫曦之。 因为情绪激动而晕红的小脸,长睫毛上挂着泪滴,鼻子尖也染了粉色,嘴角下垂着,满布泪痕的小脸一派楚楚可怜,偏偏还努力抬着哭得肿涨泛光的眼皮,使劲瞪着人,握着拳头,小刺猬气势十足。 卫曦之只觉得自己的心猫抓猫挠的发痒,干脆一倾身扑倒了她,半压在她身上,舔了舔嘴唇说:“这么厉害啊?真是太让我为难了!那我先把你吃了,省得时日久了,给你逃了……” 这下唐七糖真的慌了,她使劲扭动着身体,哪里还顾得上哭,使劲用手支着卫曦之的胸膛,紧张的抗议着:“你干什么?!你干嘛?你不可以这样!放开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还有你的身契呢!你是我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省得你逃了!” “不!不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啦?我可是早就说过,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吃了!” “不是!不是!你说给我时间的!” “我有说过吗?” “有有有,你说给我三天的,等我慢慢喜欢你的,你说过的!” 身下的小人儿头点得像鸡啄米,满布泪痕的脸可怜而紧张的看着自己,卫曦之早就心软成一滩水,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强压下想现在就吃了她的*,声音暗哑:“可是三天已经到了,不是吗?你说过,三天后会好好亲我的,可你差点跑了!” “我……我,我可以从头再来……” “嗯?太不合算了!这样吧,要么你主动亲亲我,好好的亲亲我,我便放了你,要不然,干脆我们今天便……嗯?” 男人的手越来越紧,气息越来越热,他毫不掩饰的*的眸光,滚烫的胸膛,都让唐七糖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太屈辱了!我唐七糖怎么能这么屈服呢? 小人儿咬着唇,手都有些发抖了,却还努力的迸出几个字来:“不,休想,你个疯子……” “嘶!原来糖儿喜欢我选择吃你啊!你该直说嘛!” 卫曦之手臂轻扬,突然在唐七糖身上戳了一下,唐七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男人倒放开了自己,可她还没有高兴一瞬,下一秒,男人却开始拉起她银红小袄的扣子…… “你,你干什么?!”唐七糖声音发颤,因为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 “脱衣服啊!”死男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你不能这样!疯子!” “嗯,我是疯子!” “不,你装疯!你敢动我,我要告诉所有人你装疯!” “呵呵,糖儿,你知道吗?所有知道我装疯的人,下场会是什么?” “我,我,最多不是死!我不怕!有本事你杀了我!” “唔……不对!我不会杀你,我会吃了你……” “不,不要!我错了!我不说出去!我保证不说出去!” “啧啧啧,迟了,是你自己不肯亲我的,我只好直接吃你了……” “不,不,我,我改了!我亲你!我亲!” “真的?好好的亲?” “真,真的,好好的亲。” “不咬我?” “不咬!肯定不咬!骗你是小狗!” “那……好吧!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哦!” “别废话!你先放了我!” “那可不行,等你亲了我,好好的亲了我,我便放开你。” 卫曦之心里乐开了花,好了伤疤早忘了疼,只记得那*蚀骨的甜蜜滋味,却还能控制着自己的笑容不要露得太大,得意不要让人发现,轻轻地低下头,靠近唐七糖还有着泪光的脸。 男子雪白的皮肤在粉帐里靠近自己,他乌黑的发丝垂下来,与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魅惑的桃花眼带着得逞的快乐,微凉的鼻尖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妖冶红唇轻舔,无尽的诱惑:“糖儿,来,亲亲我……” 唐七糖却觉得委屈极了,可是,这是在床上,这是在死男人自己府上的床上,自己一点也不能动了,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该咬他!咬死他! 可是,后果是什么?我不敢想! 好吧,我亲你一下!就当亲了条狗! 唐七糖眨了眨眼,眼泪便顺着眼角留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撅起红唇,轻轻地、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卫曦之一下,马上说:“好了!亲了!放开我!” “啧!” 卫曦之刚感受到那柔软甜蜜的滋味,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泪,脸贴上她的脸,声音温柔而蛊惑:“这么不情愿,哪里是好好的亲呢?糖儿要好好的做,要不然,我不满意的话……嗯?” 唐七糖紧张而憋屈,可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英勇就义吗? 情势逼人。她紧张的伸出舌头想自己舔一舔唇,可卫曦之的唇却印上来,变成了她的舌舔在卫曦之的唇上。 卫曦之脑袋里‘轰’的一声,便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了,可他心中戒备,还尚存着一丝理智,想要尽力离开一些。 而唐七糖恰在此时,眼睛一闭,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精神,主动地贴上了他的唇。 瞬间,周遭如有风过,呼啸着一路前行。 卫曦之一阵眩晕,无法克制,只剩下紧紧压上自己的唇,饥渴的吸取那甜蜜,无法控制的辗转吮吸,手臂无法控制的不断把人搂紧,只想和她贴近贴近再贴近,融为一体,刻入骨头里…… 唐七糖本来只想着,这次用力一点,就当亲狗完事了!没想到该死的男人极速的就吸住了她的唇,几乎没有给她任何的空隙,便猛烈得像要把自己吃下肚去! 她尚在惊吓中猛然睁开眼睛,却感觉脑后的凸起忽然的痛,尖利的痛,没有任何警示的,带着一种几乎要毁灭般的痛瞬间腐蚀了她的神经! 因为身体不能动,唐七糖几乎连挣扎都没有,只剩下极轻的,似呢喃的‘啊’了一声,牙齿轻磕了一下,便两眼一翻,没了知觉。 舌尖感觉到了极快的一下刺痛,虽然马上没有了,但卫曦之却在略微恢复理智的同时,心底的懊恼一起涌上来,小东西!又咬人! 他不舍的放开唐七糖一些,艰难的抬起头,眼睛尚盯着那对他来说无限诱惑的唇,有些不满足的恶狠狠:“这么不守信用,看来你真是希望我把你吃!” 无人应答。 卫曦之轻喘着,克制着,手捏上唐七糖的下巴,手指摩挲了几下,才抬眼看向心底里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脸上兀自带着泪痕,长睫上水蒙蒙的,嘴还微微张着,红唇有些肿胀,却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卫曦之猛地坐起来,睁大眼睛再看一遍,尚带着*的眼眸瞬间被焦急代替,他轻拍了拍唐七糖的脸,试着唤她:“糖儿?糖儿?好了,我不吓你了!我闹着玩的!睁眼!糖儿?糖儿!” 小人儿一动不动,卫曦之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解了她穴道,一把抱起她靠在自己胸口,焦急地唤着,可惜小人儿还是没有声息,身子软软的没有生气。 卫曦之紧皱着眉,想到上一次她晕倒的情景,心里似乎想到什么,焦急扬声对外喊道:“黑蛟!去请东方先生!速来!” ------题外话------ 圣诞大餐哦!味道好吗?怎么样?来个人说说撒? 第九章 不是一般的女人(一更) 东方无忌来得并不快。 当他站在唐七糖房间中央,看着紧抱了女人的徒弟一眼,恐怖的、五官不明的脸上都能看出来一副幸灾乐祸,小眼睛里满是兴奋,问道:“徒弟,吃了?怎么样?好吃吗?” 卫曦之皱着眉,声音都很失落:“好了,师父,不要再这样的!你快来看看她!为什么每次都晕倒?” 东方无忌如锯木头般的声音让人心烦,他却毫不自知,继续调侃:“是不是又亲得太用力啦?还说不用我教!那为什么每次都做不好呢!哎呀,真是!走走走,让师父做给你看!” 卫曦之看着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窜上榻来,竟然戒备的抱紧了唐七糖,生气地说:“师父!你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 东方无忌枯树枝般的手伸出来,抓住唐七糖的脚重重一扯,卫曦之不忍他这么粗鲁的拉疼了怀里的人,只好放手将唐七糖放平在榻上。 东方无忌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很快就一手搭上唐七糖的脉。那手,便真如一支黑叉子叉着块豆腐般的影响着视觉。 卫曦之都不忍看见似的转开了视线,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东方无忌收手,不禁说道:“师父!你真要这样占人便宜吗?” “闭嘴!”难得的,东方无忌丑陋的面容有些凝重,难听的声音里透出认真。 卫曦之紧盯着他的脸,心情越来越紧张,但没敢再出声。 好久,在东方无忌左右手换着,各把了三次脉,又闭眼想了一会儿以后,才转头看向卫曦之,‘啧’了一声。 卫曦之赶紧问道:“怎么了?她真的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东方无忌摆着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下巴,轻轻一跃下了榻,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这下,把个卫曦之急坏了,也跟着他转起了圈圈,一高一矮两个人就这么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这倒让东方无忌不耐烦地停了下来,瞪着小眼睛说道:“你干什么?我还没见你这副样子过,你倒是比对自己还上心了!她没事,好像只是受到什么刺激,体力不支晕倒了!我问你,你真的没有对她做什么?” “我没有!那……点穴算不算?我……亲了一下,算不算?”卫曦之越说,声音越小。 东方无忌倒也不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摆摆手,很认真的说: “不是这些。我告诉过你,你这毒,之所以天下无解,是因为那是十几种蛊毒混在一起,相互作用,却又相互制约,任何一种解药若是差了丝毫,那便破坏了这平衡,只会让你的病更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因此,我能做的,也只是控制你的病而已,可你看,这几年,你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可吃了药呢,你又会忘记事情!” 东方无忌认真起来,倒也很有师父的样子,小眼睛里透出担忧,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卫曦之坐下。 卫曦之心里只担心着唐七糖,人是坐下了,眼睛却看着对面榻上的唐七糖,说:“师父,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怎么样!” “你看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急什么!快说到了!” 东方无忌身形太过矮小,干脆盘腿在椅子里,继续说:“可是,你从上次见了她,竟然好了许多!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我新换的药方歪打正着起作用了呢!如今看来,还真是这小丫头有古怪!我刚才把了好几次脉,都觉得她身体里,有一种很强的外力,可却探不到那外力的所在,一点也没有找不到缘由!师父我四处游荡这么些年,从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东方无忌小眼睛看向远处,思索着,疑惑着:“看起来像蛊虫作祟,但又不像蛊虫那么阴险,相反似乎是帮助她的东西!可天底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不是蛊虫,却深植人身体里,而影响人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静默了好一会,他再开口:“徒儿,你上次说,我不在那次,你毒发后,半天便醒了,是不是就是接近了她?” 东方无忌忽然转头看向卫曦之,卫曦之收了看着唐七糖的视线,迎上东方无忌探寻的目光,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形突然拔高好几尺,如黑鹰般扑向卫曦之,劈头就在卫曦之头上打了一记,又马上飞身回到座位上,行动迅捷得,让人看起来,刚才的一切只是眼花一下。 却听他骂道:“没出息的小子!我在帮你想解毒的事,你却只想着小丫头!你要气死我吗?我问你,你上次毒发是不是因为接近了她,才马上醒的,你好好回答!” 卫曦之摸了摸头,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嘴角,干咳一声说:“是。在那之前,我有……亲过她。”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把她带回来,你便再也没有毒发过?”东方无忌紧追着问。 “这……是。可是,毒发的时间本就不定,谁知道呢!” “但你自己的身体有反应!这你最清楚了吧?要不你成天抱着她做什么?” “我……是。”卫曦之看一眼东方无忌极认真地丑脸,轻轻回答着。 “曦儿,要不你试试,今晚便收用了她!说不定她真解了你的毒!”东方无忌突然靠过来,小眼睛里十分认真,丑陋的脸愈加吓人。 “师父!她昏迷不醒,你竟然叫我……!师父,我不会的!我这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已经感觉到了她对我身体的影响,可我……我不想她不高兴。”卫曦之眼睛看着榻上无声无息躺着的人,只觉得心中十分的难受,口气很坚定。 “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情起来了?父仇不报了?自己的下毒之仇也不报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方无忌都站到了椅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卫曦之。 “师父,那不一样,那是两回事。我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些仇恨,但……我,我喜欢她!很喜欢她!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一个女人!不管她是否真能解我的毒,但我不想用她来只是解毒,我希望,我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傻瓜!天下的女人大多只要夺了她们的身,她们便会自动送上自己的心!师父我再明白不过了……咳咳,不说这个!总之一般女人都是这样的!你先收了她再说!”东方无忌先还说得自己百晓通一般,却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言辞有些闪烁起来。 不过卫曦之此时心中复杂,也没在意他,只回道:“不,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总觉得她……很不一般!” “曦儿,你不要后悔!我可告诉过你,蛊毒不同于蛊虫,蛊虫虽毒辣,但若是能找到克制它们的东西,彻底清除都不是问题!可你体内的蛊毒,是十几种最毒的蛊虫毒素,根本无法破解!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要?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不太体面?” “嗬!体面?我要什么体面?!笑死人了!我若是要体面,还用得着装疯卖傻吗?”卫曦之晃了晃头,十分不屑的冷笑。 东方无忌倾身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进卫曦之怀里的样子,逼迫着,诱惑着:“那你在顾忌什么?早早把她收在身边,试试看!” “我……我不是顾忌什么!我……师父,你,你有真的喜欢过人吗?”卫曦之忽然抬头,眼神灼灼。 东方无忌看着他的眼睛,丑陋的脸有一刻的茫然:“……咳咳!别提这事!你自己不愿意,那我随便你!不过我可先告诉你,本来呢,师父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你要是能拿她试一试,解了你的毒,我走得也好放心一些,可你这么不识趣,师父也顾不得你了!哼!” “师父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人。” “找谁?……哦,我知道了!那个害你变成这样的人!” “咳咳,是啊!你小子自己好自为之吧!我找不到她不回来。” “师父,鹰木旗这几年不是都在帮你找了吗?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你如今的身子,到底不太方便……” “唉!你知道什么!我,你师父我,不亲手抓到她,亲口问问她,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师父,你……是不是只是为了问问她,才想去找她的?师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你好像并不恨她……” “谁说的!谁说我不恨她!算了,你懂什么!好了好了,这里没我什么事,我走了!你既然这么护着这丫头,便等着吃女人的苦吧!哼!” 东方无忌说完,矮小的身形极快速的晃到了门边,却又在撩起门帘的那一刻,转回身来,走到榻前又看了唐七糖一会儿,惹得卫曦之赶紧坐到唐七糖身侧,戒备的看着他。 东方无忌恼怒的看了一眼卫曦之,‘嗤’了一声,丢下一句:“要不是蓝舆国圣女已经老大年纪了,我都要怀疑她就是个圣女呢!哼!一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就你当宝!等你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你才知道这种货色一点意思都没有!没见识过女人!没出息!” 说完,矮小的身影跳了跳,昂着他丑陋恐怖的头,走了! 卫曦之看着他出了门,摇了摇头,垂首看着依然安睡,脸色惨白的唐七糖,心里的烦闷如已经渐渐涌上来的月色一般,青黑一片,朦胧沉重。 糖儿已经晕倒大半日了,却还是没有要苏醒的样子,糖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不能亲你吗?还是你竟然这么反感我亲你?那以后的日子,我要怎么办呢? 曾经混乱的日子,我或狂躁不堪,或痴傻无知,愈加使我在有限的清醒时光中被仇恨吞噬,我从未想过我会为了一个人担忧,为了一个人牵挂,为了一个人暂时放下仇恨,只想和你在一起,甜蜜而快乐…… 冬日的夜,寒冷而漫长。 唐七糖的房间里虽燃了好几个碳盆,卫曦之还是不舍的,将唐七糖紧抱在怀里。 只点了一根烛火的屋子有些昏暗,偶尔跳动的火光里安静而冷清,几乎能听见蜡泪流下的声音,突然爆一下的烛花如心猛烈的跳一般,折磨着等待的人的神经。 怀里的人,灯火下的脸半阴半明的,小巧的鼻尖和长长的睫毛在卫曦之身上印成一个模糊可爱的剪影,她清浅的呼吸拂动着卫曦之的心,淡红的唇让他看得心疼。 卫曦之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小人儿的额头,把人搂紧一些,落下一声叹息,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了怀里的人。 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如鸟雀啄剥之声,只一下,卫曦之却听得分明。 他皱了皱眉,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下,帮她把锦被掖了掖,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黑蛟高大的身影站在廊下,灯笼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见卫曦之出来,赶紧轻声禀报:“王爷,抓来了。都问出来了。还有这些,属下也拿来了,王爷要不要进屋去看,外面冷。” 卫曦之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灯笼火下,那些东西尚泛着暗哑的光泽。 他不禁伸出玉白般的手指轻翻了翻,说:“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进去吵了她。” “要不去您的书房,或者属下去拿件斗篷给王爷?”黑蛟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袍子,提议道。 “不用了,就这样说吧。人怎么安置的?”卫曦之摆摆手,脚步钉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黑蛟只好也站在风口里禀报:“现下把方婆子看押在柴房。她的意思是说,当年是她的丈夫——孙苦棠,将人带回来的,这些就是带回来时候的随身襁褓衣物。 属下查过了,这些衣物并没有什么标记,但他丈夫有给她卖身契的,就是二爷手里那一张,如今已经拿回来的了。上面的指印是真是假并不知晓,但庆京府衙管丁口的人说,这身契,并没有在官府录案。 还有,属下也让鹰木旗去查了这方婆子的男人。当年,那孙苦棠,的确是老承恩公的长随,很得老承恩公亲眼!是他当兵部尚书前,便已经一直跟在身边的,所以在公府后面也有他们的杂院!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约十一年前吧,孙苦棠忽然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对了!方婆子说,这孩子带回来时,孙苦棠曾经交待她,时不时要摸一摸这孩子耳后的,一定要感觉她脑后坚硬,……这个属下不是太明白意思。但是方婆子也说不明白,总之她就是这么说的,那老婆子怕死的很,只吓了吓她,什么都说了。 方婆子的意思是,这人的确是聋的!因此话也不会说,一直这样,方婆子没有听见她开口过,左邻右舍都知道。嗯……前几年,说是差点被人推下池塘死了,结果方婆子要包了草席,准备丢去乱坟岗,忽然又醒了! 方婆子还求饶说,她没怎么对这孩子不好,她也不想这孩子死。说他丈夫交待过,只要别养死了就行,将来要还给人的,但究竟还给谁,她说不明白。只说她现下没什么养老银子了,才想着带去承恩公府赚几个钱,还说,郦复给了十两银子买了这孩子了,跟她没关系了。 王爷,就是这些了,您看……” 黑蛟一口气说完了,抬起头看向卫曦之,只见他俊美非常的脸,此刻已经扭曲成了另一张不认识的人脸,浑身的戾气,迅速的在周围散漫开来,带着要毁天灭地,成魔成疯般的狂戾,向四周扩散。 黑蛟吓了一跳。 自从这小姑娘来了慎王府,主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怎么忽然又这样了? ------题外话------ 二更6点。 第十章 谈判还是撒娇?(二更) 黑蛟赶紧低下来头,任主子一个人在那里莫名生气,一声不敢吭。 隐隐的,感觉卫曦之释放了好一会儿冷气,似乎排解了一些了,才听见他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先留着她命,即刻送去芦山矿做苦力!这些东西你有查过出处吗?” 黑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卫曦之,见他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赶紧答道: “找人问了,大多说不出头绪。只杭记绣庄的一个年老绣娘说,她曾听她师傅说过,西南面有一种织物,叫御锦,是专门供给蓝舆国贵族用的,她的师傅曾有幸见过一次,说那样的织物,经年都会有股特别的香味,不管放在哪里,那味道很多年都不散,但她那师傅已经去世多年,那绣娘不确定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御锦。” 卫曦之闻言,不禁将黑蛟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那是件极小的锦缎小袄,灯火下大红的底色有些发黄,摊开放在卫曦之掌心,也只比掌心略大一些,小巧精致极了。 卫曦之将小袄放到鼻端闻了闻,果然,在陈年衣物惯有的味道里,夹杂着一股浅浅淡淡的、极特殊的香味。 卫曦之眉头皱得死紧,手指捏着衣物,眼眸深得看不出颜色。 廊下的灯笼在冷风里晃动,将他的脸照得或明或暗,使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加的阴寒。 黑蛟都不敢抬头看,听见他冷得掉碴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般的毫无情绪: “继续查。最好能查出孙苦棠的动向。将方婆子那个杂院再细细搜一边,但凡和她有关的,全部带回来,一样也不许流落在外。让鹰木旗的人将那附近的街坊也细细查查,最好能知道她和什么人接触较多,她还能读书认字,怎么可能聋得什么都不知道?这般糟践她,都该死!至于方婆子失踪这样的事怎么处理,不用我教你吧?” “是。属下明白。”黑蛟自然明白,王爷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谁,啊!主子上心了,太上心了! 黑蛟答得干脆利落,这才感到手上一轻。 再抬头,主子高瘦冰寒的身影已经拿了那些东西,快速的进了房间。 黑蛟摇摇头,看来,今晚主子又要呆在这屋子里了,那,今晚的自己也有得忙了!整个王府里里外外的哨探暗影,明卫仆人,可用不可用的,借用偷用的人,都要细细筹划。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主子身份特殊呢?又要自保,还要防人,且还要与那些个暗中监视的人虚虚实实的演戏,这种日子,几时是个头啊! ~ 阳光从窗户里透过来,隔着薄薄的窗纱,朦胧而温柔,很舒服,很温暖,让人心生软意。 唐七糖醒来时,便看见了这样的阳光,她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迷茫,似乎师父的鹅山别墅里,也是这样的情景,难道自己来鹅山度假了? 她不禁转动着头,打量起四周来。 当看见一个美貌得不辨男女的身影时,她有些不确定的定了定眼睛,再定一定,唐七糖的思绪回来了,委屈,便也一起回来了。 不,不是!自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再也没有师父师兄们宠着自己了!自己被人劫了!被这个人面黑心的死男人劫了!还非要自己亲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头痛极了,一定是这个死男人做了什么! 太委屈了!太伤心了! 唐七糖一闭上眼,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默默转过头,无声的哭泣。 卫曦之守了一夜没有合眼,几乎看着唐七糖没有错过眼,哪里会错过她刚才的样子。 小人儿满脸迷茫的醒来,满眼希冀的打量四周,再满眼惊诧失望的闭上眼流泪,看得卫曦之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难道她就这么不希望看见自己?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怎么办?糖儿? 卫曦之难得的迟疑了好久,才轻轻的走过去,半坐在唐七糖身侧,伸出手指,轻轻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唐七糖迅速转开头,无声的抗议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卫曦之感觉自己的心揪了起来,似乎被人抓在手里揉似的痛了痛,鼻子竟然酸酸的,也要流泪的感觉。 他昂起头,张大嘴,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声地说道:“糖儿,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吓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唐七糖仿如未闻,固执的闭着眼,惨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抿着嘴,百般委屈,泪流成河。 卫曦之看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将她抱起来,紧靠着自己胸口,拿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怜惜的一下一下吻着那泪,却又感觉着那该死的要占有她的*猛烈的攻击自己的意识。 他烦恼着,抗争着,不得不放低了一些。 怀里的人却似乎失去了和他反抗的意识,消极的一动不动,软绵着身子,任他作为。 这比她平日的奋力抵抗,捏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炸毛的样子相比起来,反而更加让人心疼,让人不忍。 卫曦之闭了闭眼,搂紧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软弱,无力的哀求着: “糖儿,别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抱着你,我就不抱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我可以不亲你。但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糖儿,你别这样,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东西你才有力气生我的气,不是吗?糖儿?” “糖儿,你喜欢做什么呢?掷骰子?推牌九?我都可以陪你玩的!等下就玩。” “你想吃些什么?酥炸的牛肉丸子好不好?你上次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你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以后我都不再吓你了!真的!我保证,我一定经过你的……同意,对吧?你同意,我再进来你房里看你,好不好?” “除了你不走,不离开我,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开心,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可以让杭记的绣娘进来,给你多做几件男子的袍服,就像你第一次穿了和我赌时穿的那种,好不好?你可以穿着扮男子,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出城去看看。” “还有啊,你上次在城隍庙后院一个人说话,你是不是喜欢哪里啊?我也可以带你去的,买上烧鸭子,桂花酒,我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好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以带我去城隍庙?真的吗?” 卫曦之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把他觉得能承诺唐七糖的都说了,却在他心里酸楚失望、将黔驴技穷的时刻,听见了唐七糖沙哑的、但仿如天籁的声音,卫曦之心底那刹那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他拼命点头,赶紧应诺着:“是啊,当然是真的!我带你去!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常常去,只要我不生病,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常常去!” “……我现在就想去,我想我师父!呜呜……师父……呜呜……” 唐七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卫曦之忽然想起他曾经在那里和她相遇的情景。 当日,自己刚喝了被东方无忌加了药的汤和点心,有人就来禀报说,发现了她的踪迹。 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当日的打算,找人心切的赶紧去了。 却在跨上城隍庙墙头的一刻,忽然意识朦胧起来,好些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得热火朝天的,自己着叫自己糖儿,还有模有样的,跟一棵树喝酒,叫着师父,难道那颗树是她的师父? 这太奇怪了! 但这也无妨,只要她喜欢,她要叫一块石头做师父都无所谓! 卫曦之搂紧了她,任她在自己怀里畅快的哭,他的心却放下不少,哭出来就好。曾经,遥远的记忆里,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孤独绝望的日子啊,哭出来就好! 他轻拍着唐七糖的背,轻轻的安慰她:“好。等你吃了东西,我就带你去,好不好?不哭了!我的糖儿不哭了!” 却就是这声“我的糖儿”,瞬间牵动了唐七糖的前世记忆,只有如父似母养大自己的师父,才总是无限怜爱的喊自己“我的糖儿”! 听,师父说:“我的糖儿长大了!可以出师了!” “我的糖儿就是聪明!师父已经没什么教你了!” “我的糖儿真调皮!你知道你又惹了谁吗?你呀你,师父这次可不帮你了!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糖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等过了二十岁生日,就找来给师父看一看啊!” 唐七糖哭得心神恍惚,师父或疼爱,或责备的话语响在脑海,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委屈得不行。 自己是孤儿,人人都说自己是孤儿。却没有人知道,自己太早慧,竟然记得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是被人丢弃在孤儿院的! 师父把自己养大,又当爸又当妈,面上严肃,实则宠爱,看起来总是在管着她,却又处处保护着她。 当她逐渐长大,还担心自己不懂女子之事无法教导她,特意带着她参加各类妈妈们的交流会,在那么多的女人中间,一身另类长衫的师父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不妨碍他耐心的向那些时尚的妈妈们取经,如何教导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今想来,这是一份怎样的慈爱啊! 唐七糖恍惚着,抱住了卫曦之,边哭边喊:“呜呜……师父!我好想你!师父,他们欺负我,都欺负我!呜呜……师父!” 卫曦之任她把眼泪鼻涕糊了自己一胸口,紧紧搂着她,心里却夹杂着怜惜、莫名的醋意和满满的疑惑:这小丫头,不是自小是聋女吗?那她到底哪里来的师父呢?她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既能教她赌技,却又会读书识字? 她一手骰子出神入化,还能让自己这样武功的人晕倒,让卫方勉一点不反抗的为她开门,她,到底是谁? 她和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有没有关联呢?要是有关联,自己又该怎么处置她? 她对那个所谓的师父竟然这么依恋,那人是男的还是女?她也会这么抱着那人吗?这……这不好吧?这不能吧?那一定是女的!必须是女的! 唐七糖哭了好久,才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埋着的头,看看眼前的人。 唐七糖当即便猛然推开卫曦之,坐直了,吸着鼻子,抽泣着,斜着双雾蒙蒙、红肿的眼睛打量卫曦之。 嗯?自己糊涂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时,唐七糖很是恼怒的撅了撅鼻子,哼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昂起头,侧过身,努力恢复她一贯的傲骄小样子。 那情形,看得卫曦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底柔软得不成样子,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了。 卫曦之小心翼翼的问道:“哭够了?那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换衣服?然后我们去吃东西?嗯?” 唐七糖肩膀还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鼻子红红的,肚子是真饿了,可是不能认输!刚才自己已经很丢脸了!竟然以为他是师父!嗬!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肝的师父?!混蛋!色胚!又乘机占我便宜!哼!可不能这么便宜他! “你刚才说,以后都不会再亲我了,对不对?”唐七糖微侧了脸,手握着拳,不情不愿的看向卫曦之,开始谈判。 卫曦之看她这样,真是心痒啊,多么想一把搂过来疼一疼。 可是,昨日的情景告诫着他,在还没有弄清楚她晕倒的缘由以前,自己还是收敛些的好,她再晕倒,会不会比现在需要更长一些时间醒?还是会不会影响她身体?这些,自己不得不考虑。这丫头身上还有好多迷,自己该有耐心,一一破解之后,才尽情地戏弄她吧! “唔……糖儿的意思是不喜欢?你要我亲你?现在?”男人一脸惊讶的回答,好像唐七糖刚才的问话是个要求,而不是抗议。 “呸!我才不要!我是问你,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话?你刚才不是说,要是我不喜欢,你就可以不亲我,不抱我的!你别给我扯别的!你个混蛋!”小人儿气急败坏,这死男人太坏了! “哦,这个啊!我是这么说的。但我想,万一……你以后喜欢我亲你了,可又不好意思说,那怎么办呢?”男人一脸认真,非常认真,认真的让人想扑过去揍他。 “你!你胡扯什么!你只说,以后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不亲我了?你好好回答,要不然我,我,我哭给你看!” 唐七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筹码。 逃走?照目前情况不可能,别自取其辱了! 死了?这只是说说的好不好?!只要有一份活的希望,谁会凭白无故去死? 绝食?哈!那是我一个吃货能玩的吗? 那么,好像只有哭了,刚才自己哭,他好像真挺心疼的! “嗯!真可怕!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你不同意,我就不亲你!”卫曦之觉得,目前的情况下,自己再去亲她,对两人都没好处,自己抗拒不了,她直接昏给自己看……还是忍着吧! “还有不抱!你怎么不说?” “嘶!这个不行!你看啊,天气这么冷,你出去自己走,多冷啊?要是人家欺负你,我可以救你啊,得抱着吧?啊,还有,我们有时候还要演戏啊,那也得抱着啊。你说是不是?” “你,不要!我自己会走!只要你不欺负我,没人欺负我!” “这样吧,你不能一下子让吃饱饭的人突然不吃饭,对不对?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不如我每天抱你五次!以后慢慢的减少!怎么样?” “这……不要!” “糖儿啊,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王爷!你看,我从来都是让别人听我的,我很少听别人的,你总要给我一个过程,对不对?我的糖儿最讲理了!” “不许叫我‘我的糖儿’!那是我师父才可以说的话!” “那好吧!要是你一天让我抱五次,我就不说‘我的糖儿’。” “不,一次!” “四次!” “不,三次!” “成交!” “你!你,你怎么这么无赖?!你什么狗屁王爷!” “我都说了,我不是狗屁王爷,我是慎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慎王!你该记得这一点。” “……行!慎王爷!三次就三次!要是你不守信,我哭给你看!”有什么办法呢,就算自己说不要,他非要这样,说了也白说,能争取些权利就好。 “行行行!还有什么?没什么赶紧用膳去!”男人心里乐开了花,傻丫头,你又没有说一次多少时间,我每次抱你两个时辰,六个时辰下来,你也该睡觉了! 傻丫头还继续计算着,说:“当然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到我房间来!不许坐在我床上!” “好。答应你。”傻丫头,这是我的府邸,我一天抱着你在我的寝殿里,哪里需要去你的房里?! “还有,我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答应我的男子袍服也要给我!” “好。你喜欢什么都不穿也可以!” “你!别贫嘴!还有,你说答应我出去玩的!我不要天天呆在一个地方,像笼子一样!” 唐七糖自己无法发现,现在几乎是在和一个男人撒娇,和一个宠着自己的,被自己所信任的男人撒娇,她自得的以为,自己争取到了某些利益,却忽略了心底里的那份动摇。 “好!我带你出去!唔……我们可以去看看人家的什么赏梅宴啊,娶亲酒啊,也可以常常出去吃些府里没有的!”自己该出去了,也好让那人看看自己如今的情状,不是总惦记自己吗?不是总不放心吗?哼! “暂时就这样!要是我再想起什么,再和你说。我饿了。”唐七糖有点满意,最起码这会儿自己不是完全输了,就算再打算逃,也得吃饱了饭啊,我就不信了,我会逃不出去。 仆妇丫环们成群的进来,捧着各式首饰衣服,唐七糖一样一样的看,有些挑花眼。抬头看某个男人,却在不远处冲她挑眉。哼!这才像话!我又不是洋娃娃,我自己选!可是,穿什么好呢? 唐七糖转过来转过去,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浅粉色绣深玫色花朵的袄裙,那一朵一朵连绵不绝的花枝十分的精致,配上深红色绣粉色小花的小小绣鞋,轻巧华贵,踩在地下厚厚的地毯上转一圈,裙摆如玫瑰花般撒开,美极了。 唐七糖得意的冲卫曦之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看,我选得多好! 卫曦之看不到自己的脸,内里伺候的仆妇丫环们却惊讶得不得了,王爷真是高兴啊,王爷也能对人这么温柔啊!还是……又发病了?! 等到唐七糖梳洗打扮好了,下人都退了下去,卫曦之便不声不响的过来,一把抱了人就往外走。 唐七糖挣扎着,抗议着:“说好了不抱我的!你怎么现在就反悔?” “不,说好了抱三次的。” “你……!哼!” ------题外话------ 月底翻兜兜哦,有票的赶紧送出哦,要不作废可惜哟! 不一定要给列列啊,你喜欢谁就去送谁哦!不过要是送偶,评价票千万给五星啊!评价票千万给五星!评价票千万给五星! 除五星以外,其他低星都是负分,将总体分数拉低了许多,是件让人伤心的事,那亲亲们还是将票票送给你觉得值得五星的作者哦,否则浪费哟! 还有哦,目前奖励活动都已经结束了,木有了哈!以后看订阅情况,列列再开展不定期活动。所有活动都有规则,请大家按照规则来,尤其注意截至时间哦,毕竟后台数据每日更新,一旦大家错过了时间,实在无法统计和查询啊!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十一章 被打了(一更) 一对欢喜冤家,就这么一个赖皮,一个无奈着往餐厅去。 餐厅里,一桌子的各式小菜,十几样点心,粥品,补品,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放我下来!”唐七糖看在可口饭菜的份上,挣扎着,没有很大声。 “嗯?我喂你。”某男恍如未闻。 “喂,你怎么回事?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吃!” “好。你自己吃。” “我是说你放我下来!” “哦,好,那我喂你。” “卫曦之!”这样赖皮,唐七糖简直无法忍受,只好大叫。 可某个男人没脸没皮的应着:“我在这呢,你就算喜欢我,也不用这么大声。而且,我是王爷,糖儿你不可以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可以叫我曦之,或者曦?” 男人略偏了头,绝美的容颜很认真,认真的你会觉得他是对的,只是你在无理取闹。 “我……!”唐七糖握紧了拳,咬着唇,只觉得有火发不出来。 男人只当没有看见,舀了一汤匙粥品,放到唐七糖嘴边:“来,张嘴。这是最好的雪梨燕窝羹,最是养颜不过,好好补补。” “我……唔……唔……”气啊,但只生气不管饱,甚至美食当嘴前,气,也只好吃饱了再生了,实在太饿了啊。 “好吃吧?再来一口。” 卫曦之温柔而耐心,拿的都是唐七糖喜欢的东西,经不起诱惑的某只小猫不知不觉地吃了个肚儿圆。 “好了,我吃饱了。放我下来。”唐七糖忍着,还算言语温顺。她不得不忍着,刚谈判结束,总不好马上撕破脸,毕竟自己是弱势,万一他不认账,自己可没办法啊。 卫曦之只当没有听见,说道:“那轮到我吃了!” “放我下来。” “怎么,你要喂我吗?” “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喂我?不用了!不用那么客气了。” “你!啊啊啊!” 最终,唐七糖坐在卫曦之的膝盖上,无聊的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敲着桌面,等待无赖男人吃完。 卫曦之一手搂着她,一手悠闲的吃着东西,时不时看一眼正翻白眼的唐七糖,只觉得日子无比新奇又有趣。 唐七糖很没有耐心的等他吃完,见他总算拿起帕子擦了嘴,没好气地说:“你这样要无赖到几时?就因为那个三次是吗?难不成你去净房去,也要抱着我?” “好主意。”男人立马点头。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还和我讲什么三次啊!你干脆说你要一直抱着我好了!” “嗯!这个主意更好。” “你,我,啊啊啊啊啊……”唐七糖抓狂,昂头咬牙甩头。 “嘘,别吵,我现在抱你去城隍庙,好不好?” “真的?”头立马停止了,傻丫头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的!我一定抱着你!” “我是说去城隍庙!” “真的,现在就去!” 卫曦之抱着唐七糖便往外走,唐七糖挣扎着,一路高喊:“放我下来!” “糖儿,你看地下的雪水,你再看看你的鞋,你这样一踩下去,可不冻坏了脚。对吧?我还是抱着你比较好。”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可以换啊!” “你不是不肯我帮你选鞋子衣服吗?” “……” ~ 城隍庙,一如既往地冷清。 慎王府的随从们先行清场过,等到卫曦之他们来,整个城隍庙更加没人了,连那一贯在门口守着的老庙祝,唐七糖也愣是没有看见。 卫曦之抱着她,大剌剌的一路直奔城隍庙后院。 当日卫曦之坐在上头晃脚的破败围墙上,积了一层挺厚的雪,像长了白头发的老人,沉默的矗立在城隍面的最后面。 院子里的荒草一半还被残雪覆盖,一半却倒在黑黑的融合着草根败叶的雪水里。 那只以往歪斜的石台子,显见是慎王府的人刚抬起来的,只见一半桌面还有浸在水中太久未干透的印迹,倒像洗桌子的的人偷懒只洗了一半似的。 旁边几个石凳也被匆忙套上了王府带来的软垫,却像偷穿了别人衣服的穷人,露出污迹斑驳的几只凳脚。 石台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精致的托盘,里面果真有烤成红黑色的烧鸭子,和包了红色封口的桂花酒坛子。 唐七糖很是高兴,也顾不得和卫曦之吵架了,挣扎着想下地,卫曦之却一把按住她,抱了她过去,在石凳上坐好。 唐七糖勾着两只脚,看看脚底下,的确是湿湿滑滑的,她那鞋子好看是好看,可要往下踩,那就完全就是要没脚全湿了的。 她想了想,便将脚支在了石凳上,像只鸬鹚似的半蹲在凳子上,拿裙子小心的盖住脚。 那毫无仪态的怪样子,卫曦之看得嘴角扯了扯,眼睛转一圈,便冲身后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人很有眼色的赶紧走到唐七糖身边,拎拎裤脚抻抻衣,半弯下身,眼看着他就要躺到地下了,唐七糖愕然的看看他,莫名其妙的问:“你干什么?” 那随从略抬起头,征询的看一眼卫曦之,卫曦之若无其事的冲唐七糖勾勾嘴角,说:“他给你垫脚呀,你又不肯让我抱你,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有碍观瞻,要么好好坐着,要么你可以请我抱你。” 唐七糖看着已经半蹲下地的人,再看看自己的样子,又哪里真能让人趴在雪水里给自己垫脚呢。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皱着眉说:“那个……好吧,你抱着我吧。” “嗯?”某男还装傻。 唐七糖拿拳头擂了擂石桌,咬了咬牙:“你抱着我,吧。”最后加上一个‘吧’,才觉得自己不是在请求,而是在施舍。 卫曦之还满脸不解:“你请我抱着你?不算在三次内?” 唐七糖气得说不出话,可是这大冷天的,让一个大活人垫在自己脚下?谁下得去脚? 她只好咬牙说:“对!我,请,你,抱,的,我!” “嗯!好说!” 男人冲地下的人摆摆手,那个随从赶紧站起来退下了。 唐七糖半垂着两条腿,握着小拳头,看男子得意的晃过来,弯腰轻轻抱起她,坐在她刚才坐过的石凳上,宠溺的,得逞的对着唐七糖笑。 冬日近晌午的阳光,热烈,但不强烈,照得男子的脸白晰如透明。 他的眉和发,便愈发显得黑到近乎青色,他的高高的额头光洁宽广,他的眼眸温柔多情,他的薄唇轻勾,衬在紫貂华贵的毛色间,艳如涂丹,魅惑如妖,那喷着温热气息的话如耳语:“嗯,还是抱着我的糖儿好……” 唐七糖抬头,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阳光晃着她的眼,也晃了她的心神,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就一通乱跳。 唐七糖赶紧低下头,好一会儿出不了声,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怎么能被这么个劫匪迷惑了呢?怎么能?! 卫曦之抱着粉嫩的人儿,阳光将她脸上的细细绒毛都照得清晰,她小小的下巴埋在白色的狐裘领子里,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可卫曦之知道,这不是只兔子,是只时不时会竖起浑身刺的小刺猬,此时低着头,她是又在想着什么小心思呢? 她怎么连脖颈都这么好看?她怎么连耳朵都这么小巧?她怎么能长得这么合自己的心意?她怎么能这么时刻挑动我的心? 卫曦之就这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唐七糖就这么低头沉稳自己有些乱了的心绪。 阳光温暖而明快,苍凉破败的院子里却有片刻的宁静安稳,脏污斑驳的雪地上,一对各怀心思的人儿,此时看起来却无比的和谐完美。 似乎连风也不原意打扰他们,此时的后院一角,静谧美好极了。 卫曦之心底涌动着以往从未感受过的平和心境,只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般的满足,再低头看向唐七糖垂头而露出的脖颈,那细白的弧度真是诱人,多么想亲上一口啊! 他轻轻地凑近一些,温柔的抱紧一些,让她再靠近自己一些,偷偷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肩膀上移动着,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唐七糖的头。 忽然,他低下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唐七糖颈项上啄了一口,立马放开,心虚的准备起满脸笑容,等待唐七糖的气怒责骂。 唐七糖正在懊恼和反思自己呢,颈后忽然传来一下湿热,她惊醒了般抬头来看,却看见某人刻意的、掩饰的笑着,感觉做错事的故意裂着牙齿,对自己眨眼睛。 唐七糖忽然找到了掩饰自己情感的理由,立马眼睛一瞪,咬牙切齿:“你又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噢,糖儿,你不是要请师父喝酒的吗?啊啊,喝酒啊!”某男顾左右而言他。 “哼!你,你抱我去树下,我要看师父!”唐七糖昂着下巴,侧着脸,命令着某个男人。 “哦?你的师父竟然是颗树啊!” “你师父才是颗树呢!” “哦,你说的对!我师父是颗烧焦的树!” “你胡说什么呢?快点抱我过去!那边,对,那个树下!” 唐七糖指挥着坐骑,坐骑心甘情愿的抱她去指定的地方,高大精瘦的身影下,黑色镶金线的鞋子一层泥泞,华贵非常的紫貂斗篷下摆处溅了一圈泥点子。 “你看,对,就是这。你看,像不像一个人的脸?那,眉毛,眼睛,嘴巴!我师父就长这样!我如今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来看这个!像不像?” 难得的,唐七糖提起师父,整个人都热烈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眉弯弯的,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卫曦之便附和的点着头:“是挺像!你会什么看不到你师父了呢?他过世了吗?” 这话一出,那简直戳了唐七糖的心了,只听她马上声音高了,骂道:“你才过世呢!你怎么能随便说人家过世了呢!你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咒我师父呢?你这个混蛋!唐七糖只觉得十分生气,瞪着眼,握着拳,一下子把刚才的融洽气氛搅得无影无踪。 卫曦之皱皱眉,倒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这个倒是不应该,便小心翼翼的分辩:“是你说如今再也见不到他了啊,那不是过世了是什么?” “我……” 唐七糖无法回答,这是个不好解释的话题啊,有谁会相信灵魂穿越这回事呢?可是,我已经很无奈很悲伤了,你这无赖还要来揭我伤疤吗?我也不想的! 唐七糖忽然怒道:“是我过世了!是我过世了!我死了!所以我见不到我师父了!好不好?!” 小人儿突然变脸,大呼小叫起来,还说着十分莫名其妙的话,她还一个劲的瞪自己,却瞪着瞪着便眼泪汪汪的,还倔强的扭过了头,一副再也不要看见卫曦之的样子。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到底怎么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卫曦之心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恼怒,这小东西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怎么能说自己死了呢! “我就这么说自己了!我就是过世了!我就是个孤魂野鬼!你别招惹我!我就是个鬼!” 嗬!小丫头这还来劲了?!看来真是太宠她了!还真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了!这说要出来看师父的是她,指着棵树说是师父的也是她,说如今见不到师父的更是她!现在又说自己是鬼了!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降服不了你个调皮鬼?! 卫曦之二话不说,把唐七糖夹在腋下,转身便往外走去。 唐七糖几乎头朝下被他这么胡乱夹着,四肢乱舞:“放开我!你干吗?我还没有和师父说话呢!放开我!混蛋!放开我!放我下来!” 卫曦之再不理他,一路便往城隍庙外走。 随从们已经快步去拉了马车来,卫曦之一把将人丢进车里,自己也翻身上车。 唐七糖的大呼小叫便响了一路:“恶魔!你个混蛋!你干脆杀了我!我就是鬼!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疯子!……我就说了,我是鬼,厉鬼!你走开!啊!不要啊!混蛋!你个疯子!啊……妖孽!王八蛋!啊!……小气鬼!你个疯子!啊……” 车里,卫曦之也生气了,这丫头太胡说了! 他把人按在滑软豪华的车垫子上,一下一下打着唐七糖的屁股,她说一句自己是鬼,卫曦之就狠狠地打几句。 垫子倒是舒适,这么趴着一点也不难受,但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屁股,太丢人了! 唐七糖想反抗,可这混蛋力气奇大,不管她怎么挣扎,对方总是能按住了她打。 有没有搞错,我一个大姑娘被你打屁股,我还要不要活了?! 唐七糖脸涨得通红,都快气炸了肺,却感觉男人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打在屁股上,一点也没有留情。 那裙子,是一早自己选的,太薄了一些,屁股就觉得火辣辣的疼。可身子不能动,只好用嘴讨回些利息,唐七糖越挣扎不脱,越骂得高声。 马车一路回府,一路上便不断刷新回头率,无数的人闪躲着慎王府的马车,惊恐着,诧异着,迅速交头接耳,很多新的传闻又产生了。 直到回了府里,唐七糖还在骂着,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声音小了许多,只是不服输的,倔强得非要占上风而已。 卫曦之也不管她,又是一把将她抓了,半扛在肩膀上,任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背上,吵吵着一路进了自己的寝殿。 继而,卫曦之随便把人扔在他宽阔寝殿的榻上,点了穴,任她在那里不服输的骂,他却在从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洗漱,换了家常的袍服,吃饭,喝茶,看书,批阅不知道什么东西。 总算,榻上的小人儿没声了!骂不动了! 最主要是她那个角度可以看见卫曦之的一举一动,人家压根不准备理她了,她骂着也实在没劲了。 唐七糖真是觉得憋屈死了!自从碰见这个男人,自己一次都没有赢过!不,就是赢了一次掷骰子,就变成了今天的局面!不行!我发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报仇! 人不能动,唐七糖干脆闭上眼,好!我不骂了!我再也不说话了!装聋作哑是我的强项,我气死你!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卫曦之倒有些不习惯了,他放下手头的东西,往榻上看了看,小人儿一动不动的躺着了。 卫曦之又看了几页,却发现自己看不进去了,心里担心着那个作天作地的小丫头,便干脆放下了东西,慢慢的往榻上来。 小丫头闭着眼,不睬人,呼吸却有些重,看来她知道自己过来了! 卫曦之看了她一会儿,就觉得心里透着股柔柔的,鲜活的感觉,这是以往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弯下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脸。 两寸,一寸,半寸……眼看要贴上她的唇,唐七糖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卫曦之这才让开一些,坐在榻上说:“骂累了?不骂了?你要是答应我以后不再乱说话,也不再乱骂人,我便放你起来。” 无人应答。 小丫头撇过脸,又闭上了眼。 哎哟!又换招数了?! 卫曦之却还是故伎重演,继续垂头,继续贴近她,这次她瞪眼,卫曦之也没有停,离唇上半寸不到时,小丫头马上破功,沙哑着嗓子喊:“喂!停!说好的不过来的,说好的不亲的呢!” 卫曦之还是没有停,唇继续压下一点,几乎贴上唇时,唐七糖嘴唇都不敢动了,含糊着求饶:“好了,我不说了,以后不说了。我就算真的是鬼也不说了。不说了,别过来,走开!” 卫曦之人不动,吐气如雾:“还骂人不骂了?” “不,不骂。”心里骂!我干你十八代!你个混蛋! “心里也不骂?” “不……骂。”大喘气,你懂的!不骂我跟你姓! 还好,男人听不见她腹诽,却继续问:“好,那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 “想。” “要是想吃,今晚就留在这里睡,要是不想吃,就今晚饿着肚子留在这里睡。” 可男人的无赖却一下子完胜,要人气得不骂人不行,唐七糖继续骂:“你!你是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鬼?” “说了不骂人的,看来说话不算话啊,那我就要亲你啦!” “你今天早上说的话还算话吗?” “怎么不算!算!” “你说不坐我床上的,没有我允许不来我房间的!” “这是我的寝殿,这是我的榻!” “你……啊啊啊啊……我,我吃!”好饿啊!被打屁股也是体力活啊!骂人干是累啊! 仆从送了食物进来,精致而多样,看着都很有食欲,这次卫曦之没有喂她,却指使了一个大丫鬟来喂她。 大丫鬟十五六岁年纪,圆圆脸,长相亲和,却在卫曦之的目光中战战兢兢,抖索着手给唐七糖喂完了饭,不声不响退了下去。 唐七糖吃饱喝足了,觉得有力气了,但想到这混蛋心黑肚肠弯,倒也没敢再骂人。况且脚不能动,行动受限制,心里懊恼着为什么古代的武术就有点穴之类的功夫,师父怎么就不会呢?一边想着要怎么讨回一点利息。 然而,卫曦之却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拍拍手,招来一堆仆妇,几个人半拥半抱着唐七糖,就往这寝殿后面走去了。 咦?又做什么? ------题外话------ 520小说网站有抽奖活动哎!每消耗500xxb就可以整一次,大家可以去试试手气。(额……偶试了,啥也木有,汗!)你们哩? 谢谢所有投票票的亲,列列会努力的哟! 第十二章 大大棒棒糖(二更) 仆妇们沉默而利落,扛着唐七糖走得很快。 唐七糖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大呼小叫加乱骂了一通,却没人理她。 一路走去,才发现这王府真是大得惊人,还曲曲折折的,好些地方若是没有人带着,肯定得走丢了。唐七糖渐渐的也不出声了,仔细留意着各处,只想着总有一日要逃离开去,正好认认路。 可等到仆妇们停了下来,唐七糖才发现,竟然是来到了一处极大的浴室。 浴室呈圆形,中间一个巨大的浴池,水雾弥漫,还有雕成龙嘴的出口汩汩的流着热水,水面上,鲜花瓣浮了大半个池子…… “哇!” 唐七糖看着这水,真是流口水。当然不是为了吃,这么大的浴池,洗个澡多么舒服啊! 唐七糖左右看看,胡乱叫着人:“大婶,大姐,姐姐,姑奶奶们,快帮我解了穴,让我自己好好洗个澡!喂,我说话你们听没听见,喂……” 仆妇们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继承唐七糖的精神,彻底的装聋作哑,甚至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废话!主子吩咐过了,不能和她说话,不能看她眼睛!否则就是个死!上回一个丫头忽然晕倒在这姑娘门口后,府里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人!唉!主子太可怕了! 唐七糖无奈的看着仆妇们将她象洗猪仔一样,剥了衣服,一寸一寸的搓背清洗,害臊又屈辱,刚开始那还想着好好享受的心情,被破坏得不见踪影,恼恨得不能再恼恨,生气得不能再生气。 而最后,仆妇们竟然给她擦擦干身体,擦擦干头发,全身抹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爽滑香粉,便包在一条大红色的锦被里,又开始往刚才的方向扛去。 唐七糖突然大大的惊恐起来,这是要干什么?洗白白送到那个混蛋床上去?不要啊!我还没有报仇呢! 唐七糖比来时更加大呼小叫起来,喊了一天了,声音真是沙哑了的,但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好不好?!哪里还顾得上嗓子疼。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送我回我的房间去!你们这群奴隶!疯子!没骨气的东西!你们有正义感吗?!放我下来!” 没人理她。 仆妇们脚步快速而稳健,唐七糖象极了一条包装上好的大棒棒糖,只不过棒棒糖的头小了一点,还长一头黑发。 她们从寝殿后门进入,很快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还是将她安放在那巨大的黑檀木榻上,便迅速的撤离了。 “喂!别走啊!喂,把我带走啊!喂!” 寝殿里没有人,唐七糖的喊声都有点回音,能闻见沉水香丝丝缕缕的清甜味道,不断捕捉着人的鼻,努力安慰着人的心。 唐七糖却努力转动着眼珠,视线所及,殿内无人,可是这更让人担忧,不知道那混蛋会什么时候突然跑进来,如今自己可是身无寸缕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早上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是了!这么个输不起,赌品不好的人,能有什么人品,指望他言而有信,是自己傻了,是自己错了! 当时自己怎么能信他呢?!太屈辱了! 卫曦之,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就凭你今天这么羞辱我,我唐七糖这辈子跟你势不两立!竟然打我屁股,还脱光我衣服!好,你有种!你别给我机会,但凡我有机会逃出去,我一定一定要……让你永无宁日! 如果说前几天的吵吵闹闹,亲亲抱抱,相互纠缠,还带着点唐七糖对小妖残存的、沉在心底的喜爱,甚至于也小小的被卫曦之的宠爱腐蚀了一些,那么现在,唐七糖是真的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早上的委屈挫败,在下午的打屁屁惩罚下,在傍晚的脱光光搓揉里,反而象弹簧一样,压到越低,反弹越甚。 此时此刻,唐七糖从进了这府,第一次,十分十分认真地开始分析局势,拟定长期的作战逃跑计划!师父说得对,任何赌局,只有时刻保持心静,才有机会赢! 玩我是吧?腹黑是吧?恃强凌弱是吧?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等! 唐七糖努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沉静,拿出和大豪客梭哈前一刻的心理准备,默默等待。 所以,当卫曦之再次进来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看见的是榻上长条形被子里,包装上好的唐七糖异常平静的脸,眨着双漆黑的大眼睛,默默地看了看他,不反抗,不骂人,不动声色。 嘶! 卫曦之还不太习惯了,赶紧反省:自己是不是吓得她太过了?吓傻她了?这可不好玩了! 卫曦之笑着,试探着问:“糖儿,洗得舒服吗?” 棒棒糖冷静沉稳的回答:“……还行。” 卫曦之还真诧异了,继续试探:“你不怕吗?” “怕。” “哦?你真的怕啦?” “真的怕。” “怕什么呢?” “怕你吃了我。”唐七糖黑眼珠定定的看他,倒也不露情绪。 卫曦之只觉得兴味愈浓,调侃她:“呵呵,我不舍得。我要把你养大了,养肥了,慢慢的吃。” “……” “怎么不说话了?” “嗓子疼。” “哦,是啊,骂了一下午了,能不疼嘛!那你乖乖的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呢。” “我可以回去睡吗?” “不不,你回去睡,我就不能坐你床头看你了。”男人的无赖理直气壮。 唐七糖动不了,但心理还算稳住,也能让自己不炸毛了,说:“你这样不好。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陪呢?你让我回去睡,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唔……我还是喜欢你在这里,我比较放心,万一你逃了呢?” “你看你,你自己都不在这,让我在这干什么?”唐七糖跟自己说,要保持冷静,要保持战斗状态,要好好地说,兴许能商量呢? 可是,卫曦之却答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留在这陪你啊!行,那我就在外面做我的事!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的,就这么说定了,乖乖歇着!” 男人潇洒的站起来,心情颇好的出去了:还好,小丫头就是要这么打一顿吓一吓才老实,不能总是宠着,不过,我也想她留在这里…… “喂!不是……”唐七糖无力的睁着眼,看着卫曦之人影一下子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寝殿里有人一层一层放下薄薄的帷幔,慢慢的,外间有脚步声进进出出,有各种人声传进来,有许多谈话落进唐七糖耳朵里,让她本就恼恨的心,更添了重重疑惑。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这人不是出了名的疯爷吗?连他自己都承认了的,他有病!那现在自己听见的“城防”,“矿山”,“马场”什么的,是在唱戏说书吗?晚上说书? 还有什么几万几万黄金白银报着账的,这又演什么呢?文碟?什么意思?诏书?!什么诏书?不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吧? 这混蛋到底是干什么的?! 帷幔外,隐约听着,似乎他们谈的事情非常的多。大部分时候听不到卫曦之的声音,可等他一出声,后面便只有“是是是”这样的回答。 唐七糖听不真切具体的内容,却对这些人的声气嫌恶起来:这些没骨头的应声虫,就是因为你们这样,这混蛋就以为谁都要听他的!混蛋混蛋混蛋!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一定! 等待时间太久,太无聊,一天又打又闹的,也折腾的太累了。唐七糖不知道自己几时睡过去的,醒来时,却已经天光大亮了。 唐七糖自然的翻了个身,眨巴眨巴迷蒙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动了! 她赶紧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该死的!我一定要记住这耻辱!不过,现在要怎么办? 唐七糖缩了缩肩,探出头四处打探,没有人,那混蛋不在! 咦?还跪着个人?这是昨天喂自己吃饭的大丫鬟。 “喂,你!你叫什么?我的衣服呢?”唐七糖瞪着那大丫鬟,她不喜欢她们,一个都不喜欢,这些个见死不救的奴隶! 跪着的人闻言赶紧起来,不敢抬眼看她,却利落的捧上旁边的一叠衣服,高举着捧到唐七糖面前,又继续跪着。 “哎,我说,你是哑巴吗?你别跪来跪去的,起来!”真讨厌,卑躬屈膝的奴隶! 跪着的人不动也不说话。 “还真是个哑巴!那我等会儿就跟你们主子说,我讨厌哑巴,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跪着的人身子抖了抖,放下东西,重重的在金砖地上磕起头来,一下一下,重得如磕在唐七糖心上。 再不待见这些人,可唐七糖所接受过的教育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乞求方式,赶紧说道:“哎,好了好了!我吓唬你罢了!别这样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啊?你既然听得见,你装什么哑巴?” 跪着的人头不敢抬,双手却举高了,使劲摆着,慌张极了。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主子不许你们和我说话?” 大丫头重重的点头,肩膀抽搐起来。 “好了好了,算了!把衣服拿来。”唐七糖真是无语了。 跪着的人这才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再捧上来,低着头伺候着唐七糖一层一层的穿上。 而唐七糖的心,也这么一层一层的染着恨意:什么玩意儿!什么事没有!敢情就是吓唬我?!以为这么把自己吓了一晚,自己就会乖乖听话了?!做梦呢你!死疯子!你喜欢玩我陪你玩,有得你玩的! 那大丫鬟伺候唐七糖穿好了衣服,又乖乖垂手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唐七糖却忍不住问她:“你们主子呢?我知道,你不用回答,你只摇头和点头!他是不是出去了?” “……”点头。 “那我能出去这屋子吗?” “……”摇头。 “那我饿了,要吃饭怎么办?” “……”大丫鬟站出去一些,拍拍手。外面一群人很快进来,无声的在外间一张大桌子上摆上一桌子碗碟。 唐七糖叹气,唉,真是的,这混蛋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个无赖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怕他? 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唐七糖默默地吃了饭,看着丫鬟仆妇们默默地出门,一个个像演哑剧似的,最终屋里只剩下自己。 无聊死了!自己成笼中鸟了!太过分了! 一个上午,唐七糖把这寝殿的地丈量了一遍,把茶水都喝了,上了三次净房,最终只能在寝殿一角的大书案旁,大概是卫曦之昨日办公的地方坐了下来。 书案上随意放着一些文书,唐七糖随手翻了翻,却看见里面有一张牛皮样子的东西,高高顶在一处。 唐七糖将它抽出来,慢慢打开了,果然是张牛皮,整张的牛皮。确切的说,是一张画着简单线条的牛皮,不过上面几个篆书大字,唐七糖还是懂的,“永川勘舆”,地图啊! 唐七糖来了兴趣,地图挺大,案上放不下,唐七糖干脆将它放在地下。 原来,这个大陆还有这样的地图,虽然简单原始了一些,但大致能知道方向,哦,除了自己所在的这个龙泽国,还有禄宗国,还有蓝舆国,还有一个泰清国,其他的标示不明,应该是太小或不重要吧。 从这地图上看,以龙泽为中心,禄宗国几乎和它相连,就在它的北边。而蓝舆国在西南面,看起来很多山,面积不算大,还有一个泰清国则在东南面,倒是一马平川的样子。 看来,这几个国家,应该是这片大陆上比较重要的了吧,要不然,这地图上也不会细细的标了一些图,隐晦而特别。 唐七糖细细的看着,看得极认真,手指划拉着牛皮,想着:要是能逃出府,自己该往哪里去呢? “糖儿在看什么?看得懂吗?” 头顶上忽然响起声音,唐七糖吓了一跳,这混蛋进来都没有声音的吗?但她如今学乖了,不再轻易和他斗嘴了,要迷惑他! 唐七糖没抬头,掩饰着偷看了他地图的心虚,回答说:“看不懂!应该是地图吧?可是这些又是什么?” “地图?你这个说辞好!地图!以后这勘舆画便叫地图吧!这些啊,你想知道?来,坐这里,我告诉你!”混蛋竟然没有生气,也没责怪,还拍着大腿,十分混蛋的邀请着。 唐七糖眼珠子转一圈,不反抗,乖乖的坐上去,仰脸认真地等回答。 “哎呀!我的糖儿真乖!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来教你哦!” 男人十分高兴,抱了她一起走到地图边,盘腿坐下来,一一指点:“看这,这是禄宗和龙泽的边界,这里布了重兵,这里是河,大河,重要的水源,这个是山,这种是山脉。这边是蓝舆的疆域,这里龙泽有布防,这个关口……” 男人说起这些的时候,脸色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认真。 他的浓眉微微蹙着,漂亮的眼睛此时没有了魅惑的神情,眉宇间却是一种自信的强势,似乎……这江山都是他的,这世界就在他脚下,他天生就是这一切的拥有者一样。 这样的男人,和以往在自己印象中的卫曦之或者小妖,一点也不一样了。 这样的他,让唐七糖第一次,感到有一丝,只是一丝丝的害怕。是的,害怕,发自心底的害怕,这于唐七糖这种性情的人,已经是极难得的。 唐七糖不出声的看着他一个人侃侃而谈,脸色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 他,是那个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妖? 他,是那个满眼里只有自己小小倒影的无赖男人? 他,是一直算计自己,腹黑无良,还打自己屁股的狗屁王爷? 第十三章 谁恶心了谁 唐七糖定定的注视着卫曦之,心头思绪万千。 男人早就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却在此时才停下了话,微侧了头,脸上还有未收的认真神情,口气却恢复了欠揍的老样子:“糖儿,你看我看得这么入迷呀,我很好看是吧?那你亲我一下?” 唐七糖愣了愣,却没有像往日般回嘴,默默地低下头不出声。 这个人……以前是自己没用心,不,是自己用偏了心,是自己被他迷惑了,他是个强大的敌人!现在,我要好好准备,认真的准备,才能对付你。 “咦?我的糖儿今天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乖巧了?这是真的认输了?以后都乖乖听我话了?”卫曦之还真觉得有点奇怪了,小丫头没有前几日的灵活精灵样儿了,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她有点过分了?他小小的拿话刺激着,小小的探着口气。 “你要是不过分,我可以听你的。”小人儿低着头,很乖巧的回答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真的?我没有过分啊。来,看着我。”男人声音温柔,轻轻地捏了唐七糖的下巴。 唐七糖多么想积聚起自己所有的精神力,给他来个彻底催眠,再把他推倒,狠狠痛打一顿,阉了!然后就逃跑。 可是,此时青天白日的,就不做梦了吧! 这样的事,如果是昨天,自己还干得出来,可是现在,在知道了这个男人那么多隐秘之事,再体会了他没有下限的腹黑之后,还是算了吧! 之前,单看那些随身的侍卫,无处不在的影卫,尽管知道自己逃不了,可自己真是恃宠而骄呢,想来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是,屁股的疼还没好多久呢!原来他的宠还是有底限的……那就不好说了!就算自己催眠了他,他的那些影卫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一个指头点死自己,尤其是那个叫黑蛟的,简直是个鬼一样!这种情势之下,自己如今很容易吃亏呢! 唐七糖乖乖的抬起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卫曦之。 这般乖巧听话,看得卫曦之心里一片柔软。 他手臂轻揽了她,轻轻把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放到耳后,温声说:“糖儿,我不拘着你性子!可也不能容你那般胡闹。怎么能随便说自己死了,自己是鬼这样的话?动不动就问候人家全家,各种花样骂人,这可不好。嗯?” 唐七糖看着他眼睛里满得泼出来的宠溺,俊美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容颜,心,小小的动摇了一下,却又在脑子里闪过昨日的屈辱,想着那些仆妇拿她当萝卜一样清洗了,放到他房间送给他时,又马上归回了原位。 不,我唐七糖决不能当一个宠物,更不可能是禁脔!若是自己动摇了,那昨日的吓唬一定会有一天变成现实!我喜欢小妖,乖乖的小妖!眨巴着眼睛听我话的小妖!可现在小妖变成了大魔王,……我不要了! “卫曦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但你要是能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尊重一下我的意见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陪你的。” 小人儿认真得很,小脸板着,十足的谈判样子,说得话很新奇,但很容易明白。 卫曦之也开始认真起来:“你不能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你可以叫我曦之,最好叫我曦!糖儿,我说过了,你,是我的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还有你的身契,你,是我的人!我似乎很考虑你的想法,似乎也很尊重你的意见呢!你看,我愿意等你长大到及笄!可是你要是很不听话,我不介意马上把你吃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里有一丝*。 唐七糖乖乖的不再刺激他,吸吸鼻子,身子退后一些,说:“好吧,我不胡说了。” “嗯,乖!叫我曦!” “……曦之。” “曦!” “……曦!” “嗯,糖儿。我真喜欢听。你再叫一声。” “曦。” “嗯。糖儿,我在。”男人轻轻地将人揽进怀里,头抵着唐七糖的头。 寝殿里安静而温暖,沉水香隐约钻进鼻尖,唐七糖觉得自己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在男人愈搂愈紧的手臂里警惕着,提防着…… 就这样,在相互折腾了几天之后,唐七糖和卫曦之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安宁的相处方式。 唐七糖不再拒绝男人的怀抱,宠溺的喂食,偶尔的亲吻额头眼角的小举动。 卫曦之也很是克制,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即便在谈论很隐秘的事也不例外。 唐七糖冷静的想,他一定有十足的信心,觉得自己逃不了,才会这样做的,所以自己不能急,要等。 那个圆圆脸的大丫鬟,自称月儿,如今被选作唐七糖的贴身侍女,虽然不再不讲话,但讲的都是废话。 “姑娘,请用膳。” “姑娘,请更衣。” “姑娘,该安置了。” “姑娘,那里不可以去。”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唐七糖反倒变成了不说话的那个人,只默默地配合着她,却十分留意起她们的起居作息来,一点一点记在心里。 经过了刚开始的几天如胶似漆之后,卫曦之倒也没有时时刻刻非要将她当宠物叫到身前,他似乎很忙,每次回来唐七糖的房间,都能感受到他从室外回来的一身寒气。 这个时候,他不会靠近唐七糖,他总是先去看她一下,满眼的宠溺,再走去熏笼那里烤一会儿火,烤得自己身上手上热了,才过去把唐七糖抱上一会儿,温柔如水,轻声细语。 可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些事: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今天做了什么?喜欢做吗?要不要我陪你,要不要我教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翻来覆去,也亏得他不腻! 唉!没办法,做笼中鸟要有笼中鸟的觉悟。唐七糖收敛着小爪子,乖乖的,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应酬着她。 可是,笼中日月长啊! 唐七糖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在承恩公府后面的杂院当聋女呢!最起码那时自己还能时不时的出去玩一下,赌几局,还能常常戏弄戏弄人呢!如今倒好,自己成了猫爪子底下的老鼠了,任他戏弄! 不行,自己怎么的也得找回点利息啊,就算逃不了,不给骂人,恶心恶心他也好啊! 于是,在某一天,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唐七糖坐在卫曦之膝盖上,乖巧配合的吃完卫曦之的喂食后,眨巴眨巴眼睛说:“曦,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卫曦之满眼的宠溺惊喜,挑挑眉说:“好啊!糖儿还会讲笑话?讲吧,你要是讲得好,我赏你!” “唔……好!……苍蝇宝宝在吃饭的时候,和苍蝇妈妈说‘妈妈,我们能不吃大便,换个食物吗?’苍蝇妈妈生气地说‘孩子,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啊哈哈哈,怎么样?好笑吗?啊哈哈哈哈哈……” 唐七糖说完,自己先捧着肚子笑了一通,笑得身子直打颤,笑得卫曦之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抱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唐七糖觉得自己笑够了,才得意的看着卫曦之说:“怎么样,我讲得好吗?” 卫曦之眼神定定,鲜艳红唇微微勾起,还抬手帮唐七糖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却说道:“嗯,糖儿讲得很好,但你可否告诉我,你所说的‘大便’是什么呢?……既然这东西让你这么好笑,你说出来,我就把这东西赏你!可好?” 唐七糖笑容还留在嘴角,正想说出口的那个字,就这么被卫曦之的下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可真是堵‘屎’了! 她咬了咬牙,满心的恶心,偏了偏头,正想说话,猛抬头对上卫曦之戏谑得意的眼睛,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太过分了!这混蛋一定知道!他就是故意的!这混蛋太能装了,啊啊啊,老天啊,既生糖,何生曦啊! 唐七糖压下心中的憋屈,努力扯起嘴角,指指饭桌说:“吃啊!用膳啊!啊?吃饭的时候,我们不说恶心的东西!啊?” 卫曦之看一眼饭桌,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擦嘴,抱起唐七糖说:“不用了。我觉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唐七糖看着他突然认真起来的脸,有些紧张。 “嗯,我看,我应该请个先生,来好好教教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不!我不要!” “糖儿不怕,我会请一个十分有耐心,十分严格,十分能讲学的老先生来教你的,不教好你,我决不放他离开!” 说话间,卫曦之已经抱着她离开了用膳的花厅,一群人围上来,披斗篷的披斗篷,打帘子的打帘子,无声而纷杂,唐七糖却只管盯着卫曦之的脸,努力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这混蛋,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卫曦之却冲她眨眨眼,不再出声,用自己的斗篷将她裹裹好,穿过王府几排长长的走廊,将唐七糖送回房间,才用手背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无限怜爱的说:“糖儿乖,我这就去办这件重要的事,要想我哦!” 唐七糖怔怔的看着卫曦之走,皱着眉头对自己说:“他也就说说的吧?难道就这么个小事,还真找个老头来恶心我?不能吧?” 慎王府的银安殿书房,一贯的冷肃,即便里面火盆点得温暖如春,黑蛟和众人都还是不觉得多热,一丝不苟的禀报完各自的事物,脚步飞快地离开。 等剩下黑蛟一人时,卫曦之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沉默好久,问:“打听得怎么样了?” 黑蛟看一眼他的脸,赶紧答道:“略有些眉目。蓝舆的暗桩传回消息,那襁褓,的确是御锦所制,他们已经开始追查十三年前蓝舆有无高官贵族家丢失孩童,只是年代久远,御锦又曾是蓝舆王用作赏赐的上佳物事,好些人家都曾得过,所以还需要些时日。” “嗯,让他们着紧些。……各府的人安插好了?” “原有的暗桩皆知会到了,新的还要几天才渗透得了。临近岁末,各府都谨慎得很。” “宫里呢?” “老样子。只是贺岁宫宴单子出来了,有王爷!” “嗯。知会各处,今年……本王会入宫!” “王爷?!” “嗯?就这么定了。去安排吧!” “……是!” ~ 唐七糖又无聊了一个上午,却在下午困得要死的时候,月儿进来,低着头禀报:“姑娘,王爷请姑娘去隔壁书房听学。” “什么?”唐七糖正欲睡不睡,浑浑噩噩。 “王爷请的老先生来了,在隔壁书房,正候着姑娘呢。请姑娘移步!” “什么?!”唐七糖跳起来,声音大得很。 “王爷吩咐,姑娘若是不好好听讲,会……会打,打臀……” “你闭嘴!” “是!姑娘请。” “我……”唐七糖紧紧攥着拳,气得要吐血了!不就说了个笑话吗?不就恶心了他一下吗?太过分了!太小气了!太不是人了!可是,那个混蛋还真敢打啊! 月儿捧过雪白的狐裘斗篷,帮唐七糖撩开了门帘,一股冷风夹着阴冷的气息吹进来,唐七糖身子抖了抖,却不得不移动着脚步走了出去。 书房里,唐七糖扬头看着人。 嗯,果然很老,果然很耐心,果然很能讲,果然很严格…… 雪白胡子的老先生,睁着对混浊的灰眼珠子,拉长了脸,端坐椅上。 他撇一眼站立一旁的唐七糖,苍老的嗓子中气十足:“行礼!坐下!” 唐七糖瞪着人不说话。 老头捏捏胡子,不屑的摇摇头,忽然扬声说:“罚掌五下。” 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黑衣人,利落的过来点了唐七糖的穴,抬过唐七糖的左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戒尺,不由分说,就是“啪啪啪”五下掌心,唐七糖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既不能动也不能喊,只气得眼睛都红了。 黑衣人打完了,便解了她穴,退守一处角落,悄无声息。 老先生却又是一句:“行礼!坐下!” 唐七糖憋着气,想反抗,想一把火烧了慎王府,想……却在那黑影抬头看过来时,勉勉强强的屈膝,行了个这时代女子的礼仪,僵硬着身子,握了握打红的手心,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坐在了老先生的对面。 唐七糖的书案上已经摆了一本书。靠!女诫!有没有搞错?!这是要恶心死我?! 还没等唐七糖看着面前的书恶心得吐出来,对面的白胡子苍老的声音便如遥远的钟,缓缓地响了起来:“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老头眼睛不知在看向何方,白胡子掩盖下的嘴里却源源不断的迸出一个一个字来,敲击着唐七糖的脑袋。 唐七糖昏昏然的看着那胡子一动一动的,只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卫曦之,你太过份了! 老头不知道几时背完了,目光转过来,盯着面前的唐七糖:“读一遍。老朽再讲解。” 唐七糖不动不说话。 老头扬声:“罚掌五下。” 黑影又过来了,很快出手,包着自己的手抬起唐七糖的左手,又是“啪啪啪”五下,迅速的回去站好。 老头看也不看唐七糖:“读。” 唐七糖眼看着自己刚才红红的掌心已经肿起来了,咽了口吐沫,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无法计算,却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开始读:“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 温暖的冬日书房,没有催生出绵绵睡意,只催生出了唐七糖绵绵的恨意,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弄死那个混蛋呢?不,不弄死,要半死不活!要一辈子让他半死不活! ------题外话------ 6点半第二更 第十四章 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 一部女诫,两个时辰,生生的把唐七糖憋成了怨妇,心中无限的憋屈。 古代女子真这么想的吗?将自己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所以才催生了卫曦之之流的男人,觉得女人都该是他们的所有物?什么玩意儿! 卫曦之,想也别想,我不是古人,想用这种思想毒害还恶心我,你就等着我拆了你的王府吧! 可是,等到晚间,当卫曦之背着手,晃到她房间,温情脉脉的看着她问:“糖儿,今天做什么了?有没有想我啊?” 唐七糖也背了手,右手抚着左手,一下又一下,不断安抚着自己,轻勾了嘴角说:“我啊,今天只做了两件事。” 卫曦之眼里笑意浓浓,在唐七糖身边坐下,问:“什么事呢?不知道我的糖儿有没有学会好好说话呢?” “我有!我可会好好说话了。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喘气,和想你……”唐七糖歪着头,黑眼睛亮晶晶的,笑容薄而浅,话语慢而甜。 “真的?我的糖儿真会说话!我真喜欢听!来,再说一遍。” “曦,我今天只做了两件事,喘气和想你。”唐七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心里一遍一遍的骂着,我想你,想着怎么弄死你!混蛋!我一定要逃出去!我一定要弄死你! 卫曦之却动情地抱过她,十分高兴的说着:“糖儿真乖,看来今日学得不错啊!那明天继续……” 说着拉过了她的手,唐七糖却努力一甩,口中‘嘶’的一声。 卫曦之手脚奇快,已经又拉了她手在自己手心里,只这次没让唐七糖甩脱,一把抓了她手心来看,掌心还肿着,戒尺的印子深红一片。 什么?明天还来?唐七糖正恨得抬头想要开骂,却清晰的看见他眼里的一抹疼惜一闪而过,愣了愣。 可再看时,男人已经一派云淡风轻,握着她的手说:“嗯,不听话了,挨打了?那糖儿要不要求求我呢?你若是求求我,我可以让老先生不打你。嗯?” 唐七糖还在琢磨自己刚才看见的目光是不是真实的呢,此时听卫曦之说话,便冷哼了一声:“哼!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说的话,从来没有算数的,小气无信,我不会求你。” “哦?我怎么小气无信了?” “小气呢,不用我说了,你自己知道。无信呢,更不用我提醒了,什么会带我出去,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来我的房间,都是狗屁!” “咦?糖儿,看来今天的讲学,你学的还不够啊!怎么又说起这般粗鲁的话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男人眼神幽深不明,嘴角轻勾似笑非笑,手握着唐七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呼着,似乎无限怜惜。 唐七糖气得要吐血,忍了一日,本来还想着说几句好话,能不要再见那个讨厌的老头子了,结果适得其反,明天还要继续,还说自己粗鲁?叔可忍婶不可忍! 她一把甩了手,使劲想挣开卫曦之的怀抱,气哼哼的骂着:“你只管罚我吧!你最好让人打死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混蛋!讨厌的混蛋!” 卫曦之那肯放手,一手揽了她,一手抱住她头想固定她。 唐七糖挣扎着,也不知怎么的,卫曦之的手正好打在她头左侧的金针上,一阵刺痛,唐七糖左耳失聪的同时,也痛呼出声,顾不得和卫曦之斗嘴,紧抱住头疼得龇牙咧嘴。 卫曦之刚开始以为她又玩什么把戏,看着看着,不禁一把抱了她躺在榻上,焦急地问着:“糖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怎么了?” 唐七糖一只耳朵已然听不见,又疼得在榻上滚来滚去,听觉就有些失真,只觉得眼前人吵吵着心烦。 唉,失策了,只顾着恨他,想着逃走了,这几日早该拔掉这金针了的,估计方婆子是没有能力来找自己的,自己在她那边也无从再知道这身子的身世了! 她顾不上理卫曦之,只自己先伸手到右侧耳边,很快拔了根金针出来,随意丢在榻几上,又忍着痛,眼里含着泪,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把那插入头皮深了一些的金针往上捻,只有捻出了头皮,才能一把拔出来,可每捻一下都疼得她眉头紧皱,眼泪汪汪。 卫曦之在一旁,眼看着她从头皮里拔出第一根金针时,眼中便积起了一层冷意,再看她痛苦的、满脸扭曲的在弄另一侧时,心疼得脸都白了。 他捏起那枚金针,细细的看了看,心中无数念头闪过:自己都做了什么?可怜的糖儿,那天黑蛟说方婆子要摸她耳后有硬物,难道就是这个? 那当日自己去她房里试探她,她毫无所觉,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她聋哑不语,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恶毒,对糖儿下这样的手?看来糖儿的身世大有来头! 卫曦之紧皱着眉头,再看向牙关紧咬着继续拔针的唐七糖,浑身不禁起了只有想到自己那个大仇人时的恨意。 混蛋!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卫曦之手里捏着针,眼睛盯着唐七糖痛苦扭曲的脸,手越握越紧,完全不顾那针都扎进了他手心里,有血从指间掉下来,他却毫无所觉。 终于,唐七糖把左侧的针也拔出来了,她一把扔了针,虽头还在痛,可到底没有刚才那一下那么钻心了。 她呼着气,抬起头,却撞上卫曦之煞白的脸,紧蹙的眉,无比深沉的眼睛,那眼眸中有着怜惜,愤慨,冷意和杀气。 他双手紧握着拳放在榻几上,一侧手下的一小滩鲜血,早已染红了榻几上粉色绣梅花的茶垫子,慢慢的洇开如巨大的红梅。 唐七糖吓了一跳,不禁身子往榻上缩了缩,紧张的问:“你,你干什么?” 卫曦之似乎这才意识过来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张开手拔出那枚刺破了手掌的针,紧捏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把那针和另一根一起收了,拿自己的帕子包了放进怀里。 他这才抬头看向唐七糖,眼睛眨了眨,倾身过来。 唐七糖不明所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死混蛋刚才还要罚自己呢! 她又往里缩了缩。 卫曦之却长臂一伸,就把唐七糖捞进了怀里,十分温柔,十分怜惜,连声音都暗哑低沉了几分:“糖儿!是我不好。还疼吗?” 唐七糖看着他深深地眼眸,摇摇头,忽然又觉得不该放过他,遂又点点头:“疼!真疼!当然是你不好!你就是个混蛋!” “好,我是混蛋。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脑后有金针?”男人一点也不生气。 “我告诉你干什么?你是能帮我拿出来,还是你想给再我扎进去?我信不过你。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好,我就是个小人!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放你走,除了不抱你,不亲你。” 男人紧紧抱着唐七糖,还真有愧疚的样子,好像插那金针的就是他一样。 唐七糖看得都有些不解,不过也不管了,在他回过神来以前,自己先骂几句再说:“你!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这个狗屁王爷!还不许我骂人,不许我出去,不许我恶心你!我就喜欢那样!你这混蛋!放开我!” “好,我许你骂人,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许你出去,我会带你出去;你恶心我吧,我不找人恶心回你!好不好?”男人竟然没生气。 “……真的?”唐七糖都不敢相信,就因为这针?难道这针真是他放的?要不,他干嘛这么一副要赎罪的样子。 “真的。马上要岁末了,我带你进宫玩儿,好不好?” “……宫里?我可不去!宫里有什么好玩的。” “为什么宫里不好玩?难道糖儿以前去玩过?”卫曦之眼神有些疑惑,这小丫头怎么处处与人不同? “没有。但我想,肯定见人就得跪吧?不能随便看吧?不能随便吃吧?那有什么意思!”看电视电影不算去玩了吧?但既然人家演得那么多人看,估计那里面的情节是真的吧?唐七糖暗想着,自己所处的时代这么封建,刚才还学女诫呢! “呵呵,我的糖儿真是个不能憋屈的性子,可真象我呀!可怎么办呢?我已经想好要带你入宫了,我们还要演戏呢!演好了戏,咱们再去别的地方,就只有别人跪我们的份了!怎么样?要去吗?其实挺好玩的!你可以看看,当今皇帝皇后是怎么演戏的,可以看看我是怎么演戏的。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贴在耳际,温热的气息吹在唐七糖脸上,说不出的暧昧蛊惑,他的手指修长温暖,一下一下轻抚着唐七糖的背。 唐七糖心底动了动,能出去啊,能出去总是机会,便听见自己有些迟疑的声音轻轻的说了声:“好……吧!” 男人愉快极了,紧抱住唐七糖的手又收了收,抵着唐七糖的头上侧有低低的笑声传来,继续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碎碎念:“糖儿真乖!我最喜欢你这么乖了,唔……我该怎么赏你呢?请针线房给你多做几身最好的衣裙吧,再让人捎些泰清国的珠宝头面来!嗯,还有什么呢?我的糖儿还要什么呢?” 唐七糖埋在他胸口的脸撅了撅唇,气哼哼的说:“我才不稀罕!一天到晚赏赏赏!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我也不是你的宠物!你这混蛋怎么就不明白呢?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你该说,我该怎么奖励你!懂?你个白痴!” 男人放开她一些,好奇的打量她几眼,像没见过似的,说: “糖儿,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你的小脑袋和别人可真不一样啊!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你不是我的下人,也不是我的宠物,你是我的药,是我的希望!是我最喜欢的人!糖儿,我真想知道,你的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教的你,怎么教会你说话的?你这些骂人的话又是怎么来的?白痴又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嗤!我干吗要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明白。我就是在这里憋闷了,才会骂人!我师父可没有教我骂人!你别侮辱他老人家!”一提起师父,唐七糖立马好像知错了一样,头低了低。师父也说过,女孩子不该这么说话…… “哦,原来是这样。好,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你就不憋屈了,就不骂人了,是不是?” 能出去玩,就是有机会逃跑啊!唐七糖赶紧点头:“是。我多出去玩了,我就不憋屈了,不骂人了!” “糖儿,那你什么时候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呢?你装聋的事,你师父的事,你能让我睡倒,让卫方勉帮你开暗道的事。诸如此类。” “……不。我不会和你说我的事。想多别想。” “决不说?” “决不说。” “以后,你长大了,成了我的人,你也不说?” 呸!做梦吧你!唐七糖斜了卫曦之一眼,皮笑肉不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你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卫曦之突兀的问。 亲生父母?前世里自己是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既然父母不要我,我何必要他们?!呸!我才不稀罕!至于这世里,把个小婴孩就这么丢了,也不来找,这样的父母估计也不是啥好鸟!我更不稀罕! 唐七糖心里这么想着,再看卫曦之灯火下俊美的眉眼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无名的心头火起,丫的你劫了我等着吃我呢,装什么好人!还问我父母干什么?你对鸡蛋感兴趣,还会在乎谁下的?呸,别想诱惑我! 遂她咬牙道:“我不稀罕!我没有父母!他们不要我,我更不要他们!你有完没完了?!你还要说什么?我头疼,我要睡觉了!你走,你走!” 唐七糖莫名的生着气,把卫曦之赶出了房。 卫曦之竟然没生气也没强留,顺着唐七糖的力,任她把自己推出了房。 十二月的天气,出了房门就冷得很,卫曦之却站在廊下没有动。 黑蛟默默地把一件黑貂大氅给他披上。 空气清冷而寒冽,连星空都似乎格外遥远,北风呼呼的吹着,廊下的灯笼晃动着,将人影照成好多个。偶尔有屋顶的积雪飘下来,扑到人脸上,愈发让人冷静清醒。 卫曦之从怀里掏出刚才的金针,递给黑蛟说:“不管动用多少人,一定要查到出处!” 黑蛟赶紧弯腰抬手接了,慎重地放在自己怀中。 卫曦之却似乎还不想走,抬头看了看几乎满圆的月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背对着黑蛟吩咐:“让焦老先生明日不用来讲学了。明日去三元街买些女子喜欢玩的东西回来,越稀罕越好!吩咐针线房给唐姑娘多做几身宫装,紧赶着一些,宫里贺岁宴用。” 黑蛟皱了皱眉,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小声问道:“王爷,这,这带去宫里……不好吧?” “嗯?!有什么不好?” “四皇子上次盯着呢……” “我就是要他盯着!” “……是!” 黑蛟不敢再出声。 寒夜月光皎皎,廊下越发显得冷意刺骨,卫曦之紧了紧大氅,回头看一眼尚透出灯火的房间,心中无限怜惜: 糖儿心中也一定是苦闷异常的!她到底是怎么会被人带来这里的呢? 原来这世上不是自己一个人自小就受苦,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苦无处诉,糖儿比自己更甚!自己好坏还有个亲生的娘,到底在身边护着自己,还有师父帮助自己;她呢,从小就在那个该死的老婆子手下生活,还要装聋作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她,要强一些也是应当! 算了,自己不该跟她计较,她要调皮便让她调皮吧,焦老头也真是,只是让他严厉一些,他还真打她!哼!死古板的老头! 看她刚才提起父母的样子,应该心中也是在意的,糖儿,我会帮你找到亲生父母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或许,我会平等的对你的! 平等?人都是平等的?可是,人怎么会是平等的呢?怎么平等?是指我娶你做王妃吗?可即便是王妃,也不是平等的啊!女子怎么会和男人平等? 唉,糖儿,你的想法,比我要做的事还要难以捉摸!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卫曦之在廊下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脚步匆忙的离开。 黑蛟看着他去的方向,在背后吐出一口气,唉,王爷总算想起来了,回事的人都等了好久了,邻近岁末,事儿实在多啊! 第十五章 多么可笑的皇家(征集看法) 财神楼。 那最隐蔽最豪华的雅间里,卫方勉默默地坐着,难得的,圆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还分外痛苦似的耷拉着脸。 最近很郁闷呀!卫方勉觉得,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丢人啊!都不好意思出去。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当日究竟是怎么跑去给那个小丫头开暗道的呢? 卫曦之说自己还在那暗道口躺的直直的,像死过去一样,还把他吓了一跳呢!可自己怎么想,也记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躺在那个地方不动。 暗门,的确只有自己和曦之知道,自己连贴身小厮都没有告诉过,就怕漏了口风,给自己招祸!和曦之结交,要是让那人知道了,谁知道会怎么对自己呢?哼!说得好听!父皇!还不如说是天生冤家才对。 唉,到底自己是怎么会跑去开那个门的呢? 卫方勉站起来,又跑到那个暗道口,手摸着那个极隐秘的机关,皱眉暗忖:我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我梦游吗?奇怪,我没喝什么,没吃什么啊,好象就和她说了一句话!那是什么话来着?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记得呢? “来了?来了还不进来?在那里干什么呢?” 卫曦之的声音,在屏风后慵懒的响起,打断了卫方勉的思路。 卫方勉甩一甩头,跨过屏风,皱眉看着榻上的卫曦之,伸长手直接开问:“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什么东西?你和人要东西,还这么嚣张?”卫曦之似乎心情很好,斜眼看着他,很是得意。 “别给我装蒜!你的女人偷了我的东西,快拿出来还给我!别的也便罢了,那白玉佩,你可是知道的,是我娘留给我的,快拿出来。” “嘶!说话小心些,我的女人,怎么会偷东西?卫方勉,你还想不想活了?!”卫曦之竟然横眉立目起来。 “哟嗬!你还杠上了!这个重要吗?现在是我丢了东西,你却还在这里为了个女人吓唬我?卫曦之,你是不是真疯了?”卫方勉鼓着圆脸,真觉得卫曦之和以往不太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疯不疯的,更不重要了。你敢说我的女人偷东西,我就不是吓唬你这么简单。” “你就这么护着她?好,你厉害!可是,曦之,你确定她是你的女人吗?你……真要她了?”卫方勉一屁股坐在卫曦之身边,晃着圆脑袋,好奇极了。 卫曦之一脚就踢在卫曦之屁股上,骂道:“滚你的!我要不要她轮不到你来管,不许拿她说事。我且问你,往年宫里的贺岁宴,都是怎么安排的,细细给我说说。” 卫方勉搬开他脚,一点也不以为意,却把圆眼睛撑成满月的问道:“贺岁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今年你要去?!” 卫方勉惊讶极了:翻过年,自己就及冠了,曦之也快了。可明面上,在大多数朝臣面前,曦之从未正式的入宫过,只在几次小型的家宴上,被那人召来露过几次脸,说来,也不过是乘机试探他罢了,对外,只与人说他病弱,不适合与朝臣们会面,像贺岁宴这样的大场面,礼部的排次明文上总有他,却从不正式的发帖子与他。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我不能去?”卫曦之还是那副慵懒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自己俊美白皙的下巴,心不在焉的样子。 卫方勉却坐正了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久,最终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你没生病吧?” 卫曦之一手挥开他的爪子,不耐烦地说:“你只说那些流程就行了,问什么问。” “可是曦之,你不是一向不愿意进宫的吗?再说了,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安排什么的,你的手下会没有禀报给你么?”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他们自然会禀报我,可他们看见的,和你看见的不同,你也给我说说。”卫曦之的眸中闪着冰冷的光,幽深如海。 “曦之,你……要动手了?”卫方勉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探身问着,心里矛盾而紧张。 “不。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好了,方勉,不要问了,你知道我和他是永远都不会站在一处的,你自己要想好,日后……你该何去何从。” 卫曦之终于也坐了起来,突然认真起来的脸,让他和往日十分不同,俊美面容不再让人目眩,却多了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清冷,连脸形轮廓也无端刚硬了些。 卫方勉反而笑了笑,酒窝深陷,笑却浮浅一闪而过。 他仰了仰头,却从骨子里透出股萧瑟寒意,一丝一毫都不再是平日轻浮风流的二皇子,愤恨而无奈: “我?我还用想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若不是你护着我,我早死了八百回了!只是可惜了我娘!即便我再怎么样做,我娘也不会回来了!你爱怎么做你便怎么做,顾及我做什么?!还有,大哥那里,我把你上次给的防毒膳食的人送他了,你再帮我找一个吧。” “方育大哥……还好么?” “唉!好?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活命罢了!堂堂龙泽国大皇子,深居简出如僧侣一般,还美其名曰,一心佛学!那人不管,还有谁会在意?算了,不说他了,说来他还比我好一些,最起码那个女人没有把心思用到他身上,只要他一直这样过,那个女人不会找他麻烦的。” “方育大哥业已成年,那人就没有提过让他成亲的事?” “哼!或许这样也好,若是那人提了,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再说了,一心佛学的人,又怎么谈及婚事?不是又打嘴么?再深一层想,若是成婚生下大皇孙,怎么说又是占了个长字,那个女人岂会愿意?她还算计着要让儿子早早成婚生大皇孙呢!” “你倒看的明白。” “我若是看不明白还能活?!大哥看的比我还明白,所以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三弟,便没这么幸运了,不过我也顾不上他了,事实上他如今倒好了,再怎么样都不会招人恨了。呵呵,多么可笑的皇家!”卫方勉眼神望着远处,一片沉痛,却突兀的笑了几声,雅间莫名多了几分萧瑟寒意。 “你说这些,是在提醒我?”卫曦之挑了挑眉,眼睛眯了眯,寒光闪闪。 “我提醒你做什么?这些事你还不清楚?我只告诉你我的立场罢了!我,大哥,三弟,都已经没有了承继大位的资本,我们只想活命罢了,至于你要做什么,我能帮的一定帮!就是如此!”卫方勉说完,向卫曦之摊摊手,眼神丝毫没有躲闪。 卫曦之探手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在雅间转了几圈,什么话都不再说,从怀里掏出一块椭圆形白玉佩,丢给了卫方勉。 卫方勉伸手接过,爱惜的摩挲了几下,重新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等他慎重的挂完,再抬头,却忽然笑了,酒窝深深,又恢复了那往日轻浮不羁的神情:“就这么几句话,便换回了我的宝贝?曦之,你还真不经事啊。” “嗯,是啊!那赶紧给我把贺岁宴的事再说说吧,否则我可要拿回来了。”卫曦之也恢复了以往的闲散模样,又在榻上歪坐下来。 卫方勉笑嘻嘻的也去靠近他,手搭到他肩上:“可是曦之,你先跟我说说,你那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让我开的暗道?好奇死我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啊!说说?啊?算哥哥我求你。” 卫曦之抖抖肩,抖落他的爪子,微皱了眉说:“我若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可相信?” 卫方勉看着他认真地脸,慢慢收了笑:“你是说真的?” “真的。” “……那,这么有趣,你……能把她借给我玩几天吗?” “滚!” ~ 雪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积在院子里,映得这尚还是凌晨的天色,也无端白亮了几分。 慎王府里人影晃动得如鱼游浅水,来来去去的穿行,却又鸦雀无声,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 卫曦之一身深紫色亲王袍服,胸前背后蟠龙绣纹栩栩如生,一根明黄滚深紫边的腰带紧束袍服,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修长,只不知道他今日在脸上涂了什么,平日便白皙非常的脸色更加惨淡,怎么看怎么的一脸病容。 偏偏他五官俊美,即便如此颜色,也无损他那飘逸矜贵的形象。 倒是他此时寒着张脸,看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令一众下人们愈发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忽然,银安殿外脚步一阵纷杂,门口的丫鬟齐声唱诵着:“给太妃娘娘请安。” 卫曦之这才回过头去,望向门口。 已经有丫鬟打起了帘子,慎王太妃阮氏披了件紫貂斗篷,在清明的搀扶下,低头往内室而来,卫曦之赶紧迎了上去:“母妃!母妃怎么来了?” 阮太妃抬头,对上卫曦之有些担忧的眼眸,慈爱的笑了笑,冲一旁摆摆手,一众下人识趣的都退出了门,只有清明站去阮太妃身后,帮她解了斗篷。 阮太妃接了卫曦之伸出的手,默默地跟着他坐到一边榻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才说道:“在一个府里住着,倒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这次更好,娘似乎有一个月未曾见你了,你倒是说说,娘怎么能不来看你?” 清明正捧了茶上前,卫曦之忙接了,亲手递给阮太妃。 见阮太妃摆手,卫曦之把茶放在一边,才笑着说:“最近是忙了一些。总有人盯着,我便当不知道就是了。” 阮太妃轻拿过卫曦之的手,慢慢摩挲着说:“娘知道。无非等一下做做样子就完了!这日子,几时才是个头?好在如今你大好了,娘听东方先生说,你最近都没有发病了!娘听着欢喜!我已经重重赏过东方先生了!只东方先生说,你养着个什么聋哑小丫头,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个小丫头。上次不是说我……呃,娘,就是那个小丫头。”卫曦之笑了笑,很是高兴的样子,连那惨白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阮太妃这一辈子,心神都放在这唯一的宝贝儿子身上,卫曦之只是刹那的欢颜,为娘的心却光明一片。 她眼神也亮了起来,依旧美貌的容颜绽放出神采,紧握住儿子的手说:“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小丫头?你怎么不让她来见见娘?” “娘,这小丫头,心性有些与众不同,还有些特别的本事,稍不留神,便会着了她的道。等再过些时日,我明白了其中缘故,再让她来叩见母妃。”卫曦之自认说的是事实,眼中的宠溺,却在自己母亲的眼里无所遁形。 阮太妃不禁斜了他一眼,佯怒道:“一个小丫头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是担心娘对她不好吗?曦儿,她若是真对你的病有助,即便将来给她个侧妃的名分,娘也是肯的。你怕什么呢?!” 侧妃? 给糖儿? 卫曦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心中老大不自在起来,脑中响起唐七糖的话: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 卫曦之赶紧摆了手,岔开话题:“娘,说这些为时过早,只要那人在一日,我成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吧。娘这大早的过来,是有事吩咐儿子?” 提起那人,阮太妃脸上的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寒了脸说:“今夜你要入宫,娘心中忐忑,总觉得你急躁了些。万一他在宫中下手,可怎么好?” “娘放心。儿子几时做过那等没有打算的事?儿子早知会了宫中的人,鹰木旗也安排妥当了,我自己的功夫娘也知道。再说了,他要下手也要个理由,这些年来,朝中几个忠心父王的老臣虽不说,但余威尚在,他不敢!我也总要偶尔出出面,给这些忠心之士安个心。” “你说的很对,可娘就是不放心。想你外祖一家所受的苦,娘心有余悸。他这等心胸狭窄的小人,谁知道他又会怎么对你。” “娘,我这次进宫,只是个晚宴罢了,于我,无非是换个地方演戏;于他,也是个亲自看见我的机会。所以,娘大可不必担心,我总要探探他的底。” 卫曦之说得一派云淡风轻,阮太妃了然的看看他,无奈的点点头:“也罢。这些年来,你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娘知你心中所想,只你还是要万般小心些,早些回来,莫让娘牵挂。” “儿子知道。天色尚早,娘回去歇一会儿吧。我也要再将一些事物理一理,务必在末时末入宫前做好。” “好,明日元日,娘愿你新岁安好。”阮太妃不禁又握紧了儿子的手,目光殷殷。 卫曦之眼里也是复杂而温情,忙回道:“是,儿子会在这里给娘磕头贺春,娘也新岁安好。” “我知。曦儿……那娘先回去了。晚间,娘会拜祭你父王,你不必担心。” “是。儿子不孝。但请娘告知父王,儿子一刻也不曾忘记父仇。” “曦儿……罢了,娘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记得改日让小丫头来见我。” “好。儿子记住了。” 清明捧了斗篷来,帮阮太妃穿戴好,连风帽也一起戴上,遮了大半脸孔,仍旧扶了阮太妃出去。 阮太妃低头而行,用帕子掩着口鼻,似乎哀伤模样的一路回去了。 而慎王的殿中,也响起一片碗盅掷地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发火发怒。 守在屋外的一众下人面面相觑,随即把头低低埋下,越发不敢声张。 ~ 整个慎王府,最憋屈无聊的是唐七糖,最逍遥自在的,也是唐七糖。 刚用过午膳,唐七糖想着,怎么今日没有见到那个混蛋?也是奇怪了。 她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跟自己说,死混蛋不来,自己不能睡午觉啊,万一自己睡着睡着,他突然进来了,谁知道他又做什么呢? 想想又跑去榻边饮几口茶,想着死混蛋不来,这些势利眼仆妇们连茶水也不给些好的,应该和他说说,好好说说! 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在记挂他,只是习惯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无声无息的潜入人心中,很难让人抗拒。 卫曦之制止了门口丫鬟的通报,自己掀了帘子进来时,看见的是唐七糖正喝茶喝得太猛,呛起来,茶水喷了一地,自己大力的拍着胸口咳嗽。 卫曦之几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手轻拍着她背,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喝个茶都这么急么?” 唐七糖本来还没有缓过劲来,卫曦之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咳嗽得更厉害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脸憋得有点红,小巧的耳朵粉色一片,手乱挥着推开他。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她,心痒痒的想亲亲她,转念想着还有重要的事,压下了心思,一把抱了她,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气,直等她缓过劲来了,才问道:“人呢?不是指了个丫鬟给你的么?怎么没见她伺候你?” “别提她。还不是你的主意,不让她们和我讲话,或者成天只讲废话,我才不想看见她们!你又来做什么?”唐七糖如今安然的坐在卫曦之膝盖上,斜着眼问道。 自上次打手心事件以来,这男人倒也没有再让那个严厉的老头来恶心自己。唐七糖便觉得,暂时大家先退一步也好,不是说会带自己出去吗?缓和些也好,到时候便有更多机会出逃了。 卫曦之挑挑眉:“我来看你啊,你没想我么?” “没。想你干什么?” “我很想你,糖儿。再说了,等会儿我们便要出去演戏了,我来帮你选衣裳啊,省得你到时候又胡乱穿衣服出去,到了宫里我可不好抱着你呀。” “谁要你抱着了?真是!这次你又要我演什么?还吃手指?没意思!” “不,这次我们换一个,你不是最喜欢恶心人吗?或许,你也可以帮我想想,怎么恶心恶心皇帝皇后?” “你……是说真的?” “真的。你要是有好主意,我会赏……呃,奖励你!可好?”卫曦之说到赏字,忽然舌头打了个结,改成了他尚不习惯的奖励。 “你……当真?” “我虽然在你这里信誉不好,但这次是真的。” “我要男子的衣袍,我要很多很多银票,我要自己上街买一次东西。” “好。我答应你,明日元日,我还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你可以再说一个。” “我想去看我师父,就我自己!” “唔……只给你半个时辰。” “你……真的答应了?” ------题外话------ 大家对文化差异在情感中的影响,都有些什么看法,能来评论区和列列说说么? 昨天发现有些妹子只看见的男主的霸道控制,却似乎忽略了他的身份地位,所受的教育和环境对他的影响。这文在情感处理上,文化差异带来的磨合,将是很重要的一点,所以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难道只有列列觉得这个东西重要么?在生活里影响颇深么?不能吧?偶家列先生是只歪果仁,因此我对这个问题感受的不要不要的,有时候他做的事偶都恨不得剁了他,可过几天发现,在他的环境里,他才是对的,汗啊! 另外,后期女主还会变强,身世还没有揭秘,男主的身世处境也还没有交代清楚,对比下,当你看见他的放弃和付出,会不会更同情他一点捏?我可怜的曦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一言不合就被压 “你……真的答应了?” 唐七糖瞪大了眼,眼珠子转一圈,小脸涨得通红,这逃跑的希望来得太快,太激动了! 卫曦之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很多想法,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她的唇,漫声答:“嗯。真的,不过,你若是还和上次一样,自己坐着马车回来,我会很高兴的。” 一想到上次自己算计了一圈,结果非但没逃成,又被人送了回来,唐七糖脸色立马黑了,鼓起腮帮子不说话了。 卫曦之笑着揽紧她,又像说笑又像警告:“好了,糖儿便不要再想着逃跑了,要不然下次我一定一定会把你吃了!” 唐七糖看着他魅惑的眼,轻勾的唇,心里骂了一句:“混蛋,你要是变回小妖,我才要把你吃了!”嘴上却说:“没有下回。我下回若是再逃,一定一定逃得远远的,不让你再抓住我的!” “嗬!有志向!你放心,你若是逃了,天涯海角,我一定一定把你追回来!” “你……也很有志向!彼此彼此!”唐七糖一点也不肯示弱。 卫曦之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说:“那你快说说吧,今晚我们做些什么?好让你日后有机会逃跑呢?” “唔……我们这样这样……” 出馊主意嘛,唐七糖太拿手了!前世里没少戏弄人,这世里原本也挺好,除了眼前这个混蛋。现在要想法恶心皇帝皇后,这太刺激了!师父,我找到乐子了! 末时末。 冬日的阳光已经西斜,照着两边尚有积雪的宫中甬道,闪闪亮亮的有些晃眼。 巍峨的殿宇一座隔着一座,似乎望不到边。金黄的琉璃瓦一半还在积雪之下,一半却不屈的闪着淡淡的金光,昭示着皇家的赫赫威仪。 红色的宫墙上,白色的积雪还在融化,一点一点地雪水漫下来,使那红色斑驳成各式各样的深红图画。 甬道两侧,时不时有宫人垂头经过,远远看见宽大华贵的王府马车行来,赶紧默默行礼,背转过声避让,如皇宫中的一个个雕像。 唐七糖半跪在马车车窗前,好奇的掀起一角帘子,把眼睛贴在上面,转着头,兴趣盎然的向外张望。 卫曦之慵懒的靠在车里大大的锦缎迎枕上,兴趣盎然的看着她。 “你能耐。只有你的车是直驶进来的?!噢,特别待遇啊。”唐七糖不回头,一个人小声自问自答。 隔了一会儿,又咕哝一声,无限遗憾似的:“嗯……都是老头!讨厌的老头。” “咦?卫方勉?不是!有点像,一定是他兄弟!皇帝很老了吗?怎么这个儿子这么老气!” “嗯,这个不错!少年俊才呀!这才像话!小哥哥呀,转过头来呀,让我再看一看。” 唐七糖看的兴起,一个人细细碎碎的说着话,旁若无人。 卫曦之刚开始还听得好笑,嘴角轻勾着,只觉眼前的小女子实在好玩的很,可当听见最后一句时,却忽然也凑近了窗,恼怒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旋即一把甩了车帘,顺手抱过唐七糖,磨着牙说:“你做什么呢?敢看别的男人?” 唐七糖正看得起劲呢,突然被卫曦之按在车垫子上,很不甘愿的挣扎着爬上来:“我看别的男人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我就爱看别的男人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的人!这辈子只能看着我!”卫曦之紧绷着脸,似乎真生气了。 “莫名其妙!你个疯子!是你劫了我,囚禁了我!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什么是你的人?你问过我吗?我答应了吗?我们是确定男女恋爱关系了,还是结婚了?切!”唐七糖也紧绷着脸,气得不得了。 “什么叫确定男女……恋……爱关系?结婚?是指成婚吗?不许说这些怪话,好好说话!我有你的身契!你当然是我的人!我何须问你!” “得了得了!我不和你这种古人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身契怎么了?先别说那身契到底是真是假,一张纸就能买了我的灵魂我的心?!呸!想得美!”唐七糖不屑的挥着手。 唐七糖太生气了,疯子!所以说,代沟啊,文化差异啊是最难填补的东西!这古人就是古人,长得好看有屁用!尽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唐七糖岂是一张身契能困住的人?! 看着小丫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卫曦之也很生气,这小东西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尽说些不合规则的事情?她怎么与自己印象里的所有女人这般不一样呢?她这般与自己日日耳鬓厮磨着,竟然还说这种话?难道真像师父说的,得先把她吃了,她才会献上自己的心? 卫曦之想到此,一把又将她推倒在车里,翻身压住了她半边身子,心里翻滚着东方无忌的话:“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早早把你收拾了?!这样,你是不是就会献上你的心?嗯?” 慎王府的马车,是少数能驶进宫中的车驾,但也需谨慎慢行,那速度,几乎等同于走路。马车又平又稳,还十分有节奏的颠簸着。 阳光从车帘上映进来,车里有些暗沉,却也十分隐秘,吊放在车厢角落的薰香球,一点一点的释放着沉水香幽幽淡淡的气息。 车里,本该是一片温软馨香的小天地。 可唐七糖看见眼前男子俊美白皙的脸认真极了,带着恼怒,带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紧抱着她,他的身子越压越紧,气息喷在她脸上,眼眸里是明显的**。 她抿了抿嘴,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他,忽然也发了狠,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卫曦之,你要是敢,我唐七糖以我师父的名义起誓,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我的心!” 小人儿身子温软得让人心醉,越靠近,心智越难控制。若不是自己常常刻意接近她,锻炼自己的意志力,恐怕又要亲上她。 她的眼神坚定而倔强,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神情,即便此时她困在自己身下,也丝毫没有一丝要妥协的念头,她倒还真有自己的影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教养出这样的她? 怎么办?小东西你赢了!我想得到你,想得到,像你口中所说的,你的灵魂,你的心! 卫曦之压下自己的身体,几乎鼻子尖对着鼻子尖,生生压制着脑海里那要狠狠亲吻她的冲动,捏住她不由自主微微上翘的下巴,也一字一句的说:“糖儿!我也用我逝去父王的名义起誓,这辈子,我要定了你!你的人,你的灵魂,你的心!除非我死,我一定一定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男人身上,有着强烈的青春滚烫的气息,混合在沉水香里,冲击着唐七糖的嗅觉,也冲击着唐七糖的意识。 她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看见他放大的眼眸深处,那股子浓烈到可怕的执着,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简直是个疯子!师父说过,但凡对一件事情过分执着的人,都可以说成是疯子,而往往,胜利属于这样的疯子…… 她脸涨得通红,艰难的呼吸着,倔强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马车却忽然停了。 慎王府的人早被拦在了宫门外,外面是迎人进来的宫里小黄门那恭谨的声音:“王爷!南乾宫到了。” 车里静默,两股同样倔强的眸光对视着,无声的气流涌动着,对抗着,连空气都仿佛在噼啪作响。 “呵呵……” 男人却忽然笑了,极开怀的笑。 他凤眼儿弯弯,卧蚕眼睑拢上去,嘴角大大的新月弧,低沉磁性的笑声乍起,暗沉的车厢里,霎那间如花开的声音,如花开的情景。 他低下头,在唐七糖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忽然往旁边翻身离开,却一把将唐七糖又搂住,暗哑的声音贴上耳际:“糖儿别怕!我等!” 唐七糖半趴在他胸口,看着他魅惑的笑,稍稍舒缓着自己的紧张,却还是眉头紧皱:师父,我碰上了一个疯子…… 外面,小黄门又是谦恭而有些急切的提醒声:“王爷,请您落驾,皇上正等着见您那……” 卫曦之这才慢慢的坐起来,一把将唐七糖拎到自己身前,细心的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糖儿,关于你是不是我女人的帐,我们回去再算。这会儿,我们先演戏去。别忘了,你演好了,我的奖励一样不会少!” 唐七糖甩开他的手,自己理了理衣裙,抬抬下巴,冷笑一声:“不就是恶心你的仇人么?放心!为了离开你,我定然不负所托!” “哦?真是有志气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仇人?” “切,难不成是恩人么?我又不是傻子。” “呵呵!那,糖儿怕不怕?我是个与天下之尊有仇的人呢!” “我?能让我怕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你也不怕我?” “你,你算是人吗?” “糖儿!怎么说话呢?”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 唐七糖推开他,掩饰着之前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心慌,自己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小黄门恭敬的站在一米开外,从他那里视线一路延伸,便是一座高高的宫殿,如同前世的故宫中的类似殿宇。 高高的台阶,高高的柱子,高高的雕花大门,高高的屋脊,最顶处,是狰狞着面目的镇脊神兽。 这样望去,整座宫殿庄严肃穆的一丝不苟,持刀的侍卫,巨大的石狮,无声的武装成凛然不可侵犯的皇权。 唐七糖利落的跳下车,略理了理衣裙,头探进车里轻喊:“疯爷,下车!上戏!” 卫曦之又好气又好笑,磨了磨牙,伸出手来,扶了唐七糖的肩,一脸病容的下了马车。 小黄门这才抖抖手中的拂尘,向两人伸手示意着,在前方引着路,迎阶而上。 南乾宫,龙泽国皇帝的住所,除了朝会以外,很多事物便在南乾宫处理,龙泽国皇权的中心。 唐七糖半扶着卫曦之,跨入南乾宫高高门槛的刹那,便感觉无数的眼神看向了自己两人。 她低垂着头,皱了皱眉,感觉卫曦之的手轻捏了捏她。 她明白,这男人是在安慰她呢。 可我唐七糖是什么人?什么都可以认,就是不能认输啊!不就几个人看吗,难道我会怕吗,担心你自己吧,少给我在这假仁假义。 唐七糖也借着衣服的阻挡,在自以为无人看见处,突然的,狠狠的,拧住了卫曦之的手臂,360度旋转…… “啊……” 猝不及防的,卫曦之痛呼出声,完全没有控制的大叫起来,吓了唐七糖一小跳,吓得满屋的人一大跳。 唐七糖就是想着皇宫所在,即便自己拧死他,他一定会忍着不出声,可现在……什么情况? 唐七糖有些惊吓的抬头看卫曦之,却见他冲自己眨眨眼。 嗬!这就演上了?也不说一声! 唐七糖无语的撇过头,看向殿里的人。 殿中轩敞开阔,巨幅的帷幔挂了好几层,看不到更深处是什么,也无暇去看。 此时,正对着门的是几个或紫,或红色官袍的大臣,整齐的站了一排,面向左侧的房间,似乎在等着皇帝召见;殿宇各处,无声的站了好些太监宫娥。只此时,不管是大臣还是宫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唐七糖两人身上,眼中皆是惊讶之色。 左侧的房间挂着团龙云纹的门帘,雕花的落地罩后是薄薄的锦丝幔帐,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正当唐七糖歪着头探看之时,那大红色的门帘一掀,里面便出来了个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压着声音,寒着脸喝道:“何人如此喧哗?拉出去杖责!” “啊……痛啊……” 卫曦之忽然又大叫了一声,特意提醒人喧哗的就是他似的。 唐七糖赶紧低下头,笑得抖肩。 果然,那大太监定睛看来,见是卫曦之,张了张嘴,先‘嘶’的抽了声气,声音大得像警报一下,把四周的目光都吓回去了,正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陈襄。 陈襄脚步有些浮夸的走过来,深揖着行了礼,皮笑肉不笑的喊:“哟!慎王爷来了!皇上等您那!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陈公公。”卫曦之摆摆手。 陈襄赶紧又掀帘子进去了。不一会儿的,就出来说:“慎王爷,皇上请您这就进去那!” “嗯,痛啊!陈公公,你过来些,扶着本王。”卫曦之却冲陈襄招招手。 陈襄白面馒头似的脸皮抽了抽,到底没敢违抗,弯着腰走过来,伸出手臂给卫曦之搭着,一脸痛苦的问:“慎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看得老奴心疼那。” “心口痛啊!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殿门,本王就心口痛!啊……” 卫曦之一边说着,临进那门了,又突然大喊了一声。 陈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抖。 唐七糖死命低着头,笑得不行,这死男人,装起来比自己还厉害。 帘后,是另一派天地。 唐七糖没抬头,只用眼角余光两边瞅。 红底织着百兽繁花的厚重地衣,铺满了整个殿宇;光线充足,尤其是靠南一侧,明晃晃的和别的古代屋宇不同,显见是按了大面积的玻璃; 所有的器件不是擦得发亮,就是繁复隆重得让人望而生畏;南边榻上,可以看见一身明黄的衣袍角,北边一排椅子上,可以看见几双华贵的靴子,和一辆木质的轮椅车。 没等唐七糖打量完,就见榻上的黄袍角动了动,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曦儿来了!可真难得!这是怎么了?” “给皇叔父请安!还请皇叔父赶紧给侄儿个座,侄儿撑不住了!”卫曦之半边身子压在陈襄身上,声音半死不活,脸色苍白着,似乎真病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来,到榻上来坐。”皇帝的声音听着倒也体贴。 陈襄只好扶着,或者说几乎是背着卫曦之,白胖脸涨红着,把人带到皇帝旁边。 卫曦之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了皇帝身边,还半倚着,没个正形。 陈襄不敢说话,赶紧退下了。 唐七糖无处可去,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角落呆呢,卫曦之一把揽住她,将她也拉在榻上,半边身子靠上她。 好嘛,这就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七比八大 屋子里一时静默。 好半天,听见皇帝的声音缓缓地问,那话语听不出情绪:“曦儿既是身体不适,怎么还来宫中了?往年皇叔父总请你不到呢!” 唐七糖微微抬头,偷眼打量,对面的皇帝,眼神正无比认真地看着卫曦之,十分深沉。 他的脸容和卫曦之有几分像,年轻时想必长的不错。只是天底下当皇帝的人,想必日日里要算计的事情多,额头上,眉宇里,皆有着极深的两条皱痕,看着既威严又沉重;唇上留了又黑又硬的短须,嘴角下垂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头上束了一个又厚又大的金冠,上面錾刻的龙纹深而繁,金光闪闪。明黄的袍子上满满的龙,张牙舞爪,狰狞凶狠,一点也不好看。他的手从满绣着江海云水纹的袖管里伸出来交握着,皮肤虽白皙却骨节粗大。 一个古板深沉的短命皇帝! 唐七糖马上给他下了个定语,觉得自己鉴定完毕,不声不响重新又埋下头,却感觉对面有好几道目光射过来,唐七糖便微偏了头,也看过去。 四个皇子!差不多服饰的皇子! 第二个是卫方勉。不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看!瞪我干什么?笨蛋!都是因为你,害我没逃出去! 唐七糖狠狠的也瞪卫方勉一眼,转开眼去看别人。 卫方勉左边的,就是自己在路上看见的,长得和他有些像的人,果然是他的大哥!奇怪,一个人有酒窝,和没有酒窝差距这么大么?为什么这人看起来一副愁苦模样?当皇子很辛苦么?唉呀呀!一派在人间受苦模样,我要是皇帝,肯定不待见你! 卫方勉右边的,是个坐着轮椅的男子,同样的皇子袍服,只有他没有系明黄的腰带,衣服有些松散,人也似乎很松散,唐七糖看他时,他正好也看着她。 他竟然对她浅浅笑了一下!一派云淡风轻模样。 袍服盖着他的腿,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毛病,但显然,这人不良于行,也不知道宫里这么多台阶门槛,他被怎么抬进来的?唉呀!可惜了!长得挺好看!皇家种子真不错啊! 第四个,四皇子。……啧!奇怪了,我招你惹你了?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眼睛坏了?切!我又不认识你,老看我干什么! 唐七糖看了一溜回来,不屑的低下头,正好听见卫曦之拉长了声音在答话:“皇叔父盛情,侄儿怎好总是推托。这些年总不能来,心中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侄儿觉得好些了,便想来看看皇叔父,多谢皇叔父多年来的照应!可不知为何,侄儿刚一进这殿门,心口忽然疼起来,像有人在掐自己似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唐七糖听得真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想笑,可却听皇帝道:“竟有此事?!陈襄,快宣御医!” 很快,御医像在门口候着似的,一下子便来了。行礼,诊脉,许久才行礼退在一旁。 卫曦之懒洋洋的靠在唐七糖身上,看看对面的皇帝,对御医说:“有劳太医了!本王怎么样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曦儿不得胡言乱语!苏院正快说吧,慎王是怎么了?”皇帝撇了一眼卫曦之,那不满意十分明显,只不知道是对他的形状,还是对他的言语。 那苏院正赶紧答话:“是。回禀皇上。慎王爷……还是与以往一样的脉息……,至于王爷所说的心口痛,老臣一时……诊不出原因所在……” “你什么意思?你诊不出?连你也诊不出?那本王真的快死了!没救了!唉呀这可怎么好……啊……痛啊!”没等皇帝开口,卫曦之便在那里夸张的大呼小叫。 “这……这……老臣无能!若不然,且容老臣再诊一回……”苏院正脸色有些白,抬眼看了看皇帝,皱着眉。 皇帝也皱眉,额头上的纹路愈发深了:“曦儿忍着些,那便让苏院正再诊一诊,若实在不适,便先回去吧,贺岁宴哪有你的身子重要。” “皇叔父,我不!侄儿可是特意来参加贺岁宴的,好好儿来了,才进了殿才这样的!会不会是这殿里有什么人不想我来,在咒我啊?再兴许,我等会儿就好了!苏院正好好的给本王瞧瞧,你是不是不想本王参加贺岁宴,打马虎眼呢?”卫曦之似乎硬撑着起身,苍白的脸很是生气。 皇帝的脸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苏院正忙不迭声的说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那你好好的给本王看看,开些好药给我!别耽误了本王参加贺岁宴,见见人啊!总让本王在府里呆着,本王会发疯的!” “呃……是是是!” 苏院正微抬头,和皇帝对了一眼,只好又走过来给卫曦之把脉,又是好半天,才说道:“的确是!慎王的确有些邪风入侵,心律不齐,无碍无碍!老臣这就给王爷开一些疏散的好药。” “你看你看,本王就说你打马虎眼吧?这会儿才说!皇叔父,若不是您一向关照侄儿,侄儿都要以为这些个御医受人指使,巴不得侄儿早些死呢!反正侄儿一身是病,他们便这么糟贱侄儿!” 卫曦之半躺着,手指点着苏院正,苏院正一张脸憋得通红,看看卫曦之,看看皇帝,既不敢分辩也不敢走,只好抖着手垂头站着。 皇帝似乎还真很好性情,看了苏院正半天,竟然安抚起卫曦之来:“曦儿,不要胡说了!有皇叔父在,谁敢糟贱你!你既身体不适,自然该在府中好好休养的,即便不出来,也没人敢说你半句!” “皇叔父明鉴啊,侄儿日渐大了,后年便及冠了!可谁知道侄儿活不活得到后年?!这身子,时不时地犯病,侄儿如今也习惯了!可侄儿想,侄儿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遭,虽没了父王,可有皇叔父您撑腰啊,侄儿该活得更自在些才对!因此上,侄儿以后也要常常出来走走,宫里,城外,各府,都该去看看!皇叔父觉得呢?” “曦儿……真如此想?”皇帝的脸深沉的看不出情绪。 “啊,侄儿真如此想。” “那你若是在别人府里犯病了,可怎么好?” “皇叔父,人人都知道侄儿有病,犯病了便送侄儿回府啊!只要皇叔父不怪罪侄儿,谁敢说什么?皇叔父便依了侄儿吧!谁让侄儿没了父王,只有皇叔父呢!” “这……曦儿,你的病……非比寻常,上回,皇叔父听陈襄说你还吃……曦儿,你,若是你跑到别人府里也那般做,皇叔父也难为。” “吃什么?美人手指?哎呀!那可是好玩意!不过别人府里的侄儿可不吃!皇叔父,侄儿说给你听啊,真好吃啊!生吃更甚……”卫曦之忽然一骨碌从唐七糖身上坐起来,兴致勃勃地要和皇帝讨论手指头之美味。 “曦儿!罢了!你,你若真能不过分,皇叔父便许你出去看看。你既有心来参加宫宴,便先和你兄弟几个下去吧,皇叔父再见几个臣工,也要去开宴了!去吧!” 皇帝摆着手,也冲对面的几个皇子点点头,最年长的那个皇子便走过来扶了卫曦之,说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们先告退了。曦之,来,我扶着你。” “如此,便多谢大皇兄了!”卫曦之笑着,拉住大皇子的手臂坐起来,一手揽过唐七糖,只管走了。 卫方勉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推了三皇子的轮椅车,也给皇帝行礼退了。 四皇子卫行之眼睛从未离开过唐七糖,此时瞪着她的背影,咬着牙,握着拳留在了当地。 等人一走,四皇子便转过来喊道:“父皇!那疯子又折腾什么?父皇,他一个疯癫之人,怎好让他来参加宫宴?!他如此不守礼节,父皇怎不责罚他?他……” “住口!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吗?你硕伯父为国捐躯,只这么一根独苗,朕对他宽容些都是应当!你懂什么?!下去!”皇帝脸色阴沉沉的,没等四皇子说完,便打断了他。 四皇子低下头,想想不甘心,说道:“父皇!他还用女人!” 皇帝眼神不明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看一眼垂头站在一边的苏院正,忽然厉声道:“下去!多事!” 四皇子眼见皇帝真生气了,再不敢讲,这才行礼退下了。 他脚步飞快的出了殿,却并不往宫宴的方向去,而是跺跺脚,往自己的寝宫而去了。 皇帝等人都走了,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怎样了?” 苏院正赶紧上前跪下了,恭谨的答话:“回禀皇上,毒入骨血,不可治了的,和往年一样!” “嗯。真没有减轻?” “的确没有。” “听说他最近并未再晕倒,似乎发病也少了些,这又是为何呢?” “这……他这毒本就难得,发病也不定时,因此上这也不算什么……” “那他说的心口疼,可是谎话?” “回禀皇上,这毒……本就让人心智糊涂,他这样……呃,老臣也实在不知他是真是假。” “脉息上看不出来么?” “回禀皇上,他这毒,影响太深,一旦得病,很难清楚把握……” “也罢了!那子嗣上……” “决计与往年无异!” “……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 熙庆殿。 一应宫宴用具皆摆放齐整,大红的地衣一路铺到高高的首座上,两边按照次序,一席一席的几案延伸直至门口。 一些低等官职的臣工已经远远的坐了,谨慎小心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些品阶高些的官员们则三五一群的说着什么,殿里便有着低低的嗡嗡声。 着装喜庆的宫人们忙碌着,脚步匆匆的穿梭在宽大的殿堂各处,恭谨而灵活。 唐七糖跟在卫曦之身边,一路直入了熙庆殿,跟本就不管别人看着她异样的目光,左看看右瞅瞅,新奇的很。 一路过来,已经知道了大皇子叫卫方育,三皇子叫卫方远,都已经不住在宫中,只是都未婚配,并没有女眷随行。 几人到了殿里,早已有候着的宫人们迎上来,引领几人去各自的座位。贺岁宴自来被皇室看重,因此贺岁宴时座次都是将皇室成员安排在前面。 除了中间用半隐半现的帘子隔开的女席之外,卫曦之的座次排得很近前。第一席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第二席便是卫曦之和三皇子了。 到底是皇家,三皇子的轮椅车一到门槛,就有宫人过来抬进抬出,还有个候在一边的婢女模样的小丫头,显见是这三皇子用惯的下人,此时已经走过来,默默站在三皇子的轮椅后,等着吩咐。 她看了看同样站在卫曦之身后的唐七糖,很是友好的笑了笑。 小丫头看起来和唐七糖差不多年纪,容貌很清秀,梳着简单的单螺髻,没有什么金银首饰,只扎了根银红色的绸带子,眼眸清凉,红唇粉粉。 唐七糖便也对她笑了笑,小丫头左右看看,见没人在意她们,便压低声音和唐七糖打招呼:“这位妹妹好。我叫八子。你叫什么?” “呃?我……小七!我比你大!”唐七糖总是不认输,看看小丫头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材,笑笑说。 “小七?你是说七比八大吧?呵呵,你真好玩。若是说年纪,你肯定比不过我。我今年十七了,妹妹几岁?”八子一身绿色的绸袄裙,是庆京城里常见的大户人家丫环打扮,歪着头好笑的看着唐七糖说。 “啊?你骗我的吧?”唐七糖又上下打量她,这八子,长得可真小巧。 “呵呵,妹妹真有意思,我骗你干什么?我自小就长得小,家里穷,差点不活了,才卖了的。妹妹家里也有许多兄弟姐妹?七个?” “呃……不!就一个,也怕养不活,所以才叫小七。” “啊?一个?一个还卖了你?妹妹真是可怜。” “呃,我……”唐七糖随口一句,却见八子满眼的怜惜,她忽然有点扯不下去。师父说过了,不可欺负老实人。 “没事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惜妹妹在慎王府当差,不得随意出来,若不然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姐姐,姐姐在三爷府上还能说上话!” 八子很热情地帮她解围起来,倒让唐七糖有点小感动,便说:“好啊。以后我有什么事,便来找姐姐。” 八子闻言却反而疑惑起来,拿眼偷看了几下前面的卫曦之,十分小声地问:“慎王爷许你出来?不是说慎王府的人自入了府,便不得出来的么?” 啊,原来还有这事?怪不得一个个都见卫曦之怕得要死!这个魔鬼!这个疯子!自己一定要逃出去,决不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唐七糖想着这些,不禁咬了咬牙,却听见殿里钟鼓齐鸣了几下,这是提醒宴席要开始了。 八子冲她点点头,赶紧站去了三皇子后面,唐七糖也走到卫曦之后面装样子。 果然,帘子后一阵阵香风传来,有许多宫中女眷依次进来,有司仪的礼官唱诵着,众人恭迎皇后,一时间帘子后环佩叮当,衣香鬓影,在明亮的灯火里起起落落。 才刚落定,又是几声钟鼓,众人又唱诵着恭迎皇帝。 满殿都是谦卑的背脊,连卫曦之也不例外。 唐七糖极不情愿的趴在地上,还转着脑袋四处探看,却正好看见了四皇子卫行之,隔了一个座次,目光阴冷的自人缝里盯着自己。 嘿!奇了怪了,你总看我干什么?!我和你很熟吗? 唐七糖心里不爽,也看看他,大眼睛转了几圈,挑衅的瞪他一眼,皱皱鼻子,嫌弃的别开头。 这下可好,把个卫行之气得,差点没从跪着的人群里跳起来。 ------题外话------ 推荐友文,正在网站首页强力推荐榜上:末世之腹黑男神别粘我/离离隐 简介: 她是末世孤女,他是名门子弟,她是高级佣兵,他是帝城纨绔。 她高智商,负情商,高冷和呆萌诡异结合,一言不合就将人气的吐血还永远不自知。 他腹黑狡诈,人生信条便是扮猪吃老虎,弱时,你只见他一张盛世美颜,强时,你只感他的修罗气场。 一纸任务后,披着羊皮的狼开始狩猎,以爱为名。 情商低的缺点大概是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忽悠,扮猪吃老虎的优点大概是容易心怀不轨的忽悠情商低的人。 没关系,彼此画地为牢,共谱爱情篇章。 喜欢的亲亲去收一个!感谢支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看我怎么治你(开启虐渣) 卫行之紧抿起嘴,目光沉沉的盯着前面不远,匍匐在卫曦之身侧的小小背影,一张脸竟然涨红起来。 当日这小野猫被卫曦之从承恩公府带走后,自己就找父皇说了,卫曦之他一个有病的疯子,强拉走自己看中的女人!可父皇竟然什么也没说,还让自己不要去招惹他。 可真奇怪,我堂堂的嫡出皇子,倒要看他一个旁支的脸色!即便他承亲王爵又怎么样?难道父皇不该更看重我吗?父皇真是太当他一回事了。 后来,听大太监陈襄说这小丫头被卫曦之生吃了!自己还很是伤心了几天,连带着郦家都恨上了,很是冷落了一阵。 谁知道!她今日竟然跟着卫曦之进了宫,还像是卫曦之的女人似的,搂搂抱抱!要不是自己知道卫曦之不近女色,真要以为她是那疯子的禁脔了! 可父皇竟然还是那样!哼,不帮自己儿子,竟然帮着这疯子?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可就算这样,自己怎么能甘心呢!是自己先看上的!小丫头月余不见,长高不少,又漂亮了!脾气见长,还公然敢跟我撩爪子了!叫我怎么能不把你按在身下好好疼你呢! 卫行之跪着磨牙,心里猫抓猫挠的难受,连行礼完毕了都忘了站起来,身后的小宫人赶紧过去提醒他:“四爷!四爷,入座啦!” 卫行之赶紧站起来,归了座,眼神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只碧色衣裙的小野猫。 她果真会讲话,和另一个婢女讲的热络,声音真好听! 她笑得真好看,为什么宫里没有这样的女子? “四爷,四爷?” “嗯?” “四爷这是在看什么?皇上说举杯呢。”坐在卫行之下首的,是福山郡王卫通,算起来是隔了一代的堂叔,此时正好奇的提醒着。 “哦,是。多谢郡王叔。”四皇子赶紧举杯,眼神却还瞅着唐七糖。 “四爷……喜欢那个丫头?慎王的人?”福山郡王十分讨好的凑过来,小声问。 卫行之皱皱眉,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卫通虽和自己走的近,可谁知道呢!可信的只有自己,连郦夏都苯死了! 卫通却继续讨好着:“四爷看上的人,果真好颜色!如今是在宫里,四爷看上了,还不都是四爷的!” 卫行之不出声,心里却动了动。 卫通觑着他脸色,凑到他耳边说:“宫里这么大,走失个人,可不常见么。” “哼,疯子的人……”卫行之嘴皮略动了动,含糊了一声。 “这有何难!要我帮忙吗?你也知道,我就喜欢女人……这各种药……总是有的。” 卫通声音也不甚清晰,卫行之却听明白了,眼皮撩起一些,笑说:“呵,郡王叔连进宫也带着?” 卫通凛了凛,赶紧解释:“哪儿啊!这宴席有什么趣儿,等结束了,还赶得上我上一回卿心楼呢!” “郡王叔好雅兴!那……”卫行之眼睛看一眼不远处的唐七糖,手敲了敲面前的案几。 卫通挑挑眉,案几下伸手过来,里面两颗如黄豆大的粉色药丸。 卫行之看了看,却没接,眼睛有看向别处:“不如,郡王叔好人做到底?” 卫通愣了愣,旋即心照不宣的笑了,说:“只要四爷记得我的好处,我便做了这个好人……” “日后……好处多得是,郡王叔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哈哈哈!那你看我的吧!” 贺岁宴,一向比较随意,皇帝既要做出合家欢庆的样子,也要关心关心一些老臣子,一年到头了,总不好时时端着肃着。 皇帝开了席,便也和众人喝开了,还要时不时的照应到后宫的女眷们,很是忙碌。 卫曦之和上首的卫方勉说了几句话,又和下首的卫方远喝了两口酒,就转过身和唐七糖眨眨眼。 唐七糖正想说话,却见一个也着紫色衣袍的男子过来给卫曦之敬酒:“慎王爷!可是少见那!可记得我么?” “哦,郡王叔!曦之怎么会不记得呢!曦之就是怕你们不记得我,才来走走的!”卫曦之忙转回了头,和人说起话来。 “对对对,是该出来走走,来,我敬你一杯。” “好啊……” 两人喝上了,唐七糖只好往后退了退,等着他们喝酒。 八子靠过来,小声问道:“小七,饿不饿?” “不饿。八子你饿了?” “叫姐姐。我也不饿,只是渴……” “这位姐姐,这水给你喝。”八子话还没说完,忽然的,两人背后靠过来一个小宫人,恭敬的端了一杯水,站在唐七糖身后。 “给我的?”唐七糖不解的看着身后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小宫人。 小宫人面色白净,眼睛很亮,笑容很甜:“啊,大家都有。只是我送到这里,就剩一杯了。姐姐先喝了,我再去取。” 哎呀,到底是皇宫,还能顾得上我们! 唐七糖心里挺高兴,接了水杯和小宫人说了声:“多谢你。” 等小宫人一走,唐七糖转头却将水杯递给八子:“你渴你先喝。我再等下一趟。” 八子添了舔嘴唇,倒也不客气,接过来说:“多谢妹妹,我真是渴了。” 身后那刚走了两步远的小宫人,呆愣的看着八子“咕嘟咕嘟”把水喝了,不禁拿眼去瞧还在和卫曦之寒暄的福山郡王。 福山郡王把一切看在眼里,冲他弹了弹小手指。 小宫人赶紧又回去,一会儿的,不知从哪里捧了一杯茶,递到唐七糖面前说:“姐姐快喝吧!喝完我还有别的差事做呢。” 唐七糖看他瘦瘦小小的样子,倒也不忍他这么走来走去的,忙接过来一口气喝了。 福山郡王还在和卫曦之说话:“曦之啊,别怪郡王叔卖老,你也该常出来走走嘛!你父王在的时候,还和我们府里常来常往呢!如今你不出来,这些年都疏远了!” “好。郡王叔说的是。改日我定然来。” “好,那便好。你慢用!” “郡王叔慢走。” 卫通一走,唐七糖赶紧靠过去说道:“哎,卫曦之,你好了吗?演完戏早点回去了,我站得脚酸。” “曦!” “现在这个重要吗?!你,真是!” “重要啊!你不喊,我等会儿没力气演啊。” “随你!可是你要演的……” 两人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咚”的一声,八子突然晕倒在唐七糖身后,头撞到唐七糖背后,唐七糖又撞了卫曦之一下,卫曦之半杯酒水都洒在她身上。 唐七糖顾不上多说,赶紧转身扶起八子,拍拍她脸问道:“八子?怎么了这是?” 邻座的三皇子也焦急的趴在轮椅上问起来:“怎么了?” 毕竟是宫宴,人很多,大家都忙着喝酒敬酒说话,关注着的人倒也不多。可八子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行动不便,卫曦之只好放下自己的事,吩咐唐七糖说:“显见是晕倒了,许是饿了,先看能不能叫醒她,不行的话带她去附近偏殿歇一歇。” 唐七糖摸摸额角,看在八子和自己投缘的份上,也只好这样了。 她努力掐着八子的人中,八子却迷糊着不甚清醒,头在唐七糖手臂上转来转去,就是不睁开眼睛。 唐七糖无奈的看看卫曦之,卫曦之转身对神情很是焦急的三皇子说:“方远,许是累了,要不先让我的人带她下去歇一歇吧?” 三皇子抿了抿唇,赶紧拱手说:“多谢慎王爷!”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卫曦之说完,忽然不知道冲谁抬了抬手,又忽然放下了,转头带着警告的吩咐唐七糖:“去吧。别怕,安顿了人就回来,别想着乱走,这是在宫里!” 唐七糖撇撇嘴,只好努力扶起八子,正在想该往哪里去呢,那个刚才端水的小宫人就过来了。 只见他睁着双灵活的大眼睛问:“这位姐姐怎么了?累着了?可要去后面厢房歇一歇?” 唐七糖赶紧说道:“要要,有劳你带个路。” 在殿里不觉得,出来一看,已经暮色四合了,周遭灯火通明,远处便越发漆黑得更不清。 小宫人赶紧帮忙唐七糖把八子扶起来,他人小,八子正好手臂搭着他肩,倒承担了大半的重量。 两人把人移出去,小宫人指点着路,有些气喘,小脸涨得通红:“这边,这,转弯,再转弯,啊,前面,就到了,马上到了!” 唐七糖不仅嘀咕:“怎么这么远?” “不远,这可是在宫里啊,姐姐!近些的地方,那都是给娘娘小主和命妇们歇息的啊!” 小宫人低着头,几乎半背着八子带路,讲话都有些喘,唐七糖想想也对。 走了好一会儿,唐七糖觉得都听不见前面宫宴的声响了,小宫人才推开一扇宫门,和唐七糖说:“姐姐,使把力,过门槛了!” 借着廊下的灯笼火看,这是间小厢房,没什么精美布置,只墙上挂了几幅立轴画卷,靠墙有张黄花梨的罗汉榻,垫了厚厚的深蓝色锦缎褥子,还有一条深蓝色的锦缎被子,倒也干净。 厢房一面有窗,窗口开得很小,窗下有张雅致的几案,放着茶水器具,屋角燃了个碳盘,看起来才烧上不久,热气没有上来,屋子里并不温暖。 两人把八子扶进来,合力抬上了那黄花梨的榻。 唐七糖也累出一身汗,一屁股坐在榻上喘气。 小宫人倒体贴,不知道去哪里摸到的烛火,点在几案上,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他却忽然凑过来靠近唐七糖,黑眼珠里满满的疑惑,声音小小的,迟疑的问:“姐姐,你,你不头晕么?” 唐七糖正拿袖子擦着汗,听见他的话,手顿了顿,慢慢移开自己的袖子,撇一眼小宫人的眼睛,几不可见的挑眉。 旋即,她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无力的说:“我晕啊,我也很晕,是啊,我怎么也好晕……唔……” 话没说完,便慢慢软倒在了榻上…… 小宫人谨慎的又喊了几句:“姐姐,姐姐?醒醒,喂!……呸!什么药啊,撑这么久,可累死我了!” 小宫人见唐七糖真的没有知觉了,这才骂了一句,敲敲自己的胳膊往外走去。 唐七糖听着门‘吱呀’着关上了,小宫人脚步渐远,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正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厢房外响起了脚步声,她赶紧又去躺好,心里嘀咕着:“谁呀这是?敢玩儿我?不过,他们放的什么药,为什么我啥感觉也没有呢?” 脚步声停在门外,低低的说话声传进来。 “四爷!人就在里边了。怎么样,郡王叔的法子灵吧?嘿嘿……” “得了!郡王叔!我还就喜欢那股子野味!你把人给我弄晕了,这有什么意思!” “唉,看你说的,那不得先弄出来嘛!不过那迷药劲头儿足,你可得赶紧的,只要得了手,下回不是随你怎么野嘛!” “行!我记下了!” “这就好!那我先走了,若不然惹人起疑。” “好……” 匆忙的脚步声渐远,‘吱呀’一声后,迟缓的脚步声却渐近。 早就听出来是谁了,唐七糖心下恨得要死,这个四皇子是有多疯狂啊,竟然就这样把自己弄来这里?!似乎我就见过他一回吧,这才是第二回!这什么人啊!还是自己搞错了,他要的人是八子?! 唐七糖保持着半侧朝外卧的样子一动不动,感觉那四皇子就站在自己身旁,却没有动静。 卫行之静静的看着榻上的人,轻笑了一声,小野猫,你终于是我的了!等一下我便将你带回我的寝宫去! 烛火有些远,屋里有些昏暗,迷蒙的光线下,使榻上人儿的脸看起来如玉石般光洁出釉。 卫行之忍不住低下身,也坐到榻上。 他轻轻地把唐七糖翻翻平,拔开她脸颊的一缕发丝,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靠近唐七糖,轻声说:“嗯,小野猫,等会儿跟爷回去,爷好好疼你……” 他的手指冰凉而潮湿,抚过脸颊实在很不舒服,他的身上有股子很重的香气,不难闻,冬日里闻着倒也算暖香,可唐七糖不喜欢。气息越靠越近,唐七糖忍不住了,手指微动,突然张开眼睛。 卫行之满眼的憧憬和迷茫,对上一双闪着光晕的眸,眸中深沉眩采,转着圈似的吸住了自己的目光,只一瞬,他就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的没有了思维,耳边有遥远如梦境的声音:“忘记我,你累了,歇一歇,歇一歇啊……” 卫行之觉得自己好累,眼皮重如千斤。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忘记你,好累,歇一歇,歇一歇……”话没有说完,只觉得头好重,无力支撑,身子往前一扑,便整个人趴在唐七糖身上睡了过去。 唐七糖气恼的使劲推开他,自榻上坐起来,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四皇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姓卫的都是疯子?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不妨碍唐七糖发泄这些日子的憋屈。 想我唐七糖在前世里……算了!这个太远,最终还不是命丧大海! 想我唐七糖曾经多么逍遥自在,赌赌钱,弄弄人,找找乐子,如今倒好,被个疯子压制着,都找不到感觉了!竟然人人想来欺负我,哎呀呀,那个疯子我打不过,你这个疯子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给我打的! 唐七糖摸着下巴,想着要怎么给自己找补些利息回来,却见榻里侧的八子哼哼唧唧的晃动起身子来,似乎很是难受。 唐七糖凑过去看看她,八子眼睛没有睁开,身子却不安的扭动着,脸色一片潮红,呼吸声十分重,近似于呻吟…… 这,难道是春药?!混蛋!就算不是春药也肯定不是好东西! 唐七糖真是气恼得不行,好,我让你下药!看我怎么治你! 她一边恨着,一边一把拉开了卫行之的皇子标示明黄腰带,粗鲁的要脱他衣服。 可这古代衣服扣子又多又紧,又大多是布做的,一时半会解不开,尤其是颈下的那一颗,唐七糖拽了几次都没拽下来,恨不得给他撕了,可想到自己心底的计策,只好忍耐着,凑近了他颈下看,头几乎埋到他颈窝处,认真的要解下那扣子。 却在此时,身后响起一声:“你干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我是采花贼 突然的说话声,真吓得正在和布扣子抗争的唐七糖跳了起来。 她惊恐的回头,却见卫曦之正满面怒容的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唐七糖这才拍着胸口抗议:“你才干什么呢!没看见我忙着吗?你不来帮忙就算了,不能小声一点!” “我问你现在在干什么?”眼前的场景,看得卫曦之简直咬牙切齿,眼睛瞪得老大。 “脱衣服啊!你看不见吗?”唐七糖哪里顾得上他,继续低下头忙活。 “脱衣服干什么?” “脱衣服还能干什么?” “干什么?!” “干他!”唐七糖总算把卫行之外面华贵的衣服扣子解开了,里面的衣服她可没有耐心解了,“哗”的一声给他撕了,还嫌卫曦之在一旁碍事,推开他,脱口而出这最后两个字。 “你!”卫曦之气得,剑眉倒竖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自己担心了半天,还派了人跟着她,保护她,结果人回来报说,四皇子心怀不轨,自己赶紧冒着被人察觉的险,想法跑出来找她,她倒好,竟然……! 唐七糖懒得理他,一个人使劲地把卫行之翻了翻,把他的衣物扯出来,骑坐在他身上,要用他的衣服绑了他。 可衣服是被她硬扯下来的,相互之间缠得紧,唐七糖一时拿不出来,便回头说道:“快帮我一下啊。” 卫曦之看着她半跨在半裸男人身上的样子,只觉得七窍生烟,忍无可忍,过去一把抱住她腰夹在腋下,恨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事?啊?” 唐七糖好不容易找到能让她发泄一下最近挫败感的事,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她拼命挥舞着四肢,压着声音喊:“放我下来!混蛋!我今天不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我不姓唐!敢对我下药!敢对我使手段!我非弄死他不可!放开我!” 唐七糖可生气了,卫曦之却笑了!一张脸瞬间如花,心中也如花开: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 卫曦之看着腋下乱踢乱喊着要打人的唐七糖,只觉得这小东西太可爱了,只是……竟然还有下药的事? 卫曦之声音陡然变冷:“谁下药?下了什么药?你怎么样了?” “哼!还有谁!不就是这个王八蛋!你们姓卫的都不是好东西!那个什么郡王叔下的!要不八子怎么会晕倒呢!放我下来!放开我!我还没有打到人出气呢!” 卫曦之一把抱起唐七糖,放在榻上,紧张的将她前看后看:“你没事吗?你怎么没有晕倒?” “呸!我唐七糖是谁啊!我怎么能晕倒呢……咦?对呀,我怎么没有晕倒呢?他们说是迷药……” 话说到一半,唐七糖转了转头,觉得自己的确一点事都没有,再转身看看榻上依然不省人事的八子,忽然,眼睛瞪的溜圆,说道:“我百毒不侵?!不能吧?” 她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捂住自己的嘴,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瞪着卫曦之,心中有泄漏了秘密的懊恼感:我真的百毒不侵?!要是我真的百毒不侵,怎么能让卫曦之知道呢? 卫曦之不禁把她放下来,靠近了榻,也去细细看了八子一会儿,转身回来又问:“就是那个小公公给你们喝的东西?还百毒不侵呢,你确定你喝了?” 唐七糖皱着眉不说话,也对啊,怎么可能,或许自己和八子喝的不是一样的药?或者那个小宫人拿错了?百毒不侵这样的事,应该只是传说吧? 卫曦之大概也觉得不可能,并未再问下去,只看看半裸着的卫行之问唐七糖:“那他呢?你把他弄晕倒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问到这个,唐七糖赶紧咬住嘴,表示我不会开口。 卫曦之想到自己曾经也被她这么弄倒过,不禁好奇地问:“那你现在准备把他怎么样呢?” 这下唐七糖开口了:“这么个混蛋,当然要好好治他啊!你走开!” 唐七糖来劲了,一把推开卫曦之,又利落的从卫行之头上拔下他束金冠的金簪子,任他的金冠就这么掉下了地,头发散了半榻。 唐七糖掂了掂金簪子,又一下子坐到卫行之身上,想到这混蛋也是姓卫,不禁斜眼对着卫曦之方向指桑骂槐:“哼!姓卫的小人,贱人,看我怎么治你!” 骂完了,手中金簪子转个向,还戳了戳卫行之胸前红点,又哼了声,眼看就要下手。 可下一刻,她人却被卫曦之一把拎在手里,轻放下了地,手轻抬,那长长的金簪子便转眼到了他手里。 唐七糖气死了,恨道:“你干吗?想护着他?没门!” 卫曦之对唐七糖咧嘴一笑,灯火里,死妖孽实在好看:“糖儿,这等小事,何须你动手,没得弄脏了手。说,你要画什么?我帮你啊!” “哼!这才像话!你帮我写上五个大字,唔……我是采花贼!”唐七糖这才抬了抬下巴说。 “嗯……只有五个字?这么大地方呢……”卫曦之掂着那金簪子,比划这卫行之的胸口,很是可惜的样子。 “傻啊你,你不会字写大一点嘛!又不是让你练小楷!” “也对!那就这样!” 卫曦之手一挥,正要写,唐七糖又吩咐道:“哎,不要这样拉着写,要戳!戳他一百个洞!” “嘶!你可真狠!”卫曦之斜眼看向唐七糖,似乎很不满意,却在唐七糖欲要分辩的时候,咧嘴一笑道:“可怎么办呢?我还真喜欢这个主意!” “嗯!当然!敢欺负我!不干死他我不姓唐!” 卫曦之在唐七糖的骄傲声音里笑着,手起簪落,果然迅速而有力的在卫行之胸口一下一下戳上了,不一会儿,卫行之胸口便血肉模糊一片,惨不忍睹。 唐七糖凑过头,却嫌弃的说:“你看看你这字,一点也不美观,还拽文!让人家怎么拿得出手?” “糖儿先将就些,我这不是第一次吗?以后我多练练就好了!你还要做什么才解气?”男人一脸宠溺的问着。 “没了!不是说好了还要恶心皇帝皇后的吗?我们现在还去吗?” “唉,这次只怕不能了!宴席都快散了!我们也要赶紧走才是。” “真是的!那我的好东西白准备了!都是因为这贱人!哎,对呀,那我的好东西便给他吃了罢!可别浪费了。”唐七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扒拉开卫曦之,拉住了卫行之下巴一下子便给他塞了进去。 “你到底准备的什么好东西?说我听听啊!” “不要问!嘿嘿!说不得!哈哈哈!总之,够他难受好几天的!哈哈哈!” 唐七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人笑个不停。 卫曦之好笑的看着他,忽然拍了几下掌。 厢房门无声打开了,进来一个很老、五官很平常的太监,无声的站在门口等吩咐。 卫曦之指指榻里侧的八子吩咐道:“把人送到三皇子车上去。” 那太监点了头,无声的过来抱起八子迅速的走了。 卫曦之这才转过身,笑眯眯的问唐七糖:“糖儿,玩得开心吗?今日我们虽没有恶心到人,但我答应你的奖励肯定不变,我们回府吧!” “等等!听这贱人说,好像还会有人来搬我回去的呢!我给他再整整!” 唐七糖过去捡了地上的皇子袍服,正要动手,卫曦之却抢过来说:“糖儿,和你说过了,以后,你只可以看我一个男人,别的男人少看,更别摸!” “你,你,你真是!古人啊古人!哎哟!什么人!” 唐七糖在一旁恨声跳脚,卫曦之却已经胡乱的给卫行之穿上了衣服,又问:“好了吗?” 唐七糖撅着嘴,过来瞧一眼,把散落在地下的金冠和金簪往床下踢了踢,把他的头发弄弄乱,又去屋角拿水熄了碳盆熄了火,屋子里马上暗沉沉的,借着屋外的光影,只看见屋子里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唐七糖向那高瘦身影走过去,脚步轻盈,声音愉悦:“好了!这下冻不死他的!” 男人的声音也愉悦的回应:“那,我们回府?” “嗯!回府!” “嗯!乖糖儿!” ~ 卫行之病了。 正月初一大早的太庙祭祀,最爱出来挣面子的四皇子都没有去参加,晚上的迎春家宴,少有的不见他的人影。因此,连带郦皇后也无心宴席,只开了宴露露脸,便退席去看望儿子了。 景阳宫历来是皇子处所,可近年来,自郦皇后生下卫行之后,宫里并没有再有皇子出生,其他几个皇子早就出去开府建衙了,因此上景阳宫便成了四皇子的专属宫殿,处处精致华贵,尽显嫡出皇子的尊贵。 郦皇后三十出头年纪,雪白的皮肤为了努力抗衡岁月侵蚀,套上了厚厚的脂粉铠甲,那脸,便时刻如战场上重甲出征的武士,威严有余,妩媚不足。 她明黄的宫装拖曳在景阳宫厚厚的地衣上,一步一顿,似乎很累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进了儿子的寝宫,却先摆摆手,摒退了所有的宫人,自己慢慢的走到儿子床前坐下了。 四皇子卫行之似乎还在沉睡,脸色苍白,神情萎靡,睡梦中都皱着眉头,一副痛苦模样,看得郦皇后心头剧痛。 太医院苏院正禀报说,行儿他无心饮食,呕吐不止,还伤风发热,惊梦盗汗,却不敢喝药,还非要问苏院正拿最好的祛斑平肌之药?正到底是为了哪般? 郦皇后忍不住轻拉开他的被子,正想掀开他贴身衣服看一看。 卫行之却忽然睁开眼睛,瞪得溜圆,惊慌得喊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走开!快走开!走!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郦皇后又心疼又气急,大声地喊着他:“行儿!是母后,是母后啊!行儿,你醒醒!” 好一会儿,卫行之才缓缓放松自己蜷成一团的身影,慢慢看向郦皇后,眼神里却还残留着惊慌和害怕。 郦皇后不禁上前抱住他,心疼的问着:“行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苏院正说你不肯给他好好瞧病,还要了上好的药膏,却不肯给人看伤口,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母后啊!” “母后,我,我,好像做了个梦,我不知道,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着凉了……” 卫行之支吾着,眼神躲闪着,不知所云。 不管郦皇后怎么问,卫行之都颠来倒去这么几句话。 郦皇后气得不行,狠狠处置了几个伺候的宫人,尤其是贴身服侍的两个,直接便杖毙了,贵为皇子,却被冻得生病了,说出去不嫌丢人么?!一帮贱奴,怎么照顾的主子?! 直到郦皇后在卫行之寝殿里磨了两个时辰,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回去了。半路上,便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去承恩公府传个信,明日一早,让郦小公爷来见本宫。” 而卫行之等皇后一走,却迫不及待的让宫女关门下账,自己躲在帐子里,解开衣服,一遍一遍的涂上宫里最好的祛斑药膏。可是,心中的疑惑和恨意,却怎么也抹不去,祛不掉啊。 到底是谁?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算计我? 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那日宫宴后自己醒来,却是在一处偏殿里。漆黑夜色里,身上痛楚不堪,还冷得要命,最难受的是满嘴苦涩,臭浊不堪,将将醒来,便忍受不住地呕吐起来,直吐得天昏地暗,也没见一个人进来伺候! 自己只好硬撑着走到门口,叫了好久,才出来一个宫人,只是那宫人见了自己如见了鬼一般! 后来,宫人们才将自己抬回寝殿,伺候沐浴梳洗。 痛啊!一入水,胸口刺痛如行针!自己发热头晕间,也觉得无法忍受的痛楚。伺候的宫人惊吓着下跪,自己才看见胸口的字:吾乃采花贼……! 不!这……谁?!谁干的?! 可是,我只记得和郡王叔说话,后面的事一点也记不起了。宫人说,他们按照吩咐,去熙庆殿后面的小厢房里抬一个人回来,并不知道抬回来的是我!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好像……那个小丫头,也是晕倒的,那个小丫头呢,去了哪里?好像这事没有人知道,好像只有郡王叔知道!难道是郡王叔?不会!他不敢! 那是谁?难道是卫曦之?这……也不可能,这是在宫里,他一个深居简出的疯子! 到底是谁?!呕……啊!好臭!为什么自己的嘴里会这么臭!这到底谁干的! 可不管怎样,这般不堪的事如何能让人知道?即便自己的母后也不能知道,不能! 卫行之又吐又痛,脑子倒还算清醒,挣扎着让宫人继续伺候着洗漱了,换了干净衣裳,躺到了自己华贵舒适的大床,却转瞬间,便命人杖闭了那看见他胸口大字的宫人,招了自己的影卫进来吩咐:“去!到慎王府好好盯着!事无巨细都要报来!” 可等他再躺下去,便是无边无际的噩梦,腥臭苦涩的味觉,折腾了一日一夜。 两天下来,太医院苏院正给四皇子诊了数次,却无法诊出四皇子这样呕吐不止的,到底是个什么毛病,只风寒发热一项是明确的。 面对四皇子那多问一声就气怒的脸,苏院正战战兢兢的,只好先开了上好的疏散之药,小心翼翼的亲自煎了,奉上四皇子手中。 结果,四皇子闻到药味,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阵呕吐,药打翻了不说,人更加虚弱了。 苏院正恨不得自己就此死了,唉!太医院太不好混了! ------题外话------ 今天提前更了。下午一章也会在五点左右更。大家看一下章节数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调教你个古人 而慎王府里,却一派轻松景象。 十分难得的,今年慎王爷许久没有发病了,新岁元日,还和别的府邸一样,高高兴兴的发了贺岁钱,虽不多,到底也是个好兆头。下人们穿上喜色的新衣,一向沉闷清冷的慎王府也有了喜气。 只是,慎王爷还是和往年一样,新岁元日并没有跟随宗室去太庙祭祖,只有慎王太妃在自己的小佛堂里,给自己的亡夫念了一整日的经。 唐七糖可不管这些事,她自贺岁宴回来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连卫曦之一路抱着她,也觉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日就是大年初一呀,又睡了个自然醒,心情舒畅,连一旁低头伺候的月儿都看着顺眼了一点。 月儿见她醒了,赶紧把准备好的衣服捧上来,恭敬的说:“姑娘,王爷特意嘱咐针线房做的新衣,请姑娘更衣。” 唐七糖看了眼她手里的衣服,不禁‘啧’了一声,还真是华贵啊,细细绫罗,闪闪绸缎,珍珠为扣,宝石镶嵌,耀眼得都赶上戏服了!这是要干吗?隆重得吓人啊! 唐七糖便皱着眉头对月儿说道:“我不穿!我又不是唱戏的!这样金光闪闪,没得硌人!换一件。” 月儿恭谨小心的行了一礼,人却不走:“姑娘,王爷吩咐了的,奴婢不敢违抗。” “行!你别违抗!就这么捧着站在这。我自己找衣服!” “姑娘……” 唐七糖光着脚,只披了一件银红弹绫小袄,满屋子翻找起来,月儿苦着脸,既不敢走,也不敢动,不知所措。 卫曦之进来时,便看见唐七糖大半个身子埋在一个巨大的箱子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粉色的撒脚亵裤下,一双玉白小足努力踮着,十个脚指头粉嫩可爱的嵌在大红的羊毛地衣里,如珍珠般圆润发光。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痒痒的难受极了,皱了皱眉,冲一脸惊吓之色的月儿挥挥手,月儿如蒙大赦,放下手中衣物,赶紧逃了出去。 卫曦之也不说话,就近坐了,看戏似的看唐七糖一个人挂在箱子口翻东西,细细碎碎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来:“这些都是什么?不是裙子就是袄!拖沓厚重得要死,就没有简单一些的?月儿,上次那个裤子呢?就蓝色那个裤子呢?快来帮我找,找不到我不穿了!” 卫曦之不禁笑道:“好啊!不穿更好!” 唐七糖身子顿了顿,艰难的从箱子里抬起头,生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唱戏的吗?那什么衣裙啊,亮得人晃眼睛,我不喜欢!” 卫曦之走过去,一把揽了她抱出箱子,问:“过年么,不是要穿得鲜亮一些?难不成你要穿得和仆妇下人一般?” “一些?那是叫鲜亮一些!拜托,是鲜亮好多好多些好不好?!年轻无丑妇懂不懂,女人要靠气质懂不懂?用得着这样吗?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明明答应我的男子衣袍,到如今都不见踪影。”唐七糖腾空在卫曦之身旁,挥舞着手臂骂人。 卫曦之却还笑:“糖儿,你知不知道你说话总与人不同,你到底跟谁学的?气质又是什么?你没见人家大家闺秀都是这么穿的?只有比这更鲜亮呢。哪有人过年穿男子衣袍的?我并不是食言,可你也得给我一些时间啊。” “好。那银票呢?银票难道也需要时间?让我自己出去买东西难道也要时间?”唐七糖挣扎着刚踮着地,却又被男人一把抱到膝盖上抱着。 “过年哪有人开铺子卖东西的?至少要过了初十,街上才有买卖呢!银票可以给,你要多少我都给。” “真的?” “真的!” “我要一万两行不行?” “行。” “……你,说的是真的?”唐七糖有些不敢相信,一万两,不是黄斑那样的狗名吧,随便叫叫就出来了? 卫曦之却看着她瞪大的眼睛,笑得魅惑而宠溺:“糖儿为什么会觉得是假的呢?不过,你要那么多银票做什么,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拿再多银票,都还是我的。” 可这人就该是个雕像,看看就好,一开口说话,就让人生气。 唐七糖抗议:“我,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 “嗯……你可以那么说,但是,话可不是你说了算。是我,我说了算。” “你,你,你!古人!小人!我不和你说话!我不和古人说话!” “糖儿,究竟什么是古人?你说说,你说清楚了,我便先给你一千两。” “我,哼,是我忘记了,赌品不好的,果然人品不好!我才不信你呢!说好了的事,现在又变成这样。”唐七糖偏过了头,不想再看见眼前的男人。太郁闷了,昨天眼见着他肯帮自己治那个贱人四皇子,还以为他变好了呢! 卫曦之低下头笑,却看见她两只粉嫩小脚低垂在粉色的裤脚下,有些冷得泛红,便一把将脚拎上来,爱怜的握在手里,把她侧抱着说:“好了好了,天凉,今日新岁初始,你先穿上这新衣,我马上给你银票。” “不要。我不相信你,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你真的不相信我了,认定我说的话都是假的?” “是。小人!骗子!” “嗯,既然这样,那我说的暂时放过你,也该改过来才是……”男人一把抱过唐七糖,直奔床前,突然放下她,自己站在一旁开始宽衣解带…… “你干什么?”唐七糖赶紧爬起来,满脸紧张的看着他,身子紧绷起来,混蛋,不是来真的吧! “你说我该干什么?”男人手不停,挂着荷包玉佩的镶金腰带已经解了下来,身上那一件深红色厚缎织锦袍子顿时松垮起来。 眼看着他手伸向颈下的那颗精致金扣子,唐七糖急得大叫:“哎哎哎!别过来啊!卫曦之,小心我刺你一百个窟窿啊!打住啊!别过来!” 男子手按在扣子上,挑眉问道:“你觉得我会怕吗?你既然不相信我,我自然要担了这罪名的,小人是吧?不守信是吧?” 床,对于卫曦之这样功夫的人来说,实在只是方寸之间,他要是扑过来,太太太容易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啊! 眼看着男人前襟敞开一半,露出里面紧身的丝绵中衣,唐七糖再是傲骄,也只好贴在床角落里示弱:“别别别,我不说你!行了吧!你是好汉!好汉饶命!你不是小人!卫曦之,把衣服穿好!” “曦。” “好好好,曦!”唐七糖狠狠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个字。 “温柔些!”男人已经靠近过来了。 “%%%%” “别低头骂人!叫曦!” “……曦。” “过来!” “我不!” “嗯?那,我过去?”卫曦之强忍着笑,努力板起脸,对缩在床角落里的小人儿威胁。 唐七糖抬起低声骂人的脸,审势度势,只好皱眉从床角落里爬出来,只是还保持着自以为的安全距离,不情愿的问道:“……干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说,我是怎样的人?” “呃……小人!当然不是的。混蛋!当然也不是的!……好好好,我说,我好好说!” 唐七糖见男人又开始解扣子,只好扯开两边嘴角,说道:“王爷您玉树临风赛潘安,一支梨花压海棠,你额头有朝天骨,眼里有灵光,仙人转世,神仙下凡,盖世英雄。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够了吧?啊?好了,快把衣服扣好!” “噗!你这都是说的什么?都是那里学来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了,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教出来的,这说的都是什么?好不容易硬板起的脸还是笑了出来,手却还在继续解着第二个扣子。 唐七糖可不干了,急道:“哎哎哎,我都夸你了,好好夸你了,你还想干什么?你你你……” 只见卫曦之手伸进怀里,在唐七糖急得瞪眼睛,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前,却掏出了一叠银票来,在唐七糖面前晃了晃,说道:“我一般用不上银票,只好放得贴身一些。如此你信了吧?” 唐七糖眼睛瞪得更大了,气得张大了嘴。敢情!这男人脱了半天衣服,原来是掏银票?混蛋!骗子! 卫曦之看着她那郁闷得无法释怀的样子,手里捏着银票还问:“怎么了?莫不是糖儿还是喜欢我脱衣裳?那我继续脱?” 唐七糖咬着牙,喘着气,最终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拿来!一万两!” “嘶!可不是这样。来,你先告诉我。什么是古人?一千两。” 唐七糖看着那张银票,心里恨得要死!死男人,若是你放我出去,别说一万里,我十万两也轻松赢了的!如今倒好,还要受你胁迫! 可没办法啊,人在床上,身不由己啊! 唐七糖轻哼道:“切,古人,就是你这种人咯!思想古旧,只知道之乎者也,脑子不开窍的人。” “思想古旧?怎么个古旧法?”卫曦之还从来不知道,有人会这么说自己,还真是认真起来,微皱眉看着唐七糖。 “先把一千两给我。”唐七糖可不管,忽然扑过去抢了银票在手,说:“再问又是一千两。” “嗬!还真是贵啊!好,那你说说,我怎么个古旧法?” “你还不古旧?你看你,心底里总觉得你有我的身契,我便是你的!可这想法多么奇怪!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是因为人有思想!有意识!有主观判断,有灵魂!一张破纸能管什么用?” 唐七糖盘腿坐在床上,挥舞着手,想再继续调教一番,可看着眼前那张银票,又觉得此时自己说的话都是值钱的,眼睛转了转,催起了卫曦之:“唉,算了,这么高深的学问你不懂!不说这个了,累!先给一千两。换一个!” 卫曦之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一会儿,抽了张银票又问:“那你刚才那些话,夸我的话,一套一套的,又是哪里学来的?” “那个呀,周星驰啊!周星驰说的呀!” “周星驰?那是谁?” “一千两。”唐七糖吸吸鼻子,手一伸,说道。 “好。说。”古人还算爽快,真递上了。 “周星驰是演员啊!啊,演戏的!就像你们这里唱戏的那些!艺人!” “什么?糖儿,你怎么能听一个戏子的话呢?你在哪里听的戏?” “这是问题吗?要付一千两让我回答吗?” “你!好。那我再问你,你昨天给卫行之吃的什么东西?你原本要在宴会上用的?” “一千两。” “给你三千两,好好讲。” “嗯!谢谢惠顾!那个呀,叫做臭卤。” 唐七糖想到昨天那个东西,心情瞬间变好,笑得大眼睛亮晶晶,十分高兴的和卫曦之分享:“嘿嘿,你和我说的要恶心皇帝皇后时只有一天了,昨天到底匆忙了一些,那个东西呀,要是再放得久一些,发酵一下,那个味道呀……哎呀!曦呀!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个贱人采花贼一定好几日吃不下饭。哈哈哈!就是那么臭!” 唐七糖几乎能想象贱人采花贼的样子,似乎能闻见那味道,挥着手在面前扇着,只觉得过瘾。 卫曦之却微皱起眉,不可置信的问:“你天天在这个院子里,哪里来的这东西?” “呀,你别紧张啊!这个东西吧,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院子里都有!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又不是毒药。那,你看,院子里那棵树下,如今光脱脱的那根草,就是主要原料呀!” “你是怎么知道的?”卫曦之看看那窗外不甚清楚的草,再看看床上笑成花的唐七糖,真是满腹狐疑。 “嗨!我小时候,隔壁人家拿它来做一样食物的!它其实是样好东西!闻着臭,但运用好了,可香呢!我隔壁人家可是当秘方传家的哦,人家还靠这个发家致富呢!其实昨儿个要是我们能放在皇宫里拿它煮一煮,我保证,整个皇宫能臭上三天!曦啊,要不,我明儿个就重新做一些,放久一些,你试试味道?”唐七糖讲到整人,想到这些久远的事,兴奋极了,有些忘乎所以,自动自发的喊起曦来了。 “你小时候?你小时候不是在承恩公府后面杂院的么?”卫曦之看着她如星子般的眼睛,心中的思绪却一圈一圈的在扩散。 唐七糖挥着的手忽然停下了,赶紧坐到直直:“呃……好了。我说完了。” “给你五千两。继续说。” “不了。我累了。” “糖儿,那一万两,说说你怎么把卫行之弄晕倒的。” “……!” “怎么?不够?好,两万两!” “……我说,慎王爷,我问你个问题,我没银子给你,你能认真回答我吗?”唐七糖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银票,忽然抬头,小脸板着,很认真地问向卫曦之。 “说吧。”卫曦之手还伸着,随意点头。 唐七糖放缓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要是你知道一个关乎生死的大秘密,你能保证保守这秘密,怎么都不告诉别人,多少银子都不说吗?” 卫曦之赶紧点头:“唔……能。当然能。” “嗯,我也能!”小人儿冲他点点头,歪着头看他。 片刻沉默,卫曦之终于明白她讲的什么,不禁低呼:“……你!” 卫曦之看着此时盘腿坐在床上,抱胸昂头看向自己,丝毫不示弱,丝毫不迟疑的唐七糖,眼眸深深:小东西,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是,我必须要知道你的一切,我才能连你的灵魂一起劫了! 卫曦之挑挑眉,忽然扬扬手里剩的银票,说:“好。那我不问。这样吧,你穿上今日给你准备的新衣,我给你三千两。” 唐七糖看着那银票,再撇一眼那闪亮的衣裙,忽然笑道:“慎王爷,这样吧,你穿上今日给我准备的新衣,我给你六千两!”说完,也把手里所有银票冲卫曦之挥了挥。 “你!糖儿,这衣服有那么讨厌吗?我可是让针线房按照庆京城最时兴的样子做的。你竟然为了不穿这衣服,连银票都不要了?” “你懂什么!你个古人懂什么!银票再好,有些东西买不到!” “什么意思?” 唐七糖‘忽’的从床上站起来,头顶开帐子,倒比站在床边的卫曦之高了好些。 她叉了腰说道:“卫曦之,我刚才收你银子,卖的是我的智慧,智慧!懂?可你呢,竟然为了让我穿这衣裳给我银子,那是挑战我的尊严!尊严!我不卖我的尊严!懂吗?哼!” 她气鼓鼓的,弯着头,尚未梳理的头发柔顺的散在肩头,她的脸有些红,小小的鼻翼微微翕合着,大眼睛里一派认真,倔强和不屈。 卫曦之就这么微仰着头看着她,粉色的帐子里,她的脸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芒,神采飞扬着,神色动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得很慢很慢,还在中间凹进一片,神奇的跟自己说,得到她,我要她,我空着这里,只为了安放她…… 室内安静极了,似乎能听见阳光从一侧玻璃窗上照进来的声音,和熙的,温暖的声音。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提着股气,眼睛紧紧盯着卫曦之:输人不能输阵!他要敢非让自己穿那衣服,自己就只好……穿了!有什么办法呢?我打不过啊! 卫曦之看着她,就这么仰头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男人的眉黑而浓,斜飞入鬓,他的眼眸里,是浓浓的爱怜和宠溺,一丝一毫没有掩饰的泼出来,恨不得送到唐七糖眼前;他极白皙的脸染了粉色帐子的光影,带一丝暖暖的浅黄,有如玉石一般的温润清芒,勾勒得他那妖孽的容颜愈发的俊美无俦;他还笑,那弯翘的嘴角,薄而红润的唇,磁性暗哑的笑……他要干什么?! 唐七糖觉得自己十分没有出息! 他要是对着自己凶,对着自己骂,对着自己强求,那自己就能瞬间开启刺猬模式,奋力抵抗,死磕到底!就算最终会惨败收场,但也一定要咬下他一块肉来!可现在他干什么?这,这,这,我不喜欢你色诱我! 唐七糖咽了口唾沫,眼珠子不争气的转了几转,努力撇开头,不再看他。 卫曦之却笑着在床头坐下了,一把抱过她,轻轻地,拿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唐七糖的额头,无限爱怜:“好了,你若实在不喜欢,便不穿了!我没有要强迫你。唔……尊严……,这个词,有点意思!我明白了!那你喜欢穿什么?外面凉,赶紧的穿好,我带你去用膳!” 男人的怀抱温暖而舒适,他的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脚,不断摩挲着,他的手干燥而暖和,一圈又一圈的摩挲就像摩挲在了自己的心上,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我,我该拒绝吗? 唐七糖双手紧握成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卫曦之,忽然从他怀里跳起来,利落的跳下地,站在五六步开外,干咳了一声说道:“你先出去!我换衣服。出去出去。” 卫曦之宠溺的笑着,竟然没有多说什么,真的拿起一旁自己的紫貂斗篷走了出去。 唐七糖重重的吐出几口气,拿起那套闪亮亮的衣服看了看,自言自语:“也不是那么难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我是认真的(内有福利) 大年初一,倒是个好天气。 睛空万里,积雪堆在院子角落里,如小小的白色假山,一点一点的漫着雪水,洇开在院子里的青砖地上,成了深深浅浅的水墨画。 廊下的大红灯笼在寒风里热烈的舞动着,那灯笼下的流苏便如女子的腰肢,欢快的摇摆着。 卫曦之就这么看着唐七糖掀起大红的厚锦缎福字帘子,身姿轻盈的走过来。 妃色的小袄贴身而裁,愈发显得小丫头身姿曼妙,立领拉长了颈线,优美了肩,让人多么想搂上那肩膀去体贴和爱护。 颗颗如莲子般大小的珍珠,是王府的珍藏,可拿来给她做扣子,是多么正确的事!只有珍珠温润亲和的光泽,才配得上糖儿瓷白如玉的脸。 那深红色的裙,用妃色细细滚着一圈又一圈的边,如妃色的浪,带着一圈幼细红色宝石的光芒,华贵着,闪亮着,让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红色的云雾里,轻盈灵动无比。 于是,水墨画里,她便是画里的人儿,一点一点走进卫曦之心里。 “咳咳!箱子太大,我找不到衣服。可我肚子饿了!就……就这样吧!”唐七糖站在大红灯笼下,眼睛望着别处说着。 卫曦之笑,什么也没说,伸出手,轻轻地理了理她鬓边的一丝发,从她身后的月儿手中拿过大红羽绸斗篷,亲自帮她系好带子,轻拉了她的手,慢慢的往前面用餐的花厅走去。 冷冽的空气里,传来一丝硫磺的味道,远处偶尔还有一两声爆竹的声音,使这飘渺的硫磺味道厚实成了过新年的热闹气息。 男人的手很暖和,他总是习惯拿大拇指一圈一圈的摩挲自己,他脚步缓缓,自然的配合着自己的步伐,唐七糖微垂着头,心里默默地想:卫曦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相遇在前世,那该多么好啊…… ~ 这古代,别的买卖,一年到头了,总要休息,的确是在正月初十以后才会开市。可有一样买卖,自古以来都是在新年里最是热闹,最是理所当然,不会歇业,那便是——赌! 财神楼只歇业了元日小半天天,初二开始,便兴旺得不行,门口的迎客小厮都增加了一半人,用来招待各路宾客。 和各级赌鬼一样迫不及待的还有一个人,也兴头头的在初二就赶到了财神楼来,那当然是卫方勉了。 他一身绣着大朵牡丹花的大红衣袍,趁着过年时节,愈发浓烈张扬骚包的赛过女人,连头上的金簪子上都镶着块老大的红色宝石,热闹喜庆着恨不得当灯笼来照。 此时,他笑着,深深地酒窝里满满的幸灾乐祸:“曦之!你知道么?老四生病了,竟然连太庙祭祖都没有去!这可真是好生奇怪,贺岁宴时我瞧他还好好的呢!” 卫曦之斜躺在黑檀木大榻上,看着卫方勉的样子,想到昨天唐七糖说的事情,也不禁半坐了起来,难得兴致盎然的笑问道:“哦?他怎么了?” “别装了!你还会不知道么?听说吐得厉害呢,两天没吃东西了!还发热、伤风,苏院正开的药都喝不下去!哈!昨天元日嘛,哥哥我们几个知道了,总要去探看探看,结果人没见着,我那可怜的小四兄弟谴人说啦,他实在病得心烦,便不见我们了,多谢我们的好意!嘶,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事情呢?”卫方勉又笑又好奇的说着。 “哼!你就没听见别的症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曦之,这事是不是你干的?……他得罪你了?” 卫方勉又兴奋起来,撩袍子赶紧靠近卫曦之。 卫曦之却答非所问:“昨晚,我府里抓了个人,影卫。你猜猜,是谁的人?” 卫方勉坐在榻旁对着卫曦之左看右看,说:“难道是老四的人?……你们什么时候结上梁子了?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到了我府里,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我……吃了!” “曦之,你算了吧!跟我还演戏。快说说,老四到底做了什么?哥哥我可等着看你好好收拾他呢!” 卫曦之继续答非所问:“福山郡王和你的交情怎么样?” “哎!你到底和不和我说啊?怎么又问起郡王叔来了!你也知道的,我如今的情形,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呢,郡王叔是什么人呀?和我哪有什么交情可言!左不过是宗室里人情面上的事。他打着好算盘,只和老四走的近罢了!”卫方勉说起这些,一派自嘲神色,倒也放得开。 “怪不得呢!敢跟着卫行之算计我的人!”卫曦之冷笑着,眼眸里深深地怒意。 “算计你的人?谁?郡王叔和老四一起?却说贺岁宴那日,你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不是还说要我带你见见人的么?你不是还有计谋的么,忽然找你不见,那不是白去了吗?” “那个没什么。过些日子我再一个一个的去见便罢了。倒是福山,我得好好的去见见他!” “哎,说说呀,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心痒啊!” “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贺岁宴那日,卫方远带来的那个婢女,后来怎么样了?” 卫曦之总这么不回话,卫方勉不免很是不耐起来,理理一袍,他皱眉说道:“你怎么总这样呢!我问的你一句没答,总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知道倒是知道,那日我和他们一起回的,一个婢女罢了,早就是老三的人了。老三还挺着紧,特意请了御医看了的,说是中了迷药,还说,还说……没什么大碍,回去行个事便完了,呃……男女之事……啊啊啊!你是说,你是说……” 卫方勉忽然想到什么,惊讶的站了起来,手指点着卫曦之,兴奋莫名:“你的那一个,也……那个了?哎哟,兄弟,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帮她解的?你找谁解的?你怎么没找我呀?” “滚!卫方勉,你敢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从此再不认识你!”卫曦之也忽的坐了起来,脸寒如冰,周身散发起吓人的寒气,眼珠子死瞪住卫方勉。 卫方勉的一大长处就是,审势度势的厉害。他赶紧咽了口唾沫,咽下自己的惊讶和调侃,努力笑起来:“呃,曦之啊,好好好,我不说,我就是开个玩笑嘛,那,你告诉我,后来怎么样了?这个……后来……” “没有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卫方勉!” “好好好。不说。我不问。曦之,你这么说,这是福山下的手,唔……帮老四下的手?他这是算计老三的人还是算计你的……那个?啊?这总可以说说吧?” “你觉得呢?” “嗯!当然是你的那一个!我都喜欢的人,老四肯定喜欢!啊,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曦之,那,老四这回生病,真是你动的手?那他竟然没有找你算帐?没去那人那里告状?你做了什么?快说说呀!这几年憋屈的我,好不容易有个乐子!” 卫曦之总算在此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冷哼了一声,却似乎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说:“哼!找我算帐?那得他知道是谁干的才行!方勉,我算是知道了,宁得罪小人,不要得罪女子是什么意思了!哈哈哈!” “哎,别卖关子呀,说啊!” “怎么说呢?我也不甚清楚。那日我本派了人留意着四周的,谁曾想他竟然敢对我的人下手!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卫行之已经晕倒了的!啊,对,就像你上次一样!不过,他运气没有你好,某个小丫头要在他身上刺上五个大字才解恨!我也就帮了把手!”卫曦之神色里难掩得意,挑着眉还不忘记寒碜卫方勉。 卫方勉撇撇嘴,只当没听懂,只问:“什么字?” “吾乃采花贼!” “……噗!啊哈哈哈,真的?那个丫头出的主意?她没事?没被迷倒?” “是呢!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事也没有!唉,这么个宝贝,我该怎么捧着她好呢?” “呃,曦之,我,我和你好好商量商量啊,你看,你怎么样能把这个丫头换给我呀,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说真的,我保证对她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卫方勉睁大了眼睛,那眼睛便更加的圆了,挂在他圆脸上灯盏似的贼亮,神情少见的认真。 卫曦之身子坐得直直的,脸上的笑意似乎还在,又似乎不在,皮笑肉不笑的凑到他眼睛下面:“看来,我得让你试试我的手段,你才能知道,我说的让你不要再打她主意的事,是认真的!” “等等!曦之,我也是认真的!我一直混来混去的,可早晚会被皇后安排一门婚事,但我身边总要有个合心合意的人!我不是开玩笑!我真喜欢那个小丫头!真的!”卫方勉轻拉住卫曦之的衣袖,看着卫曦之冰寒的眼睛,难得的没有放手。 “黑蛟!”卫曦之忽然笑了笑,扬声喊了句。 黑蛟无声的从门外进来,高大如铁塔似的身影冲卫曦之恭敬的行了个礼。 “把二爷丢出去!从今往后,不许他再踏进财神楼一步!” “哎哎哎!曦之!等等,等等!黑蛟放手!我话还没有和你们主子说完呢!”卫方勉使劲摇晃着脖子,以期挣脱黑蛟紧攥着自己领子的手。 可黑蛟一点也没有要停留的意思,拖着他眼看要出门了,卫方勉只好求饶:“曦之,曦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说着玩的,刚才我说着玩的!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说了!真不说了!我再提就是小狗!曦之!” 卫曦之冲黑蛟微抬了抬下巴,黑蛟一把放开卫方勉,卫方勉摇摇晃晃好半天才站住脚。 卫方勉一边理着衣服一边抱怨着:“曦之,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这么些年兄弟,你就为了一个小丫头,便这么对我!她又不是你的王妃!” “谁知道呢!看我喜欢!若是我喜欢,给她当王妃,那又怎么样呢?”卫曦之懒洋洋的靠着大迎枕,似乎随口而说。 卫方勉活动活动脖子,张了张嘴,嘶了一声:“曦之,你,是认真的?” “你别管!总之以后你要是敢再打她的主意,别怪我无情!” 卫方勉讪讪的,叹了口气:“真是的!连你都欺负我!” “别说这些个没用的!要想不让人欺负你,你自己也要动手啊!总是这样不是办法。” “哼!你说得容易!我敢吗我?我的外家是怎么获罪的?你的外家是怎么被贬的?你倒好,就这么说我!” “难道我比你好了多少?我连和我娘说句话都要安排着人呢!” “你还有娘说句话!我呢?” 卫方勉突然的一句话后,雅间顿时静默下来,屋角的大熏笼丝丝缕缕的热气冒着,却还是觉得屋里冷了许多。 卫曦之看了看卫方勉低垂的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方勉!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失了斗志!我与你,都该如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算了!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也好,过几日我们就会见的。” “福山郡王府的迎春宴?” “嗯!你的脑子难得好用!” “哼!你的嘴里难得夸我!” ~ 新年伊始,各府忙着拜年迎春,今日这家,明日那家,但凡平素里来往的,总要相互招待招待。虽说无非就是喝个酒吃个饭,请人唱唱戏什么的,可你要是不这么着,在这庆京城非富即贵,权臣轧堆的地方,很快就会被人给忘了! 又不是慎王府,即便多少年都没有新春宴请,与人来往了,可谁敢忘了啊!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兄弟家,即便亲兄弟不在了,可侄子承继了亲王爵啊!那可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府邸啊! 其实吧,这不是最主要的,关键还是因为慎王,最关键的关键还是因为慎王那个疯病!那个让人无语的疯病啊…… 大年初五,福山郡王府大摆迎春宴,人来客往好不热闹啊! 福山郡王卫通眼睛浮肿着,脸色还有些酒色过度的虚白,唇上稀疏的短须也无甚精神的耷拉着,却神情愉悦的迎着一个客人进府,他手臂搭在人肩上,十分热络的说着话:“常兄!今日你能来,我可真是太高兴了!你说说,你有多少年不出来过迎春宴了?” 常川江,忠勇伯府世子,当今皇帝最喜欢的常贵妃的嫡亲兄弟,长着一张大饼脸,五短身材,若是以此参照常贵妃的容貌,当今皇帝难免有审美不良的嫌疑。 此时,他皱了皱大蒜鼻子,紫红脸膛似笑非笑的说:“郡王爷啊,可不是嘛!前些年这个时日,那都是我最忙的时候,我那财神楼,收银子收得我都顾不上出来和兄弟们喝酒!虽说下人们不敢不尽心,可你也知道,我们府里,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多啊,大好抓银子的日子,我总是要去顾着的,如今么……我也当起闲人来了!自然是一定要来和郡王爷拜个年的!” 卫通摸了摸胡须,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咳咳,也就你们,总让着我那侄儿,唉!” “让?!我说郡王爷啊,谁想让啊!我,我,唉!”常川江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虽说几个月过去了,可心里那个心疼啊……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遥想一下那白花花涌进来的银子,哎哟,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卫通拉着他,见他那个样子,一路进了自己的书房,把他按在椅子上,不禁也好奇起来:“你倒是和我说说,当日,你怎么就肯把财神楼卖了呢?我那侄子他到底做什么了?” ------题外话------ 来来来,以为此福利是那福利的妞儿先自我检讨一下,妹子你思想不纯洁哟!哈哈哈哈! 我们搞个剧透问答小活动(表打我,这个可以透),答对有奖,当给大家元旦红包哦。 问题来了,你觉得,唐七糖在贺岁宴没有晕倒,是因为: 1,有人暗中帮助,把药换了。 2,她百毒不侵,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3,福山郡王是好人,在和四皇子玩无间道,其实并没有给药。 4,她没有把药喝下去,所以没昏倒。 大家在2017年1月1号24点前,在评论区留下正确答案,列列在2号送上20xxb哦!没有得到奖的亲亲不用问啦,就是你答错了唷!过期不候哦! 祝大家新年快乐!下午尽量早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我得罪他了(再虐渣) 卫通是真好奇,常川江也不是好惹的人,怎么就把那么赚银子的楼给卖了呢? 可常川江提起这个事,真是心有余悸。 他皱着脸,以大蒜鼻子为中心的红脸膛又气又恨,道:“别提了!那个疯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和人赌的,先是去我的财神楼连赢了七天,赢了我小半座楼!他好歹是那个身份,我本想着,我便忍了,连我家贵妃姐姐也说过,皇上惯着他呢,能忍着便忍着罢!哪曾想,他非要和我赌! 赌便赌吧,我就是能赌,才开的财神楼不是!可,可他娘的!他赌的是命啊!他这么跟我说,他要是输了,他砍一只手给我;我要是输了,也砍一只手给他! 郡王爷啊,我,我当时也气得!便和他赌了!结果,我,我输了!我想着,我好歹有个贵妃姐姐吧,难不成他还真敢砍了我的手? 结果,这疯子真敢,他真敢啊! 哎哟!郡王爷你是不知道啊,我的人上前护着我,结果直接被砍了手指,血淋淋的端上来,他就啃啊!哎哟!郡王爷,他疯成这样,皇上也不管他! 我呸!我只好和他商量,能不能不砍手? 可疯子就是疯子,说不行!他娘的说不行!我,我算怕了他了! 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说,不如再赌一次,说不定我就赢了他呢?疯子倒还答应了,可我就这么把楼输了!唉!别提了!” 时隔多日,常川江想起当日卫曦之吃手指的样子,还是觉得心口犯恶心,紫红脸膛瞬时都有些泛黑,垂头丧气的和卫通诉苦:“郡王爷啊,我跟你说,宁可得罪小人,不要得罪疯子!这人,真是个疯子! 后来我回来了,就去找我的贵妃姐姐了,可你知道我贵妃姐姐说什么?皇上说了,老慎亲王当年就留下这么一条根,只要没闹出人命,便随他去吧!他疯起来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你们别招惹他不就完了?!你听听,你听听!哎哟!” 卫通听得不禁皱了眉头,问道:“他……真吃?你亲眼看见了?” “真吃!我听我贵妃姐姐说,上回陈襄上他府里去,还看见他直接抱着人啃呢!那血,流得满地,那人,只剩白骨,哎哟!把陈襄吓得!回去吐了好几天!还好还好,他轻易不出来!要是他也出来参加个宴席什么的,我都别活了!” 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自己看见的,为了以示自己比别人强,就把看见的事情夸大一些;而没看见的,为了以示自己知道这个事,就再把没看见的事情想像发挥一下,那事情便更大了些。 常川江这么比划着一说,卫通的脸色便极不好看了,但还是试探着问:“咳咳,可,可那日宫里贺岁宴,他看着好好的呢!我,我还和他喝酒来着呢。” 常川江忙点头:“我瞧见了!我可躲得远远的!我听我贵妃姐姐说了,他时好时坏,总之,别去招惹他!” 招惹?我那天那个事,不算招惹吧?不会有人知道吧?卫通心里翻腾着,担心着,想不问却又搁不下,他凑近常川江,很是小心翼翼的问:“呃……他,他对女人……不会很在意吧?” “女人?听说他也吃!不,他爱吃!” “爱,爱吃?你的意思是,怎么个吃法?” “还能怎么个吃法,就是直接吃啊!” “不,不,我的意思是,吃,吃哪里?” “你……哎哟,老兄弟哟,你想哪里去了!你以为他跟你似的!听说,听宫里头传说,他不行,这事你可千万别和人说啊,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真吃!是真的,放,嘴,里,吃!”常川江慎重其事的声明着,心里恨啊,可卫曦之这种人,就是那让人恨得咬牙,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的人,那他的那点子事,还不得帮你宣传宣传啊! 谁知卫通闻言,一点也不好奇,反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啊……那就好!那就好!” “这还好?你也疯了不成?” “嗨!不是,我是觉得,总比他对女人太上心的好……”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两人正这么说着话,忽然的,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红衣小厮跑得一脑门子汗,在书房外面禀报道:“启禀郡王爷,慎王爷来了!您看,接在哪一处安置?客人名单上没有啊……” 卫通手猛地抖了抖,和坐着的常川江对了一眼,看见各自眼里的惊愕。 卫通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谁?谁来了?” 小厮低着头,以为自己说的不够响,遂大声地禀报道:“慎王爷!南边慎王府里的主子!慎王爷!慎王爷来了,已经进了大门了!” 卫通张着嘴,艰难的抬起手盖在嘴巴上,忽然转头问常川江:“兄弟,你说,我要是现在准备几个够嫩的女人给他吃,还来得及吗?” “什,什么意思?”常川江如今有些后遗症,亲眼见过吃人的后遗症,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卫通。 “我,我得罪他了!我好像得罪他了!兄弟,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卫通一把拉住他衣袖,求救的问。 “啊?我,我,啊!我想起来了!我今儿出门前忘了一件大事了!不好意思!郡王爷!大事,大事啊!我先回府!改日再叙,改日再叙!” “哎!哎!常川江!你别走啊!哎!” 常川江忽然站起来,推开卫通,五短身材难得的灵动非常,飞快地往院子外离去了。 卫通皱着脸,提着袍子追了几步,无奈的问着小厮:“他,他怎么来的?他带了多少人来的?他,他娘的他来干什么?!” 小厮也有点被他的样子惊吓住了,轻声回道:“小的不,不知道啊……他,他带了好些人,王爷的仪仗,小的不知道啊!” 卫通愣了半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算:如今是在自己府里,自己总不能像常川江一样跑了吧?再说,那天下药的事儿,不会有人知道啊;再再说,好歹自己是他堂叔啊;再再再说,那天是自己和他提过的,他该出来走走的!兴许,可能,大概,最好,他只是出来走走…… 卫通只好硬着头皮,往外面去迎接贵客——慎王爷卫曦之。 郡王府的迎客大厅里,慎王爷一身紫色亲王袍,低垂着头,雪白如玉的手端着茶,轻轻地抿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头,把茶递给身后的唐七糖。 他冷冷淡淡的声音不高,却清楚地扬在站满了人的大厅里:“寡淡得很!还是新鲜的血好喝啊!” 唐七糖今儿个一早还没起来,就被他叫醒了,说要出来给她报仇,能出来走走,又是最合她心意的报仇此等大事,唐七糖挺兴奋的,随便吃了些东西便跟着出来了。 此时倒口渴了,既然又让她扮作婢女的样子,那显然是没人给她茶喝的了!她便接过来,大咧咧的喝了大半碗,啧啧,真香啊! 然后,她却皱着眉,点着头说:“是呢!王爷,主要是颜色不够好看,温度也太高了些!还没有一股子新鲜血腥味!我说的对吧?” “嗯!聪明!”卫曦之点着头,抬起一张俊美容颜,深邃的眼撇过众人,厅里的人无不感到自己背后一片冰冷。 卫通赶到时,也正巧听见这番对答。 他难过的咧了咧嘴,硬着头皮进了厅,努力装作一副高兴样子,拱着手招呼:“哎哟!慎王爷!我的曦侄儿!贵客贵客,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然而,贵客歪着头,眨巴眨巴他那双魅惑的眼睛,却问道:“你是谁?” 这问的,卫通都觉得自己的脚软了软,他这话什么意思?果真寻事来了? 可他不得不努力镇定着套近乎:“哎哟,我的王爷啊,你不会连郡王叔也不认识啦?那,你到我府上来做什么?” “王爷?郡王叔?谁是王爷?谁是郡王叔?”卫曦之还是那么一派无知样。 “呃,你呀!你是慎王爷呀!我是你郡王叔啊!”卫通觉得,如果他一直这样迷糊,那也是好事,大家一起迷糊吧! “那你怎么不给本王行礼啊?这里的人都不给本王行礼啊?” 然而,卫曦之一句话,便打碎了卫通的梦想,他尴尬的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眼珠子往四周卫曦之带来的人身上转了几圈,最终恭恭敬敬的向卫曦之行起了礼:“福山郡王卫通,见过慎王爷!慎王爷千岁!慎王爷新春大吉!” 连郡王爷都这么喊了,四周的宾客们相互看看,赶紧按照自身的等级,或下跪,或深揖,纷纷给卫曦之行起礼来。一时间,厅堂里很是纷乱热闹起来。 卫曦之手支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地的人,既不叫起,也不说话,好一会儿,忽然“嗤”的笑了一声,说道:“都是老骨头,没一个鲜嫩的!” 这话说的!一众人都白了脸,低着头不敢动。 厅里静悄悄的,卫曦之忽然和卫通说道:“好像是你说的,本王该常常出来走走?” 卫通张了张嘴,看看四下,觉得自己不好回答,这疯子今日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以后满庆京城的人都会说是自己提醒的疯爷! 他想了想,只好说道:“哦?竟有此事?我倒不记得了呢!哈哈,呵呵,不过无妨!慎王爷既然光临寒舍,那便好好玩玩,好好玩玩。” “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哎呀,这可不好!你该多吃些人脑子!人脑子大补!吃什么补什么嘛!你看本王的手指,是不是很好看啊?那是因为本王吃的手指多啊!你该吃些人脑子!” “呃,我,我,慎王爷高见!慎王爷高见!” “嗯,好说好说。都起来吧。听说你今日办迎春宴,我好些年没有出来走走了,我便来看一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啊?” 食人魔王喊了起,众人赶紧站起来退在一旁。 他也总算转了话题,卫通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咽下满心的恶心,回道:“要说好玩的,这我也不知道什么能合慎王爷的意啊!就是请了梨花班唱一日戏,热闹热闹便罢了,还有就是如今京里头新时兴的一种麻将牌,大家伙儿打几圈,便当消遣了!” “麻将?下赌注么?” “那便看大家的兴致了。慎王爷有兴致?” “本王没有玩过,不过本王有银子。你们谁跟本王玩啊?”卫曦之忽然抬了头,冲四周看了看。 众人皆不出声。谁敢啊,万一他输急了咬人,那可怎么办啊? 卫曦之却转头对着卫通笑:“他们不回答,就是都喜欢!那我们便玩玩吧!” 众人差点没摔倒,这样也行!敢情我们开不开口都没用! 可这还不是底限,只听食人魔王又说道:“既然要玩,就要玩的尽兴!但凡今日府里的客,都要来玩,除非输光了银两,否则就是郡王爷没有招待好啊,那可不好!郡王爷觉得如何?” 卫通望着他深邃得无法看透的眼睛,心里转了好几个圈,那个小丫头怎么还在他身后?那么,那天的事是没有成?四爷没有得手?那是不是跟自己无关?那……他真的只是来玩玩? 卫通干笑了几声,应合着说:“是啊,是啊,难得新春,大家玩一会儿,没什么要紧,输了不要紧,本郡王不是那小气的人,只要大家尽兴,可以借的嘛!” “这便好!若是大家都输光了,那便轮到郡王爷了!反正郡王爷是在自己的府邸,那是最能尽兴的了!” 卫曦之说完,便笑起来,光看笑容,他实在不是个疯癫的人啊! 卫通看着那笑容,有瞬间的恍惚,他点着头,也笑起来:“是啊,是啊,在自己府里,实在不行,就把府邸压给慎王爷,啊哈哈哈,哈哈!” “好,便这么说定了!各位都听见了吧?若是今儿个郡王爷真把府邸输给了本王,可是他自愿的,啊?哈哈哈!”卫曦之笑得更好看了,他站起来,环顾着四周。 众人被他眼光扫到,都赶紧点头应合着:“是,是,都听见了!自愿的,哈哈哈!” 一时间,大厅里笑声朗朗,宾主尽欢,卫通眉心跳了跳,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跟着大家笑了几声,招呼着众人开牌局打麻将。 麻将,自承恩公府寿筵之后,极快的在庆京城上层社会流行开来,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各府已经将置有麻将牌视作为待客必备。 尤其是新春这几日,几乎家家都能听见麻将的声响,越发让这项活动推广了开来,男女老少都很喜欢,甚至于听戏的人都少了很多。 前厅里,是因为慎王爷的来临,男宾们不好不见,后面院子里,女宾们早就开局玩上了的。各处厅堂里,也都已经摆好了牌桌,等着宾客们自己找上搭子玩乐去。 卫通招呼着大家玩起来,众人先还有些害怕,等到真玩上了,便什么都忘记了,一时间倒也很像新春的样子。 只卫曦之自己坐的一桌,除了不得不陪着他的卫通,没有人敢上来找死。 卫曦之四处看了看,忽然对卫通笑道:“大家都怕我?” “呃,慎王爷位高,众人敬畏着也是有的。”卫通答。 “可本王有的是银子!还输得起!” “呃,是是,慎王爷自然是输得起的人。” “那他们为什么不敢跟本王赌?” “呃,都说慎王爷赌术极高,极高,啊,哈哈哈哈,极高。”卫通打着哈哈,心说话你是疯子,人家可不是傻子啊! 卫曦之听了,倒也点了头,却又说:“这也对!那你去跟他们说,我不赌,我让我的婢女赌。她若是把我今日带的十万两银子输光了,我们便走人;他们若是把他们的银子输光了,便也可以走人!黑蛟,带人去守着门,今日这里的人,都要输光了才能出门!” ------题外话------ 祝大家新的一年钱多事少离家近,数钱数到手抽筋啊!新年快乐! 这几天大家放假,所以更新时间都比较早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不服来战 卫曦之那么说完了,脸色极认真地看着卫通。 眼看着他那带来的黑大汉带着人出了门,卫通忽然觉得自己后背汗津津的,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疯子就是疯子,还非要人家输光了才能回去?但他心中到底心虚,最终只好站起来,去和众人分说了。 卫曦之搂过站在身后无聊玩手指的唐七糖,抱在自己膝盖上,旁若无人的说:“糖儿,你不是闲得慌吗?如今给你赚银票的机会,你可喜欢?” 唐七糖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赌桌,兴趣缺缺的说:“这哪是赚银子的机会,这是要累死我啊!这么多人,就算我把把都赢,全部让他们输剩裤衩子,也得要几个时辰呢!这效率也太低了!” “什么是效率太低了?” “唔……就是,你让一个能一口气吃十个烧饼的人,一个一个的吃烧饼!就这个意思!” “唔,我明白了!那我可以让他们把除了裤衩以外的所有赌注都压上,是不是会快一点?” “你这只是把烧饼都摆出来了,还没有卷起来。” “那你要怎么卷呢?” “你就这么,这么,这么的。”唐七糖指点着几张桌子,十分不在意的说着。 卫曦之听着,笑着,宠溺的理理她的发丝,点点头说:“好,都依你!总之你报了仇就好,你高兴了就好。” “嗯!这个自然!那你说,赢了银子怎么分?” “不分,赢了都是你的!” “真的都是我的?无论我赢什么都是我的?” “真的。” “行!那就这么滴吧。” 唐七糖眼睛骨碌碌转一圈,四处打量了一番,忽然兴致盎然的从卫曦之身上滑下来,撸了撸身上碧色的婢女衣服袖子,拿大拇指擦过自己秀美的鼻子,笑着和卫曦之说:“王爷帮个忙,找人写几个大字放在外头,助助阵呗!” 卫曦之看着她那傲骄得不行的小样子,只觉得怎么爱都不够,笑容甜的腻死人,说道:“哦?写什么呢?” “写,不服来战!” 卫通去和众人说了一通,那些人听说不是和卫曦之赌,而是和她的婢女赌,果然有好几个胆大的人跟着来了。 众人过来时所看见的,就是这副笑模笑样的慎王爷。 卫通心里松下来,疯子到底是疯子,喜怒形于色,只要他玩得尽兴,走了便好。 众人心里也松下来,疯子到底是疯子,我们几个团结些,赢了银子,想必他也不会怎么样。 然而,牌桌的布置让他们惊呆了。 那是个井字形的方阵,四张桌子围起来,中间空出个方形的位置,摆了个红漆鼓凳,只见慎王爷身边那个碧色衣裙的婢女一跃身坐到那鼓凳上,冲众人招招手,还扬了扬手里的一叠银票。 这是要一个对十二个?一人打四桌?可能吗? 众人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呢,只听坐在一旁的慎王爷便开口了:“不早了,众位把自己的身家都拿出来,赢得了本王派的人,便是十万两;输光了,便早早回去吧。” 十万两! 即便都是京里的贵人,可一副牌,便可以赢十万两!这,这还用想吗? 很快的,便有那些觉得自己个技艺惊人的爱赌之辈坐到了赌桌上。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人开始争,很快的,四张桌子,十二个座位,都坐满了人。 麻将,是新鲜玩意,在庆京城传开来才两个月不到呢,如此奇怪的赌局,自然从未有人见过,一时间,别的桌也无心开赌了,纷纷跑过来围观。 唐七糖幼细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面前的骨牌,嘴角钩起一抹优美的弧度,轻轻地呢喃:“多日不见!来吧,宝贝们!” 每张桌子上的三个人还没摸到几张牌,但见那些牌在她的轻抚下,转眼间围成四方城,她人在鼓凳上轻转,四张桌子便堆砌起了同样的四方城。 骰子一甩,刚刚停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各自抓了十几张牌在手,有人面露喜色,有人愁眉苦脸,也有人还在捏着牌左看右看。 却听见四张桌子中间的女子开口: “南庄,天胡!万字清一色! 西闲,天胡,十三幺! 北闲,天胡,对对碰! 东庄,天胡,大四喜! 留下赌注,走人! 还有人么?快些,不服来战!” 四张桌子上的人,愣愣的看着各自桌上那摊开了的牌,惊得不会说话了。 原来,真的有天胡这样的事! 原来十三幺是这样的! 原来这便叫大四喜! 所有人一个样子,张着嘴看着牌不说话,然后慢慢的抬头看向唐七糖,那眼神,有惊艳,有疑惑,有崇拜,有垂涎…… 卫曦之原本还在满眼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丫头,见此情景,却立马冷了脸,眼睛里积起风暴,人瞬间冷若冰霜,开口说话如带刀锋:“来人!收下赌注!再有乱看的,挖眼睛,再有不走的,砍腿!”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留下自己荷包,钱袋子,锦囊等等一应物事,赶紧走开了。 倒有一个不怕死的,眼珠转了转,冲唐七糖说道:“姑娘,我把我的黑貂短氅押下,可否再赌一局?” 唐七糖抱胸撇了眼说话的人,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酒糟鼻子,眼光轻浮。 她大眼睛眨了眨,不禁笑道:“你若是把你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押下,便让你再赌一局!” 年轻男子眼光里闪过一抹猥琐的光,嬉笑着说:“无妨。姑娘是想在下此时便押,还是等会儿再押?” 唐七糖还没开口说话,卫曦之却在一旁冷笑了问:“这是谁?” 卫曦之身后的随从里,一个蓝缎袍子、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马上出列,毕恭毕敬回着话:“回王爷!这是张太师的嫡幼孙,张郁和,现年二十有二,娶訾臣相的嫡六女为妻室,育有一子两女。” 卫曦之嘴里念叨了两遍‘张郁和’,那张郁和便回头对他拱了拱手,眼神很是不屑。 世上总有些人是喜欢特特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张郁和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他因是家中幼子,自小到大便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只有他欺负别人,还没有碰到敢欺负他的呢!虽说时有耳闻慎王爷的疯名,可他自恃后台够硬,只要自己没有明着招惹疯爷,想必疯爷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况且如今可是赌局,自古赌桌上无大小,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他想得挺好,却听见卫曦之冷冷的说道:“你若是现在就押下,那若是输了,便把你裤裆里的东西一起输了吧!” 所谓无知者无畏,张郁和听见卫曦之这么说,不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说道:“慎王爷这是何意?” “听不懂?那直接把你裤裆里的东西割了,你便懂了!”卫曦之斜靠在一旁的椅子里,俊美的脸一派平静,实在看不出他说的是玩笑还是真话。 或许正是卫曦之的这副样子这样,张郁和愈发气恼了,说道:“慎王爷欺人太甚!赌钱而已,何必威吓我等!我若真现在便脱了衣服押下,你若敢让你的丫头赢我,那也要问问我裤裆里的东西答应不答应!” “哈!哈哈哈哈!好!有种!”卫曦之大笑着,忽然冲四周看了看,问道:“有没有和他一样有种的呢?来,凑够了人,好让这么有种的东西知道知道本王敢不敢!” 牌桌中央,是一脸明媚的美丽女子,扬着厚厚的银票在招手,四周,是心怀侥幸跃跃欲试的赌徒,各处门口,据说已经守满了慎王爷的人,不输完了别想走! 既然这样,还不如大家团结些,把银子赢了再说!刚才第一轮的几个人,倒是轻敌了,我等便这样这样…… 私下里,好几个人这么窃窃私语一番,一脸英勇的坐上牌桌,很快又凑满了四桌。 卫曦之冲张郁和挑了挑眉,张郁和冷哼了一声,他本就是个纨绔,这会儿赌兴上来,不管不顾,当真快速的解了自己的衣袍,刷刷刷脱起了衣裳。 脱到那仅剩的大红亵裤时,他总算抬起头,原想挑衅的看卫曦之一眼,可是,他却对上了一双如千年冰封深潭般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绪,却是冰冷彻骨,见之胆寒…… 张郁和愣了愣,刹那间觉得自己全身冷得不行。 他抖了抖身子,披上一旁的黑貂短氅,掩饰的调笑道:“真冷!我还是留着这裤子吧!姑娘,你若有本事赢了去,我再脱给你啊!到时候,可是热乎的呢!” 唐七糖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一眼卫曦之,笑得跟一只小狐狸一般:“好说!只怕你也热乎不了多久了!权当我发个善心吧!别废话了,赌还是不赌?” 牌局很快再来,只这次,四桌的人都发了话,不许唐七糖再动手砌牌,唐七糖无所谓的笑,在一旁抱着手臂看几个人很快砌起四座方城。 骰子撒开,十三张牌就手,同桌的人相互对个眼色,有人第一张牌出手:“九万!” 却听唐七糖一声娇叱:“胡了!清一色!放下银票,走人!” 这桌的人还没有看清自己的牌,人家已经胡了? 而另外三桌几乎同样的命运,很快,每桌各有一人被淘汰出局。 卫曦之冲身后的蓝袍师爷点点头,师爷举起一块牌子冲人群里晃了晃,“不服来战!”四个大字明晃晃的扎人眼睛,十分骄横的挑衅着,让人热血沸腾。 可是,这婢女的牌技,也太离谱了!坐上去,不容易赢啊! 四周有片刻的安静。 后院的戏班子也已经停了,周围玩乐的人都拥在了卫曦之他们所在的这处正厅。卫通头疼的看着这架势,眉头紧皱,他到底是不是来寻仇的啊? 卫曦之却像看见他心里想什么似的招呼他:“郡王叔,难得新春玩一会,怎么都这么胆小了?本王原想散几个钱给大家乐和乐和的,怎么都不来了?既然这么着,那便都把银子留下了,早些回去吧!” 卫通的心又放下了,冲四周众人拱着手说:“慎王爷说的是,只是玩几把,难道还真没有人比那位姑娘手气更好的了?说不定赢个万两银子呢!” 重赏之下,必有蠢夫! 好几个人脑子发热,填补上空座,很快新的一轮方城又起。 这次,时运不济的轮到了张郁和。 他手里紧紧攥着本该轮到的一张牌不放,眼睛死死盯着唐七糖已经摊开的大四喜牌面,脸都涨红了。 唐七糖细嫩嫩的手指如跳舞般在牌上跳过,粉色樱唇吐出两个字:“放下!” 张郁和却不甘心的抓起那张牌往自己的牌面上一放,耍赖道:“我先胡的!对对碰!” “嗯……真是不要脸啊……”唐七糖低叹,往左右看了看问:“众位觉得呢?” 众人面面相觑着,倒还有一个说实话了,道:“张三爷!你这已经点了炮啦!还摸什么呀?!” 张郁和咬了咬牙,忽然把桌面上的牌全部推倒了说:“再来!” 众人愣愣的看着他,又齐唰唰转头看向卫曦之。 “呵!哈哈哈!呵呵呵!这便是张太师的孙子?!来人!先把他裤裆里的东西摘了喂狗!”卫曦之张扬肆意的笑声乍起,旋即便是冰寒的大喝。 转眼就有两个黑衣大汉过来如拎小鸡般的把张郁和拎下牌桌,丢在卫曦之脚下。他的黑貂短氅早就滑落在地,男人一身养尊处优的白嫩皮肉上,只剩条大红亵裤松垮跨的包裹着。 室内虽有暖炉,但到底新春时节,这个样子,还是很冷的,张郁和紧抱着胸膛,抖着身子冲卫曦之发狠:“你,你敢!我,我只是,输,输了,你敢!” 卫曦之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低头理了理自己腰带上的一根流苏,漫不经心地吩咐:“黑狼!拖出去,别脏了郡王爷家的地!” 卫曦之身后的随从里,其中一个黑衣大汉赶紧上来恭敬的行了礼,一把拎了张郁和便出了门,很快,门外响起惊恐的求饶声。 屋里的人惊得都不敢出声,卫通到底是主人,走过来拱拱手求情道:“曦侄儿,不,慎王爷啊!这,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是在我的府上做客,你看……” 卫曦之这才抬起头,冲卫通展颜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俊美和善。 正当卫通以为有戏时,却听他说道:“那郡王爷的意思是,你帮他输这个赌注?” “呃……我,我,慎王爷,这,到底是张太师的孙子!” “对!就是因为是张太师的孙子,就该言出必行!郡王爷说的对!”卫曦之笑颜依旧,讲的话却让人心塞得完全回旋的余地。 卫通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他到底是来闹场子的,我到底还是得罪他了! 忽然,室外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如杀猪般的让人寒栗。 下一息,那个叫黑狼的黑衣大汉进来禀报道:“回禀王爷!属下们要收赌注,那人死命捂住不放,只割下了三根手指。还请王爷示下!” 卫曦之懒洋洋的轻哼了声,头都没抬,说道:“唉,张太师的家风,就是小气,说好了的事,临时便变卦了!输不起便别来么!三根手指头啊……终究便宜了他,罢了,收下他的衣袍,好好送他回去,总要让人知道知道,他可是输光银子又耍赖的人!” 黑狼应着是,快速的出了门。 厅里的人却都惊得个个脸色大变,这转眼的功夫,三根手指没了,还要这么光着膀子回去?!这么冷的天,不流血而死,也快冻死了吧? ------题外话------ 答案出来了,奖励已发出啦!没答对的亲不要伤心哟,下次我们还玩哈。 本来想问大家,卫曦之给卫行之胸前刺了哪五个大字捏,后来想想,万一新年第一天,满屏的“吾乃采花贼”,我该怎么办哟! 哈哈哈!就是和大家乐和乐和,列列实在不是个好人,你们要习惯偶的不着调啊,嘿嘿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一妃十八妾 这么个阵仗,卫通在一旁看得脸也白了,心底里转了好几圈,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想着,自己虽和他同出一脉,按着辈分还是他的长辈,可常川江说的对,别和疯子较劲!况且皇上还护着他呢!看来他绝对是来闹场子的了,那还是趁着事情没有闹大以前,早早先让客人们走了吧,自己也好弯个腰认个错便完了。 卫通便咬了牙站起来,冲众人拱手道:“众位,新春本是想邀大家热闹一回的,想不到出了这样的事,这真是让本郡王汗颜,实在招待不周啊!不如今日大家请先回去,改日本郡王再给大家压惊!啊?再给大家压惊!” 他自以为,自己是主人,这么说没什么错,可谁曾想他话音刚落,众人还不及离开,卫曦之却开口了:“郡王爷说的有理!那大家赶紧的,排好了队,快点把银子输完了,便回去吧!改日再来让郡王爷给你们压惊!请吧!” 卫通闻言,只觉得自己脚软了软,这,这,敢情自己说了一大通,等于没有说,他还非要让所有人都那么惊吓一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本来呢,人群里和张郁和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福山郡王府的迎春宴,能来的,自然都是皇亲国戚,权臣贵客。虽对慎王爷的疯癫之症有所耳闻,可以往,他到底从不出来招惹人,这些客人心底里,也并没怎么太在意,最多不招惹他不就完了嘛! 可现在,疯爷真是太敢做敢当了,转眼功夫,张太师的孙子,訾丞相的女婿,就这么被割了三根手指,差点没变成太监,还得脱光了走回去……这,谁丢得起这个人啊?! 人群里有软弱些的,便直接留下银袋子,冲卫通拱拱手说道:“郡王爷,我这技不如人,即便上了牌桌也是输,我认输!我这便告辞了!” 可是,人家还不要! 只听卫曦之在那正中位置上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人以为本王缺银子,来讹诈的,那可真是误会了,不不不,那么做,可是不敬皇族啊!唔……该当何罪呢?” 那留下银钱袋子的人脚还没有垮出门,便赶紧苦着脸又回来将袋子收上来,脸色难看的躲进人群里。 此时,坐在桌子上的人不敢站起来,站在四周的人不敢坐下来,室内压抑而沉闷。 而坐在牌桌中间唐七糖,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定格在卫曦之身上,心里不断的吐槽:又玩什么?!说好的让我来报仇,如今倒好,这是让我来结仇的呀?一次过,我就把庆京城所有的权贵都得罪了?!腹黑死妖孽!得!我反正早晚得逃走,既然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的彻底点,让你自己受着去吧! 唐七糖便在此时轻笑了一声,扬声说道:“哎,打牌罢了,总是有输有赢的么!慎王爷可是把赌注都放在此处了,各位既然不走,何不来碰碰运气呢?还是各位想要慎王爷亲自出手呢?” 女子的声音清脆婉转,听起来轻松得很,可众人却不禁抹了把汗,如今,都知道慎王爷已经买下了财神楼,都知道神王爷赌技极好,这一个婢女都这么厉害,要是换他亲自上场,谁知道下一个割了手指头的是不是自己呢? 唉,早死早超生! 想明白的人赶紧坐上了牌桌,那空出来的四个座位很快填补,新的一局方城又起,新的人淘汰出局。 只如今没人敢再耍赖施横,输清了口袋,赶紧的,麻溜的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很快,厅堂里的客人都走了,留下堆成小山似的银票钱物,和脸色越来越白的主人——卫通。 唐七糖还坐在那四方位置里,冲卫通笑:“郡王爷,该您啦!” 卫通皱着眉,撇她一眼,转头看向卫曦之说:“慎王爷,难得来府上,牌便不赌了罢,我们先去用些东西,再去府里走一走,您看怎么样?” 卫曦之却不说话,冲唐七糖招招手。 唐七糖不情不愿的从四角位置里跳出来,走到他面前。 卫曦之一脸的宠溺模样,温柔的问着面前的人:“糖儿,听说上次在宫里,郡王爷给你吃了好东西啦?” 卫通只听那碧衣婢女回道:“嗯哼!是啊!我还亲耳听见郡王爷说,他有的是好药呢。” 卫曦之一把拉过唐七糖抱在怀里,转头问卫通:“郡王爷,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卫通闻言,虽知道卫曦之今日这般行事,必是那日的事情已经让他知道了,可他这么直接说出来,卫通还是不禁身子抖了抖,唉!看来自己真错了。 卫通咬了咬牙,努力陪上笑脸,拱手赔罪:“慎王爷恕罪!这事,这事吧,的确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罪!给这位姑娘赔罪!呃,慎王爷啊,曦侄儿啊,看在我们这都是宗族至亲的份上,这次……就,就算了,再没有下次,再没有下次!” 卫曦之笑着,容颜俊美,白皙到透明的皮肤闪着光,让人总生出一种错觉,他和善得很。 只听他说道:“郡王爷这是怎么了?赔罪么,也不用那么着急的。你既然有好药,该拿出来我看看呀!” 卫通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了,可只要他不拿自己出气就行,忙说道:“这个容易,这个容易!”挥挥手,贴身的小厮赶紧把一个精美的荷包递了过来。 卫通接过来,递到卫曦之眼前,低低的说道:“曦侄儿啊,都是闹着玩的,但凡有了房里的事,玩个趣味罢了!曦侄儿别笑话啊!” 卫曦之接了,打开来略看了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笑盈盈的说道:“怎会!郡王叔倒是好情趣!怪不得听说郡王叔后院一妃十八妾,艳福不浅呢!只是我向来深居简出,还不曾拜望过婶婶们呢!如今客人都走了,郡王叔不让人出来见见?” 卫通咧着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既然他都开口了,那自然不好推托,自己那婆娘出名的会说话,但愿等会能帮着自己赶紧送走了这尊瘟神。 郡王妃云氏,自然也出自名门,早已经听闻了前院发生的事,只是毕竟自己一个女流,没有特殊的事情,总不好跑到前院来参与男人们的事,如今相请,很快便来到了外院大厅。 一进门,便看见了正中高坐的卫曦之。 顿时,云氏便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哎哟,天下间竟然有这般好看的男人……真是,这,这,听说他有些疯癫之症,真是可惜了! 可是,他怀里搂的又是什么人?看穿着打扮应该只是个婢女罢了,只形容么……一个小狐媚子罢了!听说这小狐媚子打一手好牌,真真是!什么世道,如今都是这样的狐媚子当道了! 云氏一身华贵郡王妃打扮,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便对唐七糖有些不喜。 她放低了声音,放缓了脚步,一步三摇的走到卫曦之面前,未语先笑:“呵呵,这位便是曦侄儿了?倒是从未见过的!今日真是稀客!以往怎不来走走呢?” 女人嘛,就该亲和温婉,虽说他是领亲王俸禄的王爷,可如今新春,今日又是家宴,非要摆着那些谱做什么,没得生分了!云氏心里这么想的,嘴里也是这么说的,大大方方的在卫曦之下手空位坐了,和一旁的卫通对了个眼色。 可惜,卫曦之并不买账,正眼也没有看她,只和卫通说话:“郡王叔不是还有十八房妾室的么?新春佳节,我又赢了这么多银子,不如请她们出来,我也好散些新春利是啊!” “这……”卫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跳啊跳的,可又不知道怎么办,转头看向云氏。 云氏低哼了一声,撇一眼卫曦之俊美无比的脸,笑道:“曦侄儿也太看得起她们了!曦侄儿若是银子多得派不完,不如便派给婶婶我吧!” 卫曦之这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位便是郡王婶了!承蒙婶婶看得起,您的利是可不能随便派!您可是长辈!不过既然婶婶开了这个口,不如这样吧,您把人都叫来,您帮着派些利是,剩下的便是今日我讨扰婶婶府上的赔罪银子了!” 云氏转头看看牌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银票钱物,再看看卫曦之笑盈盈的样子,完全对卫通紧皱眉头的样子忽视了。 倒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卫通向来就是个好色之徒,府中小妾成群,还时常留连青楼夜不归宿,云氏作为堂堂郡王妃,也只是个有气儿的摆件罢了。后院里女人一多,那拈酸吃醋的事,简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随便一件事出来,都要想法较个高下。 云氏便想着,总算有这么个机会,让那帮小妾们看看,此时此刻,也只有自己能这么和慎王爷平起平坐着,还能乘机羞辱那些个狐狸精一番呢! 云氏一脸的得意,一口应承下来:“赔罪可不敢!适才婶婶在后面也听说了,原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小人耍赖呢!皇上向来着紧曦侄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也好,我们一家子热闹热闹。那谁,去后院把十八位姨娘请出来,就说慎王爷新春派赏了,错过了,可便没有了!” 卫通见云氏身边的人麻溜的下去办事了,手抬了抬,只好放下了,唉,这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很快,十八位小妾花枝招展,三五成群的便来了。 别人也便罢了,可唐七糖看得那叫一个瞠目啊! 这郡王爷弄这么多女人,倒还各有风韵呢,还别说,有几个真是挺美貌的,只是那骚首弄姿的样子……唐七糖顺着她们的眼睛看去,明白了!噢,这是对卫曦之这死妖孽的吧! 哎哟哎哟,这些个古人!真的受不了啊!还好还好,我唐七糖没有被这妖孽迷上!还好还好,我一定不能被这死妖孽迷上!若不然,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太可怕了! 唐七糖眉头紧皱,一脸的嫌弃。 卫曦之眯着眼睛,根本没有看别的女人,眼神一直流连在唐七糖身上,见她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便笑着贴到她耳边低问:“糖儿怎么了?这是怕她们把你赢的银子分光了?放心!我答应你要报仇的,一定会做到的!” 男人温热气息吹在脸侧,眼前便看见那些个女人们一副‘你不要脸,该让我来’的样子,唐七糖撇开脸,对上卫曦之深深笑意的眸,马上明了:这个黑心黑肺黑肚肠的男人,肯定又在算计人呢! 唐七糖还挺配合,皮笑肉不笑的的也凑近他耳边,说道:“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答应我要报仇的,可你把人家小妾都叫出来,难不成要让人家小妾肉偿?!” 卫曦之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磨着牙捏住她下巴,低声说:“我好心好意要帮你报仇,你的小脑瓜子还真能想!那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上次那些都是什么药!” 两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说悄悄话,除卫通以外,所有的女人都看得受不了了。 云氏拿手帕掩了嘴,干咳了一声道:“曦侄儿啊,到底是年轻,会体贴人啊,你郡王叔可再不这样的!可别怪婶婶打扰你,人都来了,曦侄儿早早赏了,我们一家子也好早早叙话啊!” 卫曦之没放开唐七糖,手里还把玩着刚才卫通给他看的药,回道:“婶婶说得是,那便听婶婶的。不过婶婶,我今日不但要分些银两给大家,还想帮婶婶看看,郡王叔后院这么多人,心里最疼谁?婶婶可有兴趣?” “这,是什么意思?”云氏帕子还掩着嘴,已经有些皱纹的眼角瞄过卫通。 卫通心里突然“扑通扑通”大跳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抓不住那想法,他正皱着眉,努力想着,这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卫曦之声音不大,但那些女人一进来眼睛便都放在他身上,此时估计都听见了,好几个眼珠子都转来转去的,不知在打算什么。 卫曦之便神秘兮兮的说道:“婶婶看来很有兴趣呢!我这有一味补药,于女子大有裨益,十分难得!只是这补药有个问题,服用的人在一个时辰内,一定要再服另外一味药才能有效!而这另外一味药最是金贵难得,却在郡王叔手里! 我本想把这药只送给婶婶的,但是,郡王叔他大概……有些偏心着谁呢吧,竟然不让我把这事说出来。所以,侄儿才想法子让几位夫人们都出来见见,侄儿也是好奇,到底郡王叔私心里,是要把这么难得的药送给谁啊? 婶婶,你说,他会送给谁?” 卫曦之说的十分认真,那俊美容颜就那么轻声细语着,怎么都让人觉得该信他的。 云氏眨巴着眼睛,一张脸似笑非笑,慢慢转头看向卫通。 卫通突然就明白卫曦之要干什么了! 他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涨红了脸,拼命向云氏摇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曦之,慎王爷哎!来,来,我们出去说,出去说!” 卫曦之笑着,无辜的冲云氏摊手:“婶婶,既然郡王叔非说没有,那……便是我失言了。” 云氏本来将信将疑的,见卫通这样,倒越发好奇起来,问道:“到底什么药,值得你郡王叔这样?” “婶婶还是不要问了,郡王叔一定是……啊,哈哈哈……”卫曦之摇摇头,打起了哈哈。 “曦侄儿,你别管你郡王叔,拿来我看看。”女人总是好奇啊,云氏怎会例外。 “看看,自是无妨,只婶婶别吃了就是。” 卫曦之手里把玩着刚才卫通给的那荷包,慢吞吞掏出一颗粉色的药丸来,放到云氏面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百倍偿还(卫式虐渣) 那粉红色的药丸,看在卫通的眼里,简直是个点燃了引线的炮仗,只等着炸开升天了。 卫通急了,伸手过去要抢:“慎王爷!我错了!把药还给我,改日我上门赔罪!” 可惜,云氏手脚比他快了一步,捏了那粉色药丸在手里,气怒的瞪着卫通问:“你做什么?难道曦侄儿说的是真的?” 卫通忙摆手:“不是不是,哎!快还给我!” 卫曦之看着两人笑:“郡王叔舍不得呢!这药还寻常些,只因另外一味药实在宝贵呢!” 云氏眼睛瞪着那药,眼睛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移。 卫通忙伸手到她面前道:“还给我!” “怎么?你真舍不得?” “哎呀!不是!快还给我!” “那这是毒药?” “不是。” “那我为何不能吃?” “我……” “你什么?你真存了心,要给别人的?” “不,不是……我,我……” “那好!想来曦侄儿也不会给我吃毒药!那我便吃了又如何!” 卫通越着急的要讨回那药,当着这么多小妾的面,云氏越觉得自己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款,既然不是毒药,那我吃了又何妨! 卫通眼看着云氏一口把药吞了下去,心下暗恨,可也知道到底只是春药罢了,等会儿自己回去她院子里睡也便罢了,但愿卫曦之能出了这口气,这药吃了便吃了吧! 卫通只好摇摇头,跺跺脚,冲卫曦之说道:“也罢!这便当我向慎王爷赔罪了!曦侄儿,到底我们一家人,你便给我留些脸面吧!” 卫曦之笑得十分开怀,看看四周各怀心思的小妾,冲云氏拱手说:“到底郡王叔心疼婶婶呢!你看,最终还是婶婶得了益!” 云氏见自己吃了药,卫通反而不出声了,心里倒相信了刚才卫曦之的话:哦,原来卫通真留着好药不给自己呢!这会儿她脸色反而没有刚才好看了,郁闷着别转过头不再出声。 卫曦之却忽然站起来,摊开手里的荷包,冲站在厅里的十八个小妾说道:“几位夫人谁也想要补药啊?我这还有,不过,最好的一味可只有郡王爷有啊,到时候他要给谁,便是最心疼谁啊!” 女人们既八卦,又心细,刚才他们三人的话,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如今连郡王妃都已经吃了药,那第二味药到底郡王爷给不给可不知道,但这第一味药总得先吃了呀!再说了,大家都吃,为什么我没有吃到啊!抢啊! 一众女人赶紧围过去抢药。 卫通在人群后面急得跳来跳去,大叫着:“不要抢,不要吃!不能吃!别吃!蠢货!不要吃!” 可是,女人太多,女人太争强好胜,女人太不肯吃亏,女人手脚太快,女人声音太大…… 很快,粉红色药丸都到了女人们的肚子里,有的还高兴的说,我抢到两颗,我吃了三颗…… 卫通急得!先还满脸通红,可眼看着郡王妃第一个坐在椅子里睡着了,站着的女人们三三两两的就地躺倒……他的脸色慢慢发白,最后冷汗涔涔而下,扎着手开始发抖,这可是烈性春药啊,这可是一定要房事才能解的啊,这可是十八个啊,不不,还有云氏!十九个……十九个……会死人的……我,会,死,的! 卫曦之好整以暇的笑看着一地的女人,和站在一地女人堆里颤抖的卫通,再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唐七糖,十分体贴的说道:“糖儿,你看,我说过了,答应你的事一定帮你做到的!好了,现在没人和你抢银子了,你和郡王爷赌吧,赌完了也好回府!” 唐七糖正看的一脸懵懂呢! 因那日她最终什么事也没有,八子究竟怎样,她也不知道,再加上拿卫行之出了气,时隔了几日,那气怒到底消了一些,今日又赢了这么多银两,只道卫曦之不好惹,给人家下下脸罢了。 她便说道:“都躺下了?这是做什么?你把人家叫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们躺在你脚下?” “唉!糖儿啊!你……你到底是真的百毒不侵还是兴许没有吃到?我很好奇。”卫曦之小声问着,还真是好奇,这小丫头那天到底有没有吃那药呢?若是那天她真吃了,那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卫曦之想到这些,看向唐七糖的眼光不禁带上了几分迷离。 唐七糖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哎,你看什么呢?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好药,但是现在这样算报了仇了吗?一点也没意思!” 卫曦之忽然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无限爱怜:“糖儿,我也这么想,那我们接着和郡王爷赌?” “自然!我还没把他这王府的房契赢回来呢!你说过的,随便我赢什么的!” “哈,哈哈哈,有志向!好,我们这便赢回来。” 卫曦之这才站起来,走向站在女人堆里不知所措的卫通,目光寒厉,话语却悠然:“郡王叔,来,我们继续打牌,站着做什么?不就是玩个趣味的事儿嘛,走吧,现在轮到我们上桌了呢。” 卫通抖着手,手指指向他,怒道:“你!你太过分了!你,你,原来你今日来便是寻仇的?!我只是,我只是……” 卫通想说,我只是给你的婢女吃了一粒药罢了,可你现在却给我的十九房妻妾都吃了!可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似乎,好像,自己怎么说都不对,可,可这真是太委屈了!十九个,十九个啊!这可怎么办啊?! 卫曦之却轻轻推开他的手指,展颜一笑:“咦?郡王叔何出此言?寻仇?我寻什么仇了?你跟我有仇吗?大家打个牌罢了,你这是干什么?” “你!卫曦之,你可知道吃了这药的后果?!” “我不知。” “你,你不知?!那你自己的婢女怎么解的毒,你会不知?!你太恶毒了!你,你是要我死吗?!” “咦?郡王叔不是说,只是吃个趣味吗?怎么变成我要你死了呢?” “我,我……” “郡王叔怎么了?有什么事难为,说出来嘛,若是我帮不上忙,我的属下们可以帮忙啊!” “你,你,你个疯子!” “郡王叔,不要再你啊我的了,我们还是打牌要紧,我早就说过了,今日要么我把带来的银票输完,要么你们府上的人把自己的身家输完,否则……”卫曦之白皙俊美的脸凑到卫通抖动着的唇边,一字一顿的说着,无比冰冷,无比疯狂。 卫通不由自主地后退着,嘴唇却抖得更厉害了,也终于爆发了:“你,你疯了!我只是给你一个婢女吃了药,你却给我十九个女人吃了药!你可知道,这药是要房事才解的!疯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卫曦之步步紧逼,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刻也没有放松,好一阵子,却忽然大笑出声:“哈,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罪了我,一定要百倍偿还!十九个,还不够!郡王叔,你还差七十一个呢!” “可她只是个婢女!我是你郡王叔!” “哦?你现在才知道你是我郡王叔?可我却一直知道她是我的人!” “你,你到底要什么?我给你!你马上走!”卫通已经退到了一把椅子边,背抵着椅子才能站着,他只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自己被掏空了,脚软的站不住。 “呵呵,我要什么?郡王叔,看你说的,我成什么人了!我说了,百倍偿还!你还差我七十一个!可你后院就这么几个女人,那我只好和你一局定输赢!你呢,压上郡王府房契,我呢,押上十万两银票,你看,你多么合算!想好了吗?若是想好了,还是早些动手吧,我的婶婶们都等不及了呢!” 地上的女人们躺得横七竖八,一个个低低的呻吟着,有的还无意识的拉扯着衣服,一时间屋子里春光泛滥。 而尚站着的人,除了卫曦之带来的几个黑衣大汉,卫通的人都低着头装死人,完全不敢看这场景。 卫通连牙齿都开始打架起来,只好努力咬着牙,从牙缝里透出话来:“你,欺人太甚!你这是要赶尽杀绝?” “嗯?郡王叔的意思是,你喜欢赶尽,杀绝?”卫曦之眼眉挑挑,眸光冰寒的闪过。 两人正这么对峙着,大厅的门却忽然推开了,一股冷风和一个人一起进来了。 众人都抬头看过去,来人却惊愕的大呼小叫:“这是做什么?如今庆京城时兴起女人躺地上迎新春了么?” 唐七糖一看来人,便‘噗哧’笑出了声,这个二皇子,也算奇葩了,每次都穿得像个花花太岁,还每次都喜感的不行,要搁前世里,妥妥的段子手啊! 卫通看见来人,倒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赶紧窜过去拉住他说道:“方勉!你来得正好!你快来帮我劝劝他!他疯了!他疯病犯了!你救救我!救救我!” 卫方勉今日也是一身紫色皇子袍,只是他的皇子袍外,却比别人多套了一件大红的长甲衣,愈发热烈喜庆。 他圆脸上酒窝深深,一脸的兴奋,看着满地的女人,再看看卫曦之似笑非笑的脸,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遂笑道:“郡王叔这是怎么了?要我救你?怎么救你?啊!难不成,慎王爷要吃人?还是慎王爷要你吃人?” 卫通抓着他胳膊,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这……我……” 卫曦之在一旁坐下了,开口和卫方勉打招呼:“二爷来得正好!我和郡王叔正准备赌一局呢!你来做个见证吧。” “见证?这个无妨,只要有好处,怎么见证都行!郡王叔,您也是要我帮这个忙?这个好说啊,您何必说的那么隆重呢!”卫方勉笑着回道。 卫通有苦难言,可此时此刻,要是能有一个人日后在皇上面前帮自己说话也好啊! 卫通只好咬牙道:“方勉,你来评评理,我,我只是……唉!对,我只是给他的那个小丫头吃了一次药,我没怎么她!可如今慎王爷一定要百倍偿还!他让我的女人们都吃了那药,我,我会死的啊!方勉!” “咦?为什么你的女人们都吃了药,你会死呢?郡王叔,你说的话好生奇怪!”装疯卖傻这样的招数,和卫曦之在一起久了,难免段子手也学上了。 “我,我,方勉,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流连花丛,还会不知道吗?那,那是春药啊!” “啊……我明白了!可是郡王叔,这事……我也帮不了你啊,你总不好让我帮这个忙啊!”卫方勉无辜的摊手,说得十分的可惜。 “你,你们!”卫通又气又恨,却无话可说。 卫曦之却笑着,眼神冰寒的笑着:“请吧!郡王叔!正好四人成局。我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若没犯我,我决不来找你,可谁让你招惹了我呢!不做个了局,我是不会罢休的!谁来也没用!” 卫通看着地下的女人,再看看面前的卫曦之,疯子!怎么办?一个时辰内,这些女人若是得不到疏解,那结局……别人先不说,郡王妃娘家……新州云氏自己还不能得罪得太狠,那个新娶回来的小妾可是花了三万两梳拢银子的,那个十三妾可是最**的,还有那个……啊!耽误不起啊! 卫通咬牙切齿的坐上牌桌,唐七糖这会儿也明白了,原来当日自己和八子吃的果然是春药,看卫通的样子,估计后果不是很好,混蛋!竟然敢算计我!不过还好,卫曦之这仇帮我报得好!唐七糖也咬牙切齿的坐上了牌桌。 卫曦之笑看着她的神情,随意的坐了。 卫方勉眼珠子盯着唐七糖,十分兴奋的跟上她,坐到她上手,手里一边理着牌,忙着搭讪:“丫头!你也会这个?你好好叫声哥哥,哥哥等一下你要什么牌都给你!你要赢什么?哥哥帮你赢回来啊!叫啊,叫一声我听听……” 唐七糖眼睛一瞪:“下注!只此一局!有什么押什么!输完便走!” 卫曦之看向卫通,手一伸:“郡王叔,房契!若不然,只怕我们要赌到天亮呢!你说,婶婶们等得了吗?” 卫通铁青着脸招招手,他的贴身长随走过来。 卫通吩咐道:“去,把祠堂里供着的先皇赐府的诏书请出来,我倒要看看,我的好侄儿敢不敢收!” 很快的,诏书请来了,卫通接过说道:“慎王爷,我这府邸乃先皇所赐,你敢赢么?” 卫曦之笑盈盈的接过,转头和卫方勉说道:“二爷!如今皇族也没落了,你瞧瞧,郡王叔连先皇所赐的府邸,都敢拿出来押了!我们作为皇子皇孙,怎好让先皇心意随意流落,大不敬,大不敬啊!我定要赢回去的!二爷做个见证!” 卫通气得几乎要吐血,卫方勉却理也不理两人,只和唐七糖说话:“丫头,你押什么?不如,你将你自己押了吧?我好将你赢回去。” 唐七糖斜睨他一眼:“这主意好!那你便也将你自己押上吧!不过,我暂时是慎王爷府上的人,你若是输给我,你便也是慎王爷府上的人啊!二爷想好了?” 这话,显然取悦了卫曦之,卫曦之二话没说便冲身后喊一声:“笔墨伺候,帮二爷写一张卖身契!” 他身后那师爷模样的人,果真很快写了一张卖身契递过来。 卫曦之拍到卫方勉面前:“二爷,画个押吧!” 卫方勉盯着那纸,半晌不敢出声,最终嘴硬道:“你呢?你押什么?” “我?我么,你不知道么?十万两银票啊!” “哦,你押十万两银票,却要我押上自己,难道我只值十万两银票?” 卫曦之摆摆手:“自然不是。你连十万两都不值。这十万两是我们两人的!” ------题外话------ 2017年第一张五星票来自亲亲光之花!特此感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关于郡王爷的下场 两人正打嘴皮官司,卫通却终于熬不下去了,大声喊道:“还赌不赌!快些!” 有什么办法呢?云氏整个人都已经从椅子上滑下地了,好!卫曦之,众怒难犯,我先让你得意一回,我倒要看看,张太师訾丞相他们会怎么上御前告你,我倒不信,皇上真会一直这么护着你! 既然卫通都喊着要快了,那牌局便果然很快,相比刚才的折腾,这牌局实在结束的太快。 众人还只将十几张牌刚刚拿到手中没看清呢,唐七糖却已经推开了牌面,抱胸笑道:“天胡!九莲宝灯!三输一!所以呢,慎王爷,你的十万两银子如今是我的了;二爷,你呢,如今是慎王爷的了!郡王爷呢,即日起,你住的府邸是我的,你是继续租住还是马上搬离,请快些给句话!” 安静。 卫通已经张着嘴说不出话。 卫方勉并不知道今日郡王府宾客的惨状,此时看着那牌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卫曦之愣了一会,也没有想明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唐七糖到底是怎么砌的牌,能够这样顺溜便胡了。 他本不想玩的,实在是刚才唐七糖赢他们赢得太过神奇,恰巧卫方勉又赶上了,他才也想来试试,心底里总觉得,刚才的那些人的确是技不如人,麻将虽开始不过几个月,可历来赌这一项么,都是靠的快速的手法,精明的计算,难道自己的手法还不够快?牌还看得不够紧么?这小丫头,太神奇了!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唐七糖并不知道,某人正打算着努力揭她老底,能再次上赌桌的感觉实在太好,能让这个下春药的猥琐大叔无处为家感觉太好,感觉一好,警觉便有些不好了。 她抬手,大拇指擦了擦鼻子,两手一伸:“拿来!房契,身契,银票!至于郡王爷,租金以日计算,一日一千两!一个月三万两!一个月起租!你租还是搬?” 卫曦之笑着,将十万两银票放进她手里,转头,静静地看着卫通。 卫通此时此刻,已经不会动脑子了,他只想将这个疯子送走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眼前紧急得不能再紧急的事了了再说!他默默地掏出三万两银票,放在桌上,站起来,眼神像毒蛇一样的盯着唐七糖。 卫方勉十分善解人意的跟着站起来,向唐七糖赔笑道:“小丫头,你看,人家有要紧事做呢!我们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卫曦之眼睛没离开卫通,人却隔着桌子探过手来抓住卫方勉:“画押!” “曦之!痛啊!你,你不能这样!手,手要废了!” “画押!你现在是我的人,手废了我无所谓!” “曦之,你真要这样吗?” “少废话。我警告过你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画押!” “啊?你,你又是为了这个小丫头?!我不过和她说了几句话罢了!哎哟!好好好,我画押,你放开我!” 卫方勉揉着手臂,这么多年交情,卫曦之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便也无所谓的真签下了卖身契。他以为,这只是和以往很多次一样的玩笑罢了,却没想,日后,这会让他成千古憾事。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唐七糖搂着一堆银票钱财,卫曦之搂着他,慢悠悠离开了郡王府,卫方勉跟在身后看着,只觉得胸口憋闷得不行。 刚走出大门,卫方勉一步跨到卫曦之面前拦住他路道:“曦之,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卫曦之看看怀里的人,挑挑眉:“有什么话,只管说,不用避着人。” “你,你今日来,真是为了这小丫头寻仇来的?” “是啊!你不是都看见了。” “你可知道,郡王妃是新州云家的嫡长女?” “知道啊!那又怎样?” “云家掌着南方十万兵马,在朝中举足轻重!你,没想过?” “我有得罪郡王妃吗?” “你,没有吗?” “我有吗?或许,她会谢我呢!好了,出来半日了,我要回府了!你好好记得,如今你已经卖身于我!别四处乱跑,早早回府去吧!” “哎……我……” ~ 马车里,唐七糖饶有兴致的数着银票,一副财迷样。 卫曦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糖儿,赢了多少啊?” “唔……不算卫方勉那个大活人,纹银二十一万三千五十八两!日后还有每月三万两租金好收,还有若干玉佩金饰,大概值个三五千两的吧!” “高兴么?” “还行!”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着欢喜。”唐七糖头都没抬,只细细看一块碧绿的玉佩。 “我的十万两,你不还我么?” 唐七糖这才转头看一眼卫曦之,撇嘴道:“为什么要还你?输了哪有还的。你的赌品实在不好。” “谁说的,我赌品一向很好。只是,连你都是我的,你要那么多银子,实在没啥意思。” “哈!又来!我不和古人说话!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就行了!” 卫曦之一把将唐七糖拉近自己身边,银票什么的立马散了半马车:“哈!又来!我怎么又是古人了?那这样吧,我们掷骰子,再赌一回,敢么?” 唐七糖挣开他,随手抓了几张银票在手里晃着说:“怎么?看见我赢这么多,你又打馊主意了?我算知道了,你这装疯卖傻的本事实在厉害,一肚子坏水!只要你保证不黑心黑肺算计我,我唐七糖有什么不敢赌的。” “那好。我们就掷骰子好了。只是,赌注你得想好了,若是不敢赌,那也是输!到时候,可不能再不认,又说我赌品不好。” “什么赌注?说吧,赌这一项,我还怕你不成?” “唔……这样,我若是赢了你,你这辈子便归我了!我若是输了,我这辈子便归你!你看怎样?” “你,你,我不要!” “你怕了?不敢赌,也是输啊!” “我!你就是个黑心黑肺黑肚肠的妖孽!哪里有人这么赌的!疯子!”唐七糖气急,这男人简直就是上天用来打击她的,怎么他总有这些歪心思呢? “哎呀,糖儿,你这赌品……实在不好,你师父怎么教你的?才刚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不敢赌,也是输!”卫曦之靠近她,魅惑的桃花眼轻眨,轻摇着头,十分不满。 “不许说我师父!哪有人拿自己当赌注的,你存心骗我呢!” “怎么没有,你刚才还帮我赢了卫方勉呢,他可是皇子!龙泽国买卖人口,可是实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我还把自己赌上了呢,你怎么能不要呢?” “我……总之我不要。” “不要便是你认输,你便是我的!”卫曦之一把搂住她,努力憋着笑。 “不是,你,你不讲理。”唐七糖死命挣扎着,似乎这样自己就不会是他的了。 “啊,那你得承认,你赌品不好。”男人一脸认真。 天哪!我赌了这么多年,竟然要我承认自己赌品不好?!哪有这样的事?!唐七糖努力别开脸,不出声。 “咦?怎么不说话了?不愿意承认?那可怎么好?既不愿意赌,又不承认自己赌品不好,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啊!糖儿,你这样不讲理,我也只好不讲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能是我的人了!”卫曦之说的十分的理所当然,嘴角却一点一点地翘着。 唐七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换一个!” “什么意思?” “你换一件事,除了刚才你说的赌约,换一件我可以做的事,那当你刚才说的赌约没发生!” “这样啊,那我得好好想一想,万一我说了一件事,你又不答应呢?” “你别想着亲我抱我得到我,别的都好说!” “真的?包括告诉我那个可以让人晕倒的秘密?” “……你,好!我告诉你!”小丫头抿紧嘴,一脸决绝,好像要赴死一般。 “别!我只是打个比方!”卫曦之看着觉得十分好笑,却马上制止了她,把她轻揽在身边,拾起银票放到她手里,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呵呵,糖儿倒是个守信的人,我记下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得好好留着,我得好好想想。你只告诉我,今天这仇报得你可高兴?” 唐七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听着他温和的话语,轻轻地回答:“我,高兴。” “高兴就好。” “你,真的只是来给我报仇的?卫方勉说的那个新州云氏的事,你,真的不在意?” “当然不只是给你报仇的。” “果然,我就知道,你个腹黑妖孽哪里会那么好心。” “我不只是帮你报仇,也是帮我自己报仇,我都说了,你是我的人啊!不过,什么是腹黑妖孽?” “没,没什么!那个,那个郡王爷,会怎么样呢?我很好奇。” “女子不该想这些。我倒是好奇,你那天到底有没有喝那个药?” 唐七糖自己对这事也很好奇,摩挲着下巴回想当日的事,随口说道:“我,我不知道啊,要不,改天我再试试?” 卫曦之闻言,脸凑近唐七糖,添了添嘴唇:“这主意好!要不我们回去就试?我给你做解药。” 他长而浓的睫毛紧拢着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高挺的鼻尖几乎碰到唐七糖的鼻子,红唇水润…… 唐七糖感觉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她一掌推开卫曦之的脸,别转开头说:“当我没说。” ~ 其实,对于郡王爷的下场,有人比唐七糖更加好奇。 初七一早,卫方勉便来了财神楼,急匆匆从暗道出来,来不及说话,便直扑卫曦之的榻上问道:“曦之,郡王叔怎么样了?嘿嘿!快告诉我,你一定知道!” 卫曦之一脚踢开他,举了举手里的茶杯道:“倒茶!” 卫方勉一边爬起来,一边气道:“岂有此理!我干嘛要帮你倒茶?来者是客,你该给我倒茶才是!” “世风日下,一个奴才,竟然要主子倒茶?唉,卫方勉,所谓百无一用,说的就是你了!” “你!卫曦之!你还当真了?!我怎么觉得你自从有了那个小丫头,便不把我放在心上了!那小丫头定然是个狐狸精!不行,你把那小丫头给我,哥哥我帮你除了那个祸害。”卫方勉提袍撸袖,避开卫曦之又伸过来的脚,只管往榻上坐过来。 卫曦之眯起眼睛,抿嘴看着他。 卫方勉警觉的闭紧嘴,眼珠子转一圈,眨一眨,忽然在榻上坐直身子,十分认真地说道:“曦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真的对女人感兴趣了?” 卫曦之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中茶杯,斜靠在榻上说:“不!” 卫方勉‘啪’的击了下掌:“我就说嘛!你那个毒怎么可能……” “我只对她感兴趣。” 可惜他话还没有讲完,卫曦之的一句话,卫方勉觉得自己的所有疑惑又打回原形。 他只觉得疑惑更甚,不禁问道:“那么,那日她吃了郡王叔的药,谁给她解的?” “卫方勉,你到底是对我的毒感兴趣,还是对她感兴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曦之,我是真的关心你!” “关心你自己吧!你不觉得,你的四弟前些日子的行动多了一些么?一旦定下储位,你,是他第一个要除之而后快的人!” “……曦之,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轻松的话题?我一年到头活得容易吗?就算不定下储位,我也是他第一个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嗬!你还真想得开!” “所以,能过一日是一日,能开心一日是一日。快点告诉我,郡王叔怎么样了?”卫方勉盘着腿,身子前倾着,好奇得不得了。 笑,连卫曦之也忍不住笑,无法克制的笑,哎呀,这事,还说什么呀,想想都是笑! 卫曦之一个人无声的斜靠在那里笑,把个卫方勉难受得要挠墙:“哎,你倒是说啊!” “呵呵,也没什么,就是按着顺序来呗!他再不待见郡王婶,可也不敢得罪云氏,可……呃,大概是婶婶太过强悍了,这……方勉,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呢?你不能自己想吗?你不是号称‘百花丛中过’的人么,你来问我一个‘不近女色’的?!”卫曦之想到手下报过来的郡王府的事,却有些说不出口。 “呸!我百花丛中过?!我还是雏呢!你还不知道我?!你不近女色?!那你天天搂着你那小丫头干什么?快说!” “怎么说?说什么?总之,日后只怕郡王叔是不敢随便出入青楼的了!哦,不,不是不敢,是不能!最后呢,十八个小妾只留了三个,这你总该懂了吧?!”卫曦之摊手。 “也就是说,咱们郡王叔不能了?哎呀,这事闹得!哈哈!”卫方勉酒窝深得能放酒,幸灾乐祸的人神共愤。 “能不能倒不一定,只是,那些个小妾倒确实是卖了的!噢,还打杀了好几个奴才!” “噢!我懂了!所以你才说郡王妃说不定会谢你?” “无所谓。云氏……这些年霸据一方,心思难测,暂时不会为了这种事来刁难我。” “曦之,你总是能把控着这些事!唉!不过,张太师和訾丞相也不去皇上那里闹,又是为什么?” “我说你百无一用,你还真是百无一用!你当真不想动脑子?” “不是我不动脑子,我可没有你手下那么多人!” “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卫曦之看着卫方勉难得认真的脸,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说。 卫方勉认真地样子倒真有几分皇子的气势,他似乎有些了然的挑了挑眉,回道:“我只是担心你罢了!总觉得你最近动作大了些,与以往不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不许问候人家全家 “郡王叔到底怎么样了?” 同样的问话,在皇宫里依旧卧床的四皇子卫行之也在问着。 眼看着郦皇后坐在他床边,欲言又止的样子,卫行之不禁摇了摇母亲的手臂,催促道:“母后,您怎么吞吞吐吐的?快些告诉我啊!” 郦皇后苦笑了一下,盔甲般的脸有些僵硬,心中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说福山郡王府那让人无语的事。 最终,她含糊道:“你自己好好静养吧!问这些做什么!好好的过个年,竟然生了场病,你瞧瞧,这脸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卫行之轻推开母亲的手,心虚的掩了掩自己的胸口。 那里,从最初血肉模糊的“吾乃采花贼”,如今变成了褐色的“吾乃采花贼”,疤痕连成一片,字体却越发清晰了,该死的!如果郡王叔是被卫曦之作弄的,那么自己呢?八成也是他! 卫行之眼睛撇到别处,只盯着自己身上半盖着的锦缎软被,说道:“母后,我好几日不曾出去,你就不能说清楚一些么?我没事,都好了的!你方才说,是卫曦之把郡王叔作弄的,那,父皇没有说什么?” “唉!你父皇……你该知道,慎王的事,你父皇也不能太大动作,如今他这样做人,你父皇心底里,说不定比较放心呢!他若是温厚良善,无病无灾,那你怎么办?”郦皇后声音低低的,虽知道此时寝宫里没有人,还是转头在四周看了看。 卫行之气急,半坐起来,脸都涨红了:“可是,母后,父皇也不该容忍他这样胡闹!凭什么!凭什么他这样的人父皇从不责罚他?!他个疯子!” “你这是干什么?行儿,你怎么了?他这样才好呢,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你该知道你的身份!你看,同为皇子,为何只有你的名字和慎王的不同,你该知道里面的事情!当年的事……总之你安分些,你父皇自有他的决断!以母后看来,这样是对的!”郦皇后道。 卫行之却兀自生气不已:“母后,不管怎样,我讨厌他!讨厌的疯子!” 郦皇后肃了脸,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说:“行儿,你这是怎么了?如此沉不住气?母后听郦夏说,你看上了一个小丫头,被慎王带了去,可是因为这个?” “我……母后,你,你既知道了,能不能想法帮我将那个小丫头弄回来?” “行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么个低贱的东西,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还真放在心上了?如今母后只等着机会和你父皇提立储的事呢!你怎么能分心这些?” “母后!我没有!正如你所说,低贱东西罢了,我只是……唉!算了!只是您才刚提起,我才说的。” “行儿,你好好养病,不要想那些不利你身子的事,等你大好了,要哪个女人不行?母后会慢慢帮你选妃的!若是今年大事定下来,明年母后就帮你找个合心合意的正妃!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好事呢!” 郦皇后想到这些,脸色好看起来,憧憬着,算计着,缓缓走了。 卫行之这才挥退寝室里的人,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抖着手指,又自己擦了一遍去斑的药膏。那带着一股清凉香气的药膏,却是一种浅白色的凝脂,怎么擦怎么涂,都盖不住那蔓延整个胸口的五个大字。 卫行之恼怒的将药膏瓶子扔出去,涨红着脸,错着牙的骂:“卫曦之!一定是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入主东宫,等我坐上大位,第一个便杀了你!” 膏药瓶子撞在博古架上,‘砰’的碎成好几块,殿外闪身进来两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呼唤:“四爷?没事吧?四爷?” 卫行之迅速的扯过被子挡着身子,眼神凶狠的望着两人,问道:“铁爪呢?还是没有回来?” 两人相互看了眼,低下头,其中一个禀报道:“回爷,没有,自那日去了慎王府就没回来过。” 卫行之恼恨的骂道:“没用的东西!滚!都滚!” ~ 慎王府 正月十五一大早,月儿便站在唐七糖的帐子外面,小声地,坚持的喊着:“姑娘,姑娘,唐姑娘,该起了……姑娘?姑娘?醒醒!姑娘?醒醒!醒醒啊,该起啦……” 唐七糖听得忍无可忍,“哗”一下子掀起帐子,腾的坐起来,脸差点撞到月儿脸上,说:“知道啦知道啦!你是章子怡吗?别再喊醒醒啦!” “帐子,帐子里?帐子里怎么啦?”月儿吓了一跳,人后退几步,小心的问着。 唐七糖懒得跟她多说,我不是醒醒,她也不是醒醒妈,烦死了,一大早喊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做梦梦到师父了,却被她喊没了!气人! 唐七糖极不情愿的又躺回到床上,月儿为难的走过来说道:“姑娘,王爷等您许久了,若是姑娘再不过去,只怕王爷要来了……” 唐七糖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只好懒洋洋的起来。 月儿识相的赶紧捧过一套衣服来,说道:“请姑娘今日穿这个,王爷特意嘱咐过的。” 唐七糖眼睛盯着月儿手中浅紫色的一套衣服,忽然气不打一处来,太过分了!我唐七糖几时开始的,穿什么都要听人家的,几时起床也要听人家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几时才能逃出去啊!啊啊啊! 唐七糖看了眼月儿,干脆的又躺回了床上,啥也不说,拉上帐子,蒙头睡觉。 这日子太憋屈了,天天就这么像只笼中鸟,除了年初五出去打了几圈麻将,这十天便天天呆在这屋子里,被逼着看各种关于女子闺仪的书,这男人有毛病啊?我不就是多问了几次福山郡王到底怎么样了吗?至于吗?前世里,互联网上什么没有!咳咳!我听说的!听说的不行啊! 屋子外前后左右无数的人看着,屋子里却常常只有月儿这个大丫头站在角落里装聋,死妖孽最近倒不常来了,可……更闷了好不好?! 屋子里鸦雀无声。 唐七糖一个人气恼了一阵,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咦?章子怡不出声了?不叫醒醒了? 唐七糖正在疑惑,拉开被子转头一看,一张放大的美男脸几乎凑到她眼前。 “啊!”唐七糖吓了一跳,赶紧往床里靠了靠。 卫曦之穿一件深紫色的锦袍,男子发髻用一只紫玉长簪绾着,白皙俊美的脸带着浅笑,手扶着帐子探身过来。 “糖儿让我好等。这是一定要我来找你么?”男人声音磁性低沉,就响在耳际。 唐七糖裹紧被子说:“你干吗?出去!说好了不进来的!” “是呢!说好了不进来的,可我听说你不穿今天的衣服?” “对!不穿!我穿个衣服都要你管!我是囚犯吗?出去!我还要睡觉呢!” “你真的不穿?” “不穿!” “不出去吗?” “不出去!”唐七糖一肚子的火,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好吧。” 男人直起身,转头吩咐月儿:“既然唐姑娘不喜欢这男子衣袍,也不出门买喜欢的东西,那这些衣服都收起来吧,以后都不许再出现在唐姑娘面前。吩咐下去,马车不用准备了,唐姑娘今日不出门了。” “是!王爷!” 月儿恭敬的、低低的声音才落下,唐七糖已经裹着被子站起来,在床上摇摇晃晃的喊:“喂喂!别走!把衣服拿来我看!” 卫曦之还站在床边,拦住唐七糖:“哎!既然不喜欢,何必强求呢?不是什么大事,不穿便不穿吧!” “喂!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是男子衣袍?你为什么不早说要出门买东西去?”唐七糖瞪着大眼睛,都要气死了,这男人太过份了! “喂是谁?糖儿在跟谁说话?”男人白皙俊美的脸,衬在紫色的衣袍下,十分的悠闲,笑微微的问。 “我……你,跟你说话呢!别装疯卖傻!” “我?你就是这么叫我的?”男人挑着眉,懒洋洋的冲月儿摆手:“还不快去?” “喂!月儿!站住!喂!卫曦之!” “嗯?” “疯子!叫她站住!” “嗯?” “你,你个混蛋!” “嗯?” “……曦!” “什么?没听见。” “曦!” “糖儿不温柔些?” “曦……!”唐七糖裂着嘴,一个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拉长了音。 “嗯,我在,怎么了?”卫曦之看戏似的看着唐七糖,喊完一声后懊恼的在帐子里摇摆着跺脚,还笑微微的问。 “你别装蒜!叫月儿回来!我要出去!你答应我的!我要出去买东西!” “嘶!十天的女子闺仪集学看来还是不够!也罢,那就继续留下来学学吧!我走咯,糖儿!”卫曦之说完,真的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不!不可以!好不容易能出门的机会,说不定还是能逃走的机会! 唐七糖丢下被子,利落的跃下床,一阵风似的赶到卫曦之前面,张开手臂挡着门口,脸颊跳了跳,眼睛眨了眨,牙齿露出来,声音在舌尖绕三圈再出来:“曦……啊!那个,有话好好说嘛!你看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和我一般见识呢!曦?曦?” 唐七糖披着一头长发,大眼睛还带着一点点睡得太多引起的浮肿,可她小脸红扑扑的,细巧精致的五官白皙粉嫩如玉,身上粉色的寝衣松散,微露出雪白一段脖颈,撒脚裤下一双粉足别样可爱,就这么眨巴着眼睛撒娇,卫曦之心中实在有点控制不住了,唉,这小丫头,逗她简直是在逗自己,逗自己那辛苦十分的忍耐力。 卫曦之一把拉过她,拦腰抱住,少女那温软的身子让他心潮涌动,可是……他背着的一只手赶紧使劲握了握,才不舍的松开些唐七糖,笑道:“这还像话!不过嘛,还不够!我好心好意来带你出门,你却那么对待我,总要安慰我一下吧?” 唐七糖尴尬的笑着,肚子里权衡着利益,说:“行!你说吧,只别太过份!” “怎会?来,你亲我一下!”男人指指唇,一手把唐七糖抱紧一些,滚烫的掌心隔着衣服烙着唐七糖。 唐七糖挣扎开卫曦之的手,心底也挣扎着,眼珠子转一圈,笑道:“别呀!慎王爷。这多不好意思啊,我学了好多天女子闺仪,怎能那么不自重呢?要不,我许你亲我一下这里!”她点着自己的额头,弯着身子讨价还价。 “行!这可是你要我亲的哦!”卫曦之却从善如流,一把揽紧她,真的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却马上退开了,并没有得寸进尺。 他的唇温温的,有些湿润,他靠近时,身上那浅淡的沉水香幽静清浅,恰到好处的带出男子干净阳光的气息,他的眼里满满的宠溺,带着习惯的爱怜和些微调侃,让人只觉得刚才那个吻无限的温情。 乍然离开的身体,忽然放开的滚烫的手,唐七糖忽然觉得身边一凉,心里竟然在刹那间涌着不舍……可是,自己不该这样,自己怎么能觉得不舍呢,自己怎么能认输呢,该死的男人! 她看了看卫曦之,咬了咬唇,一下子跃到床上拉下帐子,在床里翻了一通,很快背着手又钻出来。 唐七糖笑眯眯站到卫曦之面前,拿出一张银票拍在他胸口,说:“拿着!虽说亲得不好,但这是本姑娘赏你的!” 卫曦之接过那银票一看,哭笑不得:“糖儿,一百两?既然亲得不好,那我再亲一口试试?” “别!你的口水不值一百两,但我没有散银,姑且就这样吧!”不能输!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输!死男人关了我这么多天,不说他几句,我不爽! “啊……这样啊!” 男人慢悠悠把银票揣进怀里,却也掏出一张银票来,靠近唐七糖,在她面前抖了抖,‘哗哗’纸声还没有停,男人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抱紧她,极快的在唐七糖额上,眼睛上,鼻子上,脸颊上……落下几个吻,最终停留在那菱形红唇上方,不动了。 他添了添自己的唇,却把银票往张口结舌的唐七糖身前一放:“一千两!我亲你十次!不用找了!”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低低的,磁性而诱惑,男子气息喷在唐七糖脸上,嘴唇近在咫尺。 唐七糖眨眨眼,再眨一下,忽然推开他,银票像蝴蝶似的飞下了地。 她嘴唇动了动,干咳了一声,胡乱的拿袖子在脸上擦了几下,恼怒的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自己……又输了吗?为什么心里好不爽? 卫曦之弯着眼睛,戏谑的看着她,轻声问道:“还玩吗?” “走开!你个流氓!”唐七糖咬着唇,气道。 “流氓是什么?好啦,糖儿,收好银票,时辰不早,今日上元节,迟出门街上可走不动。你不想出去了?还是你……还想做这个买卖?”男人弯腰捡起银票,笑着递到唐七糖面前。 “你才做买卖呢!你丫的全家……唔……” 唐七糖瞪着眼睛,话还没有说完,嘴却被男人封上了。 吻。 男人一手紧箍着她的头,一手反握住她两只手,卧蚕眼睑眯上去,眼里是深深克制的**。 唐七糖瞪大眼,就这么看着男人紧紧封住自己的唇,想动动不了。 似乎许久,似乎不久,男人呼吸热烈而浓重,眼眸中深沉似海。 他轻轻地闷哼一声,艰难的放开她,却还伸出舌尖,轻描了描唐七糖的唇,任唐七糖的心跳得像让跑出来,他却如梦呓似的低语: “糖儿,你要明白,我忍得很辛苦,你若是非要这么挑战我,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吃了……说了不许问候人家全家的……要罚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爱,不能做的吗? 唐七糖不敢动了。 相互紧贴的身体,男人的变化好明显,真是吓到她了。好吧,我输了,男人……好可怕,他好像说的是真的…… 卫曦之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放松开手,手指却还是留恋的轻点了点唐七糖的背。 他忽然背转开身去,去窗边的榻上坐下,眯着眼又看了一会唐七糖,扬声道:“来人,伺候唐姑娘更衣。” 月儿快速的进来,围着唐七糖转起来,冲淡了唐七糖的尴尬。 她偷偷添了添唇,任凭月儿张开那浅紫色的男子衣袍给她披上,一会低头扣上扣子,一会弯腰扎上腰带,她却在月儿晃动的身影里,偷偷的看向卫曦之。 男人侧身坐着,轻咬了唇,低垂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窗外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来,洒了他半身金辉,那衣袍顶起一小片,他理了又理…… 唐七糖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再不敢看他。 衣服很快换好了,连头发都梳好了,月儿无声的退下。 唐七糖尴尬的坐在梳妆台前,偷偷裂了裂嘴,却不敢回头。 背后,男人总算开口了,轻轻地唤,温柔而宠溺,一如平时:“糖儿,过来。” 唐七糖不动。 “你要我去抱你吗?” 唐七糖只好忽的站起来,低着头,走到榻前一米,不看他。 “过来。” 唐七糖磨蹭,磨蹭,一点一点的蹭了小半米,不动。 男人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拉到身边,轻抬了她下巴,俊美的脸勾着一抹笑:“记住,别再诱惑我,别再挑战我。嗯?” “我,没有。” “你有。你要明白,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已经对你很容忍了,我是男人!” “闷骚男!”唐七糖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 “说清楚!” “肚子饿。” “……好吧,你总是能知道我的底限在哪里。走吧,吃完就出门。” “不是说允许我一个人上街的吗?你去干什么?”唐七糖努力争取着权力和可能逃跑的机会。 “我?我也一个人上街啊!只是恰好我们一起。”男人说的理直气壮。 “……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吗?”唐七糖气急。 “不要脸?你这是在鼓励我继续才刚的事?”男人眼睛又眯起来,嘴角魅惑的勾着。 “嗯……用膳,用膳,我们去用膳。” 街上果然人流如织,才早上大约十点左右,街道两边已经摆了好些小摊,生生把一条三辆马车通行的街道挤成了一车道。 唐七糖坐在掀起车帘子的窗口边,脑子里转了一圈,问道:“为什么晚上不出来呢?我们应该晚上出来看灯嘛!” “因为晚上人多,我怕把你丢了!”斜靠在马车里的男人直接打断了唐七糖的梦想。 这实在让人生气,为什么自己脑子里想什么,这男人都知道呢? 唐七糖皱起眉,刚出门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卫曦之,你说你是不是男人?怎么能这样禁锢我?你要是给我自由,说不定我就一直在你慎王府里住下来了!” “别说这种话!别人可以说,唯独你不能说!你要试试我是不是男人吗?!” “喂,你到底讲不讲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卫曦之,我知道我很好,我漂亮又温柔,可爱又大方!但是天下女人那么多,你能不能喜欢别人啊?你要是喜欢小一点的,那,大街上有的是!你就不能放了我?” 唐七糖一身紫色男装,领口还镶着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她小脸精致极了,她伸出粉嫩的手指大言不惭的夸自己,又挥着衣袖指指车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卫曦之靠在阴影里,脸色随车子的颠簸忽明忽暗:“糖儿,这个问题我好像告诉过你,你怎么忘记了?” “你告诉过我?告诉我什么?就因为那卖身契?呸!笑死人了!我也告诉过你,那个对我来说,就是张纸!”唐七糖愤慨着 男人却眯着眼睛,一副妖孽样:“不,糖儿,我病了!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你不知道吗?自从你在我身边,我还没有犯过病。” “你还真有病啊?!真的?啊哈哈哈!我就说嘛!你个妖孽就是个有病的!喂,你什么毛病啊?”唐七糖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原来他和东方无忌说的七零八落的话都是真的呀!很好! “你真要知道?” “怎么,你不想说?这个我理解!疯病呗!” “嗯,你说对了一半。” “那另外一半呢?傻?是吧?你就装吧!” 男人忽然笑了,笑得十分暧昧,他坐起来,靠近唐七糖,凑近她耳边说:“我不举!” “什么?你,你,你一个男人!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把这个病说的像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不对,你胡说!你早上还……你个流氓!” 唐七糖自然不会相信他,但一个男人这样说自己,也实在太奇怪了!哦!又调戏我吗?转念想到早上的情景,难得,唐七糖刷的就脸红了! 男人却歪歪头,一脸的坏笑:“流氓到底是什么?我早上怎么了?小丫头懂得还不少!” “不要脸!” “你就是我的脸,我要你就成。” “你要是真有病,你该找大夫,你禁锢着我做什么?我是大夫吗?疯子!” “你不是大夫,你是我的药!我只有见了你才那样!”男人凑得越发近了,对她说的话毫不在意,似乎还挺高兴。 “喂!你!”唐七糖气得紧握双拳大声喘气。 这男人太不要脸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了!为了禁锢自己,连这种丢人的谎话也说得出口!是我小看古人了! 男人却看着她炸毛样子,十分爱怜,一把楼过她,呵呵笑着躺倒在马车的垫子上。 唐七糖一抹浅紫的丝袍,覆上卫曦之深紫色的锦袍,如梦似幻的颜色交织在一起。 男人紧抱住她,凑近她耳边说道:“所以,你要明白,我决不会放你走的!千万别想着逃跑,你若是逃了,我便没脸了,男人不能没脸,所以,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 唐七糖艰难的昂起头,使劲地想挣开他的怀抱,太气人了!威胁我!就凭你这句话,我也一定要逃!我要的男人不是这样的!敢把我比作药?! 深深浅浅的紫色相互抗争晃动,卫曦之忽然一个翻身,深紫色几乎盖住了浅紫,唐七糖顿时觉得乌云压顶。 “糖儿,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想着逃?”男人身子很重,声音却很轻,温温柔柔的诱惑着人。 “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可是,糖儿,我真的需要你在我身边,我不能放了你。” “没自由,宁可死!你个不要脸的!别给我说那样的借口!我唐七糖决不会为了你说的事留下来的!” “那你要怎样才会留下来?告诉我!我去做到!” 车窗外,人影晃动,马车有节奏的颠簸里,男人的脸线条优美,他的黑发垂下来,随颠簸一下一下的扫着唐七糖的脸。 唐七糖看见他眼睛里的认真和执着,也听见自己恨声说道:“你?你怎么能做到?那是我的心!除非我的心爱上你!自愿为你留下来,否则,谁也别想强迫我。” “爱?爱……这又是什么?我这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喜欢?!我是你养的狗,还是你养的猫?你个疯子懂什么!” “那你告诉我,或许,我能做到呢?我来做‘爱’!” “我呸!你能不能别把这两个字连起来说!你放开我!我受不了了!太受不了你个古人了!天哪,我做了什么孽呀!”唐七糖哇哇叫着,头在垫子上转来转去,脸色如吃了苍蝇般的难受,连罗四婶的口头禅都说出来了。 卫曦之看她真的很难受的样子,身子稍微让开一点,支着两条手臂笑看着她:“呵呵,为什么这两个字不能连起来说?爱,不能做的吗?” 唐七糖无语的看着上方的人,只觉得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却又生生被憋回去的感觉,噎得她脸涨得通红,恨得咬牙:“卫曦之,我们能不能不讲这么高深的事情?爱,现在对我来说,就是能为了你放弃我自己!你觉得我现在能做到吗?你觉得你现在能做到吗?你,实在是个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你总懂吧?” 男人却很有耐心,拨开她晃得凌乱的发丝,深情的说:“糖儿,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愿意去懂你,你说的,你做的,我都愿意去懂,去做。” 唐七糖咬着牙,眼睛眨几眨,忽然也裂开嘴,假假的笑了,说:“曦,你真好,现在,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男人笑眯眯伏下来,头抵上她额头,继续深情款款:“嗯,好!除了放了你,什么都可以……” 唐七糖的笑生硬的停留在嘴角,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最终,无力的,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任男人笑得恣意,把她抱到怀里在车里滚来滚去,听他胸腔中那毫不掩饰的快意震动,她却只能默默地念:“师父,救我……” 眼看出逃无望,唐七糖简直泄了气,一路上再不出声,颓丧的靠在卫曦之怀里,连到了原本说好了买东西的店铺,唐七糖也不太想下来了。 所谓的斗志,总要让人看见希望啊!这样对着个不是疯子胜似疯子的人,生无可恋! 卫曦之一下一下的,爱怜的抚着她的发,如同唐七糖以前给黄斑顺毛,唐七糖却连要跳起来炸毛的精神都没有。 马车就这么停在一个铺子门口,街上人潮开始多起来,马车外不知道什么事,一阵嘈杂。 卫曦之轻轻问着:“真的不下去?你不是说要买什么胶的吗?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逃跑啊,可现在,你个死男人一点希望也不给我,叫我怎么办?”唐七糖心里腹诽着,但最终还是恹恹的下了车,得撑着!不能认输啊,怎么也不能认输!如今没师父了啊,得靠自己啊! 可她刚跨下马车,就有人在一旁轻轻的喊她:“小七!小七……唔……唔……” 唐七糖回头看,一个青衣男子,被卫曦之随车的护卫们背剪了手,捂着嘴,只用一双眼睛乞求的看着自己。 “石绿!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他!” 唐七糖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紧走几步过去要推开护卫,卫曦之却一把拉住了她。 唐七糖恼怒的挣扎着,忽然冲卫曦之喊道:“你干什么?不是除了放了我,什么都可以为我做吗?放开他,我认识他,我要和他说话!” 卫曦之微皱眉,看了眼石绿,没说话,却一手探进车,拉出件白狐皮斗篷披在她肩头,勾着修长的手指,笨拙的给她系好领口的带子,轻拍了拍唐七糖有些呆怔的脸说:“外面冷,小心着凉。去吧。” 唐七糖咬了咬唇,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护卫们看着卫曦之的眼色,已经放开了石绿。 石绿揉着手臂,站在唐七糖一米开外,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说来也只是一两个月没有见面罢了,可石绿却瘦得厉害,个子倒是有些高了,神情落寞悲苦得很。 临近中午,阳光灿烂,唐七糖走近他。 她的头发束成男子的顶髻,露出高高的额头来,小脸便越发在一圈白狐狸毛下亮闪闪的,气色其实极好。可惜刚才在车里受了卫曦之的打击,此时见到石绿,想到当初在勤学轩时,随意打骂石绿和郦复的日子,简直恍如隔世一般! 唐七糖不禁撅起嘴,瞪着眼问石绿:“你怎么在这?郦复呢?没义气没良心的东西!为什么不来救我?”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副委屈样的一喊,石绿立马觉得自己简直造了大孽了,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怜的小七!听说慎王爱吃人,也不知道小七有没有被他咬一口?脸色倒还好,比以前胖了些,会不会是要养胖了她才吃啊?哎哟,可怜的小七! 石绿哭丧着脸,手在自己衣服上搓来搓去,伤心地说: “小七!对不住!让你受苦了!都是我没用!不能把你救出来!二爷他,他,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没办法,听说他好不容易到了北边军中,日日操练,自我赎罪呢!他心里也很难过的……呜呜……我已经不怪他了,呜呜,小七,求你原谅他,我会努力赚银子把你赎出来了……呜呜……可怜的小七……呜呜……” 唐七糖心里的怨气还没有发作完,此时却听呆了! 这都是什么意思?去军中?赎罪? 她不禁问道:“石绿,你说的是谁?谁去了军中?” “二,二爷啊!郦复郦二爷啊!自从那天把你,把你输了,他,他就走了!他说他要去挣下功,功名,把你夺回去!小七,我骂他了,也打他了,我,我……呜呜,小七,我心里也不好受啊,我天天去慎王府附近看你,可慎王府不给人随便靠近啊,好不容易今天等到你出来,我,我正在努力赚银子……”石绿伤心极了,哭得话都说不连牵,语无伦次。 唐七糖越听越糊涂了,看着石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反而让她那颗骄傲的心热起来,斗志也旺盛起来了,小拳头攥起来,大声问道: “哎哟!别哭了!一个男人你哭什么呀!说清楚!什么输了?输了什么?输给谁了?只要是论输赢的事,你找我呀!说!” ------题外话------ 这两章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按照既定的人物情感变化走,那些替女主着急的亲亲请理解,表打我,最终总要逃出去的哈。 两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却同样骄傲的人,在情感上不会那么轻易妥协或接受另一方,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对比,才更能凸现出最终的改变和付出,请相信列列的努力和用心。 爱你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就是他! 唐七糖说完,小脸紧绷绷的,说不出的威武霸气,以前在勤学轩如老封君般的存在感马上回来了。 石绿以往从来没有想过不听她的话,此时听她那么一说,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唐七糖。 他想到自己追了一路马车才追到这,那些侍卫还拦着不让靠近,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小七,可身后那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气势非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让小七和自己说多久话,石绿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石绿便拿袖子努力擦几把脸,瓮着声音告诉唐七糖:“就是我们二爷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二爷,那个二皇子二爷,非要把你带走!郦小公爷就带了我们二爷去帮你赔罪!呃……就是,就是你冲撞了二皇子二爷的事!可不知道怎么说的,我们二爷就,就把你输了!小七,你也别怪他了,他伤心得很,真的伤心得很,我也伤心得很,小七……” “你说什么?!郦复把‘我’,输了?!”石绿话说到一半,唐七糖便不可置信的瞪着眼,指着自己,抢白着。 石绿又害怕,又愧疚的看她一眼,艰难的点点头说:“是……。” “怎么输的?”唐七糖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 石绿嘴唇抖了抖:“掷,掷骰子……” “怎么掷的?和谁赌的?那个娃娃脸?!”唐七糖咬牙切齿着。靠!不骂粗话都不行了!我堂堂赌圣的弟子,几乎以赌为生了,结果却让人把自己输了!这说出去还要不要人活了?! 好!这人是跟自己结下大仇了! 这辈子,一定得找到这个人!难道就是卫方勉?!好说,我一定要折腾死你! 石绿看着唐七糖的样子,缩了缩脖子说:“小七,你轻点声!你如今在慎王府可还好?不是你说的娃,娃娃脸,可不能这么说二皇子!不敬皇族,大罪!似乎不是他,是他的朋友。我没亲眼看见,但我们二爷说,是二皇子的朋友,二皇子说是他的风兄弟。 小七,你先忍忍,你只要好好的活着便好,我如今就想告诉你,我们那个利是堂生意好着呢!我一定想法把你赎出来。你,你后面那个人是谁?他可是王府的人?我得找个人问问赎你的价钱。” 石绿偷偷看一眼唐七糖身后不远,那斜靠在马车旁的华服男子,忖度着那人的身份,也安慰着唐七糖。 可唐七糖此时正在满怀的愤慨中呢,都没怎么听见,回头撇一眼卫曦之,随口答道:“别管他!一个疯子!我且问你,你见过二皇子的那个朋友吗?就是赢了我,呸呸呸,赢了郦复的那个人?啊?快点说。” “我当日没给进二皇子的厅,在外面伺候着,只看见一个带了面具的人进去的!估摸着就是那个人!大约……这么高,这么瘦,……噢噢,就是像你身后那个人那么高,那么瘦!还像那个人那么……呃,小七,我怎么觉着,我,我,我,好像就是他!”石绿伸出手指,迟疑着指了一下,又马上缩回来,愣愣的看着唐七糖,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七糖顺着他手指看了一下,瞪大眼睛再看一下,眨一下眼,忽的伸手直接指着卫曦之,不敢置信的问石绿:“你是说那个人?!” “……唔,像!那个子,那身架,那白皮肤,都像!” “呸!别像不像的!到底是不是?” “……应该是!” “别应该!说是!” “……是!就是他!” 唐七糖手指指着卫曦之,张着嘴,就这么看着不远处冲自己笑着的男人。 阳光下,街上的人从车架旁匆匆而过,他一身深紫色的锦袍,映着他白皙的皮肤,俊美得如谪仙,高贵得如神祇,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尘世里烘托他仙风神骨的背景,只为了让他这么高高的让人看一眼便心生仰望。 此时,他背着手站着,一双魅惑人的凤眼微眯着,嘴角轻勾,就那么看着唐七糖笑着,这情景,真像一幅画! 可是,唐七糖想烧了这幅画! 怪不得呢!当日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个叫黑蛟的侍卫首领点了穴,给带到了慎王府。 可自己还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以前在财神楼赢了他,这个赌品不好的小气鬼才劫了自己来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自己成了别人的筹码、赌注,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哇呀呀,太气人了!太伤自尊了! 这混蛋竟然还说自己是他的药?! 好吧!我一定一定要做你的药!毒药! 此仇不报非女子! 卫曦之,你和我梁子结大了! 唐七糖气的手一直这么指着,都忘了收回来,卫曦之脚步轻移,都到了她面前了,她还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指着他。 “怎么了?手不酸么?谁惹你生气了?”男人温柔的一把抓了她的手,转身看向石绿,却已是一身寒芒。 石绿从未见过这个人,可是刚才小七的样子……,这人肯定不是好人!可是,为什么这么看我?他好可怕! 石绿缩着肩,不知所措的看看卫曦之。 卫曦之却冷声问道:“你和她说什么了?让我的糖儿这么生气?” “我,我没……我,我,……” “把他拉下去,冲撞本王,杖责三十!”石绿还只‘我’了几下,卫曦之却已经冷冷的吩咐开了。 侍卫快速上来,一把拉了石绿就走。 石绿忽然明白了,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慎王! 怎么办?原来慎王真的这么不讲理的!一言不合就要打死我啊!那小七怎么办?小七! 石绿惊吓了一下,马上为小七担心起来,他死死挣扎着,大声喊着:“小七!小七!放开我!慎王!慎王爷!等一等!我,我,小的有话说!小七!” 唐七糖已经从盛怒中醒过来了,她一把甩开卫曦之的手,走到侍卫身边命令道:“放开他!别碰他!” 侍卫们停下来,眼神看向卫曦之。 卫曦之还是那么温温柔柔的看着唐七糖:“糖儿怎么了?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就和我说啊!何必这么生气呢?只要你和我说,我都会给你的,刚才我们在车上不是说好了吗?嗯?说吧,你想做什么?” 唐七糖气着,胸脯起伏着,小脸在白狐毛里涨红着,愤怒道:“放开他!” “嗯……你该说,曦,先放了他。”男人一派温和,还轻笑着。 石绿转着有些黑瘦的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担心的轻喊:“小七……” 卫曦之忽然瞄他一眼,那眼光如有寒芒射出来,吓了石绿打了个冷颤。 唐七糖咬着嘴唇,好一会儿,闷声道:“先放了他。” “曦。”男人又笑。 唐七糖紧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出来:“曦,先放了他。” “嗯,好说。”男人笑的让人抓狂,他轻抬下巴,侍卫们马上放开了石绿。 卫曦之走过去轻揽了唐七糖的肩说:“怎么了?我有什么事让你很生气吗?那今天还想去买你要的东西吗?” “想!不过不去这间了,带我去药铺!” “药铺?你要买什么药?” “毒药!能毒死你的毒药!” “……嗬!毒死我?好像还不行啊!连皇上都要暂时留着我的命呢!再说了,我如今有了你,还不想死呢!” 卫曦之看着炸毛的唐七糖,一点也不生气,还笑着凑到唐七糖耳边说话。 唐七糖挣扎着,卫曦之却从背后抱紧了她,任她在他怀里扭股糖似的转来转去,宠溺的笑着,却就是不松手。 石绿看着她气愤憋屈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壮着胆子喊道:“王爷!慎王爷!小的有一事相求,求王爷恩准!” 卫曦之恍若未闻,只管拥着唐七糖往马上走,呼吸喷在她耳际,说道:“既然糖儿这么生气,那我们便不逛街了,我们先去‘醉春风’吃些好吃的!走吧!” 唐七糖早知道他一身武艺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平日尽量不去招惹他,可今日实在太生气了,哪里肯乖乖就范,眼看挣脱不了,豁出去了,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卫曦之揽着他的胳膊上。 “嘶!又咬人!糖儿,你属狗的吗?再咬我吃了你!” 卫曦之一边轻捏了唐七糖的脸颊,迫使她放开嘴,一边忍不住气得发狠骂了一句,拎起她夹在腋下,往马车上走去。 眼看着唐七糖拳打脚踢的被慎王爷丢进了马车,还扬言要吃了她,石绿看的心惊胆战,却也心痛万分,“扑通”一声就在马车外面跪下了,一边嗑头一边喊道:“求王爷!求王爷放了小七!求王爷开个价!不管多少,小的一定尽力凑足银两赎下小七姑娘!王爷!求王爷宽宏大量放了她吧!求您了!小七!我可怜的小七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本来这华贵的马车停在当街,有些阻了人们行走,如今石绿这么一喊,人们都围在不远处偷偷的看,议论着,指点着。 马车里却声息全无。 石绿心凉如水,呜呜的哭起来:“小七!你忍着些啊!他要吃你,你就让他来吃我吧!慎王爷,你吃我吧!我自愿给你吃啊!你放了小七啊!我可怜的小七啊!呜呜!我愿意赎小七啊!多少银子我都赎小七啊!” 马车帘子忽然掀起来,吃人魔王探出一个头,阴恻恻对石绿说:“你有什么好吃的?皮糙肉厚!十万两黄金!” “什么?!十万两黄金?王爷您是说十万两黄金……赎小七?” “怎么?嫌贵?” “不,不,不贵!我努力去挣!王爷你别吃她!”石绿此时都急疯了,根本没有想清楚十万两黄金是什么概念。 这听说是一回事,真正看见这慎王这么对她是另一回事,小七太可怜了!多少银子都要赎出来啊!额?不对,不是银子,是……金子?! 石绿刚清醒一点,马车却已经起动了。 王府车夫一甩马鞭,那高头大马就昂着脖子在人群中小跑起来,人们呼啸着躲开,侍卫们呼啦啦围上来,很快就把石绿推倒在街边上。 一会儿功夫,马车便走远了,等石绿再爬起来,只能看见人群又像潮水般的合上马路的缝隙,再也不见小七踪影。 十万两!黄金!小七! 石绿愣愣的站在街头,任人们同情或好奇的在他身边走过,心中一片茫然,怎么办?小七有价,就是……太贵了! 可小七,就该这么贵的,小七就该是黄金做的,不是吗?! 好吧!我去挣!我一辈子去挣!小七不是说,麻将会风靡全球的吗?虽然我不知道这全球是啥意思,可我要让所有人都买!龙泽国,禄宗国……只要人人都买,哪怕每个人赚一钱银子,总有一天,我能把小七赎回来! 马车里,卫曦之靠在迎枕上,好笑的看着一脸气愤地唐七糖,眨眨眼说:“不就是我把你赢回来的吗?就为了这个生气?糖儿,这很重要吗?” 凭他的武功,怎么会听不见那个小厮和她说的话?可是,相比刚才,她知道自己不会放了她的那副让人心疼的蔫样儿,卫曦之更愿意看见她此时气鼓鼓的斗气样子,这样的糖儿生气勃勃!生气我便生气我吧,总比她没精神好。 唐七糖不说话。 太可恶了!这个混蛋太可恶了!当初到底他是怎么扮成小妖的?枉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还说什么因为不举!哎呀,太糟心了!太难受了!这混蛋就是生出来气我的! 唐七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两只眼睛死死瞪住卫曦之,简直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卫曦之却笑得十分开怀:“糖儿,别生气了!我是把你从郦复手里赢回来的!但你不觉得你应该谢谢我么?你该生郦复的气才是,怎么反倒气起我来了?” “卫曦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非得要将我困在你身边?”唐七糖身子紧靠着马车厢,忽然问道。 卫曦之靠近她,笑得讨打:“咦?糖儿何出此言?你没有得罪我,我就是喜欢你!才刚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药,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啊!” “我是你的药?!好!我让你说我是你的药!我就做你的药!毒药!毒死你!” 唐七糖忍无可忍,突然发飚,一把将卫曦之推倒在车厢,迅捷的跨坐在他身上,举拳头就打。 从到了慎王府以来,唐七糖本着不拿鸡蛋碰石头的精神,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知道这混蛋腹黑成性,不能硬来,得智取,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今天受的刺激够多了!顾不得了!先揍了他再说! 可是,鸡蛋就是鸡蛋,唉,鸡蛋的下场是: 卫曦之任她坐在自己身上,瞪着眼,举着拳,拳头就是落不下来。 若是只看唐七糖的表情,这是一幅生动的武松打虎图,可再看一眼她身下老虎那享受的样,就是一幅怪异的春,宫,图。 再豪华的马车厢,也就那么大点空间,“呵呵,呵呵呵!”男人的笑声飘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沉沉的,戏谑的,缓缓落入唐七糖耳朵:“糖儿,你喜欢坐我身上?你好好说嘛!不急的,我,等你长大!” 他笑得十分开怀,胸腔震动着,这使坐在他身上的唐七糖身子也震动起来,脸也一点一点绯红起来。 终于,男人笑够了,一把揽住她,将唐七糖放倒在马车里,轻轻地按下她高举的拳,一点一点靠近她的脸,无限深情地亲了亲她的额,温柔相问: “糖儿,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想着逃?我答应你,等再过几年,大局定了,你若是喜欢四处走走,我可以陪着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如今,你先陪着我,可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打搅了 男人魅惑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他的脸因为这么倒悬着,显得五官更加的精致立体,他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抚摸着唐七糖的脸,深沉的眸光里深情一片,声音如耳语: “我其实也并不算病,只是自小中了毒。本来求解无望,但我遇见了你之后,却好了很多。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只要你在,我早晚会知道原因的!找到你,是个意外,你是我的希望,我不能放了你。但你要做什么,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糖儿,我没有说谎,你也不用生气。我知道,你除了那个方婆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呢,我会对你好的,好吗?” 他似乎压抑着自己,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拿他微凉的红唇触了触唐七糖的粉唇,旋即放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声音暗哑:“糖儿,你不觉我一直宠着你么?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有。糖儿,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前我犯病,从来不记得事,我也没有喜欢过女子,但从我被你取名小妖开始,我的心里,就只惦记你……” 男人身子半压着唐七糖,认真而细碎的一个人说着话,唐七糖不能动,不能说,一张脸还愤怒着,扭曲着,眼珠子随男人的嘴唇转动着,舌头在嘴巴里轻动了动,做好了他敢亲就咬他的打算…… 忽然,“砰”的一声,一团黑影从马车窗里飞进来,落在紧靠唐七糖的马车垫子上。 还没等唐七糖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却听见一声极难听的声音说道:“哎呀!徒弟,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了!这可怎么好?” 唐七糖正想努力转动眼珠子去看,卫曦之却用他修长的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唐七糖能感觉他身体离开了自己一些,说话声十分的生气:“知道就好!你到底做什么去了?忽然走,又忽然回来?你下车!” 那难听的声音,就如生锈的工具在锯着木头:“哎呀,徒弟,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在这又不碍你什么事,你继续,我躲一躲!继续,继续!” “你!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卫曦之气急败坏的声音,一把抱了唐七糖护在身前。这样的忽然转身时,唐七糖看见了一个丑陋极了的黑影。 “没什么!我本来找到那个婆娘了!臭婆娘!恶婆娘!好些年不见,她倒武功精进不少!我一时打不过,先回来躲几天!正好看见你马车过,我就上来了!怎么,你还没有吃了这下丫头?徒儿啊,这么能忍,这一点,你比师父我强!桀桀桀!” “有人追上你了?那些人竟然比你还厉害?” “咳咳,咳咳,自然不是,我……放他们一马!唉,我只是不想杀了臭婆娘罢了!” “那你下车!” “喂!你就是这么对师父的?竟然叫我下车?” “那你想怎样?我们还要去醉春风用膳呢!” “喂,臭小子!你太过分了!这就嫌我碍事了?可还是我治好的你呢!我不管,先回府!” “什么你治好的我,分明是糖儿的功劳。” “哎呀,你这是准备过河拆桥?你天天和她腻在一起,就差这么一会儿?没良心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因为她还没确定呢!哼,来,让我再看看她的脉!” 这来人声音实在难听,唐七糖自然是听过的,说话间还感觉一只十分粗糙的手盖到自己的手腕上。 车厢里好一阵没有声音,唐七糖觉得卫曦之把自己搂紧了一些,贴着他胸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又过了一阵,听见怪声音咂嘴:“啧!奇怪!” “怎么了?师父?”卫曦之紧张的声音。 “此时知道叫我师父了?哼!” “好了,好了!别这样了,快说,她怎么了?” “没什么!挺好的!” “那你咂巴什么嘴啊?” “我就是觉得上次那种神奇的外力没有了。真是怪事!难道我上次把错了?不可能啊!再来!” “师父!你,你不会是……” “哎,徒弟,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以为我会看上这个小丫头吗?” 丑陋的人用丑陋的声音叫嚣着,感觉他丑陋的手又搭上了腕,又是好一阵沉默,马车也停了下来,两人又开始对话。 “徒弟,真是怪事!你如今对她,还有……呃,那感觉吗?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很好啊!到底什么事?”感觉得到卫曦之竟然也有焦急的时候。 “这小丫头还真是古怪!我东方无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古怪的脉息!算了!先回府再说!” “师父!你这样不说清楚,就别回府!” “……好啊!那就这么三个人坐马车里好了!我无所谓的!” 难听的声音里都是无赖味道,唐七糖此时就这么听着,却连这个东方无忌都一并恨上了。 看看,无赖师父教出来的无赖徒弟!哪像我师父,那么善良正直的人,教出我这么善良正直的徒弟!不过,我到底怎么了?难道我真的有病? “师父!你不要这样了!回府就回府!你只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事就好。” “没事没事!回府了便没事!” “师父!” “好了,不要吵了,我都说了,就是那股神奇的外力探不到了。兴许过几天就又有了的,反正我最近不走,过几日我再试试。” 马车又动起来,唐七糖感觉卫曦之在她背后拍了一下,她便恢复了感觉。 卫曦之轻抱起她,左看右看了一番,不理会唐七糖嘟着的嘴,皱着的眉,抱紧在胸口,十分的怜惜。 那锯木头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来,酸溜溜的说:“你看看你,把这么个小丫头宝贝成这样!不就是个药吗?” 唐七糖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脚,努力偏过头去看他,卫曦之却拿手盖住她眼睛说:“糖儿别怕,他是我师父!他受了伤,你还是不看的好。” 唐七糖一把拉下他的手,看向东方无忌,尽管因为卫曦之的提醒,心理已经有些准备,还是被东方无忌的样子吓了一跳,只一瞥,便本能的轻呼了一声,躲进卫曦之怀里。 这是什么人啊!应该是烧伤的吧,整个人看不清楚头脸,只感觉黑漆漆的一团,脸上还有些地方皮肉烧坏反转的红,恐怖的、极小的眼睛,外翻的口鼻,黑枯的手臂,太丑陋了! 唐七糖几乎把自己埋进了卫曦之身体,紧紧攥着他身后的衣服,却又在下一刻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刚才自己还要打死他,恨不得杀了他的,现在又怎么能躲在他身边呢! 唐七糖赶紧坐起来,低下头,紧抿着嘴,无声抗议。 “桀桀!小丫头,怎么啦?怕啦?你可小心些,我是鬼啊!桀桀桀……”东方无忌弯着腰,故意把脸凑到唐七糖脸下去吓她。 唐七糖心中恼怒,正想扬手打人,却听卫曦之生气地说道:“师父!你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别吓糖儿!”说完又把她拉进了怀里。 东方无忌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马车里总算安静了。 沉默的车厢里,卫曦之紧紧地搂着唐七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唐七糖先还倔强着背脊,却在拗不过的温暖怀抱里,在马车有节奏的颠簸里,在那熟悉而好闻的沉水香里,竟然睡了过去。 深夜的慎王府,比白日更添了神秘,除了旁的府邸皆有的侍卫外,慎王府的各处角落里,默默地守护着无数的影卫。 一条黑影熟门熟路的一路打着手势,疾奔进卫曦之位于王府内院最隐秘的暗书房,转眼便进了书房,跪在慎王爷的脚下。 “起来吧!怎么样了?”慎王爷的侧颜,随灯火一起轻轻地跳跃,也将他的身影照得十分高大。 “回禀主子,动用了蓝舆京都的所有暗桩,也没有查探到哪家贵族有遗失幼童的!蓝舆王室至今没有子嗣,但听说蓝舆王后曾在十多年前有过身孕,却不知道为何并没有生育。蓝舆王室一向极神秘,其他的,便再打探不到了。”黑影没抬头,声音恭敬的从地下传上来。 “王室?……那,那些御锦呢?可有眉目?” “那确实是御锦!可的确好多家王公大臣家都曾有过,实在不好追查。” “圣女呢?” “圣女更是神秘。据说已经近五十岁了。平常人并不得见,就算王公大臣们要见一面也难,一年到头只在圣殿,足不出户。” “那,孙苦棠其人,可有消息?” “目前为止,蓝舆国并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倒是就在庆京的分堂,有个老暗桩说,十几年前,他跟着老承恩公出入过柳轩!仅此而已。” “柳轩?这是什么所在?” “当年红极一时的一个清倌人,叫柳细腰,自己买了个宅子,给人弹唱说笑,并不属于哪个妓馆,却不知怎么的,有很多人去捧场。当年老承恩公十分爱宠。后来,忽然不见踪影了。” “柳细腰?柳细腰……让人再查查她的下落!” “是!”黑影利落的答应着,快速的退出去,如来时一样,很快消失在慎王府外。 卫曦之背了手,轻轻地问:“黑蛟,那个小厮,查得怎么样了?” 屋角的黑蛟无声的走出来,高大的身躯顿时使屋子都感觉小了一些:“回王爷,那个小厮倒也是个能人!自从郦复放了他籍,他便认真经营着那利是堂,着实赚钱!可他却一文都不花在自己身上,清苦得很!如今在清辉巷盘了个小宅子下来,和他的娘高氏住在一处,这个时日,连碳也不舍得用,只说要攒银子赎唐姑娘!” “嗬!有意思!” “王爷,要属下去吃了他的铺子吗?” “不!那是唐姑娘的铺子!呵呵,这样也好,十万两黄金够他使力的了!……让人暗地里护着些,只要他不起贪念,就帮他将生意做大!” “王爷,您……这是要他赎人?” “嗤!赎人?本王为什么要让他赎人?本王的人可是能赎的?自然另有打算。” “那王爷不是和人家说十万两黄金吗?” “本王有说她只值十万两黄金吗?” “呃……没说。您只说了十万两黄金。” “是啊!十万两黄金也不行!本王话没有说完罢了!”卫曦之无所谓的把玩着书案上的一个镇纸,根本就没当回事。 黑蛟眼睛睁了睁,马上低下了头,见过这主子更无赖更腹黑的时候,这,算得了什么?!可惜了!那个傻小伙子有得苦了! 却说唐七糖恹恹的,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手里把玩着几张麻将牌,却一点提不起精神来。 麻将牌是石绿托人送进来了,盒子下面还押了好几千两银票和一封信,不知道为什么,卫曦之倒没有让人拦截,直接送进来了。 石绿信上说,他从现在开始会十分努力的开拓麻将市场,会按照当日唐七糖和他说过的方法,整出一个博彩大公司来,虽然他实在不知道这博彩大公司到底是什么,但只要能赚银子赎唐七糖,他一定去做。 信未还说,十万两黄金不贵,小七是无价宝,如今竟然有价了,他很难过。 慎王贵为王爷,应该会信守承诺,要是他敢咬小七一口,他一定让全龙泽国都知道,慎王是个不守诺言的小人! 这信,看得唐七糖一阵心塞,也一阵心烦,更是一阵心酸。 心塞的是,自己值钱了,十万两黄金!都够打好几个像她这么大的小金人了!可自己怎么那么生气呢?我到底是高兴自己值钱还是不值钱啊? 心烦的是,这石绿怎么这么傻,卫曦之那样的混蛋要是会怕人家说他不守诺言,还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啊!这一个个怎么都那么傻呢?郦复也是,就那么一个总犯二的半大孩子,还要去战场博个功名?!要是死了,是不是会算在自己头上啊? 心酸的是,在这茫然的异世界了,如今只有一个石绿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死,自己却逃不出去。 正月快过完了,卫曦之倒是常常来看她,软言温语。 可唐七糖如今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自己被他和郦复摆在桌子上,拉来扯去的当筹码,就气得不行不行,从来没有好脸色给他。 好在那个东方无忌似乎常常找他,腹黑男人挺忙的,也不能日日守着她哄她。 唐七糖便百无聊赖,想东想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很大的事情:那个所谓的癸水,怎么来了那一次之后,便不再光顾了呢?还真客气得成远房亲戚了? 嘶!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二月二,龙抬头,在这个异世界里,似乎是个很大的节日。 一大早的,月儿便又在床边当章子怡,轻声地喊:“醒醒,唐姑娘?醒醒。昨儿个王爷嘱咐了,今天会带唐姑娘出去看看呢!唐姑娘不起来吗?” 唐七糖翻个身,在床上跳起来,在床角落里翻了一包东西,往里衣里面一塞,把头伸出帐子说:“把衣服给我!” 月儿乖顺的把一件浅碧色的男子长袍捧给她,问道:“唐姑娘不下来?” 唐七糖不理她,只拿了衣袍,在床上穿了,使劲把怀里的东西塞了又塞,才下床让月儿帮她扣扣子,问:“王爷没说什么时候出去?” “王爷说等他忙完了事就走。” “忙个屁!他有什么好忙的。哼!” “姑娘,不能说那个字……王爷会罚奴婢的!姑娘!”月儿哀求着。 自从上次唐七糖多问了几句福山郡王结局的事,卫曦之不但关了唐七糖禁闭,还要求月儿时刻提醒唐七糖,要有女子闺仪,这种下等人,粗人才说的粗话要是被王爷听见……唉呀!月儿想想都脚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做秀 月儿觉得,和这个率性的唐姑娘相处久了,倒也发现她并不难伺候,既不会打骂,也不会刁难,这可比庆京城里的一些大家闺秀强多了!所以,如今月儿也会和唐七糖多说几句。 可就是这性子,实在跳脱了些,月儿还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像她这样的呢! 比如走路,她从不像别的闺秀那样,最好脚都不要露出来的慢走,而是总是急匆匆的,毫无顾忌,一条裙子能走了飞起来。 比如用膳,她也从不像别的姑娘那样,细细碎碎的数着米,恨不得不吃,她总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爱吃什么吃什么,真真随性子。 说话更不得了,慎王爷这样的身份,她总连名带姓的叫着!还想骂就骂!哎哟!真真是!胆子太大了太没规矩啦! 说来也是王爷宠她,真真宠得没边,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宠着女子的,可惜,他的宠只对唐姑娘一个,对于我们这些人,他还是那个那么难伺候的慎王爷。 唉!自己还是小心伺候着吧! 月儿想着这些事,眼神哀求的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不屑的撇撇嘴,却又忿忿的骂了几句:“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屁就是!混蛋,难道不说屁就是淑女了?屁!” 月儿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她嘴:“姑娘!奴婢求您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问你,那个东方无忌今天在不在?” “东方先生的事,我们这些下人怎么敢问呢?” “那你知道什么?怎么这府里的人一个个看见卫曦之都像见了阎王似的!他有那么可怕吗?” “姑娘!奴婢,奴婢,哎哟,姑娘,随便议论主子,会被打死的!”月儿害怕的直摇手,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哎!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他才会总吓唬你们的!你看我,我那么骂他,还不是好好的!”唐七糖嗤之以鼻。 “不是啊,唐姑娘!在这府里,这么些年,主子只对你一个人好!真的真的,连对太妃,主子都是……啊,额,奴婢什么也没说。” “只对我一个好?!那叫好?!那个混蛋总关着我,这叫好?!哎哟哎哟,你们这些人啊,没救了,没救了!算了算了!我也不煽动你们反抗了,奴性啊奴性!哎哟,气死我了!” 唐七糖一边感叹着,一边把脚伸进双精致非常的棕色鹿皮小靴子里,看着月儿抖着手,给她绑好靴子后面的带子,细细理着那带子顶端的金流苏,完全忽视她嘴里的那个混蛋,事无巨细为她花的心思:据说,这靴子还是王爷亲自吩咐人做出来的呢。 月儿退去一边,示意唐七糖已经穿好了。 唐七糖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嗯!真舒服!谁说古代的东西粗糙的?关键还是得看替人做啊!这靴子真不错,适合走路,走远路…… 月儿过来帮她梳了个马尾,佩上一块闪着碧水色的玉,唐七糖的小脸便在碧色袍子和碧色玉佩里闪闪发光。 月儿不禁赞叹了一句:“真好看!姑娘真真是个美人!” 唐七糖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微皱眉说:“如今我要当的是小爷,美人有什么用!拿黛笔来。” “可是姑娘,谁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啊,你非要当小爷做什么?王爷那么着紧姑娘,姑娘为什么不喜欢当个姑娘呢?” 月儿疑惑的说了一串话,到底还是把黛笔递给了她。 这唐姑娘真是奇怪,王爷虽然可怕,可王爷对她那么好,要是自己,一定死心塌地的奉承王爷了,到底是龙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还长得那么好看…… 唐七糖可不管她,自己拿笔把眉毛画浓画粗,随手把笔一丢,说:“他喜欢的,我就不喜欢!我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要和谁对着干?” 温润的声音在房间里悠悠响起,月儿身子抖了抖,赶紧行礼退了下去。 唐七糖毫不畏惧的转头,扬着下巴,加粗了的眉毛几乎立起来,粉色樱唇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你!” “啧!糖儿!你这气也太长了些吧?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 “自然!那不是一般的事,那是我的尊严,我的人格,我的人生!你和郦复,竟然敢拿我当赌注,我决不原谅你们!” “呵呵呵!” 卫曦之笑着,他今日也穿了件碧色的暗绣蝠纹王爷常服,腰系碧玉带,肩宽腰细,玉树临风,几步便踱到了唐七糖面前,一把揽了她的腰,低头看着唐七糖,魅惑眼眸尽是宠爱:“那你便不原谅,记着就好!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呸!你喜欢的,我偏不喜欢!” “可怎么办?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你,你就是个无赖!” “我也觉得是。” “你,你给我等着,我会报仇的。” “嗯,我等着。你要怎么报?要我帮你吗?” “呸!你以为我好欺负是吧?你就笑话我是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有本事十年都这么禁锢我!” “十年哪!可我想的是一辈子呢!糖儿,我想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再说了,你不是君子,你,就是个女子,女子呢,就该乖一些,嗯?” “哈!”唐七糖咬牙:“想得美!我是女子不错,所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我报仇一天到晚!你要是敢禁锢我一辈子,我就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 “呵呵呵呵,呵呵!”男人非但没生气,还突然打横抱起唐七糖,拿额头抵着她笑,说:“可怎么办呢?就算你让我一辈子不安生,我也想留你在我身边!糖儿,我日日忙着些事务,可我只要想到你,便心中快活,你有本事折腾就折腾吧!只别折腾到自己!听说昨日你又翻窗了?忘了和你说了,你以后别翻窗了,大大方方走正门就好,你这院里的人我都撤了。” 唐七糖愣住,张着嘴,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那我可以出去了?” “不。我把人放在外面了,布了个八卦阵。你要是在阵里走不出去,记得叫我,我来抱你出去!” “你……这是在羞辱我?” “怎会!你不是闲着吗?无事可以在阵里走走。” “卫曦之!” “叫曦。” “你!你混蛋……唔唔……” 男人不由分说堵上她唇,在她唇上狠狠碾过,旋即放开,声音暗哑:“说了不许骂人的。” “你……!” “嗯,我!” “啊!”唐七糖紧握着拳,气得往他身上招呼。 男人双臂伸展,任她挥舞着粉拳,笑吟吟的看着她发泄,直到她自己无处着力而停下来,才又抱紧她问道:“别生气了,出去走走,可好?” 唐七糖喘着气,胸口起伏着,只觉得男人的笑太可恶了。她手放下来,轻触了触怀里的东西,最终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天气已经转暖,发芽的新柳,吐绿的小树,伸展身姿的小草,都带来浓浓的春之气息。 慎王府马车今日速度极慢,在街道上走得让人昏昏欲睡。 唐七糖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面无表情的问:“这是去哪里?” “去城外。”卫曦之拉起她手,轻声答。 “为何去城外?” “一年到头,我只有今日可以明着去城外。但往年我也不出城。” “我问你,为何去城外。” “我想带你走走。” “……哼!” “糖儿,我还是觉得,你这气太长了些,其实你若是心中不舒服,不妨我们赌一局好了。” “怎么赌?又是你输了你归我?我输了我归你?” “这主意好!” “你!卫曦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叫曦。” “呼!算了!我自认倒霉。我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车要出城?” “今日皇帝在城外亲耕,皇后要亲自做饮食送饭。朝臣们都要去。”卫曦之一点也不受唐七糖尖利口气的影响,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手。 “做秀!” “做什么?再说一遍。糖儿?你这些话都是哪里学来的?很不一样。” “所以你是古人。你不懂我的世界。我不说。” “呵呵,这是和‘做’爱一样的意思?” “喂!卫曦之,你能不能不说那个词?” “哪个词?” “‘做’爱!这个词!” “我没说,你说了。” “卫曦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又问?要试试吗?”男人忽然腾出手抱住她。 “滚!”唐七糖手下意识的保护着胸口的东西,努力推开卫曦之。男人笑呵呵的,倒也没有非要靠近她。 虽慢,最终在临近午时前,慎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一处空地上。 卫曦之先下了车,才在车旁伸出手,要抱唐七糖下来,唐七糖避开他的手,自己利落的跳下了车。 四处都是马车,大多华贵宽大,还有许多着深青色短褐下人模样的人,四处奔跑着为主子们传递着消息,脚步匆忙。 远处,还有明黄色的一堆銮仪,好些黄衣黑甲的侍卫,估计皇帝已经到了。 这空地,处于一处山丘旁,山丘不大,却也绵延数里,山丘附近也已经站了好些人,红红绿绿,鲜艳明丽,显见是女眷们。 山丘上面,可以看见隐约在树林中的一片明黄色建筑,高高的屋脊,尖尖的檐角,和檐角上的铃,该是一处庙宇。 唐七糖不禁回头问卫曦之:“今天还有女子出行的么?” 卫曦之极自然的搂着她肩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连皇后都来,各府女眷自然是要来的。踏青为主,送耕为辅,就是你说的,那个做什么……?” “秀。做秀!”唐七糖眼睛望着四处,手轻轻捏了捏衣襟,不在意的回答着。 “嗯。做秀。糖儿,我们也去做秀!” “做你的梦去吧!我和你做什么秀?”唐七糖回过神来,拍开卫曦之搁在他肩头的手。 “糖儿,我们一起去皇帝皇后那转一圈,然后我们便可以去附近的梵音寺走走了!若不然,我们便赶不及回程的时辰了!你,可想好了?” “什么意思?我不和你去皇帝皇后那里转一圈,你便不带我去附近走了?” “也不是不带你去,而是没那个时辰了!你看,前面那么多人排着呢!” “你不是王爷么?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么?” “哦,今日是讲究春耕的,要有家有口的人先去动土翻地,我这王爷便轮不到了!” “那我和你去做秀,就可以轮到了?” “不。你和我一出去,人家自然便只顾着看我们了!连动土翻地也忘了!” “你什么意思?”唐七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曦之,怎么,这是要当我猴耍么? 卫曦之冲她眨眨眼,笑道:“糖儿,你可知道,京中对我的传闻?” “疯子?” “这个太老了。” “吃人?” “这个太旧了。” “那还有什么?你又装什么了?” 卫曦之把下巴搁到唐七糖肩上,那双魅惑眼睛里尽是戏谑:“断袖!” “你,你让我穿男装和你演这个?”唐七糖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男子一袍,再看看卫曦之的衣服,哦买噶!情侣装啊! “哎,糖儿,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这衣袍是你自己要穿的!眉毛也是你自己画的!画得好!很英气!很有男子气概!” “我,我,”唐七糖气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却一把搂了他肩说道:“没事!我知道你一向都是这么乖的!来,我们去转一圈,就可以去附近走走了,梵音寺的素斋极有名,我都还没有吃过!我看这么多人,若是去晚了,定然是没有的!” 唐七糖咬了咬牙,暗暗压了压自己怀里的包裹,突然伸出大拇指擦过自己的鼻子,说:“好!那我们便去秀一秀!” 卫曦之凤眼微眯,眼眸闪闪,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这就对了!糖儿真乖!” 果然,卫曦之和唐七糖十指紧扣着,走过排得密密的人群时,众人皆让开了道让行。 那四周的目光,隐晦有之,不屑有之,不解有之,仇恨有之,深思有之。总之,真跟走红地毯似的,少了镁光灯,多了众人如铜铃般的目光。 很多年以后,唐七糖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有家有口先去动土的说法,这个……先不提了吧,心塞。 估计是风俗如此,今日的文武官员们,都穿常服的多,连皇帝,也是一身简单绣着江海牙纹的明黄常服,被一群长须官员围着,目光深沉的看卫曦之紧拉着唐七糖走近。 “给皇叔父请安!皇叔父亲自持锄农耕,真是英明神武,尧舜禹汤一般的明君!”卫曦之给皇帝拱着手,浅浅的笑着请安问候。 反而是皇帝,或许没有想到他会来,眼眸中很是疑惑,脸沉肃着问道:“曦儿一向身子不便,怎么今日出来了?” 卫曦之笑嘻嘻的说道:“皇叔父顾念侄儿的身体,特特下了只有皇叔父出城的日子,侄儿才能出城的旨,侄儿只好也来凑这个热闹了!且侄儿想着,龙抬头的日子,侄儿若是不出来露一露脸,枉为龙子龙孙了呢!” 这话!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环视四周一圈,才说道:“既是如此,那曦儿好好在附近走走看看吧,只小心着些身体。” “多谢皇叔父关怀,这不是有御医在吗,皇叔父也可随时找人来给侄儿请脉的。不过,侄儿中毒至深,请不请脉都是一样的。” “……曦儿不必多虑!凡事,有皇叔父在呢!” “侄儿从不多虑。自来有皇叔父在。”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笑吟吟的说着话,却分明让人感觉中间无数机锋,暗潮涌动,周围的官员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唐七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卫曦之,不得不说,这是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为什么自己以前总看不到他这样呢?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自己识人不明呢? 此时的他,看似玩世不恭,却又似乎珠玑在握,他身姿挺直,几乎与皇帝迎面对立,却丝毫没有面对帝皇的恭谦退让,反而像一个不容人侵犯的尊贵王者,正毫不畏惧的捍卫自己的尊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熟不熟 这样的卫曦之,是唐七糖未曾见过的,有些颠覆以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个无赖的、恨得人咬牙的形象。 反而是那个皇帝,似乎有些心虚、有些恼恨的眼睛望着别处,并不愿意与卫曦之多说的样子。 皇帝还微皱着眉撇一眼唐七糖,顾左右而言他:“若是曦儿喜欢上什么玩意儿,只管来找皇叔父好了,只要曦儿喜欢,皇叔父总是给你安排的!只是,你也该顾着些皇家脸面,这种场合,也带出来做什么?” 皇帝话声朗朗,语毕,果然朝臣们的眼睛都望了望唐七糖。 卫曦之了然的笑起来:“可不是!可侄儿若是不带出来让人瞧一瞧,皇家总是忘了,还有侄儿我这张脸面!多谢皇叔父关心,既然皇家脸面要紧,那侄儿这便带人走了!” 皇帝赶紧颔首,话语若有所指:“也罢!你自去吧。早些回府,别让你母亲记挂。” “多谢皇叔父提醒!只要有母亲在记挂,侄儿总要回去的!” “如此,甚好!” 众目睽睽之下,卫曦之半搂着男装的唐七糖,堂而皇之的在人群中走过。 唐七糖看见了卫方勉,也在人群之中,酒窝深深,眼含戏谑,对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也看见了卫行之,形容消瘦,脸色蜡黄,微微佝偻着身子,美人尖也不那么好看了,眼神阴鸠的打量着她。 唐七糖无奈的垂下头,低声嘀咕:“该颁个小金人给你!” “什么?”卫曦之兴致浓浓的,故意把嘴巴凑到唐七糖耳边说话,形容暧昧。 唐七糖别开头,冷哼了一声:“腹黑闷骚的男人!好好演你的吧!演好了,看有没有人奖励一个小金人给你,上面写着:最佳男演员!懂不?” “小金人?最佳男演员?这都是什么?不过,我已经有小金人了,你不知道吗?” “嗤!你懂什么呀!古人!” “嗯,我不懂。我常常不懂你说什么,不过,这不要紧,只要我喜欢你这样便行了。糖儿啊,其实我已经有一个小金人了,十万两黄金打的,糖儿小金人!哈哈哈!” 卫曦之突然搂住她大笑出声,狂妄放肆,在旷野里传出老远,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们两人,不解而疑惑。 卫曦之却开心的不得了,在人们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向不远处的一处寺庙走去。 梵音寺极大,看起来也很古老,一半石头一半明黄的庙墙,从远处看并不高大,过了山门处刻着敕造梵音寺的石牌坊,再往上,庞大的庙宇群落却巍峨的呈现在眼前。 前面开路的慎王府侍卫无声迅速的开着道,侧着身一层层排了好几级台阶。 卫曦之似乎背后有眼睛的一般,知道远处的人看不清楚他们了,便在梵音寺正门外放开了唐七糖,小声说道:“糖儿真乖!那我们去吃素斋,只是,寺庙有寺庙的规矩,男女不能在一处跪拜,你小心些,紧跟着我。” 唐七糖闻言,眼睛瞬间放出光来,哦耶!机会啊! 但她反而冷静的回答:“那你还让我跟着你干吗?这么不敬重神明,可不好。” “呵呵。”卫曦之低笑一声,轻抬起唐七糖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只是不能一处跪拜罢了,我们不跪拜便是。你想什么呢?糖儿?” 唐七糖扬起脸,乖巧体贴极了:“嗯……来了寺庙不跪拜,这可不好!慎王爷,您好好的去拜拜,我一定,一定在外面等您。” 卫曦之眨眨眼,忽然正了脸色说:“糖儿,你平时该对我好一点。” “什么意思?”和卫曦之相处以来,他几乎难得正经,以至于他忽然这么说话,唐七糖都有些紧张。 “你忽然对这么我好,我很害怕。所以,我觉得你一定另有所图,所以,我一定,一定要把你带在身边,走吧。”卫曦之认真地说完,转身往前走去,还回头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算盘落空!唐七糖也不敢着急,抿了嘴,只好无奈的跟上去。 寺里已经有了一些女眷在走动,大概是轮不到见皇后娘娘的一些小官家眷,或是一些身份尴尬的世家庶女,因着知道大人物们还在前面旷野里忙着呢,原本正在知客僧的引荐下四处随喜,想不到慎王爷驾临,寺里的小沙弥们便奔走着告知回避,那些女眷们便只好纷纷退让起来。 可是人还不少,卫曦之出现的太突然,一时之间,也无处可避。 梵音寺虽是皇家寺院,但今日连皇帝皇后都来,休息的地方早就被人圈起来了,这些女眷原本都是打算早早拜了菩萨,便退到马车里去的,此刻便只好微侧了身,尽量避在了各处廊檐下。 然而,当看见俊美非凡的卫曦之打头进来,那些个女人们,先还只偷偷撇两眼,一会儿工夫,竟然交头接耳的,明目张胆的,搔首弄姿的,就站在廊檐下打量起了卫曦之,有几个年长的,还红着脸,似有似无的冲他抛起了媚眼。 卫曦之原先倒没有在意,唐七糖落在后面,看见这些女人这样,心中没来由的觉得不屑而心烦。 她本就穿了男装,此时更背起了手,摆着方步,慢慢的踱过去,鄙视的瞅一眼那些女人,无声的掀了掀嘴唇。 卫曦之正好回头看见那表情,眼睛眨了眨,便顿住了脚步,冲她招招手。 唐七糖撇着嘴,走近他先开口说道:“王爷!你的断袖名声可有机会洗清了!看看,这么多女子看你呢。快些个,看上哪一个,赶紧劫回去,也好替了我的班。” 卫曦之笑着点点头,爽快地回答:“好。不如你帮我看看,哪个比较适合呢?” “我?我哪里知道!” “哎!糖儿,你日日和我在一处,肯定最清楚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了!你不知道谁知道?” “为什么我最清楚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呢?你倒是说说,我和你很熟吗?我们是亲戚吗?拜托,你是我的仇人!哼!”这混蛋尽说疯话!唐七糖气的很,声音都高了起来。 廊檐下的女人们好奇的看着男装的她,有几个年幼的,竟然也拿帕子半遮了面看她,眼神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卫曦之靠过来,几乎贴着她耳朵说道:“可是糖儿,我这辈子,只对一个女子感兴趣过,只摸过一个女子的手,亲过一个女子的嘴,搂过一个女子的腰,我和她,除了还有一件事……没做,能做的都做了!你说,我和她熟不熟?” 他的气息吹在唐七糖耳际,说到‘还有一件事’时,舌头突然添了添唐七糖的耳朵。 唐七糖眼如飞刀,一把甩过去,却还是不可遏制的红了脸,咬牙道:“熟!你若是能再给我做一件事,自然就熟了!我也好帮你选一个啊!” “哦?哪件事?可是我刚才想到的那件事?”男人眼睛里都是笑。 唐七糖却指指庙宇门口的一个青铜大香炉说:“那,看见那大香炉没有,你跳进去,烤上三五天,我保证你——熟!” “唉,糖儿,你真狠心。你即便不是真心想我选一个回去,也不该吃醋成这个样子啊。” “你说谁?谁吃醋?你再说一遍?” “糖儿,你!你在吃醋。”卫曦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唐七糖,说的十分肯定。 “我?我吃醋?!我为了你持醋?笑话!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够我笑一整年的了!”唐七糖夸张的仰天大笑了几声,再不理他,抬腿便快步走上几级台阶,逃似的进了正殿。 卫曦之在身后笑得裂开了嘴,引得一众女子们愈发花痴起来,渐渐的有胆大的,脚步轻移着,都想要从廊檐下走出来了,只想着,这也不知是哪个贵人,这般温和好看,瞧那架势,怎么的也是皇亲贵胄,若是能识得了,那…… 却不料,女子们还没来得及多走几步靠近,才刚还和人温声笑语的男子,突然背着手,抬头向她们看过来。 那人俊美无俦的脸上,尚还挂着一抹浅浅笑意,但眼神却如岁九寒冰,无声冰冻了周遭的气息,竟然连那抹浅笑也变成了寒冰上的尖刺,利落的穿透人心。 女眷们吓得顿时噤了声,直愣愣的眼看着他快走几步,追那碧袍少年进了殿堂。 卫曦之那翩然身姿惊鸿而去,那一袭碧青锦袍暗光闪过了好久,女眷们才极小声的议论起来:“才刚那位爷是谁啊?” “听说是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咱们庆京城还有这么好看的王爷?我怎么没有见过。” “哼!凭你也配!你爹才几品官?” “你!就你配!你不是也不知道!” “别吵了!小声些。没看见那些侍卫么?我知道,他一准是慎王!” “慎王?!嘶!” 众女纷纷吸气,很长时间一阵沉默,才有人小声问:“听说,他有疯病?” “嘘!” 众口同时嘘她,开口的女子吓得差点没有尿裤子,又是一阵静默。 有人又轻叹:“可他还没有选妃那!” “就是!唉!看着都好啊,就看看也好啊……” “我也这么想……” “真好看……” “可,可听说他吃,吃人……”一片感叹声里,有个声音小小的说道。 “嘘!”众人又一阵嘘声。 廊下又没声了。 忽然有人跺脚说:“干什么呀!你们!他要是看上我,我给他吃了也甘愿!哼!” 全场静默。 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声说道:“……我也是。” “我,我,也这么想……” “唉!算了,我们这样的门第,真真是白日做梦呢!” “那谁,你可是公府的小姐,可以想一想。” “我?!我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你们就这么消遣我?!还是不是好姐妹?”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没用的了。我告诉你们吧,你们想的都没用!除非你们啊,变成男子!” “这又是什么话?” “听说啊,慎王爷喜欢……那个!” “哪个?” 女子们好奇的看着说话的人,那女子伸手在头上比了比说:“就这个!兔儿爷!你们没看见么,人家刚才就追着一个去了!” “去!”众女纷纷甩手绢反驳,却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却说唐七糖进了正殿,赶紧的在里面绕了一圈,四处查看地形,可还没看几眼,卫曦之就追进来了。 唐七糖只好背着手,假装看神佛,仰头四处乱瞄。 正殿里已经清了场,卫曦之正要和唐七糖说话,一个长须长眉,清瘦面善的大和尚,却在殿后快步迎了出来。 大和尚一身大红袈裟披在明黄僧袍外面,很有气势,隔着老远便合什宣扬着佛号:“阿弥陀佛!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善哉善哉!” 卫曦之难得的正了神色,亦紧走几步,合什回礼:“明真大师幸会!小王有礼了!” 大和尚离卫曦之两步开外站定,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几眼,皱纹密布的眼睛眯了眯,默默地又行了个礼,却并不再多开口了。 卫曦之背手而立,身姿笔挺,浅笑如仪,也并不再上前,就这么任那大和尚细细打量。 殿里安静极了,阳光从雕着木莲花的窗格子里透进来,可以看见细细尘埃在舞动。 高高的佛像,仁慈悲悯的俯瞰着他们,空气中,萦绕着让人心静的檀香味道,两人就这么站着,一点一点的,变得和周遭的环境一样,庄严而肃穆。 原本,唐七糖正眼珠子努力的转,想着她自己的事,却也被这气氛影响了,不敢再动,疑惑的看着两人。 终于,大和尚闭上眼,微抬了头,仰天宣了一句佛号,才睁开眼说道:“佛祖保佑!到底是个有机缘的!如此甚好!老衲放心了!”却径自转身离去了。 卫曦之默默无语,只目送明真大师而去,许久没有出声,他微侧的脸,一半正好在阳光里,一半却隐在阴影里,便勾勒成线条明快的雕像一般,不远处的唐七糖,却分明看见了那雕像般的脸上,有一丝极少见的落寞和决绝。 唐七糖努了努嘴,撇开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却在下一刻,听见耳边声响:“糖儿可看完了?我们可以去吃素斋了呢!” 唐七糖回头,眼前已经是一张熟悉的、笑得欠揍的俊脸。 她一把推开他,说:“请保持风度!这是在寺庙里!你看你看,菩萨正看你呢!” “嗯!我知道!菩萨看见我,都是开心的!我若是开心的,菩萨便更开心了!” “切!你真是……唉!你不去别的殿看看了吗?” “不了!我不求神佛。” “你倒不怕神佛不保佑你?才刚那和尚还说佛祖保佑呢!你就不该去谢谢佛祖?” “呵呵!要谢!可不是此时!快走快走,若不然,等一下很多人来!” 卫曦之不由分说,拽了唐七糖便往殿后而去。 唐七糖不禁甩开他手说道:“干什么!不是说你没有吃过吗?不是说你从不出城吗?你怎么又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连那老和尚还出来迎你呢!” 卫曦之不以为意的又一把拉住她,边走边说:“我没吃过,我不出城,但不代表我没来过啊!怎么,糖儿开始关心我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若是糖儿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 “算了吧!你的事关我什么事!神神道道的!我不想知道!我们不熟!” “你还真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不过……” “不过什么?你最好早早放了我,我就是养不熟的,你怎么养都养不熟的!你趁早死了心!” “不过,糖儿,不熟就不熟,生的也行!我,不介意!我就乐意这么养着,你不熟不要紧,我们可以生小狼崽,只要小狼崽和我熟就好了!” “……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怀孕了? 两人斗着嘴,唐七糖被卫曦之半拽半拖着,竟也很快穿过许多殿堂,到了后面的一处极朴素的院落。 有黑衣的侍卫过来指引着,直接入了一间古朴雅致的小雅间。 小雅间里的陈设简单极了,几乎原木无漆的一张八仙桌子上,已经放了好些碟子的素斋,也有一把小小的瓷酒壶,和两个小小的瓷酒盅。 卫曦之把唐七糖按在一条木头原漆的长条凳子上,自己在她上首坐了,有一个大约**岁的小沙弥,埋头捧了铜盆布巾进来,随侍的黑衣人马上接了过来捧着,站到卫曦之旁边要伺候他。 卫曦之冲他摆摆手,那人无声的放下东西,快速的退了出去。 卫曦之便自己挽了袖口,捧了那盆,站到唐七糖面前说:“糖儿快洗手,肚子饿了吧?洗了快点吃。” 唐七糖看着他温和俊美的脸,再看看他那白皙粉嫩的手,愣怔了好半天,干咳了几声,指指桌子说:“你放下吧!我自己来!” “快洗!你洗了我再洗!” “……你何必这样呢,你就算这样做,我也和你不熟!” “嗬!我知道,小白眼狼,我也没打算伺候你洗个手,你就和我熟了!快洗!” 他既然这么说了,唐七糖撇撇嘴,只管就着他手里的铜盆洗了手。 手刚洗完,铜盆刚放下,却听卫曦之一边洗手一边说道:“我打算伺候你洗个澡,你便和我熟了。” “卫曦之!”唐七糖不禁高呼一声。 “嘘,小声些!我在!这是寺庙里,叫这么大声,于神佛不敬!”男人认真地说道。 唐七糖深深吸气,手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似乎得到了安慰,也不再理他,老实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吃菜。这个混蛋,自己一定要远离他!不行,再也不能等了!再这样下去,我不是得把自己整成真的聋女,就是得把自己弄成疯子,才能活得下去了! 唐七糖努力的吃菜,素斋罢了,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但是,得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逃!难得出城,多么好的机会!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唐七糖正吃得兴起,一只小小的酒杯伸到她面前,卫曦之体贴的说道:“糖儿,素酒!你吃得太急了,会噎住的!喝杯酒。” 唐七糖搁下手中筷,眼中闪过光芒,转头对卫曦之说道:“我不喝酒。喝了会吐的。” “傻瓜,又不是让你喝很多!不喝醉,怎么会吐?素酒都淡,糖水似的,你试试!” “这可是你让我喝的,要是喝坏了我,你可别后悔!” “咦?我倒还不知道,我的糖儿也有这么谨小慎微的时候。喝吧,我已经喝过了,喝不坏你。” 唐七糖不再说话,接过酒盅,一仰头,便喝了下去,倒也真是甜甜的。 卫曦之笑着又给她夹菜,两人慢慢的吃,在小雅间呆了有大半个时辰,唐七糖忽然说:“我要去净房。” “嗯。去吧。外面有人会护着你的。”卫曦之摸着下巴,笑得很是温和。 唐七糖站起来,也冲他笑了笑,说:“我一会儿便回来。” 男人很满意的点头:“糖儿真乖。” 唐七糖出了雅间,果然有很多黑衣侍卫站在门口,她一走,人也走,她一停,人家也停。 净房设置在这处院落的后面,一间挺干净的倒座房,左手边有扇窗,前面也有扇窗。就唐七糖如今的身高来说,窗户都有些高,窗户纸厚厚的,日头映在上头,能隐约看见守在窗外的侍卫影子。 净房里有两个恭桶,也有一个面架子放置在屋角,搁了个铜盘在上面,下面是一桶清水。 唐七糖蘸了一点水,把一个恭桶搬到左边窗户下,在窗户纸上捻出一个洞,小心的探看,嗯!有两个侍卫! 同样的办法,她再跑到前面的窗户探看,也是两个侍卫。 唐七糖赶紧用了恭桶,洗了手,把手浸在冷水里好久,再捂在自己脸上,再浸,再捂,最后,在净房里大声地做出呕吐的声音来。 果然,窗户纸上的人影开始晃动起来。 唐七糖赶紧趴去窗户洞上看,侍卫少了一个。 唐七糖偷笑一声,慢慢开了门,白着脸,有气无力地走出去。 慢慢推开小雅间的门,卫曦之果然一脸担心的迎上来,一把扶了她问:“怎么了?说你吐了?糖儿?” 唐七糖甩开他手,摇摇头说:“谁说的?我好好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男人紧盯着她脸看,眼里是浓浓的担心,又一把拉过她的手捂着:“手也这么冷。这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说了没事。我好好的。走开,我还要吃呢。” 唐七糖使劲抽出手,坐下,继续吃。 卫曦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唐七糖若无其事的只管吃自己的。 不过约摸过了一刻,唐七糖又站起来了:“我要去净房。” 卫曦之赶紧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喂!有没有搞错!我上个净房,你也要跟着!” “你真的没事吗?糖儿,我只是担心你。” “你不知道女子就是这样的吗?婆婆妈妈的!别跟着!” “……”卫曦之站在一旁,难得的没有抬杠,只目送着她不说话。 唐七糖不再管他,又出雅间去了后面的净房。到了里面,爬上窗户在两边窗洞轮流看一下,还是四个侍卫在外面。 唐七糖翻起袍子,把早上塞在里面的小包裹掏出来,解开包得密密的一个荷包,拿出里面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来,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心,把那东西放到嘴巴里咬了一口。 “呕!呕……!” 好臭!唐七糖一边赶紧把东西原样收起来,一边已经忍不住的大声呕吐起来。 你爷爷的,这玩意儿效果也太好了点! 唐七糖自己惊叹着,也气愤着,心里却继续骂人:混蛋卫曦之,这都是你害的,为了逃离你,我连自己都作践起来了! 呕……! 该死的!卫行之那个贱人一定吐了好多天吧?怪不得今天见他那么干瘦,我的妈呀!我只轻咬了咬,便这般恶心,那坏蛋被自己喂了一整颗,还不得吐死! 呕……! 唐七糖本来就刚吃饱了,此时又是故意为之,直把自己吐的上气不接下气。 果然,不出奇的,外面很快响起了卫曦之焦急的拍门声:“糖儿!糖儿你怎么了?开门!糖儿?你没事吧?糖儿……” 唐七糖不用装,硬撑着站起来,刚拉开这古代木门的门栓,卫曦之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正对上吐得眼泪花花的唐七糖的脸。 卫曦之惊讶的看着她,那双漂亮魅惑众生的凤眼里,是真真实实的、满满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担心和紧张。 唐七糖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塌下去一点,软了一下,却马上又坚硬起来,挥手说道:“你干吗?我上个净房……呕……” 唐七糖难受得都不想再吐了,可那臭卤草的味道在口腔里一转,她又忍不住吐出来,这次正好,吐在卫曦之的胸前…… 唐七糖脸色煞白着,一边拿手里的帕子作势要帮他擦,一边艰难的说着:“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我都说了,我没事……” “这样还没事!这样还没事!到底怎么回事?糖儿,别擦了,我没事,我先抱你回去。”男人脸色比唐七糖还白,紧张万分的说着,却一把便横抱起她要往外跑。 唐七糖却努力挣扎着喊道:“不要。我还要吐呢!放开我!呕……” 卫曦之竟然惊慌失措起来,没有像以往那样坚持,只紧抱着她问:“那你说,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放我下来。你去换衣服!我闻见你身上的味道,我又想吐了!呕!” “好好好,我去换,只是,你怎么办?糖儿,我先脱了这衣裳就是!” 男人紧张兮兮的脱起外面的衣袍来,唐七糖连忙阻止:“不行,你身上有味道,我闻不了那味道,你,你出去,你讨厌,你出去,呜呜……我这么难受,你还要这样,你出去……” 唐七糖嘴边还有呕吐过的污渍,脸色惨白着,眼泪汪汪的,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卫曦之搓着手,从未有过的慌张,想抱她,又怕她吐,最终说道:“好好,我走,我先去换衣裳,马上让人准备车子回去!你忍着些,怎么好好的会吐成这样!难道,你怀孕了?!” 话落,屋子里瞬间静默。 唐七糖牙关紧咬,努力让自己不要破功——剽悍的骂他,或者扑过去打他。 卫曦之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讶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圆场才好,自己每次就爱逗她,可这次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脑子里想到什么说什么了,从来不想管着自己的嘴,可这下,糖儿一定生气了,糖儿要骂人了……可是,兴许真有一天,糖儿会怀孕呢,然后生一个和她一样精灵的孩子…… 唐七糖努力忍着,勉强抬起头,撞上卫曦之幽暗不明的目光,终于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你滚!混蛋卫曦之!天底下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人了!你才怀孕呢!你全家都怀孕!我都说了我喝了酒会吐!呜呜……” 唐七糖真哭起来,你妹的,这次代价不小,要是还逃不走,真是折腾死自己了,混蛋你快滚啊,别心疼啊别内疚啊,你滚了我才好逃跑啊。 这次,卫曦之一点也没再因为她问候他全家而生气,无奈而歉意的出去了,迟疑的轻轻虚掩上门。 唐七糖赶紧贴上门,听着他吩咐着侍卫们:“去前面皇上銮驾督办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御医,快些请过来。备着车,随时准备回府;素墨,拿我的衣裳来!” 人很快散开来,唐七糖站到窗户旁看,好!只有一个侍卫守在外面了! 唐七糖赶紧收拾好自己,忍着胃还有些翻腾想吐的感觉,跑到门口,招手叫那个侍卫过来:“喂,你,来一下。” 那个侍卫迟疑了一下,最终在她惨白的脸色里,放松了警惕,走过来拱手道:“姑娘有什么吩咐?王爷一会儿便回来。” “我要一样东西,你看一下。这么大,这么长……你要去找,你很忙,你很多事要做,哪里顾得上站在这里……去吧,你很忙……” 侍卫听着前面的话,刚抬头想看,便迷失在唐七糖深迷如漩涡的眼睛里。 最后的清明里,他只记起,似乎头儿关照过,不要看这个姑娘的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思维不再是自己的,他也轻喃着:“我很忙,我很多事要做”,便慢慢的,顺着墙根躺了下去。 唐七糖用尽全力,将侍卫拉进了净房,快速的剥了他的外衫,将他摆成倚墙抱膝休息的一团,这才扯下自己身上的碧色袍子包在他外面,自己却裹了侍卫的黑色劲装。 衣服好大,穿上都不能走路,唐七糖将大的地方都用带子绑住,紧拴上门,踩了恭桶利落的翻窗而出。 刚出来,前面的廊下已经有脚步声传来,而最近的一处屋舍就是左侧一丈开外的一个小院落了。 唐七糖拿出前世里师父教的所有逃跑本事,撒丫子,向那小院落百米冲刺而去。 院落外面无人,里面角落里种了一颗榆树,这个时节,没甚叶子。也是黄色的围墙下,种了一圈儿的迎春花,倒已经结了浅黄的花苞,估计不日便要开了。 迎面三间房,左右各两间厢房,唐七糖喘着气,隐约听见正房有脚步声在出来,她赶紧一闪身,进了右边的一间厢房。 厢房里布置也很简单,一个书案,几张椅子,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具,一眼望去,只有那临窗的塌下,还能勉强容身。 唐七糖如今也顾不得了,一矮身便滑到了榻下。好在她人小,又一身黑色,古代的屋子大多不明亮,且先躲一会儿再说。 唐七糖才躺好,算是喘过气来,这厢房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紧贴在榻下的唐七糖,便看见一条浅粉色裙子下,一双绣满花纹的粉色鞋子走了进来。 那粉色裙子往榻上一坐,后面是一条青色裙子,一双黑布鞋亦步亦趋的进来。 “可递上话了?”一把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榻上传出来。 黑布鞋动了动,站进一点,小声道:“小姐放心,都说好了,一准来!” “嗯!那你快去准备东西,把我们带来的好东西全拿过来!”声音颐指气使十足。 “可是小姐,这里是寺庙……有些东西不能带进来。”黑布鞋说。 “苯!你不说,谁知道?快去!说不定等一下四爷便来了!” “那……好吧。那小姐,你一个人,要不要请方妈妈进来服侍?” “……算了!她最是多嘴,万一被她瞧见那些东西,说不定又去告诉娘亲!你只管去,等一下再让喜鹊进来。这会儿还得让她在那里装一会儿样子呢!” “是!” 粉色绣花鞋在榻上一荡一荡的,唐七糖的心也跟着一荡的:哎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竟然躲到郦家订下来的院落里了!这声音,不就是那个讨厌的五小姐郦诗音嘛!好吧,且看看先! 这郦诗音,和她那个假正经大哥一点也不一样,倒是和郦复那性子有些像,猴子屁股——坐不住。 唐七糖躺在榻下,只看她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哼小曲,一会儿不知道在玩什么东西,总之好动摇晃得床榻下的灰尘纷纷掉下来。 最终,一只钗子从榻上掉下来,‘叮’的一声,磕在大方砖铺就的地上,把唐七糖吓了一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请你劫持我 唐七糖眼睛紧盯着地上的钗子,耳中只听郦诗音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小曲,便有人影蹲下来。 唐七糖紧攥了拳,准备着若是她喊起来,便直接给她一拳。 却在此时,厢房门推开了,一双黑色挖云嵌金丝的靴子,轻踢着深蓝色锦缎长袍的下摆,就这么走了进来。 郦诗音赶紧拾起了钗子,眼睛都不舍得从来人身上移开,便已经扑过去,娇糯的喊道:“行哥哥!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榻下的唐七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这古代的女子也太早熟了吧?似乎这个郦诗音才十岁多一点吧,人还没长成呢,就学人家私会了!哎哟哟,真是早熟啊! 当然,听她这么一喊,还有一阵心塞,自己怎么躲这来了,得!又是个熟人!采花贼也来了! 采花贼的声音还挺好听,还有种特意装出来的随意,说道:“诗音,我来了,你找我这么急是何事?” 十岁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天生的软糯,郦诗音道:“行哥哥!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我担心死了!你到底怎样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自然是想看看你好些了没有?” “我很好,没什么大碍。只是吃坏东西罢了!多谢诗音这般记挂!” “行哥哥你先坐!”两人说着话,那郦诗音拉了四皇子卫行之,便一下子坐在了榻上。 两个人的身体份量突然落下来,榻下的灰尘也跟着纷纷落下来。 唐七糖捂着嘴,眯着眼,心说话:你们可千万别上演成人片啊,小小年纪,学人家以身相许,会害我打喷嚏的啊! 只见黑色的靴子相互轻勾,卫行之还真在榻上安坐了。 郦诗音便轻快的去拉开门,唐七糖能看见那黑布鞋在外面,赶紧的递了一个食盒进来,又迅速的关上了门。 郦诗音连声音里都是甜腻:“行哥哥,你最近也不往我们府里来,你看,我带了你喜欢吃的东西来呢!来,张嘴!” “这是什么?唔……呜,你怎么把这些荤腥东西带进来了?你倒不怕你母亲骂你?” “嘻嘻,我怕什么?只要行哥哥喜欢,我什么都不怕!我什么都愿意。” “嗯,我知道诗音一向有心。” “哼,行哥哥可是又骗我呢,你哪里知道我的心!”女子娇嗔着,粉色绣鞋却紧靠向黑靴子。 黑靴子只迟疑了一下,便勾住了粉色绣鞋:“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如今还小呢!等你大了……啊!” “行哥哥!看你说的!我,我不小了!……我,我听说,皇后姑母开始帮行哥哥选妃了?” “哪里会那么快!你别信没来由的传言!” “行哥哥,那,你真的喜欢我么?” “喜欢!我自然喜欢!” “那……行哥哥,你去和皇后姑母说,说,等我长大,长大了再选妃嘛,好不好?” “诗音,这种事,我怎么好去开口呢?让人知道了,又说我品行不端呢!你担心什么,不管怎样,我总给你留着位置就是了!” “行哥哥!你,你,你是不是不会娶我当正妃?” “哎哟,诗音,你还小呢!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即便我如今有正妃又怎样,他日……可不一定的!你明白吗?” “行哥哥的意思是,我,我,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如今我就算选妃,也是为了那个位子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舅舅帮着我把那个位子定下来,你还愁什么!” “嗯!我懂了。可是,行哥哥,那个位子自然是你的,你也不用担心的。” “唉!有些事你不明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卫方勉会和你争吗?他也配!” “不是他。他哪里敢!” “那是谁?……哦,我明白了!难道那些话是真的?” “什么真的?什么话?” 黑靴子忽然警惕的放开了粉色绣鞋,粉色绣鞋却不舍得又反勾住它。 榻忽然跳了跳,似乎是郦诗音站了站靠近卫行之又坐下了: “行哥哥,我曾偷听我娘亲有一回和我父亲吵架,我娘亲说,‘别以为你什么也不用靠我,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到慎王及冠时,还不是要我们金家也表个态’!然后我爹就说,‘那又怎样,你以为就凭你们金家,便能保得了慎王登位?没有诏书,谁都不成!只要慎王过了及冠,也拿不回诏书,还不是一样?’行哥哥,你担心的是不是这个事?” 房间里忽然静下来,黑靴子明显顿住了,旋即把粉色绣鞋抱到膝盖上,声音里都是紧张“你真听见了?还有呢?还有什么?” “别的……想不起来了!” “想想,再想想,还有什么?快告诉我!” “这个很重要?行哥哥,我,我真想不起来了。” 黑靴子忽然一把抱了人,地上四条腿不见了。 榻又沉了沉,声音从榻上传下来,有些不真实:“好音音,好好想想,快告诉我,还有什么……” “嗯……行哥哥,你若是想知道,我想办法帮你去打听就是。” “真的?好音音,你真是我的好音音,唔……唔……” “嗯……行哥哥,唔……” 榻上一翻滚,榻下烟尘四起,唐七糖无处可躲,还好衣服大,她干脆把衣服拉上来,整个脸埋到衣服里,才好受一点,心中不断吐槽:“和尚们太懒惰,怎么不把这下面好好打扫呢?!唔!我要透不过气来了。” “啊!” 忽然,榻上传来一声男人的叫声,榻不动了,榻下的唐七糖也吓了一跳。 “行哥哥,怎么了?你这胸口怎么了?” “没事!” “快给我看看!” “没事!……你放手!郦诗音!你以为你是谁!”榻震了一下,黑靴子突然跳下来,衣袍抖了抖,便快步往门外走去。 粉色绣鞋也一下子跳下来追上去,紧抱住男人:“行哥哥,别走!我不看了,不看就是!” 黑靴子垂着的手双拳紧握,声音沉闷的传过来:“卫曦之!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行哥哥,你怎么了?卫曦之做了什么?” “诗音,你别管!我……刚才是我不对,我身上有一些伤痕,是卫曦之伤的我,我不想让人知道!诗音,你一定要打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件事!知道吗?” “他,他竟然敢伤害你?!为什么?皇上不管吗?行哥哥……好,我不问!我帮你去打听!” 黑靴子这才转过来,和粉色鞋子脚尖对着脚尖:“这就好!我会记得你帮我做的事的……” 卫行之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有些急切的敲门声。 黑鞋子婢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小姐,小姐!听说寺里进了刺客!小姐?” 房间里的两人明显吓了一小跳,不自禁的分开了些。 榻底下的唐七糖却吓了一大跳,呐尼!这个刺客,不会说的是我吧? 她原本还在想着呢,这卫行之的伤口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会痛的么?刚才两人在干什么呢?此时却警惕的细细听起来。 她哪里知道,卫行之不敢给人知道自己的伤口,每每自己擦药,却又没有耐心等伤口长好,只要有点恢复就去揭掉疤痕,反而加重了病情,有些地方溃烂起来,周而复始,伤口越发难好了。 却说郦诗音一边开门,一边问着婢女:“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刺客?” 卫行之却不等回答就一闪身出了门,才回头说:“父皇难得出巡,怎么不可能?!这种时候,最好都呆在自己屋子里别动!我得赶紧去看我父皇!” “可是……行哥哥!行哥哥!”郦诗音还想说什么,卫行之却飞快的跑了。 郦诗音叹着气,忿忿的回来,一屁股坐在榻上,绣花鞋子踢着大方砖地,脚后跟扬起好些土屑,拿那个婢女出起气来:“你喊什么?喊什么?刺客便让他刺客好了,好不容易行哥哥……哼!都是你,没用的东西!先去把喜鹊叫回来,既然有刺客,也不用装作听经文了!就说我们在这休息!快去!” 黑鞋子婢女赶紧出去了。 郦诗音却不断拍打着榻,连榻旁的一盘食物,都震动起来。 她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去,或者在房间走来走去的,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在榻上躺下来,自言自语:“行哥哥,亲亲我,唔……唔……” 唐七糖无声的笑得在榻下翻滚,乐不可支,可惜,得意忘形,头磕在榻脚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唐七糖捂着头皮兀自挤眉弄眼的难受,榻上的人却把头挂下来探看,正好对上一脸灰尘又挤着眼睛,看不清形容的一个黑影。 唐七糖吓了一跳,正要出手,却见郦诗音‘啊’了一声,白眼一翻,自己从榻上滚了下来,竟是吓晕过去了! 唐七糖乐了,嘿嘿笑着,赶紧从榻下钻出来。 她迅速的去把门闩了,把郦诗音衣服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拿腰带把郦诗音捆了,嘴也堵了,塞到床下。 转身看着一旁的一盘点心,再看看自己黑乎乎的手,向屋角的面架走去。 面架上,按了一面极小的镜子,唐七糖一边洗手,一边照了照镜子,不禁咧嘴笑了,嗬!怪不得能把郦诗音吓晕了! 只见镜子里一张脸沾满了灰,头上还挂了稀松的蛛网,看起来头发都成了灰白色,愈发显得两只黑眼珠滴溜溜转的吓人,别说刚才她一身黑衣,躲在榻下,估计看过来简直像鬼吧! 唐七糖笑的不行,镜子里的人便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诡异而古怪。 她理了理衣服,郦诗音比她人要小,可古代的衣服都比较宽大,衣服袖口也长,上半身倒也看不出多不合身来,只裙子显得短了好些,她脚上的那一双棕色鹿皮小靴子便分外显眼起来。 唐七糖便把裙子腰带解开来,半掀了衣服夹在下巴下,理起了裙子,口里还喃喃自语:“低腰!我低腰!我就是个小腰精!啦啦啦!” “嘿嘿!”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笑。 唐七糖拎着裙子猛然回头,厢房后窗口上,一个蒙面男子手里提着把形状古怪的弯刀,和唐七糖几乎一起惊呼出声:“啊!”/“妈呀!” “叮!”/“噗!” 男人掉了刀,唐七糖掉了裙子。 一切定格。 几乎同时,唐七糖赶紧捡起裙子,可古代的裙子太大,有些地方勾在唐七糖那双坠着黄金流苏的靴子上,动作便显得慢了一拍。 蒙面男人赶紧跳下窗,捡起刀指向唐七糖,唐七糖才堪堪将裙子拎上来。 唐七糖两手拎着裙,一双眼珠子从满面灰尘中透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蒙面男子。 这人跟卫曦之差不多高,露出宽而高的小麦色额头,头发绾在脑后,两侧还有几条细细编过的发辫痕迹,他的眉毛特别浓,眼眶深陷,深深的双眼皮下,一双深沉野性的琥珀色眸子,正像老鹰一样盯着唐七糖。 他的鼻子似乎特别高,把蒙面的黑布巾撑起老大一片,他持刀的手也是小麦色的,食指上有个特别的刺青,看不太清是什么图案,只觉得很有异域风情。 他身材精壮,黑色的劲装看起来紧绷绷的,脚上一双黑色靴子,十分特别的在脚尖处包了一层金属,不知是金的,还是铜的。 唐七糖吸吸鼻子,慢条斯理的系好裙子,缓缓伸出一根雪白粉嫩的手指头,轻轻推来指在她颈边的刀,自认为友善的笑了笑,那男人却皱起了眉,嫌弃似的摇摇头。 唐七糖从容的问道:“你就是刺客?先把你的刀放下吧!淡定些!我们可以一起想想,怎么逃出去。” 黑衣人疑惑的看着她,深沉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唐七糖不管他,只管踱到榻边的小桌子上,拿起郦诗音婢女带进来的点心吃起来。 黑衣人刀还是指着她,问:“你,不害怕?” 就这几个字,他说得还算流利,但口音很勉强,显然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唐七糖斜靠在榻上,直吃了好几块点心,才拍拍手上的碎屑说:“哎!别问这些个没用的。还是我来问你吧!你打架厉害吗?我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找你了吧,那些个人,你能一下子打死几个?” 黑衣人紧绷绷的胸口动了动,哼了声说:“你是谁?” “哎,我问你话呢,你先回答我,我再决定自己是谁!”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可逃不出去。哎,肚子饿吗?吃饱了再说!我跟你说啊,我不问你到底来这做什么,但是现在外面皇帝有一大群人护着呢!你,死啦死啦滴!不过,你运气好,碰上我了,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你?” “对!我!” “你胆子不小。” “嗯!不小,比你大点!” “哼!我是刺客!你老实点,我真的会杀了你!” “好吧,那我是人质!请你劫持我吧,然后我们一起出去!” “……你是疯子吗?” “你才是疯子呢,你全家都是疯子!别跟我提疯子,谁提我跟谁急!你丫的要是再这么啰嗦,我不干了!”唐七糖突然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大,灰色的眉毛上灰尘簌簌往下掉,不管不顾的身子倾向着黑衣人,手指恨不得戳到他面门。 黑衣人反而不得不将刀拿开一些,身子竟然也稍稍后退了些。 他琥珀深眸忽然眯起来,将手中那把弧度如满月的弯刀挽了个刀花,拉过身后的一个有着古老花纹的刀鞘,准确利落的放好刀,双手抱胸站着,说道: “都说龙泽国的女子都美得跟花一样一样,文弱得跟小鸡一样一样,你倒好!难看得像灰鼠,凶狠得像鹞鹰嘛!不过我倒有点喜欢你了。你是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利息和偷毛的交易 黑衣人不提疯子还好,一提疯子,唐七糖就觉得心情不好。 原本以为,逃出来了是件兴奋高兴之极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并没有预想的那份高兴,这会儿还被人嫌弃难看和凶狠?唐七糖很不高兴。 唐七糖不禁生气道:“那滚你的吧!本来本姑娘还想和你一起逃出去的,就你这副苯样子,我改主意了!没得被你连累了!” 黑衣人却上上下下看看她,眉眼弯弯,话语从蒙面布巾下传出来也带着笑:“有意思!你真有趣!好,我劫持你!我们出去!” 唐七糖摆着手:“晚了!我不玩了!我不出去了!你快走吧,要不然,有你后悔的!” 黑衣人忽然一把拉下了自己脸上的蒙面布巾,露出一张雕刻般立体的年轻异域面容来,原先的高鼻深目,此时搭配上薄而性感的唇,带着美人沟的下巴,整张脸十分的俊美,而他小麦色的皮肤,因为拉开了布巾而披散下来的无数小辫子,又为这俊美增添了十成的野性。 他凑近唐七糖,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她,问道:“为什么不玩了呢?哎,你……喜欢骑马吗?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喜欢一眼看出去,满山遍野都是野花吗?你喜欢……” “咚咚咚!”黑衣人正说的起劲,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连着传来郦诗音那个黑鞋子婢女的声音:“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呢!小姐?开开门,外面围了好多人,在搜刺客呢,您快开开门。” 黑衣人警惕的一把拽住唐七糖的手臂,一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眼睛紧紧瞪着她,连眼神也忽然阴鸠起来。 唐七糖嫌弃的拍开他手,拿手指捏住了自己鼻子,含糊不清的对外面支吾:“唔,好,你先回去,我马上来。” 然后,那声音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没事吧?您开开门,小姐?” 外面拍门声响得急切起来,唐七糖无奈的擦了擦鼻子,对黑衣人摊摊手说:“这下好!我和你拴一根绳上了,不玩也得玩了!” 说完,她弯下身,手伸到榻下,在郦诗音头上摸了几下,拿上一只蝴蝶金钗来。 唐七糖将那蝴蝶金钗在手里掂了掂,倒拿了尖尖的钗头,将钗子递给黑衣人说道:“别拿你那刀指着我,我不喜欢!拿这个!不过说好了啊,事成之后,这钗子可得还给我!” 黑衣人身子高,没弯腰看,哪里想得到她在榻下还藏了人,此时愣愣的接过钗子,就见唐七糖已经一把打开了自己的发髻,乌黑的头发散下来,遮了小半张灰尘滚滚的脸,反倒比刚才还好看了一些。 唐七糖抬了抬下巴,傲骄的指挥黑衣人:“哎,傻大个!傻站着干嘛?劫我呀!记住,我呢,现在是皇后的侄女!承恩公府的嫡小姐!年方十岁,娇滴滴的小美人儿——郦诗音!” 唐七糖扬着兰花指,灰扑扑的脸上笑得只见一口白牙:“你尽管的给人家提条件!就算皇帝想不顾情面不顾我,承恩公夫人定然也舍不得的!走吧!” 她大摇大摆往外走,黑衣人迟疑了一下,迅速的跟上。 临到门口,唐七糖冲黑衣人做了个手势,便忽然大力的拉开了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婢女几乎贴门而入,尚没站稳,黑衣人就一个手刀,把她给劈昏了过去。 眼看着那婢女歪斜着身子躺在门口,唐七糖赶紧关门,“啧”了一声道:“还真下得去手!我只是叫你捂住她嘴,你就这么手硬啊!” 黑衣人端详了一会儿地上婢女的脸,再看看唐七糖的脸,却说:“你的婢女都比你好看!” 唐七糖不禁竖起眉道:“喂!我说,你管我好看不好看呢!原先还想要拉她问问外面情形的,这下好,只好硬闯了!你个笨蛋!猪队友!” “我叫特穆尔。别给我乱取名字!利息!”黑衣人忽然抗议道。 “什么?偷毛?利息又是什么?” 黑衣人指指自己,再指指唐七糖:“我,特穆尔。你,利息。” 唐七糖无语的摇摇头,也指指自己,再指指特穆尔:“……我,郦诗音。你,偷毛!” “对。你,利息。我,特穆尔。”特穆头认真地点着头,拉上了蒙面的布巾。 唐七糖甩了甩遮着眼睛的头发,懒得跟他废话,利息就利息吧,反正也不是叫的自己,而这个偷毛,大概就是这时代的“歪果仁”了,能怎样呢?!这会儿凑合着逃出去是正经,但愿自己没有选错了队友。 唐七糖并不是随便和人攀交情的,刚才进来梵音寺的时候,那些皇帝的仪仗先不说,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侍卫那是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可这个偷毛却进来了! 先不管他进来干什么,这和我唐七糖无关,但是,他能进来,还能偷偷溜到寺里的禅房后院,无声钻进来这房间傻笑,既没有被人发现后的慌张,也不穷途末路样子的发狠,那他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离开的。 那自己让他劫持了,如果他运气不好,没逃出去被抓了,可自己却只是一个无辜受害者,应该不会被他连累吧?自己还有机会逃,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再者说,卫曦之刚和皇帝做了场秀,怎么看都不是好朋友,皇帝这边有刺客,他应该不会来帮忙吧?只要他不来,那自己不是又多了逃跑机会? 唐七糖想得很好,只管大胆的要开门往外走,可才迈开两步,腰里便伸过来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了她。 她还只来得及“啊”的惊呼一声,特穆尔已经抱着她钻出了后窗口,那包了金属头的靴子大力在窗棂上一蹬,转瞬便上了屋顶。 唐七糖郁闷啊!师父啊!您老人家总夸口说,您教的武术是什么什么门派正宗四十八式,我学得也挺带劲,在前世里,我也得过奖,赢过人,更闯过祸的。 可是师父啊!您来看看,徒弟我现在变成啥样了?!不是被个疯子欺负,就是被个‘歪果仁’比下去了!您老人家为毛不会内功心法之类的呢? 可唐七糖还没有郁闷完,耳边听着呼呼风声,身子随着特穆尔的跳跃在屋顶疾驰,却被他颠得只想要吐了,喉咙口都感觉开始涌上臭卤的味道。 唐七糖拍打着特穆尔坚硬的手臂,喊道:“喂!咳咳!偷毛,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特穆尔却不管她,在腾挪了好几个屋顶之后,才把她放下来。 唐七糖又难受又生气,刚站好,就扬手要去打他,却在用力之后发现,自己此时正处在屋顶上,一巴掌过去,她在屋顶摇了几摇,幸亏特穆尔一把拉住她,否则就要栽下去了。 额!不对!下面的……都是人?! 唐七糖刚站稳,稳稳情绪往下面一看,怪不得特穆尔不走了呢,原来这里已经是梵音寺最外围的建筑了,而下面,却围满了持着长矛,搭着长弓的侍卫。 从高处往下望,侍卫圈外围是好些华贵服饰的官员,噢,还有卫曦之! 疯子!你不认得我,你不认得我,我现在是郦诗音,我有机会逃走了!偷毛比你个死腹黑男人好搞定多了!只要他带我出了梵音寺地界,我分分钟都能弄倒他!到时候,天大地大,任我翱翔!拜拜吧您! 唐七糖眼睛望着那已然换上一件紫色袍子的男子,心里碎碎念,可是,他还真鹤立鸡群啊,自己只是这么抬眼一望,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地下,侍卫们紧张的对着屋顶,有负责保卫的都尉高声指挥着什么,执事的宫人来回跑动着,传递着皇帝的命令和最新的消息,大胆的官员们小声议论指点着屋顶上的人,一切纷杂而凌乱。 卫曦之却仰头盯着屋顶的那个小人儿,一动不动。 黑蛟无声而快速的穿过人群,凑近他小声禀报:“王爷!就是他!” 黑狼正巧也擦着汗跑过来,紧张而小声地也报道:“王爷!找不到!” 卫曦之眼神冰冷的看一眼黑狼,指指屋顶:“找不到?我怎么找到了?” 黑蛟和黑狼顺着他手指看向屋顶。 那里,一个黑衣蒙面大汉紧抱住一个身姿纤细的女子,女子浅粉色的裙子在风中如旗帜般的飘扬,长发覆面,根本看不清形容。 卫曦之却把拳握得格格响,声音低沉而严厉:“让人先把她和特穆尔弄出去,千万不要让人伤了她。” 黑蛟应诺着赶紧去了,黑狼却有些不明白的还看着屋顶上的人,主子是怎么看出来那个女子是唐姑娘的?自己已经带人几乎把寺庙翻遍了,也没找着人啊。 卫曦之脸色更加冷了,白皙的脸上如覆了层冰。 黑狼缩了缩头,赶紧拱手道:“王爷,那属下马上去置办人追出去。” 卫曦之那双平日魅惑人心的眼睛里是无法遏制的怒火,他那卧蝉眼睑眯上去,又看了眼屋顶上的小人儿,忽然,红唇扯开一抹笑,转身离去,糖儿,你要逃,怎么就不会换双靴子呢?你可知道,这靴子的金饰是我亲自刻的呢! 黑狼却只听见他离去时低低的说了一句话,似威吓,似宠溺:“胆子不小!都上房揭瓦了!等我亲自去收拾你!” 屋顶上,特穆尔拐着唐七糖的脖子,低声问:“利息,你确定他们不会射你?” 唐七糖手抱着特穆尔扣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很有安全感的说:“苯!你得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啊!你喊话!就说你劫了我!这还用我教?你到底是怎么当刺客的?” “刺客?哦!哈哈哈!其实我不是刺客!不过没关系!我试试。” 特穆尔果然冲地面喊道:“放我离开!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你们看看她是谁?她说她叫利息!” 唐七糖很不满意的“啧”了一声,只好轻撩开盖住眼睛的头发,小声提醒:“你能不能口齿清楚一点?郦,诗,音!就这么喊!” 屋顶风大,唐七糖为了遮住脸,任一头乱发狂舞,本看不清人群,却在她说完话放下头发的一刹那,她看见了卫曦之转身离去的背影。 人群中,他急步而去,双肩微动,却独自出尘,连背影都那么清俊好看。 唐七糖忽然有一丝失落在心底里蔓延,只一刻,心沉了沉。 下一刻,她很快又释然,很好,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屋顶,从此,我们两不相见! 特穆尔果然继续喊话,人群里真有女眷跳了出来,金灿灿的头饰在阳光里闪烁,一个女人在下面哭喊着,慌乱的推开持弓的侍卫:“音儿!我的儿!放开她!不能射!谁敢射!那是承恩公府的小姐!放下!走开!” 特穆尔倒挺高兴,还小声的说:“利息!这个是你的阿妈吗?她这样,你不心疼吗?” 唐七糖好像没有听见,眼睛只盯着卫曦之的背影,直到他走得看不见。 侍卫圈被承恩公夫人的忽然进入而让开了一个缺口,人也被推得开始凌乱,特穆尔看准机会,一把抱了唐七糖飞身而下,一手已经拔了那把形状古怪的弯道开始突围。 忽然,从寺庙里和寺庙两侧,冲出一支约有二十人的黑衣蒙面人队伍,开始与侍卫们拼杀起来。 这些人武功高强,忽然出现,一下子占了上风,更让人惊讶的是,很快的,他们训练有素的裹夹着特穆尔和唐七糖两人,硬冲出一条路来,护着两人往外突围。 刚开始,特穆尔明显的楞了一下,旋即,配合的跟上他们,很快就出了包围圈。 身后,承恩公夫人大呼小叫着不知道什么,弓箭手在她的阻拦下没有敢乱射。 侍卫们人是多,但武功明显没有这些黑衣人高强,虽奋力追打,但黑衣人极有战略,对地形都非常熟悉,直往一旁的山林里去。 追捕的队伍越来越拉大距离,负责保安的都尉调动人马的喊声又大又急,却盖不过承恩公夫人尖利的哭声,承恩公的声音也呼喊着加入进来,侍卫都尉不敢再太过紧逼,眼睁睁看着黑衣刺客在一众黑衣人的保护下隐入山林,呼啸着消失在林子里。 承恩公夫人不顾形象的追到林子边,鞋子都掉了,最终也没有看见自己女儿被刺客放下来,正大哭不已,却有仆妇们搀扶着一个婢女追出来,正是自己女儿身边的贴身婢女杜鹃。 杜鹃惨白着脸,手扶着一边颈项,艰难的行着礼,激动的说着话:“夫人!小姐在!小姐没被劫走!” 承恩公夫人一听,简直不敢置信,推开众人,疯狂的回到寺庙后院,只见郦诗音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的确是好好的,躺在榻上呢! 承恩公也跟进来看,确认无虞后,静下心来一想,马上便着人去禀报侍卫都尉去了,也赶紧四处告知,自己女儿没有被掳走,好好的在呢! 至于她被人脱了衣服,绑在床底这样的事,那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只尽力让人知道,是有人冒充她就完了。开玩笑!自己两子五女,只有这个女儿是嫡出的,还指望着以后能靠她更上层楼呢!因此上她和四皇子偷偷来往的事,自己也总当不知道,心中是多么的乐见其成啊!承恩公,是因姻亲而得的爵位,三代而终啊!只有四皇子登上大位,或自家女儿能入了宫主主位,在皇后亲姐姐的帮助下提携着,郦家才能继续荣华富贵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旗主的女人 却说特穆尔挟着唐七糖,在黑衣人的护卫下,在林中走出好远,才在唐七糖不断的拍打下松开了她。 唐七糖刚踩到实地,却再忍不住,弯着腰就是一阵好吐,才半扶着腰有气无力地骂特穆尔:“吐死我了!你,你就不能背着我?你,你要颠死我!笨蛋!” 这阵儿疾跑,特穆尔也是在气喘调息,此时却笑着说:“你才是笨蛋,你有见过劫持人还背着她的?好了,现在没事了!我可以背你了!” 唐七糖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拿手胡乱的拨开头发,露出脸来。 林子里光线昏暗,她的脸更加灰扑扑的,只一双眼睛十分灵动,冲特穆尔摆着手说:“别了!你走吧!从此你我便是陌路了!既然你还有这么多人护着,快走,别连累了我!” “他们不是来接应你的?”特穆尔闻言,满脸惊讶。 唐七糖扬起脸,瞪着他,也一脸惊讶:“他们难道不是接应你的?” 两人对视,一阵沉默,同样讶异。 此时,林子里却响起簌簌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许多人影往这边围过来。 唐七糖忽的站起来,顾不得自己的不舒服,冲特穆尔拱拱手:“一定是来帮你的!我走了!后会无期!” 特穆尔却手脚极快,一把就拉住了她。 唐七糖刚吐得头昏脑胀的,脚步虚浮,被他这么用力一拉,“砰”的一下,撞在他硬如石头般的胸口,顿时感觉头更晕了。 却听特穆尔说:“别走啊!你不是甘愿当我的人质的吗?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追。你得送我。” 唐七糖闻言,顿时气得不行,抬头看着他琥珀色眼睛里那种理所当然,真觉得要吐血了。她也不跟他多话,忽然扬起手就是一掌劈过去,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他对起招来。 四周人影开始清晰,黑衣人人数众多的慢慢在围过来。 特穆尔也不再有耐心和她花拳绣腿,忽然皱了皱眉,晃个虚招,一记手刀砍在唐七糖颈侧,唐七糖纤细的身子摇了摇,便要倒下去,特穆尔手一捞,便将人揽在怀里。 特穆尔只一把,抄起她背在背上,连着几个纵跃,看准了黑衣人的包围缝隙,往林子里跑去。 可惜没跑多久,特穆尔就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的正前方,一个紫衣的蒙面男子,正拉满了一张黑漆漆的大弓,偏着头,眯着眼,锋利的箭头对准了他。 紫衣男子头上的紫色玉簪子,在树隙间漏下的阳光里泛着暗哑的光,他白皙的额头下,一双眼睛十分的认真,只紧紧盯着特穆尔的脑门,一眨不眨。 四周,无数的黑衣人慢慢合围,簇拥着紫衣男子,无声恭敬的等待着。 特穆尔紧抱住唐七糖,眼神四处晙视,最终停留在一个身形高大的、唯一没有蒙面的黑衣人身上,询问的开口:“买主?” 黑蛟看一眼卫曦之,见他还是那样一副决计不放过特穆尔的神情,只好站出来,对特穆尔点点头说:“特穆尔,你真不老实,差点闯祸了!” 特穆尔深邃的眼睛也眯起来,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住紫色衣袍的蒙面人,忽然拉下了面巾,说道:“旗主?既然是旗主来了,我们更好谈了!这样对着我,算怎么回事?” 黑蛟小心的瞄一眼卫曦之,感觉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拉弓的手指绷得紧紧的。黑蛟下意识的缩了缩肩,最终冲手下们举了举手。 黑衣人迅捷的又将包围圈缩小了一些,仅露出眼睛的面容下,一个个虎视眈眈。 特穆尔更加不明所以了,眼神求救的看向黑蛟。 黑蛟为难的咬了咬唇,跨出包围圈说道:“把你手里的人放下,赶紧走吧!这次的事不谈了!” 特穆尔奇怪的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不解的又看了看紫袍男子,眼神阴鸠起来,冷冷的道:“我要是不呢?原来,鹰木旗主是为她而来,那我若是带走了她,咱们的事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可以试试。”从未开口的紫袍男子突然出声,冰冷的话语还没有结束,一支利箭带着破风而过的啸音,毫不留情的冲特穆尔面门而来。 特穆尔大惊。 不管是角度,还是力度,那利箭都死死的锁住了特穆尔的头部。刹那之间,利箭划过他的额头,挑了他发顶的几根发丝,‘咄’的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一颗大树上。 特穆尔小麦色的脸都有些发白,他转头看着那尚还在震动的羽箭,下意识的摸了摸头皮,咽了口口水,才能说得出话来:“旗主这样做又是何意?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把人放下。滚!”紫袍男子似乎不愿意多说,却又缓缓地在身后的黑衣人手中接过了一支利箭。 眼看着他戴了一个血红色玉扳指的手又要拉开弓,特穆尔赶紧举了举持刀的那只手,喊道:“有话好说!我放下她。” 他看了看怀中昏睡的女子,此时她五官中唯一可以看看的秋水双瞳紧闭着,一张脸灰尘滚滚,实在没有什么特别。 可他却还是弯下腰,将女子轻放在满地的落叶上,手探到怀里,摸了摸那支说好要还给她的金钗,最终没有拿出来。 特穆尔站起来,刀入鞘,人举手,琥珀色眸子紧盯着紫衣人,说道:“旗主这样又是何必呢?原本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伤了脸面。好了,我放下她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谈谈了?我来这里也是冒风险的呢!” 紫衣男子却看都不看他,眼睛紧盯着地下的人,忽然把手中的大弓递给从人,自己就这么走了过来。 特穆尔心中窃喜着,黑蛟却忽然举了举手,树顶上即刻挂下来好几个全身伪装成绿色,连特穆尔也完全没有看出来的人,无声持驽,对准了特穆尔。 紫衣人脚步没有一丝迟疑,直到弯腰一把将地下的人抱在怀里,才冷冷的看一眼特穆尔,转身走了。 特穆尔被那冰冷的一眼刺到了,好一阵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紫衣人抱着人走远了,他才气愤的对黑蛟发起了火:“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样一点诚意也没有,还谈不谈买卖了?马上就是春日了,那些马场你们不想要了?” 黑蛟拉长了脸,瞪着特穆尔说:“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触到我们主子的逆鳞了呢?!别跟我说想不想要的废话,你不卖给我们,你自己的日子又好过到哪里去了?九王子!你赶紧的回去吧,好好的准备准备,日后靠我们主子的事还多着呢,倒在这说这些无用的话。” 特穆尔脸色变了变,眼眸更加阴沉:“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肯帮我?” “帮你?哈!只是大家都有好处罢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那个女子对旗主那么重要?” “不是你该知道的,不要多问。以后不要再随意入京了,你真以为,庆京城那么好混?没有我们主子罩着你,你能就这么进了梵音寺?原先也是想给你点好处的,如今是你自己搞砸了!” “我,我只是一时……是那个女子自己要我劫她的!我怎么知道!” “总之你也看到了,我们主子生气了。这次的事只好先不谈了,等以后再说吧。” “喂,老黑,我还等着你们帮我呢!” “早干什么去了!哼!快走吧,迟了要是我们主子生气起来,你连禄宗都回不去。” “可你们也不能这样让我白来一趟!好吧,我也不争了,我卖!只要你们肯帮我,我便卖!” “唉,你不知道我们主子的性子。我也不好多说,你先回去老实呆着吧。改日我再帮你看看我们主子的意思。”黑蛟也不耐烦跟他多说,转身走了。 特穆尔在身后“喂”了几声,最终也只好看着黑衣人纷纷隐没在山林中。 他探手入怀,掏出那支钗子看了看,喃喃自语:“旗主的女人……应该不会太难看……哼!” ~ 唐七糖醒来时,觉得自己在行走的马车里。 马车轻轻的晃动着,有节奏的得得声从外面传来,四周却静悄悄的。 该死的偷毛!竟然敢劈晕自己,看我等一下怎么弄晕你!唐七糖摸了摸后颈,轻哼了声,勉强转了个身准备坐起来,却在看见马车里另一侧的人时,立马愣住了。 卫曦之! 为什么? 为什么是卫曦之? 为什么又是卫曦之? 唐七糖眼睛瞪到最大,手肘支在马车垫子上,努力撑着上半身,不敢置信的死命看着眼前的人。 他穿了一件银白色的夹袍,夹袍内里却是靓丽的银红色,他斜靠着马车另一侧,半翘着腿,那银红色的里子便在马车里铺开来,华贵而艳丽,使他看起来越发的慵懒而魅惑。 他悠闲的翻着一本书,似乎对唐七糖的醒来毫无所觉,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盖着那双潋滟的眼,一丝也没有要看唐七糖的意思。 他那薄润有形的嘴微张着,似乎在细细品读着书本,还时不时地努动一下,忽轻咬一下嘴唇,似乎十分专注。 可是,唐七糖却能感觉到,他那看似悠闲的身姿下,蕴藏着的滚滚雷霆,似乎马上要冲出来,不管不顾的惩罚自己……! 腹黑男人很生气!我确定! 对!自己逃了! 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自己没有逃走!你爷爷的,功亏一篑! 明明自己和偷毛一起出来的,为什么现在又在卫曦之手里呢? 哦,那些黑衣人是卫曦之的人,原来不是来接应偷毛的,是来劫自己的! 呸!‘歪果仁’果然不行!猪队友! 嘶!那偷毛呢?有没有在他手里呢? 不管了,先应付过去今天再说,不是我逃走!是偷毛劫持了我!对!就这么说!要是他非要较真,我就这么说! 唐七糖飞快的转动着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眼珠子,上下左右的看了看,内心哀叹:“没有能让我上天入地的缝啊!好吧!好女不吃眼前亏,真要有什么事,只好对不起偷毛了!” 她赶紧在马车上躺倒,轻声地哼哼起来:“哎哟!哎哟!好痛啊!” 卫曦之心底的怒意,还真是在叫嚣着,甚至于在刚把这小东西抱回来时,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先把她就地正法了再说! 自己这几个月里,真将她当成心尖一样的疼爱,眼珠子一样的爱护,容忍她那嚣张傲骄的性子,放任她古灵精怪的作天作地,她倒好,一转眼,便跑得不见踪影! 要知道自己急忙忙换了衣服去净房找她,却怎么唤也无人开门的时候是多么多么的担心!还以为她在里面出什么事了呢! 早就看出来她今日想要逃跑了,因此趁着和特穆尔谈交易时,将她带出来透透气,顺便也让她再玩一次猫捉老鼠的游戏,也好绝了她逃跑的心,想不到她竟然有本事和特穆尔掺合到一起! 该死的丫头!她到底有没有心?! 她到底想要去哪里?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打得过谁?虽然她就是有本事把人弄晕倒,可是但凡聪明点的,有了一次,不会防着第二次吗? 还有,亏她想得出来,为了逃跑,还自己藏了那么臭口味的东西,她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能想象的想法? 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她院子里的杂草都拔了?她所在之处,该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卫曦之眼睛看着书本,耳中听着她低低的呻吟声,尽管知道她可能又在玩花样,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也奇了怪了!自己怎么就对她硬不起心肠呢?怎么就不忍伤害她一丝一毫呢?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颗充满仇恨的心,开始尝试着装进了柔情满怀?还只对她一个! 是第一次她在财神楼里因为一把‘满盘星’,而张扬那无比恣意的笑脸时,还是当自己因为不知内情的服了药,而痴痴迷迷对上她眼眸时? 是自己在她那里体会到别人无法给与的男女**时,还是自己沉迷于她舌尖的甜美馨香时呢? 唉!她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却心甘情愿!可她还是想着逃跑! 糖儿,我该怎么处置你? 卫曦之白皙纤长的手指拨拉着一张书页,内心翻涌着说不清的心绪,最终,一把掷了书,冷冷的看向唐七糖。 乖觉如小糖糖,此时当然知道,这次是触犯了这位疯爷的底线了! 可是,这能怪我吗?啊? 友谊纯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和你是有友谊还是有爱情?啊?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仇人好不好?!额,小妖那次不算! 还是小妖好,纯净得和黄斑似的!可你现在呢?腹黑的处处压制我!我不服!我不喜欢!谁也别想压着我!我凭什么要留在你身边当你的宠物?啊?你个疯子! 唐七糖不断腹诽着,脸侧对着车厢壁,假装看不见卫曦之,咬牙切齿的盘算着等一下要怎么和他周旋,总之不能吃亏!怎么都……不能吃亏! 车厢里的气氛实在压抑,压抑得唐七糖连“哎哟”声也慢慢弱了下去,算了,看来这招不管用啊! 唐七糖狠狠心,慢慢靠坐起来,伸手扒拉开一头零乱如乞丐的长发,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露出来,轻轻对上了卫曦之浓密长睫下的眼。 卫曦之只觉得,在看见她那双秋水剪瞳的霎那,内心便忽然安宁了,竟然再也气不起来了。 可是,小东西这样猖狂,总该惩罚一下的,不是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失败的生理卫生课 四目相对,还没等卫曦之想明白要怎么捉弄她,唐七糖大眼睛眨了眨,那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如扇在人心上。 只见她微皱起眉,手轻抚了额,可怜巴巴地看着卫曦之冰冷的脸,忽然开了口:“嗯……我怎么在这里了?我们现在这是在回去了吗?你真是的,换件衣服怎么要那么久?我在净房难受得要死,你却怎么都不回来!我现在还是难受。” 女子甜美清脆的声音,带着有些病弱的娇柔,似嗔似娇的说着,好似他们还在刚才那处净房里,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甚至没有吵嘴过,没有骂过人,没有哭,什么都没有过。 “……”卫曦之愣住,完全说不出话。 这小东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哪一项都强! 自己还担心了半天,以为她会因为被捉回来而发狂,或者因为不能逃走而绝望的哭泣,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卫曦之瞪着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中间这段时辰里,自己对她生病的担心,找不到她的紧张,安排人手营救她的匆忙,甚至连放弃那么重要的交易到几乎暴露身份的危险,就这样,在她这一句问话中,统统化为了虚无?! 可眼前的她,尚自灰扑扑的脸,完全不合身的衣裙,正在明显不过的提醒着自己,她刚才就站在屋顶,和那个禄宗国的野心王子在一起呢! 卫曦之无声的看着她,拿手背一下一下地轻擦着自己的唇,一下一下的压下要将她拎起来打屁股的冲动,心中一阵好气,又一阵好笑,你这只小狐狸!我该拿你怎么办?打你怕你伤心,骂你怕你难过,要求你说我不尊重你,管着你说我是古人,可你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太需要修理了。 卫曦之忽然笑了笑,十分的温柔问道:“是吗?糖儿还是难受?那你还想吐吗?” 他俊美的容颜有些晃眼,微微倾身过来,伸出一根玉雕般的手指,拨开一根粘在唐七糖脸颊上的头发,煞有其事的安慰道:“糖儿不怕,才刚御医看过了,你那样,那是因为你怀孕了!” “……”这次轮到唐七糖石化! 呐尼!这是什么话?这疯子什么意思?他这是故意的?他没生气……那想干什么? 眼看着唐七糖张着嘴愣住,卫曦之低下头,离唐七糖的脸更近了。 他的魅惑美眸中是无尽的笑意,轻点了点唐七糖的鼻子,继续无比爱怜的说道:“你看你,真是不乖,怀孕了都不知道,以后要好好呆在府里,不能再乱跑了啊。” 唐七糖已经清醒过来,一把打掉他的手,竖起了眉:“你胡说什么!你才怀孕了呢!你全家……你!我怎么可能怀孕?!我又没有和男人睡过,我还是处女呢,怎么可能怀孕!” 话落,卫曦之定格了。 天! 这丫头还真是……大胆啊! 她到底是什么人教出来的?! 女子怎能像她这般说话?!她不可能懂!她去哪里懂! 卫曦之压下心中无比的惊讶,轻蹙了眉,还想着可以继续戏弄她:“糖儿,看来该请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好好教教你!你看你胡说什么?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就不会怀孕呢?” 车厢里突然静默了一下,也只是一下,旋即,“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唐七糖笑得前仰后合,怎么都止不住。 太好笑了!古人太好笑了!哎哟,笑死我了! 唐七糖无法遏制的笑着,在车厢里滚来滚去,最后半坐起来,拿拳头捶着垫子,还是没有止住那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又用手背去擦,一张脸越发斑驳灰黑起来,脏得没法看。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要笑。 哎哟卫曦之真是可爱啊! 哎哟古人真是纯洁啊! 哎哟我唐七糖可以当你的人生导师了啊! 前世好啊,前世妙!前世上网就看真人打炮!你个傻男人懂什么呀!还来给我上生理卫生课,哎哟笑死人了! 唐七糖想到自己读书时,同学们在一起议论男女之事时的话题,说什么小时候以为男人女人只要接吻就会怀孕啦,小时候以为孩子是从肚脐眼里出来的啦,小时候不知道男女的差别是什么呀等等,她看向卫曦之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戏谑。 她在脑子里,已经把卫曦之和那些同学所说的小时候划上了等号,可现代人的小时候,是十岁以前啊,最多是十一二岁啊!而此时,卫曦之,腹黑如六十岁,纯洁如十六岁! 她强忍住笑,可那脸却有些扭曲,凑到卫曦之眼前,不顾卫曦之那忍着怒火的目光,不怕死的说道:“曦啊!我看,该请教养嬷嬷教的不是我,是你!你确定你明白女人是怎么怀孕的吗?” 卫曦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威吓,非但没有吓倒她,还惹得她一场毫不掩饰的大笑。 那笑太肆无忌惮了,那笑太伤自尊了,那笑太不把男人当回事了,那笑让他所有的担心化为乌有,还气冲云霄!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变的!她竟然还敢问自己这样的话题,还说的那么轻松随意!不管了,那个人那里如果要测探,自己可以想法子推搪过去,今天,就在今天,我要好好地惩罚她! 卫曦之忍无可忍,一把拽了唐七糖的衣襟,拉到自己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狠狠的擦了擦唐七糖斑驳的脸,温热的气息喷在唐七糖脸上,咬牙切齿:“好!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明白不明白!今天,我就让你怀孕!” 唐七糖的戏谑还在眼睛里,笑还挂在嘴角,此时却被他眼里的认真狂热吓到了! 她猛烈的咳嗽起来,拍打着卫曦之的手:“放开我!好好,我错了!好好,我怀孕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卫曦之,不玩了,我也不笑你了,我回去。我,我需要洗澡,我,我不舒服……” 卫曦之一把抱住她,紧扣在怀里,炽热的眼睛看着她,笑道:“是,你该好好洗个澡!我陪你!” “不,不是!卫曦之!放开我!我还小!我还没有及笄!你说等我长大的!你放开我!” “我看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什么都懂啊,连女人怎么怀孕的都懂!” “不不不,卫曦之!卫……” 车厢里声音嘎然而止,卫曦之心中涌动着全所未有的激情,小丫头,要不是你这一脸的灰,我早就堵上了你的嘴!我会给你好好洗洗的,我想,我们可以试试我们早该做的事! 被点了穴的唐七糖眼神惊恐的看着卫曦之,却唤不回他的理智。 他的手指轻抚了抚唐七糖的唇,在她耳边低语:“马上到了!很快,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糖儿,我这么喜欢你,总怕伤了你,你怎么能挑逗我呢?我忍耐得辛苦,你却毫不自知,我早说过了,我是男人,你却来问我知不知道女人怎么怀孕……” 马车真的很快就停了。 卫曦之真的紧抱着她飞快地往他的寝殿而去了。 唐七糖真的怕了!这次,玩大了! 她眼里晃着急切的光,却只能在心里乱喊:谁来救我!师父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耶稣真主,你们谁出来一个啊!不管是谁,快来救我!只要救下我,我把银票都给你,不,所有宝物都给你,赢了钱都给你,快来啊! 已是傍晚时分,银安殿外侍者林立,却鸦雀无声。 卫曦之紧抱着唐七糖刚进了无人伺候的暖阁,却顿住了脚步。 “母妃?!您,怎么在这里?” 卫曦之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都有些暗哑。 唐七糖努力的转动着眼珠子,眼角余光扫到暖阁靠窗的大榻上,端坐着一个蓝衣贵妇人,贵妇人身后还站了一个有些年纪的管事妈妈,正也微侧了头望过来。 卫曦之一边问着话,一边已经放下了唐七糖,无声的解开她穴道,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唐七糖内心简直千回百转,啊啊!还真管用,不知道哪路神佛听见了,这贵妇人就是他们派来的救星啊!就算她不是,自己也得让她变成是! 只听榻上人说道:“我好几日没有见你了,听说你今日去城外了,许久不回,心中……总是放不下。他,没有为难你吧?” 贵妇人形容美貌,声音也慈祥,缓缓地走了过来,也看了一眼唐七糖,大概有些被她的样子吓到,头微侧了侧又问:“这是……什么人?怎么了?” 卫曦之无奈的看了眼唐七糖,压下心中的激情,说:“是啊,母妃,有些事耽搁了,我没事。她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姑娘!唐姑娘。” 卫曦之说完,便去扶了阮太妃,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了,转移着话题:“母妃尽管放心,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到及冠还有段时日呢!他既认定了我毒入膏肓,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然而,阮太妃听到这个灰头土脸的女子,就是能让儿子病愈的女子,刚才还抱着进来呢,显见得儿子喜欢! 她十分感兴趣起来,耳朵听着卫曦之讲话,眼神却一直看着唐七糖。 机会啊!唐七糖眼角余光中偷撇到阮太妃的神情,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整了整身上那郦诗音的短小衣裳,极规矩的给阮太妃蹲身行礼,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糖儿给太妃娘娘请安!糖儿今日在外伺候王爷用膳,吃错了东西,弄得形容不整,但愿没有惊扰了娘娘。若是娘娘允许,请容糖儿梳洗了再来给娘娘问安。” 卫曦之看看她,暗自磨了磨牙,哎呀!个小东西真会看脸色!这是想让我娘来救你?!想得美! 他斜眼看着唐七糖若无其事的讨好阮太妃,自一旁端过一杯茶,轻移一步,就挡住了阮太妃的视线,轻唤道:“母妃不用管她!母妃且坐一坐便早些回吧,省得那些个眼线又赶紧去报信了呢!” 然而,这次,他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婚配大事的热情,既然这个女子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让儿子那什么的人,那自己怎么能不好好的看一看呢? 阮太妃竟然轻拉开他,眼睛继续看着唐七糖说:“我知道!我看一眼你就走!既然没事,我便把这个姑娘先带回去瞧瞧,早就叫你把人带来给我看,你却总是忙得忘记。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卫曦之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七糖心花怒放,机灵的走过去,低着头,拿手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极恭敬的说道:“娘娘恕罪!糖儿倒想伺候娘娘,可又怕手脏,弄脏了娘娘的衣裳!不敢劳动娘娘费心,糖儿这便跟娘娘回去!” 她马上低眉顺眼的站到了阮太妃的身旁,怎么看怎么懂事。 阮太妃倒马上喜欢上了唐七糖,她才刚说什么,在外伺候王爷用膳吃错了东西?难道是替曦儿试膳了?那得带回去好好问问。 阮太妃对着唐七糖浅浅笑了笑,对她灰扑扑的样子也不怎么计较了,站起来搭了清明伸过来的手臂,满意地向外走去。 她哪里知道,她的宝贝儿子煎熬了几个月,如今正下定决心,要在今日把人家姑娘拆吃入腹呢?她哪里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和这个乖巧伶俐的姑娘之间,猫抓老鼠正玩得白日化呢? 卫曦之心里痒得难受,可这种事却又不能明说,他只好警告的看了一眼唐七糖,一把拉住她,和阮太妃笑道:“母妃莫急,糖儿这一身尘土的,实在有碍观瞻,等她洗漱了,我再让她去给您请安吧!” 阮太妃转头,疑惑的看着他,正想说什么。 唐七糖却赶紧笑道:“王爷,孝义乃头等大事!既然娘娘吩咐了,我等怎可推托?况且娘娘见多识广,糖儿去娘娘那里梳洗,也好让娘娘指点一番呢!” 卫曦之心里那个气啊!死丫头竟敢连孝义都搬出来!你以为你逃得了吗?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母妃哪里躲到几时! 阮太妃深居内宅,慎王府的事又不好和人多说,多少年都没有出去和人打交道了,如今见这个小丫头虽貌不惊人,却机灵乖巧还顺从,不禁赞许的点着头。 卫曦之不好再多说什么,努力让自己愉快的笑着,目送着阮太妃带着唐七糖出了门,却还要叫过守在门外的一个侍卫道:“去,送太妃回去!没本王的吩咐,日后谁也不准进银安殿!” 侍卫们惶恐的应着,银安殿外围伺候的人照例惊得噤如寒蝉。 走到殿外的阮太妃,也配合的沉着一张脸,十分恼怒的向前走去。 唐七糖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观察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撇嘴,死疯子,天天演戏,和自己的娘也演戏,怪不得外界传闻疯爷六亲不认,原来又是他演戏! 阮太妃脚步匆匆,带着唐七糖回到了离卫曦之的正殿极远、极偏僻的一处院落。 院落看起来简单极了,连院门都只是朴素的桐油原漆,古朴到极致。 伺候阮太妃的管事妈妈推门进去,用眼神示意着唐七糖也进去,才瞥了眼真还跟随在后面的众侍卫,说道:“你们回去复命吧!”便把他们关在了外面。 唐七糖重重呼出口气来,还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心里放松下来,混蛋,自己总算逃过一劫。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根据刚才一路走来的情形,这处院落应该是在慎王府的东北角了。想不到慎王府还有这么一位好说话的太妃!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从她这边突破逃走了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母狼的媳妇茶 唐七糖正暗自打算着下次的逃跑计划,那个管事妈妈却拉了拉她衣袖,说道:“这位姑娘,快进去洗洗吧,你这样子,到底做什么了?” 唐七糖既然打了要从太妃处逃走的算盘,自然要乖顺的和人打好交道了,她赶紧应着,跟随那妈妈进了屋。 院落里有小两进的房屋,并不像外面看起来的简单质朴,里面也还有好几个沉默谨慎的侍女伺候着。 唐七糖被带到一处厢房,管事妈妈离开了一会儿,便亲自捧了一套衣服首饰过来,温和的说道:“唐姑娘,我是太妃身边的清明,也是自小看着王爷长大的。只如今……我看唐姑娘十分聪明,王爷对你也十分爱护,太妃和我虽极少去看王爷,王爷的好些事我们也是知道的。既然如今你是王爷唯一的身边人,还请你多多用心照料着王爷。这衣物,是太妃亲自选的,你先换上,再去陪太妃说说话吧!” 唐七糖自然是一副听话乖巧模样,规规矩矩的应着‘不敢当’,恭敬的接了衣服。 小半个时辰后,清明再来到这厢房,看见一身清爽的唐七糖,惊讶不已,微笑着,赞许着带她去见太妃。 太妃的居所不大,却布置华贵,好些摆件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倒和想象中孀居之人的印象有所不同。 她端坐在一张明黄色的大榻上,头上的九尾凤佩金光闪闪,映得她不年轻的一张脸华贵非常。 当看见唐七糖在清明的指引下款款进来,太妃眼中的惊艳与满意,止也止不住。 清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微笑的取过一个红色的坐垫,放到太妃脚下,便冲唐七糖眨了眨眼。 唐七糖还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自己打算要讨好了这个太妃再逃呢,这要跪……便跪一跪吧!唉,便当感谢你当了一回大救星了,顺带写佛祖了! 唐七糖便乖乖的跪在了那坐垫上,恭敬的磕了头正要起来,却见清明捧过了一杯茶,微笑着递到她手中。 什么意思?谢佛祖还要上茶?也罢了!咱不计较了! 唐七糖只好接了茶,看看清明眼色,伸手递给阮太妃,笑得眉眼弯弯的,讨喜的不得了:“太妃娘娘请用茶。” “好,好,唉好!起来吧!” 太妃极高兴的接了茶,便吩咐唐七糖起身,轻呷了口茶,微笑着放在一边,在清明手中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匣子,打开来,却是取出了一支孔雀衔珠的金钗来,冲唐七糖招招手说:“来,我给你带上。” 额!还有礼物!不错哦! 唐七糖挺高兴的站过去,阮太妃将金钗插在她自己梳的小小发髻上。 阮太妃带着笑意,细细的端详了一番,便和清明说了一句话,差点把唐七糖给吓哭了:“清明,我真是高兴,想不到,今日也算喝了杯媳妇茶!” 清明也是一脸的笑,应合着:“瞧太妃说的,日后这样的时候多着呢!只要大事成了,多少媳妇茶等着太妃喝呢!” 阮太妃斜斜的靠着迎枕,招呼着唐七糖:“来,过来母妃身边坐。虽说你身份低了些,可如今……王爷身边只有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好好伺候王爷,能生下一男半女,侧妃,母妃还是可以让王爷给你的!你,可知道?” 眼前的小姑娘一张脸极是出色,眼睛更是水灵灵的好看,年纪小了些,可灵动非常,身子……该有的倒也有些,再长几年,更是个美人。 或许是刚才灰头土脸的对比着,如今一身粉色织锦衣裙包裹下,那容颜还真是好看,早先还说什么聋女,是下人手底下养出来的,如今看来,倒是个有些颜色的,怪不得儿子那么喜欢她! 阮太妃喜气洋洋的看着唐七糖,哪里知道唐七糖心里面正在问候她全家呢? 哈!媳妇茶?不是敬神拜佛啊?你确定我会嫁给你儿子?哎哟喂!全家都是自说自话的人啊!你爷爷的,真是气死我了! 唐七糖心里已经骂了卫曦之全家好几圈了,可面上却笑盈盈的呢! 没办法,相比要面对卫曦之那只摆明了要将自己吃下肚子的腹黑狼,此时这只笑眯眯的母狼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回去那狼窝!那这里,自己就要无论如何想法留下来! 唐七糖权衡着利弊,努力让自己似笑非笑,含羞带怯的样子,看得太妃心中越发欢喜了。 太妃便又问道:“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惜……母妃不能时常去前院,你如今是我府里的人了,有些事刚当是知道的吧,母妃不能和王爷太过亲近,若不然,便会有人不放心了!唉!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年纪小,想必也不太明白这些事呢。” 阮太妃这点倒和卫曦之一个样,一些事并不瞒着唐七糖,倒真料定她就是卫曦之的人了?! 唐七糖机灵的看看四下只有清明一个人垂手站立的这处屋舍,避重就轻的答道:“太妃说得是,我是不大明白那些事。可我总觉着太妃一个人在这住着,真是太寂寞了!太妃,不如我搬来陪您吧?” 唐七糖扬着一张青春笑脸,眼睛笑成一弯月牙,银铃似的声音都让人愉悦。 到底有多久,自己身边没有见过这样单纯明丽的笑脸了? 阮太妃心中很是感怀,不禁拉了唐七糖的手:“叫母妃吧!日后,若是王爷添了正妃,我也许你和正妃一样叫我!你倒是个孝顺的!可惜,母妃可不想王爷怨我呢!” “太妃,额,母妃哪里话来,孝顺不是一等一的大事么!王爷怎会怨您呢?!既然他不能常常来看您,糖儿可以啊!反正我只是个小小丫头,没什么的!我今日就在这,不走了!” “你这孩子!你这么说,是觉得王爷如今不能给你个名份?唉,你放心,等他及冠了,不管怎样,总要成婚的!” “不不不!太,母妃!糖儿没有那个意思!糖儿真心想陪着您!真的真的!求求您让我留下来陪着您吧!” 唐七糖就差跪下来求她了,母狼啊,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你家狼崽子吃了啊! 她心中着急,那表情,实在是一片真挚的不能再真挚,急切地不能再急切! 这真是看得阮太妃感动莫名,即刻从手臂上撸了个水绿水绿的玉镯子下来,一把戴在唐七糖纤细的手臂上,说:“好了好了,你有心了!母妃知道你是真心的了!只是啊,这为娘的心,你如今还不能体会!王爷这些年吃了太多苦,母妃可不舍得他难过!你呀,只要好好伺候他就成了!” 哎哟喂!拜托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这么慈祥啊!您这样,我怎么留下来逃走啊! 唐七糖心中着急,抬手抓了抓额头,新得的玉镯子太大,从手腕上滑倒了手肘处,轻轻的在榻几上磕了一声。 唐七糖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说道:“那母妃,糖儿喜欢玩一样牌儿,可好玩了!糖儿想着您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糖儿把这牌教会了您这处的人,您若是闷的时候,便可以和她们玩玩了!也不枉母妃这么为,为我,我们着想,额,也是我们的一片心啊!” 唉呀,顾不得了,卫曦之你个混蛋,这些乱七八糟的帐早晚和你一起算。 唐七糖肚子里一团的火,阮太妃倒听得很合心意,说道:“牌儿?什么牌?这个倒是可以试试!” 唐七糖闻言,如蒙大赦了,赶紧从榻下跳下来说:“麻将牌!真的真的好玩得不得了!包您一学就会,一会就上瘾!我去拿!” 阮太妃惊讶的看着她那提着裙子急吼吼的样子,抬头和微皱起眉头的清明对视一眼。 清明便笑看向唐七糖,不卑不亢的说道:“这样的小事,何须劳动唐姑娘呢?你只吩咐一声,老奴便让人去取来就是。” 阮太妃收了些脸上的笑,冲她招招手,正色的说道:“坐下!到底年纪小了些!才刚夸你呢,怎么就这么一副虾虾鳌鳌的样子了?听说王爷还请了先生教过你?依母妃看,该请个教养嬷嬷来教教你!日后,等你成了侧妃,也这副着急慌忙的模样儿?岂不让人笑话!” 额……还侧妃!有没有搞错!还想让我当小老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我唐七糖岂会当人家小老婆?我要是当了小老婆,那这个男人一定会变成没老婆! 唐七糖认清形式,心中再是无数话想吐出来,出口的却是:“母妃教训的是!您不知道,糖儿一想到能让母妃有一样聊以解闷的事情,那心里啊,就像要插上翅膀,‘嗖’的一声,飞回去拿来给您呢!就,就把礼仪忘记了!其实我在王爷身边不敢的,真的真的!” 她眼睛水亮亮的,小脸红扑扑的,微偏了头,伸出根食指,往上比划着飞上天的样子,那神情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阮太妃心中苦闷多年,身边的人谁敢这么和她说话,清明更是日日与她同仇敌忾的人,甚至于比她还要被仇恨所侵蚀,她还真不曾见过这么举手投足皆是灵气的女孩子。 一时间,阮太妃正色的脸也绷不住了,拿帕子轻掩了嘴,努力盖着那笑,吩咐清明:“那便让人去拿来吧,让我瞧瞧,是什么好玩得不得了的玩意儿!” 清明也难得的嘴角微露了笑,答应着出去了。 阮太妃正了正身子,继续教训唐七糖,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笑意:“但愿你说的是真的!这女子就该贞静守时,以夫为天,上孝公婆,下慈子女,日后等王爷娶了正妃,也要听正妃的话!可记得了?” 噢哈哈!你做梦去吧!以夫为天?好,我一定捅破了这天!还听正妃的话?哎哟哎哟,这笑话,够我笑一整年的了!有我唐七糖在的地方,能有正妃?不对!这古代,这古人,能有我唐七糖值得嫁的?!哎哟哎哟!这笑话,够我笑一辈子的了! 唐七糖笑如春花,肚子里也爆笑不已,却乖乖的点着头,温柔的答着话:“母妃放心,糖儿记着了!” “嗯!记得就好!最近王爷吃得可好?” “好!王爷啊,昨天喜欢一道菜,叫做熘丝儿,就是拿那最嫩的鸡脯子肉,先放在高汤里头浸上几个时辰,再拿出来急火熘熟,吃的时候啊,糖儿就先给他蘸一些葱姜汁儿,也不能多了,放在那瓷勺子里,再夹一片火腿儿丝一起,王爷就赞说有香得入骨呢!……” 再接下来,阮太妃便开始细细的问起了卫曦之的饮食起居,这样的小事,怎么会难倒了睁眼说瞎话本事一流的唐七糖呢!没有的,她也能说成了有,有的,更是连比划带解释,说得入木三分,听得阮太妃都入了迷,想不到儿子身边吃饭饮食这样的事,原来都是这么有趣的,哎呀!这小丫头真会伺候啊! 她哪里能知道,唐七糖所说的话,和事实都是反的呢?那个伺候人的是他儿子,那个被伺候的,才是面前的这个小丫头,所以她才如此感受深重啊! 儿子的事,都是大事,阮太妃越听越有滋味,唐七糖越吹越有灵感,把这几个月来,卫曦之怎么伺候她的事唠叨上一半,足够阮太妃忘记时间的了! 再加上麻将牌拿来了,那更是唐七糖上辈子赖以生存的本事,不消一会儿,阮太妃就把要让她好好伺候儿子的事情给忘记了。 学习热情高涨之下,儿子的大事,也变成了可以等等的大事。 唐七糖为了逃离狼嘴,更是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虚虚实实,一会儿让阮太妃觉得自己赢得身心愉快,一会儿又叫她输得欲罢不能。 就连陪玩的清明,和一个叫小米的大丫头,都手里抓着牌,眼里放着光,完全投入进去了! 可怜卫曦之,等阮太妃一走,他坐在了榻上,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努力压下心中的那股子激情,真是又烦燥又气愤,却还无法言说,不禁低低的发狠:“小东西,我看你躲得了初一,能不能躲过了十五!” 等到黑蛟带着特穆尔的消息进来禀报时,卫曦之总算找到了心中那股子邪火的发泄之处:“带人将他赶出龙泽!胆子不小!竟敢掳本王的人!还想本王帮他在禄宗争一席之地?哼!先让禄宗的内应把他再压实一些!等他吃够了苦头就老实了!马场的事,本王要的东西,谁敢插手?去,让鹰木旗各处注意着几个驻兵驻地,谁有动静就直接砍了!” “额……王爷!这,会不会太急进了些?”黑蛟没敢抬头,心里为特穆尔点了根蜡,谁让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呢? 可怜特穆尔要是知道的话,他一定要跳出来喊冤的,关我什么事啊?你自己没看好自己的女人,怎么能拿我出气呢? 卫曦之却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寒着脸吩咐:“本王说过了吧?不管是谁,守着唐姑娘的时候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和她说话!这一个个是觉得本王说的话无用么?着令下去,从即可起,若有再像今日之事发生,不管是谁,都发配到铁矿上去!还有黑狼!革了这个月的俸禄!自领十棍!从此后让他好好盯着人,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还有你!才刚说什么来着?急进?!禄宗的野心不是一日两日了,即便本王不和他们交易,他们也会使着法子借买卖马匹进入龙泽!这些草原狼不打压得他们爬不起来,他们不会消停!若是如今不把这些事控制在手里,难道还等到真正大动的那一日吗?!连你也这么笨!” “还有,东方师傅呢?他又跑去哪里了?摇什么头!你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还有还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煎熬的男人和逃跑的女人 卫曦之就这么气哼哼的骂着,黑蛟先还被卫曦之骂得不敢抬头,渐渐的,感觉到他脚步在大厅里不停绕着圈圈,似乎并没有在看着自己,便偷偷的抬头瞄向卫曦之。 只间他极少见的涨红着脸,手时不时地拉一下脖子下紧扣的衣领,一副烦躁不已的样子。 咦?王爷这是怎么了?王爷这么隐忍的人,也会有这么烦躁的时候?! 卫曦之在屋子里转着圈的找事骂,一回头,看见黑蛟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又是一阵心烦:“还站着做什么?去!你!亲自去!到太妃院子里,把那小……把唐姑娘给我抓回来!” “呃……王爷,属下,属下也不方便去内院啊!” “谁叫你自己去了?派个人!派他的人!就说……本王爷又发病了!对,就这么说!” 黑蛟倒是能明白他说的‘他’是谁,谁让这府里自来就是这样的呢,自己人还分知道事和不知道事的,皇帝派来的还分有的可以明着用,有的可以借着用的。 可是,黑蛟还是提醒道:“王爷……您这,这,太妃会担心的!” “你!你……笨死了!太妃肯定知道是骗她的!” “那,那好吧!” 黑蛟也难得对卫曦之的指令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听命的转身出门。 却在他才跨到门槛边,身后又响起了命令:“回来!” 黑蛟只好回头,等着卫曦之的新命令。 却见心浮气躁的慎王爷皱着眉,头疼似的抚着额,最终泄气的说:“……还是算了!你,你就让人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就看看,就行了!别惊动了太妃!快点。” 黑蛟领命而去,一会儿回来报道:“王爷!太妃正和唐姑娘打着麻将牌呢!” “什么?打麻将牌?谁给她的胆子?谁许她这么做的?那要打到几时?啊?打到几时?”卫曦之坐在榻上,不管不顾的冲黑蛟吼。 黑蛟被吼得一头雾水:“这,这个,属下不知道啊!” “你又不知道!你又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打牌?太妃也真是的!纨绔们的玩意儿,她怎么也喜欢上了?谁想出来的?谁?去问!细细的问!好好的问!” “……是!” 黑蛟擦着汗的退出来,哎哟,我们这位主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深宫怨妇模样啊?都是特穆尔惹出来的!不对,都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唐姑娘惹出来的!唉! 黑蛟叹息着,等再站回银安殿,还没有开口,卫曦之就先骂开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让你问个事怎么那么久?啊?如今连你都让人操心了?!快说!” 黑蛟裂着嘴,赶紧答道:“唐姑娘!” “什么?” “唐姑娘!唐姑娘想出来的!也是唐姑娘提议的!唐姑娘教的!唐姑娘这会儿让太妃赢了一回,太妃正高兴呢!”黑蛟一口气说完。 “……你,先下去吧。”卫曦之瞪着眼睛看了黑蛟好一会儿,最终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黑蛟如释重负的偷偷呼出口气,赶紧逃似的出去了。 卫曦之气哼哼的坐在了榻上,心里实在是猫抓猫挠的难受,没办法啊,这欲求不满,煎熬啊! 此时的等待,相比下午坐在马车里,对着那张满面尘土的脸无处下嘴的郁闷,更加的让人心情烦躁。 卫曦之遐想了一路的旖旎,压制了一下午的激情,在得不到疏解的抑郁里左冲右突,不断叫嚣着,要从身体里冲出来,可是……该死的小东西竟然还真不回来了! 天早就黑了,伺候饮食的一个仆妇小心翼翼的站在外面禀报着,是否要将晚膳拿过来,卫曦之心中一动,打发她去太妃院里,将唐姑娘请回来,要她来伺候晚膳。 那仆妇不敢不从,急忙忙的真去阮太妃的院子里禀报了。 阮太妃手里捏着张牌,看中眼前已经听胡的清一色,眼睛都没瞄那禀报的仆妇一眼,说:“和王爷说,今日便让唐姑娘伺候我一回吧!七筒?慢!我胡了!哈哈哈,清一色!哈哈哈!” 仆妇并不知道内情,只好回来禀报卫曦之:“回禀王爷,太妃正高兴着,留唐姑娘在养怡居伺候了!” 卫曦之一张脸拉得老长,如敷冰霜般的挖了仆妇一眼,吓得那仆妇赶紧跪下了。 卫曦之不耐烦地摆摆手,仆妇赶紧下去了,腿脚软软的回到厨房,和要好的老姐妹吐槽:“哎哟我的娘哎!王爷这六亲不认还真是不管不顾啊,自己不待见太妃就算了,还不许那个暖床的丫头伺候!唉,真是的!” “哎哟,可不是嘛!听说那暖床的丫头手指头都吃没了?你看见没有?” “哎哟,我哪里敢看啊!你是不知道啊,每回进银安殿,我就像去阎王殿走了一遭!” “那快别说了!别说了!” 这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唐七糖躺在阮太妃这养怡居的厢房小床上,疲倦的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在朦胧睡意里,还咕哝了一句:“卫曦之,你个混蛋,都是你害的!” 就这样,唐七糖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地在养怡居又留了一日。 到第三日晚,阮太妃都觉得不对劲了,看着唐七糖笑得花一样的脸,皱眉问道:“糖儿,你是不是不想伺候王爷啊?” “啊?没有啊!”唐七糖赶紧装傻充愣。 “那你为何不肯回去啊?我觉着王爷找人来问过几次了吧?” “啊,有吗?没有啊!那是王爷来关心母妃呢!” “是这样吗?清明,你说说,王爷是不是派人来问过几次了?”阮太妃转向了清明。 清明想了想说:“倒是有几次了,只是这牌打得人头晕晕,奴婢也不记得了!” “唉!是啊!老了,精力不济了,再好玩儿,几天下来,我也累了!糖儿这几日陪着我也辛苦了!母妃多谢你这份心!你赶紧回去伺候王爷吧!过几日再来这里陪我。” 阮太妃放了牌,冲身后捶着肩膀的小丫头摆摆手,自己往一旁的榻上去坐了。 太妃一放手,其余两人哪里还敢玩?唐七糖只好也放了手,乖顺的站起来伺候在一旁。 太妃看看她,不解的问道:“糖儿还有事?” “啊,糖儿伺候母妃用了晚膳再走。”能呆一刻是一刻。 “不用了。我要先歇一会儿。你回去吧。” “那糖儿伺候母妃歇着。”能磨一时是一时。 “不用了。有小米她们呢。” “那糖儿……回去了。”没办法了。 “嗯。去吧。” “糖儿真回去了!”求您改主意吧。 “……清明送送她。”阮太妃已经不耐的合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唉!黔驴技穷,走吧,路上再想办法。唐七糖只好默默给太妃行了礼,默默地跟在清明身后往外走去。 清明送到那质朴的院门口,便意味深长的看着唐七糖说道:“唐姑娘自己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呀,可别太过本末倒置了!王爷才是咱们的根本呢!唐姑娘聪明着呢,好好回去吧!” 唐七糖抬头看她一眼,清明浅笑了笑,便冲她挥挥手,缓缓关上了院门。 唐七糖傻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咦?没人了?……我可以逃了? 已是暮色四合时分,四周一片青浓之色,远处已经看不太清,近处的花木也暗成了深浓一片,抬头看,养怡居三个字无声朴实隐在夜色里,四周安安静静的如在梦中。 唐七糖眼珠子转一圈,脑子里立马闪过一个信息,旋即便抬头看了看方向,毫不迟疑的往养怡居后面小跑而去。 切,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早知道出了养怡居是自己一个人回去,我还这么苦心巴拉的伺候老母狼干嘛呀! 老母狼虽好,可您最大的问题是生了那只腹黑狼!一天到晚惦记着吃我!哼! 唐七糖按着自己设想的方向跑去,前方貌似是一个小树林。 小树林好啊!一般大户人家过了这样隔开外界噪声的林子就是围墙了! 自由,我来了! 唐七糖浑身散发出潜能,飞快地向那小树林走去。 却在堪堪将到小树林边上时,斜刺里,忽然站出来两个黑衣人,无声的挡住了去路。 唐七糖喘着气,身子前倾着,停在了他们的正前方,像好不容易刹住轮子的自行车,‘吱吱’儿的摩擦着地,差点撞到其中一人的胸前。 两个黑衣人的打扮,和那些常常随行卫曦之的侍卫没什么不同,唐七糖气怒的看着他们,脑子转着想办法。 “喂,我说你们,快让开!我丢了东西在林子里,我要去找。”唐七糖的声音,在这离主宅已经很远的地方,听起来特别的清脆。 无人应答。 “太妃吩咐的,快让开。” 门神不动。 “啊!肚子痛!好痛好痛好痛!那个谁,麻烦你帮我去禀报一下太妃……哎哟,真的不行了……啊!唔!啊!” 唐七糖躺倒地上,黑衣人恍如不见。 “啊,我好了,没事了!真奇怪,怎么又不痛了?两位这里不能走吗?好那我去旁边走!再见!” 唐七糖只好爬起来,装痴装傻的绕过他们继续走,黑衣人立马跟过来挡住了去路。 “咦?这位大哥你也出去啊?好啊,我们一起走啊!大哥你贵姓啊?你看看我,你认得我吗?来,你看看我。” 唐七糖暗自敛神于目,只待能催眠弄倒一个再说,可是,黑衣人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喂!看我一下会死啊!换你来!这位大哥,你认识我吗?你以前见过我吗?你看看我啊!” 唐七糖气炸了!可人家不理你,也不答腔,当你是空气,你能怎么样呢? 眼看着天色黑透,暗夜彻底来临,小树林里深沉一片,唐七糖就这么挺在这近似咫尺,却一步也迈不过去。 唐七糖没办法,心里憋着股气,一甩头往后跑去,我就不信了,这里不行,我换一个地方再逃! 眼见着她消失在黑夜里,两个黑衣人却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深吐了口气。 侍卫甲抹了把额头的汗说:“还好她走了,我都快忍不住看她了!” 侍卫乙继续吐着气:“谁说不是呢!这姑娘真是太能折腾了!” “她肯定会去别的地方跑的。” “那就不关我们事了,王爷派了那么多人看着她,我们顾好这一处就好。” 唐七糖趁着夜色,身边又没有人,大胆开始了慎王府的探索之旅。 谁让那腹黑狼太吓人了呢,自己已经在太妃这里躲了三天了,就这么回去,还不知道他拿自己怎么吃呢!不管怎样,自己得想法子逃出去。 王府真大。 唐七糖拼命的跑动着。 过假山,四个黑衣人像四大金刚般的竖着,也是一句话不说,死活不看唐七糖。 过草坪,十个黑衣人排成一溜,背着手守着,唐七糖多么想脚下有个足球,一脚命中人家的命根子!靠!不带这样守着的! 过花园,人倒不多,可你爷爷的,谁想出来在这里种仙人掌的?!肯定是那只腹黑狼!混蛋!你全家都是混蛋!我就问候你全家了,你出来咬我呀! 唐七糖恨啊!眼看弯月挂中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两腿仿似千金重,可自己就像被鬼打墙似的,转来转去,还是在慎王府的后院里,连前院都还没摸出去! 你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哈!你跑上三圈试试! 可唐七糖没有死心,难得身边没有人束缚自己,反正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今日不逃,回头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继续逃。 还有一处没有试了,如今也顾不得了,只好豁出去了! 唐七糖转身往慎王府的西南角跑去,那里是个人工湖泊。 你要问刚才为什么不试? 水路啊!亲! 才二月里啊!亲! 我一旦跳下去,没有衣服换啊!亲! 可有什么办法呢?狗急跳墙,人急跳湖,虽说自己是死在海里的,但是,人工湖能和大海比吗?人工湖的围墙给着人无限希望,而大海啊!它全是水! 唐七糖的身上,还是来养怡居第一天,阮太妃安排让她换的一件银红织锦小袄,下面一条银红石榴裙,十足十的小老婆打扮啊!唐七糖气哼哼的嘀咕:“哼,如今小老婆要跳河了,我看你们怎么追!” 唐七糖这么三圈鬼打墙般的绕下来,其实早就浑身汗湿了,她吭哧吭哧的在人工湖边喘了好一会气。 可她回想到那日马车上,卫曦之那火热的眼神,一个哆嗦,一个狠心,英雄就义般的三下五除二剥了自己的织锦小袄,脱下风情万种的石榴裙,只穿了贴身的中衣衬裤,带着咝咝儿冒白气的身体,‘扑通’跳下了湖! 她在湖里奋力的划着,眼睛死死盯着昏暗夜色下,并不很远的那处围墙,仿佛参加奥运比赛一样,争分夺秒的划着。 不争分夺秒不行啊,亲!如今我不蒸馒头,争的是口气啊!你跳下来试试!河水冰冷刺骨啊!不这么死命游,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唐七糖在湖里郁闷心塞得只能死命的游,却不知道把岸上隐在黑暗中的一众侍卫们,惊得失了主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捞?她是女人,还是王爷的女人,她还只穿了那样的衣裳!谁敢碰她? 不捞?她是王爷当眼珠子看着的女人!不管是她逃了还是死了,咱们都别活了! 啊啊啊!这女人真是!真是要我们都死吗? 侍卫们纷纷围拢到小湖边,最终决定,一边派人去禀报王爷,一边集体下水,护着那个作天作地的小女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忏悔 然而,还没有等围拢着的侍卫们下水,突然,湖里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叫声,“哇哇!” 唐七糖在水里奋力扑腾,刚开始根本没有听见声音,可岸上的侍卫们却听得清清楚楚的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而今晚还是月初,月光并不明亮,隐隐绰绰的只看见湖里一个影子在哗哗的划水,众人正在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却在寂静的夜里,又传来清晰的‘哇哇’两声,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次,唐七糖也听见了。 她划水的动作慢了好几拍,偏着头,凝神想再细听,可是,四周又是静悄悄一片。 岸上的侍卫却惊得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是婴儿在哭?哪里来的婴儿?会什么会有婴儿? 四周黑乎乎的,一切朦胧而诡异,湖里面的划水声传到岸上,也变得有些失真的让人心生恐惧。 古人敬畏鬼神,即便身体强壮的侍卫也不例外。有个侍卫低声说了一句:“那个姑娘是不是已经死了?变,变成婴孩了?” “别胡说!怎么可能!你没听见她还在湖里划水吗?”领头的侍卫低喝道。 有人又说道:“那,那是什么声音?她,她在水里生孩子?” 众人沉默了,无人应答。 女人生孩子这事,男人怎么知道呢?再说了,她可是王爷的女人! 领头的侍卫顿时觉得责任太大了,急切地问着人:“去请王爷的人走了几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之下,湖里又极清晰的传来了两声‘哇哇,哇哇’。 侍卫们惊得!无声的把目光齐齐对准了领头的人,暗夜里,领头的侍卫头上密密的渗出一层汗,咬咬牙下了命令:“全体下水!将大人小孩捞上来再说!记住,近了人前,闭眼!束手!” 且不去管侍卫们的情状,唐七糖在水里,这次却听得清楚。 她很是欢喜的地喊了一声:“娃娃!”旋即在嘴巴里吞进大口水时醒悟过来,自己还在水里呢。 唐七糖奋力踩着水,心中的火气却越来越大,混蛋卫曦之,连娃娃都一起掳了来!太过分了!当初认识小妖时,自己就不该心软,应该把他扔进那荒宅子的湖里和娃娃做伴!现在倒好,轮到自己来和娃娃做伴了。 水好冷。 刚才身上那股子跑出来的热气,早像丢进水里的碳一样,在入水的刹那,已经化为轻烟一缕不见了。 肚子好饿。 手臂犹如千斤重,可那处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围墙,却像会走路一般,怎么总是和自己若即若离呢? 唐七糖连唤娃娃的力气都没有,正在努力挥动手臂时,左小腿传来一阵刺痛。 完了!腿抽筋了! 我一定是属火的,水是我的克星! 我要死了!我又要死在水里了!我还会穿越吗?不要了啊!师父!救我!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不要慌张,可是,在自己无法遏止下沉时,冰凉的水彻底把自己吞没时,心里悲凉一片,怒骂着:“卫曦之!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呜呜!我要变成水鬼吃了你!” 暗沉夜色里,湖里水声一片,众侍卫快速的靠近唐七糖,却也眼看着她扑腾着双手,慢慢沉了下去。 众人不敢怠慢,拼命的游向这个关乎自己命运的女人。 却在忽然之间,有几个倒霉催的侍卫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重重踩了一脚,一条白影如鬼魅般在湖上漂移,迅捷的第一个到达那即将没顶的女子身边。 水花溅花了众人的头脸,将本就模糊的视线彻底掩盖,等他们擦了把脸上的水在努力张望时,正好听见慎王爷焦急的呼唤声:“糖儿!糖儿!醒醒!别怕!我在!傻瓜!你这是有多傻啊!” 卫曦之白皙的脸闪在黑乎乎的湖面上,紧抱着已然昏迷的唐七糖,拼命的划向岸边。 湖里的侍卫头领总算认清了形势,赶紧禀报着:“王爷!才刚属下们还听见婴儿哭声来着,是不是唐姑娘在湖中生下孩子了?如今这样,只怕那孩子……王爷,要捞吗?” 卫曦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的慌张无助。 糖儿,我只是吓吓你的!尽管我真的真的想试试身为男人的感觉,可是糖儿,我……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又怎么会强迫你?! 是我错了!**蒙了我的眼!我承认!我想要你!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比起**,比起我想与命运抗争的希冀,就在此刻,它们一文不值! 糖儿,你不要有事!只要你好好的,我答应你,我不碰你!我不吃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糖儿,只要你没事,我愿意放弃我的希望,放弃我的**,哪怕从此再也没有了想望。 卫曦之心中急得什么许诺都做了,却突然听见这侍卫的禀报,猛然回头,水珠子冰冷的甩了侍卫首领一脸。 他一张脸扭曲着,黑夜里声音冷厉如箭:“蠢货!谁告诉你她怀孕了?哪里来的孩子?!就算真生了孩子,如今也先给本王救活她再说!她要是死了,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快些,去请东方先生!快!” 生死关头啊!侍卫首领连脸上的水都不敢擦一把,黑衣手臂快速的划成了蝶,拼命的向岸上游去。 已快五更天了,慎王府主殿却灯火通明。 所有从人低头弯腰,无声的忙碌着。 热水,毛巾,药材,火炉……不管是什么,只要和救人搭得上边的,全部被拿来,放置在王爷寝殿的外间厢房里备着,只等里面的人传唤需要,马上送进去。 八个浑身湿透的侍卫,直直跪在银安殿的廊下,冷得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寝殿里,唐七糖身上盖着床大红锦缎的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巴掌小脸,静静地躺在卫曦之那张黑漆螺钿大榻上,无声无息。 月儿跪在她头后侧,紧紧埋着头,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的擦着她的头发,却还是因为离卫曦之太近,手微微发着抖。 卫曦之一脸寒霜,头发滴着水,浅白色的外袍贴着他修长的身材,脚下一滩水的面积越来越大,他却眼睛只盯着榻旁的东方无忌,一动不动。 东方无忌丑陋而恐怖的脸映在明亮的灯火下,竟也有着凝重的表情,他紧扣了唐七糖的腕脉,豆大的眼睛闪来闪去。 好一阵,他放了手,回头看见卫曦之的样子,怒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换衣服!她又没有死,你要是想知道病情,先去换了衣服我再告诉你!” 卫曦之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最终风一般的离去了。 屋角的七头灯齐刷刷的往一个方向晃了晃,那火焰才又慢慢跳动回来。 才一会儿工夫,卫曦之就裹着一件干净夹袍进来了,头发还滴着水,边扣扣子,边冲东方无忌说道:“说。” 东方无忌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说道:“她身子无大碍,不过这个时节,溺水着寒是肯定的!晚些时候定然会发热的!小心看护着,能闯过去就好了。倒是她体内的那股神秘外力,却又开始若隐若现了!真是好生奇怪!” “她没事就好!我来看护她。” 东方无忌刚一说完,卫曦之就如释重负的呼出口长气,撩袍坐到榻侧,紧锁着双眉,眼睛只看唐七糖,连看也不看东方无忌一下。 东方无忌无法理解的小眼睛挤来挤去,最终也只有绿豆大,他生气地拉了卫曦之一把,说道:“喂!小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半夜三更把我叫了来,连声谢都没有说!你翅膀硬了啊你!” 卫曦之还是没有看他,一把扯开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不耐的说:“好了,师父,别闹了!我心烦着呢!等她好了,我定然好好谢您,您要什么给您什么!您老快歇息去吧!” “哎呀!你个臭小子!你,你,你!那个谁!你,你先出去!出去!”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跳到榻旁的一张椅子上,冲月儿喊着话,把月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又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他们师徒俩人了,东方无忌又从椅子上跳到了榻上,一下子坐在了唐七糖的大红被子上。 对上卫曦之很不认同的目光,东方无忌枯树枝般的手直指到卫曦之脸上:“小子!你要气死我啊!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这副模样,就是拜女人所赐!女人就是女人,喜欢些也罢了,可你若深陷其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不想你这样!臭小子!你不想报仇了?你不想你的大事了?啊?” 卫曦之的目光却从他的手指头上移开,紧紧盯着他的身下,很不客气地说道:“师父!你怎么能坐在这里呢?万一压到了糖儿怎么办?你看你,皮肤这么粗,会勾坏被子的!糖儿醒来会不高兴的!快起来快起来!坐一边去!” “你你你,你!” 东方无忌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自己一眼,气得抖动着手指,丑陋的脸涨红着,哇哇大叫:“哎呀呀!没救了!哎呀呀!坏事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你,你那不动声色的冷酷呢?你杀人不眨眼的气魄呢?卫曦之,你这是要我再将你丢进狼洞里磨练吗?啊?” 卫曦之皱着眉,更不高兴了:“你小声点行不行!糖儿病着呢!” “啊!你要气死我了!” 东方无忌再也受不了了,飞身而起,黑色矮小的身躯在明亮的灯火里幻化出无数残影,毫不留情的掌风扇向卫曦之。 卫曦之这才不得不身形迅速的往后飘动,努力躲避着东方无忌的攻击。 房间虽大,却在俩人这样的攻守之间,风声呼呼的,气劲影响了空气,灯影跳动着,无数影子隐隐绰绰的纷乱起来。 卫曦之赶紧求饶:“好了,师父,我错了!别打了!您辛苦了!多谢您!您该歇息去了!” 又过了几招,东方无忌才气哼哼的收了手,昂着那颗丑陋的头颅又骂:“总算你还有良心!” 可惜他话音才落,卫曦之又说道:“好了,好了!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您要教训我,改日我们找一僻静之所好好过招,此时可不行啊!会伤着糖儿的!” 东方无忌愣住,他使劲儿挣大那双因为烧伤而极小的眼睛,张着皮肉外翻的嘴,无语的发现,卫曦之看也不看他,只管在唐七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覆手于那小丫头的额,无限爱怜。 东方无忌在屋子里又站了好久,卫曦之都没有回头看他一下。 最终,东方无忌只好叹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了。 天色,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窗外开始有鸟雀扑楞翅膀的声音,在外面伺候的下人的驱赶下,啾啾叫着远离了。 屋里的灯光已经没有作用,可王爷没有吩咐,没有人敢进来清理。 唐七糖的脸色开始发红,时不时溢出低低的呻吟声。 卫曦之手探了探她的额,紧皱着眉头,默默换上一块冰凉的帕子,轻轻地叹一口气。 小东西的脸红扑扑的,嘴唇也红红的,她那双如秋水涌动的眸子如今紧紧闭着,眉间微蹙,呼吸又重又热,真是让人心疼啊! 糖儿,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我恨不得替你病着才好! 卫曦之默默地看着她,心里却比她更加煎熬。 阳光已经照了小半间屋子,初春的潮润气息,丝丝缕缕的随阳光透进来,照在榻的临窗小半边,鲜活温暖。 唐七糖却开始在那细巧的大红绣百蝠枕头上轻轻晃动着头,说起了胡话: “师父!救我!……不要!他们都欺负我……呜呜……我想你了……糖儿没闯祸……” “卫曦之!我恨你!你……混蛋!” “好冷……好冷……我不怕……我会逃出去的……” 她的一头青丝垂在榻下,随着她的晃动摇摆着,悬空着,无助着;她潜意识的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有时,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有时,她又伸出粉嫩的小手,不知想抓什么东西,却最终拉住了卫曦之伸过去的手,紧抱了哭泣。 这一切,把卫曦之看的心痛难言。 他干脆紧抱了她在怀里,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背,深深地忏悔:“糖儿!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吓着你了!是,你最乖,你没闯祸,你最勇敢,你……会逃出去的……一定会的……” 屋外,从人们站了好几排,黑蛟为难的握着拳,分别打发走厨房的人,太妃那里派来问候的人,安排着可靠的侍卫,偷偷目送偶尔来探看的东方无忌。 最终,还是皱着眉头进来禀报:“王爷,都过了午时了,就算您自己不用膳,唐姑娘也不能不用一些啊,东方师傅让人煎了你的药……” “唐姑娘的药呢?”卫曦之紧抱着怀里的人,留给黑蛟的,只是个颓丧失落的黯然背影。 “有,有,也好了!属下一起拿过来?” “好!拿过来。” 黑蛟赶紧出去,亲自从下人手里接了东西拎进来,先拿了一碗药递给卫曦之说道:“王爷自己先喝了吧!东方师傅配的驱寒药。王爷若是病倒了,怎么照顾唐姑娘呢?” “……对!拿来我喝。” 黑蛟看这招管用,赶紧又说:“王爷先去用些膳食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唐姑娘,属下让月儿进来伺候唐姑娘?” “不!我自己来。”卫曦之一口气把他的药喝了,却回道。 “额,这,王爷……会喂药?” “这是什么话!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药,我还不会喂药?!出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大概这就是爱 卫曦之只觉得恨不得能替糖儿病着,此时眼里哪里会有别人,看也没看黑蛟,眼神始终只盯着怀里的人。 只是,一夜未眠,他一向白皙干净至极的脸,都有些发灰青色。 黑蛟知道他的脾气,嘴张了张,没办法,只好放下东西出去了,好坏王爷的药他总算不负东方无忌所托,给他喝下去了。 卫曦之便一手抱着人,一手端了碗药想给唐七糖喝,可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喂药,而且似乎怎么样都少了一只手。 一只手放下她,她躺着怎么喝? 她一直发抖,自己怎么舍得放下她? 不放下她,那要怎么喂? 额……现在要怎么办? 卫曦之的眼睛,在唐七糖红红的嘴唇和黑黑的药汁之间游移了好久,最后自己喝了那药一口,放下碗,把嘴凑到唐七糖嘴边。 他轻捏开她的嘴,想把药喂给她。 这一刻,他真的什么也没想,他只是想喂药而已,天地良心,真的! 可是,当他的唇,划过唐七糖那因为发热而猩红的唇时,他的脑子一阵眩晕,疾风闪电都在脑子里闪现,他身体的**之兽咆哮着要冲出来,他的心快速的跳着,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他自己吓到了自己,赶紧,离开那唇。 卫曦之含着口药,腮帮子鼓着,眼睛都有些赤红,呼吸紊乱,身体的某一处也热烈的提醒着他,他……需要她! 卫曦之的脸涨得通红,瞪着眼,如果他能吐泡泡,他此时和金鱼没什么两样。 糖儿,怎么办?这不是我要的,真的不是! 卫曦之努力让自己神智清明,他‘咕咚’一口,咽了嘴里的药,傻傻的看着怀里的人,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那股叫嚣的**,一丝一丝的、极慢的抽离。 好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完全恢复理智了,他才深吐出口气来。 可是,身体好热,好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好想…… 就算以前自己亲了她,因为一直在磨练自己的意志力,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能控制了,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啊,何况她如今病中,自己又不是禽兽,那今天这样是怎么了? 为什么? 卫曦之愣愣的坐着,尽力平复着悸动的心绪和焦躁的身体。 而唐七糖一无所觉的发烧低吟着,寻求安慰似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她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也烫着他的心。 “糖儿,我不是故意的。我……该学会努力控制自己,我……不会伤了你的,你别怕!” 卫曦之低喃着,深吸了口气,拿起药碗又喝了口药,轻抬起唐七糖的下巴,努力瞪大眼,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迅速的低下头,覆上唐七糖的唇,把嘴里的药喂进她嘴里。 感受着脑海中的翻天覆地,感受着身体里野兽的冲击,他不敢把怀抱用力,只好紧握了拳,让指甲深陷掌心,努力让自己神志清明。 一口药让她吞下,他迅速的抽离唇,急喘着气,心剧烈地跳,身体的某一处肿痛难忍,可是他挂着药汁的嘴角却翘了起来:“糖儿,我,我做到了,我能控制我自己,你不要逃,我不会伤了你……” 就这样,一碗药,两双唇,无数次的忍耐着和意志对抗,最终,卫曦之掌心淌着血的,放下了手中的碗。 他默默地看着怀里的人,许久许久,不能动,不敢动,可是身体却越来越热,躁烦难耐。 他不得不将唐七糖放下,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来人!” 月儿很快进来了,低着头答应:“王爷,奴婢在!” “好好看着唐姑娘,我去去就来!” 还没等月儿回答,卫曦之便如一阵风似的从殿后出去,不见了人影。 他运足功力,几息下便到了后殿深处的浴池旁,惊得看守浴池的两个仆妇跪倒在地:“王,王爷!” “出去!” “……王爷要沐浴?水,水还不够热……” “出去!” “是!是!”仆妇惊恐的赶紧爬起来走了。 卫曦之等人一走,迫不及待的脱衣跳进了水里。 水是冰冷的,但却冷却着身体里那股难耐的燥热。 卫曦之喘息着,紧靠在浴池的边上,努力闭目运功调息。 “为什么?” 突然,东方无忌独一无二的怪异嗓音,带着低低的回响,飘在浴室里。 卫曦之无需睁眼,应该也能听见,他却偏偏睁大了眼,瞪着坐在他侧前方的东方无忌,气怒道:“为什么?!这话该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东方无忌眨着小眼睛,丑陋的脸挤了挤,不耐烦地说:“为师想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卫曦之白皙的脸此时涨得通红,却给他俊美无俦的五官增加了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他精壮的胸肌半裸在水面上,头发里却开始慢慢的升起一丝丝淡淡的白气。 他气愤着,忽然自水中扬起一掌,掌风带着无数水珠,扑向东方无忌。 “桀桀桀,”东方无忌却笑着,一点也不以为意的跳开:“曦儿,要不为师现在去找个女人来给你试试,怎么样?或许,你不是非她不可呢?”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我师父?”卫曦之咆哮着。 东方无忌身影飘忽着,却已经到了他身边,干脆蹲在了那巨大的浴池子边上,笑得丑陋无比:“桀桀桀,我又不会害你!你既然那么在乎她,为师总要试一试,她对你作用有多大。我只是加了一点提神的药罢了,马上就过去了,不会伤着你的!可你为什么不吃她呢?你都这样了,还不吃她呢?啊?她受了寒,说不定你吃了她,她还好得快一点呢?” 卫曦之瞪着他,喘着气,咬牙切齿了一会,却望见东方无忌小眼神里,那只对他才有的关心热切,渐渐的闭上了眼,不说话。 东方无忌不死心的在他身旁绕圈圈:“喂,怎么样?什么感觉?多长时间了?快告诉师父我啊!我好调药啊!喂!徒儿!” 好久,卫曦之头上的白气渐渐消失,他才张开眼,瞥了一眼东方无忌,说道:“师父,我知道你想我能解了这毒,可你别在这种事上费心思了!以后,我都不会动她了……除非,她愿意。” “喂!臭小子!” 东方无忌闻言,整个人跳起来又落下去:“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那么着紧她,难道不是为了吃她?你今天不好好和我说清楚,我就去把她拎进来丢池子里!” “好了!师父!你快走,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等她好了才吃她,还是从此你要放开她?曦儿,你不觉得你好生奇怪,你不觉得你对她好得过了份?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自己?你说清楚!还是你忘记了你自己要做的事?” 浴室里空荡,东方无忌的声音似乎响在每一个角落,又回旋到卫曦之的耳朵里,敲打着他的心。 卫曦之却就是不说话。 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他才忽然从水里跳出来,飞身自一旁衣架上扯了条宽大的厚布巾裹在身上,坐到东方无忌身旁,突兀的问道:“师父,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爱?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糖儿这么说的。先别管它。那我问你,你恨那个女人吗,你一直找的那个女人,你说害了你的那个女人?” 闻言,刚才还很是气怒的东方无忌,忽然偏了头,顾左右而言它:“好了好了,你该回去了,这水池到底凉……” “师父,别这样。你对我如父如兄,我不明白,只有问你啊,你告诉我。” 沉默。 东方无忌竟无声的埋起了头,矮小的身子也似乎更加短了一截。 当卫曦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东方无忌忽然伸手,拍了一记卫曦之的头,才说道:“告诉你就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明白,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叫柳细腰,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可她,也是我见识过的,最狠毒的女人,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女人。 她很神秘,做的一些事,连你师父我这么闯荡江湖的人,都有些看不明白。 那时候,我年轻,一味的想得到她,我觉得我一定会得到她。我花了很多时间很多银子,这事你父王卫硕最清楚了,唉,真是个难缠的女人。 我气不过,还离开了她一段时日。可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放不下她!这个该死的臭婆娘!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术,就让我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我又回去她身边了,我对自己说,只要我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会心悦于我。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为她中了毒,受了伤,变成这副模样!她,却不见了踪影! ……不,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她到底是怎么做的,我才会那样! 该死的臭婆娘!我……想恨她的!这么多年,我觉得我一直在恨她! 可是,前几日,我打探到了她的消息,我却发现,我只想找到她! 我以为我自己想杀了她的!可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又……不想了! 我只想问问她,她到底心里有没有我!她那样害我,那样……对我,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这个臭婆娘,竟然理都不理我!她狠毒又武功精进,我……都没有下手杀她的人! 徒儿啊!师父以前从不把女人当一回事,可是,就是这个唯一让我放在心里的女人,却害了我一辈子! 你的那个小女人,你不如先得到她!这样,她或许就不会逃了吧?啊?师父我不想你像我一样!你到底懂不懂?” 东方无忌黑色的衣袍,黑色的手,丑陋的脸几乎凑到卫曦之脸上,将卫曦之白皙俊美的脸衬托得越发如花似玉,他气愤着,似乎做错事害他的是唐七糖,如今要徒弟来帮他讨还公道。 卫曦之不看他,抬起还有些湿漉漉的手推开他,径自站起来。 巨大的浴池边,矮小的东方无忌身前,他修长匀称的体态被对比的兀自高大,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爱……大概这就是爱,能让人放弃自己的爱。师父,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忙着呢!你要是再给我乱吃药,我就找人去弄死你那个柳细腰,我听过这名字,似乎不是什么好女人,哼!” “你,你敢!那是你师娘!臭小子!没良心的臭小子!”东方无忌气愤的骂了几句,最终颓然的坐在原地,对着一池水,任卫曦之去了。 卫曦之再回到寝殿时,便打发走了月儿,自己又坐回唐七糖身侧,无声的看着她。 小人儿的脸还是红红的,嘴唇已经有些翘皮,纤长卷翘的睫毛即便在睡梦中,也偶尔会不安的跳动。 卫曦之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好,心焦得如架在火上烤,却只能这么呆呆的守着她,默默地看着她,一夜无眠。 当阳光再次透过窗户照在榻上时,唐七糖艰难的张开了眼睛。 眼前有些朦胧,金色的浅淡光圈里,远处彩色的藻井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开始清晰…… 唐七糖惊恐的张大眼,头在枕头上转动着。 嗬!卫曦之的寝殿! 嗬,卫曦之的榻! 嗬,卫曦之! 唐七糖喘息着,泛白的嘴微张着,努力支起半边身子,大红锦被落下来,惊醒了伏在一侧浅眠的卫曦之。 “糖儿!你醒了!” 卫曦之惊喜着呼喊,已经两夜没有好好睡觉的他,脸色更加青白,带着胡茬的脸,是唐七糖从未见过的邋遢模样,却一样让她吓了一跳。 我没死!我没有再穿越!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没有逃出去! 唐七糖摇着头,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虚弱的身体让她脑子一阵阵的发晕。 卫曦之却看得心疼难言,他张开手臂,想抱住她,他安慰着:“糖儿,别怕,你别怕,我,我不会罚你不会骂你,你没事就好……” “你别过来!走开!走开!呜呜!”唐七糖像只刺猬似的竖起头发,沙哑的嗓子努力呼喊。 可惜,喉咙肿胀的她,其实发出的声音比小猫叫好不了多少。 这样的她,让卫曦之心疼得揪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万恶不赦!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坏!他冷酷的人生里,所有的忏悔都在此刻。 他张着手臂,却没敢一下子将小人儿揽在怀里。 他高大的身影佝偻着,像一只巨大的鸟,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低低的抚慰眼前的小刺猬:“糖儿,是我的错!别怕!我答应你!这次我真的答应你!我不会碰你!不会!我只是吓你的,你不是也常常吓我的吗?我……那么疼你,我……不会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知所措,他第一次觉得慌张。 唐七糖却觉得,自己应该怀疑人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 想我唐七糖,前世有师父罩着,张扬跋扈,傲骄鬼马就不说了,就算穿越来了半年后,那么逍遥自在的过着,逗弄了无数人,多么快活的日子! 现在算什么事!我觉得我应该逃出去了的!为什么?我一觉醒来还在这里!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唐七糖气啊!她觉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人生没有底气,眼前的男人看着来气,可是,自己打不过他,还逃不了!太气了!不管了,先让我哭一会儿! 唐七糖委屈得哇哇大哭,不管不顾的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哭。 卫曦之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了她,紧紧的抱着她:“好了好了,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真的!求你别哭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躺平任打 可是,卫曦之的安慰一点用了没有。 唐七糖心里气着:人家就是不待见你才哭的呀,你现在抱着我,我很不爽啊!我这样了你还非抱着我?是我傻还是你傻? 唐七糖气得边哭边拍打着他,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卫曦之却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只想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只管紧紧地抱着她。 唐七糖更气了! 还没有恢复的身体浑身无力,脑袋晕乎乎的,太过激动的情绪让她忽然便晕了过去,软软的靠在卫曦之怀里不动了。 卫曦之很快感觉到了异样,着急的唤着她,自己试探着把她的脉息,他不想再让那个无良师父过来了,只好努力的分辨着唐七糖的情况,最终确定她只是身体虚弱晕倒了,才半抱着她一起坐在了榻上。 无心饮食,不解衣带,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她,仿佛世界就是她,她就是世界。 大半天又过去了,卫曦之重重的叹了气,最终唤了月儿进来,吩咐道:“好好看着唐姑娘,她要什么都可以,每隔一个时辰就把所有的事禀报我。” “是。王爷。” 卫曦之无奈的往外走去,唉,小人儿早就醒了,却不肯睁开眼睛,算了,自己不该那么着急,自己真的吓到她了,那,我退一下吧,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七糖等卫曦之一走,便真的张开了眼睛,看一眼跪在榻下的月儿,低低喊了一声:“水。” 倒把以为她睡着的月儿吓了一跳,赶紧膝行过来,唤道:“姑娘!姑娘总算醒了!王爷一直守着您呢!刚走开,奴婢去请他!” “不!水!不许去!” “……是。”月儿看了看唐七糖惨淡而紧绷的脸,只好赶紧给她倒水,体贴的服侍她喝了,乖乖在一旁等吩咐。 “有吃的么?” “……啊,有!王爷吩咐了,随时伺候着姑娘,不管姑娘要吃什么,都要厨房马上呈上来的!” “哼!我想吃他的肉!”唐七糖一连病容,却还恶狠狠的龇牙。 “啊?额,姑娘……”月儿无语。 “厨房做不出来吧?所以,以后不许再提起他!我要喝粥,清淡的艇仔粥……” “什么粥?姑娘,奴婢没,没听清,您,您能再说一次吗?” 月儿有些惊慌而疑惑的看着唐七糖,这姑娘真是,王爷那么尊贵的人,那么好看的人,那么……神一样的,她怎么就那样对王爷啊? 唉!艇仔粥,这个世间有谁会知道什么是艇仔粥呢?谁会吃过正宗粤式,却又是最平常不过的前世之粥呢! 唐七糖心里很难过,该死的卫曦之,都是你,害我如今吃碗粥都伤心,她摇摇头:“……算了。随便让厨房准备吧。我饿了!” “是。” 很快的,真的就像月儿说的,厨房随时伺候着的样子,清淡的粥摆了一小榻几,从白粥,到豆粥,到燕窝粥,任君挑选。 唐七糖随便吃了,继续安睡。 她跟自己说,我要涨力气,我要吃饱了逃出去,却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就有理由这么安然的吃,安然的睡,安然的嚣张呢? 就这么,唐七糖养病三日,卫曦之没敢再踏进自己的寝殿。 他随意在自己的书房安置了,也无心事务,时不时把暗卫叫进来询问着,唐姑娘说了什么?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悬在了她的身上。 唐七糖心安理得的霸占着卫曦之诺大堂皇的寝殿,作威作福的要这要那,月儿贴身伺候着,按着她的指令去跟卫曦之要这要那。 唐七糖平日里着重锻炼,身体一向不错,东方无忌配的药又好,三天之后,唐七糖其实已经基本康复了。 说白了也就是洗了个冷水澡嘛,最多就是有点溺水,但亏得卫曦之及时把她救出来,影响并不大,可她心里不想自己的随意妄为,只生气是卫曦之把她给吓的。 “月儿,我要吃烤鸭!富贵里罗记烤鸭!”唐七糖嗓子还沙哑着,却鼓着腮帮子吩咐月儿。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安排人买。” 月儿忙不迭的应着,正要往外去,迎面却对上卫曦之自己打开门帘进来了。 卫曦之冲她挥挥手,月儿为难的往里间看了看,默默退在了一边。 唐七糖正趴在窗口上,看着窗外院子里点点新绿。 春天了呢!花都开了!外面的世界一定很好看了!我却还在这里呆着! 卫曦之轻轻的进来,看见的是唐七糖的背影。 她跪坐在榻上,一头长发随意的散在肩头,半遮了她浅粉色的衣背。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将她勾勒成一个优美的小小剪影,那剪影,是柔软的,轻灵的,似乎一不小心就会飞走的。 卫曦之就站在那不动了,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竟然有小小的害怕,怕她就这么飞走了。 唐七糖略微听见些动静,没有回头,问道:“月儿,有花瓶吗?去把外面的迎春花剪几枝来插瓶吧。” “好。我去帮你剪来。” 清越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唐七糖吓了一大跳,陡然转身,瞪着对大眼睛,怒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卫曦之无奈的摸了摸额头,最终径自走向了榻。 他在榻上提袍坐下,窗口的阳光映在他俊美的半边脸上,他笑得宠溺:“糖儿,这是我的寝殿。” “……好!那我走!”唐七糖一骨碌爬起来,准备下榻找鞋子。 卫曦之一把拉住她手臂:“你要去哪里?” “我回我自己的院子里去!” 小人儿回答的一脸理所当然,卫曦之心中一阵窃笑,哈,她自己的院子?!她自己的院子就不是我慎王府的了?她心里,到底是有些喜欢王府的吧?可这小性子,还真像自己啊! 想着这些,卫曦之的脸更柔和好看了:“糖儿,你才好一些,别出去吹了风!我坐一坐就走,我说几句话就走!” “我不想听!” “那你想干什么?” “我,我想……想掐死你!” “那,要不你听我说完了再掐死我?” “呸!你个混蛋!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呵呵,糖儿,不要再调皮了。来,过来我看看,可好些了?” 卫曦之好看的卧蚕眼睑眯上去,凤眼弯弯,魅惑而多情,他的笑容,比窗外的鲜花都好看。 可是,唐七糖却觉得,怎么看怎么欠揍,要是能把他按在榻上,让自己打一顿,那该有多好啊! 她偏过头,不看他:“我不!我不要看见你!不要和你说话!” “那你怎样才肯看见我,和我说话呢?” “除非你让我打一顿!” “真的?打一顿就好了?”男人眼眸闪闪的问着。 咦?难不成他还真愿意给自己打一顿?还是他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唐七糖瞪着他,不屑的抬抬下巴:“打一顿就好?!你要是敢不还手,任我打一顿,那就好!” “好。我让你打。”男人极爽快地回答。 “你,是说真的?”唐七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既防备着,又无限期待。 卫曦之却往榻上一躺,说:“真的。” “不许还手!” “不还手。” “不许躲!” “不躲。” “……不许运功!” “不运功。” 他浅紫色的丝袍泛着莹白的光,阳光洒一些在他身上,有细碎的尘在他身上跳舞,他安然的笑容带着无限的宠溺,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拍拍胸口,眼睛眨了眨,加上一句:“来吧!” 唐七糖双手握着拳,紧抿着唇,眼珠子转了转,很想再努力分辨他到底又搞什么鬼,却鬼使神差的觉得,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以后可能都没有了!此时不揍,更待何时! 不管了!揍他个丫挺再说! 唐七糖忽然出动,一下子扑过去,先还跪在卫曦之身旁,往他肚子上狠狠打了几拳,见他真的不还手,只是对着自己笑,她便真的来劲了,一下子跨到他身上,一手抓住他衣襟,一手成拳,狠狠的往他胸口打去。 可是,才几拳下去,唐七糖速度变慢了下来,也觉得很不对劲起来。 混蛋,他胸口好硬! 就这么打,好像吃亏的是自己的手啊! 好痛! 唐七糖甩着手,抬头对上男人的脸,却看见他一双魅惑凤眼中,是止也止不住地笑意,还有着无法掩盖的戏谑。 混蛋,我让你笑! 唐七糖忽然用尽全力又是挥出一拳,却是虚晃了一下之后,折回来,不管不顾的打在了卫曦之脸上。 “嘭!”很大的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啊!”随即,卫曦之闷哼了一声,手本能的捂住了脸。 唐七糖还高高的举着拳呢!她没想到,自己真能打中他的脸呢! 她坐在他身上,就这么武松打虎似的保持着姿势,愣愣的看着身下的人。 额,我打着哪儿啦? 死混蛋没事吧?不会秋后算账吧? 卫曦之白皙的手盖着白皙的脸,尚未遮住的额头上,两股紧紧拧在一起的眉,连那双迷人的眼睛都紧紧闭了起来,再明显不过的昭示着他的痛苦。 很快的,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手流了出来,像一条红色的蛇,蜿蜒着爬下他的脸,颈,很快漫到了他的紫色衣领上,触目惊心。 好像……有点玩大了……! 额,现在要怎么办? 唐七糖不敢动了,她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手好痛,刚才自己打到哪里了? 卫曦之在最初的那股疼痛过去看,眯眼看着还愣在身上的人。 小丫头微张着嘴,瞪着眼,举着小粉拳,一动不动,却说不出的可爱。她头顶上方,彩色的藻井像五彩光环般衬托着她粉白的小脸,她眼睛里,分明有着惊讶和担心。 痛,是真的很痛。 自己真的没有运功去防御,只是偏头去掉了一些力道,若不然,只怕鼻梁骨也要被小丫头打断了。 可这样的痛,和被东方无忌扔进狼群里打斗,那简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可是,自己也很想知道她的心,她狠心打,还能狠心看自己伤吗? 卫曦之干脆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他的下半张脸便狼狈不堪的露了出来。 鼻孔还在流血,使他的整个下半张脸看起来都是血,如长了茂盛的红色胡须,一路铺陈到颈下,映着他白皙的皮肤,实在触目惊心的可以! 效果是明显的。 唐七糖嘴张得更大了,武松打虎真打着了! 她也慢慢放下了拳,抓着卫曦之衣襟的手却越来越紧。 卫曦之轻轻吸了吸鼻子,说道:“糖儿,可解气了?那我说话了?你才刚好一些,烤鸭子油油腻腻,等你好了再去买吧,啊?” 他一张嘴说话,血便流进他嘴里,沾在他牙齿上,越发的看得人难受。 唐七糖不禁微低了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让我打一顿,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男人翘起嘴角,竟然还笑了:“嗯!是啊!” 唐七糖愣住,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胸口衣袍,血已经漫过来,还有些温热,她触电似的忽然放开他,忽然又掩饰的帮他把那攥成咸菜的衣襟抹抹平,瞪大了眼骂道:“你神经病啊!你,你,你……” 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好像,好像,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她手撑着他肚子,正准备翻下榻,卫曦之却一把拉住她:“糖儿,你去哪?” “我,我去叫人帮你止血!你个神经病!” “别!没事!你不觉得该给我留点脸吗?” “你!……那你要怎么办?流血流死你!” “唔……好痛!糖儿,你帮我擦一擦吧,行吗?” “我不!干吗要我帮你擦?我还想掐死你呢!我们是仇人!” “……糖儿,我好痛,我头好晕……” 男人双眉紧蹙,血流披面,看起来实在很不像话。可是,他是仇人啊!仇人这样,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啊? 唐七糖挣扎着那被他拉住的胳膊,还骂着他:“晕死你!你活该!都是你!我差点没死了!是你自己让我打的!……喂!卫曦之!卫曦之?喂,喂!” 男人忽然无力的放开了他,脸偏了偏,不动了。 血还在流,连榻上都是,阳光照着,血刺眼的红。 唐七糖心跳得好大声,头晕呼呼的,他,不会真被自己打死了吧? 她伏下身,傻傻的把头埋到他胸口,便听见那里‘扑通扑通’的,一颗心正跳得热烈。 她正要抬起头,男人却一把揽了他,紧靠在他胸口,头顶温柔的声音传来:“糖儿,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那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微弱,带着浓烈的哀求,也有些淡淡的感伤。 唐七糖的心动了动,挣扎了一下,男人手臂一紧,把她抱紧了些:“糖儿,我疼……你别动……” 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真的不动了,她的头埋在他心口,就这样趴在他胸口,没敢动。 耳边,有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撞着她的耳膜,让她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撞着自己,似乎还能听见风吹的声音,又似乎一切静止了。 好一会儿,也或许不久,唐七糖低低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来:“神经病!放开我!行了行了!我帮你擦!总行了吧!” 男人偷偷的绽开一个血淋淋的微笑,出口却好似痛苦不堪一样:“唔……再等一等……还不能动……痛!你别动……再等一等……” “你有病啊你!再等要流血流死了!放开我!” “糖儿,你不是想我死吗?没事,打死了我,让你解气。” “你……” “别动。” 唐七糖侧着脸,正对着窗口,阳光照进来,带着春天的气息,好似能看见花开正好一般,好似能听见鸟儿欢唱一般。 男人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一下一下,温柔的,爱护的,珍惜无比的理着。 他的话语,缠在春日阳光的缱绻里,有些失真的传进唐七糖耳朵里:“糖儿,你别逃了,我答应你,以后不碰你……除非你允许,真的,我……不动你,你别怕,我这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我不会伤害你,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等我大事了了,陪你出去玩,去哪里都可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卫小赖 卫曦之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缠绕在阳光里,有些让人心安的松柏清香,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远,有些淡,却又清晰分明,随着他的心跳声一起传进唐七糖耳里。 唐七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恍惚,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了?自己看见的都是幻影,还是这男人流血流得傻掉了,尽说废话! 别逃了?留下来?陪着他?以后? 这些……可能吗? 一个古人……这么说……可能吗? 留下来,傻傻的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想得美! 唐七糖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男人,感觉真好啊! “喂!别说废话了!你要是想死,你就继续说废话,你要是不想死,我便帮你止血!” “咳咳,咳咳!糖儿,你,你轻一点!你……弄疼我了!”男人忽然咳嗽起来,些微带着血沫的话语还在嘴边吹起了泡泡,这丫头,真要命呀,哪有这样在男人身上扭动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唐七糖却不再理他,一下子跳下榻,去净房端了盆冷水,帮卫曦之清理起来。 水,很快变成血红血红的,实在很惨的样子,擦了好几次,才把脸上颈上的血擦完,榻上衣服上的都不能管了。 唐七糖又拿了条厚布巾,浸了冷水,‘哗’一声盖住卫曦之的半张脸:“捂住!” 卫曦之可怜巴巴的眨巴眨巴眼,听话的捂住。 “起来!坐直!头下来一点!”小丫头又下命令。 “为什么要起来?”卫曦之的声音瓮瓮的在布巾下传出来。 “有助止血。” “为什么起来会有助止血?” “叫你起来就起来,那么多废话!” “然后呢?” “捏住鼻子。” “然后呢?” “慢慢吸气,慢慢吐。” “你怎么知道这些?” “别废话!” “……糖儿,我疼……” “……一会儿会好的。” “糖儿。” “干吗?” “没事,就是叫叫你。” “……” “糖儿。” “又干吗?” “我很开心。” “……神经病!” “糖儿,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玩。” “……嗯。” “我们去别人府里揍人,赢银子!” “再下春药!抢地契?” “好!” 一边瞎掰着,一边捂住鼻子,卫曦之的血总算止住了,只是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榻上榻下都是血,衣服更是不能看。 唐七糖抱胸看着拿下了布巾的卫曦之,努了努嘴,说道:“是你让我打的!别秋后算账啊!” 卫曦之手里拿着个挺细巧的靶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皱皱眉,轻吸了吸鼻子说:“别告诉人是你打的。” 唐七糖不屑了:“我又不是傻子!” 卫曦之丢下镜子,站起来:“走,我送你去你的院子。这里要清理,不能住人,没得熏了你。” 看着他那浑身鲜血的样子,唐七糖似乎看见自己前世里某些闯祸后的情景,心里还挺歉意:“……你,还是歇着吧,我自己走。” “不,你才刚好一些,别累着了,我抱你去。” “你神经病啊!我自己走。” “外头还冷呢,我抱着你去。” “你……你是不是受虐狂啊?” “那又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抱着你。” “……我说卫曦之,你现在比我伤得重吧?你,你,你什么毛病啊?” “糖儿,你刚才打了我,我是伤得挺重。所以,你安慰一下我,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唐七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样的话,里面到底是什么逻辑关系,她也已经有点懵。 卫曦之却不管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一弯腰便抱起了她,还体贴的在一旁扯过一条锦被,半包了她,就向外面走去。 殿宇大,出了暖阁再转才出挂着帘子的殿门。 站在门口等着的婢女赶紧撩起帘子,却在偶然间撇见卫曦之的脸时,惊讶得忘记了垂头。 一路出来,无数下人、侍从们的眼里闪过大大的问号,却都无声的垂下头,不敢出一声。 月儿紧跟在卫曦之身后,偷偷看一眼慎王爷那血迹斑驳的衣服,再偷偷看一眼安然躺在他怀里的唐七糖,无法理解的也埋下了头。 阳光灿烂,风吹过来,已经带上了暖意,哪里会冷?卫曦之却还是小心的将唐七糖抱得紧贴自己,快速的向那个近邻银安殿的小院走去。 才几日没有回来住,唐七糖看着自己这住了几个月的房间,竟然很有亲切感,好像自己已经在这住了很多年。 卫曦之体贴的先摸了摸粉色小帐下的被子,觉得没有什么不舒服,才把唐七糖放下来。 “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歇着吧。”傲骄如唐七糖,都开始觉得,这男人对自己,有点宠溺的过分了。 “糖儿,你今日还没好好歇一会儿,我看你睡了再走。”男人坚持着,在床侧坐下来,还帮唐七糖掖了掖被子。 看着他红肿的鼻头,血迹斑驳的衣服,唐七糖再也忍不住抓狂大骂:“喂!卫曦之!你什么毛病啊?该休息的是你吧?你给我离开!我要睡了!走!快走!” 男人无措的眨巴眨巴眼睛,那神情,竟然有些当日小妖的可怜模样。 他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说道:“糖儿,你别这样,你好不容易不生我气了,我想看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啊?” “……” 无语啊,无语,唐七糖觉得和他说话,简直像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看看他鼻孔下还残留的一丝丝血迹,和那张印痕斑驳的脸,唐七糖别转过头,弓起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可是,背后那微转头便能看见的身影,那不用看也能感觉的宠溺目光,自己又怎么睡得着呢? 唐七糖无奈的转头,瞪了眼卫曦之:“躺下!” “什么?” “你!你给我躺下!你这样杵着,我怎么睡?要么走,要么躺下!” “哦!我知道了!” 卫曦之麻溜的脱了那沾血的厚外袍,落出里面的雪白中衣,还不忘解释一声:“没得熏着你。”没等唐七糖答话,一下子上了床,乖乖的,远远在唐七糖身侧躺好。 这……唉!算了算了!就当和黄斑睡了!多件衣服少件衣服能差什么?! 唐七糖警惕的靠到床角落里,扔过来一条薄被子和一句话:“不许靠过来!等我睡着了你就得走!” “嗯。知道了。快睡。”男人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一副温柔无害表情。 兴许真是累了,到底还在病中,唐七糖很快入睡了。 听着她均匀平稳的呼吸,卫曦之无声的裂大了嘴,一只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爬上她身侧,另一只胳膊轻轻的放到她脑后,再突然出手,唐七糖小小的身子便滚进了他的怀里。 卫曦之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动静,见她继续安睡,他才心满意足的将下巴搁上她的头,也渐渐睡了过去。 屋子里安静极了,月儿乖觉的上前放下那粉色的帐子,带走那血迹斑驳的衣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静日生香,时间无声的就这么过去。 等到唐七糖醒来,只觉得帐子里已经暗沉沉的了。 她揉了揉眼睛,胳膊却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惊讶的半抬头,见自己竟然躺在卫曦之怀里,啊,还枕着他的手臂! 唐七糖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看着也刚张开眼睛的卫曦之,生气道:“喂!你为什么在这?” “我,是你让我躺下的呀!”男人睡眼惺忪的样子,昏暗的帐子里也看得见他红肿的鼻子。 唐七糖有些些心虚,却还是很生气:“可我记得,你说,等我睡着就走的!” “我,你生病,我这几日都不曾好睡,才刚也睡过去了……糖儿,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长睫微拢着眼睛,头发有些散乱,枕头旁还分明放着他的紫玉发簪,可见是他有意识要睡的! 可是,他刚睡醒的样子,又的确很累似的,也的确是自己让他躺着的,唐七糖皱着眉,板着脸,却不知道再去说他什么好! “那你现在还不快起来?”只有这句了啊。 卫曦之半坐起来,却先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说:“好,我知道。只是我手臂酸麻,你等我揉一揉。” “……”这男人真是的! 外面估计已经快天黑了,粉色帐子里有些朦胧,男人散着一头长发,白皙的脸上,那正中间红红的鼻子已经开始转为青紫,看起来实在够惨的。唐七糖微偏过头,不再看他。 卫曦之揉了好一会儿,才撩起帐子,自己先下了床,去衣架子上拿了件披风过来,说道:“你身子刚好一些,春日还是寒的,你下来披上这个。” 唐七糖缩在床角落里,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她看看张着披风的卫曦之,最终下了床,任男人裹紧了她,顺便又将她搂在了怀里。 唐七糖刚想抗议,男人却忽然扬声喊道:“来人。” 月儿无声的从外面进来,低头应答着:“奴婢在。” “伺候姑娘洗漱,晚膳就在这边用。” “是,王爷。” 很快,唐七糖还张着嘴看着呢,一大群人便捧着她和卫曦之的衣物,和盥洗的东西进来了。 她们无声而恭敬的行礼,帮卫曦之穿着外袍,围着他转,也围着唐七糖转,转得唐七糖有点恍惚,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这么多人,唐七糖再是个傲骄的主,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家主子赶出去啊! 眼见着仆妇丫环们转着圈的把两人收拾了,快速的在隔断的小厅里摆好了饭菜,又呼啦啦退出去,唐七糖才皱眉道:“哎,我说,你还不走?” “我用了晚膳就走。” “……你,你不能自己去吃啊?” “我也饿了,走来走去麻烦,陪你一起吃。” 屋里已经点了灯,明亮的灯火映在卫曦之的眼眸里,亮闪闪的,却也让他那青紫红肿的鼻子更加的突出,唐七糖努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静的坐下,安静的吃饭。 好吧,就当去酒店用自助餐了,隔壁坐的谁,有关系吗? 等吃完饭,喝过茶,漱了口,唐七糖瞪眼:“快回去!” “你白天歇了觉,一时半会睡不着,我陪你在外面院子走一走,消消食好不好?” “……哎,你没完没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赖上了?” 唉呀!她总算看出来了! 卫曦之心里小小的惋惜了一下,却又笑得跟朵花似的说:“怎么会呢?糖儿!你想多了,其实,我,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出去见人不是?要是传到太妃耳朵里,总归又多了事。等晚一些,我便回去,回头我好说是晚上不小心撞的!” “……”看着他的脸,始作俑者无语了,却还是不甘心的低低骂了一句:“活该!” “嗯,活该。我自愿的。走吧,我陪你走一走。” 卫曦之一点也不生气,笑着,顶着那张五颜六色的脸走过去一把拉了唐七糖的手,帮她裹紧披风,只管往院子走去。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青色的苍穹尚有微光,院子里却是空空荡荡的。 鉴于唐七糖的净房呕吐事件后,前几日,卫曦之便让人清理了这院子,连根草都没有,别说花了,有啥好看的? 唐七糖看着这样子,使劲想挣开被握着的手,却没挣开,她生气道:“为什么这里连根草也没有了?你又做了什么?你怎么就不把你院子的花草拔了呢?” “嗯……要不,你和我一起住在银安殿?” “你这是怕我用臭卤吧?” “银安殿院子里应该也有。”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也尝尝臭卤的味道!” “你是说,你自己吃了再亲我吗?” “……你真不要脸。” “嗯,最近这几天不能要。” “卫曦之,你,你真欠揍!” “嗯,这世上,只有你揍过我。” “……我觉得,我真该死在湖里!省得看见你这样的无赖小人!” “走,我陪你去。你先跳,我再救你。”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唐七糖气得实在不能再忍了,我管你要不要脸呢!让我再打你一顿再说!世上怎么有这样的无赖!她使劲挣扎着被拉的手,身影在廊下挂的红灯笼光里不断扭动着。 男人笑着,一把搂过他,紧紧抱着,飞身而起,往外掠去。 忽然离地,唐七糖还没来得及惊呼,却听见卫曦之在他耳边说:“好了,糖儿!只此一次!你打过我了,也打伤我了!该解气了!我带你去湖边走走。” 真是如腾云驾雾一般! 这男人的功夫,早在他是小妖时,唐七糖已经领教过了。只是没想过,这古代的所谓轻功,腾挪移动跳跃得如此迅速。 紧裹的披风下,唐七糖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快速的晃过,十几息的时间,已经闻到湖水的味道了,怪不得当日小妖能那么轻易的就追着自己。 卫曦之轻轻将她放下来,再转身,眼前已经是那个差点溺毙唐七糖的人工湖了。 夜色朦胧,湖水轻轻的拍着堤岸,晚风将堤岸上花草的味道轻送,周遭静谧美好。 忽然,湖中很大的一声‘呼啦’水声,一个黑色的物体探出水面,很快又潜了下去。 唐七糖惊喜地喊了一声:“娃娃!” 眼看水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唐七糖转身问道:“哼!正想问你呢!为什么你把我的娃娃也劫了来?你真是只白眼狼!当日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子呢!救了你,你倒好,连我的鱼都抢了来!” “娃娃?你的鱼?抢了来?” 卫曦之不解的看看她,再望望湖水,好一会儿,却是笑道:“糖儿,你我实在有缘!先不说小妖那件事。这鱼……想不到糖儿竟然一点也不怕它,还说它是你的鱼。娃娃?是你给它取的名字?你先说说,你怎么发现这东西的?” ------题外话------ 感谢亲亲小猪宝宝de送的票票,列列有认真写哦!写的好不好是能力问题,认不认真是态度问题,列列态度很认真滴!看偶的黑眼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温水煮糖糖 湖边晚风轻松,周遭静谧美好。 唐七糖却觉得,娃娃和她一样,都受了委屈,抢白着卫曦之:“关你什么事。你先说,你把它劫来这里干什么?” 卫曦之看看湖,有些不明白:“我没有劫它。它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把它带回来而已。” “……你说什么疯话!我早在两年前就在那宅子里喂它了!怎么可能本来就是你的?!” 卫曦之倒有些惊讶的看她了:“你胆子还真大!很多人都害怕它呢!十多年前,只有我不怕它,我才养着它的!” “你……说十多年前?你又耍赖!” “糖儿!我没耍赖。那荒宅子,本是我外祖家!镇西侯府。” 什么?搞了半天,我还把他姥姥家当了秘密基地那么久?唐七糖有点心虚,可嘴巴不能饶人,她抬着头抗辩:“那,那也不能说那鱼是你的!” 卫曦之伸手理了理她披风的帽子,却很有耐心的说:“糖儿,那不是鱼,是大鲵!来自西南边,这里是没有的。 它叫声奇特,长相可怖,没人敢碰它。我小时候,因为我母妃是镇西侯府唯一的女儿,我外祖当年又常驻在西南边,我母妃便常常带我回镇西侯府小住。 我外祖带回这大鲵,滑腻丑陋,人人都不喜欢,我却觉得它与众不同,便养在外祖家后院的湖里,时时去看它,喂它,所以它并不怕人。 后来……我父王出了事……连带镇西侯府,都被殃及,我外祖一生忠心耿耿镇守西南,却被卸了兵权,后来又被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贬去苍终山,我外祖母心中记挂他,非要同行,后来两人却再无音讯……那时,我还小,身中奇毒,我母妃苦苦撑着,才和我活了下来,我略好些,镇西侯府的一切却已物事人非,我也许久不曾去过,想不到这大鲵还活着! 那次,就是……小妖那次,东方师父偷偷给我服了药,一种可以抗衡我体内毒素,却会让我神智不清的药,通常我若是服了那药,我总不会出去的。可师父他……唉,总之,我不明就里,我只听见来人报说有你的消息,我便赶紧去找你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次之后,我醒来,却还能记得你!记得清清楚楚的,连你的眼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也记起了那个宅子,我就把大鲵带回来了。 糖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我真的有缘,你,真的于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月亮已经升上来了,照着湖水,微微的闪着光,四周暗沉,却依旧可以看见卫曦之的眸子闪着光,灼灼的看着唐七糖,那满满的珍重和怜惜,深浓得让人无法怀疑。 唐七糖撇开脸,嘟囔了一句:“切,说什么废话。还不是因为小气,因为我赢了你,你才要追着我的!” “呵呵呵!” 卫曦之无奈的笑起来,他的低笑声,混杂在微凉的晚风里,磁性而清越:“是啊!我小气!我小气得从那次见了你,便放在了心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把你带到我身边!” 卫曦之轻轻的揽过唐七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轻扫过她头顶,他轻轻地印上一个吻:“刚开始,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要找的一个人有关联。本来,这些事,我可以找个人去办,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自第一次见了你,我还不知道你是女子时,我心里,便总是有你的那双眼睛,它眨啊眨,扇在我心上……” 晚风里,有浅浅的花香,湖边空气潮湿,轻涛拍岸,一轮弯弯月儿,温柔的洒下清辉。 男人的声音轻轻的飘在夜色里,听得人心弦轻动。 唐七糖伏在卫曦之的胸口,她背脊还有些僵硬,她的手还在轻挣,却最终没有再出声。 是夜,当唐七糖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床上,她只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说好的报仇呢? 说好的仇人呢? 怎么一天下来,自己揍了他一顿之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反而还和他同吃同睡了起来! 这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哪里错了呢? 她惶惶然在床上坐了大半夜,第一次觉得心里茫然起来。 她躺下去,却觉得床上有卫曦之身上那浅浅的沉水香味。 她侧过身,总感觉有男人的目光,那么宠溺的盯着自己。 她又坐起来,耳边回响着男人那有力的心跳声…… 唐七糖抱住头,把自己埋进被子了,直折腾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都已经日头照了半屋子了,帐子撩起来,便看见月儿安安静静的垂头站在角落里。 “月儿,几时了?你怎么没有叫我?” “姑娘您醒了?巳时末了。王爷特意吩咐过,让姑娘好好歇息,不能扰了姑娘。”月儿赶紧上前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唐七糖。昨日里王爷都歇在姑娘床上了……以后,这府里,唐姑娘该是半个主子了吧? 唐七糖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小下,又问道:“王爷……来过了?” “是,来过三回了。不过王爷都是问一下,姑娘有没有醒,睡得好不好,便走了的。” “他烦不烦啊!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唐七糖撇着嘴。 “是,姑娘。姑娘,要我去跟王爷说一声吗?”月儿抬眼看看她,心里哀叹不已,唉,天底下就是有这样的好命,王爷对她那么好,可她却还不耐烦。 “说一声?说什么?”唐七糖不解。 “说姑娘起来了呀!那王爷便过来了。”月儿也很不解。 “他过来干什么?” “王爷一早便起来了,说要等姑娘起来了,一起用早膳。” “……这人……”看着月儿瞪大的眼,唐七糖把‘有毛病’三个字,艰难的咽了下去,算了,她们都是他的人,整个府都是他的,说这些有什么用。 唐七糖不说话,径自去净房了。 月儿麻溜的出门,一会儿便又闪身回来了,王爷吩咐的事,怎么能不做呢? 于是,等到唐七糖刚梳洗好,正准备吃饭,卫曦之便顶着一张红红绿绿的脸过来了。 看着他那比昨日更加青紫了些的鼻子,唐七糖撇开头,只当没看见。 卫曦之却一脸春风的笑着,拉过她,塞给她一个小盒子,说道:“糖儿今日气色很好,可见大好了!打开来看看。” 盒子像是银的,放在手心里正好,雕刻着的繁花缠绕着盒子,很是精致。 唐七糖打开来,里面是枚蝴蝶纹样的华胜,浑身点了粉红粉蓝的彩,蝴蝶的眼睛处,镶着两颗大大的钻,让这蝴蝶看起来不像蝴蝶,倒像只蜻蜓。 唐七糖在前世对钻石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怎样,‘啪’一声盒上盒子,放在一旁一言不发。 卫曦之正仔细看着她的脸,有些不解的问道:“糖儿不喜欢?” “不喜欢。” “这是极远的番邦过来的金刚钻呢!糖儿竟然不喜欢……你看它的眼睛,和你一样,亮晶晶的,不过,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再换别的送你。” “你才亮晶晶呢!你全家都……你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看见好的就想给你了,没有为什么。” “你不必讨好我!” “我没有讨好你。” “你不会自己吃饭吗?非要等我做什么?”饿不死你!傻子!唐七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事很生气。 “我喜欢看见你,吃饭时可以多看一会儿。” “……卫曦之,即便你这样对我,我还是不喜欢呆在这里!” “即便你不喜欢呆在这里,我还是喜欢看见你。” “不可理喻!”这个男人,永远有本事让自己想要抱住他打一顿!唐七糖看着他那青紫的脸,自己却气得脸红。 男人坐到她一旁,眉眼间,是探究又自信的笑:“糖儿,那你呢,对我,真的就没有一丝喜爱之心?” “我……我喜欢你?!”唐七糖的声音马上高八度,让质问的话听起来像表白。哈,哈哈哈,我会喜欢他吗?!会吗?! “我听见了,你不用喊这么大声。” 男人无赖的笑着,长臂一伸,便将她抱了过去,拥她入怀:“我知道,糖儿向来害羞,你不肯说,我知道便好了!呵呵呵呵,好了,不说了,用膳去!” 唐七糖仰头看着他,任他抱起自己,一起坐上饭桌。 他白皙的脸即便打肿了,还是俊美精致的,他乌黑长眉下的眼,带着无法掩藏的浓浓爱意,就这么看着你,看着你…… 唐七糖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多话在转来转去,想骂他,更想揍他,可最终,她皱着眉转开了脸。算了!他就是个疯子!我不跟疯子计较! 很奇怪的,就这么的,两个人又开始了焚音寺事件前的相处模式,却比之前更加的有默契,某种程度上,似乎还更融洽了一些。 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斗嘴。 比以前不同的是,男人看他的眼神更加热烈,却更加克制,他以往的时时想要抱着她,换成了偶尔的轻拥;以前沉迷无法自拔的唇齿间深吻,如今降低为头发上眉宇间的轻啄。 他温情的拉着她的手,他体贴的系好她的衣,他似乎真的不再急切于要将她拆吃入腹了! 唐七糖刚开始,还会像只炸毛的猫,瞪着眼,偏着头,甩着手,意图躲避他的轻拥轻啄,可那种淡淡的温情,时时处处包围着她的温情,似乎已经腐蚀了她,她像只温水中的青蛙,无知无觉的开始软化。 二月二十八这日一大早,月儿又开始当章子怡了:“醒醒!姑娘!醒醒!王爷请您过去呢!说有人要见您呢。” “唔……还早呢……我再睡会儿……”唐七糖已经习惯了睡觉睡到自然醒,迷糊着不肯睁开眼睛。 “姑娘,可王爷说,您若是不想见那个人,他便要让人把他赶出去了。” “嗯?谁?不是我们府里的?” “不是,听说姓石。” “石?石绿?”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唐七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难道真是石绿来了?他来做什么?他没事不会来!难道他赚到赎自己的银子了?卫曦之竟然肯让他进来? 她带着疑惑,赶紧的随便穿了件家常衣服便出门,倒过来催着月儿带路,直奔银安殿附近的一个小花厅。 石绿来了有一会儿了,他第一次鼓起勇气靠近慎王府门房,送了好几个银锭子,才得了人家给主子的一次禀报。 他忐忑着,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却得到了进来找小七的允许,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跟着门房进来了。 门房把他丢在这小花厅便走了,石绿乖觉的不敢乱走乱看,老老实实地坐着。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小七的人影,眼见日头都老高了,石绿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可怜的小七,也不知道在慎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会不会要做很多活?还是被虐待着呢?石绿不禁走到那小花厅的雕花门口,隔着门上的花缝,往前面的路径上张望。 慎王府自来隐秘,很少有人说起里面的景致,只知道这府邸是先帝在时,便赐给老慎亲王了的,据说当时是全庆京城最大的府邸。 石绿曾听老一辈的承恩公府奴仆偶尔讲过,先帝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儿子了!可惜,后来却突然死了! 若不然,会不会当今就是这位主子了呢? 若不然,现在这个慎王爷会不会就是太子了呢? 若不然,慎王爷会不会就不会带走小七了呢? 慎王爷为什么会带走小七呢?唉,小七那么好,大概看见她的都会喜欢的吧? 这府邸真是大啊,就这么往四周看,都是高高的屋脊,还有巨大的古树,四周花木扶疏,也不知道小七在哪个深深的角落里,小七,你受苦了…… 石绿这么胡乱张望着,胡乱想着,却见前面小跑着过来一个姑娘。 她走得飞快,后面还跟着一个丫环不知道在低喊着什么。那姑娘穿了件银粉色的上衣,那上面银线绣的花在阳光下跳跃着,她的裙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金贵料子做的,真像流水似的随着她脚步飞快摆动,裙角的蝴蝶都要飞起来了! 真好看啊!要是小七也穿这样的衣服,一定更好看……小七!真的是……小七! 石绿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的看那个快走着的小姑娘,那大大的眼睛,那翘挺的鼻子,那菱形的嘴,真的是小七! 她长高了! 长……大了! 更好看了! 我的……小七……我一定得赎出来的小七…… 小花厅门口远远站了几个侍卫,目不斜视的像泥塑木胎一样,唐七糖刚一走近,随意撇他们两眼,便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卫曦之的那些个黑衣侍卫,哼!卫曦之还真是一刻也不放松啊!你越这样,我越要跑! 唐七糖微喘着气,暗自腹诽着,提裙便跨进门槛张望,却看见石绿就站在门边,傻傻的看着自己。 石绿长高了! 他越发有青年人的模样了! 他穿了件浅青色的布袍子,脚上也只是双布鞋,却很有些见过世面人的从容了呢!他的眉眼还是那么温和,皮肤比以前还略黑了一些,却越发精神了,神情里却越发沉稳了,他梳着高高的发髻,绑了根青蓝色的布带子,露处宽宽的额头,乍一看,倒像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唐七糖挺高兴,自然而然的笑起来:“石绿!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小七气色真好!可怎么好象瘦了? 她穿得衣服虽好,却不是全新的,身上一件首饰也无,据说慎王不近女色,那小七到底就是个丫头吧?只有丫头才没有首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我几岁了 人心总是这么奇怪,若是心中喜欢一个人,总觉得自己给的才是最好的,自己的体贴才是最贴心的,别人的东西再好,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即便没有原因也没有自己给的好!石绿如今对唐七糖,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他哪里知道,女孩子这个时候,正长个子呢,身子长高了,脸型慢慢少了婴儿肥,自然看起来瘦一些。至于首饰,现代人,即便穿越到了古代,哪里就会喜欢上那些重得要命的首饰呢? 石绿看着唐七糖的笑容,还是觉得小七过得不好,他忙问道:“小七!你过得可好?慎王爷可有责罚你?你吃得饱吗?” “呃……石绿,我很好啊!责罚?唉,别提慎王爷了!提他就让人心烦!快说说,你怎么来了?可是想出啥法子让我出去了?” 唐七糖觉得,慎王爷和自己的那些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她和卫曦之,隔着多少个平行世界啊!那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之间的鸿沟啊!这怎么讲得清楚呢!不管怎样,还是得先出去再说! 石绿却又自我脑补了,看看,可怜的小七,连提到那个人都心烦,可见是吃了多少苦啊!也罢了,如今自己也没法子,自己已经想法赚银子了,不,是金子!自己已经赚到好多金子了,就是赎黄金小七还是不够啊,那也只好不提了吧! 石绿便努力让自己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唐七糖,说道: “小七,你别急,我正在努力赚银子呢!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本来来这里试试的,也不敢随便买东西,想不到慎王爷真让我进来瞧你了!我带了些银票,你留着,你喜欢什么便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还有那些管事妈妈们,也要打赏些,省得她们为难你……小七,你且忍忍……我,我已经赚了很多银子了,只是慎王爷开的价码实在高……小七……你别生我气……” 石绿越说,越觉得自己没有用,小七在这么庭院深深的王府里,她那个性子,不定得罪什么人呢,一定有人欺负她呢! “啊?生辰?我?我几岁了?”唐七糖倒有些愣住。 她来了这异世两年多,借用的是小聋女这具身子,又哪里知道她的生辰,和方婆子在一起时要装聋做哑,方婆子又对她那副样子,自然不会给她过生辰,唐七糖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了,况且,几岁重要吗?我知道我唐七糖几岁就行了吧?! 这么一问,石绿心里更难过了,看着唐七糖瞪大了眼睛问他,他觉得小七实在太可怜了,竟然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 “小七,上回,我跟二爷去找方婆子讨你的身契,我看得分明,那上面写的是贞仁二年,二月二十八,卯时。那你今日便该是十四岁了!当时二爷他……他还说,你怎么可能比他大,一定是这上面记错了!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小七……我,我没本事,我会努力赚金子的,明年你及笄前,我无论如何把你赎出去!你先忍着些,这些银票你好好收着,我要离开一段日子,咱们的利是堂要多开几家,才能赚更多银子,你……别怕,我怎么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的。” “啊?十四岁了?不是十三吗?这身子这么小?不是应该十三吗?” 唐七糖指着自己,十分不甘愿的质问石绿,要知道她现在听见及笄两字,便有些心慌,要不是自己折腾了这么几次,差点把小命丢了也还没有逃出去,她可不是这么不自信的人! 这都要怪卫曦之!混蛋,腹黑大混蛋!害自己都没自信了!万一这一年逃不出去,及笄……及笄了,是不是便让他多了收拾自己的理由?貌似,他真要收拾自己,分分钟的事情…… 唐七糖一惊慌,石绿便又想多了,看看,看看!可怜的小七,自小就吃苦,现在还在吃苦: “小七,我也觉得你小着呢,可那身契……就是那么写的!或许方婆子没有给你好好吃饭,你才那么瘦小的,如今,慎王府也没有给你好好吃饭吗?唉,小七……我,我,要不我再去求求王爷,我……” 石绿难过得都说不下去了。 “嗨!那身契一定乱写的!作不得数的!我不是十四岁!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别人怎么知道呢!你快走!不许说是给我贺生辰的!你没说吧?你没跟这府里的人说吧?”我自己不承认就是了!唐七糖甩着手,像在甩掉一样东西似的问着石绿。 “我没有说。可……” “没说就行!好,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你好好赚银子去吧,等我出去了,我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哼!哦,等等,还有啊,郦复那傻子没死吧?” “没,没死!我听承恩公府当差的兄弟说,他还在北边军营里,不肯回来,说要好好练功夫,我看他是想要立功名救你出来的……小七……你,你还在怪他?” “切!他?他来救我?要是等他来救我,我大概已经老死了!我自然怪他!你好好帮我打探着些,尤其是那个承恩公夫人,说不定乘机会要了他小命呢!这个你可想过?你无论如何别让他死了,等我出去了,我得亲手好好收拾他!”唐七糖提起郦复,真是一肚子的恨,自己竟然让一个二傻子给卖了,要是不打他几回,还有天理吗? “是呢!我知道,如今邢姨娘日子也很是不好过呢,听说那个四皇子还总是让小公爷找她麻烦呢!小七说的对,我会留意着的。” “邢姨娘?这又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呃……似乎,似乎当日四皇子也看中你了……却不知怎么被二皇子抢了先,又不知怎么你又被慎王爷劫来了,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楚,可如今公爷也迁怒邢姨娘呢!邢姨娘日子便不好过了。” “啊?……还有这些事?”唐七糖有些讪讪,难道这都是因为自己? “唉!四皇子性子阴沉,以前我和二爷都避着他,谁知道他怎么就记恨上的。不过,最近承恩公府的五小姐听说生病了,承恩公夫人忙着照料五小姐,倒没有那么找邢姨娘麻烦了。” 五小姐生病?噢!郦诗音啊!肯定是上回在梵音寺被自己吓病的吧? 唐七糖听石绿这么一说,对郦复的气倒也没有先前那么浓了,那个邢姨娘,在勤学轩的时候,对自己还蛮好的,比那个没见过的承恩公夫人有人情味多了,要是真因为自己,还牵连了她,倒是挺无辜的。 “石绿,你不用急着赎我,把你手头的银子想法子送一些给邢姨娘,帮她一把,既然五小姐有事,邢姨娘便麻烦少一些,那你便让五小姐事情多一些好了!” “让五小姐事情多一些?额……那要怎么多啊?”石绿对邢姨娘还是有感激之心的,他的娘高氏自来就是邢姨娘的人。 “唔……你就这样!”唐七糖开始指点起石绿来。 她可不管什么五小姐六小姐的死活,当日还不是因为她咋唬,自己也不会得罪了那个色迷迷的四皇子,或许也不会被卫曦之劫了来,相比而言,邢姨娘倒是个无辜的。 那天在梵音寺后院,她和四皇子的样子,一定是打算日后嫁给四皇子的吧?那若是有不好的传闻出来,那承恩公夫人和她就都忙了吧? 这有何难?只要把那天梵音寺被劫的事传出去就行了!反正自己就是假扮的她。 她嘀嘀咕咕和石绿交待了一通,石绿微皱了眉问:“可小七,你说的那个什么采花贼有鼻子有眼的,这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你就这么让人出去说,有鼻子有眼才让人可信嘛!” “可是小七,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万一冤枉了别人呢?” “哎呀,怎么会冤枉别人!我见过啊!”唐七糖打定主意给郦家母女找点事做,至于偷毛,哼!谁让他一掌劈昏自己,还把自己丢下了,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你见过?你见过采花贼?小七!你没事吧?”这可把石绿吓坏了!小七到底在这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啊,吃不饱、受委屈不说,还会遇见采花贼?! 唐七糖看着吓坏的石绿,眉头皱得死紧:“我说石绿,你别担心有的没的了!你看我,好好看看!我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也就那个姓卫的……算了,不提他!你只管去做,使些银子的事,只让他们忙一阵子就行了!” 石绿还真好好看了几眼唐七糖,可怎么看,小七虽傲骄一如从前,他还是觉得小七在慎王府受了委屈,好吧,既然她要这么做,那自己便帮她这么做好了: “好,我知道了。那小七,我得走了,我怕我呆久了害你被责罚。小七……你,你,我,我,我会一直记挂你的,你得好好的,啊?” 石绿很想伸手摸摸小七的头,他手在袖下舒卷了好几次,最终没敢伸出来。 “好,我知道。去吧去吧。” “小七,你,会记挂我吗?” “我当然记挂你啊!我还盼着你赚金子赎我呢!” “哎!我会努力赚金子的!”石绿从来不管小七记挂的是他还是金子,只要小七记挂着就好!她要是记挂的是金子,那自己一辈子给她赚金子便好! 他笑起来,温和而高兴,也很不舍的往外走去,得识趣,不能让小七难做,再不舍也得走了。 唐七糖看着他三步一回头的笑容,恍惚里觉得他有点像自己的大师兄,大师兄也是这么宠着自己,让着自己,配合自己作弄别的师兄……唉! 银安殿的小书房里,黑蛟正一字一句的禀报着听见的话语,卫曦之手支着下巴,听得十分认真。 “上回让蓝舆的暗人,打探的也是这个生辰,可没有丝毫线索,并没有那个世家贵族有丢失这个生辰的孩子。”黑蛟说。 “方婆子呢?也没有再说什么?”卫曦之问。 “没有。她还是那些话,该是没有说谎的。她说孙苦棠抱回来时,看起来孩子是两三个月的样子,那个月份的孩子,实在分辨不出到底是多大。” “那身契后来追查得怎么样?” “这,属下只能说,这幕后之人神通广大,好些东西都看不出真假。” “利是堂赚多少银子了?” “回王爷,那个石绿,倒真是个奇才!短短时日,他已经在庆京城开了七家分铺子,还在好些州府也开了!他还和好些赌场分成呢,连我们财神楼也开辟了好些间麻将房,生意实在好!再加上按照王爷的吩咐,我们暗中护着他,如今,利是堂真是日进斗金!依属下看,照这个样子不出一年,他真的能赚到十万两金的!” “呵呵!好!” “王爷……那他来赎……” “他能来再说吧。糖儿……还真是有本事!还能教出个商业奇才来!好了,我去看看她。让人护着那石绿去禄宗,顺便把特穆尔的事解决了。” “是,王爷。还有一事,王爷得下手了啊!” “卫行之的事?哼!先让皇后得意些日子,爬得高才能摔得重!盯着些便好。” “是。那属下告退。” “慢,……唐姑娘……高兴么?” “啊?” “我问你唐姑娘听见生辰高兴么?” “呃……似乎,并不高兴……” “……下去吧。” “是。” 却说唐七糖等石绿一走,便把银票塞在袖管里,急忙忙往自己院子里回去。 回到院门口,唐七糖对着自己的院门上很见笔**力“恬意居”三个大字,呲了呲牙,这是卫曦之昨天让人来新按上的,听下人们说,是卫曦之自己写的。 哼!恬意?我不甜,我是辣的! 唐七糖转身进了屋,想到石绿说自己今日十四岁生辰的事,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十四岁了啊!怎么就十四岁了呢? 前世十四岁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呢?对,正跟着师父去拉斯维加斯参加比赛呢!那一次,自己拿下了一个大奖,师父还夸自己呢! 那时候,多么自由自在啊!可是现在呢?现在,自己要在这里多久呢…… “哎哟!” 唐七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脑后的那处凸起,极猛烈的跳了一下,震了头皮都扯痛了一下,唐七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又没有摸到什么。 她狐疑的坐着不敢动,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仿佛刚才的那一跳动是个幻觉。 唐七糖不死心的又伸手摸了摸,可那处凸起还是那样安静着,不痛不痒了。 她干脆一把解开了头发,手指细细的摩挲起来,自言自语:“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不会是什么癌症病变吧?” “糖儿,在做什么呢?”卫曦之的声音忽然在屋里响起。 唐七糖手顿了顿,头都没抬,继续把脸埋在头发里,细细的摩挲着。 一只大手伸过来,带着温暖干燥的体温,也摸上了唐七糖的头,清越磁性的声音就在头顶上:“怎么了?捉虱子呢?” “呸!你才长虱子呢!”唐七糖一把拍开那只手,脸从头发里露出来,瞪了卫曦之一眼。 卫曦之笑着,也坐到榻上,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拨开唐七糖脸上的头发:“那你在做什么?没事数头发玩?” “是呢!我没事做,数头发玩。” 唐七糖觉得,只要看见卫曦之,自己就心情烦躁,按理不该这样的呀! 师父还常常教导呢,赌圣一门,什么都要修,尤其要修这性子,不能随便被人家左右了情绪!可现在呢,只要看见这只妖孽,自己就没来由的心绪不稳,这是怎么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吻 唐七糖心慌慌的,随口答着话。 卫曦之却打蛇随棍,还真抱着唐七糖的头发数起来:“糖儿好兴致!我也没事做,我也来帮你数头发玩。” 唐七糖赶紧偏过头去,不耐烦地说道:“去!还数头发?等你数清楚,我头发都白了!你烦不烦啊?” “糖儿的意思是,要陪我数到头发白?这主意好!” “卫曦之,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我心情不好,你别来烦我!” “哦?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不如我来猜猜?” “……慎王爷!拜托您,出门右拐,回您自己的殿里去!” “糖儿在担心自己长大?” “……是啊是啊!我担心自己长大。你快回去吧。”唐七糖皱着眉,冲卫曦之挥手。 卫曦之却继续说道:“糖儿在担心自己喜欢上我?” 话落,屋里静默。 一秒,两秒,三秒,唐七糖忽的站起来,一头长发从卫曦之手中滑落。 她一把抓了卫曦之的衣襟,硬将他拖下榻,拼命往门口推:“……你还没完没了了!你出去!出去!” 卫曦之笑了,他好看的薄唇勾起极美的弧度,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他忽然定住了身体,任唐七糖把自己的身体使劲成斜坡状,也不能推动他半分。 眼见着小丫头呼呼的喘着气,抬眼气急败坏的瞪他,他才又说道:“怎么了?被我说中了?糖儿,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唐七糖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脸就红了。 她咬了咬唇,心中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举着拳便扑向卫曦之:“我让你乱说话!谁会喜欢你!你出去!出去!” 卫曦之任她“砰砰砰”的在他胸口打了几拳,忽然一把搂住她,紧抱在胸口:“好了,好了,谁也不会喜欢我!糖儿别担心了啊!仔细着手,别打疼了。” 唐七糖人长高不少,眼睛看见的,却也还是卫曦之的胸口。 男人紧搂着她,精壮有力地胳膊下,是一方安稳的天地,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闻着他清浅淡雅的沉水香,唐七糖只想把头这么鸵鸟般的埋着,就这样,什么都不要改变。 卫曦之手指温柔的拂过她的脸,归拢着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最终轻拍着她的背,无限怜惜: “我乱说话!糖儿怎么会喜欢我呢?你也不必烦恼自己长大了,我说过了,我不会……碰你,除非你愿意。今日是你生辰,该高高兴兴的,你想要什么?我让人做给你?好不好?” “卫曦之。”怀里的人忽然喊了一声。 “嗯?” “我,喜欢自由自在。” “我知道。” “我,喜欢过任性恣意的生活。” “我知道。” “我,不会喜欢你的,不会的。” “我……知道了。” “你不生气?” “不生气。” “你真的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感情是相互的呀!可你对我再好,我也不喜欢你,你不生气?” “唔……这个,是你说的爱的一种?我应该生气的,对吗?” “……你!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彼此喜欢?” “我不懂,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你可以教我吗?” “我……”唐七糖抬着头,长发披下来,使她的脸愈发的清丽,她晶亮的眸子瞪向卫曦之,对上的却是他认真的眼睛。 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有个小小的自己,倒影清晰。 那里面,除了认真和期待,还有满满的宠溺和爱意,那毫不掩饰的深情,让人无法忽视,也让人怦然心动……唐七糖愣愣的看着他,忘记了回答。 春日,静暖,连空气,似乎也是带着朝气的微暖。 四目相对里,好像有电火闪过。 卫曦之低着头,眼前的小小女子红唇似鲜花瓣儿,湿漉漉红艳艳的开在自己眼前,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有个自己,静止的自己,他却仿佛看见那个自己,一步一步在努力走进她的心里…… 在她身边,他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有时得意,有时挫败,有时恨得想打她一顿,有时心软得想将她放在掌心里,更多时,她身上总有着让他觉得新奇的东西,语言,想法,行止,她总是与众不同。 这样的她,时刻牵动着自己的心,这世上,还没有人像她这般,能让自己这般绞尽脑汁的想走进她心里。 卫曦之轻抬手,手指抚上那唇,珍而重之的轻轻描绘,心里想着要克制自己,身体却完全没有办法听话。 春日阳光里,他低下头,轻轻的印上自己的唇,阳光从相交的两个侧影里射进来,形成一个心型的光影铺在墙上。 屋里,是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 唐七糖睁着她的大眼睛,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越靠越近,她的心无可扼制的跳如撞鹿,她想躲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能动了,她的眼里,在那一刻,只看见了他眼里满满的爱意,那让人无法拒绝的、铺天盖地的爱意…… 卫曦之已经无法分辨,他想亲近眼前这个小人儿的心,到底是因为她的特别,还是因为自己的爱意。 刚开始,他靠近她,他的身体便无法控制的**满怀,他新奇那感觉,却也开始害怕那感觉。 还好,这小东西是个小辣椒,每次都咬他。尽管那样使他每次都失败收场,但也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也曾细思过问题所在,可惜一无所获,只隐约觉得,这肯定和自己身中奇毒有关。 东方无忌一次又一次的劝解过他,让他将唐七糖当成药来试试,可他却在心底里,埋下一个隐约未成型的愿望,他自己都无法具体来说那个愿望是什么,他只知道,她应该是要去珍惜的,不能随意亵渎的,可她的身份来历,却不能让自己给她一个很好的安排,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等,到底要等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是每一次的亲近,都是一种煎熬,此刻也是。 卫曦之不断告诫自己,我只是想亲一亲,只是亲一亲,我什么都不做,我只轻轻的亲一亲…… 可结果却是,他的手不可控制的紧揽过她,他的唇,不断的,一点一点加深着那个吻。 他低喃着:“糖儿……别离开我……”却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沉浸到了那甜蜜至极的吻里。 “他的唇好柔软,他带着清雅浅香的呼吸轻喷在脸上,他的手越来越紧,他的低喃像在呼唤,呼唤着自己的心跟随他走,可是,我,我,我好害怕……” 唐七糖在这一刻,脑子里拼命的跟自己说要推开他,要远离他,他是混蛋,他是仇人,他是……可是,她的身体却完全不能动,她脑子里闹哄哄的,无数想法呼啸而过,却还能清晰地感受着卫曦之的吻! 这是怎么了?自己被他蛊惑了?被点穴了?不是!不是!自己……喜欢上他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唐七糖只觉得自己脑子更加嗡嗡响了,她惊慌极了!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的身体被卫曦之抱得紧紧的,她却不敢动,没出息的不敢动。 忽然的,脑后一阵刺痛,那处凸起猛烈的跳了一下,痛得唐七糖猛的闭上眼睛,她原本支撑着卫曦之胸前的两只手,情不自禁的抓得紧紧,几乎嵌到他肉里。 这次,唐七糖没咬人,也咬不到,卫曦之努力控制也好,有了经验也罢,总之,这次,他十分珍惜的,没有让自己陷入到无法控制的**里去,他很快感觉到了唐七糖的不对劲。 他心中纵使再不舍这来之不易的吻,可张开眼睛看到唐七糖的脸,便马上放开了她。 他一把横抱起她,声音还带着沉迷甜蜜之吻的暗哑,却已经十分焦急:“糖儿!怎么了?醒醒,你怎么了?” 唐七糖脸煞白着,只觉得眼皮好重,她迷朦着双眼,模模糊糊的看着卫曦之,心里慌乱极了:“我不会真的喜欢他吧?我只是被他的美貌迷惑了吧?我……不会喜欢他的,我不会喜欢一个古人的……好痛,为什么,头好痛,好像心也有点痛……” 耳侧听着卫曦之焦急的低喊,她却在再一次的刺痛中没有了知觉。 等唐七糖悠悠醒转,眼前迷迷朦朦了好一会,一张人脸渐渐清晰,却是卫曦之紧皱着双眉,焦急地看着自己。 只见男人那白皙的脸庞因为焦急,两颊染上了些许红丝,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他的眼中,是浓浓的自责和害怕,这是以前唐七糖从未看见过的神情。 恍惚中,这样的他,就仿佛是自己生病时,师父的焦急,师兄们的怜惜,结合在他的神情里,还多了一样前世亲人所没有的情绪——害怕!极端的害怕失去的那种害怕。 唐七糖忽然就相信了:这男人真的是在意自己的! 他不是因为输不起而非要劫了自己,也不是因为要抗他那毒而非要吃了自己,也不是拿她当玩偶似的做个伴,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非常非常喜欢! 唐七糖忽然就觉得委屈了! 来到这世界,好孤独啊! 没有了师父的疼爱,没有了师兄们的宠爱,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师父师兄们那么在乎自己了,可原来还有…… 这个人的眼里,分明有着自小相处的师父师兄们才有的神情,以及一些年少期待过的,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个古人!还是个王爷!还是个仇人!我,我……我不要! 唐七糖忽然就泪蒙了眼,水雾似的泪迅速凝结成串,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 卫曦之正在经历着人生中难得的焦虑呢,唐七糖的忽然晕倒,让他自责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唇!自己答应过她的,除非她同意,一定不碰她的,怎么就没忍住呢! 吓坏她了! 一定是吓坏她了! 可怜的糖儿!是我的错!她会不会再也不相信自己了?她会不会恨上我了? 卫曦之从未如此不知所措过,过往的岁月那般煎熬,身体的痛苦,仇恨的啃噬,都没有此刻看见她的眼泪那么慌张,那么害怕! 他迟疑的伸出手指,指尖都有些颤抖,他轻轻地擦了一下唐七糖的泪珠,低低的唤:“糖儿……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哭,你别这样,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唐七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悲哀的发现,他说的,竟然不是自己要的,他这样说,自己竟然很难过。 脑后的疼痛还在微微的刺着她,她很是气恼,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生了什么不治之症了?自己快死了吗?那这个混蛋还说这些没用的! 她一把推开卫曦之的手,赌气的话语,夹杂在沉闷的鼻音里,听起来十分的生气:“走开!你走开!我不要看见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卫曦之心里一阵刺痛,果然,自己吓到她了,可是刚才,自己分明感觉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啊! 他无奈的、不知所措的半坐在唐七糖的床头,不敢再去触碰她。 沉默里,唐七糖的抽泣声便开始有些大了起来。 卫曦之便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好疼,她抽泣一下,自己的心便也跟着抽一下,疼得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神情痛苦的看着她:“别哭了,糖儿,你若是真的不想看见我,那我先走,你好好歇一歇,明日等东方师父回来,让他来看你,别的人我信不过,啊?” 唐七糖心里更难过了!你不是腹黑吗?你不是总说些过分的话调戏我吗?我,我就是赌气啊!你个混蛋怎么就不明白呢!古人就是这么讨厌! 她气着,别扭着,傲骄着,就是不肯遵从自己的内心,开口就是赶人:“你走!不要你管我!你走!” 卫曦之看她这么生气,自责还来不及,哪里敢再硬顶着,只道到底是自己的错,别再刺激她了,那便先离开一下,等会儿再来偷偷看她, 他纠结的站起来,把月儿叫了进来,细细吩咐着,才无奈的离开。 唐七糖听着他在门口,从饮食到衣着,那般细致啰嗦的嘱咐月儿,心里却烦躁起来,擦擦眼泪,翻个身,和自己赌气去了。 可奇怪的是,一翻身,脑袋那处凸起便开始突突的刺疼。 她惊讶的一骨碌翻身起来,那疼痛便好一些,再翻身往床外睡,便更好一些,可若是转身向床里,那疼痛便又来了! 唐七糖惊讶着,试验着,害怕着,不知所措的转来转去,把自己折腾得全身是汗,得出一个结论:若是自己往床外的方向,那凸起便不疼,一点事都没有;若是往床里或更后面的方向,那疼痛便如期而至,没有一点迟疑! 这是闹什么呢?病也有方向的? 唐七糖被这情况弄得有点傻去,愣愣的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月儿小心翼翼的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您要些什么?奴婢去取。” 唐七糖转头,愣愣的看她半晌:“我想洗个澡。”兴许,洗个澡,睡一觉,一切便好了。 “姑娘要沐浴?那奴婢即刻去准备。姑娘稍等。”月儿赶紧的去了。 然而,唐七糖洗了澡,面朝床外睡了小半天,至晚间,那久未谋面的亲戚,却姗姗然来拜访她了! 唐七糖又洗了个澡,换上土制卫生棉和贴身的“必给你”,身体不很舒服,心境却反而舒缓了一些,她自己跟自己说:“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只是因为这个才情绪不稳,才思维混乱的!我就说嘛,我怎么会看见卫曦之就烦躁呢?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怪病 唐七糖暗自安慰着自己,面朝床外,想安然而睡,然而,思绪却将她带回了上午的那个吻。 那一刻,那个男人低头看他的眼神,那热切得要将人融化的爱意,他努力隐忍的,却又投入无比的深情,那么清晰的在眼前浮现。 那柔软的,带着点湿润的唇,那清浅的,带着优雅男子气息的香味,仿佛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围绕着自己,挥散不去…… 唐七糖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中莫名又是一阵烦躁。 她不禁用力的转了个身,却在刚转过去的时候,又被一阵突然袭来的刺痛,刺激得紧皱双眉。 “唔……”唐七糖痛的低喃出声。 守在屋中的月儿赶紧过来了,她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姑娘?怎么了?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翻回身,那痛感,便慢慢减弱了,却如地震余波似的,还是让她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没有力气。 “大概是这大姨妈折腾人吧!”唐七糖心想,好好睡一觉,大概明天就好了吧。 她疲惫的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慢慢睡去。 帐外,又折回来的卫曦之默默站着,竖起耳朵,努力听着那轻轻的呼吸声,好久之后,才冲月儿挥挥手。 月儿识趣的轻掀开帐幔,唐七糖面朝外睡得正酣,只是那睡梦中还紧蹙的眉头,那略显苍白的脸颊,让卫曦之的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睡了多久了?”他低声问着。 “回王爷话,一个时辰了。”月儿头也不敢抬,低低的回答着。 “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月儿,卫曦之默默的走近一些,他瘦高的身材几乎要靠着床顶的雕花床檐了。 他迟疑着,看了看这架子床,极小心的在一侧坐下来,直到感觉床并没有半分动静,才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唐七糖的脸,却始终不敢靠近。 日头开始西斜,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卫曦之便这么默默地看着唐七糖,一眼不错。 床上的人偶尔的低喃,都会使卫曦之的眉动一动,直至她睫毛轻颤,似乎要醒过来了,卫曦之才小心的站起来,快速的离开。 屋子里已经有些暗沉,而刚醒来的唐七糖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她想翻个身,却在转换方向的时刻马上停下来,身体以别扭的姿势定住,不敢再动一下,只因为脑后那处疼痛,如有开启键似的,只要转过去,便让她刺痛不已。 “奇怪!什么鬼!”唐七糖忍着痛,低咒出声。 她不死心的又稍转了转,立马后悔的大力转身,一下子把脸埋到枕上,将那痛苦的呼喊声压在了枕头里。 不能再试了! 真的痛! 真的有方向的病! 这大姨妈也太厉害了!或者这是偏头痛?! 唐七糖皱眉想着,伸手撩开帐子,埋着头喊:“月儿!月儿!” 月儿赶紧过来了,小心翼翼的问着:“姑娘起来了?可好些了吗?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唐七糖这才把脸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水。给我倒水。” 她这一抬头,把月儿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姑娘可是腹痛?” “我脸色不好看吗?”唐七糖慢慢的让自己脸朝外侧躺着,脑子里的刺痛感如地震余波般的还在,她声音都低了几分。 “嗯!姑娘先躺着吧,别起身了!奴婢这就去禀报王爷!”月儿紧张得很,王爷那么疼爱唐姑娘,千叮咛万嘱咐的,可不能耽误了。 “禀报王爷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来那个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不想让卫曦之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想。 “可是姑娘,王爷嘱咐过了,只要姑娘有一点不适,都要禀报的……”月儿脚站在床前,身子已经侧着向外,相对唐姑娘,王爷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不报不行啊! “好,那你去。去了便不要再回来了!我都说了我不想看见他!”唐七糖觉得好累,心里也烦,女人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那个死妖孽,我和他有那么亲密吗?有吗?! “这……姑娘……” 月儿不敢动了,紧抿着唇站在床前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似的,赶紧去倒了水捧给唐七糖,扶她半坐起来,小心的喂她半盅水,试探的说道:“那……姑娘可要吃点什么?奴婢去让厨房做。” “我不想吃。你帮我把衣服拿来,我起来走走。” “是。” 两人穿着衣服,余波退去,唐七糖只要朝着床外那个方向,竟然一点事也没有了。 眼见着她脸色慢慢转红,月儿竟然深吐出好大一口气。 唐七糖听见,侧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我都说了没事了!看把你吓得!帮我把床上的那条帕子拿来。” 说完她转头望向床里,却在刹那间,被脑袋里突然袭来的刺痛,击打得身子摇晃了几下。 唐七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痛呼出声,若不是月儿正扶着她,她都已经倒在地上了。 即便如此,她突然的全身无力,身体几乎全部压在月儿身上。 月儿也吓了脸色大变,努力抱着她,又拖回床上,焦急地问:“姑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奴婢……奴婢该怎么办?” 唐七糖沉沉的闭着眼睛,痛苦的感受着头部的痛楚,却还是无力的抬手摆了摆,轻声地回答:“……没事,一会儿就好……好像有点……偏头痛……” 屋子里沉默下来。 月儿到底不敢在这个时候非要坚持着离开去禀报,紧张的站在床边,两手搓着看唐七糖。 说也奇怪,大概过了半刻不到,唐姑娘的脸色又正常了,她张开眼睛,看起来精神也很不错了。 月儿也有些疑惑起来,抿抿唇,小声问道:“姑娘,怎么样?您真的没事吗?” 唐七糖摸摸自己的额头,在枕头上稍微动了动,有心要再试一下,却最终被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感征服了,不敢再转到后面去。 或许,过几日就好了呢? 或许,是因为自己来大姨妈? 唐七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看一眼月儿的紧张样子,摆摆手说:“这偏头痛还真是厉害,我竟然不能转到后面去,一转就疼得厉害,这可好,难不成我如今只能一直向前走吗?” “这……是什么症候?姑娘,要不还是让奴婢禀告了王爷吧,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都说了没事!你不许再提!大夫?不就是那个丑八怪吗?我看见他只会更头痛!过几日便好了,我现在便好了。”唐七糖觉得自己又有精神了,自己慢慢坐起来。 “可,可王爷担心姑娘呢!” “月儿,我饿了。我要吃饭。” “姑娘……是!” 月儿走了。 唐七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面朝外坐着。 屋角已经点了灯,黑暗却还是一点一点地围过来,灯火的昏黄,倒反而像烘托黑暗的背景,使这夜色,染上了一些孤单凄迷。 脑袋不疼了,仿佛从未疼痛过一般,唐七糖却不敢回头,不敢转个方向。 屋角的烛火忽然‘噼啪’跳了一下,唐七糖本能的转头去看,头部却又是剧烈的刺痛了一下。 唐七糖闷哼着抱住头,过了好半天,才觉得缓过劲来,她懊恼的跺了跺脚,气得自己骂自己:“笨蛋!” 骂完了,心里却开始害怕起来。 那害怕,就像这黑夜一样,一点一点地包围住唐七糖,渐深渐浓的沉淀在唐七糖心底。 “会不会我长脑瘤了?” “会不会我要死了?” “会不会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 唐七糖眼神虚无的盯着斜前方的窗外,可那里,黑乎乎,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月儿到底不敢不去禀报卫曦之,借着去厨房催晚膳,一溜儿小跑着,直奔卫曦之的寝殿。 “怎么此时才来禀报?不是叫你好好看护的吗?” 卫曦之听完禀报,原本安坐太师椅的身子前倾着,俊美的脸明明白皙透明,在月儿惊恐的视线里,却是黑得不能再黑。 月儿紧缩着肩,声如蚊呐:“姑娘不让!姑娘……生气了……奴婢偷偷来的……” “你即刻回去!好好照料她!她要什么,都给她,不用回禀!” “是。王爷。奴婢告退。” 卫曦之直至月儿走了好久,整个人才突然颓然的靠向椅子。 他抬手轻按着眉心,沉默好久,轻唤:“黑蛟。” “属下在。”黑蛟不知道从何处闪身出来。 “东方师父回来了么?” “未曾。” “派出去找的人呢?” “回王爷话,尚未有回复。” 卫曦之脸黑成锅底,站起来烦躁的在房间绕圈圈,最终吩咐黑蛟:“你亲自去,看看唐姑娘在做什么,她什么情形,到底好不好?别让她知道。” 黑蛟赶紧领命:“属下遵命!” 可刚转身,卫曦之又叫住他:“等等,算了!我亲自去探。” “额……王爷?”黑蛟有些不敢置信,王爷看唐姑娘,还要偷偷的去探? “加派人手去把东方师父找回来。” “是。” 一灯如豆,映一室暗黄。 从屋顶的天窗望下去,唐七糖木然的坐在床边,瓷白小脸染了灯火的黄,让她的眉眼看起来不像十三四岁的样子,无端端长大了许多似的。 她看起来精神还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只是,她似乎忧心忡忡,似乎很不高兴,似乎……也没有了以往的骄傲样子…… 卫曦之趴在屋顶,一身黑衣,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心境也随着屋里的人开始一点点阴沉。 她怎么了? 还在恼怒我吗? 她就这么不喜欢我?! 她就这么不愿意在我身边? 她烦恼到因此还生了病吗? ~ 大姨妈走了,带走的是那让人不耐烦的感觉,留下的是尽量不转头的习惯。 唐七糖觉得,现在的自己,除了要尽量朝着西南方向,别的一切都好。 可是,这么个奇怪的症状,总是给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 唐七糖如今已经不再坐在那榻上了,因为方向不对;如今常常要倒退着走路了,因为方向不对;如今不能再回头了,因为回头会头痛。 唉! 唐七糖懊恼的坐在床上叹气,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到底什么毛病啊? “师父,我好想你。”唐七糖喃喃了一句,心里涌过无助和感伤。原本最近过这日子,也不觉得什么不舒服了,可人一旦生了病,却无端端软弱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几不可闻的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几日倒没见那个妖孽来打扰自己,要是他来,自己也不想他知道自己有这么奇怪的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示弱于他。 可是……为什么自己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她站起来,往前走几步,直走到门口。 屋角的月儿赶紧掀起门帘,正要说什么,唐七糖冲她摆摆手,月儿明了的曲了曲膝,不再出声,任唐七糖一个人出了门。 已是春意浓浓,风吹到脸上都暖暖的,院子里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草,也没有花,却多了很多各色灯笼,在春风里摇摆。 灯笼上或题了字,或画了花,那字一看便是卫曦之的手笔,很有风骨,若是师父见了,定然会赞叹的。这些别致的灯笼就这样一个个错落有致的挂着,倒也装点得庭院很是好看,也不知道卫曦之又搞什么花样。 唐七糖看灯笼也不能转头,略看几眼,便走了,一直尽力朝着西南面走,即便需要转弯,她也尽力让自己的头转向那一侧。 然而,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室外空气新鲜,唐七糖越走,便觉得似乎精神越好一点,她便这么慢慢走着,直走到当日落水差点溺毙的那处人工湖,才停下来。 湖边垂柳依依,挂到湖水中,风一吹,荡起一圈圈涟漪。 微腥的水气迎面扑来,反而使人精神一振。 唐七糖倒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在湖边凉亭坐下,忽然自嘲的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看来我是闷在屋里太久了!” 她探手摸了摸脑后的凸起,那里软软了,此时并没有痛感。 她试探着让自己微微转身,一点一点的转身,她惊讶的、不可置信的发现,那处凸起并没有再疼了! 搞什么?! 这神经病的毛病? 这是神经痛吗?怎么现在又不痛了? 唐七糖纠结着又试了几次,发现竟然真的不痛了! “这……不痛了?!真的不痛了?!”唐七糖自语着,心里说不出的疑惑和苦恼,这到底算什么事啊?难道出来走走,病就好了?还是等一下还会再来? 唐七糖在原地转了几圈,有些害怕病情反复,赶紧站起来往回走,心想着:要是等会突然又痛了,难道自己还要倒着回去? 她匆忙的背影孤单的回转,走过不久,不远处的郁郁花木后面,才显现出卫曦之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微抬着头,目送唐七糖,走前几步,却最终停了下来,轻声问:“还没找到人?” 一棵树旁又闪出黑蛟,明了的答话:“没有。毫无踪迹。” “他这人!总是这样!庆京……信得过的大夫……唉!让鹰木旗悬赏找民间名医!不管多少银两,快些帮我找来!”卫曦之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前面已经几乎看不到的背影。 “可是……王爷,东方师傅说唐姑娘的事,不能随便让人知道。我们,鹰木旗也不能让人知道太多啊,我看唐姑娘好好的……” “嗯?” 黑蛟话没说完,卫曦之忽然转头看向黑蛟,一双魅惑凤目,此刻冰寒刺骨。 黑蛟赶紧低下头,却还是低声说道:“王爷恕罪。可我们总不能为了唐姑娘,泄露了您的事情……” “我自有主意!无需你多嘴!快去找!” “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卫曦之的处境 而唐七糖,忐忑的回了自己的恬意居,忐忑的赶紧洗漱吃饭什么的,早早把自己安置在床上,像等待夜晚来临似的,等待着这古怪毛病的进展。 她不明白,这毛病它不疼了,到底是暂时的,还是真的好了呢?像突然的发生一样,会突然的好了呢? 迷迷糊糊的,一夜过去了。 唐七糖刚张开眼睛,便迫不及待的,却又小心翼翼的在枕头上微侧了侧头。 不痛。 她慢慢坐起来,试着摇了摇头。 不痛。 她赶紧穿衣服起来,小小的转身。 还是不痛。 唐七糖站在地下,还光着双脚呢,却傻傻的一个人笑起来:看来是真的好了!不痛了! 她愉快极了,干脆原地跳了几跳。 什么感觉也没有!跟以前一样!好了!没事了! 屋角侍立的月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唐七糖突然又笑又蹦,有些被她那快乐感染,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做了美梦了?” 唐七糖心情愉快,笑着答道:“对!做了美梦了!呵呵呵!月儿,我饿了,我要吃好多东西!你快去给我拿来。” “哎!”眼看着她郁郁寡欢了这么几日,如今笑得这么高兴,月儿也被唐七糖感染了,欢快的应着,赶紧的出去准备吃食了,当然,她不会忘记了去禀报王爷一声的。 可惜卫曦之不在,但这样的大事,自然有人会去传达的!月儿高兴的又回去伺候唐七糖了。 虽说这怪病只要不转头,还真是没啥别的感觉,可是这怪病实在太影响生活了! 唐七糖苦恼了好几日,今天还真是很高兴,早餐也吃了不少,吃完了早餐还在房间里欢快的绕圈圈,使劲的转头。 她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原先并不觉得这屋子有什么好,还总因为不是自愿来的,心理上总对这屋子都带着股子怨气,诺大的屋子,分了好几个套间,她愣是没有好好看过。 可这次,她经历了这怪病,好几日不能转方向,如今忽然又好了!这会儿倒觉得这屋子也无比亲近起来。 细细的看,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不知不觉多了许多东西,都是往日里卫曦之带过来,而自己不屑一顾的。 有最原始的八音盒,自然没有前世自己见过的精美可爱,却带着这时代的一种古朴美,不知从哪里飘洋过海过来的,估计在这里亦价值不菲。 有好些点翠镶钻手工繁复的首饰,上面的珠宝或大得让人惊讶,或多得让人咋舌,但都是就这么随意的放在桌子上的首饰盒子里,等待着主人偶尔的亲睐。 也有一些这个时代的小玩意儿,九连环什么的,还是白玉做的呢,一看那品相,就知道不是凡品,也不知道卫曦之几时放着的。 唐七糖一边如发现宝藏般的走着看着,一边也心情变幻起来,死妖孽,你这样,就能收买我了?其实,要是我喜欢上你,即便你什么都没有,我也会喜欢你的! 忽然,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屋角,眼睛盯着一样物件,不动了! 师父! 有着师父脸的树干! 这……卫曦之!你这干的什么好事! ……其实,好吧,你真有本事讨我欢心,我还是挺喜欢这个的…… 地上,那个曾经长在城隍庙的枯树干,那个曾经长了一张酷似师父脸的枯树干,如今只剩下像脸的那一部份,静静地,平稳的靠在角落里,不仔细看,就是一个和这屋子不很和谐的物件儿。 可那张脸,还是那样——几个树疤恰到好处的安置,仿似师父笑着的脸…… 唐七糖不禁矮下身来,伸手摸了摸那树脸,轻轻地喃喃:“师父,糖儿很想念你,很想念……也想念师兄们,糖儿病了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若是糖儿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去……” 唐七糖对着树干说了一会儿话,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不是一点半点,回头笑着吩咐默默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月儿:“你们王爷在干什么?我有话和他说。你去看看。” 月儿也高兴,笑着行了礼说道:“奴婢这就去。” 而财神楼里,卫曦之坐在榻上的身姿直直的,仿似夜晚的豹子,戒备着什么的样子;他俊美的脸冰寒似水,眼神望着虚无,手不断摩挲着,薄唇抿成一线。 旁边的椅子上,娃娃脸的卫方勉难得的一脸严肃,圆脸拉成了椭圆脸,正还在絮叨的说着:“……奏请立储的是礼部尚书,但附议的自然都是郦皇后那边的人。我早就说过,过了年,他们肯定按捺不住的!你得好好帮我想想,我到底该怎么办?按着老四那心机,岂会容我?唉,我不想死……曦之,曦之?” 卫方勉说了一阵,见卫曦之没有回答,不禁拿手在卫曦之眼前晃了晃。 卫曦之人没动,忽然抬手挥开他的手,低声道:“我听着呢!” “你听着就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老四若是真的当了太子,你说他会怎么对我?我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和你一样装疯卖傻?”卫方勉口气着急,脸色也不甚好看。 卫曦之深吸了口气,抬眼看看他,忽然,嘴角轻勾,笑了笑说:“卖傻?你还用卖吗?你本来就傻。你说,为什么只有一条死路呢?你也有第二条路啊!” 卫方勉闻言,不禁对他翻了翻眼睛,有些气怒:“怎么?你让我也去争?你这是想我早点死么?我一没人,二没权,连老子都不待见我,连外家都几乎死绝,你好意思说那样的话,你好意思看着我死?” “那你想怎么样?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干什么?”卫曦之忽然松下了身子,斜靠向身后榻垫上,恢复了往日的闲散。 “曦之!好兄弟!这么些年来,我还不知道你?!你……你反了吧!你当皇帝!你手头那些人,还有你手头有银子……你,你比我强多了!你反了!你当皇帝!” “嗬!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你老子?” “得了!那也是你叔父!你别瞒我了!过往的事,我虽不甚清楚,但我想,你必然是都知道的!若不然,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容你这样!你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终究能……能反的?对不对?” “反?我反什么?本就是我们卫家的江山,谁坐都一样。”卫曦之的神情很轻松,看不出一丝着急。 “不一样!曦之!我早就听说,你的名字是皇祖父起的,当年硕伯父就是储君人选!硕伯父突然离世,你该当是太孙!所以他才向你下毒!是不是?曦之,紧要关头,你别瞒我!” “哦?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难道我还没有一两个打探消息的人?曦之,天家无亲情!你知道我的!自从我娘亲死了,这世上,我便没有亲人了!他……对我而言,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兄弟们……算了,不说也罢!曦之,这些年,感激你多次救我,若不然,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早就看破了!曦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别瞒我,即便我要死,也让我明白一些!” “明白一些?那你可知你父皇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下的又是什么毒?你便这么说?呵呵,你若是真明白了这些,你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我只知道,你因此而……时有癫狂之症,因此不,不近女色……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曦之,只要你当了皇帝,你遍寻天下名医,不怕不能治啊!曦之!” “你真不念父子之情了?” “父子?哈,别再提什么父子了!他的眼里,若是顾念与我的父子之情,便不会罔顾我几番死里逃生了!他的眼里,若是真当我是儿子,当初就不会害死我娘!”卫方勉不笑的时候,圆脸还挺严肃,此时更是拉长了,很是难过。 卫曦之不禁问道:“方勉,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么些年了,我早看破了。” 卫曦之目光幽幽,一瞬不瞬看着卫方勉,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事便好。当年,我父王死前,皇祖父的确写有诏书的,传位诏书,且有多人是见证此事的!我名曦之,与你们几个排辈不一样,也的确是皇祖父因我父王是他选定的太子人选而起的。但是,你父皇……” “别再说他是我父皇。”卫方勉忽然咬牙抢白。 “好,卫礌。但是,卫礌究竟怎么害死的我父王,我到今日,尚无法查清,连皇祖父的死也是十分可疑的,但诏书的事,的确是真的。我只知道,诏书在内廷大总管朱思成手上,可朱思成,出逃这么多年了,我找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找到他!我年幼,我母妃自知不能硬抗,便只好主动提出,让卫礌代行天职,等我成人,有了子嗣,便将皇位还给我。所以,他下的这毒,十分巧妙,一,疯癫致疾;二,无欲无求。那你说,我一个疯癫之人,怎么承继大统?我一个不能延续子嗣之人,怎么登顶宝座?” 卫曦之慵懒的靠坐着,说得很是随意,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一般,卫方勉倒张大了嘴,有些明了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卫曦之抬了抬手指,制止着他,继续说道: “方勉,其实,这些年来,我冷眼旁观,我并不觉得,当了皇帝能有多好。皇祖父去的突然,他登基得仓促,好些事都并不那么容易控制,禄宗时时犯边,北军要养要收;而像新州等地的几处兵权,都不在皇帝手中,他以为通过联姻就能收服了人?嗬!笑话!他这皇帝,还不如几个诸侯过的舒服,有什么好?但他对我父王,对我做的这些事,我若是不报此仇,又如何为人? 方勉,如今你该知道我的处境了吧?皇帝之心狠手辣,冷心冷情,已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你娘亲的事也是其一,当年,你外祖家与我父王亲近,我猜测,他能将后位给郦家,郦家定然是在他夺位中出过大力的!郦家明着只是姻亲,可到如今还暗中控制着北边的兵权,实在不容小觑! 至于我手上的人,我暂时不便告诉你怎么来的。总之,正如你所说,卫礌得了他不该得的,总要还债的,但,不是现在。你,我,都要再等等。” 卫曦之说得悠然,卫曦之却听得脸色变幻了又变幻,他忽的站起来,声音又急又怒:“等等?曦之!卫行之一旦成为太子,我还有命等吗?” “你不用急,暂时,卫礌肯定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当年让位谏书有言,我若是过了及冠,尚无子嗣,卫礌才能算正式的皇帝,自然才能正式立下储位。这个,三位先帝定下的辅国大臣都知道的。卫礌心狠归心狠,却有个弱点,太过要面子。因此他才留我一条命在,否则,他若是将我杀了,便一了百了了!他定然要等我过了后年生辰,才会定下来的。” 卫方勉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还有这些事?!那,我还能多活一年半载?” 卫曦之伸脚踢踢他,示意他坐:“别说傻话了!风云变幻谁知道呢……哼!以后的事多着呢!你且放宽心!” 卫方勉大力的吐了口气,这才在一旁坐下来:“呼!我喘口气。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日日如惊弓之鸟?曦之,你我兄弟一场,你倒忍心!如此甚好!我且再醉生梦死个一年半载罢!” 卫曦之却不忘记调侃他,笑道:“呵呵,方勉,你真没有想过,你身为元后所出嫡子,该当承继大统的啊!” “我?曦之,我们之间,我也便不瞒你了,若是我娘亲尚在,兴许我还想要去争一争,好让她一生尊荣,可她早就不在了,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还去争什么!老四虎视眈眈,郦皇后的手段……哼!能容我活着,大概已是他们的宽容了!” “那,若是有一日,我与卫礌反目,你会怎样?” “曦之,我会站在你这边。你不用再问了,你再问我一百遍,我也是这般想。其实,我有时候想,我若是能投生在平常人家,那该有多好啊?我这样的,外人看来,何其尊贵,可事实上呢,日日在生死线上打滚!他若是心中有我,怎会让我处于如此的水深火热之中?!” “可你是否想过,兴许正是因为他心中有你,才对你不闻不问,毕竟若是他照应你,老四那边不是更看不过去?” “嗤!曦之!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他若是真有这心,哪怕暗地里,也会护着我一些吧,可有吗?从小到大,有过吗?我几次死里逃生,还不是你帮的忙?大哥的避世,三弟的残疾,何曾见他有过一丝关怀?算了,曦之,不要再提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早就看透了!” “……也罢。你且回去吧。我也还有事做。总之,你自己小心些。” “好。既然有了你这些话,我便放心了!对了,那个小姑娘,就那个姓唐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卫曦之大概是自小到大过惯了这种日子,一旦觉得危险解除了,立马圆脸又笑开了,此时还有兴致问起别的事情来了。 卫曦之不禁瞪起了眼:“我好像说过,让你不要再问的。怎么,你是忘记了,还是找打?” “呵呵呵!不,我就是惦记她!曦之,其实,那什么,既然你那个毒……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她给我嘛!嗷!曦之!痛!嗷!黑蛟!连你也这样对我!嗷……” 然而,卫方勉话没有说完,便被黑蛟在卫曦之的示意下,一把丢出了暗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木质的暗道楼梯上,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后,雅间里便安静了。 卫曦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榻上,细细的想了许久,又叫过黑蛟来,吩咐了好些事,才缓缓地靠在榻上,算是要歇息一下。 可他身子刚靠上榻,忽然又坐起来,叫住刚要出去传令的黑蛟问道:“府里怎么样了?她可好些了?” 黑蛟身子顿住,他自然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 黑蛟忙回道:“早些时候府里来报过,说唐姑娘今日大好了!月儿的意思是,唐姑娘十分高兴着,活蹦乱跳的呢!” “什么活蹦乱跳的!她又不是鱼!你怎么现在才说?”卫曦之情不自禁的绽开了笑容,却还是责怪道。 “呃,二爷来了这许久,王爷一直不得空……” “好了好了!那赶紧回府。” “可王爷,刚才您吩咐的事……” “罢了!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先回府,你再去办。” “是。” 卫曦之一张脸晃着浅淡的笑意,看得黑蛟也不禁高兴了几分,忙吩咐了人,随同卫曦之打道回府。 而唐七糖,心情愉快的玩了半天,午膳还吃了一大碗饭,半下午还站在廊下,指挥着人,把那些红灯笼一会挂这,一会挂那的忙活了一阵,刚回到房间,她笑着吩咐月儿:“打水来,我洗一洗!等会儿咱们玩牌,玩扑克牌!” “哎!”月儿也高兴的,脆生生的应着赶紧去打水。 可等她再进来房间,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吓得,将刚打的一盆水都倾覆在地上,铜盆掉在厚厚的地衣上,倒并没有太大声响,那盆水,却迅速的蔓延了开去,一发不可收拾,正如此刻唐七糖头部的疼痛! 是的,这怪毛病回来了! 还就是昨日唐七糖出发去小湖走走的同样时辰,但痛感,却比之前更甚。 唐七糖抱着头,在榻上翻滚,面色惨白,嘴唇发灰,喉咙里却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在最初那痛感袭来,将她打倒以后,猛然领悟到,自己所在的这榻方向不对。 她挣扎着,几乎是像虫子蠕动着似的,努力让自己换着朝西南方向,那个能让自己舒服的方向,脑子的疼痛才慢慢的,像抽丝似的缓解下来。 但那痛还是如潮水余波似的,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脑,让她眩晕痛苦得不能动弹。 月儿手忙脚乱的跨过浸染了水的地衣,也吓得脸发白的扑到榻上,半抱起唐七糖急唤:“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奴婢去请王爷,奴婢……” 此次的疼痛,来势之凶猛,已经超过了以往几次,唐七糖被折腾得没有什么力气,却还是努力冲月儿抬了抬手,示意着不需要。 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内心里面,就是不原意卫曦之看见她这个样子。 她也不想看见,卫曦之看着她生病的那种眼神,那种害怕失去,那种好像很爱很爱她的眼神…… 那眼神让人心动,那眼神让人想服输,那眼神让人想停留,那眼神粘上她的心……它挥不去! 比起这莫名的病痛,唐七糖更害怕的是,那一刻,对上他那眼神时,自己那颗摇摆的心! 月儿很无措,唐姑娘这个样子,怎么能不让王爷知道呢?那自己还活不活了?可她不肯,自己又不能离开! 月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到唐七糖头上探了探,问道:“姑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脸色白得吓人,即便姑娘不想见王爷,但总要请个大夫吧?姑娘,可怎么好?奴婢害怕啊!” 唐七糖惨白的脸,此时看起来又小又可怜,她微微睁了睁眼,看了看月儿,却又吃力的闭上了,嘴角却紧抿着不肯松口。 月儿进退两难,只好拉着她手,焦急地看着她。 好一阵,那疼痛慢慢的消退了,唐七糖才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话来:“你不要去。也不许说。不是说东方无忌不在吗?卫曦之又不是大夫!” “可姑娘,王爷他,他,他着急啊!”月儿不明白,王爷对姑娘这么好,为什么这唐姑娘好像不喜欢王爷似的,都生病了,不是正好让王爷来疼着吗? 这怪病一旦不痛了,唐七糖的力气,便又慢慢回来了。 她动了动身子,慢慢让自己坐起来,抚了抚额头,冲地下努努嘴:“你先把地下收拾了吧!我又好了!不是没事了吗?” 月儿看着她慢慢有些转红的脸色,疑惑又担心,但到底不敢多说,转头看着地下的一片狼藉,只好去收拾了。 唐七糖呆呆的扭身坐在榻上,细细想着自己这古怪毛病,真是一头雾水,早上的好心情,便像是突然下雨的天气一样,把她全身淋得没有一丝热气。 真是太奇怪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前世那么发达的资讯,似乎也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毛病! 昨天这时候,明明好好的呢!自己还高高兴兴的回来,怎么今天反而越发痛了! 而且,时间……对,昨天自己就是这个时候出去的! 嘿!难道这病,还懂得看时辰?!不可能吧? 唐七糖一个人思前想后,总觉得这病古怪到无法让人接受!这以后,到底要怎么办?难道这辈子,自己还成了个只能对着一个方向的怪人?从未想过,这每日里毫不在意的转身动作,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件无法去做的事,这还让不让人自在过日子了?! 越想越烦。 刚才那痛太让人害怕了!可现在,自己又好好的了!这究竟是要闹哪样? 唐七糖心中一阵烦躁,随手抓起榻上的软垫就往外扔去,却听见“哎哟”一声。 唐七糖抬头看,却见卫曦之一袭清雅的浅绿色丝袍子,怀里抱着那软垫,一张绝世容颜尚还带着笑意,正看向自己。 无法理解的是,看见他的一刹那,唐七糖忽然就觉得,胸臆间一股酸涩之意迅速的涌上来,冲到鼻端,也冲到眼睛里,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如同那脑后的疼痛一样,突然的就让她泪蒙了双眼。 眼前的人模糊了。 唐七糖紧抿着唇,努力憋着泪意,可眼泪好像就要掉下来的感觉。 她只好掩饰的迅速转过身,却在下一刻剧痛来袭,痛得再顾不上别的,抱住了头躺倒在了榻上。 卫曦之迅速移动到了榻前,正好半抱住唐七糖。 眼看着她一张脸迅速变色,五官皱的裹到了一处,卫曦之只觉得心痛莫名,他紧抱住唐七糖,急得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声音都变了:“怎么回事?糖儿怎么回事?来人!快去把东方师父请来!” 黑蛟几乎是在一息间出现在门口,可却站在了当地,无法执行这命令。东方无忌已经多日不见人影了,主子不是不知道啊! 然而,卫曦之似乎真的忘记了,眼睛瞪向黑蛟,大声地喊:“快去啊!” “王爷!东方师父……不在啊!”黑蛟只好如实说道。 卫曦之大概也想起来了,无奈又气恼的咬了咬唇,又喊道:“那不是让你去找名医了吗?还不快去!” “是!”黑蛟偷偷看一眼唐七糖痛苦的样子,赶紧退了下去。好吧,王爷执意如此,也没有办法,但愿不会让更多人知道王爷的事。 唐七糖躺在卫曦之怀里,正痛不可当,心智却很清明,可该死的我需要改变方向,卫曦之你这么抱紧我,我动不了啊! 她想努力推开他,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而卫曦之眼见她脸色剧变,愈发着急的抱紧了她,只恨不得替了她才好。 “糖儿,你到底怎么了?我运功与你调息可好?糖儿,你说说话,我该怎么做才好?” 唐七糖痛苦难言,可自己的问题只有自己知道,只要方向对了就会好转,可现在卫曦之这样做,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她努力动了动,可怀抱太紧,她动不了许多。 她想告诉卫曦之,她需要换个方向,可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她艰难的忍着痛,最终只能吐出几个字:“放……开……我……” 低低的话音,落在卫曦之耳中,却让卫曦之心中更痛,她……不想我在这? 卫曦之很想如以前那样,霸道的抱住她不放,可她这般痛苦,自己又怎么忍心?若自己放下她,能让她高兴,那又有何不可? 即便心中不舍,总觉得似乎在此时此刻,自己只有抱着她,才能帮到她,才能让自己觉得她还在,可是,只要她想,我便答应你。 卫曦之轻轻放开她,却还是心有不甘的说了一句:“糖儿,我担心你,你,便这么不喜欢我……” 无暇解释,此时此刻,唐七糖只想赶紧改变方向,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努力的偏过头,让自己换向西南方向,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也等待那疼痛如退潮般离去。 屋子里静得压抑。 月儿清理了地衣再进来,看见卫曦之在,吓得默默在屋角跪倒,正眼也没敢瞧。 卫曦之面沉如水,俊美的脸如浸了冰霜,眉宇里却是浓浓的担心,和深深的神伤。 榻上的人紧闭着眼,但呼吸倒开始慢慢平稳,脸色没有刚进来看见时那么吓人,可是,自己于她,真的就这般讨厌? 这疼痛,真的比昨日更甚,好一阵子,唐七糖才能睁开眼睛,可一睁开,便对上卫曦之那双好看到魅惑人的眼睛,也对上那眼睛里的伤痛。 唐七糖心忽然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使她皱了皱眉,她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说自己的病?这病到底是不是病,自己现在都弄不明白了!怎么说? 说自己的心?我现在觉得心乱如麻,我自己也理不清,该说什么? 默默地相对,到底,卫曦之心痛于她的情况,先开了口:“糖儿,可是好些了?” “嗯,好些了。” “你才刚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忽然就这样了。” “糖儿,东方师父不在,我已经让人给你找好的大夫去了,你且忍忍。” “我看没用的。这病太古怪。或许,我便这么死了也说不定。” “你胡说什么!谁许你这么胡说的?” 卫曦之隐忍的情绪像找到了出口一般,忽然提高了声音,吓了唐七糖一跳,更把跪着的月儿吓了身子抖了抖。 唐七糖很想生气,她的大眼睛都瞪圆了,可她看着卫曦之那双眼睛,那双挂着浓浓担心的眼睛,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只移开了视线。 卫曦之却好像找到了话题,继续说道:“你不会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你只管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出去!”这再次的痛,让唐七糖隐隐觉得,可能只要离开这里,自己的痛便会好一些的。 “……糖儿,你病成这样,你就只想着离开我?”卫曦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开始发凉。 “我,我要出去!”看着卫曦之的惊诧,骄傲了两辈子的唐七糖,那句“我不是要离开你,我只是要出去”,却始终说不出口,她迟疑着,最终只强调道,自己要出去。 可卫曦之受伤了! 他不明白,自己骄傲了近二十年,只喜欢过一个人,只宠过一个人,只关心过一个人,愿意付出自己所有,可这个人,她即便在病中,也不需要自己,要离开自己!卫曦之很受伤。 他不是个软弱的人,让步自然有底线,此时不禁气道:“我说过,我不会放开你的!” 可是,唐七糖也受伤了。 我病了! 我大概要死了! 而你个死妖孽还只想着禁锢我! 你到底只是为了你自己! 唐七糖不禁也气道:“好!那你就等我病死!” 沉默。 唐七糖不能转头,又不肯示弱,只能紧绷起脸,张扬起她满身的刺。 卫曦之生气,但更多的心痛,他起伏的胸腔里,满满的爱意和恼意相互交错着,最终没舍得多说什么,却忽的站起来,大声道:“来人!好好看着唐姑娘!但有半点差错,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屋里屋外,惊吓着了的回音声一片,在卫曦之匆忙离去的脚步声里纷纷跪倒。 唐七糖却流下了憋了很久的眼泪,混蛋!你就知道让人看着我!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要离开!谁也不能禁锢我唐七糖!你,也不能!我,不会为了你,委屈我自己! 可卫曦之一出了门,便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只在这小丫头面前总是失了分寸! 以前自己病毒缠身、心智迷茫也便罢了,可现在,自从把她劫了来,自从她在身边,自己的病真的好了许多,不,不是好了许多,而是再未发作过! 不得不说,自己内心里依赖她,无法放开她。 可好像,并不止是如此,并不止…… 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即便为了那大事,自己也应该拿她一试,是否真能解了自己的毒!可自己却就是不忍心,不舍得,不愿意,就那么得了她,却伤了她…… 她还要怎样? 天底下的女子自己就只看着她!她还要怎样? 她心里,就装不下我? 她心里,竟然不需要我?!如此病痛,竟然还只想着离开!离开我,对她就这么重要? 女子,不是应该如藤绕树的吗?她病了,不是应该留下来依恋我么?可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倔? 卫曦之站在恬意居门口不动,低着头,手成拳,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他招手叫过门口的一个丫头说道:“好好伺候着姑娘,和月儿说,事无巨细,早晚来报。” 丫头赶紧应了,恭送着卫曦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让病给耍了 卫曦之一走,唐七糖一个人在榻上歇了会儿,该死的怪毛病又好了! 而此时,那种莫名的苦恼,莫名的心烦就代替了头痛,纷纷的涌上心来。 她慢慢的坐起来,又慢慢的踱出去,她想试试,自己刚才痛极时想到的东西是否正确。 月儿无声的跟在她两步远的地方,月儿身后,又跟着好些人。 唐七糖不能回头,即便回头,她也不想理了,死妖孽吩咐了的,这些人肯定会看着她的,哼!卫曦之,你越是这样,我只会越生气。 同样的时辰,同样的路。 唐七糖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同样的感觉不断加深她的感受,果然,只要自己往那个方向走,人便会舒服很多! 这病太怪异了! 难道,自己只要往这个方向去,病就会好? 如果自己回去,病就加重? 这病还真是个神经病啊!这么龟毛! 当唐七糖站在昨日的湖边小亭中缓缓回头,头部正如预想中的那样,再没有一丝疼痛,此时,唐七糖真是对这毛病又气又恨了! 它又好了! 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明天这个时候,它会更加的加重呢? 有时辰意识的病? 有方向意识的病? 嗬!我中奖了,世纪大奖! 我不但穿越了,还得了个让人无法置信的、智能的、高级的怪病! 唐七糖在湖边转了几个圈,头一点也不疼,本该高兴的事,可今日的唐七糖和昨日相比,一点也没有那种快乐的心情了! 这要是让人耍了,我还能报仇,可如今我让一种病耍了,请问,我要怎么办? 郁闷的唐七糖往回走,仆从们继续无声跟着,她也懒得理。 她要回去等待,等待明日这个时辰,这病,是不是更加的变本加厉。 而当夜,王府的密室中,不常看见的太妃阮氏,正和卫曦之对坐,神情严肃的说着话:“曦儿,你到底怎么想?” “母妃莫急。他这种爱面子的小人,一定不会批复奏折的!” “哼!谁知道呢!他爱面子不错,但终究是个不要脸的小人!他若是不管不顾,就这么定下了太子之位,你终究是被动的!一晃十几年过去,百姓哪里还记得你父王?哪里还记得当年的那些事?” “母妃,您放心,他不敢的。三大辅臣明着温顺,暗里还是站在我们一边的。再说,鹰木旗还在我手中呢!” “可是,曦儿,你眼看着便要及冠,尚无子嗣!这一点,终究是个问题!你那个丫头,怎么还没有怀孕?你,真的只对她一个,一个好?” “咳咳,那个,母妃,我,毕竟诏书还没有找到,即便我有了子嗣,那又怎样?还是等找到诏书再说吧!” “曦儿!你别瞒我,你到底,你到底好了没有?那毒,到底解了没有?我们不好常见面,你就不能让我少担些心?” “母妃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没找到诏书,若我有了子嗣,反倒不好了。” “曦儿,可母妃想着,最多到时候我将她藏在我那边就是了!反正你早早便放出风声去,这府里不是有鬼哭什么的吗?不怕有孩子哭声!” “母妃,你且等一等吧,等我将外围的事清理了,到时候即便我找不回诏书,他也不敢不让位的时候,子嗣自然会有的!” “唉!也罢了!只是那丫头,倒是个可人意的,你改日让她再来见见我,我倒有些想她了。” “好。母妃。改日我让她去见你,陪你打牌。” “是呢!那牌还是这丫头鼓捣来的!倒让我们那院子多了些声气!好,那我回去等着了!” “恭送母妃。” 等阮氏一走,卫曦之赶紧问黑蛟:“怎么样?这么迟才回,是否找到了?” 黑蛟正想行礼,卫曦之却摆着手说:“快说。” 黑蛟忙答道:“鹰木旗北城的堂主说,龙泉寺附近有个袁家村,那村里有个老大夫,擅针灸之法,治头痛极有章法,只是……” “只是什么?你怎么也吞吞吐吐的?” “只是他不出诊。一来他年纪大了,且也不良于行,说一坐车就头晕腿疼。王爷您看这……” “用软兜抬来也不行?” “呃,王爷!这,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些,外围的人可一直盯着呢!” “我出城,难道动静便不大了?” “王爷!您还是不要亲自去了,属下多带些人,送唐姑娘去吧。” “不,你带她出城,我自己想办法出去。” “可王爷,为着立太子的事,如今盯着咱们的人多了一倍不止,您这个时候非要出去,皇上那边……王爷三思!” “鹰木旗那么些人,我养着是吃干饭的?这么点小事就做不好了?日后一旦起事,这样的事多着呢!只管吩咐下去!也借此看看他们的本事!” “是!” 春日午后的阳光,似乎带着一股甜甜暖暖的香,照进唐七糖的卧房里,给那靠窗口的榻洒上了金色的光芒。 唐七糖坐在床边月儿新安置的一个椅子上,愣愣的看着那阳光,不想动弹。 她在纠结。 再有小半个时辰,昨日那头痛突然来袭的时间便要到了,自己是应该再往那湖边走一遭,还是应该再试试今日会不会痛再说呢? 她没纠结多久,便下了决定,不试了,不能试! 太疼了!昨天的痛感比前天的加重了,今日若是再加重,自己真要痛死了! 人不能和怪病抗衡,我,不能和患了神经病的怪病抗衡! 可惜,她刚决定要出去小湖边走一遭,好让自己能化解这怪病一天,卫曦之却忽然进来了。 门口光影晃动,正对着门的唐七糖一抬眼,便看见卫曦之手扶着门框站在那。 他今日穿了一件十分平常的月白色袍子,并没系腰带,那袍子便松松的衬得他身姿更修长了些,一头黑发,只用一只黑漆漆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发簪簪着,那精致的眉目,便愈发清晰俊逸了。 他就这么站在卧房门口的浅粉色珠帘下,却让人觉得他一身风华,光彩夺目。 可惜,他一张脸还是紧绷着,没有一丝笑意。 唐七糖只这么看了他一眼,便忙垂下了眼帘。 这男人,让她比对那怪病,还有纠结万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卫曦之站到这门口,前后一秒的心理亦是翻天覆地。 前一秒,他还在想着,这小丫头,真是太骄傲了,真该好好修理她一下才好! 后一秒,只一眼,他就彻底推翻了先前的想法,很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她支着手,坐在那椅子里,一身浅粉如杏的襦裙包裹下,她看起来轻盈也娇弱,无辜又无助,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有着害怕和慌张…… 卫曦之觉得自己的心猛烈的收缩了一下。 他放开扶着门框的手,轻弹了弹衣袍,再抬头,脸上便挂了笑,三两步,便走到了唐七糖面前。 眼前有些暗,男人的阴影盖过来,他身上那浅浅的清香味也散发开来,好像还能闻到,屋外春日阳光的味道,松松的,暖暖的。 仿佛就在一瞬间,唐七糖便看见自己的浅粉裙子上,落下了一滴小小的水滴。 她不可置信的拿手指戳了戳那水滴,旋即,她惊慌的抬手,擦起了眼睛。 我怎么了?我怎么哭了?我怎么见了他就哭了? 我没想哭啊!我为什么哭啊? 我哭什么呀?我为什么要在这混蛋面前哭?我不该哭!我,不能哭啊! 可奇怪,眼泪却越擦越多起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唐七糖把头埋的低低的,慌张急了。 卫曦之其实不明白,这小丫头,不是一向要强得要死的么?嘴巴不饶人,天天想着逃,昨日病得厉害,还要推开我的么?现在她怎么了?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低着头拼命抹泪的样子,重重的敲击着他的心,使他只觉得胸口痛不可当,闷得无法说话。 他低下身,什么也没说,一把将唐七糖抱在了怀里。 鼻端的清香味更清晰了,他白色丝袍爽滑的布料刮过脸颊,有些些凉。 但当他结实的手臂紧拢住她,靠向他胸口时,唐七糖一点也不想挣扎,第一次,就这么乖顺的,依恋的,紧贴着他。 耳畔,他的心跳得有力极了,可他的叹息也传了过来:“唉……!糖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环抱很温暖,唐七糖却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大错一样,在片刻的沉沦之后,忽然挣扎了起来,一定是我在这个异世太孤单了,所以才会这么软弱的,这不是我! 她快速的擦干了泪,坐坐好,推开卫曦之说道:“我要离开。你让我离开!” “糖儿,你,一定要离开?” “是,我不离开会死。” 卫曦之皱起眉,心痛如绞:“你,真的就这么不想在我身边?” 唐七糖也皱起眉,很纠结,内心中,她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可是,两辈子加起来,自己都没有和人说过那样的情话:“我,我不是。总之,我这病要离开这里!你放我离开!” 卫曦之站了起来,他月白色的丝袍子直直的挂在身上,居高临下,凛凛然王爷风范。 他开口,声音传下来,感觉像水经过了冷空气,都有点冷却了:“如果我说不呢?” 他一这样,傲骄的唐七糖就也开始长刺:“那你就等着我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自私的混蛋!” 这辈子,骂过自己的,也就眼前这个小人儿了! 这世间,敢这么骂自己的,也就眼前这个小人儿了! 卫曦之很想像以前那样惩罚她一下,可是……她病着! 他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不要生气:“住口!我自私?!我为了你,已经很隐忍了!糖儿,你真的……唉!算了!你在病中,我不跟你计较!我先带你去看病,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伸出手,轻理了理唐七糖的发,也让自己平静心绪。 他指尖微凉,划过唐七糖头发,带着丝丝情意。 唐七糖没拒绝,却不得不问一个如今对她来说,很重要的问题:“去哪里看病?你说清楚。” 卫曦之到底还是傲气的,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何曾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我都已经这般让这你,你不是应该低眉顺眼的听话么?如今的处境下,为了找个大夫,为了能出城,我需要安排多少人,可你还要我说清楚?! 卫曦之心中也是有气,不禁答道:“总之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是说我自私吗?好,我自私,你若是死了,我上哪里去找你这么特别的药?” 唐七糖一听他的回答,本来稍稍平复的心,却更来气了!这如今最让我心烦的,就是你这样的想法了!你这混蛋要是不总是这么想,兴许,兴许我也会喜欢你的! 她忽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混蛋!我问你去哪里看病?哪个方向?说清楚。” 卫曦之都要气笑了!这丫头是要反天了! 气到极致,他反而不气了,目光却开始变冷。 卫曦之眯了眯眼,好看的卧蚕眼睑也缩上去,眸子里似乎积了风暴,声音愈发冰冷:“怎么,你还想着逃?” 唐七糖就是个皮球,不拍她,她好好的呆着,要多乖有多乖,这一拍,她就反弹,拍越重,还弹越高。来劲了! “我,对!我想着逃!你告诉我,你去哪个方向。” 卫曦之努了努嘴,能感觉他努力压制的火,也能感觉他周身的寒。 他伸出那白玉般的手,抚了抚唐七糖的脸,最终,指尖颤了颤,捏住了唐七糖的下巴。 他的脸慢慢的靠近,那曾经只对唐七糖一人弯成新月弧形的唇,此刻绷得笔直:“哼!糖儿!我真是太宠着你了!好,我告诉你,东北方,龙泉寺附近!你想逃,可以试试!看你逃不逃得了。” 东北方?!这是要我死吗?我会痛死的! 唐七糖甩开脸,丢下一句:“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你不是想逃吗?我千方百计找个大夫给你治病,然而你只想着逃,你为什么不去?”男人更怒了,一把拽了她胳膊,吐字仿佛都带着火。 唐七糖气得拍打着他喊:“卫曦之!你就是个混蛋!对,我不去,是因为往那个方向去我会死!会痛死!你若是想我死,你便这么做。”这古怪毛病,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可我害怕,你这混蛋怎么就不懂呢? “什么意思?” “没意思!” “说清楚。” “说不清楚。” “糖儿,你存心气我的,是吗?” “卫曦之,请你离开,拜托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离开。”唐七糖忽然大吼了一句,她觉得那个时辰到了,那个要疼痛的时辰到了,她不安极了。 唐七糖有些尖利的嗓音划破了这春日午后的美好,窗口的阳光似乎都吓得颤了颤,有些黯淡了下来。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却是压抑得人难受。 卫曦之心沉谷底,脸寒如霜,默默看着低着头,紧握着拳,一副戒备姿势的小人儿,磁性清越的嗓音变得有些深沉:“……你,可曾喜欢过我?” 阳光不见了,屋子里似乎有些暗啊! 我大概……是喜欢你的!可是,我好像要死了!我不想去分清楚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了! 唐七糖心里回答着,却没抬头,任自己的声音从口中掉下地,再幽幽的从冰冷的地上弹上来:“别说这些没用的。当你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说这些有用吗?” “唐七糖!”男人的嗓音里带着伤痛,也第一次这么喊她。 “好了。我要出去。我必须出去。我要往湖边去。请你让开。” “嗬!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宠着你,倒让你这么不讲理了!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留下骄傲,放开你 卫曦之又气又怒,心中翻腾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他真的无法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女子,不管自己怎么对她,她都不知道回报的么? 即便她不回报,难道自己如此真心关心她,她还是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吗?看来,即便她病着,也不能再这么宠着她! 卫曦之气着,突然伸手,一把提了唐七糖的后衣领,转瞬之间,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往屋外走去。 唐七糖拼命挣扎起来,可对上卫曦之的功力,怎么都是徒劳无功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卫曦之已经将她头东脚西的抱在怀里了。 唐七糖急了:“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卫曦之!啊……!” 可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的疼痛如闪电般劈下来,最后一刻,唐七糖脑海里只想到了一件事:果然!这病一次比一次痛的厉害的!然后,她便没有了知觉。 可是,那最后一声‘啊’,凄厉如被凌迟,极大的吓到了卫曦之,他低头看,怀中的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糖儿,糖儿!糖儿你醒醒!糖儿!” 卫曦之急切地呼喊声,吓得他脸色一下子白得恐怖。 屋角的月儿膝行过来,抖着唇语不成句,可到底还算有用:“王爷……姑,姑娘,姑娘好像,得,得向西南方向,头,头,头要往西,西南,她,她这几天都是,都是这样过的……” 惊讶也罢,错讹也罢,不可思议也罢,此时此刻,就算月儿说要他头顶着唐七糖,卫曦之都是愿意的。 他都顾不上说话,赶紧将唐七糖面对西南方,靠在自己怀里。 可是,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卫曦之只觉得在这一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拿出来抓挠几下。 他瞪向月儿,吼道:“然后呢?怎么还是这样?怎么不醒?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不醒?!” “姑娘……她没说,可每次,都是要等一阵子,姑,姑娘脸色才会好一些的……”月儿低声说着,人跪在地下,身子却尽量远离卫曦之。 “每次?多久了?你怎么没有禀报?想死吗?”卫曦之简直目眦牙裂。 “王爷饶命!奴婢禀报了的!只是这些事,往西南的事,姑娘没有说过!这是,是,是奴婢自己,自己个偷偷琢磨的,奴婢不敢胡说啊……” “你!……罢了!去传令黑蛟备车!”卫曦之觉得自己的心在发抖。 打发走了月儿,这片刻的等待中,卫曦之看着唐七糖惨白的脸,真正的心痛如绞! 是自己错怪她了! 这丫头,太过骄傲,连生病都不敢示弱于人。 可她哭了,自己当该想到,她已经在示弱了,她一定很无助! “糖儿!” 卫曦之低低的唤,紧搂住唐七糖,只觉得一颗心被在被针刺针扎的划开,他似乎能听见自己那心被生生划裂开时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忍一忍呢?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让着她呢? 为什么自己不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呢? 这到底是什么病?还是她的心病?她一定要离开了才能好? 她要离开,她一定要离开…… 罢了!糖儿!若你执意要离开我,你才能高兴,那……你便去吧…… 只是,我说过我不放你的,我发誓我一定要得到你的,我,放开你,却放不开我的骄傲。 糖儿,我该怎么办? ~ 唐七糖醒来时,朦胧目光中,看见的是昏黄的灯火。 一间小小的屋子,布置很古朴,能看见点的灯都只是最普通的铜器。 她还是很清醒的,晕倒前那一刻的疼痛,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她不敢转头,现在头倒是不在痛,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卫曦之呢?好像记得他非要带自己往东北方去的。 她微昂起头,定定的只能这么看着前面的地方,视线中,却忽然出现一只手,一只白玉般的手,扶住那铜灯盏动了动。 她立马让自己躺倒了。 死妖孽还在。 放心了。 “醒了?醒了便可以回去了。你要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卫曦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浅浅淡淡,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听着,总觉得都不像卫曦之了。 唐七糖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问:“这是哪里?” “北门外。龙泉寺附近。袁家村。” “……你还是带我来看大夫了?” “是。”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你很好,什么毛病也没有,不应该会痛。” “……嗬!呵呵呵!很好。我的毛病可真高级!不是一般人能瞧出来的。”唐七糖笑起来,连我这个来自前世的人都觉得这病古怪极了,这里的土大夫能看出啥来?他是有ct还是有x光?我就知道是这样。 耳畔便也听见一声低笑,再听见卫曦之淡淡的声音:“对!我知道,世上估计只有一种病,别人瞧不出来。” “什么病?” “装病!” 灯火噼啪一声,火苗跳了跳,连卫曦之凑近了的影子,也在这古朴的床帐子里跳了一跳。 “你!” 唐七糖心中委屈莫名,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卫曦之,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好大的脾气!一个丫头,还这么大脾气,可不是好事!本王忙着呢!你既然没什么事,便随我回去吧。不过你这么大脾气,本王可没耐心伺候你!本王先回去了!你赶紧的,自己整好衣服出来!” 卫曦之最终连正脸都没有露出来,唐七糖却听着动静,他放下灯,已经开门离开了。 这……卫曦之你太过份了! 唐七糖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从未这样对我过!我,我,不该是这样的! 唐七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极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简直要爆炸了,她的鼻子堵住了,眼泪却又像决了堤,不断地流着,无穷无尽一般。 混蛋! 古人就是混蛋! 还本王!你就是个混蛋!我,我幸亏没有喜欢上你!你滚!我才不稀罕你! 若不是你劫了我,我唐七糖不知道过得多么逍遥自在呢! 都是因为你!如今我还染上了这神经病的病! 你竟然还说我装病! 好!我走! 我装病?!我就算痛死在外面,也不会求你怜悯我! 唐七糖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但却十分明确了自己的方向。 她从床上坐起来,也不敢回头,既然自己躺的这个方向头没有痛,那自己便往这个方向去!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当日穿的这一身,却在下床时,发现枕头边放着个小包袱。 小包袱是浅蓝色的,普普通通,外面看不出什么来,可她随手掂了掂,却挺有分量的。 唐七糖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两身替换衣裳,和一些碎散银子,还有两三只金钗! 这,大概是月儿帮自己收拾的吧?好月儿,我若是能逃出去,日后再谢你! 这小包袱真是太及时了,唐七糖擦擦眼泪,赶紧将小包袱系在身上。 脸对着的方向,有一扇木窗户,唐七糖小心翼翼的拉开一些,往外探看。 有两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背对着窗站着。 唐七糖不敢冒险,却又想逃跑想的要发疯,在房间里咬着牙站了一会,终究想试一试,自己如今在这个地方,这个时辰,到底能不能转换方向。 若是不能,那自己即便翻出了这窗子,也逃不远,慎王府的侍卫可不是好糊弄的,若不然,自己也不会逃了这么几个月,都没有逃出去了。 若是能,那么自己也要好好策划一下,才能彻底的逃出去,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此时又黑灯瞎火的,不知道什么时辰,怎么逃,往哪里逃,都要好好想一想。 唐七糖皱紧了眉,慢慢转动着自己的头,仿佛这样转动也很痛苦似的,没办法,那痛太过剧烈,即便这么想想,都是件可怕的事啊! 转了一度,没事。 转了三度,也没事。 再转,已经可以看见旁边的门了,刚才卫曦之就是从这门出去的吧?他,应该不会回来带自己吧?呸!不想他! 再转,咦?还有个食盒! 不看见食盒还好,一看见那慎王府标志的红漆食盒,唐七糖便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已经确定,头暂时不疼,也不知道到底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卫曦之把自己颠来倒去的去了什么方向,总之此时不疼,那么,自己便还有近一天的时间来逃跑! 唐七糖来不及细想,只感觉时间紧迫,那混蛋如今又自称起本王来,摆足了架子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回来要拉自己走,自己得赶紧逃! 她觉得自己想清楚了,再不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食盒前,一把掀开了盖子来看。 食盒大而精致,分了三层,第一层是好些细巧的点心,垫了细纸装得好看;第二层是些方便携带的肉类,也放在厚厚的牛皮纸上面;第三层,竟然还有两个装了水的皮囊!那皮囊做的很是精细,盖子还是银质的。 月儿啊!你真是太贴心了!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逃跑装备啊!天助我也! 唐七糖满心的幸运感,一边胡乱往嘴里塞了一些点心,一边把小蓝包袱打开,也顾不得油腻不油腻的事情了,卷好几个纸包,一起放进包袱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走到床边,‘哗哗哗’,干脆利落的将半幅床单撕成了大大小小若干条。 她又脱下裙子,只着了里面的衬裤,拿布条绑紧了裤腿和袖口,最后拿半幅床单往背后一披。 这形象,小丫头立马变成女侠客了,只因那床单,是古代平常人家常用的深靛蓝色的,在夜晚,可比她身上那粉嫩到近乎白的衣裙隐蔽多了。 再次系紧那小包袱,这一刻唐七糖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她喃喃的念叨:“师父,你保佑我能逃出去,要不然,逃跑第一的糖儿,这你可白夸了我!” 再次轻推开窗户,唐七糖心中一阵欣喜,好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之间两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只变成了一个,还正蹲在地上,哇哇的吐着。 一定是吃错东西了! 老天,你这么帮忙我,今日我唐七糖若是不逃了,也太对不起你了。 唐七糖当机立断的翻窗而出,趁着那黑衣人正“呕呕呕”吐得起劲,紧贴着墙根迅速的逃离开去。 这显然是个农家,屋子不大,没走几步,便已经是低矮的围墙。 唐七糖紧贴着围墙,谨慎的听了一会儿动静,便一跃挂上了围墙,再一使力,人便利落的翻了出去。 四周一片漆黑,天空中月亮也隐在一片雾光之中,毛乎乎的看不清楚,举目去看,似乎周边只是农田。 唐七糖心中窃喜,实在太顺利了,她头都没有回,一掀身上那农家床单做的披风,便步入农田,很快,淹没在黑暗之中。 不远处,卫曦之还是那一袭月白色袍子,静静地站在低矮围墙的拐角处,目光只盯着唐七糖消失的方向,沉默无语。 黑蛟一身夜行衣,看一眼卫曦之,嘴动了好几次,才小声说道:“王爷就这么放了她,太妃那里……” 沉默如黑夜般宁静。 卫曦之目光深沉,白皙的皮肤在如此黑夜中,尚有着凝脂般的感觉,他没有回答,却吩咐道:“千万护好她,如同护本王!出了庆京一带,马上联系鹰木旗接应,一定要跟好她,若有闪失,提头来见。去吧!” “王爷……那个老大夫都说了,唐姑娘没事。属下,属下还是觉得,这些事可以让黑虎他们去……”黑蛟咬着牙,做着最后的争取。 “你几时开始也不听话了?” “王爷!属下不敢!属下遵命!……但请王爷保重!” “无须你赘言。等宫里的事安定下来,我会想法子去找你们的。事无巨细,每日一禀。” 黑蛟迅速隐入黑夜,很快消失不见,他原来的位置,很快由一个体型更高大一些的黑衣男子代替,不远不近的侍立在卫曦之身侧。 卫曦之没有动,星眸却在黑夜中微微闪烁,唐七糖消失的地方如有无上风景般的吸引着他,他却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还不能去。 尚不能去啊,我的糖儿,你说的对,我……终究是自私的,我有我的背负,我有我的使命,不过,只要你高兴,我放开了你,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爱?能放弃自己,成全你的,那个爱? 我想,我是爱你的! (第二卷完) ------题外话------ 下章开始第三卷,定名《雁儿行》。 骰子转向三点面,如雁翅斜行,又指唐七糖的离开,因此定名。 第三卷剧情预告:几个贯穿全文的关键配角的出现,女主的身世之谜,两人短暂分离的情感变化,都想在这一卷讲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章 你到底伤到我了 黑夜与光明最大的分别,大概便是它没有方向吧? 黑夜与光明相比,人们总是喜欢光明,大概是觉得它更安全吧? 可是,黑夜有黑夜的好处,它总是隐藏了很多事情,也让你有所期待,或许,下一刻,前方便是光明。 唐七糖一路飞奔,漫无目的的一路飞奔,只觉得逃出来太容易了些,万一,这又是那腹黑妖孽的诡计呢?万一,光明重现时,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我得跑! 我跑! 四处是农田,有时还有水塘,偶尔感觉自己在爬一个小坡,一会儿又显然是入了丛林,四周漆黑更甚,各种蛙叫虫鸣,夜枭怪啼。 好累! ……心,也累! 我得歇一歇。 唐七糖呼呼的喘着气,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好像只有自己气喘如牛的人声,那么,自己是真的逃出来了? 她摸索着,将身上的床单披风解下来,随意铺在地上,一屁股便坐了下来,可没坐多久,终究坚持不了,整个人干脆倒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单上。 四周的黑,四周的静,淹没了她,也隐藏了她。 她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却感觉自己的眼角淌下了泪。 卫曦之最后的那些话,清晰的、忽然的在黑夜里跳进她心里,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心。 嗬!一个丫头?!本王?! 你个死妖孽!还本王!你终究就是个古人!你终究走不出这些身份等级,你终究无法平等的看待我! 我唐七糖怎么可以允许你这样! 我到底没有被你迷惑了眼,我到底……没有丢了我的心! 还说我装病?! 我痛到要死,你却说我在装病? ……你,到底伤到我了…… 卫曦之,但愿此生不相见,你我不是该在一处的人!即便我似乎,曾经,好像,喜欢上你了。 眼泪,交付了黑夜,便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唐七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里倒觉得舒坦了好些,各种感觉慢慢也涌了过来。 累!不想动。 饿!也渴! 自己这身体,这段时间到底还是有点荒废锻炼了,都是卫曦之,将自己养成……不,不能想! 从今以后,我都不要再想到他!我来自现代,这古代的男人,再怎么宠着自己,都不是自己的菜! 我唐七糖几时是这么娇弱的人!师父会骂的!赌圣一门,没有这般依靠别人的人!女子也不行! 唐七糖吸吸鼻子,擦擦眼泪,把小包袱拿过来,抠抠嗦嗦的吃了点干肉和点心,又给自己灌了些水,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静静坐着的她,却又开始无声的淌眼泪了。 心的某一处,仿佛缺失了一角似的,隐隐生疼。 脑子里,卫曦之浅浅笑着的样子,他那宠溺忘着自己的眼神,他那轻拂过自己发丝的微凉指尖,他那有着淡淡清香的怀抱,在黑夜里,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一点一点的涌过来,靠近她,在她四周游弋,却又摸不到,触不到,更看不到。 连那卫曦之假装小妖时的突兀的吻,都似乎忽然拂过她的唇,隐隐约约的,若有似无的靠在附近。 而那个阳光灿然的午后,那个忽然的吻,和那吻的主人那双带着深深情意的眼睛,更是清晰的从记忆里跳出来,紧紧地拥抱着唐七糖,却又如那日跳跃的阳光般,调皮的忽然跳开了去,停在咫尺天涯,静静地看着她。 鼻子酸得无法忍受,眼泪无休无止,毫不顾惜唐七糖那死要面子的骄傲本性,叛逆的流成了河。 曦,……好吧,你赢了! 我想,我想你了。 可是,可是,我就是这样的女子。 我真的病了,我或许要死了。 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我不能让自己软弱,我不能向别人示弱。 我受不了不平等,不管是身份还是灵魂! 所以,我逃了!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我是你的药是真是假,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放下我的自尊,卑微的做你的药。 爱,是放弃自己没错,但,爱,也是获得一个新自己,一个能与你站在一起的新自己。 我大概还不够爱你,我大概还只是喜欢你,我大概…… 该死的!我真的喜欢上了你! 所以,我逃了。 曦,若是……我死了,你一定只记得那个骄傲的我,那样我会比较高兴,最起码,那样我和你还是平等的。 黑夜里,黑色的丛林,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好孤独,也让人思念。 心好荒芜,脑子也很迷茫。 世界太大,我无处可去。 我太小,却无依无靠。 唐七糖眼泪越流越多,渐渐的,哭声也大了起来,盖过了四周的虫鸣蛙叫,听起来无比的伤感,无比的无助。 忽然,不远处传来‘吡波’一声,像是有人踩到枯树枝的声音。 “谁?” 唐七糖猛然抬起头,顾不上擦眼泪,警惕的向四周张望。 没人回答。 四周一片安静。 尽管如此,唐七糖还是如惊弓之鸟般,挺直了身体戒备了好久。 什么动静也没有,大概只是树枝掉下来罢了,若是有人追来,岂会等这么久? 自己好像跑了好些路呢!自己一定已经逃出来了。 唐七糖自我安慰一番,慢慢放松了身体,却觉得两条腿累的一点也不想站起来。 已经适应了黑暗,隐约可以看到,自己所处的是一处还算干净的针叶林,地势平稳,地上也还不算潮湿。 唐七糖想了想,干脆又躺倒了休息起来,一动还不如一静,既然这么半天没人追来,应该是他们找去别的方向了,让我好好歇一歇,天明,我再逃! 太累了!唐七糖很快睡着了。 黑蛟挂在离她最近的一颗树上,用内力深厚的眼睛,望了望不远处同样装扮的同伴,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哭成这样,这样的事一定要禀报的吧? 月儿也是,说什么这唐姑娘得往南走多远,才能再折回来多远,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怪病! 唉!主子真是对她太宠了些!为了带她看病,就这么还特意往南走了好久,才折回到北门外来,这中间得安排多少人手掩护身份啊! 主子还说,她喜欢出去,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要给她出去?!哎哟! 如今倒好,我大半辈子护着主子,如今还得跟着这么个小丫头! 主子真是……!对待女人,就该直接抱上床!咳咳,人家都这么说。 算了,主子的事,都是重要的,我便且看护着她吧,这样也好,等主子要她的时候,我就马上能提溜她回去了! 黑蛟一边想着,一边抬手射出一枚飞镖,镖是银色的,将黑夜划开一条转瞬即逝的弧线,‘咄’的一声,钉在了距离唐七糖五尺远的地上,地上一阵树叶响动,很快便没有了动静。 黑蛟冲同伴做了个手势,那人快速的飞身而下,快速的拎上来一条长长的东西,又熟练的将银镖射回给了黑蛟,自己却很快消失在了林子。 黑蛟徒手接下银镖,继续挂在树上。 约摸半个时辰,黑衣同伴无声出现,将一包东西丢给黑蛟,自己又熟练的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黑蛟身形敏捷的又爬高一些,几乎攀上树顶,才默默打开那包裹。 远处,天际已经泛起青白色,黑夜的深浓也已经渐渐退却。 包裹里,有轻轻地烟冒出来,一股浅浅的肉香很快在树顶飘散开去,黑蛟拿一块肉放进嘴里,轻声叹道:“小丫头,托你的福,我又吃上蛇肉了!嘿嘿!” 唐七糖醒来时,有些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觉。 她揉揉眼,愣愣的坐起来,迷茫了好久,在四周张望了好久。 昨晚做梦了。 梦里,卫曦之一直追着她,她跑着,却笑着。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卫曦之摔倒了,她还在跑,还在笑,许久才发现。 等她回转身去看他,问他,他却不说话,只默默地看她。 即便梦里,他的眼睛也那么美,那么情意浓浓,可是,他吐血了,好多好多血…… 这梦让人心里发堵,唐七糖有些心烦的甩了甩头。 已经不早了,树林里都阳光四处了,箭芒从四面八方的树隙照进来,交织成一张金色的网,随风晃动着,偶尔网住唐七糖的头,偶尔又网住她的手。 唐七糖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郁闷,撑着地站了起来。 腿像灌了铅,重重的不想动弹;而身上,上衣还算好,可那原本是这个时代女子穿在裙子里面的衬裤,却已经脏污溃烂成了黑布条。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就这么出去……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唐七糖索性又坐下来,拿干净些的布条蘸了些水,给自己擦了擦头脸,换了一身那包袱里准备的衣服,一边再次感叹着月儿的善解人意,一边拿手梳了梳头发,扎成个干净利落的马尾。 新换上的衣服里有淅淅簌簌的声音,唐七糖捏了捏,再一摸,竟然在那浅蓝色小夹衣的内口袋里,翻到了一张银票! 嗬!五百两! 这……也太善解人意了吧!月儿,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吗?竟然还知道我要逃,知道我需要银子? 好!好月儿!等我安定了下来,若是不死,一定想法子将你买出来! 但愿卫曦之不会开个十万两黄金的价! 唉!卫曦之,你真是……十万两!还黄金!亏你说得出口!你到底是看重我,还是看重你自己? 可怜的石绿,不知道要怎么赚这笔钱,可等你赚够了这笔钱,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想来,石绿还是对我不错的,不过有什么用呢,古代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啊。 郦复把我当赌注输了,卫曦之心心念念要把我当药吃了,石绿,终究想把我当东西买回去!唉!真是的!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宠你上天,这都是小说里的事吧?快别自己个骗自己个了! 唐七糖叹着气,背好小包袱,走出林子,辨了辨方向,往西南方向直走而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自己这病万一突然袭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男人们,见鬼去吧!我还是自由自在的好!既然这病只能对着那方向,我便只管往那个方向去吧。 一走出树林,三月里的太阳暖融融的往身上一照,便觉得人精神了几分。 唐七糖极目远眺,前方最醒目的,便是一座高塔,塔顶尖尖直射苍穹,仿佛还能看见檐角挂的铃铛呢。 可古代没有什么高层建筑,这塔看着这么清晰了然的,真要走起来,最少也要在约摸两里地外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自己这身体状况,实在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样,总要找个有人有住处吃食的地方,也好安心养病吧? 唐七糖看着那塔,忽然想起来卫曦之说的什么龙泉寺来,龙泉寺……好像自己去过,对,就是去那里吃的面,很好吃的面,郦复曾说,那塔很高,以后要去爬,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 寺庙啊,清幽宁静,也罢!暂时,自己便先去那里躲一躲吧。 腿很痛,唐七糖走的很慢,这可苦了跟在身后的黑蛟和同伴。 两人东躲西藏的,又不好跟得太近,又不好落得太远,不禁找了个地方商议起来。 黑蛟说道:“木一,她估计要去那塔,你看你能不能找个农户,出几个钱,背着她走?” 木一说道:“头,这,这姑娘精灵得很,万一看出什么来,我们跟丢了,我们不是要挨罚?” “可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要不,你假装劫匪,直接点穴弄晕或者劫了她,把她送到那边,再假装让她逃跑?” “头,您,您确定要让我这么做?主子知道了,我,我还能活吗?” “……还是算了!可这样,唉,我太痛苦了。木一,这边没什么事,你一个人跟着她吧,我去前面等,明日我们再换回来。” “好。我也觉得就这么个小姑娘,哪里需要劳动头儿您的大驾!您先歇着去吧,我一个人跟着她。” “嗯!看好了!主子看重着呢!” “是。” 路并不好走,不是**的庄稼地,就是杂草丛生的茅草径,唐七糖一双绣花鞋,脚底里早磨出了血泡。 可是,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去,人便觉得很有精气神,身体累,但心里头想去。 “真是怪事!”唐七糖不禁感叹了一句。 太阳越来越高了,唐七糖浑身是汗,坐在田埂上歇了一会儿,眼见附近有户人家炊烟袅袅的,她心中便计较了起来。 再一会儿,唐七糖便蓬头垢面、一副乞丐状的,老实腼腆样的,出现在了一户农家的门口。 “这位伯伯,向您打听个事儿,烦劳伯伯指点指点。” 唐七糖对着一位黑红脸膛,五短身材的庄稼汉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问起了话。 那庄稼汉子正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一股子土烟叶的味道,此时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唐七糖一眼,憨厚的说道:“这位……女娃娃,你要打听什么事?只管说,庄户人家,可当不得指点二字。” “多谢伯伯。我是去庆京城投奔亲戚的,可亲戚……已经不在了,如今,我只知道往西南方向去,还有一个亲戚在,但是我不常外出,已经不记得那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带个水字,想请伯伯给我说一说,这一路去,有些什么地方,我也好想一想到底是哪个地方。” 唐七糖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漫无目的。 曾经,她也在卫曦之的书房中,看过那张挺希罕的大陆牛皮勘舆图,可当时那么多地名,她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啊!只大概记得,西南面,好几个地方都带了水字,她便随口开始套起话来了。 庄稼汉子倒挺当真,磕了磕烟灰,说:“哟!女娃娃定然是家中遭了变故了吧?可怜见的!你这么误打误撞的,可不容易哟!你确定你那亲戚在西南方向,有水字?” “正是呢!伯伯,我确定的,就是不太记得那名儿,您要是把您知道的说一说,我可能就想起来了。” “哦,这个倒不难。我如今虽不长出门,倒也知道一些,只是这一路过去,叫水的地方可挺多,你这也不好找啊,我也只知道些大的地方。来,女娃娃先进来坐。老婆子,拿个凳子来。” 庄户人老实,看着唐七糖一副可怜相,便冲屋里喊了一声。 屋里果然走出来一位中年大娘,一身粗布衣裙,虽说皮肤粗燥,但面相和善,看了看唐七糖,笑微微的搬了把木凳子来给她坐。 唐七糖谢过了,那汉子便说道:“这一路往西南,过了庆京啊,第一个带水字的城郭,……该当是水源!水源是大地方,连着长川河,大码头!很热闹! 再过去,水字的……就是白水!白水那儿山多,矿多,寻摸活的人多,可乱着!且过了白水啊,翻过三娘子山,那就是蓝舆地界了! 蓝舆国的地名儿,我倒说不上来了!不过,女娃娃哟,蓝舆王姓水!呵呵呵!要是他是你家亲戚,那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凤凰变乌鸦 庄稼汉子眯着眼,边想边说了几个地名,还和善的与唐七糖开起了玩笑。 唐七糖也听得附和着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伯伯还知道这么多!多谢伯伯了。可惜,蓝舆王,他不是我亲戚,若不然,我倒可以带伯伯一起去了!” “女娃娃客气了。可不是,我年轻时,帮富人家驾车,可走了不少地方呢!呵呵,那蓝舆王不是你亲戚,那我这说的几个地方,你可想起你亲戚住哪里了?” “嗯!还真想起来,好像就是叫白水。真是多谢伯伯了。”唐七糖听他这么一讲,大致算对那些从未知道的地方了解了一些,便随口答了一句。 “庄户人家,女娃娃不必和咱们这么客气。不过,你这孤身一人……不是伯伯我吓你,这一路去,可不安全啊!就说那水源,哎哟,可不是个安稳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啊!女娃娃,你这样出门,伯伯真要劝你一句,可不安生啊!” 庄稼汉子皱着眉,又打量了一遍唐七糖,真挺替她担心。 “伯伯指教的是,我也正担心着。伯伯,那您家中可有男子的衣裳,可否……借一身与我……”装了穷,只能装穷到底了!唐七糖不敢说买,干脆吞吐着问了句。 庄稼汉子倒很爽快,忙点头说:“有!我家小小子和你差不多大!女娃娃这主意好!” 说完,又转头冲屋里喊:“老婆子,老婆子,快来!给这女娃娃换身衣裳!不容易哟!也就和小小子差不多大,这世道……” 中年大娘快步走了过来,轻声嗔怪了一句:“咋呼什么!我听着呢!” 她便和善的冲唐七糖招招手:“姑娘随我来吧。你伯伯说的没错,一个女娃娃出门,可真要小心着,我们农家,没啥好衣裳,但还是干净的,姑娘可别嫌弃。” 唐七糖随着她进了屋,一会儿再出来,已经是农家半大小子打扮了。 但见她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打半新不旧,到底衣裳还是大了一些,看着人便更小;腰间扎了根深蓝色的腰带,脚上一双黑布鞋更有些大,大脚趾头处,还露出一个绿豆大的洞,后鞋帮子临时订了几针,但看起来那鞋还是要掉下来的样子。 头发扎了个小子样的顶髻,绑了根深蓝色的布条,却是这一身装扮里头最新的东西,还是农家大娘从针线篓子底下翻出来的呢。 她脸也擦过了,便清晰的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那白皙的皮肤配着大大的眼睛,红艳艳的嘴巴,看得农家大娘直摇头,庄稼汉子直瞪眼睛。 两夫妇相互看了眼,庄稼汉子先开口了:“我说……姑娘,你这,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你,你这,不是伯伯吓你,你这样子出门,即便是个小子,也招,招是非啊!” 大娘也干咳了一声,把唐七糖拉到自己身边说:“姑娘,世道险恶,你一个姑娘家行路,可不是件好事啊!姑娘非要去那什么白水么?你亲戚真在哪儿?要不,你留下来,我们,我们虽是庄户人家,也不会少了你吃的……额,老头子,你说呢?” 大娘看着唐七糖的脸,不禁悄悄打起了小算盘,这么好看的姑娘,家里都是小子…… 庄户汉子到底还是老实人,心思也没有女人在这种方面敏感,没接大娘的茬,只一个劲地摇头:“真不行!姑娘,真不行!姑娘你可想好了?” 唐七糖心里也叹气,易容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啊,谁让自己是临时逃出来的呢!可自己来这农家不就是弄身衣裳的嘛,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和他们多说了。 她便冲两夫妇笑了笑,两夫妇正看得呆去,唐七糖却自顾自走到他们家的土灶台后面,从灶肚里掏了把灰,往脸上一抹,两手也涂涂匀,出来冲两人行了个礼,说道:“两位放心,这样不就好了?多谢两位帮忙,我会好好小心行路的。这便告辞了。” 两夫妇瞪着眼,张着嘴,就这么看着唐七糖在眨眼间,就从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楞小子,只剩一双水波盈盈的大眼睛在黑皮肤下越发晶亮,两人却还是只会愣愣的看着她。 唐七糖目的达到,也不再和人家多说什么,谁知道卫曦之会不会追来呢,早日离开的好。 她匆匆而去,两夫妻还在那里愣神呢! 好一会儿,大娘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唐七糖换下来的绣花鞋,叹息了一声:“唉,装成黑乎乎的,可到底是只金凤凰呢,转眼便飞走了!” 她拎起鞋子,有些不舍的看了看那鞋子的绣工,磕了磕灰想收起来,鞋子里却跳出了一锭银子,‘咄’一声掉在泥地上。 两夫妻惊讶的捡了,相互看一眼,再同时望向外面,视野里,哪里还有唐七糖的人影。 唐七糖匆匆而去,心里惦记着那可能病发的时辰,实在忐忑。 这时代,又没有个手表啥的,她只能看看日头,告诫自己,怎么也要在那个时辰前将自己安顿好,若不然,痛晕在路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女子,连农家大娘也知道,出门在外多么不安全。 她那曾经在裴老九那些人面前的高傲,在郦复石绿他们面前的嚣张,曾经当聋女时的逍遥,当唐七爷时的自得,在见识了卫曦之的武功,在体会了卫曦之的腹黑之后,几乎已经退化得浅淡影子了。 这世道,还是有着许多厉害的人的! 古人,不容小觑! “卫曦之,都是你这个混蛋!” 唐七糖低低骂了一声,不愿意承认自己想着他,更无法接受自己老想着他,只好狠狠的骂他。 而悄悄尾随于后的木一,惊讶的看着她从农家出来,还有些疑惑的又进农家去查探了一番,才回来继续跟着她,呀!这姑娘!真是能折腾啊!自己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女子!怪不得主子这么上心,千变万化的,和说书人讲的狐狸精似的,迷人眼! 而财神楼雅间的卫曦之,却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得伺候的小厮赶紧递上丝帕。 卫曦之紧皱着眉,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斜斜的靠向了榻上。 卫方勉从屏风后匆匆忙忙的绕进来,难得的带着焦急。 他看了眼卫曦之的脸色,提袍坐在榻上,担心的问道:“怎么又犯病了?不是说已经好了么?” 卫曦之的脸色,又恢复了不认识唐七糖之前的那种病态的白,就连他那双魅惑的眼眸,似乎也恢复了以前的深沉,带着深藏心底的仇恨和绝望。 他看一眼卫方勉,懒散的说道:“我几时说好了的?只是许久没犯而已。” “那为何忽然又犯了呢?”卫方勉很急,比卫曦之自己还着急,要知道,如今这世上,可是卫曦之在护着他。 卫曦之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扯开了一抹苦笑,即便如此,那星眸微闪,薄唇轻钩勾的刹那,还是那么的绝艳魅然。 卫方勉愣了愣,却不禁更急了:“你笑什么?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怎么了?” 卫曦之转开头,望了望虚无远处,心中的感伤无可遏制的涌过来。 糖儿走了,却再一次证实了,她对自己的身体是巨大的影响,从她离开后的十二个时辰开始,自己的身体便开始和以前一样了,还好以前东方无忌的药还有,吃了便好一些。但只有自己知道,那感觉,和糖儿在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糖儿,是这世上,能给自己希望的、唯一的解药! 可是,自己放走了她!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糖儿,我很想你,无关我的病,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 卫曦之沉默着许久不说话,卫方勉不禁有些气恼:“曦之,如今朝中乱糟糟的,我们都小看郦皇后了!这几日,呈请立老四为太子的折子越来越多了!他那么爱面子的人,你说会不会便同意了呢?你这又突然病了,我真是急死了!” 卫曦之这才转过脸来,目光深沉的看了看他,说道:“你还是不了解卫礌啊!你就不能多想想?正是因为他好面子,郦皇后这样急,反而会适得其反。她若是不插手,或是就按着前几天的样子静等,还有些可能,可她这么着急,卫礌定然不会答应下来的。” 卫方勉呆呆的看着卫曦之,正想说什么,卫曦之却摆摆手,继续说道:“再说了,我病了才好。他多么希望我病啊,最好一病不起,最好一病过了及冠!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他的皇帝!那他更不喜欢郦皇后的做法!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卫方勉的圆脸上,挂上了浓浓的忧伤,他不禁担心地说道:“曦之,你别这么说了!你说得我真觉得自己的日子不远了!你得好好的活着,你好好活着,我才能好好活着!你说你,到底是怎么犯病了的?” “这你别管了!你放心,若是他能名正言顺继续当这皇帝,你便能活下去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就不能多用点心?他这样的人,从来只为自己想,儿子又怎么样?为了他自己安稳当皇帝,定然宁肯你们几个儿子相互拼杀。我猜着,若是我真的不能好起来,他反而不会不管你的,说不定还会使劲护着你,好有人一直牵制着老四呢。” “曦之,我不想用心。我不想用这种心!算了!你好好歇着,只你得记得,你若不好起来,我便随你一起去了!” 卫方勉这样的人,一旦不嘻嘻哈哈,总有种让人不得不在意的苦恼样。 卫曦之都不禁笑了起来:“哈!你几时对我如此情有独钟,还要殉情于我了?” “你倒还有着取笑于我的闲情逸致!殉情与你?想得美,我可对你没兴趣!倒是你那个小丫头,我还挺挂心的!可惜,你又不肯给我。” 卫方勉苦中作乐的话一出口,屋角的小厮身子就抖了抖,本能的缩了缩肩膀,尽力将自己降低存在感,可惜,卫方勉并没看见。 而卫曦之,忽然坐起来,随手抓过塌几上的一样东西,狠狠的冲卫方勉砸过去:“滚!马上给我滚!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东西砸在卫方勉的白色丝袍子上,又顺着袍子掉下金砖地,‘当’的一声里,早已惊得卫方勉跳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卫曦之,再看看地下,那应该是枚女子用的华胜,做成蝴蝶的样子,上面镶了好些宝石,光彩耀人。 卫方勉矮身捡起来,有些讪讪的递给卫曦之,撇了撇嘴:“又怎么了这是?我又没说什么!曦之,你不觉得你对那小丫头,太看重了些?我随口一句话,如今也能让你这么动怒了?” 卫曦之脸色很不好看,但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把抢过那枚华胜,冲卫方勉摆了摆手,侧身转向了榻里,再不看他,只是他那背影,总有股萧瑟之意。 卫方勉转头,后知后觉的看向侍立的小厮,用眼神无声询问着,小厮为难的咧嘴扯了扯嘴角,却不敢多说什么。 卫方勉没办法,只好摇摇头,绕过屏风自己走了。 ~ 唐七糖脚痛着,累着,却终于看见那高塔的青砖了。 塔高九层,近看底部方圆还是挺大的,塔上的铃儿随风而动,带着不规则的清音,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美好。 这应该是龙泉寺的后面了,有些寂寞荒凉,并不是当初自己和郦复、石绿三个人逛庙会时那般,热闹的让人忘记了这是处本该清修的寺庙。 塔的一旁,还是处碑林,好些古老的石块林立,有些沧桑,有些寂静,也有着与世无争的安然。 唐七糖四处走了走,便决定,今晚便先在这塔上落脚了。 反正包袱里还有些吃的,如今天气已不算太凉,在这里歇一晚,看看自己这病情再说。若是不发作,自己明日便一路往西南而去,若是发作,寺庙里的人,多少要比外面的人好一些。 唐七糖想好了,便慢慢的往塔上爬去。 已近傍晚了,塔上开始有鸟雀回巢的声音,前面的寺庙估计开始做晚课了,钟声回旋着,悠悠的传进塔里。 塔的木楼梯又窄又小,每踏一步,脚上那又大又厚实的布鞋底子就发出“啪哒”老大一声。 唐七糖本来想只爬个三四层的,奈何比较低的楼层看起来都脏污不堪的样子,看来,这游客随手乱丢东西的习惯,是自古就有之的啊。 她只好再往上爬,直爬到约摸六七层,看着果然干净了许多。 累得慌,她赶紧找一处坐了。 背靠着塔墙,一抬眼,就能看见塔窗洞外,那微黄浅红的天空,有倦鸟在那一角天空飞过,再叽叽喳喳的停在塔顶的巢里去。 三月傍晚微凉的风,从塔墙洞里穿过来,盘旋着卷起地上的一片树叶,又从另一边的塔墙洞里飞走了。 唐七糖靠着靠着,便倦意袭来,睡了过去。 塔下的碑林里,黑蛟嘴里咬着个硬烧饼,皱着眉头问木一:“上去了?” “嗯,上去了。头,这会儿,我还不能上去守着,就这么个塔,太容易让她察觉了。”木一点点头,望了眼高塔,也咬了口硬烧饼。 “不用上去了。这塔又不会有什么人,我们就在下面守着好了!难不成她还能变成鸟雀飞走了?” “也是。那头,您先歇着吧,我就在那下面守着。” “嗯!警醒些,别偷懒,别错眼!” “知道的,头,主子看重着!你多说了多少遍了!” 黑蛟和木一的难为,唐七糖永远不会知道,她只管睡着,却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突然醒了。 那是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有人! 有人在动她那系在腰间的包袱扣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告诉你一件顶重要的事 耳畔有轻微的呼吸声,还带着股子难闻的酸腐之气,在黑夜里清晰的绕在唐七糖鼻端。 唐七糖微张开的眼睛,借着那塔墙洞中射进来的几许月光,已经看见了一个黑影,正弓着背,蹲在她身旁,认真地解着她腰间的包袱。 他的一头乱发遮着他的脸,月光模糊的给他一个剪影,但还是清晰的看得到,他并没有在看着唐七糖的脸。 唐七糖谨慎的、极小心的偏了偏头,睡着前,她有让自己面向西南方向,按照前几日的经验,自己只要一直朝那个方向走,这病复发的可能性极小,可她还是害怕,害怕那疼痛突然袭来。 庆幸的是,这神经病的病倒并不间歇性发作,那个只要朝西南方向的宗旨还是对的。唐七糖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也就是说,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那么,敢动我唐七糖的人,我管你是人是鬼,先揍一顿再说! 暗夜里,唐七糖的手轻握了握,调整了一下姿势,身子紧绷着,看准了那黑影的头,正想暴起一拳打过去。 “醒了?”黑影忽然偏过头来,一头乱发下,一张灰乎乎的脸,看不清五官,那声音却有些熟悉。 唐七糖已经举高的手还没有放下,那人又说道:“醒了就自己解开吧!我饿了,给点吃的吧!” “你是谁?”唐七糖戒备着,疑惑着,沉声问道。 “你管我是谁!你给我吃的,我告诉你一件于你顶重要的事!怎么样?” 黑影倒自在得很,一屁股在唐七糖身边坐下了,幽幽的带些些尖利的声音传出来,黑夜里听着很不舒服,但唐七糖倒想起来了他是谁。 她扫视了一下黑影,眼睛落在他脚上,不禁低骂一声:“死乞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死到这来了?还来和我分吃食!没有!” 黑影愣了愣,黑夜里便听见了他的笑声:“哈哈!原来是你!小姑娘,你倒是挺有能耐的嘛,一会儿变成老太婆,一会儿变成黑小子,难不成你和我朱檀一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要这么变来变去的?” 黑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直接伸出了手,身子半倾着说:“别废话了,先给我吃点东西,我两天没吃了!快!” 塔墙洞的月光,随黑影的倾身,清晰的照在了他伸出的手上,那只有四根手指的手,狭窄而怪异,的的确确是曾经扬言要以命相帮唐七糖的朱檀。 唐七糖默默地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解开了包袱,把一包牛肉递给他,眼看着朱檀立马狼吞虎咽的吃着,迟疑了一下,最终又把一个水囊丢给了他。 黑夜四罩,狭窄的塔里,咀嚼声大得惊人,大口的吞咽声更是像被放大了似的,听得唐七糖不禁开口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你就不能慢点吃?小心噎死!” 黑影根本无暇答话,丝毫也没有要停顿的意思,好半天,才忽然‘呃’的一声,打了个嗝,当作对唐七糖的回应。 唐七糖也饿了,自己拿了一包点心,慢慢的也吃了起来。 朱檀倒开口了:“说得轻巧!你要是也这么饿上几天试试?再说了,你这牛肉还真不错,不是一般店家有的,我吃着倒有些御厨的味道,即便不是御厨,也得是御厨徒弟做出来的!” 唐七糖不禁笑了,说:“说得你好像吃过御厨做的一样!朱檀,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吹这种牛,实在太无趣了些!” “切!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还不和人家吹这种牛呢!点心也给我一些!闻着一股杏仁味儿!” “你属狗的啊?这样也闻得到?”唐七糖拿手里的饼放在鼻子尖闻了闻,是有一股子杏仁味道,自己光顾着吃,倒也没在意。 “你才属狗!我朱檀此生最讨厌狗!快拿来!我尝尝是谁家的东西。” 唐七糖听得都要笑出来了,这乞丐!真是比自己还嚣张!不,比没进慎王府的自己还嚣张。 她抓了几个饼给朱檀,说道:“你这当乞丐的,还这么当自己一回事,怪不得连腿都断了!” 朱檀大概前面牛肉吃得挺饱的,这会儿拿了杏仁饼,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迫不及待的吃了,他喝了口水,才轻咬了一口,好半天不出声,也不再咬。 唐七糖懒得理他,只管吃自己的,朱檀却忽然倾身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姑娘,你到底从哪儿得的这些吃食?你不会是偷的吧?” “偷?我从不偷东西!”拿罗四婶家那些东西绝不算偷!那是帮老天惩罚他们呢!唐七糖回答得声音朗朗。 “那你在哪儿买的?” “我不是买的。” “那你究竟在哪里得的?” “这个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我干吗要告诉你?” “……嘶!你这姑娘,你这样真不讨人喜欢!快说,你说了,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于你的事,重要的事!”朱檀摇着头,人倒退后了几分。 唐七糖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他打嘴仗:“你也一样不讨人喜欢!你先说事,我再告诉你。” “……喂!你!……好吧!一直有人跟着你!你逃不了了!快说,哪里得的?” 这下,唐七糖有些耐不住了,忽的站起来,紧张的问道:“你说什么?有人跟着我,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果然吗?果然是卫曦之的计谋吗?果然自己没逃出去吗?我就知道那死妖孽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你先说,我就告诉你。”朱檀很得意,灰乎乎的脸在月光下和第一次见时一样的不和谐。 “慎王府。慎王府的人给的。” “你说什么?你和慎王府的人有瓜葛?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次轮到朱檀跳起来,少了一只脚的身影晃了晃,比唐七糖还紧张。 “瓜葛?瓜葛大了!那是我仇人!劫财劫色……劫心的仇人……” 我还有好些银两在那王府里呢!赢的好些银票,地契,玉佩,哦,还有石绿给的!他还天天念叨着要吃了我,可不是劫财劫色吗?亏我还总是想着你! 唐七糖一提起卫曦之,就觉得忿然,暗自咬牙骂了几句,心中疑惑起来:竟然又是他使的鬼主意,我还真以为我逃了呢,可还有人跟着我,他这是想干吗? 唐七糖最后几个字便说得不甘愿而小声,但显然朱檀并没在意这些,倒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在了塔墙上说着:“是仇人就好,是仇人就好……” 唐七糖着急的问着:“你怎么知道有人跟着我的?几个?在哪里?” 朱檀静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看来我们还挺有缘!既然我还答应过要以命相帮你,我便帮你摆脱了他们!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供我吃喝,帮我离开庆京三百里!” “随便去哪里都行?” “对。只要离开这儿。” “我要去西南面,你去吗?” “去!” “成交!” ~ 清早的寺庙后山,清新而安静。 鸟雀的欢唱,并没有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有一种自然的愉悦心情围绕。 木一揉着眼睛,从一处石碑后走出来,和黑蛟打着招呼:“早啊,头儿!还没出来?” “没呢!”黑蛟觉得这日子真是太无聊了,气恼的弹起一块小石子,前面树上一只正梳毛的鸟儿,便直直的从树梢掉了下去。 木一的目光,见怪不怪的撇了一眼那鸟儿的方向,又马上转到了塔上:“这位姑娘可真能睡,昨儿睡那么迟起,今儿又不知道要睡到几时。” “唉!木一,我也去睡会儿。等她出来你再叫我。” 然而,等木一来叫醒黑蛟的时候,情形却似乎有些不对。 “头!不对啊!您看这日头,这游人进出的,那姑娘难道还睡着?”木一并不很着急,这塔就一个出口,正如昨日黑蛟所说,那姑娘不可能变成鸟雀飞走,他倒是担心是不是生病什么的了,毕竟当时去到那什么袁家村就是说看病的嘛。 “可说不准。女人家都这样,才走几步路,便累了!要不,你换身衣裳,上去看看吧。我太显眼。”黑蛟也没很在意,虽说自己有些不耐,但视线的确没有离开过塔。 木一应着,赶紧打扮成小厮模样,如游客般悠然的上了塔。 可是,很快,他却风风火火的下来禀报:“头儿!没,没人了?!不见了!” 木一脸色有点发白,这差事,看着无聊,可万一真把人丢了,那自己还能活吗? 黑蛟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塔,掷地有声的答:“不可能!这姑娘擅变!守着塔!我一个一个去查!” 已经近中午了,太阳老大,即便三月里,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也挺热的。黑蛟满头的汗,一气儿施展轻功直上到顶,根本顾不上几个游客看他的眼神。 然而,上塔顶只一条道,塔里也就那么几个人,可就是没有了唐七糖的身影! 黑蛟又几乎是飞驰下去,再一层一层的找,即便那些人看起来身量上完全不像,他也不再放过,拽住每一个人,拎拎脖颈,扯扯胳膊,在人们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下,一脸急切地又回到了塔顶。 没人! 真的不见了! 死丫头!小狐狸精!到底去哪里了?! 黑蛟气得在塔顶哇哇大叫,高大的身躯随着光影摇动,一拳打在塔墙上,塔墙瞬时破了个大洞,墙砖簌簌掉下来好几块,木地板都摇了摇。 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顶层更是一个人没有,地上还有着鸟粪灰土,显见游客都很少上来,毕竟只是个塔,光秃秃的一目了然,人能躲到哪里去? 黑蛟黑着脸,不甘心的继续往下找,在塔底和木一会合,几乎不愿意说出结果,心存侥幸的问道:“你在下面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木一赶紧摇头:“没有!我眼珠子都没敢转过。没有!” 黑蛟还是不甘愿,眼睛喷火:“昨晚你我换班前,你可有疏漏?” 木一看着黑蛟的脸色,赶紧单膝跪下来:“属下不敢!属下真的未曾疏漏过!属下知道……主子的心意……” 黑蛟心情复杂,他几乎都想听见木一说,是,我疏漏了,我瞌睡了,人可能跑了,那他赶紧去追,未必追不上,可现在,凭空不见了,那怎么说? 黑蛟不死心,一语不发又上了塔。 就这样,两人来来回回在塔里不知道走了多少回,楼梯都要给他们踏出洞来,可人,照样不见踪影! 没办法了! 总得回去复命啊! 不管怎么说,职责所在啊! 黑蛟咬咬牙,吩咐木一:“你赶紧往西南方去追!我回去禀报主子!若是有消息,赶紧让鹰木旗传信回来!” 夜晚来临,塔安静得如睡着了一般。 唐七糖先从塔顶的一处墙洞隔层里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呛得自己一阵咳嗽,才见朱檀手里抱着个盒子也爬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往楼梯走去。 朱檀没有了拐杖,走路很不方便,摇摆的幅度太大,一走动,晃得整个地板都在动。 唐七糖只好站过去说道:“那!借给你用一下肩膀,可别想着占便宜!” “呵呵!” 朱檀忽然笑了起来,有些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塔里,很不好听:“占便宜?这辈子,朱檀我是不可能咯!走吧!不是你说要趁夜离开的吗?” 唐七糖不再出声,半撑半扶了朱檀往塔下走去。一天没有往西南走了,万一明日病发怎么办?能走多少是多少吧! 慎王府里,卫羲之捏着昨日黑蛟送来的信,看了又看,喃喃自语:“哭?哭了很久?糖儿,你怕了吗?还是痛?唉……” 窗外,巨大的玉兰花树也已经开了花,微风送来阵阵清香,若有似无的飘散在寝殿里,却使这富丽精致的寝殿似乎更空旷了些;屋角侍立的宫人木然如雕像,和那些四处摆放的玩器赏瓶一般的了无生气。 卫曦之眼睛看了一圈四周,仰头重重的躺倒在了榻上,为什么她走了,连这周遭的空气都不一样了呢? “糖儿,我后悔了,我真不该放你离开!你等着!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一定要把你逮回来!” 卫曦之咬了咬唇,想放下手中的信纸,却还是又拿起来看了一遍,再放下时,不禁轻声骂道:“黑蛟啊黑蛟,你能不能多读点书,多通些文墨?什么叫啼哭不止?到底如何啼哭不止?到底多久是不止?!” 话音刚落,门外却响起了黑蛟的声音:“启禀王爷,黑蛟有要事禀报。” 卫曦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跃到了门边,在侍女惊诧的目光中,自己个一把撩开门帘,沉脸就问:“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黑蛟有苦难言,真是的!那小丫头真是太能折腾人了! “禀王爷,唐姑娘不见了!”黑蛟不敢迟疑,认命的单膝跪下,如实禀报,等着该有的惩罚。 然而,沉默。 院子里鸦雀无声的诡异,可以听见风沙沙吹着树叶的声音,也可以听见卫曦之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黑蛟不敢抬头,像头顶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努力垂着脑袋。 却忽然,卫曦之低笑一声,旋即便是大笑。 他清越磁性的嗓音笑起来很是好听,可是,黑蛟却听得心揪了起来,那笑,怎么越听越怪异呢? 黑蛟缓缓抬头望,却看见才两日不见,但好像憔悴了许多的慎王爷,他俊美精致到世所罕见的容颜依旧,却看起来那么忧伤而绝望,他魅惑的眸中有着伤痛,有着一种让人见之心痛的挣扎,正痴痴的望着西南方向。 黑蛟心中难过,干脆双膝都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个头:“属下失职,请王爷重责。” 卫曦之脸望着远方,声音幽幽的传过来:“起来吧。我早就想到过,她肯定能逃脱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进来,把这两日的事细细说,别遗漏了任何一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老鸨子和小流氓 下桥头镇,离开庆京后往西南方向最近的镇。 镇子不大,却因为靠近着国都庆京,镇上很是繁华,客栈酒楼,食肆勾栏,虽不能和庆京比,但也算得上热闹的了。 只因为附近还驻扎着守护庆京城的守兵么,这男人一多,酒和女人的生意,都算得上好生意。 柳巷,就在镇子上那代表镇子名儿的一座七孔大桥边,白日里没啥人走过,晚上却是全镇子最热闹的所在。 此时正是时候。 巷子里,随处可见挑了红灯笼做生意的人家,欢声笑语不断,莺莺燕燕无数。 唉,到底只是个镇子,这妓女们做生意的地方,也都只是这隐在巷子里的人家,而不是像庆京那样,布置精雅的花楼。 唐七糖挑开窗户帘子,往外张望了一会儿,暗自感叹着,回头再对上正抱着鸡腿啃得起劲的朱檀,不禁皱眉:“吃吃吃,你怎么一直在吃?” 朱檀也皱眉,放下鸡腿,拿帕子擦了擦嘴,抱怨道:“一点也不好吃!唉!这种地方,连鸡都做不出鸡味道来!真是糟蹋了这鸡。” 唐七糖看着他的样子,都要气笑了! 这老头子,说只要负责他的吃喝,可哪里知道,他挑剔得很! 吃,都要吃好的,酒,还要纯酿的! 真不知道他当乞丐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过了这么久乞丐日子的! 你看他!如今洗澡洗了几次,竟然还讲究得没完没了起来了! 衣服,还非要绸缎的,从里到外!连擦嘴的帕子,竟然还要纯白色的! 你爷爷的!你到底是乞丐?还是乞丐王啊? 还好他身量不高,这借住着的暗娼寮子,那老鸨子身材微胖,跟她买了几套让朱檀穿着,倒也还合适。 况且他这张脸,以前自己第一次在街上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不和谐,可当时自己没想出来,也没放在心上。但如今他扮成个老婆子,唐七糖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不和谐在哪里了! 对!没胡子! 老头灰白头发,灰白眉毛,却没有胡子! 相比他满脸的褶子,那下巴光滑得很,唐七糖帮他还粘了颗痣上去,如今看着,他几乎就是个老鸨子了! 唐七糖自己呢,早就易容成了个形容猥琐的小个子男人,一身绿绸小厮服,非但没有一丝贵气,此时她脚踏在圆桌旁边的鼓凳上,简直就是个痞气十足的小流氓。 她拿筷子敲了敲碗,冲对面的假冒老鸨说道:“喂!你真当我是大傻冒了啊?你说说,这三天你花了我多少银子了?一会儿让我买车,一会儿让我买酒,要住进这地方的是你,如今嫌弃吃食的也是你!我可跟你说啊,我已经没银子了!接下来你再这么挑剔,我可不管你了!” 朱檀扮成女人以后,似乎找到了感觉了,此时翘起兰花指,对着唐七糖撅着唇点了点,看得唐七糖一阵恶寒。 他却还得意的笑着,一把雌鸡嗓子雌雄莫辨:“你这孩子!怎么?想过河拆桥?当日,可是你自己答应了供我吃喝,我才帮你忙的,现在反悔可不是义气之举啊!况且,银子罢了,生不带来,死不能带去的东西,你看得那么重作什么!” “哟!你既然这么看得开,你怎么不去自己挣?” 唐七糖看他那享受的小口呷了一口茶,却又嫌弃的喷出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发狠道:“哼!光说不练!不是我说你,你这腿,是被人打断的吧?你这手指,是被人砍了的吧?” 然而,朱檀毫不在意,晃着头,只管挑挑拣拣的吃桌上的东西。 唐七糖气极,不禁又说道:“还有你这脸,胡子也没有!……你不会让人连男人那个……也摘了吧?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你不会是个千年老千吧?” 好了,这下有动静了,动静还挺大。 只见朱檀忽的站起来,身子晃了几晃,脸涨得通红,涂了些许脂粉的脸几乎抖动的粉都掉了下来,他大力的拍了下桌子,冲唐七糖喊:“出去!你懂什么?我朱檀即便是老千,我也没干缺德事!滚!” 唐七糖倒被他吓了一跳,从以前在街上救下他,到现在和他共同逃难,倒还没见他这样过,咳咳咳,触到痛处了!哼!肯定被自己说中了!看来赌道上对付老千的手段,自古就有!师父没吹牛! 唐七糖可不怕他,如今她可是他的金主呢! 她遂冷笑了一声,道:“我回去歇息了!明日辰时你若是没出来,我就直接一个人滚了!哼!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大!” 第二日,当唐七糖背了她的小包袱,整理着新买的黑蓬马车时,朱檀杖了他非要唐七糖买的龙头拐杖儿,拎着他那个包袱——放了从塔里带回的木盒的包袱,摇摇晃晃的也出来了。 唐七糖没出声,朱檀也不出声,先放好他那十分宝贝的包袱,才努力爬到了车上。 唐七糖在他背后撅了撅嘴,终究,还是不想再说什么了。 也罢了!一个残疾老人罢了,不是说三百里吗?既然答应了你,我便送君三百里吧! 唐七糖一跃上了车座,赶起了车,半老的棕黄矮马温顺的开了步。 阳光刚刚透过云雾照下来,清晨的小镇子安静平和,“驾!”唐七糖轻甩了一记鞭子,马儿便得得儿的加快了速度,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而慎王府的密室中,卫曦之几乎彻夜未眠,地下铺着的那张牛皮勘舆全图,已经打开了两日有余。 他一身浅紫的丝袍,似乎带着外面花园里,春日绣球花的雅致,却终究在这只有昏黄灯火的密室里,蔫蔫的有些晕黄。 他的目光,时不时的从案头堆积的密报里抬起,再看一眼地下那勘舆图,却总是只在一个方向打转。 黑蛟偷偷的看一眼卫曦之,高大的身子沉了沉,默默无语。 卫曦之却出声了,声音有些沙哑:“宫里的人怎么说?” 黑蛟赶紧站出来:“回王爷,三日内定会让陈襄来王府走一趟。” “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只是王爷,太妃哪里……是不是,是不是说一声……” “我自有分寸。着令鹰木旗各处的信函发出去多久了?可有回复?” 黑蛟暗自抿了抿唇,这问题,今日王爷已经问了三遍了,但他还是答道:“回王爷,已经发出去两日了,未曾有回音。” “继续找。……让鹰旗的人放下手上所有的事,短期内只负责找人!木旗的人也要留意,尤其是西南方向的,所有暗桩都要知道唐姑娘的大致身形,体貌特征!有任何疑点都要报来!当然,还有东方无忌的事也一样!” “是,王爷。可是王爷,那个,那个,这样两旗其他的事便顾不上了,王爷这样做……那大事……”守着卫曦之这么些年,黑蛟心中,还是知道自己主子的为人的,有些事,只要的确为他着想,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可这次,卫曦之沉默半晌,却说得:“黑蛟,大事……你可知道,我若是找不到东方无忌,便还是个疯子,我若是找不到唐姑娘,便一辈子是个疯子。” “王爷!那您当日还放走她!我就说不能放嘛!” “可我若是不放走她,她或许会变成个疯子。” “呃,这……” “黑蛟,别再多问了。快去准备,三日后,我们必须起程,我们必须找到她。” “是。” ~ 陈襄对于来慎王府,真是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的事!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的心中怎么想,自己多少猜到一点,而皇上派自己来,多少说明皇上信得过咱家,那,这慎王府再是个疯子窝,我也只好来走一走了。 慎王府真大啊,大得让人觉得冷清,慎王府真安静啊,安静得让人心慌。 陈襄扶着小太监,随着门房往府里走着,脚腿肚子却有点打转,想到上次来,那疯王爷啃手指的样子……呃!陈襄不禁放慢了脚步。 领路的门房回头,很是客气的笑着,说道:“陈公公辛苦了!还要再多走一段呢,如今,王爷不住在银安殿了,暂时住在后面的悬月轩里呢!” “哦?这又是何故啊?王爷好好的正殿不住,住到后面去了?”陈襄满腹狐疑的问着,身子还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门房继续笑得无害,也无知,只说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们许久没见王爷了,实在不清楚主子们的事。但太妃亲自让人来传的话,说以后王爷都住在后面了。” “哦?这样啊!小豆子,快给这位小兄弟看赏啊!没眼色的。”陈襄挑了挑眉毛,皮笑肉不笑的吩咐自己带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赶紧在荷包里掏出一锭小巧的金锭儿,丢给了门房,挺有范儿的说道:“快拿好了!我们陈公公的赏可都是好东西。” 门房高兴的接了,谄媚的行了礼,便四下看看,又说道:“多谢陈公公赏赐!要说咱们慎王府,可实在是太少赏银拿了,别说像公公这样的金子了!公公有什么要差遣的,只管吩咐呀?” “嗯!是个懂事的。慎王爷搬到后面院子住有多久了?” “估摸着有小半个月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嘶!这……小的也是听说哈!听说!陈公公您别当真哈。小的听说哈,慎王爷他突然就,就犯病了!就那有点脑子不清醒的病。公公你知道的,小的们可不敢胡说。” “别啰嗦,你只管说。然后呢?” “然后,听说这次病得特别厉害!还把一个小丫头给咬死了!” “嘶!”陈襄倒吸了口气,皱着眉头:“就为了这个?他以前不是还吃手指吗?这个……不算什么吧?” “可这回,太妃不知道怎么的,动了怒了!因为,听说,王爷还把那小丫头丢进了后面那小湖里,谁也不让去捞上来!所以吧,那湖……呃,它有点,有点,呀!小的都是听说,听说!公公快请!” “等等,你说清楚,那你们王爷为什么突然就发作得这么厉害了呢?” “这个……公公,小的在门房,知道的也是听说,您实在要听,我就说,您别当真啊!” “啰嗦!快说。” “听说是太妃,非要安排女子给王爷!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就发了狂!就是这样!小的听太妃院里的姐姐说的!” “……这样啊!咱家明白了!嗯,好!小豆子,再赏!好!走吧!”陈襄忽然高兴起来,竟然催着门房走起来。 三人一路往里去,途径过那传说中的小湖时,陈襄的眼神,却禁不住一直往湖中晙。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湖中忽然传出一声“哇哇”的哭声,在空旷静谧的湖边听起来,这声音突兀而怪异,但又清晰无比的传到了三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脚步顿住,陈襄手紧紧扣住小豆子的手臂,沉声问:“什么声音?” 门房顿了许久,才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呃,小的也不太清楚,自从那个丫头被扔进湖里,这湖里就,就总有这怪声……公公勿怪,小的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话落,那湖里又“哇哇”一声,又像婴儿哭,又像女人呜咽之声,陈公公吓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多么想说我要回去了,可一想到皇帝那张脸,陈公公像发狠似的跺了跺脚,催着门房道:“快走!快走!” 门房应着,赶紧和小豆子一人一边,半扶半拉着陈公公快步往湖后面的悬月轩跑去。 悬月轩,其实悬的不是月,只是轩。 这轩并不大,半悬在湖上面,一般说来,没有大户人家会将这么的建筑当作住处,更别说像慎王这样享着亲王俸禄的王爷了。 可是,陈襄一看到那轩门口挂着的水神牌子,却觉得自己心里有点明白了,但也更紧张了。 他抹了把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汗,从小豆子手里接过拂尘,吸吸鼻子,端正了脸,便冲轩门口的侍卫道:“快禀报你家王爷,咱家奉皇上旨意,特意看看慎王爷来了。” 门口的侍卫行了个礼,无声的冲门口的侍女抬抬手,侍女才掀起了门帘,请陈襄进去。 从外往里望,轩里有些黑漆漆的,再加上陈襄心理作祟,他皱着五官,十分不甘愿但又没有办法的慢慢跨进了门,还两只脚一前一后的在门槛上停留了一会儿。 轩里很安静,陈襄心里却越发闹腾了。 他干咳了一声,雌鸡嗓子便报禀起来:“奴才陈襄,奉皇上之命,特来看望慎王爷。王爷近日可好?” 没人答话。 环顾四周,似乎没看见什么人,身后的门帘被那守门侍女放下了,只小豆子缩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陈襄恨不得转身就走,可……不能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我,我是忠臣啊! 陈襄自己劝解着自己,努力往里移了几步。 视线有些适应了,倒也不觉得里面暗多少了,也看见这轩里头布置还是很富贵清雅的,还看见屋子角落里是有人站着的,只静静不出声罢了。 侧对着门的地方,有一张挂了蓝色绣福字纹的帷幔,显见是张床,床上半倚半靠着一个人,脸隐在帷幔后,看不真切。 陈襄有些生气,怪不得慎王有这么个病,皇上还总是不放心,你看看他这态度,自己都报了是奉旨前来的,他还是这副样子,但随即又拍自己脑袋,谁让人家是疯爷呢! 他小心翼翼的探了头,防备似的倾了声,又报道:“王爷?王爷!咱家来看看您,怎么搬来这么住啦?水气重着呢,可别伤了身体,王爷可有什么需要咱家回禀皇上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娶她为妃 陈襄那么问着,心里想着他若是一直不回答自己就有理由马上跑,回去也有说法。 可床上的人动了。 帐幔阴影晃动了一会儿,终于,一张脸探了出来。 那脸上,有着好些斑斑点点的东西,黑黑红红的星罗棋布下,将本来绝美的一张脸,遮盖得面目前非。 但这些也便罢了,主要是他的嘴角,分明还淌着红色的汁液,正蜿蜒着往下滴,让人不得不看下去,那里,有一只手臂,在不太明亮的室内,那手臂白生生的灼人眼睛。 陈襄还没怎么看清楚,床上的人却开口了:“你来看本王?可有带什么好吃的人?”说完,他拿起那条百森森的手臂就有啃了起来。 陈襄只觉得脑子里“哄”的一声,便什么理智也没了,他“嗷”的大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说,转身就往外逃去。 慌忙中,小豆子还跟在身后,动作不够快,反而绊倒了他,两人滚作一团。 可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速度,就是很快爬了起来,拼命的往外逃去。 悬月轩在后院,慎王府又大,陈襄一股脑儿的飞奔,年纪大了,又是太监,走到湖边就忍不住地喘气,后面的小豆子也是一样,可两人刚停下撑着膝盖歇一歇,湖中又传来‘哇哇’两声。 “娘啊!” 两人遂张开手臂就跑,嗷嗷叫着直跑到了大门口,再跑不动了,均脸色煞白,嘴唇发青的在门房坐下了。 匀了好一会儿的气,陈襄才说得出话来,手指指着门房里领他们进去的那小厮骂道:“混帐东西!你,你怎不早说,慎王染,染了痘!慎王疯病发作得,得厉,厉害!啊?这,这么大的事,王府怎么,怎么不报宗,宗人府?他,他若是有个什么,皇,皇上怎么想?” 门房瞪着眼,一脸无辜:“陈公公,我们王爷染了痘?小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门口还挂着水神牌子呢!你说你不知道!你存心害咱家呢!还有,他满脸痘子印,你说你不知道?他搬到那孤零零的轩里去住,你说你不知道?咱家是伺候皇上的人,你知情不报,若是牵连了皇上,你想死啊你!” 上升到这个高度,门房小厮吓坏了,赶紧跪下了,急急的说道:“呃……公公,小的不敢,小的没有这个胆子,其实,其实这里面另有隐情啊,公公,您别担心,不是痘不是痘啊!” “哦,还有隐情?你快说,不说清楚咱家拉你进慎刑司!”陈襄眼珠子转了转,以为自己招数用对了,继续恐吓道。 果然,小厮马上说实话了:“嗐!小的也是听说啊,王爷从杀了那小丫头起,就身上长古怪痘子了!太妃,太妃虽然知道王爷疯起来连她也不认识,可到底也是担心的,暗地里做了法事的。 可王爷的事,太妃还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么疯癫,到底有些过了,她便让人像送痘神那样,该挂水神牌子的挂牌子,该独住的便独住,这不,便搬到那儿住去了! 可小的听说,王爷并不见好……呃,公公,这些事,您可不能对外面讲啊公公,小的求您了,小的也是一条命啊!公公!” 脚下,门房小厮磕头如捣蒜,陈襄却觉得自己一口气缓过来了好些。 他有些无力的站起来,示意小豆子去安置马车,一边踢了门房小厮一脚:“滚!且等咱家回禀了皇上再说,你们这些个不经心的奴才,不知道皇上多看重慎王爷呢!” 陈襄匆匆忙忙的回了宫,肚子了转了好几圈,才去禀报皇帝:“皇上,老奴看的清楚,很重的症候!那疯病更加重了些!并没有好!太妃阮氏还瞒着呢!不过,老奴也下本钱打听到了的,确实越发不好了!千真万确!” 皇帝微闭着眼,眼皮遮盖着他的眼眸,看不清神情,好半天才说得:“既是这样,那,便让他好好养病,别再去打扰了。” “皇上仁慈!” 而悬月轩里,陈襄一走,卫曦之甩开手里的胳膊,说道:“起来吧!陈襄怎么越来越不经吓了,白喝了那些药,弄得本王身上这么肮脏!他看都不仔细看一眼!” 手臂的主人从床里侧跳下来,拿帕子擦擦干净手臂上的红颜料,却是暗卫之一的黑狼,此时黑狼赶紧站好了回话:“回王爷,还不是您这一路安排的好,已经把他吓得傻去了!” 卫曦之摆摆手,利落的从床上坐起来,吩咐道:“别废话了!快去看看黑蛟安排得怎么样了,尽快起程,本王这么玩,最多也只能装上个把月,万一再来,总是个麻烦!” “是!” 卫曦之等黑狼一走,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碗药汁喝了,赶紧沐浴梳洗,直到一个时辰后,脸上身上的红色疹子才慢慢退却。 他轻皱了皱眉,最终独自一人,快步向太妃住处而去。 养怡居的小佛堂里,阮太妃匆匆而来,看见面窗而立的卫曦之,有些不解有些担心的唤道:“曦儿!出什么事了?忽然而来?” “母妃!”卫曦之赶紧拉着母亲的手,行了礼,安抚的笑着,说道:“我要离开几日,怕您惦记,特来告诉一声。” 阮太妃的手紧了紧,不免担心的问:“你要去哪里?” 卫曦之心沉了沉,却还是直接答道:“糖儿走了,我要去找她。” “糖儿?走了?这是什么道理?她一个侍妾,走去哪里?这是怎么回事?”阮太妃不解而生气起来。 卫曦之拉了母亲在一旁坐下,看着母亲的脸,端正了脸说道:“母妃,儿子想慎重和母妃说一件事,但望母妃能谅解儿子。糖儿她……日后,儿子若能找到她回府,但望母妃能同意儿子娶她为妃!” “你说什么!她一个奴婢!你要娶她为妃?你,你真疯了不成?”阮氏惊愣的看着儿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古没有这样的事! 可是,儿子的神情太过认真,认真得她心里更加生气了。 “母妃,您听我说,糖儿走了,我才觉得,我这身子的确离不了她!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心中,只有她!不管日后如何,我只想与她在一起!” “不!你是先帝立下诏书的太孙!是随时可以登基的天子!娘决不答应你娶一个婢女为正室!这不可能!” “唉,母妃,您,说的没错!可是如今的情形,您该当清楚,卫礌心里怎么想,您更是比我还明白。时过境迁,当年的三大证人,到底是否还心志不变,这些都有待细察。况且我的身子……实在是……” “身子怎么了?你不是说有了那丫头便好了么?娘早就跟你说过,早日生下子嗣,娘倒要看看那个不要脸的人还怎么占着那位置?况且我们手中还有鹰木两旗的人力,这些年经营,真闹起来,他决不敢胡来!” “母妃,事到如今,实不相瞒,我,确确实实只对她一个有,有男女之情!这些日子,我真觉得,她,真是东方先生所说的,世上唯一的解药!娘,这些年,其实,我是绝望的。只是,这些事,儿子也不便与您说。” “曦儿!” 阮太妃急唤了一声,心中的焦急和难过,恨意和恼意简直无法言说! 卫曦之看着阮太妃的眼睛,难过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更添坚定: “娘,您听我说。皇位,若是我找不到她,皇位终究是虚幻。没有子嗣,皇位日后还是落到他那一房人手中!我争与不争,都是无用之功!这也是他最为毒辣的好算计。 终究,当年我们是着了他的道。但,上天怜悯于我,竟然让我无意中找到了糖儿! 娘,我并未与她圆房,只因我心中……看重于她。日后,我若是能找回她,但望母妃能好好待她。” 阮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张着嘴,好半天才说道:“你说什么?你竟然没有……那她又是怎么走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放她走的。娘,不管她是什么人,我此生,只心悦她一人。娘,我要去找她。” 阮氏嘴唇抖动着,忽然扬起了手,可看着儿子的眼睛,那双执着而伤感的眼睛,她终究下不去手。 她又恨又悲:“你,你,你真是!你变了!曦儿,你变得优柔寡断了!我不管你为何放走了她,可就此事,娘不得不问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将父仇家恨国情放在心里?!你贸贸然离京,若是那不要脸的知道了,不是更有理由置你于死地吗?你可有想过?你可有为娘想过?” 卫曦之咬了咬唇,终究跪下了:“娘,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朝中要立四皇子为储君的呼声很高,本来呢,他或许会答应着,好试探试探我们,也顺便试探试探三大证人,也或许会留中不发,但加大对我的打压,对我诸多提防。可我刚才演了出好戏与他,他知道我病情加重,以他的想法,定然会再等一等的!只等我及冠之日一过,他便好名正言顺的当他的皇帝了!所以,这段时期,他暂时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曦儿!可你,出门在外是他的大忌讳!万一让他知道,加害于你……你让为娘怎么办?” “母妃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再说了,我若是找不回她,日后不用他加害我,年纪越大,我病情越重,东方先生又忽然不见,我究竟怎样,谁也不知道。反之,我出去不但要找糖儿,还要找东方先生,顺便西南各处矿藏,也要去看一看,那些都是我们的根基。” “你便不要变着法子安慰我了!什么矿藏!我看,你如今心中只有你那个糖儿罢了!” “母妃……” 卫曦之膝行着靠近母亲,执手想安慰母亲,可他眼中的执意与难过,早就动摇了为母之心。 阮氏下了座,拉起儿子,心如刀绞,却叹道:“罢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只记得,这慎王府里,你还有个苦命的娘,在天有灵,还有你冤死的父王,这便罢了!” “母妃,儿子一刻也不曾忘记。” “小心些!……至于那个姑娘……唉!母妃还能说什么呢,母妃心中只要你好,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是,母妃。我会常常派人送信回来的。” ~ 春日的清晨,空气还有些冷厉,白茫茫的晨雾还未消散。 守城的兵勇打着哈欠,奋力将厚重的城门推开,城内外等着开门的百姓便拥挤着流动起来。 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布小马车,也随着人流,快速的出了城。 马车一路往西南,赶车的人似乎很是着急,把那拉车的老马赶得呼呼直喷响鼻,直到出了城小半日,才在离庆京城最近的下桥头小镇子停了下来。 赶车人一晃身便下了马车,伸手敏捷如练家子,他走到紧闭的马车窗前,低声禀告道:“主子,蛟大人已经都安置好了,只要换了车就可以继续前行。不过已近晌午,主子要不要歇一歇再走?” 车里马上传来话声,没有丝毫犹豫:“不必!换车,马上出发!” “可主子,您的午膳……” “随意买些吃的便是。嘱咐跟着的人,都快一些。” “是。” 很快的,有人赶了一辆新的马车过来,高高的马身比原先的马车高了半个马头。 赶车的黑衣人迅速的放好脚踏,旧马车里一位男子便掀帘子走了出来。 他只身了一身极普通的浅灰布袍子,头发上也只是一根黑乎乎的木簪子,脸有些黄,看不出确切年纪,极普通的五官也很难让人记住,倒是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若是有心人看见,一定会多看一眼。 他身材高挑,一下车便不停的动了动手脚,显见在那小马车里憋屈得慌。 日头明晃晃的照着,那赶车人恭敬的递上一个水囊,这男子喝了几口,拿帕子擦了擦嘴,朝西南方向望了望,便一矮身钻进了新马车。 新马车很快启程,比旧马车更快的往西南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路边的旧马车,也有人很快的拉走了,小小镇子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唐七糖赶着车,慢悠悠到达水源城的时候,口袋里已经没有什么银两了,可是,马车里,还坐着会吃会喝会享受的朱檀,这,让她很是郁闷! 老乞丐朱檀,那已经是往事了。 如今,马车里的,是地主老财家的老祖宗朱氏,带着孝顺孙子出门走亲戚呢! 至于那送君三百里的事儿,唉!连唐七糖自己,都已经不愿意再提起了。 朱檀是怎么说的来着? 噢,“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能知道有人跟着你,自然还知道有人在找你,可你看你这么个小样儿,一路过去,可不显眼?你带上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么往车里一坐,人家便不会怀疑你了! 再说了,好坏你已经把我带出来了,还在乎这个干什么呀?三百里五百里的有差别吗?我腿脚不好,年纪又大,随时都会死在外头了,你就当行了善事吧! 我都说过了,日后以命相帮嘛! 你要信我! 我看人,很准的,你,有大难!” “你爷爷的!”听完朱檀的话,唐七糖琢磨了好一会儿,除了心里骂了他一声,最终就这么算了。 师父告诫过,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有些道道的,不能小看。 师父还总是说,人,要有善心,能帮就帮人家一把,天道自有道理。 好吧好吧,反正只要离开庆京远一些,能遇上个赌场什么的,银子……也实在不是个事!就当行个善事吧。 ------题外话------ 感谢怡然只为等你、心秋家的小美、仙女儿爱美丽、weixin4572156e16送的票票。感谢落花红飞叶黄送的花花。感谢misil每日的陪伴。真挚的感谢你们。 每日孤独的码字,看着收藏和订阅不成比例,心里有时也会很迷茫;付出和得到太不成正比,心里有时也会失落。但因为你们的支持和鼓励,让我还在继续前行。 爱你们,爱每一个正版订阅的读者。 我还在孤独的码字,期待更多的读者出来冒泡,哪怕一个字,我也会知道,你们在,和我一起,守着骄妃,等待美丽结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神奇的骰子 就这么的,唐七糖一路带着朱檀,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西南直行,来到了水源城。 自从一路往这个方向,那怪病便再也没有犯过,一切跟正常人无异,这几天,唐七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怪病缠身呢! 只有时候唐七糖睡觉时摸一摸脑后那处凸起,才会觉得,这病它不是不发作,而是在等时机。 真是的!这年头,连个病都古怪! 谁知道这小聋女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那脑后金针都还是自己穿魂而来才发现的,兴许这身子里还有什么别的呢? 可有什么办法呢,又没有x光、脑ct给自己检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如今自己自由自在的,也没什么好烦的了! 唐七糖不是个矫情的人,如今没啥感觉,她暂时也丢开了,倒是没有银子,是目前的大问题。 水源,正是当日那农家老伯说的大城郭,离庆京,少说也有五百里地了。 这所谓的水源,是因为它连着一处大河——长川河,才得的名。古代交通不发达,这长川河很开阔,是西南面最适合水运的河流,因此上,水源城便很是热闹了。 要运东西往西南去的商家,都会在水源设个分堂;从西南面来的客商,吞图水路舒服的行路人,也都要到水源城来歇一歇,找上一个船家。 所以,水源热闹,人口也挺多,客栈更是林立。 唐七糖把朱檀安置在一处上好的客栈里,便说道:“我说朱檀,你天天抱着那木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有银子没有?有的话拿出来,给我去做本钱,我要赚银子回来给你花呢!” 朱檀上身是件褐色的丝袍子,对襟,立领,支楞着他的下巴,挺有老太太的样子;下身是条褐色的马面裙,上面还绣着大圆圈纹样的福字,长裙遮盖了残疾的腿,他若是坐着,倒也没人看得出来他少了条脚。 此时,他端坐在客栈上房的太师椅里,撇了撇嘴,翘起兰花指,得意的纠正唐七糖:“叫祖母!没大没小的!” “得了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废话了,你要是不拿银子出来,我可走了,把你丢在这客栈里,到时候让人家客栈的人把你卖到妓院还债去!”唐七糖气不打一处来,还祖母!我上辈子就是被人家丢掉的,连亲妈都不是个好的,还祖母! “你这丫头,你到底是在哪里长大的?满嘴胡说!我这盒子里的当然是宝贝,但没有银子!我要有银子,我还跟着你干嘛呀?好了好了,我都说了,我看人还是蛮准的!我信得过你,你一准能搞点银子回来!” “嘿!你还信得过我!你知道我怎么弄银子?说不定我真把你卖了呢?” “那不至于!说吧,你怎么弄银子?” “空口白话的,还能怎么弄,不是抢,不是偷,就是上赌场赌呗!” “你……会赌?!”朱檀瞬间眼睛发亮。 “你不是说你看人很准的吗?怎么,你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我就看出来,你是个野丫头了!难不成,你不是这世上的?这世上没有女子敢上赌场赌的!” 朱檀摇晃着脑袋,随口说着鬼不鬼的话,唐七糖却听得心里一阵苦笑,对上朱檀好奇的眸光,打个响指答道:“宾果!我就是个鬼!哈哈哈!来自异世的鬼!你赶紧离了我。” 朱檀毫不介意,打心眼里无所谓,挥挥手说道:“鬼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个赌鬼那更好了!来来来,丫头,你露一手我瞧瞧,够不够赢个千把两银子回来。” “朱檀,你真不怕我是个鬼?” “丫头,那我若是说,我是个身负天大秘密的人,和我在一处,你定染杀身之祸,你怕不怕?” “怕!所以,你赶紧离我远点。” “嘿!你这丫头,真不仗义!行了行了,我的意思就是说,天底下的事,别去追根究底,自自在在活着便完了,管那么多!来,掷把骰子我看。” 朱檀摇晃着站起来,豪气的一甩手,房间里那光滑的圆桌面上,便出现了六颗骰子。 唐七糖走近一看,那骰子和往日所见很不一样。 那颜色,有些黄,非石非玉,看不清楚材质,几面黑色的点数黑得发亮,而幺和四点这样的红色点数却艳如鲜血。 骰子看起来很有质感,拿在手里时,却又有一种和手融入一体的贴合感。 唐七糖就这么一晃手,原本在桌子上的六颗骰子,便已经神速的夹在了她化了妆的、黑乎乎的手指间了。 “好!”朱檀不禁兴奋得叫了一声。 匆忙出逃,多日没碰骰子,唐七糖手捏骰子,也有些小兴奋。 她一转手,骰子在掌心晃了晃,神叨叨在嘴边吹口气,再甩手,桌上一溜儿六个全红点儿面,艳彤彤如鲜花盛开。 “满园春!妙啊!妙极!”朱檀更兴奋了,拎着裙子跳了跳,早忘记了自己的老婆子身份。 唐七糖也挺高兴,笑眯眯的又掷了几把,找了找感觉,便把骰子塞回给朱檀说:“说你是个老千你还骂人,你看你,一把年纪,随手带着骰子,哎哟喂!你说你不是赌鬼有人信吗?” 朱檀似乎心情极好,这次倒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我这骰子,可是宝贝啊!好了,丫头,走,我随你去赌场!” “你?算了吧!我才不带你去呢!你太显眼了!万一找你的人捎上我呢?你不是说你得罪了人吗?没了一只脚,还缺手指,你目标太大,哪像我,玉树临风小黑郎!好跑路的很!” “唉,倒也是!不能大意!成,你给我买壶好酒,我在客栈等你回来!记得啊,赢个一千两便收手啊!赌,切忌贪心!” “切!这还用你教?我学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哟嗬!死丫头太嚣张了!好,等回来我和你赌!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我不姓朱!” 在朱檀的赌咒发誓声里,唐七糖笑着出了门。 口袋里总共就剩五两银子,这上房就要二十两银子一天,不去空手套白狼,难道还真等着客栈把他们赶出去啊。 水源城的热闹,和庆京城的热闹是两回事。 这地方各种口音都有,行人都是身背了褡裢的商人,那赌场便特别的热闹一些,也特别的平民一些,不像京城里头,开个赌馆,还要讲究个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让进。 这里的赌馆,醒目又张扬,低档又随和,但不管是赌馆还是赌客,出千的实在是多。 唐七糖背着手,四处的转悠,看了一圈下来,心里痒痒的难受。 这老千,你不抓吧,对不起师父教诲,可你去抓吧,对不起自己的银子! 唉,唐七糖叹着气的在街上继续寻找,总算找到了一间相比而言,比较正规的赌馆。 她默默地看了几局,发现这赌馆的庄家很是豪爽,赌客们挺规矩,是处能放下赌本的地方,只那赌馆的名字……财神庄?! 哎哟!你能不叫这个吗? 唐七糖抬头看着人家赌馆上方的匾额,想起自己在财神楼和易容的卫曦之对赌时,最终因为赢了他,而被劫到了慎王府,唐七糖简直不是耿耿于怀,而是梗梗于怀啊!这是一生之……心塞啊! 她叹着气,捏了捏口袋底里的那锭小银子,可最终,脚还是又踏了进去。 财神庄便财神庄吧,难道离了五百里地,卫曦之还能在这守着不成?自己什么时候被吓成这样了?! 唐七糖小心翼翼的钻进人群,先是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谨慎的去押了几把大小,赢了几十两银子。 可是,赌场里头,都是男人,还都是脏兮兮的男人,唐七糖呆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了,这么几两几两的赢,几时才能赢到下一个五百里的盘缠啊? 环顾四周,皆是眼睛只盯着银子的赌鬼,连多看自己一眼的人都没有,自己怕个什么劲啊!越在外面呆,风险越大,我干脆利落的赢了便走! 就是这样! 唐七糖又觉得自己想好了,便只管去找了掷骰子的台子,神速的赢了千把两银子,闪身便走。 她也算谨慎的,出了财神庄,在街上走走停停,七绕八转,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客栈。 客栈里,迎接她的朱檀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一伸,四个手指的手中摊了他那古怪的骰子,说道:“来,我们赌!要是我把你今日的银子银了,这几日便是我供你吃喝了!” 唐七糖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说道:“走开,等我洗个脸先,臭死我了!”绕过他,直进了里间。 这是个套房,里外两间住房,虽说是因为朱檀要享受,但也是唐七糖觉得方便,里面的自然是唐七糖住了,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唐七糖在里面好好的擦洗了一遍,换了身干净衣裳,才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 没有易容的脸,朱檀已经见过了的,此时却还是摇头说:“丫头!你这面相,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啊?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 唐七糖不是第一次听朱檀这么说,但照样不理他,只把今日赢来的银票银子都放在了桌上,说道:“不是要赌吗?来吧!你要是能赢得了我,以后我便一直好吃好喝供着你!” 朱檀也不再多问,仰头笑着:“那算什么彩头!我不赢你,你还不是照样好吃好喝供着我?” “你还有脸说?我不是给你找个理由吗?” “哎!先别这么说,这世上,能赢我的人,还没有出世呢!” “哎呀!这话该我说吧?就你,被人砍了腿的……也好意思说。”唐七糖后半句挺小声,到底算是朱檀的伤疤吧,上次可半天没理人。 可朱檀这次竟然没生气,摆摆手还解释了起来:“我被人砍了腿,可不是因为我输给了人家,也不是因为我出老千,而是因为我赢了不该赢的人罢了!好了,小丫头,要不是我看你有两把刷子,我还不露身手呢,别再挤兑我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说完,朱檀手一动,桌面上就是一把红艳艳的骰子,只其中有一颗,滴溜溜滚了一圈,最终停下来的,是个五点。 朱檀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问唐七糖:“咱们怎么赌?” 唐七糖倒对他的失误不觉得什么,毕竟看似简单的一把“满园春”,其实也是手指,臂力,速度等等的快速协调,并不是想象中的,如神话般,练个几天就能出来的,电影加了特技效果的,那就是“呵呵呵”了。 她便说道:“我随你。你说怎么赌便怎么赌,我不能欺负人。” 朱檀倒不高兴了:“怎么,你真是看不起我?以为我每一次都会失手?我只是没用心罢了!” 得!这怪脾气!唐七糖觉得朱檀吹牛吹得有点过分了。 她便说道:“好,就赌掷骰子好了。五把决胜负。可以挡,可以扰。” “行!就这么说!你先手。” 唐七糖也不多说,手轻拢,桌面上的那几颗骰子便到了手中。 她扬拳,朱檀的手却伸了过来干扰,唐七糖快速的躲避着他的手,寻找着机会让自己落掌,朱檀也一改平时的懒散,手快速的扫在桌子上。 两人你来我往十几招,唐七糖才找到机会落掌,不过还好,满园春开得红艳艳的,让唐七糖看着自豪。 轮到朱檀,朱檀伸掌去撸骰子,不管动作还是手势,从唐七糖眼里看着,都远远不如自己利索又好看。 但见他拿了骰子,不急着掷,却放在唇边喃喃自语。 唐七糖不禁想笑,这倒是和自己小时候有点相像啊,以为吹口气,便能让骰子占上人魂似的听话了?真是幼稚! 鉴于他刚才第一把就露了馅,手脚又实在不太灵便,唐七糖寻思着也不用怎么拦他扰他,只是象征性的挡了几拳,便晃了个虚招,让朱檀落了拳,可即便如此,朱檀一松手,那六颗骰子还是四散得满桌子乱转。 唐七糖好笑的抱起了手臂,等着看好戏,这样的手法,连自己五六岁时都比他强! 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颗骰子在桌上蹦跳着,旋转着,有一颗还差点要滚到地下去的样子,可一旦停下来,竟然还个个红艳艳的四点,刺目的对着唐七糖笑。 朱檀也对着她得意的笑。 唐七糖皱皱眉,撇撇嘴,吐出一句:“狗屎运!” 她便不再多说,抓了骰子继续第二轮。 可第二轮两人结果还是平手,朱檀狗屎运继续。 唐七糖看朱檀一眼,见朱檀对他得意的挑眉,那眼神里,自信得简直过分。 第三轮,轮到朱檀时,唐七糖不再轻敌,十分用心的出拳挡拦,朱檀右拳在左冲右突之下,仓促间十分狼狈的甩出一把,六颗骰子几乎是从高处落到桌面,那动静,几乎不可能再有奇迹。 然而,等那六颗骰子安静下来,却正正好好,还是妥妥的一把“满园春!” 唐七糖不淡定了,也无法淡定了。 她可以确定,朱檀没有出老千。 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要在她面前出老千,在如今这个时代的技术下,那可能性为零。 但正是因为这样,唐七糖才觉得事情邪门,邪门得她这个自认赌圣传人的傲骄弟子实在不甘。 两人默默无语,手法更快的开始第三轮。 心急火燎之下,唐七糖失手了,有一颗骰子缺了一点力度,最终停在了五点数面。 那她在干扰朱檀时,便十分卖力了。 朱檀却反而越来越放松了,在唐七糖拦挡时,不管不顾的将六颗骰子往桌面上随意一放,简直是放弃的架势,但,结果还是花开满园! ------题外话------ 感谢qqa798b53fbdb4f4,qq080522pcd7c430两位亲送的花花,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喜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奇怪的女人 就这么三局两胜、朱檀领先的情况下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室内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 唐七糖两岁开始学赌,五岁开始跟随师父游走各地赌场,此时却产生了第一次正式参予比赛时才有的慌张。 没理由啊! 朱檀不管是手法还是技巧,都是一目了然的野把式,但结果,却让人心惊。 那六颗骰子,简直像是催眠了一般,听话得如有灵魂! 唐七糖觉得自己后背一阵热一阵凉,额头上都渗出了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局了!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凝神静气,用上了两世所学,手脚不断加快,避开朱檀的干扰,落掌,花开!完美! 但是,朱檀,亦一样! 唐七糖几乎是大口喘着气的看着桌面,因为刚才她真是全力去干扰朱檀了,但结果,几乎让人要骂娘! 唐七糖眼睛盯着桌面上红艳艳的骰子,忽然拿起一颗,放到眼前细看起来。 没有裂缝,完整的,不存在注水银这样的低级手段。 质感古怪,但份量正常,并非磁石什么的东西捣鬼。 那么,难道是朱檀的手有问题? 唐七糖不管不顾的忽然抓住朱檀的手,可看来看去,除了缺了个手指外,实在没有什么问题。 朱檀却笑了,一把将桌上的骰子和银票都揣进怀里,冲唐七糖抬抬下巴道:“丫头!这以后,可是我养着你了!好好伺候祖母我,明儿祖母大大的赏你!哈哈哈!” 他大笑着,摇摇晃晃的回他自己的房间睡去了,留下唐七糖,几乎半夜未眠,始终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同样半夜未眠的,还有远在四百里外的卫曦之。 就在当晚,唐七糖去财神庄赌钱的所有信息,已经飞鸽传信到了卫曦之手中。 虽然那些信息,并没有说那个出现的黑小子就是唐七糖,但卫曦之却仿佛看见了那情景一样,几乎可以断定,那个黑小子,就是他的糖儿。 只是,他很是疑惑,这才几天,难道糖儿已经把伍佰多两银子都花光了? 自己当时放银票的时候还很是纠结了一番,放多了,怕她万一跑了,无处找她去;放少了,又怕委屈了她。想来想去,最后给了她伍佰两,估摸着怎么的,也能让她逍遥一段时间了,结果她几天就用完了,还跑出来赌?还是,她碰上什么事情了? 卫曦之越想越是担心,也不歇息了,收到信息便命令着起程,继续往西南方向而去。 而唐七糖,第二日直睡到近中午才起来,略微梳洗一番,就揉着眼睛坐到外间,问一早就喝上小酒的朱檀:“老朱!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手脚?” 朱檀今天脸上还没有擦粉,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却红扑扑的,一看就睡得极好。 他得意地冲唐七糖笑,却神秘的摇头:“不能告诉你!” “喂!我都供了你这么多天吃喝了,你也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就是出老千!”唐七糖冲他瞪眼睛,这只知道谜面,却不知道谜底的事情,实在太让人抓狂了。 朱檀毫不在意的端起小酒盅喝了口酒,满足的谓叹了一声,才斜睨着唐七糖说道:“丫头,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小丫头手法这么好,才跟你这露一手的,你长长见识就得了,别的,就别问了!” 唐七糖抿着嘴,看了他许久,最终带着一肚子的难受,一肚子的疑问别开了头。 师父也说过,秘密这个东西,就像蚌壳,你越撬,只会越紧。 可是,真难受啊! 唐七糖这一整天,什么事也做不了,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这个疑问,真是扰人啊! 撇一眼朱檀,他倒好,喝酒喝足了,又打起了瞌睡,舒服得真跟以前电视里的地主婆似的! 唐七糖心里莫名的气恼,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这客栈还挺高级,他们住的还是这客栈的后面院子,有点像现代度假村的独立式院落那样,周边有些小小的花圃凉亭,还和前面的酒楼有一点距离。 唐七糖此时没易容,不敢往前面人多的酒楼方向去,就在靠近自己住房的小小花圃凉亭里坐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拿地下的小砂石子,去丢凉亭附近的一个小水池子,那里面,有几条锦鲤游得正欢。 外面走道上慢慢进来一个人,唐七糖眼角余光撇到是个女子装扮,便不甚在意了。 客栈里总是有人的。但自己第一次离开庆京城,到目前为止,得罪的貌似只有卫曦之那个妖孽,而在慎王府时,卫曦之不曾瞒过她什么,即便他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很多时候都是当着他面就谈了的,唐七糖并非刻意去记,却本能的发现,这男人身边,却是一个女人也没有的! 所以,出门在外,她自动忽略了女人,倒是要是有个男人多看她一眼,她会躲上三天。 那女子一身白衣,面貌也被帷帽所遮挡,看不清年龄相貌,身形却很是婀娜,娉娉婷婷的从那夹着花草的青砖小道上走来,一眼看去,还挺有意境的。 她身后,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个从人模样的侍女,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穿着却很是清雅。 女子似乎也是随意走走,帷帽上的白纱随她的脚步轻摆,好一会儿,才摆到唐七糖所在的凉亭。 她也随意的看着,一回头看见了唐七糖,身子却定住了。 她似乎注视了唐七糖好一会儿,长而宽的衣袖里缓缓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撩开帷帽上的长长面纱,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和白纱蒙着的脸,定定的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一身小子打扮,头顶上的男童髻儿,因早上急着要问朱檀,都梳得有些歪斜,倒是一张脸,还是那么粉嫩清丽,即便是男子打扮,也很是引人注意的。 唐七糖感觉这女子盯着自己看,不禁也抬头看向她。 却见这女子帷帽下竟然还包着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看人,唐七糖心中不禁暗自吐槽:“这女人,到底是有多美,还是丑绝人寰啊?要这么包着自己的脸?神神秘秘!无端让人讨厌!” 但她如今正在跑路之中,便也不想招惹什么事非,眼睛避过这奇怪的女人,还看见她背后的两个侍女,身形虽为女子,行路姿势看似练家子呢!唐七糖便忽的站了起来,转身赶紧离开。 “且慢!” 那女子却忽然开口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动的,忽然就移到了唐七糖的身前,帷帽上的长白纱几乎飘到唐七糖脸上! 她身量比唐七糖高,低头看着唐七糖,已经放下的白纱后面,幽幽目光似乎要穿透白纱一般,紧紧地围绕着唐七糖。 唐七糖不乐意了! 搞什么?!你谁啊?穿身白衣就以为自己是仙子了?勾引起我一个小鲜肉来了?姐姐哎,麻烦你让让! 唐七糖心里这么想了,嘴里便不客气的出了声:“喂,这位姐姐,我认识你吗?还是你认识我啊?麻烦让让,我家祖母还等我回去倒茶呢!” “你会说话?”女人突兀的问道,声音冷幽清沥。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会说话?有病啊你!借过!”唐七糖傲骄的小性子有点耐不住了,话虽小声,但还是挺冲,只管在她身边挤着,要顺小道回去。 那女子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抠住了唐七糖的脖颈,将她拉到了身前。 唐七糖被她抠得咳嗽着,涨红了脸,却还能感觉她面纱后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唐七糖奋力拍打着她的手,喊道:“咳咳,放开我!你干什么?” 那女子不出声,却伸手到她的头上一阵乱摸,尤其是耳后两处,来来回回摸了好久,然后像突然抠住她一样,又突然的放开了她。 唐七糖被她推得差点载进凉亭下的小池子里去,左右摇摆着,才奋力稳住身子,堪堪站在凉亭边上,她正想转过身子去骂人,却见那白衣女子已经离这亭子十几步远了。 唐七糖气的自己抚摸着喉咙正想骂,那女子却忽然回头,半撩开的面纱下,一双眼睛如利箭一般射过来,冰冷而刚硬。 唐七糖到底没敢骂出声,却在那女子转身后,狠狠的冲她举了举中指! 师父!我被人欺负了!我不干了,在这鬼地方,总有人比我强!你说我该怎么办? 唐七糖一肚子闷气,几乎跺着脚的回了自己住的房间。 朱檀还在打着瞌睡,房间里静悄悄的,唐七糖却觉得满心郁闷,不行,这水源也没啥好呆的了,歇息了有一日了,还是早早离开的好,谁知道还会碰上什么怪人呢? 唐七糖叫醒朱檀,气鼓鼓的说道:“老朱,快点,咱们还是赶路吧,我不喜欢这地方。” 朱檀懒洋洋的起来,还很不情愿:“我挺喜欢的呀!酒菜都不错,我们再呆一日吧!” “那你一个人呆着吧!我走了!” “咦?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就因为我没告诉你那事情?” “对!就因为你没告诉我,我不要你了!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别呀!我好不容易有个乖孙,可不舍得呢!要不这样吧,我在这闷了一天了,你陪我出去转转,我们就再走,好不好?” “不!谁是你乖孙?你自己在这呆着吧,反正银子也给了,够你挥霍一阵的了。” “哎!丫头!你到底怎么了?我朱檀可一向没问过你什么事,不过你若是惹上了麻烦,我还是愿意给你挡的!” 唐七糖这性子,要是别人和她死磕,她无论如何是不认输的,但要是人家拿她当回事,她便很容易又软化了。 朱檀这么一说,唐七糖撇他一眼,见他真是情真意切的样子,这一路来,两人还是有点患难与共的感情的。 唐七糖沉默了一会儿,却松了口:“得了得了!你给我挡?拿什么挡?你的龙头拐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才刚出去遇到个人,她像个鬼一样的,‘忽’的一下便到了我面前,又‘忽’的一下捏着我脖颈,再‘忽’的一下,又走了!” 唐七糖比划着告诉朱檀:“还问我‘你会说话?’你说这女人奇不奇怪?所以我觉着这地方怪怪的,可不得早些走么!” 朱檀皱着他长长的眉,听完沉吟半晌,说道:“估计认错人了吧!嗨!常在江湖走,总会遇见江湖人!你怕什么!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便走吧!” “你能这么说,我倒又觉得你是个好人了!……算了,既然你要出去走走,那我便带你转一圈,我们明日再走也行。” “乖孙儿!好!带祖母出去逛逛去!可憋死我了!” 就这样,两人各自易了容,唐七糖变成个不起眼的黑小子,低头搀扶着又花俏又凶悍的老祖母,慢慢的出了客栈门,往大街上走去。 刚过了正午,大街上人还挺多,酒楼里也还挺热闹。 朱檀一出了门,就吸着鼻子说道:“我闻到股酒香!孙儿,快,往北走一点!我们找找好酒去!” 唐七糖却不动,嘟囔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不往北边去,我只往西南走!” “你这怪孩子!真是的!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们先往南走一点,再从后面绕回来,再往北走!对不?”朱檀只要有好酒,便连自己瘸腿行路不便也不顾了。 “你真是的!酒就那么好喝,别的地方又不是没有酒!” “哎呀!我的鼻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灵!我就觉得那股子酒味儿特别醇!走,快走!我看看,我们往南走到那铺子旁,看见没?那里有人出来,是条巷子!我们再拐回去!走!” 瘸老头自己都这么说了,唐七糖只好就这么走了。 两人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段,再绕到一处巷子里,从与之前这条道几乎平行的一条街,再往印象里的街巷回去。 路上平常,人来人往,没人特别关注这对祖孙,两人也挺悠闲。 走了一会儿,约摸要到他们住的那客栈地界了,朱檀说道:“哎,这客栈一般都有后门,你留意着,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我们住那地儿的后门儿,要有,我们等会儿也可少走些道了!” 唐七糖还奚落他:“累了吧?活该!瘸了腿还非要找酒喝,还非要找那处的酒喝!我还得扶着你!真是的。” 话虽这么说,临近客栈位置附近,唐七糖还是挺上心的留意着,要是真有后门,等下自己也好轻松一些,扶着个瘸老头,也真挺累的。 可是,她看见了什么? 从建筑特征上看,前面真有一处像他们客栈那样的房舍,有一处后门,不起眼的隐在这小巷子里,后门还开着,并没见人走动。 却在那后门边,探头探脑的两个人,唐七糖却是见过的!还是在昨日赌钱的财神庄见过的! 高个儿的那个,是财神庄里看场子的,手臂老粗,唐七糖还见他只一只手,就将一个输光不肯走的壮年男人丢出了门;矮个子的,是财神庄里买大小当庄家的,两撇小胡子,一看就很精很贼的样子。 唐七糖警惕的拉住朱檀,低声说道:“你别动,你看那两个人,我怎么觉得,好像又有人盯上我了。” 朱檀虽没有和唐七糖多说自己的事情,但大概也是得罪了什么人,四处逃窜的主,此时被唐七糖一说,他便如惊弓之鸟般的把头一缩,紧张地问道:“在哪儿呢?那我们该怎么逃?往哪边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唐白老鼠的失误 看着朱檀那怂样,唐七糖气得拍了他一记,说道:“你急什么!这两人要找也是找的我!站直罗!你去,给我打听打听,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 朱檀急得摇手:“啊?我不去。万一是来找我的呢?” “切!你昨天去财神庄了?见过这两人了?真是的。你还不是躲在客栈里头?你要是不想去也行,咱们不回客栈了,这便马上走!东西都不要了。”唐七糖真觉得这两人十分可疑,宁可不要银子也得跑。 “那可不行!银子可以没有,我的……木盒子还在客栈里头呢!那是我的命!”朱檀更急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丫头你先说说,你怎么就招惹上了人的?你偷偷赢得太多,藏起来了?” 唐七糖都要被朱檀气死了,什么时候了,他还怀疑自己偷藏了银子:“我哪儿有!我规矩得很!不过是我小心一些罢了。总之你想好了,你要不要去帮我问问?” “……得!我去帮你探探。不过,万一,我有个什么,你可想法子捞我啊。” “好了好了,我们如今是拴在一处的蚂蚱,你只管去,我在这守着。” 两人商议好了,朱檀便拄了他的龙头拐杖,弓着背,摇晃着便向后门口走去。快走到时,他忽然趔趄了一下,撞在了那高个子身上。 “哎哟哎哟,谁啊这是?怎么站在路中间啊!哎哟,可怜我的老胳膊老腿哟……”朱檀摔倒在地,哭喊着不走了。 高个子精壮男人抱臂看了一会儿,和矮个子男人对了下眼色,伸出手,一把便将朱檀从地上拎了起来:“老婆子别乱嚷了!快些离开!别耽误我的事!” 朱檀挣扎着,一手却紧紧抓住高个子的衣襟,继续胡搅蛮缠:“你这后生!这是什么话?你撞疼我哩,你得赔我银子!哎哟哎哟,青天白日有人撞伤老婆子想逃啊!来人那!救命啊!街坊乡亲都来看看哪!救命那!” 朱檀尖利的嗓音十分老婆子,还是个凶悍的老婆子,高个子举起了拳,却在周围慢慢围过来的人群前,缓缓放下了。 朱檀眼见人多起来,哭闹得更大声了:“大家伙儿评评理啊,这人撞倒了我,却还想打人啊!救命那!” 高个子想挣脱她,却只摇晃了几下身体,朱檀便又就势倒在了他脚下,干脆的抱住他大腿,哭喊得更厉害了。 高个子满脸横肉,恨不得踩死他,可大庭广众之下,却最终喊过一旁无从下手帮忙的小个子:“奶奶的!碰上讹人的了!你先去和兄弟们说一声,盯着些,别让那小子跑了,老子便在这耗着,倒要看这死老婆子玩什么花样儿!” 小个子男人应着,赶紧一溜烟跑了。 朱檀继续哭闹着,却忽然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忽然晕了过去,没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看情形不对,倒有热心的人围过去翻看朱檀,高个子觉得腿上一松,也不再管,拔腿便往巷子里跑去。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还真有热血打抱不平的,在后面骂着喊着的追过去了。 朱檀“悠悠”醒转,慢慢爬起来,左右望了望,不动声色地向躲在暗处的唐七糖比了个手势,“哎哟哎哟”着往客栈后门走了进去。 唐七糖不敢轻举妄动,还藏在暗处等朱檀出来,刚才高个子的话,十分明显的说明他们真在找她。 她暗自咬了咬牙,骂道:“财神楼,财神庄,别告诉我都是卫曦之的!混蛋!死妖孽!我就不信天下赌场都是你的!” 直等了近一个时辰,朱檀才从反方向,摇摇摆摆的过来了。 天色都已经不早了,两人默不作声,颇有默契的往深巷里走,直走了好几条巷子,才在一处大户人家的侧门边坐下来。 “累死我了!唉!马车是肯定不能去拿了。大东西也不能带,门口有人守着呢!”朱檀说。 唐七糖赶紧问:“银票呢?拿出来了没有?”这如今看来,赌场也不好随便去了。 朱檀却捂紧了胸口说:“拿出来了。但那是我的!” “你!行,只要你管我吃喝就行!” “我自然是管你吃喝的,只如今,你不好再管我吃喝了!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不许再咋呼!” “……朱檀,你可知道,我兴许得罪的这人,满赌场找我呢,日后,我连赌场都不能去了,你这么败家,吃喝光了我可不管你了!” “过日子么,就是这么过一日算一日!管它呢!日后再说!走吧,找个好去处落脚去。” 半个时辰后,唐七糖站在一处青楼的雅间里,无语的看着已经喝上了小酒的朱檀,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这么好的地方,你还有啥不满意的?”朱檀还穿着他的地主婆款衣裙,进来时,跟人家老鸨说,他自己原先就是做这一行的,即便如今年老歇手了,出门在外还是喜欢来住这种地方。 唐七糖又叹了口气,才说道:“你躲来躲去,就爱躲在妓院里,你就不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地方?” “你懂什么,这些年,我还真觉得,就青楼妓馆,于我,最安全不过了!除了多花点银子,实在好得不能再好了!别抱怨了,洗洗歇你的去吧!” 就这样,两人小心翼翼的在青楼躲了两日,到第三日,又直接问青楼老鸨买了辆花里胡哨的马车,才从水源城里出去,继续往西南而去。 可就这么一折腾,当日在财神庄里赢来的银票子,已经花去了一半了! 要问为什么? 青楼啊!销金窟啊!你没叫姑娘不等于不管你要银子啊! 再加上那马车,因着是给青楼红姑娘出行坐的,里里外外修饰得那叫一个豪华!什么金色的车壁啊,大红的软垫啊,银质的薰香球啦,给高贵客人喝酒用的酒盅啦…… 总之,用那青楼老鸨的话说,这价钱,还是看在同行姐妹份上,便宜朱檀的呢! 照样是唐七糖驾车,朱檀舒舒服服的躺在车里。 两人就这么十分好吃,十分好喝,白日坐红姑娘的马车,晚上睡红姑娘的床,谨慎又逍遥的,又行出了大约三四百里地。 这一日,到了一处小镇子,没青楼给他们住了,但却必须落脚住下了,因为这边再要到下一个城镇,还要走上三个时辰,天色不早,行夜路,两人都不敢。 这镇子,小到只有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不消花一刻钟,只有几个茶铺子米铺子烟酒铺子,连所谓的客栈,也小的可怜。 唐七糖驾了马车在街上一走,还引得一群半大小子在后面看稀奇,猜测着,这么艳丽的马车,顶棚还缀着流苏,也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样的人。 直到朱檀下了车,一张涂了厚粉的脸难看而凶悍,才把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吓跑了。 没的选择,两人只好落脚在这唯一的客栈——大成客栈。 大成客栈门脸极小,连唐七糖他们的马车,也得十分小心的才能拉进去停放。 掌柜的还挺精壮,红脸膛,一点也不像个开客栈的,倒像个杀猪的。 唐七糖扶着一身花俏衣裙的朱檀往里走,眼睛却没错过掌柜的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心里嘀咕:“不会是黑店吧?” 朱檀其实比唐七糖还要谨慎,这点唐七糖这一路来早有感触,而且他似乎非常能感应危险的所在,估计他也觉得这掌柜的有些奇怪,便在和掌柜的说,吃食什么送到客房,他们要早些歇息,好明日赶路。 果然,一入了房间,朱檀就说道:“丫头,这客栈,我虽没觉出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来,但我总归不甚放心,晚上睡着警醒些,我估摸着,害命呢他们还不敢,谋财却很难说。” “你还说!谁让你非买那么花哨的马车,我要把那些丁零当啷的东西拆掉你还不肯!你看,招惹人家了吧?哼!”唐七糖心中有同感,却还不忘记刺激朱檀几句。 “唉!你懂什么?这坏的是人心,怎好怪我?可如今我们都跨进来了,难不成此时出去?天都要黑了,也更惹人注目,要是去荒地里,说不定真能被人砍咯!” “要砍也砍你吧?我腿脚可好着呢,到时候我可只管跑,顾不上你。” “没良心的丫头!这几日你吃我的,喝我的,还这么说,真是气死我了。” “什么我吃你的,喝你的,那都是我赢的银子。” “哼!” “哼!” 这一路来,两人吵架那是家常便饭,不吵还觉得不自在,吵完了,便又各自忙自己的去,第二日又跟没事人一样。 这次也不例外,两人吵了几句,便各自去洗漱了,各自整理各自的东西。 这客栈小,并没有像水源城那样的套房住,朱檀和唐七糖又都觉得这地方不甚安全,默契的住在同间房,这种情况也曾遇过,一般来说,都是朱檀自动睡榻或脚踏板,把床让给唐七糖。 唐七糖整理着床铺,眼角余光瞄到屋子一角的简易榻上,朱檀抱着他那个宝贝木盒子,一会儿藏到榻底下,一会儿又不放心拿出来,来来回回的折腾。 唐七糖正想刺他两句,屋外却有人敲门,说是送饭食过来了。 眼见朱檀迅速的把盒子塞进榻底,唐七糖才去开门,把一个食盒拎了进来。 食盒里,只是一荤一素两盘菜,一壶酒,外加几个馒头。荤的是白切的鸡,淋着葱油,素的是切成丁的萝卜,看起来像腌的。 唐七糖和朱檀对视一眼,朱檀便走了过来,拿起饭菜使劲地闻,又拿起酒壶小小尝了一口,最终放下东西,皱眉道:“闻不清。要不……不吃了。” 唐七糖看着那盘鲜嫩的鸡,咬了咬唇,也拿起盘子闻了闻,可怎么闻,却只有一股子葱油鸡香味。 赶了一天路,路上都是啃的烧饼,这鸡……做得又那么好,唐七糖忍不住抓了只鸡腿在手中,和朱檀说道:“既然连你个狗鼻子都闻不出什么来,那我少吃一点,要是没什么问题,等下你再吃好了。” 这一路,朱檀的鼻子还真是十分厉害的,只要他说有问题的东西,一定不能吃,要不然,寄宿那么些个青楼妓馆,两人还能全身而退,可不是开玩笑么! 好歹唐七糖如今一身少年打扮,脸虽黑了点,可架不住同行(xing)的朱檀花里胡哨又爱显摆啊,有时难免会被朱檀嘴里的同行(hang)——老鸨子们摆上一两道,给个春药酒什么的,期待着唐七小爷按耐不住,也能为某处青楼创个收。 然后这些小手段,都败在朱檀的鼻子下了,唐七糖因此便给他的鼻子赐上了狗名。 但就像朱檀说的,这些个三教九流的人,害命一般不会,谋财那是常见的,只要小心些,大奸大恶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碰见的。 因此,肚子一饿,唐七糖那谨慎里面还带着愣头青的本质又冒出来了,心甘情愿的试吃起东西来。 朱檀撇她一眼,咽了口口水说道:“好!你要是吃倒了,我可不管你!” 唐七糖哼了声,只管抱住那鸡腿吃了,还真是不错,又嫩又滑,唇齿留香。 唐七糖意犹未尽的把东西盖盖好,只等着看会不会睡着昏倒之类的,结果等了小半天,啥事没有。 反倒是那食盒,放在那里默默地散发着香味,像长出了一只绵软的手,不断地招呼着唐七糖:“来,过来,吃我呀,吃我呀……” 即便这样,唐七糖还是忍着,让自己坚持了约莫半个时辰,最终倒是朱檀先开了口:“要不,你再试试馒头和酒?” “你当我白老鼠啊!我才不帮你试酒,一盘鸡够我吃饱了。” “什么白老鼠?竟说怪话!老鼠又不喝酒。丫头,试一口嘛,我今日还没喝过酒呢。” “那万一我喝死了呢?” “估计不会,我刚才不是尝了一点嘛,决不是穿肠毒药,估计最多蒙汗药什么的,我答应你,你要是倒了,我一定救你!” “切!……我只喝一小口啊!你等我喝了半个时辰后再喝。” 唐七糖帮朱檀尝了两口酒,便抱住那盘子鸡,慢慢的啃了起来。 朱檀肚子早饿了,见唐七糖没事,最终敌不过诱惑,摇摆着过来,和唐七糖一起吃起来,一会儿,一盘鸡便下了两个人的肚子。 当然,半个时辰后,酒也一滴不剩了的进了朱檀的肚子。 这么试来等去的,天色早黑了,两人吃饱喝足,只管各自歇息了。 睡前,朱檀还摇摆着残缺的身体,把房间里唯二的两只硬木大椅子,搬到门口,斜靠在了门扇上,却打开窗,把他那宝贝木盒子用根绳子紧紧系了,吊在窗户外头,再小心翼翼的关上窗户。 唐七糖还忍不住说他:“外头是院子,小心被人捡了去!” “外头是长草的院子!半夜从这过的,一整儿是个偷儿,不捡去也会偷了去!” “哈!你倒好心计!也不知道什么宝贝,这么藏来藏去的。” 唐七糖不知道问过朱檀多少回这盒子的事了,朱檀都没有理过她,这次也不例外,唐七糖这么一说,没人回音了。 唐七糖也不意外,只管放好帐幔自己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间里有东西砸倒的声音,唐七糖立马醒了过来。 四周黑漆漆的,先还一阵静默,然后便有火光在帐幔外晃了晃,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老妖婆,还挺谨慎的!知道拿椅子挡着门!”果然是那个掌柜的,声音瓮瓮的还挺大。 “可不是!还挺贼!嘿嘿!大哥,马车在卖给贼老方前,我已经翻过了,除了一点子银器,没啥值钱东西。”也是个男声,听起来挺年轻。 ------题外话------ 感谢爱上小卡卡,孤烟哥哥的票票和鲜花,mua~大大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我吓死你! 火光晃动,两个人的声音,如入无人之境的讲话。 “嗯!办得好。估计在老妖婆身上呢!找找。” “咦?怎么是这老妖婆睡在榻上?不是应该孙子谁的吗?这倒好找些!” “嗯,你找老妖婆银票,我去翻包袱。那个小的我看过了,没银子,都是老妖婆自己收的。” 唐七糖听着两人在房间走来走去,大声讲话,一点也没有忌讳,心中不禁疑惑又着急起来,疑惑的是,他们怎么就不担心自己和朱檀醒了呢?着急的是,她到底是女子,自己自保还行,可朱檀一个瘸子,要真有什么事,可难救他! 却听两人一通翻箱倒柜,那年轻的声音兴奋的说话了:“大哥!找着了!” “在哪里?有多少?”一阵灯火摇曳,掌柜的声音里也很是兴奋。 “看!荷包!嗯……少说也有三百两!”纸张唏索的声音里,年轻人得意的报告着。 “就这么点?不能吧?老妖婆穿得这么好!会不会在那个小子身上?” “那我再去找!” 话音落,脚步声便随之而来,帐幔后一片昏黄灯火移了过来。 唐七糖自从在水源城,被那个莫名其妙的白衣女子抓着摸过头顶之后,睡觉就不再脱衣服,她总隐隐觉得,那个白衣女子说不定有一天会突然跳出来一样,心里偶尔会担心。 此时,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抓了一把准备在枕头下的东西,往脸上一糊一贴,便静等人来。 灯火晃动着,昏昏黄黄笼罩了小床,一只手伸进来,很是大胆的直接掀起帐子。 然而,短暂的默然了一下,旋即就是“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灯火灭了,脚步声慌乱的出去。 那掌柜的大声在后面追问的声音:“怎么了?狗蛋?狗蛋!喂!你跑什么?喂……” 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 唐七糖迅速的拿帕子把脸上糊的白粉擦了,把粘在嘴巴上的大红长舌头往怀里藏好,马上倒身躺好。 果然,不消片刻,门口又响起了声音。 掌柜的呼呼喘着气的骂:“你他娘的胡说什么?这世上哪有鬼?他娘的,老子又没给他们下砒霜,一点‘梦甜散’能吃出啥子来?老子自己去看,要是啥也没有,我打死你!” 年轻的声音不情不愿,委屈的嚅嗫:“真的啊,大哥!真的有鬼啊,吊死鬼啊,我不去,大哥……” 两人似乎是拉扯着,走近了唐七糖的小床,一只大手果断的掀起帐子,力大得连床都晃了晃。 唐七糖微闭眼,默默酝酿着情绪,只等要是掌柜的敢动她,便直接催眠。 帐子里有些沉闷,几乎能听见掌柜粗重的呼吸声,好半天没有出声,帐子却又放了下去。 只听掌柜的继续骂着那狗蛋:“臭小子!你自己去看!还白面长舌头的吊死鬼!你他娘的是不是也吃了‘梦甜散’了?!赶紧的,要是没啥东西了,把人丢出去!别让人知道了!” “大,大哥,真,真没什么?”狗蛋还在害怕。 “你他娘招打啊你!有什么我能不说?快些,天都要亮了!我背那老的,你背这小的!” 很快,帐子小心翼翼的再次掀开,静默片刻,年轻的叫狗蛋的那个,不解的‘啧’了一声,掀开被子,手迟疑的在唐七糖身前略探了探,就有些害怕的缩了回去。 只听他回头说道:“大哥,没有,啥银子也没有。” “嗯!没有就只好算了。那你快些!丢去老地方。” 于是,那狗蛋就迟疑着拉了拉唐七糖的手臂,最终狠了狠心似的,一把拉起唐七糖,背在了背上。 颠簸的感觉,一路摇摇晃晃。 唐七糖微张开眼,见四周还是夜色漆黑,前面一个特别厚重的身影,随一盏灯笼慢慢前行,仔细看,便知道是那掌柜的提着灯笼,还背着朱檀,而自己呢,当然在那狗蛋的背上。 朱檀腿脚那般不方便,唐七糖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不出声,任人背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一处似乎很是冷落的地方。 背着她的狗蛋,估计年岁也不很大,此时已是很累,呼呼的喘着气。 唐七糖都能闻到他的汗味,心中不忿又怒恨,到底没忍住,悄悄伸手入怀,把长舌头又拿出来,粘在嘴上,慢慢的转动着头探近狗蛋的脸,一点,一点,再一点,直到那特意做的长舌头垂下,冰冷的舌尖贴上狗蛋的脸颊。 果然,狗蛋停下了脚步。 唐七糖感受着他的后背僵硬起来,呼吸急促,喘气声大得惊人,心里暗道:“哼!敢算计我,我吓死你!” 狗蛋一点一点的转头,和电影慢镜头似的,却在看见那隐约灯火里的长舌头时,“嗷!”的一声,把背上的唐七糖奋力一甩,自己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转眼便逃得不见了踪影。 前面的掌柜提着灯笼转身过来,黑夜里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只好压低声音疑惑的询问着:“狗蛋?狗蛋?娘的个死小子!你跑什么!” 最终,他也把朱檀放下,嘟囔着说:“呸!死妖婆子!就躺这吧!你他娘的一看也不是啥好人!老子只拿了你几个黑心银子,可别想着回来找老子要!狗蛋!等等我!” 掌柜的说着便也走了,灯笼光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唐七糖被狗蛋摔的还挺痛,揉了半天屁股,才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看朱檀。 夜色里,实在看不太清他的脸色,唐七糖拿手指探了探,他呼吸平稳,并没有什么异样。 唐七糖使劲摇晃着他,又凑到他耳边喊了几声,然而朱檀只是沉睡。 唐七糖无奈的坐在他身边,心中疑惑不已,这就是吃了那“梦甜散”?可是奇怪,为什么自己没事呢?难道自己还真的是百毒不侵? 唐七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毕竟这个百毒不侵可不是能随便试的,要是万一它对某一种毒“侵了”呢?那自己不是死翘翘?算了!看看先! 唐七糖努力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环境,貌似在一处少人走动的河边树林子里,不远处一条小河在苍茫夜色下微微闪着白光。 唐七糖坐了一会儿,心中还是觉得今日这事儿让人憋屈,她又看了看兀自沉睡的朱檀,干脆拽着他腿,把他拉进小树林,让他躺躺好,自己一个人走了回去。 客栈隐在黑夜里,看起来反而比白天大一些,几间简单的房舍影影绰绰,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声。 唐七糖悄无声息的翻墙进了院子,一点一点的,摸索着往她和朱檀住的那房间过去。 果然如朱檀所说,这是个杂草丛生的院子,唐七糖脚踩在草里,能感觉露水打湿了她的脚。 她摸索到他们住的那个房间窗户下,脚上便踢到了朱檀的那个宝贝木盒子。 唐七糖把盒子解下来,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抽出那绳子,绑绑好盒子,背在了背上。吵嘴归吵嘴,朱檀到底还算是她唐七糖的朋友,既然朋友那么看重的东西,顺手帮他拿回去吧。 她正想要拉开窗户进去,却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哭声,呜呜的,似乎十分伤心。 唐七糖心下疑惑,将窗户拉开一条缝,侧耳听了起来,那哭声边哭边说,既恐慌又伤心,似乎在和人分辩,又似乎在和人诉说。 “呜呜……娘……不是这样的,呜呜,可怎么好,如今鬼找上门来了,呜呜……” “我没害人,我没有,我们就是偷点银子罢了……呜呜……别跟着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赔罪!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不敢了!” “娘你保佑狗蛋啊!娘!要不是我和大哥欠下了给您治病的银子,我们不敢的啊!呜呜……我们真没害死人的,没有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唐七糖听了小半天,大致听明白了,她不禁“啧”了一声,心底里冷笑起来,心说话:“噢!给娘治病欠了债,便可以这样谋人家钱财了?哼,那若是大家都这样,这世上还有安稳日子过?看样子这两兄弟这样的坏事没少做,怎么的也要小惩大戒一下!” 唐七糖偷偷的退出去,在客栈外面利落的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风势地貌,左右房舍的间距,最终又折回去停在了客栈的左侧厢房里。 这里应该是处厨房,此时也安静没有人声,唐七糖摸了摸厨房门上的锁,又去摸摸窗户,最终翻窗户进去,拿了火石和菜油等物出来,先将油倒在了厨房里面,再擦亮火石,一把就丢了进去。 火很快窜起来,因为倒了油,那火一会儿的就烧着了半个厨房。 唐七糖这才自己退到安全的地方,扯开嗓子喊道:“着火啦!快救火啊!着火啦!” 安静的夜里,她清脆的嗓音很能惊醒人,她可不担心人家知道,她从进这客栈还没在人面前讲过话。 客栈里乱起来,本没有几个人住,唐七糖很快便看见那掌柜的,从其中一间房里着急慌忙的跑出来,高声喊着人帮忙救火,那叫狗蛋的年轻人也跑了出来,火光下映着他还有泪痕的脸,沙哑着嗓子和他那掌柜大哥讲话:“大哥,鬼来了,鬼来报仇了……” 唐七糖才不管他们哥俩在那边拉扯打骂还是救火,她看准机会,悄无声息的钻进掌柜的刚才出来的房间,一通乱翻,最终,在床头摸到了她寄存在朱檀处,用来装银票的那个荷包。 外面火势渐高,唐七糖不及细看,抓了荷包上那根熟悉的绳子便潜出了门,趁乱赶紧逃出了客栈。 周边的人家也已经得知了消息,好多人都出动了,帮忙救火的救火,看热闹的看热闹,人影憧憧的。 唐七糖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半个客栈都已经烧着了。 她不禁拿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冷声道:“便宜你了!要不是你这房子和人家临的近,我一定全烧了你的!混蛋!” 说完,她再不留恋,转头往那小河树林子边走去,那里,朱檀还在黑甜一梦呢! ~ 而远在几百里外的水源城某处宅子里,卫曦之黑着一张脸,看着面前跪着人,心中起伏不定。 跪着的高壮男子还在分说,卫曦之的眼睛却不禁越过他,看向虚无,似乎这样,便能在他的讲述里,看见他的糖儿似的。 “……一定是那个老婆子!属下怎么想都是那个老婆子捣的鬼!属下只有那个时候才离开了一会儿的,属下不敢怠慢的。求旗主恕罪啊。” 卫曦之静静的不说话,心中却想到第一次见唐七糖时,她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样子,那眼波流转的俏皮,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多日不见了。 她走了,自己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这么喜欢她,这么这么喜欢她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这无关乎他对她的那点……感觉,那只有他在她身边才能感受到的男人的感觉,虽然这个于他也很重要,但他自己知道,那不是最重要的。 他就是喜欢她的一切。 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喜欢。 她作天作地,上窜下跳,不是骂人就是捣蛋,但他还是喜欢! 喜欢到如今看不见,他的心就每日里生疼生疼的,如人时刻在割着一般。 她的脸常常出来晃在他眼前,他甚至能在睡梦里听见她的笑声。 他为了她冒险出城,他为了她四处奔波,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只要,她能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样,便好……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若是早知道自己这样依恋她,他是不是还有勇气放她离开? 尽管当时他的打算是放长线,钓大鱼,最终还是想要将她带回来的,但如今这般心境,卫曦之在心底里后悔极了。 是的,他后悔了! 他不该放了她! 他想:所谓的爱……真不是件好事! 糖儿,世上真的有你说的那种爱吗?那种放弃自己的爱?有吗? 为了让你自由,开心,而让我自己日日这般煎熬、这般思念的那种爱情?真的有吗? 为什么我做不到呢?为什么我那么那么想你呢?为什么我如此后悔呢? 糖儿,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呢?哪怕一点点,也好…… 卫曦之思绪飘得好远,这是他最近的常态。 黑蛟看着这样的他,不禁深深的皱了皱眉,弯腰到他耳边,轻声唤道:“王爷,王爷?屠堂主说完了。您看……” 卫曦之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脚下高壮的男子,沉默良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找的人易容成老婆子了?” 屠堂主,自然就是当日那个被朱檀碰瓷的高状男人了,他赶紧答道:“回禀旗主,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觉得,这个老婆子一定知道他的下落!或者他们是一伙的!属下问过那店家,说他们两人是一起来住店的,说是祖孙!” “嗤!” 卫曦之闻言,不禁笑了出来,糖儿,你还真能变啊,一会儿变老婆子,如今又变成人家老婆子的孙子了。 笑声突兀,屠堂主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再望一望旗主旁边的黑蛟,赶紧又低下了头,都说旗主性情不明,很少出行,却为了追查一个小子停留在这里两日了,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屠堂主正在忐忑,却听卫曦之又问道:“那后来呢?便这么没有了踪影?我来了两日了,你的人还是没有追查到?” “呃……是!请旗主责罚。属下们确实……失职!”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的呢?” “当日旗中传过来的信息中说,这人擅赌,属下不敢怠慢,便亲自守在财神庄了,就……就觉得这小子有点像旗主要找的人了。” “嗯。办的不错。这样吧,既然你见过一次,那想必再见的话,你一定能认出她的样子了,传令各旗,西南一路而去,但凡赌庄赌馆,全部买下来,不能买下来的,就给我封了。这次我便不罚你了,等你将功折罪,去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玩笑开得有点大 屠堂主听卫曦之说完,感激地磕头,赶紧退了出来。 黑蛟却在一旁听的扯了扯嘴角,最终忍不住说道:“王爷,这,这一路过去,大小赌馆少说也有百多间吧,这,那不是要花太多银子……” “银子?哈,银子再多那又能怎样?况且,开赌馆,几时亏过银子?你的脑子连那个石绿都不如,你来说说,他如今怎么样了?” 卫曦之的话,转了实在快,黑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哪里知道,卫曦之时时把把这些事放在心中,但凡和糖儿有关的,他都放在心中,何况那个日日想着要赎回小七的石绿了! 黑蛟想了想,倒不得不猛点头,说道:“王爷这么说,属下还真是挺佩服那个小子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傻样儿,谈生意还真是一把好手。 他也敢想,敢做!还都是新鲜想头! 刚开始,他都对外说,他是承恩公府的人,满庆京城的赌馆就算再眼红利是堂,便没人敢去招惹他,他那麻将又是独门生意,还真是日日买卖盈门。 后来,您不是让鹰木旗偷偷照应着么,当时属下嘱咐了鹰旗对外行走的一个堂主和他接洽,只说和他做运货的生意,没想到才几次谈下来,这石绿就学会在外面扯我们鹰威镖局的旗号了!对外,他总说是咱们鹰威镖局的保的字号,这行走江湖上,也没人敢惹他了! 如今这世道,只要没在这些个地方湿脚,总能赚的。这不,她生意做得老大了!王爷,属下瞧着,不到一年,他就要来赎……额,属下的意思,只是,只是,属下不明白,王爷帮他做什么?” 黑蛟是真不明白,王爷平日里那么着紧唐姑娘的样子,在加上这段时间的样子,唉!主子,你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唐姑娘啊?喜欢就直接抱上床嘛,如今倒好,人逃了,还要折腾着找,还在这时候提什么石绿? 卫曦之不禁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谁能明白呢,自己总想着,要是自己的大事能成了,那糖儿,该以何种身份与自己并肩立足呢?即便不成,那自己又该怎样给她个好退路呢? 不管成与不成,这世上,她,都必须有一个死心塌的、能站在她身后的靠山! 这样的靠山,龙泽并不好找。 她身份不明。至今,鹰木旗都无法打探到,当年老承恩公身边那个随从孙苦棠,究竟是从哪里把她抱来的,但满庆京城,又有谁是可靠的,能将她当作女儿来养的呢?就连当年在先帝面前立下誓言一定支持自己的三大世家,自己都不敢全信呢! 那么,只能用银子了。 用金山银山打造一个靠山给她!只要这石绿赚够了足够的钱财,这庆京城,又有哪个是买不动的呢? 糖儿,我从将你带回府的第一日起,当我知道你就是糖儿后的第一日起,我便想好好安置你的,可惜,这些,似乎都不是你要的。 那么,糖儿,你就不能等一等?等我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理由,丢下这家国大事,和你一起走呢? 可惜,你还是走了,我迟疑,你却毫不犹疑,丢下我走了,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 朱檀这一觉睡得有点长。 唐七糖从烧了客栈回来,坐在一旁等,直等到这日头眼看着升上来,现在又要落山了,才见朱檀眼睫跳动着,迷迷茫茫的睁开了眼睛。 他脑子似乎还不太清醒,眼睛望望天,再望望唐七糖,说道:“帐子……被人偷了?咦?不对,我没睡床,我……怎么在这里?” 唐七糖很饿,饿得心里恼火,朱檀到底腿脚不便,他没醒,她便不敢离开,此时见朱檀这么问,不禁眨巴眨巴眼睛回道:“你觉得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檀这才左右四顾,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 其实他昨晚睡前把脸上的粉洗了,两条长眉毛耷拉着,虽没有胡子,可真仔细看,那脸还是挺让人疑心的,但估计那掌柜的兄弟俩人到底做贼心虚,只顾着找银子,倒也没有去在意。 此时他一急,眼睛瞪得都将眼角皱纹都撑了起来,声音都更尖利了些,一把抓住唐七糖的胳膊问道:“着了道了?!被抢了?!我的木盒子呢?” 唐七糖挣脱他的手,吸吸鼻子说:“对!着道了!被抢了!你的狗鼻子失灵了,我当白老鼠也失灵了,被人丢这儿了!” “我问你我的木盒子呢?”朱檀更急了,两只手又突然伸出来,紧扣住唐七糖的肩,很大声的问着。 “喂!放开我!我怎么知道呢?又不是我抢的你!” “那这是哪里?客栈呢?我们回客栈找!”朱檀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却又无力的坐下去,脸急得发红。 “我回去过了,客栈已经被人烧了,啥也没有了!”唐七糖心里不爽,冲他无奈的摊手。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唐七糖眼也不眨的开玩笑,说得和真的一样。 她这饿了小一天守着朱檀,还不得让人整整人啊?再说了,死朱檀天天抱着那盒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问也不说那里面是什么,唐七糖虽说还不至于非要知道人家的秘密,但架不住她那傲骄小心灵的憋屈感啊,怎么的也要讨回一点利息啊。唐七糖便那么回答他了。 没想到朱檀脸色剧变,他先是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眼看着他一张脸瞬间煞白,嘴唇抖动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又哭得如丧考妣,唐七糖不禁偷偷裂了裂嘴,自责起来。 哎呀呀,玩笑开大了一点哈! 唐七糖心里反悔着,正要告诉他盒子的下落,没想到朱檀忽然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向那小河边跑去,没有了一只脚的他,在那瞬间似乎跟正常人似的,竟然就这么半跑半扑的跳进了河里! 事出突然,唐七糖跟在后面“喂喂喂”的大声喊,可竟然怎么也赶不上朱檀。 “扑通!”一声,朱檀就一下子没了踪影,几秒后,人再浮上来,在河里半沉半浮的不动。 唐七糖也顾不上啥了,赶紧“扑通!”一声,也跳进了河里,奋力游向他,也奋力救起他,可朱檀似乎一心寻死,紧闭双眼,一点也不合作,差点没将唐七糖一起压下河中。 唐七糖大声急喊:“喂!没丢,东西没丢!” “我骗你的!我错了!行了吧?” “我收着呢!死朱檀,你给我起来!喂!” 就这么喊了好几声,朱檀才似乎清醒过来似的,边咳着,边自己划着水问:“你……丫头你现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七糖此时后悔还来不及,赶紧回道:“真的真的!你上去了,我就拿给你!要没有,你再跳下来。” 还好,这河不算深,水也不急,两人拉扯着,努力游向岸边,趴着岸边的草喘了几口气,便寻思着怎么爬上去。 可这河边堤岸还挺高,草又不够长,两人好不容易,折腾得衣服耷拉着,鞋子不见了,才浑身**的勉强坐上了堤岸。 刚急着救人,跳下去还不觉得什么,此时风一吹,到底还在春天里,两人都开始觉得冷。 朱檀牙齿打着颤,说道:“快,快去拿来!我,我的盒子!” 唐七糖累得精疲力尽,又饿了一整天,如今又冷,真想一脚将朱檀再踹进河里去,可也只是想想罢了,她甚至于都没有力气再和朱檀抬杠,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发着抖的,回去刚才坐的草丛里,把那盒子扒拉出来,丢给朱檀。 朱檀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努力擦干手上的水,赶紧打开盒子来看。 唐七糖心中虽好奇的要死,但到底还留着前世的礼仪和教养,努力别整了头,不去看人家的**。 只是她没发现,朱檀反而十分认真地看了她几眼,目光深沉而复杂。 拿到了宝贝,朱檀自然不想死了,甚至第一句话就是:“丫头!都是你骗我,害得我差点没死啰!你自己说,怎么赔偿我?” 唐七糖转过身来,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如今两人又冷得要死,她气不打一处来,道:“我赔偿你?你怎么不说怎么谢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回去把盒子拿回来的!” “咳咳咳,好,先不说这个。那你那冒着什么生命危险的,就没再拿些别的?咳咳咳,衣裳?咱们的包袱?对了,银票!我的银票呢?一准给人抢了去了!这帮王八蛋!” 朱檀在一旁咒骂着,却提醒了唐七糖,她赶紧伸手入怀,翻找起那荷包来。 衣服紧贴着身体,又冷又湿,可此时,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荷包,不见了! 唐七糖左翻右翻,最终只能颓丧的坐在地上,大声地骂朱檀:“都是你!死老朱!你他娘的跳什么河啊!荷包不见了!之前还在的!肯定是我下河救你的时候掉河里了!你!你真是个倒霉鬼!气死我了!” 唉!人生便是这样,前一分钟,你兴许还在看别人的笑话,下一秒,也许你自己就是个笑话。 暮色四合时,某处农家的炕头上,坐了一老一少,一人捧着一碗能照见人的粥,“刺溜刺溜”的,喝得正欢。 老的,穿了一身农家老妇的青粗麻褂子,袖口都已经补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还短了一大截,露出白皙皱巴的小段手臂。 小的,穿了一身农家小子的黑粗麻短打,虽有六成新,却实在太大了些,将她整个人裹成了皱巴巴的小老头。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吸着鼻子,相互看看,都不出声,偶尔看对方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吃了。 可等到这农家的主人——一位和善的老太太过来时,两人都不禁往对方身边靠了靠。 小的那个一脸甜笑,对着老的说:“祖母,可吃饱了?若是祖母不够,孙儿这份再给祖母一些?” 老的那个一脸慈祥,对小的说道:“乖孙,祖母怎么都好,只要你吃饱了便好。” 老农妇看着这祖孙俩,不禁羡慕的感叹:“唉!还是你们大户人家讲究啊!一碗粥还这般谦让。可惜,我老婆子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可怜见的,怎么就遭了匪了呢?这一带还算太平,以往倒没听说过这么恶劣的事,还将你俩丢进河中?唉呀,这真是坏透了!” 这两人是谁,自然不用多说,不过此时的朱檀,看起来倒比唐七糖精神一些,他便和老农妇拉起了家常:“可不是!可怜我的小孙儿,为着救我,差点溺着了!若是那样,秦婆婆啊,你说我还活着做什么!幸亏遇到您老了,还给这一口粥喝。” 秦婆婆摇着手,有些惭愧:“可当不得!倒是我占了你们便宜了。要不,等你们的衣裳干了,你们还是穿回去吧。” “唉!不用了。我老婆子可是吓怕了!回头想想,兴许就是我们穿得好了,又有马车才会被人盯上了,如今我们分文没有,这路上,估摸着要讨饭行乞了!再穿那样的衣裳,还怎么回得到白水啊!唉!” “这,这,这倒也是。唉!可怜!您老怎么就这么……苦命啊,唉!你们早早歇下吧,明日好赶路。” “哎,多谢秦婆婆了。” 然而第二日,两人终究没有赶成路,唐七糖冻着了,半夜烧了起来。 近四月的天时,说冷已经没有多冷,唐七糖却缩在庄户人家薄而旧的被子里,一阵阵的打颤。 朱檀扮作她祖母,还是孝顺孩子的祖母,那寄宿农家,也不敢大意,当晚他睡床,让唐七糖睡在了地下,原本想着,凑合一夜也便过去了,半夜里却被唐七糖难受的轻哼声惊醒了。 朱檀起来一看,皱着眉把唐七糖抱到了床上,又去拿自己的被子给她裹上,可一会儿,她抖倒是不抖了,却又烧得满脸通红。 朱檀摸了摸她的额,滚烫滚烫的。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去看唐七糖一眼,可是,越看,这小丫头的样子越让人心焦。 朱檀无奈的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好去把秦婆婆喊了起来,问她能不能在左近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谁知秦婆婆却和朱檀说道:“这位婆婆啊,你这孙儿这样,肯定是在河里冻着了些,这……无甚要紧的,发发汗,睡几天就好了。这大夫啊,我们庄户人家,只要不得快死了的大病,从不去请的啊,一请,就是掏家底的事啊!” 朱檀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破衣服,再看看这破旧的小草屋,没法再出声,只好尽力守着唐七糖。 就这样,唐七糖冷冷热热,烧了两天,到第三日才稍好一些,睁开眼睛,却只觉得自己连抬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眼皮也重,眨巴眨巴才看清坐在一旁木呆呆的朱檀,回想这几日隐隐约约的病痛,思绪却回到上回她自己跳下水,被卫曦之救上来以后,那贴心贴肺的照料,不禁心酸得无法言说,眼泪瞬间弥漫了双眼。 其实朱檀这几日也是辛苦,可到底男女有别,他虽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终究……不好与人说,且多住了这两日,秦婆婆脸色已然不好看了。 也怪不得人家这样,毕竟是穷人家,平白无故多了两个人吃饭,还生了病,万一有个什么事,倒带累坏了自家,秦婆婆都后悔得不行,早知道这样,可不该贪图那两身绸衣服,如今倒好,也不知道要住到几时。 朱檀此时见唐七糖醒来,倒十分好言好语的过去安慰:“丫头,可好些了?怎么哭了?还难受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我的骄傲也病了 唐七糖看着朱檀,就这么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只觉得这个人无比难受,心里也无比难受。 人总是这样奇怪,身体病了的时候,好像连记忆也病了,情绪也病了,连那一直将她撑成彪悍形象的骄傲都一起病了。 唐七糖只觉得自己委屈,委屈的不行不行的,却又无法言说,那委屈到底是什么。 隔着迷蒙双眼,似乎看见卫曦之在上回自己落水生病中,对着她温声细语。他俊美的脸晃在自己眼前,他那清浅的清香味若有似无的围绕过来,他手里的甜瓷小碗盛一碗燕窝粥送到她嘴边,甜香扑鼻。 可等她擦擦眼睛仔细看,眼前却只是朱檀皱巴巴的一张苦瓜脸,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粗瓷大碗,里面一点黄乎乎的水,还飘着几许灰。 唐七糖跟自己说,不要哭,不许哭,可好像一点用也没有,眼泪还是成串成串的掉下来。 唐七糖跟自己说,不要想,不许想,可是,卫曦之那张倾世美男脸,还是在脑子里跳来跳去的,对着她温柔的喊:糖儿,糖儿…… 唐七糖木然的看着朱檀一会儿,忽然转个身,把被子蒙了头,大声哭了起来。 可又能怎么样呢? 哭过了,唐七糖还是努力坐起来,努力的喝水,喝粥水,努力的让自己好起来。 五日后,当唐七糖和朱檀再走在路上,已经是真正的乞丐模样了。 当然,还是一对儿祖孙乞丐。 唐七糖前世今生,从未这么落魄过,即便当小聋女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落魄过。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那身农户人家苦孩子的黑褂子,袖子大得能扇风,裤脚虽绑起来了,还是像麻袋。何况病了这几天,唐七糖一下子瘦了好些,那黑衣服穿在身上,更加的没有一点子精神气儿。 至于脸,还有脸吗?本来就涂得黑乎乎的,如今又瘦了,整张脸看起来就是狭窄的一条,黑牛肉干似的挂在乱糟糟的头发下面。 朱檀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扮作的是个老婆婆,从农家出来,秦婆婆还算好心,看他不良于行,还给了他一根粗树棍,却到底少了只脚不方便,走不了多少路,两人便坐在了一处田埂上歇息。 唐七糖不说话。 她这几天都很少说话,心情不好,太不好了! 怎么自己就成这样了?我堂堂赌圣的关门弟子,我来自异世界的穿越人士,竟然越混越没有个人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成这样的? 嗯!都是因为卫曦之!都是那个混蛋! 我好好的在郦府呆着,吃的好,睡的好,都是因为他把自己劫了! 劫了就劫了吧,他还……欺负我! 所以我跑了! 我跑了他还欺负我!还让人找我!所以我才这样的! 唐七糖无法原谅自己,原谅自己都逃出来了,和卫曦之没有瓜葛了,从此天高海阔了,心底里却还想着他。 她也无法原谅卫曦之,那离开时最后的那些话,真是让人伤心,偷偷的让人伤心。 她眼睛望着远处的农田,木然的胡思乱想着。 朱檀干咳了一声,从身上掏巴掏巴,掏出个烧饼,临走时,秦婆婆给的,最后一个硬烧饼。 他把烧饼努力掰成两半,放到唐七糖的面前,晃了晃说:“吃不吃?下一顿可还没着落呢。” 唐七糖看着眼前黑乎乎的饼,多么想骄傲的说“我不吃”,然而,形势逼人啊!饥饿,能抵抗一切情思暗昏昏! 唐七糖无声的接了,和朱檀两个一起开嚼。 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嘴里的咀嚼声,口腔里却是又干又涩,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饼,不但硬,还有股子又像馊又像坏的酸味,即便咬在嘴里,也有些不敢咽下去。 唐七糖咬了两口,实在实在咽不下去了,她抬头看向朱檀,见朱檀也正举着那硬烧饼看向她。 两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却无比默契的,拿起那硬得能砸死人的烧饼,奋力的掷了出去。 算了!反正吃了这顿也没下顿,多两口少两口还有差别吗? 还是朱檀先开了口:“走!去县城!我就不信了!还真活成乞丐了!” 唐七糖撇了他一眼,哼了声说:“你本来就是乞丐!” “那我现在活成乞丐也不如了,行不行?”朱檀也很生气,到现在,他也没明白,为什么那天夜里自己会睡得那么死,而这小丫头却好好的?还被她骂自己睡得跟猪似的!白白丢了银票和马车,要不是这小丫头机灵,便连那东西都丢了呢! 朱檀想到这个,手下意识的扶了扶绑在身上的包袱,感受里面那木盒子的棱角,才放下心来继续和唐七糖呛声:“还不是因为你,这么暖和的天,洗个冷水澡还会生病!”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跳河,我会生病吗?” “要不是你骗我,我会跳河吗?” “要不是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们会什么都没有吗?” “要不是你没试出那饭食有异样,我会睡死过去吗?” “噢!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行!咱们分道扬镳。我走了!”唐七糖干净利落的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檀腿脚不便,摇摇晃晃站起来,拄了那树棍,悠悠然开口:“哎!那边不是西南哦!” 唐七糖站住。 差点忘记了!最近那个有神经病的病没有发,自己都忘记这茬了!自己除了西南方向,别的地方不能去啊! 可输人不能输阵。 唐七糖缓缓转身,还不忘嘴硬道:“那又怎样,我可以转弯再回去啊!” “好了好了,小丫头!别跟我耍脾气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倒拿我老头子发脾气!行了行了!是我如今离不了你,乖孙,祖母离了你,没法活啊!”朱檀扶了扶绑在额头上的一根黑布抹额,一副老太婆样儿的求助。 唐七糖撇了撇嘴,又走回来,说道:“好了!别说废话了!秦婆婆说了,这里到白水,还有好几百里路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走?就凭你这个样子,你是准备在路上过百岁大寿吗?” “丫头!我这种人,百岁是活不到的了!不过,倒是不能耽误你嫁人啊!你说的对,照这么走,走着走着,你就成老姑娘了!那你给想想办法啊,给祖母我整点吃的!不不,赶紧整一辆车来!” “我是银行吗?你倒是说的轻松,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哪里去给你找车!你那个包袱里的到底是什么宝贝?能不能拿出来卖了换吃的啊?” 朱檀下意识的捂了捂包袱,顾左右而言他:“银行?什么来的?话说,你那日为什么能醒着的?咱们吵归吵,这我还是要谢你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就睡死过去了,你却没有?” 唐七糖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那药下在酒里,我喝得少,你喝得多。” “也许吧。行了!在此老朱我谢过你了!本来就要有事给你舍命相抵的,现在我这条命更是你的了!主子,给点吃的吧!”朱檀还是疑惑,但最终想不明白,也只好不想了,转头向唐七糖伸出手,一副乞丐样。 唐七糖看着他那缺了个手指的手掌,嫌弃的摇头:“不要。你这种缺手断脚的,我才不要当你主子。好了,别废话,到底怎么办,你想好了没有?真这么一直饿肚子?” 朱檀抬头,望向远方。 当日他们顺着河边走了一段,这附近已经都是农户人家,大抵情况都是和秦婆婆家一样,茅草屋三间,破衣烂衫,连农具都不齐全,哪里会有车呢? 朱檀便问道:“要不我们再回去镇上?好坏你也搞辆车给我坐坐呀!” 唐七糖摇头:“我可不敢。我烧了人家客栈,你又丑得这么显眼,那么小个镇子,你一在街头晃,街尾看见你的估计就举刀杀你来了!你要去送死,我随你。” “这倒也是。可我饿了!” “我也饿。” “呃……丫头,你腿脚好,去人家家里偷吃鸡来,咱们烤着吃!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唐七糖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行!那你去偷只鸭!” “……朱檀,你当乞丐的时候,一定没少偷人家东西吧?要偷你去偷,我可不去。” “我去偷也行,不过,我偷了,你得帮我藏起来,等我先走了,你再走,行不行?要不我腿脚不好,被人打死了,你也没啥好处。” “那这和我自己偷有什么两样啊?” “当然有啊!是我偷的啊!你只是藏的!好了好了,别矫情了,大不了咱们偷富裕一些的人家好了。” 日头已经高挂,两人一早从秦婆婆家出来到现在,都已经两个多时辰了,水也没喝上一口,就啃了两口硬烧饼,实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吵架了,唐七糖到底不是立场坚定的君子,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朱檀站起来,柱了那树棍举起来,指指远处一户人家说:“丫头你看,那里那户人家,看见没?炊烟袅袅的,肯定比一般人家富裕些,我们去那家看看。” 穷人家,这时代大多只吃两餐,早一餐,晚一餐,时近中午还开伙煮饭的,一定是比较过得好的。 唐七糖不说话,跟着朱檀,向那户人家走去。 看着远,走着更远。 朱檀一瘸一拐的,唐七糖心情不好,两人走的都不快,从看见炊烟开始走,走到那户人家左近,日头都偏了好些了。 这是户挺大的青砖院落,围墙高高的,看不到里面情形,倒是庄户人家少见的房屋格局。 门是厚厚的黑漆大木门,像睡死过去了的人的眼睛,紧紧闭着,门上两个大铁环倒似乎像睁眼瞪人的怪兽,龇着牙像在赶人离开。 两人站在门口不远处看了看,朱檀腿脚不好,冲唐七糖努着嘴,示意她去给自己踩点。 肚子饿得慌,也没办法了,这地方又没有赌场,身无分文,难道还真饿死啊? 唐七糖只好轻手轻脚的在这青砖院落四周走了一圈,回来和朱檀说道:“怪人家!看不清里面有啥,就北边有个窗户,看样子像厨房,那个……你要去吗?” 唐七糖说到来,到底没吃过苦,前世不用说,跟着师父,一群师兄围着,那日子真是像小公主一般。 这世里,只刚穿越来的时候,因为听不见,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吃食方面虽不算好,但到底没饿过,后来摸出了金针,恢复了听力,更是时不时的跑出去赌钱赢钱,哪里愁过吃喝,到了勤学轩,那是不用说了,到了慎王府,那更不用提了! 不能想啊不能想,一想到那些日子,便觉得卫曦之分外可恨!没事给我吃那么好做什么?没事给我穿那么好做什么?害我现在这日子一对比,简直没法活! 唐七糖除了报复报复罗四婶之流,特意把他们家的吃食吃掉之外,还没有偷过东西,总觉得这就是师父说的,非君子所为,眼看着那厨房的窗开了小半副,里面一笼屉包子触手可及,还是不愿意伸手,宁可回来让朱檀去。 朱檀瞄一眼唐七糖,微微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晃悠着往窗口走去。 果然没人。 木棱子窗开得不大,那窗格子只容得朱檀的手伸进去一只。 朱檀倒挺从容的,像拿自己家东西一样,慢慢伸手进去,掏出一个,便递给唐七糖,唐七糖拿那身换给秦婆婆的绸衣服里、硕果仅存的一条帕子包了,眼看着朱檀一次一次拿了三个了,便说道:“够了,再多也拿不了!” 朱檀看看那挺大的包子,再看看唐七糖塞的鼓鼓的胸脯,小声说:“那些是你的。我再给自己拿几个!” 唐七糖便也不管他,退后一些,独自隐在附近一棵树后,正想掏出包子来吃,却忽然听见一道人声,娇叱喝问:“什么人?” 朱檀人还凑在那窗口上呢,听见这一声,手里的包子没敢拿,转过身来,一副可怜的老婆子样,趴在窗口上回头望。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身姿敏捷的从屋子前面转出来,眼睛瞪大了,看着朱檀,一脸不善的走了过来。 那女子身材匀称,圆脸很周正,约摸二十岁左右年纪,穿的衣服不但是附近农人少见穿用的白色,还轻盈飘忽的一看就是好料。 只见朱檀摇晃着,从窗口旁转过来,拄了树棍站得笔直,对那女子笑了笑,说道:“这位姑娘,本仙乃天上王母娘娘下凡,特来指点普罗大众,姑娘还不请本仙进去,好好招待本仙?” 先别说那姑娘听了以后的神情,只唐七糖听见这话,差点没有笑喷!朱檀,i服了you! 而朱檀,不顾那白衣女子错愕的脸,扶了扶头上那布抹额,一瘸一拐的主动走了过去。 那白衣女子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朱檀一会儿,最终出口骂道:“死老婆子胡说什么?你从哪里来的?刚才在哪里做什么?是不是偷了我们的东西?快老实说!” 唐七糖从树后探头偷偷张望,只见朱檀十分从容自得的继续走着,边走边说道:“人间疾苦尚不知,对面神仙不认识!唉,本仙还是回天上去罢!” 唐七糖使劲捂住嘴,抖动着肩,不让自己笑出来,脸都憋红了。 那白衣女子看着朱檀从自己身边走过,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说道:“站住!死乞丐婆!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偷了我们东西了?我去看,你是不是在哪里拿东西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被神仙算计了 白衣女子三步两步就到了那开了半幅的窗口边,往里一看,马上探回身骂道:“果然!臭乞丐!少了几个了!哪里来的臭乞丐,竟然偷我们的东西,不想活了!你给我站住!” 朱檀的腿脚,这辈子是无论如何走不快了。 他站住脚,猛然回头,一本正经的板起了脸,长眉毛都有些抖起来了,严肃地说道:“姑娘慎言!尔等凡人,不敬仙尊也便罢了!竟然还敢污蔑本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说本仙偷了你的东西?证据何在?!” 他声音不大,却忽然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那身姿一挺,脸面一板,十分十分的少见严厉,连偷看的唐七糖都有些怔住了,咦?没看出来,死乞丐正经起来,竟然十分有气势啊! 那白衣女子也有些被他震慑住了一下,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嘴努了努,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凶悍了,说道:“那我们的吃食明显少了!一定是你吃下肚了!” “笑话!本仙只享人间烟火,尔等凡尘之物,哪堪入口!” 朱檀话语朗朗,身姿站得笔直,唐七糖从未见他站得这么直过,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高高在上,不容人怀疑,唐七糖看的都有些傻去。 白衣女子本来还叉着腰,此时偏了头,想了一会儿,最终皱起眉道:“你……别胡说了,总之我们东西少了!就你在那里走动,那我肯定找你问!别废话了,有钱赔钱,没钱便要受我们一顿打!这左近,还没人敢动我们的东西呢!” “哼!无知凡人!真正的贼人拿不到,却想动本仙这人间肉身。本仙告诉你,本仙有的是法力,能帮你找出你丢的东西,那你又要如何待本仙?况且,本仙本是来告诉你一些仙机的,你这样亵渎神仙,本仙大度,便不追究凡人无知了,但再不帮你,本仙走了!” 朱檀说着,只管晃着身体走了,只他挺直了背脊,十分有气势有威仪的走着,尽管和平时一样的摇摆,那背影,却让人生出敬畏之心了! 那白衣女子在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喊道:“你真能找出我们丢的东西?你,没胡说?” 朱檀不回头,不说话,那背影,却十分的傲然不屈,根本不是一个乞丐能有的样子。 那女子顿了顿,又喊道:“你要是真能帮我们找出来,我就信你!招待你好了!” 朱檀站住了。 唐七糖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微垂了头,声音从前面传来:“晚了!尔等会有无妄之灾!找你们的人就要来了!马上要来了!唉!” 只见那白衣女子身子明显动了动,顿了顿,急走几步赶了上去,在朱檀身后站住了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不许走!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本仙已经告诉过你了,本仙乃上天王母,下凡历劫罢了!尔等不知所谓,本仙不怪!走也!莫要再胡搅蛮缠了,早早为自己打算罢!” “你……仙人留步!那个……你,仙人要是真的帮我找出来是谁拿了我们东西,我,我和我家主人一定好好招待你,招待仙人。”那女子有些迟疑,有些不甘,但也有些慌乱的说着。 朱檀叹了口气,好大一口气,听得唐七糖心里都震了震:老家伙真能掰,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朱檀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一张脸,看向白衣女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带着悲天悯人的高深,说道:“凡人总是如此!唉!谁让本仙就是来渡劫的呢!那本仙便帮你一把吧!你丢的可是吃食?吃食是白色的?吃食可是圆的?” “是是是!你,仙人说的都对!那,你再说说,会在哪里?” 人有时候很奇怪。语言,不仅指你说的话,你的神态,语气,神情,甚至身姿,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语言的表现手法。 朱檀还是往日的朱檀,样貌没变,什么都没变,可他那样子,就连偷看着的唐七糖,都觉得他十分的不一样,似乎他这样讲着,那话就变得十分可信了!尽管他说的话,其实都是废话! 朱檀又叹了口气,答道:“本仙在历劫,也要渡劫,那凡间的东西,也只好破戒去了解了!你且拿来让我尝一尝味道,我便知道它在哪里了!” “好!我去拿!”唐七糖几乎听得要再次笑出来时,那女子当真跑去窗口,拿了个包子,双手捧了递给朱檀。 死朱檀,皱着眉,苦着脸,深叹了口气,英勇就义般的拿起那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尚还能细嚼慢咽的吃了大半个,便对那女子说道:“本仙已经知道丢的东西在哪里了!你且看着,本仙吃几个,你便是丢了几个!” 然后,朱檀就大口吃起来,但那吃相,却奇怪的并不难看,他吃完了,也不出声,闭着眼,向那白衣女子高高的伸出手,那手指微翘着,倒像是在施舍什么东西于人。 女子愣了愣,赶紧又跑去窗口拿了一个,朱檀又吃了,又伸手,自然,又再吃了一个。 吃完,朱檀张开眼,高深莫测的对白衣女子说道:“黑孩子,偷包子,藏身子,看女子!快,往东北方向去了!不好!他要泄露你们的秘密了!快去追!” 说完,朱檀手指往唐七糖方向狠狠一指。 唐七糖正看戏看得入迷,手里拿了第一个包子才咬了两口,却见那白衣女子转头,向自己这边看来。 本来隐身一棵树后,若是不留意,也算能躲避之所,但人家定了眼睛看,那还躲什么? 唐七糖都来不及恨朱檀,见那女子目光凌厉的看过来,一把丢了手里的包子,转过身,撒丫子就逃! 嗷!死朱檀!我就说呢,在那里装神弄鬼,又怎么脱得了身,原来是算计我! 嗷!快跑!这些人怪怪的,谁知道是什么鸟人!抓住了不会有好果子吃! 嗷!我逃!死朱檀,你给我等着!等我逃出去我再找你算账!我不把你的宝贝盒子扔河里我名字倒过来写! 唐七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管拼命的跑,拿出前世里所有的本事只管跑了再说。 身后,能听见那女子大声喊着:“站住!给我站住!来人啊!追住那孩子,别让她跑了!” 唐七糖不敢回头看,本能的逃,拼命的逃,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呼的吹,自己的呼吸声大得如牛喘,她还是跑,继续跑,不管怎样,都跑了再说。 忽然,身侧有一阵风过,瞬间便感觉有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自己的后脖颈,一把就将唐七糖提了起来。 唐七糖还在奔跑中,两条腿还在不停的蹬着,却眼看着自己离了地,后颈一紧,呼吸急促,喘不过气的难受,她艰难的转动着头,眼中撇见一抹白色后,却实在无法呼吸了,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 卫曦之脸黑得谁也不敢看,周身的寒气,冻得四周的人紧紧缩着身子。 三天!他从水源,赶到这个据说看见疑似糖儿的小镇,四百里地,他只用了三天。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那辆可能是糖儿坐的马车,已经被人拆得七零八落,那间疑似糖儿住的客栈,已经烧成了灰,而我的糖儿,下落不明! 她会在哪里? 她会不会伤到? 她会不会让人欺负了? 她饿了吗?她过得好吗? 我无法安睡无法思考,我心里全是你全是你! 卫曦之闭了闭眼,轻拿起手边的水杯,想喝一口,却在拿到嘴边的时候,想到糖儿不知道有没有水喝,那茶盏,停在他薄薄的红唇边,便再也不动了。 门外有人轻声的,战战兢兢的禀报声:“启禀旗主,那个掌柜的人已经带来了。” 不用卫曦之开口,黑蛟已经有眼色的闪身出去,一会儿进来,手里便提着个被蒙了眼的高壮男子。 男子身子被绑,眼睛被蒙,却不敢出声,抖抖索索的在地下呻吟着,似乎痛苦不堪的样子。 黑蛟一脚踩在他身上,下脚可不轻:奶奶的,长途奔波,人到现在没找到,主子没好脸色,我们便没好日子过,那这些个作死的人还不是用来发泄的?! 黑蛟问着话,冰冷的声音和他主子比,也好不了多少:“说!那两个人呢?到底怎么样了?车又为什么会拆了?客栈为什么会烧了?” 掌柜的最近实在太倒霉了!开了这么些年黑店,也没这么倒霉过! 自己也算看准人下的手,怎么就惹上了魔头了呢?刚才把自己抓来的人几乎要撕碎自己了,现在要怎么办? 他抖着身子,赶紧答道:“没!大爷!小的没敢怎样!小的没杀人!小的就是下了点药,将那祖孙俩迷晕了而已!小的已经知错了!小的弟弟已经吓傻了,小的店子也烧了,小的已经知道,自己惹了恶鬼了! 不不不,小的说的不是大爷您!小的没说您啊!小的是说那对祖孙!尤其是那个小孙!真是邪门的恶鬼!小的弟弟刚说的时候,小的还不信,后来,小的店子就莫名其妙着火了!小的就,就觉得这事邪门了! 大爷,小的真没怎么着人,小的是偷了那车,换了几个钱,人,小的背到镇底的河边了。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下次不敢了!” 黑蛟抬头,看了看卫曦之的脸色,明了的问道:“继续说。细说。为什么说惹上恶鬼了?” “是,是。小的弟弟说的,说看见那恶鬼长长的舌头,那么那么长,小的,小的还不信。后来,小的弟弟把人背到河边,又看见那恶鬼伸舌头,小的弟弟便吓得把人丢下了!” “丢哪里了?后来人有消息吗?” “丢河滩上了。按理说,那药能睡一天一夜的,后来,小的店被烧了,小的心里疑惑,弟弟又吓坏了,小的就四处找,却没找着人了!” 掌柜的原本高大的身材萎顿在地,看不见的压迫让他更加恐惧,说完了,还转着头,努力的想看清人。 卫曦之手中的茶盅“嗖”的一声便掷了出去,准确地打在他头上,掌柜的瞬间便躺倒了。 黑蛟缩了脚,走前几步,赶紧问道:“爷!看来唐姑娘没事。” 卫曦之不说话,轻摆了摆手,黑蛟了然的出了门,快速的下着指令:“全部人马在镇子周边搜索,没找着人都别回来了!” 外面悉嗦人声很快安静下来,黑蛟却脚步更快的走了进来,递上一个信笺道:“爷!有东方先生消息。” 卫曦之紧了紧眉心,赶紧接过来看了,看完人却站了起来:“他也在这附近?消息确实?” “鹰旗红标信,想来不会错。爷,那我们先找谁?” “自然先找唐姑娘。还用问吗?” “可是,爷,您的身子……” “不用担心,找到唐姑娘,我便好了,……什么都好了……” “……是。爷!”黑蛟看了看卫曦之日渐苍白的脸,最终,想说的话没有再说。 ~ 好痛! 嘶!什么鬼地方? 唐七糖醒来时,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唐七糖摸索着,想站起来,却觉得手和脚都被绑着,动不了了。 脖子也痛,真想揉一揉,可现在连翻身都不行啊。 背在身后的手指摸了摸地面,有柴草的悉嗦声,鼻端还隐隐一股子臊臭味道,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肚子好饿,口渴得像喉咙被烧了一样,唐七糖在地上努力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的手脚能血液循环一下。 略觉得好一些,唐七糖心头的恼恨便排山倒海而来。 奶奶的个死朱檀!真是被他害死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鸟! 自己逃不来,就嫁祸我,现在可好,会不会就死在这了?真是太不合算了!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为了三个包子就这么死了,也实在太丢人了! 关键是我还没吃到,他倒吃得饱饱的! 唐七糖回想到朱檀站在那里,装神弄鬼大口大口吃包子的样子,心里的气啊,简直要爆发小宇宙了! 到底还是师父说的对,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如今偷了包子被人抓了,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唐七糖躺在地上,一阵恼,一阵恨,一阵痛交替着在心头涌现,最终却感觉到一丝委屈,在心底的最深处,一点一点地,慢慢的冒出来,再交织成一张网,将自己的心网住,拉紧,成为一种无法忽视的苦楚和难过。 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朱檀也欺负我! 师父!卫,卫曦之也欺负我!我不会原谅他的! 也不知道几时了,春日的屋子里有点冷,地上更冷,唐七糖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时不时交替着动动手脚,努力想着逃脱的方法。 却听见有脚步声,在紧贴地面的唐七糖耳朵里隐约传了进来。 唐七糖不敢动了,闭上眼,装作未醒。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依稀有灯火进来,脚步声停在唐七糖身边。 一只手伸到唐七糖的身后,拎了绑住她手的绳子,一把将她拎起来,夹在腋下,便走了出去。 唐七糖感觉整个人被颠簸着,难受的偷偷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脚前头后的,跟在一个粗壮的妇人的身影,摇晃着前行。 应该是黑夜,妇人提着盏灯笼,灯火照耀里,可以看见这是处柴房模样。 一路前行,有个空空荡荡的院子,长长走廊,拐弯,唐七糖的头差点被那妇人甩的撞在一处墙壁上,然后便听见了人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惊险一夜 却说唐七糖被人带到一处屋子,便听见一个女子压低了声音说话:“带来了?快把人送进去吧,大脚,我跟你说,夫人正生气呢。小心些。” “嗯,多谢丁妹子。我放下人就出来。”带着唐七糖过来的妇人也压低了声音说话,夹紧唐七糖,推开一扇普通的木门,再进去,灯火朦胧下,唐七糖却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宫殿。 这是处极大的房间,唐七糖即便被这么倒夹着进来,也能看见房间一层一层的帷幔,高雅朦胧,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深红的颜色里,织着些古老的鸟兽图案,神秘精致。 微微晃动的视线里,还是能清晰地看见一些陈设,口衔着粗壮蜡烛的鹤灯,雕了缠枝绵延莲花的矮厨,种种件件,十分讲究。 唐七糖正看得满腹狐疑,人却被那叫大脚的妇人重重丢在地下。 唐七糖浑身疼痛,却赶紧闭上了眼睛。 听见一个女子,也是极小声地和大脚说话:“怎么连衣裳都不给他换一件?这般肮脏,夫人看见了定然不喜。” 大脚无奈的回道:“没有小子的衣裳啊!按着夫人的性子,若拿我们的衣裳给他穿,不是更不心喜嘛,这,豆娘你看……” “倒也是。行了,你出去吧。等下我将他拎过去。”叫豆娘的用脚尖踢了踢唐七糖,两个脚步声都走远了一些。 唐七糖又张开眼睛看看,四周静悄悄的,有幽幽的香味在室内围绕,层层帷幔深处,似乎有好些人影在晃动。 忽然,一阵清脆的东西砸碎的声音,续而沉在软软的地毯里,没有了回音。 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会让他找到这附近?引开他!让蚕衣去!无论如何别让他找到这里来!” 这声音有些些熟悉,可终究隔了帐幔远了一些,唐七糖听不真切,却觉得有人脚步急切地路过地上的唐七糖出门去了。 帐幔开合处,能看见一闪而过明亮的灯火,好几个白衣女子在那帐幔深处。 又有人说话。 “夫人,幸亏那个瘸腿老婆子提醒,说什么有人找来了,奴婢才让人赶紧留意的,想不到是他。” 这声音,唐七糖听出来,这个就是那圆脸的,给朱檀吃包子的女子。唐七糖不禁身子转了转,更加努力的听起来。 “嗯。办得不错。那瘸腿老婆子呢?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嘶!这女人说话,我一定在哪里听过!唐七糖努力回想着。 “问不出什么来,说来说去,说她自己是王母娘娘下凡,奴婢想着,那个,万一是真的呢?神明的事……奴婢不敢随意,现下让她住在后面厢房里,夫人看,您是不是要自己问……”圆脸女子继续说着。 “那个小贼呢?带来了吗?确定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不能吧?奴婢看那小贼跑得可快了,一伙的?那老婆子还,还出卖他?” “把人带来,让我问。” 脚步声马上渐进近了,唐七糖赶紧闭上眼。 感觉有两个人各抓了她一边胳膊,就把她拖到了里面。 眼皮子下有灯火的光,唐七糖自小就练幻术,在眼睛上下了不少功夫,此时自然的闭着眼睛,却还能微开一线,偷看光景。 一个女子凑过来,挡了光,能闻见她身上有些馥郁的香味,微微看见一袭白衣。 唐七糖心里骂娘,装什么纯洁,一个个穿白衣,小龙女吗?我呸!却还始终保持着昏睡姿势,一动不动。 “真瘦真黑真丑!搜过身上了吗?有什么可疑东西没有?” 女子开口一说,这次又近又清晰了,唐七糖却听得心里一凛:原来是她!那个在水源客栈,一把捏住自己脖颈,问自己会不会说话的恶女人!你爷爷的!这么喜欢捏人脖颈,早晚有一天我捏死你! 唐七糖气愤着,却只能继续装死,却听圆脸女子赶紧回答:“搜了!果然有包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唔……就是包着包子的那帕子,看着还像样些,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原是这小贼偷了东西,倒是奴婢错怪了那个瘸腿老婆子。” “你们太大意了!若不是我回来,岂不是让人就这么走脱了?说过多少次了,要时时警醒着,不要让人靠近!多少人想着要害我呢!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咱们好不容易置办了这些家当在这里,岂能随意。唉!把人埋了吧!” “是。夫人。那就埋在后面花园里?” “嗯。去吧。那瘸腿的老婆子……再看一天,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埋了吧。” “……嗯,夫人,万一真是什么王母娘娘……” “呵呵,我得罪的妖魔鬼怪,各类神仙还少吗?不多这一个。去吧。” “是,夫人。” 两人轻飘飘的说着话,唐七糖听得心里发颤,不是吧,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了?要真是这样,还不如和卫曦之……不,不能想!该死的!不能想!我要逃出去。 又是两个人过来,一人一边抓了唐七糖的胳膊,拖了出去。 听着圆脸女子和另一个说话,正是那个叫豆娘的:“豆娘,大脚睡了没?要不你去看看,趁夜将人埋了吧。” 豆娘说道:“嗨!这个时辰了,黑灯瞎火,怎么埋?挖得不深,改天又臭。我先拎他还是去柴房吧,你去和大脚说一声,明儿一早埋。” “也好。哎,豆娘,你说那个瘸腿的老婆子……那个自称王母娘娘的,我,我该怎么弄?” “苏子,你不会是怕了吧?王母娘娘?有咱们夫人能耐吗?她要真是王母娘娘还会跑来这里送死?哼!还怎么弄,那么多药,你不会自己选一种啊?跟了夫人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总是学不会。” “是,还是豆娘你说的对。行,那我明天给她一副药,便完事了。我去找大脚,劳烦豆娘了。”苏子说着话,脚步声渐远而去。 感觉豆娘一个人拎着自己了,唐七糖微微张开眼睛。 果然,这豆娘半拖半拎了唐七糖,一手拎了盏灯笼,往刚才来的路上回去。 唐七糖正眼睛四下瞄着,想着办法,却瞄到在那长廊的阴影里,灯火划过的地方,朱檀微微透出一个头,冲唐七糖偷偷摇手打招呼。 唐七糖心里气着,恨着,真想变成一条喷火龙把他烧死,可看着他的比划,最终只好压下恨意,冲他点了点头。 长廊曲折,再拐弯走一段,吱呀门声下,唐七糖被重重的丢下了地。 感觉那豆娘正要离开,唐七糖赶紧呻吟了一声:“哎哟!好痛!这是哪里啊?” 那豆娘转过身,拎着灯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灯笼光印在豆娘脸上摇晃,唐七糖从地下往上看一眼她,只觉得这豆娘比鬼还难看。 唐七糖又勾起头,将自己的脸半埋在胸口,凝了凝神,眼里偷偷积起光雾,嘴里却在喊道:“这是哪里啊?我要死了吗?我的一千两银票呢?谁捆的我,快放开我,谁拿了我的银票?谁?” 身旁的那一双脚动了动,白色的衣服垂下来,感觉那豆娘矮下了身。 果然,声音都就在耳朵边了:“你说什么?你身上有千两银票?你确定?快说!不说杀了你!” 唐七糖勾着头嘴角扯了扯,慢慢抬头说道:“你是谁?你快把灯笼移过来给我看一看,我指给你看。” 豆娘哼了一声,却果真探身过来,把手脚捆住的唐七糖一把推平了,半提了灯笼,看向唐七糖,对上唐七糖的眼。 几息后,豆娘便滚落在一旁,无声而睡。 又等了片刻,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一重一轻,迟疑着,感觉在门口听动静。 唐七糖忍着气,低喊道:“快进来,帮我解开!怕个屁!” 门动了动,朱檀探进一个头,惊讶的看着柴房里的情景,旋即举着根木棍进来了,愣愣的问:“咦?怎么这样了?死了?你怎么弄的?” “别问了,快点帮我松绑。快点。”唐七糖心里都恨不得打死他,可这会儿还需要他呢,只好先忍了气。 朱檀赶紧拖着条腿过来帮她解开了手,唐七糖一边使劲给自己揉着手腕,一边对着朱檀咬牙切齿:“朱檀,我算是认识你了!我要是逃不出去,我们都是死,我要是逃得出去,从此你我便是仇人!哼!” 朱檀一边努力帮唐七糖解着脚上的绳,一边叹气:“唉呀!唉呀!你别说了!我腿脚不好,想着你好歹比我能跑一些,哪里知道忽然跑出来一个女人,‘嗖’的一声就从我身边飞过去了!我心里想着坏了坏了,可已经来不及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好了好了,你说现下要怎么办呢?这些到底什么人?这年头,怎么女人都这么厉害起来了?” 唐七糖气不忿,哪里是他几句话就打发了的,说道:“你来救我?哼!你可知道,明日她们也要杀你呢!滚开!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唉!丫头!是我的错!你别这样了,好坏如今我们还在一处。你吃东西了吗?给!我留了个包子你吃,快吃。”朱檀苦着脸,朦胧的灯火下,一脸的懊恼,掏出个包子塞到唐七糖手里。 唐七糖已经饿得没什么知觉了,看着那包子,却说道:“哼!谁知道是不是要毒死我的呢!我才刚还听见她们说要给你毒药呢!” “啊?不能吧,这还是晚上留的,我吃了一些了,还没死,估计没事,要不我再试试?”朱檀擦了擦额头,有些心有余悸的说着。 “行了行了!反正也不知道逃不逃得出去呢。我吃!你快点先把那臭婆娘绑了。” 能怎么办呢?唐七糖早饿得没什么力气了,不吃,根本没力气逃啊!早晚是个死,还不如吃饱了死呢。 一个包子下去,体力稍微恢复一点,朱檀也已经将豆娘绑了个结实。 唐七糖走过去,狠狠的在豆娘身上踢了几脚,又在她身上一通乱摸,最终摸到了几两碎散银子,揣在自己怀里,转头对朱檀道:“我要走了,你别跟着我,从此我们是陌路!哼!” “丫头!……你别这样!行,是我对不起你!我腿脚不好,要是和你一起逃,也的确拖累你,这些女子感觉不是善类。只是,丫头,拜托你一件事,你,把我这盒子带出去吧!只要你把这盒子里的东西带出去,我死了,也用魂灵儿保佑你。” 朱檀跌坐在地,迅速的解了自己身上的包袱,递给唐七糖,神情十分的郑重。 唐七糖呼呼的喘着气,猛的站起来,看也不看他只管出门,走了几步,回头探进半个身子,对朱檀骂道:“死猪!还不快走!还用魂灵儿保护我,你爷爷的连魂灵都是缺德的,我才不要!还不快走!在这等死吗?” 朱檀看了她一会儿,却摇摇头说:“丫头,我说的是真的。这墙高院深的,我估计我逃不了,你是没看见当时那女人飞过我身边的样子!简直和神仙似的!求你,帮我把东西带出去就行!老朱我这辈子,活一天算一天,以前我怕死才走到了这一步,现下早死些也没什么。你快走吧!快,我听那圆脸女人说过后门什么的,估计还有后门,你快走。” 唐七糖咬着牙,跺了跺脚,回来一把拽了朱檀说:“你个倒霉鬼!我怎么就认识了你!别废话了!赶紧走。想想办法,未必出不去。快点!你先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朱檀看着她,也咬了咬牙,跟着唐七糖出了门。 两人小心翼翼的躲躲藏藏着走,却发现这白衣女子们自有她们的好处,那身白衣,即便在黑夜里,也老远便看见了,两人倒也算躲得自在。 穿过刚才来时的路,两人慢慢摸到了一连排的几间厢房处,朱檀指点着,两人进了其中一间。 谁知刚进来几息,便听见门上轻叩了几下,那叫苏子的圆脸女子声音在外面问道:“老婆子,老仙人,歇下了没?我给你送夜宵来了。” 唐七糖冲朱檀示意着躲到门后,朱檀明了的点头,摇晃着去开了门,一张脸带着白天的高深莫测样子,站在门边,悠悠然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善恶一念间。凡人不知善恶有报,本仙该如何渡厄才好?唉!” 呃? 那苏子,手里端着碗不知道什么粥品,听朱檀这么念叨了几句,站在门边有些愣神了。 反倒是朱檀,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邀请道:“既来之,则安之。请进吧!” 苏子扯了扯嘴角,很是尴尬的笑了笑,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可还没等她站好,那门便突然在她身后关上了。 苏子惊愕着转头去看,迎上面门的,却是唐七糖的狠狠一闷棍。 苏子摇晃了几下,手里的碗眼看就要掉落,唐七糖迅捷的一把接过,苏子应声而倒。 苏子再睁眼,便看见了白日里那又黑又瘦的小贼,和那高深莫测的老婆子坐在自己身边。 苏子想喊,刚张嘴,那小贼便拿着她刚才带来的粥碗,舀了一匙粥放到了她嘴边。 苏子惊恐的转开头,紧紧闭起嘴,呜呜的摇着头。 唐七糖笑着,汤匙往苏子嘴边送了送,问道:“说吧,你家夫人叫什么?” “唔唔唔……”苏子闭紧着嘴。 “不说也行,那我可叫王母娘娘掰你嘴咯!”唐七糖笑着,可她那易容的脸好几日没洗了,几番折腾下来,实在看着又脏又黑,怪不得那蒙面夫人根本认不出她,此时在灯影里笑起来,真是诡异吓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王母娘娘求罩 苏子看着那嘴边的汤匙,眼神里也是惊恐。 她尽力躲着,支吾道:“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跟了她那么多年,你不知道?王母娘娘,掰嘴,使劲掰!”唐七糖吩咐着。 眼看着那白天怪兮兮的老婆子笑得一脸邪气,哪里还有白日高深样子,一只手捏上了自己的嘴,苏子惊愕又慌张,结巴着说:“我,我真不知道,不光我,所有人,都,都不知道,夫人就是夫人啊,这么多年,只许我们称夫人,夫人啊!” 唐七糖和朱檀相互看了看,唐七糖便又问道:“那这粥里放的什么,你总知道吧?说一句慌,我便让你自己尝尝。” “我,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我说,这里面放了兰心散。”眼看着唐七糖眼神不善,朱檀的手又过来了,苏子不敢再问,赶紧说了。 “什么是兰心散?要不,拿你试试效果?”唐七糖蹲在苏子身边,黑黝黝的脸在灯火下笑得一口白牙。 “不不不!不能试!兰心散,就是烂心散,吃了,吃了肠穿肚烂!别,别!” “嗯,很好,还有什么药?放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王母娘娘,开嘴,放兰心散!” 唐七糖指挥着朱檀,朱檀也不多话,一手便捏住了苏子的下颌,苏子惊恐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被捏变形的嘴努力动着:“偶西,偶西……” 朱檀略放开一些,苏子赶紧说道:“在,在我房里,这一排屋子过去一点,还有无梦醉,还有死香,还有,还有一掌青,没有了,就是这些了。” “嘶!什么是无梦醉?死香?一掌青又是什么?” “无梦醉,就是最好的蒙汗药,无色无味的,谁都能着道;死香,死香它,它要是放在房里,点了,闻久了,就,就睡死过去了。一掌青,顶头有毒,戳到就,就不好了,拿在手里没人敢近身……” “这么毒辣!你爷爷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留着药只是防身的,这些都是防身的,豆娘!对,这些都是豆娘做的,夫人让我们守着这里,我们没武功,我们不是坏人。” “哼!这般恶毒还不是坏人?你们刚才不是还要活埋了我?” “不,不,我们一般不害人,不,不,我们没害几个人,你,是你正好赶上了夫人回来,夫人她,她比较,比较,呃……”苏子打结了半天,发现自己没找到合适的词。 唐七糖便接口道:“是她比较恶毒?” “是,是,不,不,夫人,还好,对我们还好,夫人只是防人心重一点,你们突然闯进来,夫人怕你们泄密才这样的……” “她防着谁?” “我,我不清楚啊,夫人谁都防着,我们也防着,我真不知道啊。” “你跟了她多少年了?还说什么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们都是夫人买来的,我们每个月要吃夫人给的药,不吃便会腹痛难忍,我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我们真不知道啊,就蝠衣和蚕衣两个比较知道一些。” “就是你们把我拉进去那大屋子时,后来走了的那个?” “对,那个就是蝠衣姑娘,她是夫人最贴心的,会,会武功的,就是她把我们买来的。” “夫人也武功高强?” “是。夫人像仙女一样。” “夫人长得像仙女一样?” “不,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她能飞来飞去的,像仙女一样。” “呃……!” 这次,轮到唐七糖愣了,她和朱檀又相互看看,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唐七糖想到上次在客栈里,碰到她那戴着帷帽下还包得紧紧的脸,真是觉得无语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要这么戒备和神秘? 咿呀!好奇害死猫,这么神秘的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看来,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唐七糖冲朱檀抬抬下巴,朱檀便接着问道:“那怎么才能出去?” “从门口出去啊,后边花园也有个小门,也可以出去。” “你们这院子里可有马或马车?” “有的,也在后院。” “带我们出去。” “不,不行啊!我要是带你们出去了,我就死路一条啊,求老仙人饶了我吧,我没做什么坏事啊,我就帮大脚挖过几次坑,埋过一两次人,最多两三个人啊,放了我吧!” 眼看着也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唐七糖冲朱檀努努嘴,朱檀冲自己的拳头呼了口气,狠狠一拳便打在了苏子脸上。 苏子晃了几晃头,鼻子里鲜血汩汩的,眼看是晕死了过去,两人才小声商量起来。 “怎么样?怎么逃?”朱檀这次没敢自作主张,小声问。 “你会骑马吗?” “我,不会,又是暗夜里,要是马嘶叫起来,便更耽误事了。” “唉!不管了,先逃出门再说。跟我来。” 两人又悄悄的出了门,唐七糖先向苏子说的房间走去。 房间还亮着火,估计苏子以为很快便能解决事情,唐七糖在房间搜索一番,果然,找到了好些毒药毒香什么的,也有些碎散银子杂物件,她一股脑的扯了半幅床单撕开,裹成包袱背了,到门口和看水的朱檀挥挥手,两人再向后院摸去。 后院黑乎乎的,唐七糖静心听了听,示意朱檀躲起来,自己向一栋黑咕隆咚的屋棚走去。 走近了,便有扑鼻的动物粪便味道过来,唐七糖拿手护着,点亮一个从苏子房间顺的火折,看了看这屋棚,竟然有三匹马,火光里,半睁着马眼,冲唐七糖喷了喷响鼻。 唐七糖略微看了看,拿出才刚得的蒙汗药,不敢三七二十一,倒了一包在其中两匹马的马槽里,抚抚马颈让它们吃了,再牵起一匹,撕开身上的衣服,半绑了马嘴,慢慢的潜出去。 月黑风高,火折子一灭,眼前更加黑暗。 唐七糖牵了马,招呼着朱檀,两人朝一扇极小的后门走去。 后门只闩了条大门闩,朱檀倒也没费什么力气便拿了下来。 两人小心翼翼的牵了马出门,眼看着要走出门了,忽然面前飘过来一个白衣女子,挡在唐七糖面前,喝问道:“谁?” 黑夜里,唐七糖只看见一个全身白衣的人影,估计头上也戴了什么东西,乍一看似乎连头都没有一样,甚是怪异。 唐七糖心里沉了沉,静了几息,却沉稳的答道:“我!” 白影顿了顿,声音意外又疑惑:“你是谁?” “你别问。我有急事帮夫人去办。快让开。” “你到底是谁?怎么没有穿白衣?” “夫人办的这事特别,不能穿白衣让人看见。” 唐七糖继续瞎扯着,却感觉朱檀在她身后伸过手,紧紧抓了她的手臂,有些往后拉了拉,似乎在说,丫头你退后,你先走,我来对付她。 白衣女子却上前了一步,说道:“特别?特别的事,夫人怎么会让你们这些蠢货去办?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唐七糖偷偷甩开朱檀的手,说道:“好,你等一下,我点火折子你看。” 沉沉黑暗里,朱檀从身后贴近唐七糖,唐七糖能感觉他的紧张,她伸出一脚微微将他踢开一些,探手入怀。 几息,一点小小的火苗跳跃在黑夜里,一个略带沙哑磁性的声音,随那火苗的光微微扩散:“来,来看,你,……认识我么?不认识吧?不认识的……睡吧……睡一下……” 朱檀看着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听着那莫名其妙的话语,紧张的手紧紧握拳,全身戒备着要随时奋起,抱住那白衣女子,好让小丫头逃走,却忽然发现,那白衣女子忽然慢慢身子慢慢软了下去,无声无息了! 火光乍然而灭,朱檀还在无边暗夜里疑惑不已,唐七糖一把拉了他说道:“快,你把人拉出去,我牵马。” 两人赶紧出了门,虚掩上那门。 后门外一条小道,白日唐七糖为了偷包子还踩过点,唐七糖吩咐朱檀:“快点,把她衣服脱下来!我再进去看看。” “喂!丫头!你干什么?” “哼!这口气怎么能就这么咽回去?你赶紧换上她的衣服,把她绑紧了,把这什么死香给她闻闻!我进去玩玩就回来!要是有什么动静,你把她扔在马上,让马跑起来,听懂了吗?”唐七糖随手摸了个瓶子丢给朱檀,自己只管要往回走。 “丫头你疯了!这些人不好惹,我们能活命就不错了,快走!” “滚!都是你跟着,我才先跑出来的,我一个人的话早烧了她们了。少废话,你躲好了!” “喂!丫头……” 朱檀还在身后低喊着,唐七糖却已经消失在那后门里。 一个人果然利落多了,唐七糖人小身子又灵活,悄悄地摸进了白日偷包子那间厨房。 白日里看清的格局她还记得,摸索着拿了一些食物,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那灶台上汤罐里的水,便将一包蒙汉药倒在了一口大水缸里。 她又往刚才那间被带进去的大屋子走了几步,想到白日里那迅速将自己拎离了地的手,最终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唉!没办法,自己不是在前世,不能再那么傲气了!连卫曦之都随时能点了自己的穴,这种随口能活埋人的女魔头……还是且忍了吧! 摸黑忍气出门,朱檀一身白衣迎了过来,乍看之下倒吓了唐七糖一跳。 还好朱檀马上开口了:“没事吧?丫头?能走了吗?快走吧!” 唐七糖一把推开他:“你爷爷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冒个女人出来!” “不是你让我穿的吗?怎么办?往哪里走?” “你穿就穿,连帽子一起带干什么!好了,赶紧上马!我们走。” “我不会骑马啊!” “别废话,我会骑就行了!你真蠢,我怎么就认识了你!” 唐七糖牵了马,利落的翻上去,喊着朱檀:“快点!” 朱檀腿脚不便,翻了好几下才翻上马背,唐七糖娇叱一声:“拉紧我!驾!” 暗夜无边,马顺着小径一路而去,虽比不上前世在马场飞驰的感觉,但到底省力而快得多了。 唐七糖不敢大意,看着夜空中星河的方向,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尽管累得头晕,也不敢慢下来。 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当黑夜被青白色的晨光代替时,唐七糖才和朱檀下了马,停在一处小树林里歇息。 许久没有骑马,应该是这一世没有骑过马,唐七糖也不禁两腿酸痛的一下地就坐倒了。 朱檀也一样,两人倒在地上,好好喘了几口气,朱檀才说道:“想不到你还会骑马?龙泽国不比禄宗,能骑马的女子可不多!倒是我小看你了!” 唐七糖轻哼了声,努力站起来,道:“骑马算什么,我还能飞上天呢!你小看我的地方多了!我也小看你了!你个黑心瘸子!好了,我算把你救出来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了。拜拜吧!” 朱檀急了,一把拉住她胳膊说道:“丫头!别呀!你别这样!咱们这么大的难都一起过来了,你怎好将我丢下?再说如今咱们惹了那样的女魔头,万一她追上来,我死路一条啊!丫头?” “那不是正好?万一她追上来,我们分开走,还能多一份生机。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挡的吗?如今你便留下来帮我挡吧!放开!”唐七糖拍打着朱檀的手,想使劲甩开他。 朱檀攥得紧紧的,却又说道:“你要是真丢下我也行!你帮我把这东西带走!我求你!” “你爷爷的!你别说的好像我不仁义似的!是你不仁在先的!放开我!我干吗要帮你带东西?神神秘秘的!我才不要呢!放开。” “丫头!我,我给你跪下了!这些年我没有找到过可靠的人,我求你!朱檀这辈子只真心跪过一个人,可丫头,如今我老朱真心给你下跪,磕头,求你帮我这个忙!丫头?” 朱檀一手紧攥着唐七糖的手臂,人却颤巍巍跪下了,还真要磕头了! 唐七糖气啊! 怎么了这是?怎么自己尽碰上这样的人?一个个牛皮糖似的缠着自己? 可低头看到朱檀那死死哀求的眼睛,那种将你当成唯一希望的样子,唐七糖咬着牙,却只能撂狠话:“别!我受不起!你爷爷的还是王母娘娘呢!我没亏待你吧?你死缠着我做什么?有本事你自己逃啊,自己放好啊,关我什么事!别磕头啊!你再这样我也给你磕头!” 朱檀忽然放开了他,忽然大哭起来,一下一下的给唐七糖磕起了头:“啊……呜!求你!丫头!真的求你!我总觉得,我自己已经快死了,保不住这东西了!丫头,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会给你一样好东西的,一样宝贝的!求你!” 唐七糖被他突然松手,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正想转身就走,却被那咚咚的磕头声磕得心烦。 唉!一路相伴,再怎么说,朱檀还是很关照她的,或者说,两人相互支撑,也算是个伴,昨夜若不是他来给自己松绑,自己怎么逃脱,也是个问题呢! 唐七糖回转来,气哼哼的说道:“行了行了!我又没死,你磕什么头!起来吧!要走便快点,万一那些女魔头追上来,可不是玩的。” 朱檀立马停了哭,擦擦眼泪,什么话也不说,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跟上。 唐七糖惊讶的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几乎要怀疑刚才大哭着,绝望者求自己的一幕是否真的发生过。 唐七糖看着他晃来晃去的身子,朝天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说了,这老瘸子比那女魔头还多秘密吧,一个个都是装神弄鬼的高手啊!得!我不想知道。 唐七糖便忍着气,说:“你就是个累赘,你非要跟着我,那咱们还得想想招,怎么别让人跟上来才是。” “你说!随便你怎样,老朱我都听你的!主子!”朱檀答道。 “……!我才不要当你主子呢!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把你那帽子带上,我也得改一改,马也要改一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来者是基友? 两个时辰后,西南方向的某个小镇上,来了一对女子。 女子一高一矮。 高个的一身白衣,骑在马上,便很有些仙风飘飘、风姿绰约的感觉,估计是江湖中人,背插一柄长剑,应该是长剑吧,那个样子,那个长度,可惜,她带了帷帽,并看不清长像。 矮的那个,一身黑衣,却是个满脸麻皮的小丫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只一双眼睛,若是细看的话,十分灵动秀美,可惜,那一脸的麻皮黑肤,任人乍看了一眼,便不会再有兴趣看她第二眼。 这两人走在人群里,虽有些显眼,可到底没有她们坐下的那匹……马,来得显眼!那是马吧?或者是驴?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两人骑着那非马非驴的东西在街上过,很快吸引了人们的目光,有些好事的人还一路跟着她们,指指点点。 朱檀坐在唐七糖身后,小心的问道:“主子,这,这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这样会不会将那女魔头引来?” 唐七糖用胳膊肘推了推朱檀,低声说:“别叫我主子!虚虚实实,谁知道呢!总要弄些银两才好。要不把你卖了?哼!” 朱檀不再说话。 两人这么招摇而过,一路进了一间看着还挺热闹的饭馆子,叫了些吃食坐下来吃饭。 小二热情的过来招呼:“两位,女侠!两位女侠要些什么啊?” 唐七糖撇一眼朱檀,说道:“来一壶酒!两斤牛肉!五个包子!” “啊?噢!噢噢噢!好嘞!一壶酒,两斤牛肉,五个包子咯!” 小二这么一吆喝,不少人目光便看了过来,两个女子,比男人还能吃,还喝酒?江湖女子就是不一样啊! 朱檀却十分高兴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唐七糖,小声说道:“多谢主子!” “我呸!你要是顿顿这么吃,银子可很快没有了,小镇没合适的赌馆子呢!”唐七糖如今也学乖了,但凡看着有些样子的赌馆,她不再进去了,一进去,总感觉不对劲,万一又是卫曦之的呢?这混蛋还真是本事,怎么就能阴魂不散,四处设赌馆子呢? 小二很快上了东西,唐七糖付了帐,问道:“小二哥,麻烦你一件事,我们有匹马,可是远方得来的异种,脚程好,性子温顺,长得又好看,如今我师徒俩人手头着紧些,不得不卖了它,你能不能帮我们问问,给它找个好东家?” 小二头朝外看了看,赞道:“是挺好看的!还没见过马长这个毛色的,它那耳朵也特别,怎么这么尖,跟驴子似的!哎哟,马尾巴还拧朵花?这是天生的?” “可不是!稀罕吧?你给帮忙问问,事成了,我付你茶钱。” “这个行!我这便帮两位女侠去问问。只是女侠要多少银子转手啊?镇子小,太贵了,可没人买。” “唉!其实我也不舍得卖的,最好买的人就这镇子上的,等过些时日,我们手头松范了再赎回去,所以要是这镇子上的主,我们便两百两银子卖了!” “得嘞!我去帮女侠问问啊!” 俩人便真坐在小饭馆子里等,到下晌时分,还真卖了出去,唐七糖随意打赏了小二,又去镇子上买了些东西,一转手,两百辆银子没有了,换了俩搭着个简易棚子的木板车,外加一头小叫驴。 唐七糖坐在车辕上,一边架起了车,一边和朱檀叹气:“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买这破车呢!现在倒好,手头又没银子了。唉,到白水还有几百里呢!但愿能找处好地方,让我赢点钱。” 虽说朱檀年老了,唐七糖还曾笑话他是不是被人砍了那玩意不像个男人,可终究,朱檀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男女有别,两人共乘一骑,逃命时也便罢了,若一直这么坐着,到底别扭,唐七糖只好买了这破车,车不值钱,可驴子不便宜啊!唐七糖真是心疼。 朱檀坐在车里,嘿嘿嘿笑着:“主子!没事,我这不是也没挑食了吗?你放心,要是你不方便露面去赌,换我去好了。” “你?你要是再让人砍了脚,我可没银子救你。” 俩人这么笑骂着,架着小驴车,出了镇子,上了一条两辆车宽的官道,唐七糖正想让小毛驴跑快些,忽然后面赶过一匹马,从她们身边飞驰而去。 这古代的路,即便所谓官道,也只是稍宽些,压得紧实的黄土大路罢了,下雨,一定泥泞,天旱,一定灰尘。 近几日无雨,这马卷着风的过去,瞬间扬起漫天尘土,吹得人张不开眼睛。 朱檀还好,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那身白衣打扮,头上也带着帷帽,并没有吹到什么灰。 唐七糖就不好受了,没遮没挡的坐在车辕处,此时一阵咳嗽,隐约见一匹马驮着一个极小的身影过去,不禁骂道:“混蛋!赶着去投胎啊!一点路德都没有!不知道减速慢行啊,不知道照顾女士啊!不知道……” 话还没有骂完,却见那马,忽然被人“吁”的一声勒停,两只前蹄翻上来,一阵叫唤,又调转马头,朝唐七糖她们奔回来。 唐七糖那骂,立马缩在嗓子眼里,没敢再说,不是吧?也是个小气鬼,就这么几句,回来找事儿来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就那马上一团黑影,“嗖”的一下子,便飞扑向了唐七糖的小驴车。 唐七糖只觉得一阵眼花,便看见了一个小孩模样的身影,站在她的驴车上,准确的说是站在了她和朱檀的中间,且背对着她。 唐七糖浑身戒备着,紧攥着手里的驴鞭,等待着这身影转回来和自己对骂或找茬。 可她就这么神经紧张的等了好一会儿,那个漆黑一团的身影也没有转回来,反倒是朱檀,一点一点,在将身子往后退。 唐七糖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身影来。 只见他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大白天,连头都全部罩在里面。从背后看,应该是个孩子,但只觉得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邪气,连背影都让人感觉冷嗖嗖的。 朱檀原本坐在这破马车上,腿脚不好,他半倚着里面的一只小矮凳,此时一点一点退后,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 却听见这一团黑影里,一个锯木头般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如来自地狱一般的古怪难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也夹杂着一种道不明的恼恨,一点一点地靠近朱檀:“你躲什么?为什么要躲?这些年,你就是为了躲我?我只是要个说法,你却这般绝情,细腰,你终究是个无情的女人!” 朱檀白纱盖面,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吓成啥样,只看见他挣扎着,拼命往里躲着。 可是,一张麻皮脸的唐七糖,此时却惊吓得麻皮脸都变了形! 坏了!东方无忌! 抓住了! 死妖孽连师父都派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要被抓回去了! 我易容成这样,他还能找到我? 不过,细腰又是什么鬼? 唐七糖正在惊讶于自己怎么被人找到时,却听见东方无忌说的话自己不甚明白起来,再看向面前俩人的情形,都有点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东方无忌理都不理自己,却只和朱檀靠近了去,还像要扑倒朱檀的样子。 哎呀!难道,朱檀是个……基!现在,他的基友找他来了? 东方无忌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别怪唐七糖这么想,本来嘛,朱檀就很是古怪,而东方无忌那声音,好像很幽怨嘛! 唐七糖身子慢慢后退着,只寻思一件事:我该趁机跑呢,还是跑呢,还是跑呢? 正当唐七糖转过身,下定决心,不顾仁义要跑的时候,“主子!救我!” 死朱檀忽然一声,东方无忌身子晃了晃,回头看向唐七糖,再转头看回朱檀,忽然伸手成抓,身影一晃,便拉下了朱檀的帷帽面纱。 朱檀不管不顾的“哇哇”叫着,向唐七糖这边爬过来。 唐七糖恨啊! 可是,眼看着东方无忌扯着那面纱,向唐七糖这边看来,她只好沉下心绪,撸了把自己的麻脸,慢慢转头,看向东方无忌。 东方无忌的脸隐在宽大的斗篷帽子里,并看不真切神情,只那凹凸不平的下巴,露出一些,让人看着害怕。 此时,他矮小的身影微微抖动着,手紧紧握着那条面纱,身上弥漫中让人生畏的愤怒气息,一步一步靠近唐七糖和朱檀。 朱檀掉了帷帽,露出他那满脸的褶子和长眉毛,惊吓的眼睛,抖动的双唇,半拉住唐七糖,冲东方无忌挥手:“你干什么?我没骂人!骂人的不是我!好好说话啊,好好说话!” 唐七糖真恨不得踩他两脚,她努力扬起头,只等着东方无忌和他理论。 结果东方无忌还是不看她,却一把抓了朱檀的衣襟,一甩自己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张丑陋之极的脸,小眼睛里神情复杂得让人心生寒意,错着牙问:“她人呢?她在哪里?快说!” 唐七糖惊讶的看着这样的东方无忌,脑子里闪了闪,忽然明白了。 她人退后一些,身子矮了矮,做好随时撒丫子逃跑的姿势,才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夫人在哪里!” 果然,东方无忌一把丢了朱檀,看向唐七糖,那脸狰狞极了,瞬间趋近了她:“说!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处农庄里。她还说要蚕衣假扮成她引开你的,你赶紧去,她一定还在。” 东方无忌狰狞的脸动了动,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难过,转身欲走。 唐七糖大大的喘了口气,身子站直了,刚拍了一下胸脯,却见东方无忌忽然转回身来,两只烧成小洞的绿豆眼睛,射出如利箭般的光芒,钉在她身上。 唐七糖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东方无忌如鬼影般的飘到她身边,一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东方无忌枯树枝般的手如一把叉子似的,唐七糖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紧,呼吸急促,本能的不断拍打着他那可怕的手。 只听东方无忌却在说道:“你竟敢出卖她!该死!” 靠!不带这么玩的!刚才是谁一副恼恨欲杀人的样子,现在这又算什么?你到底是那边的? 唐七糖又气又急,只能勉强挣扎着,喊着:“放手!放开我!” “谁都别想伤了她!只有我,只有我能杀了她!我该杀了她!该死的女人!”东方无忌手越抓越紧。 唐七糖真吓坏了!这要就这么死了,那可真是太冤了!可怎么办?怎么办?不能啊,我不能回去啊!我,不想再和那妖孽纠缠了! “东方无忌!放手!你会后悔的!”唐七糖着急大喊。 手顿了顿,难听的嗓音里夹着不耐:“你竟然还知道我?看来还是她身边的人啊!那更该死!竟然背叛她!” “咳咳!不是!不是这样的!咳咳,放开我,我告诉你!咳!” “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到底怎么回事?”东方无忌手略松,眼神却依旧凌厉。 “我,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我也恨那个女魔头的,我也想杀了她的,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你放开我!” “恨?你们也配恨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去死吧!” 啊啊啊!混蛋,怎么和卫曦之一样混蛋呢!怎么和卫曦之一样讲不通道理呢?刚才还说她该死,现在又说不配恨她,你他娘的到底是恨她还是不恨啊? 东方无忌这次手又抓紧了,毫不留情的越来越紧,唐七糖再多的心思也来不及使了,她大喊起来:“不要啊!卫曦之,卫曦之救我!咳咳咳!” “啵”的一声,东方无忌忽然松手,唐七糖脱力的坐倒在地,大口呼吸,什么都不能想,只剩下大口呼吸。 东方无忌却蹲下身来,丑陋的脸凑到唐七糖脸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忽然一把抬了唐七糖的下巴,小眼睛里透出疑惑的光:“你是谁?快说。” 唐七糖脖颈痛得要死,心中的恨意简直无法言说,却还是不得不开口:“别问那么多,你试试,你杀了我,看你的宝贝徒弟会怎么样?” “啊……!你是那个药丫头啊!啧!你还真跑了啊!那个没用的小子怎么会让你跑了呢?桀桀桀,我明白了!一个是他放了你!这个混小子!我为了他四处奔波找药,他倒好,放了最好的药,哼!气死我了!” “不是的。是我自己跑了的。他用不着我了。你也放了我吧。” “刚才还说看我杀了你,我宝贝徒弟会怎么样呢!怎么现在就反口了?既然他用不着你了,那,我还是杀了你好了!” “不!好吧。是我逃出来的。行了行了,你要怎样?” “你?就凭你?能逃出他的手心?那我也没脸活了。别吹牛了!定然是他心疼你,才故意放了你的吧?我说呢,大张旗鼓地四处找我回去,原来是你跑了,他又犯病了吧?没出息的臭小子。” “不是!是我自己逃的!”唐七糖大喊起来。 不是的,不会是这样的,卫曦之就是个腹黑无赖,他天天想着吃我,他天天把我当成他的私有物,他是个毫不懂尊重平等的古人!他怎么可能放了我呢? 他凭什么放了我,他为什么放了我?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就是不愿意相信,是卫曦之放她走的,她宁可相信,当日是自己逃的!若不然,让她的心放在哪里呢? “切!这不重要。我这就把你送回去给我的好徒弟。什么爱,爱就是放弃自己,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狗屁!我看把你放在他床上,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妃撩不可:污王滚下榻 作者/梦璇玑 本以为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殊不知,这只是一场追情逐爱的撩心之计。 初次见面,她睡了他。 再次见面,她在杀人,梨花树旁,他在观摩。 第三次见面。 他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答:“没有!” 他笑:“今日开始,你有了!” 从此,整个天阙王朝最想被男人女人们扑倒的吴王殿下在一条忠犬进化之路上一去不复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找骂 东方无忌根本不顾唐七糖的叫喊,生气地说:“切!这不重要。我这就把你送回去给我的好徒弟。什么爱,爱就是放弃自己,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狗屁!我看把你放在他床上,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话落,唐七糖却无比震惊的看着东方无忌,完全忽略了他那张丑陋无比的脸,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爱,就是放弃自己?你再说一遍?” “闭嘴!给我好好呆着!我这就把你送回去。” 然而,东方无忌不耐烦极了,并不回答她,忽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一甩手,将她和朱檀扔在一起。 他对着远处呼啸一声,那刚才驼着他飞驰的马便自己走了过来。 眼看着东方无忌抽出一支响箭,似乎要找人的时候,唐七糖忽然喊道:“我带你去找夫人!你放了我。” 东方无忌却回道:“哼!只要知道了方向,还怕我找不着她!你该好好伺候我的宝贝徒弟去!” 唐七糖急了:“不。那个夫人说了,不要看见你,她已经让人假扮了她,就为了引开你,她派了好多人引开你的。” 东方无忌动作终于停了:“……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带上我,我帮你找到她,你就放了我。” “桀桀桀。那可不行。就算你帮我找到了她,我也不会放了你的。小丫头啊,我这徒弟有什么不好?他对你恨不得宠到天上去,自己心中难受,却不舍得你难受一丝一毫,你竟然还不想跟着他。哼!我一定要亲自把你送他床上!也好!我就带上你!找到了她,我便把你带回去。”东方无忌笑了几声,丑陋变形的脸也看得到喜悦。 他这副样子,直把唐七糖郁闷欲死,真是有什么师父才有什么徒弟,怪不得卫曦之那么不讲理,那么无赖,原来根源在这里! 可已经容不得她后悔了,东方无忌蓦然出手,唐七糖便嘴巴开合无声,被东方无忌一把拎着甩到那马背上,转眼飞驰而去。 朱檀眼睁睁看着唐七糖被东方无忌带走了许久,才慢慢从马车上抬起头,他望着远方,沉默许久,忽然喃喃道:“太阴凝至化,真耀蕴轩仪。德迈娥台敞,仁高似幄披。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曦,曦之,卫氏之曦。主子,老奴记得可对?” ~ 东方无忌带着唐七糖,一路飞驰。 可怜的唐七糖,趴在马背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欲吐,昨晚到现在,又累又饿,死里逃生,然而现在,却又在生里赴死,这憋屈,也是够够的了。 可她的心底,却莫名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释怀,这一丝释怀,扎入心底,将她防备的心门扎了个细细的缝,且还随着马上的颠簸,一点一点蛛延着在裂开来,却不知道,最终几时能彻底的打开这门。 东方无忌最少顺着唐七糖说的方向奔出了三四十里,才勒停了马,将唐七糖一把从马背上掀下来,粗鲁的丢在路边,问道:“说,什么时辰进去最好?” 唐七糖喘着气,忽然大口的吐了出来,直吐的昏天黑地,无力讲话,易容的脸都看起来有些灰白色了。 东方无忌看着她吐,还摇着头说道:“啧!真丑!原本就不好看,现在又把自己整成这样,也不知道我那徒儿怎么就喜欢上你的!好了,看在我徒弟的份上,且容你歇一歇吧。” 唐七糖刚刚吐过,虚弱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不顾地上干不干净,仰天躺倒了,呼呼的喘气。 好一会儿,感觉自己能说话了,唐七糖翻身坐起来,第一句话便骂道:“我丑?可你徒弟就是喜欢我!你更丑,可就是没有女人喜欢你,你那个什么夫人还使劲儿躲你!” 好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唐七糖瞬间便觉得四周冷气一片,而东方无忌斗篷下的小眼睛却似乎燃着熊熊火光,在黑漆漆的斗篷里燃烧着,要烧了唐七糖一般。 只听他说道:“闭嘴!你懂什么!谁说没有女人喜欢我?谁说细腰是在躲我?她只是没有办法而已,她只是恪守妇道而已!她只是……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唐七糖知道,东方无忌绝不会杀自己,她慢慢坐直身,不怕死的对上东方无忌的眼睛,本想继续和他对骂的,却见他丑陋的脸在斗篷阴影里抽搐着,眼神虽愤怒,却有着一种藏在深处的悲伤,那悲伤如一种带刺的荆棘一般,从他狰狞可怖的脸里伸出来,带着血般的挥舞,却也一遍一遍刺伤他自己的悲凉感。 唐七糖愣住了。 她抿了抿嘴,只嘟囔出轻轻一句:“说得你好像很懂那女人一样!丑八怪配女魔头,倒也是绝配!” “你说什么?”东方无忌脸忽然凑近过来。 唐七糖可不怕他,扬了扬脸,回道:“我说你!丑八怪配那个女魔头!绝配!” 东方无忌便这么看着她,唐七糖等待着他可能的发火,却见东方无忌忽然笑了,那张脸愈发狰狞可怖,但的确算是在笑:“桀桀桀,你真这么认为?你也觉得我和她是绝配?好!等会儿找到了她,你就这么和她说,好不好?” 呃?! 唐七糖忽然觉得,卫曦之真是不容易啊,竟然能和东方无忌作师徒相处,没有被气死气疯,还真是一份本事啊!不,他已经疯了!说不定,他那个病,就是被东方无忌气出来的吧? 唐七糖看着东方无忌愣愣不说话,东方无忌却坐到唐七糖身边,继续说道:“小丫头,只要你能把这些话说给她听,我一定好好对你,好好送你回我徒弟那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如果你想我这么说也行,你放了我。” “你还真是傻啊,竟然总想着逃做什么?我徒弟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那你呢,你别不承认了,我可听的清清楚楚的,那个夫人说得好像就是要躲开你呢!” “别胡说!不是那样的!你只说你做不做吧,放你是不可能的。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这辈子费尽心力养大的,我是不会放了你的,你帮了我,我让你好过一些,你不帮我,我到时候就把你绑在我徒弟床上!” “你这个样子,卫曦之的无耻和无赖也是你教的吧?” “哈哈哈,我的徒弟无耻,无赖?那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把你吃了?小丫头,你看着挺精灵一个人,怎么这么傻呢?我徒弟那么傻的一个人,你怎么会觉得他无耻呢?我看无耻的是你吧?你应该知道他的病吧?你应该知道他将你放在心上吧?你却说跑就跑了!不,不对,一定是他放了你,你却假装不知道吧?” “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你们师徒还真是一丘之貉!凭什么我一定要等在那里给他当药丸?凭什么他把我放在心上我就要听他的?我呸!你们这些死男人自己自私自利,只知道为自己想,有没有想过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哼!活该你被人烧,活该你这么丑,活该你没有女人要!” 唐七糖不知道为什么,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卫曦之是个混蛋,东方无忌就是混蛋祖宗,这些古人太有问题了! 唐七糖大声骂完,都觉得自己整个人累虚脱了,头昏脑胀的,还坐着直喘气。 东方无忌却翻着小眼睛,又将脸凑近唐七糖,丑陋的脸认真起来,那些红红的皮肉便有些紧绷,只听他那难听的声音响在唐七糖耳边:“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以为我不敢啊?活该你被人烧,活该你这么丑,活该你没有女人要!怎样?有本事你杀了我!” “不是这句。你再骂一遍。” “……你,你找骂啊?” “对,我就找骂。把你刚才的话再骂一遍。” “……神经病!” “也不是这句。” “喂!东方无忌,你到底想怎样?” “也不是这句。” “……你是认真的?” “没有这一句。快说。” 唐七糖错着牙看着东方无忌,最终意识到东方无忌这样的人,不是常人,他似乎还真的在找骂,找刚才自己骂的话。 她想了一下,说道:“我想想。我好像是说你们男人都自私自利,只想自己心里要什么,没想过女人要什么,然后我骂你活该……” “停!就是刚才那个。来,丫头,那你说说,你们女子,究竟喜欢男人怎么样?怎么做?” 东方无忌忽然一把拽了唐七糖的手臂,拎到道路旁的一处阴影里,还从马匹上扯下一块小毯子铺在地上,示意唐七糖道:“坐,坐下说。好好说,说好了我们就去找她。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们自私自利呢?为什么就不愿意好好跟着男人呢?” 唐七糖看着东方无忌的丑脸,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说:“我渴了。” “好,我给你水。”东方无忌迅速的去马匹旁取了水壶过来递给唐七糖。 “我饿了。”唐七糖猛灌了几口,又说道。 “好,你先说,说好了我带你吃好的。” “那我说了,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对,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快点。” 唐七糖看着东方无忌的丑脸,啧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这女人吧,喜欢男人长得好看,你,太丑了,你那个夫人自然看不上你。” 东方无忌也坐下了,神情专注的看着唐七糖,哪里还有刚才的杀气腾腾,说道:“不是。我以前不丑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跟我。不是这个问题。” 唐七糖心里翻白眼,直接说道:“你以前不丑?那你也矮啊?哪个女人喜欢你这样的?切!” 然而,东方无忌不以为意的摇手:“都不是,我以前也不矮。你再说。” 唐七糖反倒听得又要吐了,上下打量他说:“……你以前不矮?东方无忌,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这样大言不惭,女人更不会喜欢了!你就算要吹牛,也不能吹豁了边啊!你说你不丑,兴许你烧伤了,可你说你不矮,东方无忌,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些?” 东方无忌横她一眼,小眼睛里满是不屑:“小丫头,这世上的事,多的是你想不到的呢!我以前,非但不矮,我还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唉!可即便那个时候,她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多少女子要跟着我,多少女子为了我要死要活,可她,只有她,不管我怎么做,她都看不上我。” “咳咳!好了好了。我想我知道那个夫人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唐七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满心不舒服。 东方无忌却求贤若渴似的问:“快说,为什么?” 唐七糖大声说道:“谁会喜欢一个妄想症疯子啊?哦,这个你不懂,我是说你!对,就是你,大白天的说胡话,还把胡话当成了真,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东方无忌摇起了头,红红的皮肉跳了跳,眼神却很认真起来:“唉!天底下,没有人明白我对她的心,没有人相信我为她做的一切,我为了她,中毒缩骨,何等痛苦,我为了她,毁了容貌,何等惨烈,可她从来没有对我动心过!唉,我只是想向她问一问,这些年来,她究竟有没有在心里动摇过,她却一直躲着我!” “你……说的是真的?”唐七糖不可置信的看着东方无忌,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东方无忌的眼里,看见了悲凉,也看见了深情,那种让人一眼无法忘记的深情,不禁心中微动。 “真?对细腰的事,我东方无忌从不说假话。我也从未后悔过。我知道她不是个在意容貌的女子,我曾经那么靠近她,可最终她却忽然跑了!” “细腰,是她的名字?” “是。柳细腰。唉!我知道她心里的苦,也知道她身份尴尬,我不在乎,我东方无忌这样的人,无所顾忌!什么家国天下,于我都是狗屁!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她还是躲着我,你说是为什么?”东方无忌忽然感慨着,说的话不清不楚,朝唐七糖又凑近了头,十分认真地问着。 他的胸脯起伏着,可怖的嘴唇掀了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唐七糖有些不明所以的往后退了退,不禁说道:“呃……你这个模样……”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东方无忌却忽然打断了她:“不是。绝不是模样的问题,我能肯定。当年我玉树临风的时候她也这么对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眼神又开始喷火:“……不,她骗了我,她骗我帮她解了毒,我才中毒缩骨的,我恨她,我要杀了她,起来,带我去找她!” “喂!你有病啊!喂!” 东方无忌忽然又一把拽了唐七糖,满眼喷着怒火的往马匹旁走去。 唐七糖刚才还安稳等着听故事呢,哪里想到东方无忌这样,边挣扎边喊道:“疯子啊,所以柳细腰才不要你的!嘴上说着愿意为她做一切,说到来还不是你有所求,都是为了你自己!是女人都不喜欢!放手,你捏疼我了。” 东方无忌忽然又停在马前不走了,茫茫然转脸,问唐七糖:“你也觉得我是为了我自己?” 唐七糖赶紧一把甩开他手,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究竟什么事?但你得不到人就说恨她,不就是你为了自己吗?所以我才说你们男人都是自私的!” “自私?难道我就该为了她变成这样?” “那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还是你帮她解毒就是为了得到她使的伎俩?” “我……” ------题外话------ 感谢离离隐送的钻钻,亲爱的misil送的花花和月票,还有weixin2339423667,lzheng6两位宝宝送的月票。很开心,觉得有人在看,有人在追,今天码字动力十足,容我小小得瑟一下。 每天埋头码字,竟然发现很快就过年了,然而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猛然生出家无隔夜粮的感觉,明天要赶紧出去买年货,还有,这几天才知道,明年是鸡年,我好糊涂……家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应该还来得及吧?好吧,二列我就是个宅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睡美人 唐七糖的问话,声音并不算大,却似乎砸在了东方无忌的身上。 此时日头已经西偏了,略带着些许苍茫照在东方无忌脸上,他丑陋的脸看不清神情,眼里却闪过无法言说的悲凉伤感。 唐七糖看着他眼神变化,没敢再出声刺激他,等待着他自己理清思路,自己却也思绪万千起来。 真是个怪人!说一出、想一出、做一出,什么怪师父养什么怪徒弟!但愿卫曦之不会像他这样…… 可是,卫曦之真的是故意放我走的吗? 他是放我走,还是又故意整我? 要不然,他还让人跟着我做什么呢? 可是,如果他不是放我走的,那,我真的走得了吗? 夕阳里,两个人就这么对站着发起呆来,只有东方无忌那匹黑马在一旁低头吃着草,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 好久,东方无忌叹了好大一声气,说道:“小丫头,走,等我先找到人再说。快带路。” 唐七糖看看他,说道:“不然,我看还是等天黑了吧,我真听那个女人说,要防着人,你这么显眼过去,人家一准逃了的。你都这么多年找不着的人,难道今日一下子就能找着了?” 东方无忌眼睛望着那方向,吸了吸鼻子,看不清他神色,却说道:“好。走,找个地方吃些东西。” 东方无忌这样的人,还真是捉摸不定,但也真是高深莫测。 他前一刻还似乎在伤感里,下一刻便一把揪了唐七糖翻身上马,驾着黑马又跑了一段,在一处小林子里停了下来,二话不说扔下唐七糖,自己忽然哧溜一下不见了。 唐七糖正想爬起来逃,却发现自己动不来。 唉!我什么时候能够有这么好的功夫呢?那我一定得把你们师徒俩都点死!点死! 暮色渐渐浓起来,小林子里略显昏暗,东方无忌便黑乎乎一团回来了。 他一个人在一旁忙乎着,一小会儿,便看他架起了个烤架,点了火,烟火缭绕一阵,便有丝丝肉香弥漫。 等到他又一把拎了唐七糖过去丢在地上,唐七糖不禁抗议道:“你就不能有点绅士风度?你就不能好好的对我?你这样,一点也不会让女人喜欢。” “什么是绅士风度?” “就是有点礼貌!对女人好一点,尊重,尊重!懂吗?” “对女人好一点?怎么好?我都能把命给她了,还不好?” “……把命给她?似乎这时代,买个奴仆,也能把命给她吧?难道把命给她的,她都要跟了那男人?” “嘶!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虽然怪了点,还挺有道理呢?小丫头,是你一个人这么想,还是所有女人都这样想?” 青暗夜色里,东方无忌隐在斗篷下的脸几乎已经看不清了,只剩那对极小的眼睛,因不远处的火堆映照,而跳着熊熊的光。 唐七糖哼了声,说道:“我怎么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女人的心,大概都差不多的吧。” 东方无忌又不说话了,唐七糖却饿得撑不住了,说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吃好东西的吗?你烤了什么?能吃了吗?” 东方无忌不理她也不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七糖便只管自己去那火架子上看了看,黑乎乎看不清什么肉,但此时饿了,那肉味闻着还挺香,唐七糖便只管自己拿下来,慢慢啃起来,嗯,还算美味。 可等她啃完了,连手指也舔完了,东方无忌还在那里发愣。 唐七糖悄悄地左右四顾,小心翼翼的让自己退后,退后,再退后,一闪身就躲进了林子里,正想跑,却感觉嗖的一声,一个矮小黑影便挡在她面前。 唐七糖赶紧说道:“走开,女人也有女人的事,你别挡路。” 东方无忌倒也干脆,往旁边闪了闪说道:“别玩花样。就你这种小心思,也想在我手里逃,我又不是我那傻徒弟,你逃得了吗?快点回来。” 唐七糖只好又走远一些,真解决了些小问题,恹恹儿又自己回去了。 东方无忌不知道在那里摸出一个罐子,坐在火堆旁一个人往嘴里灌着。那罐子在火光下有暗光闪过,估计是银器酒壶之类的东西。 唐七糖无奈的也在火堆旁坐下,寻思着到底该怎么逃。 东方无忌便开口了:“你看见她了吧?她还好吧?她高兴吗?她还说了什么?” 唐七糖不想说话,可东方无忌这样的人,实在不好打发,她只好随口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见她脸。你这么丑还总是追着她,估计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闭嘴!不许这样说她。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最美还一天到晚蒙着脸?最美还心如毒蝎差点杀了我?最美还会骗你?切!” “你懂什么!她也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的!这世上有多少事是身不由己的!” “你懂?那你还恨她做什么?你还找她做什么?非要问什么?你不是应该好好的一边呆着,为她着想吗?”唐七糖抬起大眼睛,对上东方无忌的绿豆眼。 闻言,那绿豆眼似乎紧了紧,竟然语塞:“……我!” 唐七糖撇撇嘴,不禁认真说道:“东方无忌,我们商量商量,你,放了我吧。 我虽不知道你和那个夫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听你讲的,我似乎也明白一点,大概就是,你爱她,为她要生要死,为她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这又怎样呢?世上有些事的确不能勉强,比如感情,啊,爱情!爱情你懂吗?爱情这个东西吧,它是两个人相互的,不是你一个人非要这样那样! 我瞧着,你这个夫人不爱你,那你再怎么做,人家也不会喜欢你,只会厌恶你。我呢,也一样。你那徒弟,他,他,他禁锢着我,我不喜欢。所以我就千方百计要逃,就是这样。 你放了我吧?行不行?” 林子里有片刻静默,不远处有回巢鸟雀在树顶啾啾的吵闹,火堆旁的气氛有些压抑,等待得人心里沉闷。 “爱?爱情?爱情就是放弃自己?这话是你和我那个傻徒弟说的?”东方无忌忽然开口,唐七糖却听得心又震了震。 “我……我是有和他这么讲过。” “桀桀桀,笑话!男女之情,讲什么放弃自己?放弃自己,还谈什么得到对方?你就只能哄哄我那傻徒弟。小丫头,我并没有非要强求,她若是真的对我毫无想法,那她躲着我做什么?她不是应该即便我日日在身旁,都不动心的么?你,也一样。我一定要把你送到我徒弟床上,让他好好的宠着你,我倒要看看,天长日久,你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东方无忌,你太不讲理了,就因为你这么想,那个柳细腰才不要你。” “讲理?心这个东西讲什么理?我想讲理啊,可这里,它不听我啊!”东方无忌怪声怪气的说着话,和黑夜一样颜色的枯树枝手摇动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唐七糖气的说不出话了,东方无忌却又一把拎过她说:“走吧,天黑了,现在去正好。好好带路,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哪里容唐七糖抗争,很快她便又被丢在了马上。 出了林子,天色果然已经全黑了,黑马驼着黑斗篷的东方无忌,和黑衣的唐七糖,很快融在漆黑的夜色里。 好不容易逃走了一天一夜,可怜的唐七糖却又被原封不动带了回来,也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唐七糖累得要死,却还硬撑着让自己保持冷静,看能不能有一丝机会让自己逃脱。 靠近庄子还很远,东方无忌便下了马,将唐七糖拍开穴道,恐吓着:“小丫头,你想好了,若是乖乖听话,我办好了我的事,我就好好的送你回去,你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就先折了你的手脚,再将你送回去!” 唐七糖不出声,东方无忌也不管她,抓着她运起轻功,便借着夜色,迅速往那农庄靠近。 然而,农庄里一丝声息也无,从外面看,也没有灯火。 东方无忌在墙外听了半天,不禁回头看向唐七糖:“你骗我?里面没人?” 唐七糖偏头想了想说:“要么她们知道你来,已经躲了,要么,她们……都吃了蒙汗药在睡觉。” “蒙汗药?你干的?”东方无忌怪声音里很是疑惑。 “嗯。” “桀桀桀,单从这一点看,我还挺喜欢你的。小丫头,你日后若是跟了我那徒弟,你便也叫我师父吧。” “稀罕!哼!” “桀桀桀,走!” 东方无忌笑着,一把拎了她,飞身跃进了墙。 墙内也无人,漆黑一片,似乎一切还是昨晚模样。 东方无忌紧了紧捏着唐七糖的手,唐七糖只好带了他往那个巨大房间走。 轻推开门,有极细微的灯火光从里面照出来,却并没有声,只有一股馥郁香味扑鼻而来。 唐七糖只管往里去,东方无忌却警惕的捂住自己口鼻。 两人再进去一些,还是没人影。 唐七糖大胆的掀开那精致朦胧的帷幔,却差点绊倒在地,在即将亲向地面时,感觉后颈被东方无忌一把抓了起来。 借着那浅淡火光一看,地下躺着两个白衣女子,一动不动。 东方无忌矮身看了看,再站起来,便不再管唐七糖,只管大步往帷幔深处走去。 他迫不及待似的一把掀起那最后的帷幔,灯火光便照了出来,里面的情景也跳进唐七糖眼里。 只见布置富丽堂皇的室内,中间一张大床,大床上方用彩幔一点一点绕着,联结到屋顶上,十分的缤纷好看。 床上,大红色锦被华褥,在灯火下闪着暗哑的光,一个白衣女子和衣而卧,半幅裙摆拖在地毯上,头上白纱覆面,隐隐的,能看见白纱后双目紧闭,似乎好梦正酣。 东方无忌手掀着帐幔,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灯火将他矮小的身子投射成长长的影子,直铺陈到唐七糖身边。 唐七糖慢慢靠近,她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那么心狠手辣,素未谋面,便要随意活埋自己,却又能让东方无忌这样性情古怪的人,四处找寻于她,还说为了她受尽苦楚。 白衣衬着彩床,床上的人分外惹眼。 床头的蜡烛所剩不多,蜡泪顺着那黄铜的灯盏架子,一点一点滴成了蜡潭,火苗在蜡泪里摇曳,照得床上的人似乎在轻轻浮动。 唐七糖钻过东方无忌掀起帷幔的手,一个箭步到了床前,一把便扯开了那长长的面纱。 这,是怎样的容颜啊!唐七糖怔住了。 锦被如火,衬得白衣女子肌肤如玉,看不出年纪,或者说她的容颜没有受年龄的影响;一张鹅蛋脸十分匀称,匀称的找不出瑕疵,只觉得她的脸,连脸庞的线条都无限美好。 眉如远山,鼻挺唇秀,左侧嘴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衬着她弯弯翘翘的唇角,无端多了些俏丽。 此时,她睡着,均匀的呼吸着,那身躯,便十分自然美好的将她勾勒成一个睡美人,山峦起伏,凹凸有致。 这还真是一个美人,少见的美人,怎么看怎么好看的美人啊! 唐七糖正看得呆呆的,却感觉自己忽然飞了出去。 东方无忌一把拎了她脖颈便随手甩了出去,唐七糖被卷在一幅帷幔里,随帷幔一起落下来,滚成一团,不能动了,只看见东方无忌一步一步正靠去床前,静静地看着那女人。 房间静得可怕,能听见那微弱的烛火嘶嘶的燃烧,透过朦胧纱帷,东方无忌的身影似乎一直在发抖。 他矮小的身影靠在床边,一身黑衣愈发的难看,黑树枝般的手伸向女子白玉般的脸,突兀得让人不忍看见,他却将手停在那里,任黑白两色强烈的对比。 好久,他的手抚上女子的脸,极小心的动了动,又触电似的放开。 再看好久,东方无忌却双手紧握成拳,矮小的身子抖动得厉害,忽然“啊”的大叫一声,狠狠拍出一掌,打在室内的一根柱子上。 柱子似乎晃了晃,纱幔下的唐七糖并看不真切,却听见“哔剥”之声慢慢从那柱子顶上传来。 很快,屋顶有碎瓦碎砖掉落,柱子摇晃起来,带动着整个屋子似乎都在摇晃起来,唐七糖不能动不能喊,只吓得瞪大了两只眼睛,恨不得灵魂能逃出去才好。 灰尘开始弥漫,大量的瓦块带着风掉到下来,蜡烛灭了,微弱的光亮却随着屋顶现出的一个窟窿一起进来。 柱子开始摇摆起来,带动更多的砖瓦一起掉落,尘土飞扬里,东方无忌却兀自站在那沉睡的女子床前一动不动。 唐七糖心急如焚,眼看着那粗大的柱子要倒下来,屋顶一角坍塌的面积越来越大,几乎有碎瓦砸到她了。 周遭一切混乱而诡异,轰轰然的坍塌世界即将来临,丑陋的男人却只顾着看床上的女人,当那根大柱子倾斜着照唐七糖这边倒下来时,唐七糖无望的闭上了眼睛。 却在下一息里,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似乎离了地。 睁开眼看,却见东方无忌抱着那白衣女子,用脚钩了缠着唐七糖的白纱,纵身从屋顶破洞了跃了出去。 有碎瓦块打在唐七糖身上,几乎和坍塌下来的屋顶擦身而过,堪堪然飞出洞口,身下,已经是柱子倒地的轰隆声和四扬的尘土。 飞上屋顶,东方无忌一脚轻勾,便将唐七糖甩在一边,又只顾着看他怀中的人。 巨大的甩力撞得唐七糖浑身疼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能动了,她小心翼翼的从纱幔里面爬出来,趴在屋顶上不敢动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女魔头 唐七糖趴在这处屋顶,回首看屋子,已经塌了一边,可这么大动静,庄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唐七糖不禁暗叹,这蒙汗药可真够猛的!早知道能这么猛,自己还跑什么呀,应该等在附近,好好的整整她们,现在倒好,还碰上了东方无忌这个老怪物了。 却见此时那老怪物,小小身影,怀里怪异姿势的抱着人,一会儿将那女人紧紧靠在胸口,似乎无限怜惜,一会儿却对着她咬牙切齿,丑陋的脸在夜色下如幽灵般可怖狰狞,像要吃了她一般。 唐七糖忽然想起刚到慎王府的时候,卫曦之抱着她的情形来,一会儿抱紧,一会儿推开的玩,奇怪!难道男人都喜欢这样?还是这也是东方无忌教他的? 唐七糖正在疑惑不已,却听见一阵女子猛烈的咳呛声,从东方无忌那边传来。 几乎是同一刻,那女子忽然旋转着身子从东方无忌怀里跳开,白衣飘然里,对着东方无忌就是一掌。 只听东方无忌喊了一声“细腰!是我!”避过那掌,站在屋顶一角和白衣女人对立着,不动了。 那白衣女人却浑然不买他的帐,双手舞动着,不出声,毫不留情的拍向东方无忌,那掌风带着极凌厉的气息,连屋顶的沙砾都飞舞起来,在夜色里一起卷向那矮小的身影。 东方无忌大骂起来:“恶婆娘!你就这么绝情?是你害的我,你倒还一心想着杀我!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心!好,我这便杀了你,也好过让别人占了先。” 骂声未绝,人也已经扑了过去,毫不留情的和刚才还抱在怀中无比怜惜的女子打斗起来。 屋顶飞沙走石,拳风呼呼,唐七糖却看的呆去了,啊!太棒了!要是我也能有这本事就好了!第一个要打的就是卫曦之!就这样打,打得他满地找牙!好!打!加油! 唐七糖看不懂招式,只见夜色里两个人影翻飞,白色轻灵飘忽,黑色诡异刚猛,但看得出来,两人都是真的在打斗,往死里揍的那种,根本不留情的那种。 咦?还真是奇怪啊! 看东方无忌的样子,白天他说的,倒也不像是假话,应该是真有帮过这女人的,那现在又为什么要这么往死里打呢? 真是怪人!算了,我不管了,逃命要紧,这种怪人带出来的徒弟,本来就已经够腹黑的了,现在要是被送回去,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唐七糖往下面望了望,还挺高,自己的功夫,若是就这么跳下去,只怕会伤到,她悄悄地在屋顶爬着,想从另一边有廊檐的地方下去。 打斗的两人却开始出声。 东方无忌的锯木头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简直像来自地狱:“恶婆娘!你只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对过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从此再不找你!” “没有!我要说几遍?没有没有!你别再缠着我!你既然这般纠缠,我便杀了你!”女人的声音清脆里有些硬,正是水源客栈抓住唐七糖的女人。 “没有?你既心中没有我,为何要我帮你解毒?你明知那毒狠毒无比,你又何必害我?” “我本就是个恶毒的人,骗你上钩又何妨?你竟敢偷偷进来这里对我下药,毁我这唯一剩下的躲避之所,你又何尝不是在害我?我杀了你!” “是啊!我对你下药,什么都是我干的,我恨你!我三番四次救你,不嫌弃你的身份,你却做了什么?恶婆娘!拿命来!” 唐七糖很是疑惑,这一对,到底是情深到非要找到对方的情侣,还是一定要对方不死不休的冤家,只如今她自己逃命要紧,最好你们是冤家,还是势均力敌的冤家,打得久一些,自己也好逃得远一些。 从屋顶翻下连接着的廊檐,唐七糖从廊檐上再纵身跃下了地,正要撒丫子跑路,却见一个白衣女子匆忙里迎面而来,正好和唐七糖撞在一起。 来不及逃脱,那白衣女子一把抓住唐七糖喝问:“哪里来的小贼?怎么进来的?” 唐七糖身子一拧,挣脱了她,伸腿就是狠狠一脚踢向白衣女子,苏子不是说了吗?只有两个贴身婢女是有武功的,屋里躺了俩,那这个铁定不是! 谁曾想,那女子快速的出手,捏住了唐七糖的脚一拉,下一刻,手便捏上了唐七糖的脖子。 喉间感觉一紧,唐七糖赶紧开口:“夫人在上面打斗,有外人穿白衣混进来了!” 喉间的手停了停,那女子问:“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新来的我会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我买的。快说实话。” “我真是新来的。蚕衣姐姐你回来了?” “你知道我?” “是啊,我知道,我就是出来找人的,夫人在屋顶和人打斗呢!” “什么人?多少人?现下怎么样了?”蚕衣着急起来,紧捏着唐七糖喉咙的手却放开了些。 “姐姐快去吧!绝世大高手啊!屋子都被他震塌了,好多姐姐都被他打死了。” 蚕衣这才一掀自己的帷帽,露出一张带着刚硬的国字脸来,急道:“好,我这便去。” 眼看着她往大屋方向走去,唐七糖转身正要开溜,那蚕衣却忽然转身回来拉住她:“你去哪里?” “啊,我去找人啊。”唐七糖指指廊道一头说道。 “不对!你不是我们的人!那廊道后根本没有门!竟敢骗我!拿命来!”蚕衣忽然欺身上前,毫不留情的双手成爪扑向唐七糖。 唐七糖身子还算灵活,到底只是会些现代的散打擒拿招式,在现代,普通男子三五个别想近身,可是,这蚕衣,简直是个杀手,招招是致命手段,带着凌厉杀气,让人躲闪不及。 几乎才两个回合,蚕衣便扣住了唐七糖的咽喉,看向唐七糖的眼里带着杀意,错着牙便要下手。 唐七糖再也忍不住了,大喊道:“东方无忌救我!” 人之将死,其声也大,这一声狮子大吼几乎震破人耳膜,蚕衣手顿了顿,却在下一刻眼前一花,一个黑球一掌劈向她。 蚕衣只好摔开唐七糖,和眼前的黑球打斗起来。 唐七糖被蚕衣摔出好几米,痛得在地上伏地不起,却还是对东方无忌的及时相救庆幸不已。 咳咳咳,唐七糖抚着喉咙,看向缠斗的两人,却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快速的旋转着,分辨不清招式。 唐七糖挣扎着爬起来,正想再逃,一个白影迎着面门急速过来,唐七糖侧身躲开,正想出手抗争,那白影已经将她拎了起来。 清而硬的女声冷冷的响起:“东方无忌,这是你的人?想她死么?” 唐七糖扑腾着手臂,大叫:“放开我,女魔头!东方无忌救我!” 缠斗的战圈里,东方无忌怪声大叫:“别碰她!你要是敢杀了她,我定然杀了你。” 那蚕衣武功不弱,东方无忌又和她打斗了好几个回合才一掌拍开她,飞身到柳细腰面前,怪声怒骂:“臭婆娘,放开她。我们的事还没清算完呢!” “哼!你竟然也有着紧的人?那我倒要好好看看,是个什么人?” 柳细腰一把抓了唐七糖的头发,一手抠住她喉咙,将她硬转过脸来,凑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左看右看,东方无忌正要上前,蚕衣却已站到柳细腰身边,摆好了打斗的姿势对这他。 东方无忌到底不敢贸然而动,只骂道:“臭婆娘放下她,我们今日就做个了局!” “嗤!就这么个货色?你还这般着紧?她是你什么人?难不成是你的贱种,才这么丑?”柳细腰一开口,实在和她的容颜不相称。 唐七糖挣扎着骂:“女魔头,你才是他的贱种呢!你全家都是他的贱种!” 柳细腰忽然笑起来:“哈哈哈!东方无忌,这般泼辣嚣张,定然是你的贱种,你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东西?还敢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娶?此生只有我一个女人?哈哈哈!东方无忌,果然,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哈哈哈哈!” “恶婆娘!你别胡说!我,细腰!我们别打了好不好,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说一说,只要你肯好好的和我说一说那晚的事,我并不会怪你!细腰!” “滚!东方无忌,限你在五息之内离开此地!你再敢纠缠,我捏碎她喉咙!” “咳咳咳!放,放开,我……唔……”黑夜里看不清唐七糖神色,那声音却实在很不舒服,她身子挣扎着,显见是十分难受。 东方无忌向前两步,眼见唐七糖眼睛都在暗夜里努力翻动了,终究止步,怪声说道:“罢!你放开她,我带她走。” “你的信誉一向不好。我又怎会信你?难得你也有着紧的人,我又怎会放了她?快滚!日后你若是再不来打扰我,兴许我便放了她。” “细腰,你不要误会,她不是我着紧的人,她是我徒弟的人。你放了她,我答应你,我马上离开。” “哼!那我更不能放了。你不是最着紧你那徒弟的么?我有她在手,才好换日后安宁。只要你不来找我,我肯定不让她死了。别废话,快滚!” “细腰,你真厌恶我至此?细腰,你别这样,你好好想一想,我们曾经的日子,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东方无忌,你该知道,我自来就是靠魅惑人活着的,曾经的日子,怎好当真?不要再提过往,我原本在这过得好好的,你却毁了我的好日子。” “细腰,不是的,我知道不是的,那一夜,我知道不是的,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只要你肯回头,我们有的是好日子。细腰?” “住嘴!谁许你提的!我本就是利用你罢了,这么些年还如此执迷,那我再害你一次,让你死了这份心。” 柳细腰紧扣住唐七糖的一只手手微微抖动着,只刺激的唐七糖直翻白眼。 她却忽然探手入怀,取出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唐七糖那个角度并看不清楚,耳边只听见一股似笛非笛的音色传出去,阴恻恻的,怪怪的曲调,让人身体陡然生寒。 东方无忌却声音大骇:“恶婆娘!你竟然如此狠毒!你果然如此狠毒!我此生一定要杀了你!快放了她!” “快滚,你该知道,你只有几息时间可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柳细腰怪音微停,斥道。 “不!放了她,放了她我就走!” 东方无忌坚持着,几近哀求。他声音中透着焦急,让喉咙痛得说不出话的唐七糖也跟着愈发惊恐莫名,她又奋力挣了挣,却只换来了喉咙一阵发紧。 “东方无忌,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不客气。”柳细腰狠狠道。 柳细腰话音落,怪音又起,东方无忌飞身扑过来,柳细腰却扣住唐七糖不断向后漂移。 东方无忌猛然出招,带着一种同生共死的决绝攻向柳细腰,蚕衣却在他背后出掌,攻向他后心要害,东方无忌不得不回身招架,两人又斗在一处。 怪音在夜色里幽幽的响着,唐七糖痛苦不堪的努力握住柳细腰的一只手,尽力保护自己的喉咙,却在柳细腰不断旋转的脚步里,闻到一丝古怪的味道,那味道夹在风中,说不出的腥臭可疑。 东方无忌连怪嗓音都颤抖起来,大叫着,让听者寒毛凛然:“不,放了她!细腰,放了她,不,我带她走!不……啊,啊,啊!” 那惨叫,让唐七糖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在那可疑可怖的味道里,喉咙一紧,昏死了过去,临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脑后那凸起,猛烈的跳了跳。 柳细腰的笛音终于停了,声音幽幽:“东方无忌,今日我最后一次放你一条生路。人我带走了,但愿我们不要再相见,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东方无忌不知为何,匍匐在地,拼命翻滚着,那样子,显然痛苦不堪,但却看不见他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柳细腰白衣轻摆,挟着唐七糖款款而去,东方无忌眼睁睁看着人走,却还拼命喊道:“细腰,你骗我!你终究是有情的!” 柳细腰脚顿了顿,再无回音,翩然而去。 黑夜里,东方无忌挣扎着,在地上又翻滚了好久,才慢慢停息下来,暗淡的夜色看不清地上有什么,却只见东方无忌的黑色斗篷破成了很细碎的一块一块留在地下,东方无忌身上的衣服,也是很破碎的挂在身上,露出他比起脸和手,尚算白皙的皮肤。 东方无忌似乎十分痛苦的爬坐起来,却有暗色的液体,自他身上流下来,蜿蜒一路。 东方无忌走了几步,终究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他努力抬手,奋力拉响袖中响箭,当天空中炸开一朵大红色火焰的时候,便昏倒在地。 ~ 卫曦之面如寒霜,俊美的五官都让人不忍去看,他坐在一张官帽椅上,极少见的一身黑衣劲装,只那衣服上灰尘仆仆。 黑蛟捧了茶,沉默着端到他面前。 卫曦之摆了摆手,黑蛟无奈的放在了一旁,垂手而立,和卫曦之一起,望向那躺在一张罗汉榻上的人。 榻上的人形极小,一张薄被轻盖下,那身子更显单薄,几乎是个小小孩童。 微露出的脸,黑红一团,狰狞可怖,此时却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榻垫子上,血迹斑斑,几乎围着这小小人形,形成了一个血色的轮廓,惨不忍睹。 卫曦之叹了口气,开口问黑蛟,声音是无尽的疲惫和暗哑:“还是没有消息?” 黑蛟摇着头,又把茶水端上来,见卫曦之总算接了,才说道:“自接到信号至今,已经两天了,问不到消息。鹰木旗报说,当日他们赶去那处农庄时,那农庄已经开始起火,若晚去片刻,估计人都化成灰了,也不知道这世间究竟还有怎样的高手,还能这般重创东方先生于无形,鹰木旗一点头绪都没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仇人相见一颗药 听完黑蛟的禀报,卫曦之沉默着不出声,眼眸却深沉如海,好久,才沙哑着开口:“那大夫呢?怎么说?” “那些民间大夫,几乎没有一个有用的,只给了一些外用的药,可大的创口都看不到,却这么浑身细细碎碎的流血,怎么用?” 黑蛟低低的说着,看一眼榻上的人,叹气道:“属下想,大概这世间,能比东方师父他自己更好的大夫,也就一个传说中的玉面神医了,可这神医十多年前就没了踪迹,即便现下就让鹰木旗去找,也不知道几时能找到。” 卫曦之疲惫的闭了闭眼,白晰的皮肤更显病容,再睁开,却忽然苦笑了一声:“呵!神医!不提也罢。黑蛟,让人好好布防,你该知道,东方师父他传承古怪,如今,只怕只能我给师父尽力运功疗伤了。” “爷!不可!您自己的身体都……” 黑蛟着急起来,抬起布满红丝的眼睛看向卫曦之,几乎是喊道:“是属下该死!没看护好唐姑娘,王爷如今自己又犯病初愈,两日未曾合眼,再运功给人疗伤,身子怎么受得住!王爷且等一等,属下即刻便让鹰木旗去找那玉面神医!” 卫曦之闭了闭眼,很是疲惫的再睁开,却突兀的伸出一根手指,冲黑蛟摆了摆,指指榻上死了一般的小身影,说道:“玉面神医?在那呢!他就是玉面神医。你觉得,他如今能自己救自己么?” “……这,这怎么可能?”黑蛟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熟悉又可怖的人形,瞪圆了眼睛,回头努力在卫曦之脸上寻求答案。 “十几年前,他的确是玉面神医,丰神俊朗,洒脱不羁,那时我父王尚在,我尚幼,记得并不清晰,但我母妃也说过,那时的他,并不负那玉面神医的盛名。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从不肯说,我也不便多问。如今,只能我尽力帮他疗伤,至少让他能醒了,才好给自己治病了。去吧,别多说了,鹰木旗寻找他,动静已经闹得够大,我们能在此处停留的时辰有限。” “可是王爷,您自己都……那样,属下,属下……” “我知道,黑蛟,我若是……一时不醒来,你们也别乱了阵脚,更不许自作主张将我送回去!可记住了?” “王爷!唐姑娘讯息全无,一时不能找到,您再滞留在外,实在不妥当,太妃一定急坏了!王爷!” “……住嘴!快去吧。救命要紧,救他,就是救我自己。” “王爷!唉!”黑蛟看着卫曦之越来越凌厉的眼神,只好跺着脚,忽然转身,让外跑去。 卫曦之站起来,快速的脱了外衣,跃身上榻,一把拎起东方无忌的小身子,运掌于其背,极力帮他疗伤起来。 室内一股血腥味道,随着卫曦之掌上升腾的丝丝白雾弥漫开来,卫曦之白晰的脸更见惨然。 室外,黑蛟几乎贴门而立,凝神听着室内动静。 约摸一个时辰后,却听见突兀的“咕嘟”一声,黑蛟再顾不上什么,猛然推门而入:“王爷!” 榻上,东方无忌小小身影兀自盘坐,身后,卫曦之白色中衣,横卧东方无忌那血迹斑驳的榻垫子上…… ~ 唐七糖初醒来时,只觉得眼皮千斤重,尽力睁开,眼前也是一团白雾似的看不清楚,最终眼皮又疲惫的耷拉上了,喉咙处疼痛难忍,手脚也很是无力,意识却清晰起来。 耳中听得人声,朦胧着,就是那蚕衣的声音:“夫人!人都没跑出来!蝠衣也下落不明!” “别的倒也罢了,蝠衣怎么会不见?那日是我让她也扮成我,若是有人来,便引开了去的,按理,她早该回来的,除非……就是她将东方无忌引了来?唉!这次真是损失惨重!东方无忌!我真该让你死了!”果然是那个美若天仙,毒如蛇蝎的柳细腰! “我倒不明白了,他到底何时潜进来的,那一日,也就两个乞丐进来了!” “乞丐?是了!定然是那两个乞丐与他有些瓜葛!” “啊?想不到他如今连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竟然这般阴毒,还对我们的饮食下药!连马也不放过!” “罢罢罢!东方无忌!……如此,我们之间的帐,也算清了!”柳细腰似乎无尽感叹,声音低了下去。 “夫人,那如今我们怎么办?要……等等蝠衣么?”蚕衣的声音里,带着迟疑和一丝丝恐惧。 “不了。我们要赶紧离开。生死有命,如今之际,我可等不了她了。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是。”蚕衣有些伤感,迟疑了一声,便又说道:“也是奇怪,那丫头竟然一点事都没有!难道,冥幽虫不会咬她?” “哦?竟有此事?带我去看。” 柳细腰的声音中十分惊讶,唐七糖便听得耳中是鞋子的踢踏之声,很快便停在她耳际,想必,她们是将她扔在了地上。 “咦?是她!果然是东方无忌派来的乞丐!” 柳细腰的声音气急败坏,脚动了动,踩到唐七糖的头发,可惜唐七糖只觉得浑身无力。 只听柳细腰吩咐着蚕衣:“把她衣服脱了,好好看看,怎么会没有幽冥虫伤口?” 一只手粗鲁的伸过来,抓了唐七糖的手臂,“刺啦”一声,便将她那半旧农家黑衣的一只袖子给扯了下来。 唐七糖只觉得手臂一凉,心里也是一凉:“完蛋了!落入这么狠毒的女魔头只手,只怕凶多吉少!师父!救我!” 感觉手臂被人翻转来翻转去,然后就是蚕衣的声音:“夫人!还真没有。” 柳细腰的脚又近了近,唐七糖头发都被她碾在脚下,“奇怪!这是何道理?难道是因她离我太近?这些日子,本来我功力又增了几分,御蛊之气可能又强了些!若不是东方无忌那个老匹夫,我定然能更上层楼的!气死我也!” “夫人莫气,如今只怕他早死了呢!” “唉!……日后,再不要提起他。” “是。夫人,那这丫头怎么办?” “等我们走时,点了死香便好了。” “是。” “等等!这丫头这么丑,这么黑,为什么她的手臂却这般白嫩?……蚕衣!拿水来!” 水,几乎全部泼在唐七糖身上,唐七糖咳呛了几声,眼皮倒微微张开了,却正好看见蚕衣举了块帕子,盖住她脸,胡乱的擦抹,把唐七糖痛的直想骂娘,喉咙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蚕衣却已经站了起来,低呼一声:“易容!倒还真是高明,竟然看不出来。” 唐七糖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看见柳细腰依旧一声白衣,却已经蒙了脸,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己。 看着看着,柳细腰忽然一把从蚕衣手中抢过帕子,蹲下身来,又给唐七糖擦起脸来。 帕子蒙住唐七糖不断擦拭,唐七糖无力反抗,也看不清柳细腰的脸,却感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吹起她的面纱,能听见扑哧扑哧的声音。 唐七糖努力抬起手,想拍开她那凉凉的手指,却在举到中途就无力的掉了下去。 柳细腰已经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她,那双露出的极美杏眼里,是浓浓的疑惑和激动。 她突然出手,一把捏了唐七糖的下巴,问道:“你是谁?快说?你会说话么?” 唐七糖还来不及抗议,却见她又一把甩了她的下巴,在她的头发里摸索起来。 当柳细腰的手准确的摸到她那曾经插金针的地方时,唐七糖眼睛猛然的看住了她,心中的念头一个接一个:“难道是她?是她害的小聋女?针是她下的?若不然,那么隐秘的地方,谁会知道?还一个劲的问自己会不会说话,对了,上次在水源客栈时,她也曾问过,‘是不是聋的,是不是听见’这样的话!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大仇人!” 唐七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却发现柳细腰比她更加紧张。 她抱住了唐七糖头,摸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心情极其复杂,想确定,又怕确定,又不甘心,又庆幸,唐七糖觉得自己的头,都成了只待剥皮的大橙子了,被她在那里转来转去。 “放……开……我,我又不是……哑巴,我为什么……不会说话……放开我……”实在受不了了,唐七糖努力开口,声音嘶哑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明显的,柳细腰似乎释然了,她突然放了手,身子有些脱力似的晃了晃,差点倒在地上,连蚕衣都喊了一声:“夫人,您没事吧?” 柳细腰没顾上理她,却一把拉了唐七糖的衣襟,喝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有父有母么?快说!” “水……”唐七糖嗓子疼得厉害,轻喊出了一句。 柳细腰冲蚕衣摆了摆手,蚕衣很快提了个铜壶来,微抬起唐七糖,胡乱给她灌起来。 唐七糖咳呛着,推拒着,终究喝下了几口。 嗓子刚缓减了一下,柳细腰又迫不及待的催促起来:“快说,你有父母家人么?不说我杀了你。” “你放开,我说。”唐七糖胡乱拍着柳细腰的手,这女魔头简直是梅超风转世,那手指甲长得,一下一下刮着人脸,带着种无法言喻的阴寒,惹人讨厌。 柳细腰瞪着她看了一会,猛然放手,刚坐直的唐七糖差点又摔倒。 唐七糖摇晃着,却也不敢太过强硬的抵抗,毕竟自己现在太虚弱,连最简单的催眠也做不了,还是先缓一缓再说。 她便开口道:“你这女人,好生奇怪,我又不认识你,你却非要知道我家底细,我只有一个师父,他虽没有师娘,可他似乎不爱女人,你,问来也无用。” “师父?这么说你无父无母?” “我又不是孙猴子,你才无父无母,你全家无父无母!”唐七糖低声骂着,她嗓子沙哑,这般嘀咕,柳细腰又是一把拎过她催促:“快说,说清楚。” 唐七糖只好忍耐着说:“我说,我当然是有父母的,只是我小时候被我父母丢了,不要了。” “你……记得你父母?他们长什么样?” “我记得。但我不想说。把自己亲生女儿丢了的人,我总惦记他们做什么?” “你如今几岁了?” “我?我说了你会不会不信啊?我二十有三了呀!” “胡说八道!你找死么?” “我真二十三了呀,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唐七糖都觉得太委屈了,该死的,自己还真不能说实话啊,我穿越来三年了,还不是二十有三了,怎么第一次告诉人家真年纪,人家还要拍死自己。 柳细腰面纱动了动,眼神转了转,抬头看了看外面。 唐七糖也跟着抬头看,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地下室样子的房间,在一面墙壁的顶端,按着一个小窗,有强烈的光线进来,给离她三步远的一处泥地照下了一个方格子。 只见柳细腰微低了头,似乎在想什么,忽然又跑过来捏起唐七糖的脸,左转右转的察看,唐七糖瞥见她的眼里,是浓得挥不去的疑惑。 “那,你认识孙苦棠吗?”柳细腰又开始问。 “孙哭糖?我该认识他么?因为他哭糖?这是男是女?我说这位夫人,你到底要找谁,说清楚一点,我也好帮你出去问问,你要是没什么事了,我这便走了。”唐七糖偷眼看一下那道黑乎乎的门口,开始探口风,万一她们将她留在这地方,貌似很难逃出去。 “闭嘴!” 柳细腰又忽的放开她,最终和蚕衣说:“把她带上。” 唐七糖偷偷打量蚕衣,夜晚什么也看不清,如今看起来,这蚕衣果然就是在水源客栈跟着柳细腰的其中一个婢女,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估计跟着这柳细腰没有嫁人,还是少女打扮,可一袭飘逸白衣,愣是被她的刚硬国字脸给破坏了。 此时她靠近柳细腰,迟疑着询问:“夫人?带上她?” “嗯。在我没有查清楚她底细以前,先带着她。给她一颗‘倚柳’。”柳细腰声音极冷。 蚕衣的国字脸便沉了沉,眼里有利芒闪过,她自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很快拿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过来想要塞在唐七糖嘴巴里。 靠!什么来的?总不会是酸梅子吧?苏子都能随手拿出穿肠毒药,那这个蚕衣给的,铁定不是好东西。 唐七糖赶紧死死捂住嘴,眼神惊恐的看着蚕衣,含糊的说着:“别呀!有话好说!美人姐姐别这样呀!” 本就哑了嗓,这般捂着嘴说的话,谁听得清?估计就算蚕衣听得清,也不会理她。 只见蚕衣一把抱住唐七糖的头,一用力,唐七糖两手本能的护住脖子,那药,便已经塞进了她的嘴。 蚕衣冷笑着放开唐七糖,唐七糖拼命的抠着自己的喉咙,想吐出来。 却听蚕衣说道:“你要是吐出来,我就给你塞十颗进去!” 唐七糖一肚子骂人的话,就堵在喉咙口,可抬头看到蚕衣那张冰冷严肃的国字脸,骂人的话化作了讨好的哀求:“美人姐姐,我胃不好,不能空腹吃东西,你让我吐出来吧?啊?我等会儿再吃好了。” 蚕衣拉长了脸,冷笑道:“别跟我来这一套,只要你乖乖配合,这药可是大补,只要十个月吃一次我们夫人的解药,对你可没啥害处;可你要是给我耍花招,我就给你吃上十颗,让你每个月都有一天要生要死!你可听明白了?” “别呀!美人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一定很好的,你不给我吃药,我也一定乖乖配合的!让我吐出来吧!” “闭嘴!不许再胡说。蚕衣,点了她哑穴,走吧!”柳细腰忽然出声,唐七糖便被蚕衣拖着,一起往门口走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红颜成白骨? 唐七糖被蚕衣拖着,随柳细腰离开这地下室一般的地方,一起往门口走去。 光线很快随着门口的台阶明亮起来,拾级而上,只是一道普通的木门。 柳细腰推开了门,阳光强烈的晃人眼。 等唐七糖再细细往四周一看,见这只是间普通的农舍,从农舍的竹篱笆往外望去,唐七糖甚至还记得,这地方离当日她和朱檀坐着啃硬烧饼的地方不远。 原来这柳细腰还狡兔三窟啊,黑夜里先带自己躲在这处,若真有人追来,倒也避人耳目,女魔头果然好心计。 蚕衣推搡着唐七糖,很快进了农舍院子里的一辆马车。马车外面看着,实在极普通,甚至有些破旧,可里面却很大,布置得也很精致。 蚕衣当着唐七糖的面,快速的脱了身上的白衣,换上一身当地农妇常见的青布褂子,裹上一条农妇青布巾子,威胁道:“若是想死,尽管耍花招吧!你那个丑八怪主子不会来救你的了,他要不是死了,就是重伤,没有个半年八个月的,别想好!哼!” 没等唐七糖弄明白她说的丑八怪主子是谁,蚕衣便撩开马车帘子出去了。 唐七糖还真没敢跑,先别说昨晚东方无忌那黑夜里的惨叫声多么让人心惊,就是柳细腰那飞来飞去的轻功,也容不得唐七糖在此时撒野,如今还吃了那莫名其妙的什么“倚柳”,名字听着倒好听,可想来决不会是好东西啊! 唐七糖甚至坐在这颇精致的马车里,没怎么敢动,一小会儿,柳细腰便忽然掀开车帘进来了。 她已然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衣裙,平面绸的面料,极平常,极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只头上戴了顶黑色的帷帽,还黑纱覆面。 她只冷冷的看了唐七糖一眼,便敲了敲车厢壁。 马车即刻启动了,透过微微吹起的车帘缝隙,眼看着马车驶出了农舍,缝隙里变成一条绿色植物或黄色泥地,慢慢的车速快起来。 柳细腰忽然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撩起车窗帘,往外看去。 她覆了纱的脸根本看不清神情,唐七糖也赶紧往外看去,阳光从窗户东边照进来,风里有着泥土的气息,唐七糖默默安慰自己,还好还好,最少这车在往西南面去,最少自己暂时不会犯那个怪病,只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在黑蛟手臂的扶持下,还是很艰难才能半坐起来。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抬抬下巴,示意黑蛟写下药方,断断续续说了好久,才点点头,示意自己说完了。 黑蛟脚步迟疑着,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东方师父,王爷他……怎么办呢?” “等我稍好一些,带他回去。”东方无忌连讲话都很虚弱。 黑蛟很为难:“可王爷吩咐了的,他不回去,若是他醒来,我可怎么也担当不起这事啊。” “我知道,我来担。” “东方师傅,王爷他一定要找着了人才回,我说的不只是他的病啊!” “我知道,我来担。” “呃,我的意思是,是那个姑娘,唐姑娘。” “我知道。他上回犯病,你可还记得他睡了多久?” “自然记得!两天,刚醒。唉,我们出了水源后,王爷在一个小镇子病的,原本要继续追着那唐姑娘的踪迹去的,他突然就,就犯病了。后来鹰木旗报说,找到东方师父你了,我们便赶过来了,王爷本就尚在病中,现下真是雪上加霜。唉!” 黑蛟说着,高大的身影有些佝偻,东方无忌的小眼睛闭了闭又问:“京里头怎么样了?” “听说,皇帝暂时留中了立四皇子为太子的奏折,但却允许四皇子议政,那些个墙头草似乎觉得是个希望,便暂时安稳了。咱们府里,便又有人关注了,府里留的人也担心很着急,王爷能回去是最好,可王爷他……” “回吧!大事要紧。” “要不然,我再让人去找找?”黑蛟想到卫曦之的脸,还是不敢应承,商量着问道。 东方无忌不答他,却问:“黑蛟,我躺了几天?” “三天。” “那你说,若是一个小丫头,受了我这样的伤,能捱多久?” “只怕一天都熬不过去吧……东方师父,你这……什么意思?”黑蛟心沉了沉,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东方无忌抬起手,却无力的掉下去,压抑的声音很轻:“不要问了,听我的,安排了车,回吧!” ~ 雨,夹在呼呼乱卷的风里,从车帘子缝里卷进来几丝,带着冷意吹到坐在车门口的东方无忌脸上。 按着时节,该当是春末了,可这一场大雨,却泥泞了路,冰冷了人,也阻挡了行程,车行得慢,日夜兼程,如今也才近水源。 东方无忌烧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难得的哀伤情绪却从那小眼睛里透出来,只盯着车帘子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父……” 车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东方无忌兀自出神,愣是没有听见。 卫曦之的脸,露在一张红底黑花的毯子外,在略显昏暗的车里看,都苍白到没有血色。 他慢慢眨了眨眼,慢慢自己坐起来,伸手拿过身侧的一个垫子,奋力掷向东方无忌,东方无忌本能的伸出枯黑的手抓住,才醒悟的看向卫曦之:“醒了?” “嗯,你也醒了?” “嗯,这次差点没死了。你睡了四天了。” “唉!我想大概是吧。我们现下在哪里了?” “水源。” “什么?为什么在水源?黑蛟没跟你说么?谁的主意?”卫曦之猛的坐起来,苍白的脸都有些发红,声音很大,带着冷意,透过车帘子砸向外面赶车的黑蛟,黑蛟手抖了抖,当即停下了车。 “我的主意。”东方无忌声音不大,带着极少见的决绝和刚硬。 卫曦之紧皱着眉默默看他,车窗外的雨声便显得很大,淅淅沥沥的浇在人心上。 好一阵子,卫曦之沉声低喝:“黑蛟!给我回去!” 马车顿了顿,黑蛟的回答从车帘后传进来,迟疑,也无奈:“……是,爷。” “别找了,她死了。”东方无忌忽然咕哝一声,极小的一声,却如惊雷般炸了人耳朵。 车子剧烈的震了震,能听见黑蛟在车外努力的驭马。 卫曦之身子前后摇了摇,不可置信的问:“你在说谁?谁死了?” “那个小丫头,你的药。”东方无忌的脸太丑,认真不认真都让人看着生畏,此时,他转向卫曦之,一眨不眨的小眼睛却带着怜惜和痛心。 “嗬!呵呵呵,师父,你以为你这么说,便会阻止我去找她?你怎么也变成这样了?别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卫曦之别转开头,带着极忍耐的恼怒。 一时沉默。 似乎能闻见隐忍的火药味,如有实质的在车里萦绕,再萦绕,稍有火星便会轰然而炸。 东方无忌摆了摆他的小身躯,低叹了一声,黑枯的手扶住车门框,努力让自己坐得直一些才开口。 他难听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他此生难得的温柔:“曦儿,师父一生虽洒脱不羁,凡事从不愿守规矩,但师父此生,只对两个人认真过,其中一个便是你!” 火药味并未减去,卫曦之那弧线极好看的下巴似乎还更紧绷起来了。 东方无忌恍如不见,只管说自己的:“若能对你有益处的,别说是个小丫头,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我都可以去抓来,放在你面前。我也早就跟你说过,叫你吃了她!哪怕只是试试,只要能对你好,有什么不可以? 可你呢?跟我说什么,哦,爱!你喜欢她,不想让她不高兴?! 她不高兴,你便不高兴;可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强求你做什么?我便也随你了! 可你呢?若是师父我没有猜错的话,该是你放了她吧?若是凭她的能力,能从层层看守的慎王府逃出来,那这些年的经营,我看你也没脸活了吧? 然后呢?我若是猜得不错,定然是这小丫头甩开了你的人,跑了吧?” 东方无忌古怪的声音夹在雨声里,似乎染上了雨的湿意,低低的落下来,慢慢的将火药味浇熄。 卫曦之别转着头,唇紧抿,眼里还是满满恼怒,却并不出声。 东方无忌小眼睛看他一眼,也转开去,盯着卫曦之那长毯子上的一朵花,继续说话,似乎他就是在和那朵花说似的:“这些都不要紧,你喜欢便好。只是,正巧,我遇见她了,我逮着她了。” 卫曦之猛然回头,胸脯起伏着,正想说话,东方无忌却抬手制止了他:“听我说完。你的耐心,都被那个小丫头吃了!你都不像你了!” 卫曦之眼睛闪亮,在暗沉的车厢里似乎发着光,他动了动,终于,让自己靠在车厢上,不说话,敛了情绪看向东方无忌。 东方无忌似乎打定主意要磨他的耐心,话锋一转,再开口,却问道:“你知道,这次我究竟是被什么东西伤到的么?你一定想不到,没人会知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东方无忌自问自答着,身子晃晃,自嘲道:“毁了我五成功力!臭婆娘还真厉害!她差点杀了我!但,终究是差点!曦儿,你说说,一个女人,狠毒到极点的女人,能杀人于无形的女人,最终却放过了我,她是不是喜欢我?啊,就是你说的,爱,她是不是爱我?你说说?” 东方无忌小眼睛迸出不一样的光芒,灼灼的盯着卫曦之。 卫曦之努了努嘴,垂下自己的眼,说道:“你能快点说糖儿的事吗?” “切!” 东方无忌恨声:“你太没良心!我就要说到她了,你却没有认真听,你啊!不认真啊。我都告诉你了,我逮着那小丫头了,我和她在一起,但我碰上了命里的克星,那个叫柳细腰的恶婆娘!我们打起来了,恶婆娘拿她做人质,让我走,可我心里挂念你,我就说让她把人给我带走,恶婆娘不肯,还放出幽冥虫,差点咬死我!你想想,我都变成这样了,你那个粉嘟嘟的小丫头还不是被啃成白骨?!” 卫曦之终于抬眼,紧皱着眉看着东方无忌,努力从他扭曲丑陋的脸上寻找讯息。 可是,他越看,呼吸越紊乱起来,终于,他问道:“你说的,到底哪样是真的……幽冥虫,究竟是什么?你亲眼看见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曦之,师父能骗你吗?师父如今的情形,没有个半年的休养,只怕好不起来,你的药要取蛊虫毒素才能治,不能有一丝偏差,不回去王府沉下心好好做,只怕不成。曦之,师父已经尽力救她了,但你也看见了,我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过,既然世上能有一个这样的小丫头,必定还有的,等师父好了,帮你去找。曦之,曦儿?喂!” 卫曦之紧紧盯着东方无忌的嘴开合,但他似乎没有听见什么,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一阵的空白,周遭一切带着风的呼啸在脑子里盘旋,他觉得不能呼吸了,有人抠紧他喉咙,不,抠紧了他的心。 他想挣脱,奋力挣脱,却觉得那心跳得超乎异常的快,还不断的膨胀,忽然,“哄”的一声,它裂开来,血在他胸腔里涌动,他却没有知觉。 东方无忌枯树枝般的手不断摇晃着卫曦之,怪声音里都是焦急:“曦之!徒儿!醒醒!喂!” 许久,卫曦之才觉得自己能听见周遭的声音了。 可是,心却痛得无法忍受,他微弓着身子,手撑着车底,急切地问:“师父,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亲眼所见,她成了……不!你不要告诉我,我不相信。不可能!” 他的语无伦次,东方无忌并没有忽视,破败嗓子里低沉的叹了声,说道:“徒儿啊,你不要这样,我把事情细细说给你听,你自己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雨在车厢外不停的下,敲打在车厢顶上无端让人心烦,丝丝凉意从车帘子缝里灌进来,卫曦之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发凉,他白皙的手指嵌在红黑色的毯子里,几乎将毯子抠成一个大洞。 当他听东方无忌缓缓地把事情经过说完,身子凉意更甚,那些裂开的心痕一点一点的被人搓揉,似乎就是那什么幽冥虫在啃咬一般。 他艰难的问道:“那个柳细腰,究竟是什么人?幽冥虫究竟是什么东西?师父,请你务必告诉我,我不是要探究你的秘密,我只想知道,糖儿她,究竟会怎么样,师父?” “唉!这不是秘密不秘密,我,师父我只是没脸说啊!好吧,这么些年了,师父从未和人说起过这些事,一来,我自己也总搞不清自己的心思,二来,还是因为要护着那恶婆娘的身份。”东方无忌低下头,似乎真是无脸见人的样子,慢慢讲起了往事。 “细腰……在我见细腰以前,你也知道,师父我总是有些傲气的。江湖上,像我这般医术超群,武功盖世,却偏偏年轻英俊的,应该不多吧?师父我没吹牛吧? 那时候,多少女人要跟着我,江湖上的女子不用说,不拘小节,即便一夕风流,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说不上谁负了谁,就算是那些世家小姐,愿意跟着我游荡江湖的,也不在少数。那时候,师父真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是会不喜欢,不愿意跟着我的。 我第一次见细腰,是在比这小一些的雨里,这雨不好,一点也不好,春日里,怎好下这么大的雨,唉!那时,那雨,多么好啊! 我一个人,一身大红锦袍,纵马,轻歌!官道上一跑,衣服上都是泥点子,可那雨,拍在脸上,多少好! ……就这么,我在朦胧雨帘里,看见了她,柳细腰!” ------题外话------ 感谢爱上小卡卡送的花,jianglilii送的月票,我会加油加油哦!嘿嘿! 快过年了,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出行注意安全哦,什么也比不上健康平安哟!祝大家过个快乐祥和的年,群么么一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柳细腰的妖 车外的雨声有些大,将东方无忌的难听嗓音衬得有些远,他的小眼睛望着虚无,回忆往事。 “她坐在一辆马车里,掀起了窗帘子,微探出头,拿手接雨丝儿,只一眼,我便,我便……唉,我便毁了这辈子! 曦儿啊,你说的对!爱!就该那么说。爱!我爱上了她。我他妈的一个洒脱不羁的玉面神医,爱上了一个恶婆娘!一个伪装太深的恶婆娘! 刚开始,我瞧着那马车,以为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那还犹豫什么?我又不是花不起银子! 我追着她,捧着她,日日去她的那个小院,赶跑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风流客,只想求得与她一夕之欢。 青楼女子都是这样,先头总是与你若即若离,等你花够了银钱,没有不到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我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我花了不少银子!那时候,我与你父王卫硕,已经是至交好友了,他还资助过我不少银两。 可这个柳细腰,实在魅惑人!我花了许多时候许多银子,凭着那么一张俊俏的脸,都未曾近过她的身!我心中,实在有些挫败。 有一日,我便想悄悄的去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些什么打算,我也好对症下药。我便开始跟着她,留意她,偷听她讲话。 这一听不得了!我竟然发现,她是……” 东方无忌小眼睛闭了闭,似乎万分为难,又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嘴扭了好半天,才说道:“曦儿,你听了不要觉得她是坏女人,她,应该也是身不由己的。唉!不是我帮她说话,实在是……” 卫曦之脸色白得使人不忍看,他靠在车厢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东方无忌,似乎东方无忌已经幻化成了那个叫柳细腰的恶婆娘,他冷冷的说:“先说关联的事。” 东方无忌叹气:“算了!我还是先说这事。我就是发现,她竟然是个暗桩!帮禄宗国打探消息的暗桩! 她和当时的老承恩公——郦冒来往甚密!还许那老畜牲做她的入幕之宾! 我刚开始气得,简直要跳出去打死她!那个老畜牲有什么好?我这么年轻英俊的她不要,却和一个老畜牲混在一处? 可后来,我才发现,她有一项本事,就是和你那个小丫头类似的本事,不知怎么的,就是能蛊惑人! 自然,她比你那小丫头厉害多了,我偷偷看着她把那老畜牲哄得团团转,根本没让他近身,那老东西却能睡了一觉起来,还觉得自己得手了! 这还真让我奇怪。 我到底忍不住,还是和她摊开了讲。虽说我没啥家国情仇的心,可我不是和你父王交好么?那时你父王受你皇祖父器重,我自然便想着帮你父王一把。好了好了,别这么看着我,我的确也想借此机会,能抓了柳细腰把柄,让她欠我一个人情。” 面对卫曦之看着自己的样子,冰冷眸子里那像讥讽像催促的神情,东方无忌摆着手,只好继续讲:“柳细腰啊,真是个妖精!我是打定了主意去讹诈她的,就希望她能因此感激我,至少,她会知道,我是真愿意护着她的。 可是,她只是抹了几把眼泪,我就,我就放弃了!我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我陪着她护着她,听她哭诉她的身世,她被逼无奈当这暗桩,我便也没有和你父王说。 那段时日,我们一直在一处,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我却心满意足。我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体贴过,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用过心,我以为,她心中有我。 有一日,忽然出了一件事,一件让我到如今都想不明白的事。 柳细腰中了毒! 她究竟怎么中的毒,她没有说,外表看起来,她没有一丝异样,我只是偷偷听到她和她的婢女说话,我号称玉面神医,偷偷给她把脉,却对那毒也不知如何解法。可她惊恐莫名,从未有过的依赖起我。 我却,暗自庆幸,我还,我还因此,与她,与她一夕相伴…… 曦儿,我相信,凡事都有报应。 我在没有遇见柳细腰前,我确实,确实风流了些,但我遇见她之后,我只想好好和她在一起,我拥着她的那一夜,我发现,柳细腰名为青楼女子,却还是处子之身,我欣喜莫名,我以为,我从此便可以与她相伴到老,一生只亲近她一个女人。 可我还没欣喜一日,我便全身剧痛,随之,我惊讶的发现,我的骨骼开始变形!那痛苦,时隔多年想来,我都觉得可怕,若不是我自己对毒之一项有些了解,只怕我便没了这条命! 可没等我醒悟过来,柳细腰那院子便起了火。 大火熊熊而烧,我听见柳细腰说道‘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你救了我,你也得到了我’,这话,我想了很多年想不明白,有时,我以为我明白了,什么一夕之欢,大约是那恶婆娘拿我来解她的毒!可有时,我又觉得,她心中有我!唉!师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男女之间,那缠绵悱恻的时候,总能让你看见一些她的心……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也许是柳细腰手下留情,我分辨不清。 那大火,终究没有烧死了我,我还逃出去,逃到你父王那里,留了条命。 这毒,这伤,彻底毒死烧死了玉面神医,只留下了如今这副模样的东方无忌。 可是,曦儿,即便如此,我心中还是记挂着她!我对她,真是说不出的心结啊!有时,我想起她,我便觉得心中角角落落都是她,有时我恨起她,我便想弄死她! 可那时候,我身体刚好一些,我出去找了她一圈没找到,你父王便出事了,再过了段时间,你皇祖父也崩了,龙泽一下子变天了,你被抱去宫中半日,回来便开始痴痴傻傻起来。 那段日子,你外祖家也出事了,你母妃几乎撑不住。 我不得已,出去四处打探替你解毒的药。好不容易了解一些,才偷偷将你带出去习武练功。一晃这么些年,我本以为,那小丫头是味灵丹妙药,我便可以放心出去找那恶婆娘了,没想到,还是着了她的道。 多年不见,她更厉害了,上回我便觉得不对,逃得还算快,并未伤到什么,但这次,小丫头在她手里,我便想要带她回来的,可最终,她还是下手了…… 曦儿,不是我不给你希望,师父心中,也只想你高兴,可幽冥虫非比寻常,据柳细腰说……那时候我们还很有些温情,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按照我自己的情形来看,那些话倒并未骗我。 我记得她说,她所住之处,所近之处,都会养下这种虫,平时隐于幽,用时现于冥。她的御冥功练得越高,幽冥虫便越厉害。 御冥笛一召唤,这些几乎看不见的虫子便迅速围过来,因为看不见,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抵抗,身上伤痕极细小,几乎看不见,却能直钻入你血脉。 当日,我只觉得痛彻心扉,我运功抵抗也用处不大,那虫子无孔不入,那你自己说,你那个白嫩的小丫头,又能受得了几何?” 东方无忌说完了,默默看着卫曦之。 说了这么多,卫曦之也一直紧紧地盯着东方无忌,不动不出声。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连唇也是极浅的粉,能感觉他在努力调整呼吸,却还是心绪紊乱的一阵重一阵轻。 他手紧抓住胸口,仿佛那里有着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无法松手。 东方无忌看的身子震了震,破败嗓音中都是急切:“曦儿!你到底怎样?师父都跟你说了,你不要这样!” “你,亲眼看见她,她成了白骨?”卫曦之不管东方无忌的问,嗓音十分沙哑,低沉的话从牙缝里迸出来。 “黑夜看得并不清晰,以我的目力,只看到她被柳细腰抠着喉咙十分难受。幽冥虫一来,我自己便倒地不起,根本看不清了。但曦儿你想,我都这样了,她还能好么?” “不!只要我没有亲眼看见,我死都不会相信!我要去找她!” 卫曦之的眼睛亮得吓人,全身带着要毁天灭地的恨意,瞪着东方无忌继续道:“那个柳细腰,我一定要杀了她!你有本事杀了我!可杀我之前我也要杀了她!” 东方无忌人生里,极难得的无措起来,即便曾经缩骨火烧,他都没有这么无措过:“曦之,你看,我,她,她应该是心里有我的!我一直想知道,但我现在觉得自己知道了!曦之,那是你师娘!她也没有办法……我知道她也没有办法……曦之……” 东方无忌的语无伦次,并没有影响卫曦之的想法,他那骨子里的执着如熊熊燃烧的火炬,点亮那双魅惑星眸,越来越红:“不!若是糖儿分毫不差,我便不追究,若是糖儿有什么差池,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一定!你若放不下她,你尽管杀了我为她报仇,可即便这样,我还是要杀了她!” 东方无忌那极小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卫曦之,许久不出声,忽然就颓然的靠到车厢壁上,怪声音中的落寞淹没了所有的情绪:“随你。曦之,我这一生,荒唐了些。我视她若妻,愿护她一生,她却从不回头;我视你若子,愿护你半生,只要你心悦便罢了!我,无话可说。只是,她若死了,我必定随她去了。” 卫曦之死死瞪着他,眼中翻滚着诸多情绪,许久,猛地转开头,一句话都不再说,全身却僵硬如雕塑。 东方无忌慢慢的靠过去,似乎在安慰他,又像在安慰自己:“曦儿,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庆京吧,只有你好起来了,你才能去杀了她,也让我还了此生孽债。不要再这样自苦了,师父一生如此荒唐,尽数摊开在你面前,你还要像我这般痴傻么?” 卫曦之的侧脸紧绷成刀削斧劈般的锐利,别转了头不看东方无忌,声音却坚硬的传过来:“不!我要去找她!” “曦之!你不要自己的命了?你不替你母妃想了?大仇不报了?” “不要了!若是没有了她,我这病根本便好不了,没有血诏,没有子嗣,谈什么大仇?难道真让天下大乱了,来成就那般无用的我?!够了!我受够了!这十几年我过够了!我只想看见她!”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混帐!师父我缩骨火烧也从未像你这般消沉!一个小丫头便让你这样了?好,你去找她吧,我这便陪你去找她,然后我好亲眼看着你杀了柳细腰或被柳细腰杀了,再埋了你或埋了我自己,从此一了百了!去他的天下,去他的遗命,别管你死去的父王,也别管你活着的母妃!走!” 车厢里静默许久,无人出声。 外面的雨更大了,哗哗的敲着车顶,风也似乎大起来,吹得紧绷的车帘子鼓起来,亮光闪过,卫曦之满脸是泪。 风过,车里又暗沉下来,卫曦之仰着头,声音低低的冒出来:“师父,你告诉我,她还有可能活着吗?” “曦之,若论幽冥虫的凶恶,她肯定活不了了。可正如你所说,没有亲眼所见,总是不愿相信的。曦之,你也知道,以你目前的状况,再拖下去,你只会越发神智不清,你觉得那样的你,就算那小丫头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认识她吗? 我答应你,等你病平稳一些了,我陪你去找柳细腰,也只有我,才能知道一些她的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问问她,若不然,照当日的情形,你就算杀了柳细腰,又能怎样呢?你好好想一想。” ~ 马车里,唐七糖紧靠着车壁,都能感觉自己要把车厢壁靠出凹洞了。 柳细腰黑色面纱下隐约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紧盯着她,已经很久了。 车摇晃着,颠簸着,她的面纱也如黑色瀑布一般晃动,那隐约的眼神,却透过面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唐七糖也不敢动,仿佛一动,柳细腰的目光就会如手枪突然发射出子弹似的,压抑得她双手紧握成拳,胸口微微起伏着,无比紧张。 “你几岁会说话的?” 柳细腰忽然开口,打破车厢里压抑的空气,还吓了唐七糖一跳。 唐七糖抿了抿唇,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才答道:“谁记得这个啊?小时候的事。你记得吗?” “大胆!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说,你几岁会说话的?” “好吧,我想想,大概……两岁吧。” “你,没有聋过?” “聋?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唐七糖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脑子里闪动起一个念头,嘴里却漫不经心的说道。 “啪!” 柳细腰突然出手,一巴掌甩在唐七糖头上:“撒谎!好好回答我,没人能在我的面前耍花招!” 她尖利的指甲划过唐七糖头皮,也划到一些脸,唐七糖只觉得半边耳朵嗡嗡直吵,耳下的皮肤迅速的又辣又疼,心也又烧又辣,靠!还没人敢这么打我呢!女魔头你给我等着! 唐七糖心中恨归恨,可终究知道,好女不吃眼前亏。她捂着脸,小声抗议:“夫人如此美貌,怎么能这般动粗呢!我是真的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哼!小丫头,你心里在骂我呢!我最后提醒你,你的气息一动,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耍花招,不要撒谎,再有一次,我便掐死你。” 看不清柳细腰的脸,那声音,却十分笃定,十分霸道的敲打在唐七糖心上。 唐七糖用双手抚了几下脸,借机舒缓着自己的情绪,也飞快地捕捉着柳细腰话里地信息,思考着:气息一动,她便知道?高手! 师父,我碰见了一个真正的高手!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御气高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人生导师是大仇人 记得刚学幻术的时候,师父还曾提过,有些幻术高手,只要与人面对面,便能通过对方的呼吸,神情,动作,即刻知道别人说的话是否真实,可现在,教科书变成了真实存在,唐七糖再不敢大意。 她迅速把自己的所有心思沉下心底,才慢慢抬头说:“夫人,我没撒谎,我自小便会说话,便听得见,夫人这么问,让我怎么回答呢?” “你今年多大?” “我上次说了,我二十三了。我没撒谎。我就是长的小。” 车厢里静默良久,能感觉柳细腰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唐七糖许多遍,话语才从面纱后吐出来:“倒是没撒谎。不过还真是奇怪,你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为什么?吃过什么药吗?” “药?我没有。我记得是我爸妈,额……我爹娘丢了我的。估摸着家里穷,快饿死了,养不活。”唐七糖想到八子那小个子,赶紧按着八子的话说。 “你还记得你爹娘?他们长什么样?”柳细腰身子忽然前倾过来,眼睛在面纱后闪了闪。 “我其实不想想起他们的,但你非要问,我也只好说了,他们长得,嗯……一个像影星,一个像歌星。” “影星?是谁?歌星?又是谁?说清楚!” “就是,就是影星和歌星啊!哎呀夫人,我那时候最多两岁多,你叫我怎么记得清楚,是你非要问,我这不努力想呢吗?你不知道我恨他们吗?”唐七糖真生气啊,可又不敢发作,借机大声抗议起来。 “为人子女,不可说父母不是!你真没教养!” “额……!” 唐七糖愣住,傻傻的看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这,是自己听错了吗? 我这穿来的,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啊,竟碰上些什么人呀?卫曦之那样天天想着吃我的混蛋,常常教导我不可以讲粗话,不许问候人家全家;现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还教导起我不可说父母的不是? 我的人生导师还真多啊! 唐七糖心里吐槽着,觉得都不会说话了。 可显然柳细腰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唐七糖不敢不答:“你是说我小时候的家吗?我不记得了,我那么小怎么记得。不过我师父的家才是我家,我自然记得。”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姓聂,名六指。” “他教你什么?” “他什么都教。” “很好,没有撒谎。那你会唱戏吗?” 柳细腰这人口调查做的!怎么还问这个?唐七糖不明白什么意思:“啊?什么……戏?” “你会不会都不要紧?从今日开始你要学会唱戏。” 唐七糖觉得自己懵圈了:“什么意思?” “无需问。我会让你明白的。” “……!” 到底什么意思?!唐七糖努力压着自己的心情,却还是满脸疑惑。 然而柳细腰忽然不说话了,手一垂,再一抬,一样物件从唐七糖眼前闪过,迅速吸引了她的目光。 唐七糖只看了一下,便惊诧的心咚咚咚乱跳起来,天哪,自己看见了什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还没等唐七糖惊诧完,柳细腰的声音从面纱后低低的传出来,有些沙哑,有些浑厚,如羽毛般轻轻滑过耳际,蛊惑人心:“来,听我的……从今往后,你不想再说话了,不说话了……” 柳细腰话语如呢喃,手中的一条银色链子上,坠着一颗黑色的石头,有节奏的,有规律的晃动在唐七糖的眼前。 唐七糖一息也没时间多想,迅速运用起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抵抗着眼前的双重催眠。 马车大力的颠簸着,似乎蚕衣在外面走的路十分不平坦,车里,那黑色石头的晃动频率却十分精准,一点也不受影响的在唐七糖眼前晃荡。 唐七糖心中如遭受着轰炸般的震惊,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与柳细腰的功力抗争,在她觉得将要维持不住地时刻,柳细腰总算一甩手,那枚黑色宝石蓦然不见,唐七糖也乏力的摔倒在车里。 太疲惫了,可是不行,死也要撑着,还不知道这女魔头要做什么呢! 柳细腰这个妖! 想不到,在这异世界里,竟然也有人会催眠之术,还是双重催眠! 师父,救我! 唐七糖匍匐在车里,压在身下的手紧紧攥着,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维持最后的清明,耳中听见柳细腰在低声吩咐蚕衣:“先找一处妥当的地方住下,等我处理了这小丫头再说。”却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再醒来,唐七糖微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青布帐子里,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她警惕的微微动了动手脚,还好,零件都在,不痛不痒。 可是,这安静,却让她皱起眉,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头。 在那耳后,以往插金针的地方,硬硬的,长长的,隐隐的疼痛在手的摸索下出现,唐七糖心中的滔天恨意,也瞬间出现。 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果然是她!竟然就是她! 我要杀了她! 当柳细腰问着聋不聋的事情时,唐七糖便隐约觉得,可能自己帮小聋女找到仇人了,而这么快,便被证实了。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地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另外的人! 柳细腰,你便是死了的小聋女,活着的我唐七糖的头号大仇人! 唐七糖看了看身边的床铺,估计是在什么客栈里面,她慢慢的躺好,努力让自己调整心绪。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睡了多久,想不到柳细腰竟然还有这一手,若不是自己来自异世,会些幻术,那自己是不是便被她彻底控制了呢? 所幸如今自己神智清醒,记忆清晰,那,便先和她唱唱戏吧。 唐七糖不敢大意,盖好被子,眼睛紧盯着帐子口,手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将一边耳后的金针慢慢捻上来,阵阵刺痛下,当耳边传来些微人声时,唐七糖松了老大一口气。 帐外果然有人,蚕衣的声音传来:“……黑衣人救走了,他们说好些黑衣人,行踪隐秘,到底救去哪里了,他们也说不清。” “哼!几个农人能知道什么!该死的丑东西,将我最后的好地方毁了,连个使唤人都没留给我!真该杀了他!”柳细腰的声音一起,唐七糖便紧紧的攥住被子角,牙齿咬得几乎发出声音。 蚕衣又说道:“夫人,与我看,他就算不死也活不久了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柳细腰说:“谁知道呢!他就是个千年祸害,火烧也没死,幽冥虫咬或许也咬不死他。” “夫人,夫人终究,夫人终究留了他性命。” “不许再提他!最好他已经死了!去看看那小丫头醒了没有,睡了那么久,竟然还没醒?难道是我的幻术太深了些?” “是。” 听着话音,唐七糖赶紧躺好装睡,床前脚步声很快来到,帐子动了动,一个身影凑过来,很快又出去。 “夫人,还没醒。” “奇怪!有一日夜了,早该醒了,难道她聋了,所以才睡这么久?你先去准备下东西,等一个时辰她还不醒,便弄醒她,警醒着些,按理我已经迷幻她了,她该只知道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她要是开口,便杀了她。” “是。夫人。我们真的要回蓝舆了吗?” “回?蚕衣,连你也觉得,我们该是蓝舆人吧?” “夫人……” “可惜,他不这么想,从不这么想……他怎么就不这么想呢?他若是这么想,我也不至于要那么做。” “夫人……” “下去吧。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唐七糖听着两人的对话,努力收集着信息,却见帐子轻动,一只带着白色衣袖的手伸进来撩开帐子,赶紧又闭上眼。 柳细腰!带着一股清冷气息,站在床前。 唐七糖心中纠结着,戒备,仇恨,怒意交织着起伏,却最终让理智努力将那些都压下。 这是个强大的敌人,气息变化,她都能知道。 她不是卫曦之,天天腹黑又毒舌,处处要调戏她,可自己知道,一直知道,他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唐七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自己还会想到卫曦之,还使劲想,拼命想,努力用他的身影来遮盖心中的恐惧。 身影动了动,床沉了沉,一只手轻轻覆上唐七糖的脸。 若不是前世学幻术练就的小本事,只怕早就被柳细腰发现了装睡。 柳细腰的手指很凉,即便她此刻似乎很温柔,唐七糖还是觉得,自己像被蛇碰到一般难受。 她动用起刚恢复一些的精神力,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 却听见柳细腰喃喃自语:“清,她长得真像你啊!怎么看,怎么像呵!清,你的眉毛,你的眼,清……” 她的手一下一下爬上唐七糖的眉,指尖轻触了触唐七糖的眼,长长的指甲让人很不舒服,可这不舒服,很快蔓延到了唐七糖的嘴唇上。 “清,我不恨你,可却无法不恨她!看,这嘴巴就像她!” 柳细腰说着话,手指便在唐七糖的嘴唇用上了力,那长指甲带来的压迫感,让唐七糖连牙齿都感觉到了重量,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睁眼睛的时候,柳细腰倒放开了她。 “所以,我忍着,我等着你看见这丫头的一天!呵呵呵呵呵!水依依,水依依……清,你对她可真是柔情啊,只想着与她相依么?她就那么好?你就这么喜欢她?我哪里不好,我哪里比不上她呢?你要这么对我?是你害的我,是你害的我……” 柳细腰的情绪,不断从声音里传出来,又通过指尖,传递到唐七糖脸上,她时而轻缓,时而跳跃,时而带着股子恶狠狠,时而又似乎情意绵绵。 唐七糖努力控制着呼吸,却在柳细腰的手摸到她脖子的时候,忍不住张开了眼。 柳细腰一身白衣,没带面纱的脸清晰的印在唐七糖眼里。 这样躺着看她,比上次看躺着的她,更让人惊艳,她的五官简直是黄金比例的分布排列,三停五眼的标准布局啊,皮肤姣好,都看不清他的实际年纪。 她的眼睛大而媚,鼻子直而挺,嘴唇有些厚,却极性感,尖楚的下巴带着秀丽,左侧那颗小小的、俏皮的黑痣无端让人怜惜。 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却长着一副随时要置人于死地的歹毒心肝! 相由心生这话,唐七糖忽然觉得不可信了。 柳细腰被唐七糖的忽然睁眼,似乎也吓了一跳,她微皱起眉看着唐七糖,手还停在唐七糖的喉咙口。 唐七糖不敢动,不敢说话,努力装作无辜刚醒的样子。 好一阵子,柳细腰拿开了手,眼睛定定的看她,忽然问:“你叫什么?” 唐七糖脑子里迅速的转着,直觉自己不能出声。 柳细腰没得到答案,却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她抬起手,重重的拍了下掌,声音在帐子里很响很突兀,唐七糖却只眨了眨眼睛。 柳细腰又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她似乎很满意,手又轻抚上唐七糖的脸,嘴里轻轻的,缓慢的吐出一句话:“娘……!叫娘。” 唐七糖心中千回百转,眼睛却定定的看她,不动不说话。 “哈哈哈哈!清,花莫醉,你们等着。”终于,柳细腰满意的嘟囔了一句,便大笑起来,震得整个床都有些晃动。 笑了好久,笑得唐七糖都觉得这女人疯了,柳细腰才停下来,拿她带着长指甲的手指轻轻擦着自己的眼角。 等她再看向唐七糖的时候,便忽然伸手,一把拉住唐七糖的衣襟,将她从床上拖起来靠近自己,脸几乎凑到唐七糖脸上,哑声说着:“从此,你便是我的女儿,水依依!看好我的嘴,水,依,依,就是叫你!你,是,水,依,依!” 唐七糖努力握紧着自己那想要狠狠打她脸的手,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瞪大眼睛,木然的看着柳细腰。 柳细腰没有得到回音有些不耐,紧盯着唐七糖的眼慢慢眯起来,瞳孔不断变幻着,但最终,她放开了唐七糖,自言自语:“真好!就该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是我多担心了。” 她忽然放开唐七糖,如忽然抓起她一样,任唐七糖重重摔在床上,自己却转身而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帐子滑落,盖住了帐外的情景,也遮下了帐里的情景。 唐七糖拿被子塞在自己嘴里,狠狠咬着,咬得咯吱咯吱响,却紧紧握着拳,没在敢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又响起了蚕衣的声音:“夫人,东西都准备好了,要我去弄醒那个死丫头吗?” “不用了,她已经醒了。等走的时候直接带上她便好。” “哦,醒了?那夫人,……怎么样了?” “哼!还用说嘛?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有些痴傻,若是那一个还在的话,约莫也该是这样的,真不知道孙苦棠怎么做的事,竟然没有回音了,按理,他不会被发现的,可这么久不出现,八成是死了。” “夫人,那,那一个会不会也死了?” “死不死的,如今也没要紧了。如今我有这一个便罢了,想不到还能捡到这么一个东西,世上还有长相这么相像的人,真真是上天怜我,哈哈哈哈!” “恭喜夫人。” “恭喜?蚕衣,你说恭喜?你觉得我找到她是喜事?” “……夫人,我,我,不敢。” “蚕衣,你说,他若是知道是我抱走了孩子,他会怎么对我?再驱赶我?还是再让我被人追杀?我很好奇,我真好奇,我想知道,我想马上知道,我想知道他会怎么样!走,即刻便走!把人带好,去蓝舆!” ------题外话------ 过年咯!今天还会有几个人跑出来看文文啊,大家一定都合家团聚去了吧?带上偶吧,让糖糖偶也蹭蹭过年的味道~偶家后妈还丢偶在斗妖那! 嘿嘿嘿,大家过年好噢,还没想好过年搞啥子活动,可文文就这么卡在这啦,过年争取斗个小法,**等后面变强哦! 今天两章会连着发,大家别漏了呀!除夕夜幸福快乐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叫你一声狼 柳细腰说到要回蓝舆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兴奋,也带着恨意,还带着无法探知的隐晦之事,催促着蚕衣。 很快,唐七糖便被带上了来时坐的马车,柳细腰又换上一身灰衣,戴着黑面纱,和唐七糖对面而坐。 马车很快驶出去,颠簸着,先是在热闹的街市里行走,不久,又像行驶在旷野。 唐七糖尽力闭上眼养精蓄锐,不去看柳细腰而影响自己的心绪,可靠着车厢假装半死不活的睡了一会儿,肚子实在是饿,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饿得不得不张开眼睛。 她努力恢复当初在承恩公府后杂院当聋女的样子,茫然着看向柳细腰,手指指自己的肚子,嘴开合着,含糊的向面纱后眼神不明的柳细腰说:“呃……呃……” 柳细腰缓缓地掀起面纱,美丽的容颜,阴鸠的眼神,嘴巴夸张的张合:“叫,娘……!” 唐七糖看着她的嘴,慢慢的出口,低哑的发声:“狼……狼……狼……” 灰衣女狼恶狠狠的盯着她,又说道:“是娘!娘……娘!” 唐七糖很想答应一声“哎!”可最终,出口的还是:“狼……狼……狼……” 柳细腰扬起手,眼看那掌要摇晃着扇下来,唐七糖含糊不清的又喊:“清……清……清……” 柳细腰忽然顿住了手,眼睛里翻滚着不明的情绪,喘着气,却慢慢的说道:“你,说什么?” 唐七糖不管她,只管指指自己的嘴巴,自己的肚子:“清,清,呃,呃……” 你爷爷的,和我玩,我装了两年聋女,还对付不了你?唐七糖小心的觑着柳细腰的神情,心里气得直哼哼。 柳细腰却放下了手,转身在马车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手里,对着唐七糖张口,慢慢的引导着:“说,清,再说一遍,清……” “吃……吃……”你叫我说我就说啊!我是小聋女我怕谁。唐七糖眼神迷茫,出口却换成了傻傻的喊着吃。 “你!” 柳细腰气得瞪眼,唐七糖又茫然着改口:“清,清……” “对,就是这么讲。清……” “吃……” “死东西!饿死你!吃……” “清……” “吃。” “清……” 唐七糖眼睛只看柳细腰的嘴,掌握着尺度的和柳细腰周旋,柳细腰时而瞪她,时而紧皱着眉研究她是真是假,最终将纸包丢在她面前,一个人说话:“拿去吧。清,你可知道,你的女儿,就是这样了,哈哈哈,你可心疼?哈哈哈哈!” 唐七糖只管拿了打开来看,是一包卖相还挺精致的酥饼,粉白的饼,点缀着些许芝麻和玫瑰色的什么东西,有股子杏仁的香味。 她拈了一块,只管放进嘴巴吃起来,既然这恶女人花了那么大工程对自己,显见暂时不会杀了自己,等我吃饱了,好有力气对付你! 唐七糖细嚼慢咽,把一包饼吃了一大半,又冲着柳细腰喊:“贼!贼!” 柳细腰已经又覆上了面纱,黑沉沉的纱后面有一双眼睛闪动,唐七糖不管她周身的火气,只管指着自己的喉咙又喊:“清……哥,贼!” 果然有效,女贼叹了口气,转身摸出一个水囊,丢给唐七糖,自己却撇开头,轻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 唐七糖接了水囊大口大口的喝,偷眼也撇向窗外。 绿色的田野倒退着闪过,窗外阳光耀眼,初夏的风吹几许进来,带着泥土的味道,生机勃勃。 吃饱喝足,唐七糖识相的不再去招惹柳细腰,尽量远离的坐在一侧,闭上眼,默默打算。 运气真不好啊! 困在慎王府的时候,还只要对付一个卫曦之,现在倒好,要对付这么个恶毒女魔头,还不知道未来怎么样,真是倒了大楣了。 该怎么逃出去呢?这女人可不好对付,一旦被抓回来,可不是好玩的!她可不是卫曦之,想那时候我被他从梵音寺抓回去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吓我呢,可却差点笑死人! 唉!不想他!不许想他! 可是,怎么办?东方无忌似乎情况也不妙,听着女魔头的口气,似乎死了,或者半死不活了,那,他会回去告诉卫曦之,我被这女魔头抓了吗? 卫曦之会来救我吗?他要是来救我,要跟他回去吗? 东方无忌说,是他将我放了!这……可能吗?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吗?怎么可能会放了呢? 他黑心黑肺黑肚肠,一天到晚想要吃我,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还打我屁股,虽然不疼,可是丢脸啊!他从来就只会压着我,无赖到极点,他,会放了我? 可是,如果不是他放了我,我真的可以逃出去吗?黑蛟之流,就那么容易放过我? 不要! 不是的!不是他放的我!是我自己逃的! 要是连卫曦之这样的,一天到晚只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古人,忽然学会放弃他的利益,放弃他的身份,放弃他的一切念想,而放了我,那,我该感激他吗? 不要! 都是因为他,我才变成这样的! 不是说要禁锢我一辈子的吗?不是说离不开我的吗?有本事就强硬到底!我们斗一辈子! 放我做什么?放了我又不好好看着我,让我这般屈辱落魄,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你这个混蛋! 卫曦之,我讨厌你!讨厌到思念你! 除非你来救我,再放了我,我就原谅你! 唐七糖半靠在车厢里,手背在身后,紧紧扣着车厢板,思绪万千,却只觉得自己心酸得很,不想承认自己在此刻对卫曦之的思念,又抵抗不住在这异世界里,那腹黑妖孽曾经给过的温暖。 就算心里再骄傲再不肯承认,身体却诚实的在这个时候紧紧靠着车厢,似乎背后,就是卫曦之宽阔的胸膛。 马车颠簸着,摇晃着,唐七糖的心也颠簸着,摇晃着,在对柳细腰的愤恨,和对卫曦之的希冀中上下左右的摇摆。 没有办法,师父远在隔世,东方无忌那样的怪人也斗不过这个女魔头,石绿那样的,就算他愿意来救人也是送死吧?郦复那样的时常犯二的半大孩子呢?呵呵!还是算了吧!在这异世界里,所认识的可以救命的人,也只有那个腹黑男人了! 可是,腹黑男人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却实在不好,除了她们走的方向,对这身体的怪病有利之外,其他的事情几乎都是恶劣的,坏到不能再坏的了。 那天蚕衣给的那个叫“倚柳”的药,也不知道吃了究竟会怎么样?貌似要一年吃她们一次解药,那不吃会怎么样呢?要是随便逃了,万一忽然毒发呢,那岂不是死得冤枉? 柳细腰给这身体催眠,还觉得我已经相信我是个聋子哑巴的,这中间,我只要有一点行为上的差池,可就会招来大祸。 还好扮了两年聋女,现在驾轻就熟,小心些,还能蒙混过关。但柳细腰显然是个幻术高手,对人气息十分敏感,还真要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才能让每件事不出错,可每日对着这么个大仇人,让我凝神静气,谈何容易! 怎么办?怎么逃?怎么报仇啊? 那个清什么的,是柳细腰的情人吗?她这是抢了情人的女儿,弄残了她,来折磨这个情人? 那,这个清,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他为什么不来找小聋女呢? 哼!我不稀罕,小聋女,你一定也不稀罕!我们不去! 我们一定要逃! 车厢里安静极了。 柳细腰静静的打坐着,黑纱低垂,此时的她,看起来有一种难言的庄重神秘,完全看不出她的恶毒。 唐七糖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却终究敌不过自己那过分专注而透支的精神力,慢慢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看见柳细腰还和睡前一个样,唐七糖几乎要以为自己才眯上眼一会儿,可是,车里已经有些黑了,阳光在车窗帘子上也很淡了,估计已经近天黑了。 能听见车外有人声,乱哄哄似乎市井,马车行的也不快,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还了马蹄踏在青石砖上的“嗒嗒”声。 过了一阵,马车停下了,蚕衣在外面轻喊:“夫人,这处还算干净,您看如何?” 柳细腰掀起车窗帘子,唐七糖也乘机看看天,果然已经是近晚了,远处的一角天空都被云霞晕染成红色了。 柳细腰迅速放下窗帘子,回答蚕衣:“干净,就好。进去吧。” 马车又动了,大概驶到了后院。 柳细腰忽然从怀里丢过来一块白色面纱,冲唐七糖比划了一下,恶狠狠的说:“戴上!” 唐七糖半倚着愣愣看她,柳细腰忽然出手,那面纱便像朵云般的罩住了唐七糖的头。 柳细腰隔着面纱,手捏着唐七糖的下巴,几乎要捏碎她,嘴唇在她眼前开合:“聋吧!就这么聋吧!这样才好!哼!” 她一把甩开唐七糖的脸,拽着她就下了车,唐七糖疼得龇牙咧嘴,可也不肯哼出一声。 隔着白色面纱,看见这是个客栈小院,蚕衣等两人下了车,便过来说道:“店小,说是没人手送东西到厢房吃,只能在外面厅堂用膳,夫人您看?” “多给几个银子!没有不送的!” “我说了,可那店家是个瘸婆子,还真就一个人……” “奇怪,有这样开店的,你还说干净?” “是,我四处看过了,没有异样,客人也不多,店家说是本来有人帮她干活的,这几日忙农活回去几天便回来了。” “……罢了,只住一夜,别让人留意我们便是。那就去厅堂用吧。” 蚕衣先头而行,柳细腰一把拽了唐七糖,穿过小院,往前面厅堂里去。 果然是个小客栈,厅堂也极小,没有什么人,蚕衣和站在高高柜台后的掌柜说着什么,那掌柜转过头来看,唐七糖吓了一跳。 柳细腰拽着她的手紧了紧,警惕的转头回来问道:“你怎么了?” 面纱朦胧,相互看不清脸色,唐七糖努力让自己沉静,她指指柳细腰拽着自己的手,“啊啊啊”的挣扎抗议着。 柳细腰重重的拍了她一记,将她往前推了推,示意她走。 唐七糖不敢再作声,只好往前走去,路过那穿了青布对襟袄子的掌柜时,唐七糖忽然掀起面纱,快速的看了看他,却又掩饰的转头看向柳细腰,指指嘴巴:“清,清,清。” 柳细腰看不清神情,却又是一巴掌打脱唐七糖的手,推搡着她坐去店堂里唯二的一张桌子上。 掌柜的果然是个瘸的,和蚕衣说好了话,便摇晃着身体去了后院,蚕衣过来禀报说:“夫人,我和她说,反正客栈小,我们今日便包下了,也省得人多眼杂。” “嗯。办得好。随意用些便入房。” “是。” 很快,那瘸腿女掌柜便来上了菜,把碗筷伺候着摆好,长眉毛挑着,满脸褶子笑开了,看起来很老实,说道:“几位客官请慢用,店小,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柳细腰看了眼桌上的菜,微点了点头,蚕衣便拿了一小块碎散银子丢给掌柜,掌柜谢了,笑得眉眼俱开的下去了。 柳细腰这才摘了帏帽,也扯下唐七糖的面纱,冲蚕衣抬抬下巴。 蚕衣便拿了个碗,持箸在桌上几个菜盘子里各夹了些菜,放到唐七糖面前,国字脸一拉,极凶悍的说道:“吃!” 唐七糖看着面前的碗,见里面有一点白切的鸡肉,淋了葱花,还有一个青菜炒得生嫩,另外有白面馒头热乎乎的,像极了某个小小客栈的杰作,心里笑了一下,脸上也不自禁的笑开来,拿起碗来便吃。 似乎好些时日没有好好吃正经饭菜了,真是过成乞丐了,如今乞丐来救自己了,还算讲义气,唐七糖心弦放松开来,吃得好不欢快。 眼见着她一下子便把一份饭菜都吃了下去,却还眼睛亮晶晶的,伸长了碗看着蚕衣要添饭,蚕衣和柳细腰对了个眼色,得到许可,一把夺了唐七糖的碗,凶狠的瞪她一眼,夺了她的碗,自己和柳细腰吃起来。 唐七糖也不出声,看着两人吃,再跟着两人进了客房,再看着两人慢慢睡倒,嘴角渐渐越裂越大。 已经天黑了,房门枝丫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身影在门口晃了晃,小心翼翼的喊:“丫头?丫头?” 唐七糖赶紧应声:“朱檀!我在。” 身影晃进来,看了眼房里的情形,有些诧异的轻声问道:“你没事?” 唐七糖笑呵呵站起来,拍拍来人的肩,说道:“还是老朱讲义气!快点灯来,让我好好看看那恶婆娘!” 来人点了灯慢慢举过来,灯火映着他长眉,也映着他那极有老太婆相的脸,可不正是被东方无忌丢下的基友——朱檀么! 朱檀也笑着,说:“丫头,你可真行,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唐七糖随口答着:“什么一点事也没有,我都差点死了,嗨,先不说这个,先给我把那女魔头绑了。我再和你说这几日的事!我还要问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我吃的东西都没事,她们吃的就有事?你真神了!” 朱檀愣着,举着灯傻傻的看唐七糖。 唐七糖还催着:“怎么了?站着做什么,快帮我把她先绑了再说。你下了什么药?” 朱檀却举着灯,忽然走近唐七糖,将灯火凑近唐七糖说道:“丫头,我想,我知道上回我们在那黑店,为什么你能带我逃出来了!” “啊?先不讲这个……嘶!等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吃同样饭菜,你和她们吃同样的饭菜,同样下了蒙汗药的饭菜,你却没事,你,是个福星!” ------题外话------ 谢谢小猪猪1995的票票哦!你们都是我的福星啊! 今日除夕,两章连着更了,大家别漏哦!明天新年了,会搞个小活动,到时候看明天的题外哟。 祝所有的读者阖家欢乐,团圆幸福,除夕夜快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下不了手 朱檀兴奋的说着,还举着烛火,跳跃的火苗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黑压压一团。 唐七糖忽然抬头,火苗欢快的剧跳起来,使唐七糖的声音似乎都颤抖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确定,我吃的饭菜里,你也下了药?” “啊!对啊!就是我们在那个农庄里拿的药,好药,果然好使!这几日,我试了好几回了,就怕有一日被人发现我,我不敢走远,又不敢靠近,找不到你,又不能丢下你,我就顺着西南方向一路过来,想先躲几天,看能不能找着你,还真让我找着你了!丫头你真是有福气的人,连下了药都会没事!”朱檀真的欣喜,老脸激动的跳着。 唐七糖心头却扑通扑通的跳着,兴奋莫名的摆着手说:“不不不,老朱,你说,我吃的是和她们一样的东西,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哇!我好像,我好像知道了!老朱,我想,我应该是百毒不侵!我一定是百毒不侵!老朱,你见过百毒不侵的人吗?我就是!我就是!哇!太兴奋了!太高兴了!开香槟!开派对!得庆祝!把认识的人都请来!” 唐七糖站在屋子中间转来转去,只觉得兴奋得无法遏制。 如果一次这样的事也便罢了,可貌似很多次了吧,从那个卫通和四皇子使坏算起,这身体有好几次都是吃了怪怪东西都一点事儿都没有,最起码这些迷药春药蒙汗药的,这身体都没事,虽然不知道,那个“倚柳”到底会怎么样,但如果真的百毒不侵,应该也没事的! 太好了!太神奇了!这小聋女还真是给力啊!除了刚开始的聋哑外,现在她越来越好了,练幻术很快上手,还百毒不侵,不知道这身体还有什么神奇之处? 也不知道这硬要让我往西南而行,是不是也是一种呢? 唐七糖兴奋得摸了摸脑袋后面的凸起,笑得有些忘乎所以。 朱檀却有些莫名其妙:“哎,丫头,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好像吃什么药都没事!我可能是个百毒不侵的人!”朱檀不算好人,但和自己这一路走来,还真是和自己生死相依,唐七糖眼睛灼灼的望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你,你是说,这不是运气?”朱檀也跟着兴奋起来。 “不是运气。应该是这个身体好。”唐七糖把自己的心口拍得山响。 “嗐!说的好像这身体不是你的一样!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不过,这还真是好事情!好!丫头你真行!” “我改天再来试试。现下我们先处理这两个恶婆娘吧!朱檀,先把她们绑了!” 两人说着话,把柳细腰和蚕衣两个绑成了两只大粽子,唐七糖想着柳细腰有功夫,不敢大意,细细检查了一遍,才一屁股坐在地下,和朱檀说:“恶女人!可害惨我了!还敢打我!让我先扇回来几把。” 柳细腰还盖着面纱,唐七糖一把揭了,看着她极美貌的脸,扬手左右开弓扇了几下耳光,却甩着手说道:“死女人,打你我还手疼!” 朱檀站在一边看戏似的笑,说道:“傻了吧?打人都不会。在宫里头啊,打人都是有工具的,最少也要配副护甲,又省力又打得人疼,还留疤呢!” “哼!你倒懂得多。行,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了。你打。” “嘿嘿嘿,丫头,我也就一说。我可是善心人,再说,我不打女人。” 唐七糖揉着自己的手,看着地下的柳细腰却是有些犯难,虽说听这个女人的口气,她一定没有少害过人,自己都差点被她害死了,东方无忌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但是,来自前世的三观建设,却在这个时候阻挡了她心里的杀意。 要说小打小闹,拿她出出气那是肯定的,但真要杀了她…… 唐七糖看着昏睡不醒的柳细腰,看了好久,都还是觉得自己下不去那个手。 唐七糖又坐在地下,摸摸下巴,为难的问朱檀:“老朱,你说,这女人这么坏,我怎么就下不了手杀了她呢?” “这女人是谁?她干什么了?你要杀了她?”朱檀问。 “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柳细腰,和把我带走的那个丑人东方无忌有些瓜葛,要说她干了什么,就是她给我脑袋上扎针,害我一直听不见,差点当了聋哑人!她也想杀我的,不过好像她另有打算,暂时没杀。” “柳细腰?还害你一直听不见?丫头,我虽不是好人,但,我也没杀过人,我,唉,我连剁了我脚的人,我也放过了,这女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你看着办吧!” “死老朱!你那是没出息!你肯定是打不过人家才不敢找人家报仇的吧?说不定是你出老千才让人砍了的!” “你!你个死丫头,你有出息,你杀啊!那,我这就去给你拿刀!你自己杀!”朱檀很生气,摇晃着身子转身出了门。 唐七糖讪讪的坐在地上,看着两只大粽子,气不打一处来,忽然站起来,狠狠在两人身上乱踢了几脚,骂道:“臭女人,恶女人,坏女人,杀你还脏了我的手!姑奶奶我是好人!不能让你脏了我的手!” 终究,唐七糖也就是个嘴上英雄,拳打脚踢的发泄了一通,拔了自己的头上的针,胡乱往柳细腰头上一插,出去叫上朱檀说道:“好了,别找什么刀了,是我没出息,我也不敢杀人。想个法子惩治惩治她们,我们早早脱身才是。” 朱檀撇着脸,说道:“怎么惩治?你自己说,我帮你打下手。” “我想想,总要让我出了这口恶气才行。嗯……怎么惩治呢?老朱,这蒙汗药,到底到几时才醒啊?” “我前儿找了只猫试了,好像两天才醒,前前儿找了只狗试了,好像一天多才醒,这人,我可不知道了。” “废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你给猫吃的和狗吃的量一样吗?” “不知道啊,我随便给的。” “去去,真是的,这个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了,得用量杯量着给!” “凉杯?什么样的?” “算了!怎么说两个时辰总要的吧?你这个客栈怎么来的?” “我?我掷骰子赢来的。” “真的?” “真的。说实话,要不是想着能不能救你,我还不会随便出手和人家赌呢!没得让人盯上我。” “你,有没有留意着些,会不会像我上回在水源一样,被人盯上?”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老朱出来混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倒也是。不管了,反正我们等一下就走!既是你的客栈,让我去找点东西,嘿嘿嘿,我要让这恶女人后悔生出来!” 唐七糖在小客栈里翻箱倒柜了一番,终于找了好些东西回来了,招呼朱檀:“老朱,你去帮我找几件男人衣服来,旧些的,丑些的,都行。” 朱檀看着唐七糖兴奋的样子,也跟着兴奋起来,摇晃着身子便出去了。 唐七糖挽着袖子,抄起一把剪刀,便朝柳细腰走去。 等朱檀寻摸了衣服进来,再看向地上的两个人,先是呆愣,然后就是捧腹大笑,笑得房间的烛火都跳起舞来,笑得唐七糖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老朱,你说她醒了,会不会后悔生出来?” “会,哈哈哈,会,一定会后悔,哈哈哈,不过,一定不是后悔生出来,而是后悔怎么没有杀了你!啊哈哈哈哈!” 朱檀笑着说着,并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只笑得实在不行了,把手里的衣服丢下说:“怎么说也是两个女人,换衣服的事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想到一样东西,你再帮她们放上,那便更有趣了,我去帮你准备,保管你喜欢!” 朱檀说着走了出去,却还是在门外大笑了好久才离开。 两人便这么把柳细腰和蚕衣折腾了大半宿,又将两人五花大绑了带上她们那辆马车,趁着月色便驶出了这处小镇子。 唐七糖和朱檀一起坐在车辕上,寻找着合适放柳细腰两人的地点,轻声和朱檀问:“现下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了?” “在白水附近了。到了白水,可就热闹了。过了白水,就算蓝舆境内了。”朱檀架着车,很是缓慢。 “我们逃得还真远啊!”唐七糖不禁感叹了一句,抬头望望月空,漫天星空璀璨,月亮却寂寥孤独的高挂着,清冷着有些忧伤。 唐七糖甩甩头,不让自己乱想,指指侧前方的一处说:“就是这了!老朱,把人卸下来,就绑在那处。” 朱檀忍不住又笑:“好地方,自来桥头是闹市!好,就绑在那桥墩子上。” 两人合力把柳细腰和蚕衣搬下车,还真是累得不轻,可想到能出自己心中一口恶气,能帮小聋女报了大仇,唐七糖还是极高兴的将两人绑了个结实。 朱檀拿了两个牌子过来,唐七糖一把抢着说:“对,还有这个!老朱好主意。给我,我自己来挂!” 唐七糖将两个牌子挂在柳细腰两人胸前,还嫌不够,让朱檀举了灯笼,细细的帮两人收拾了,才大笑着招呼朱檀:“走!去白水!” 朱檀也笑,两人的笑声夹杂在马车的得得声里,响亮地撒了一路,映得星空都明亮了几分。 次日,柳细腰清醒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手臂上的痛,而周遭闹哄哄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吵吵着让人心烦。 她刚想动一动,却发现完全动不了,这使她猛地抬头,却正好不知什么东西往她面门掷过来,她本能的要挥手去挡,却被什么东西勒得手生疼。 周遭闹哄哄的声音更大了,有人大声地骂着话:“哎哟!可真丑!这么丑的老光头还出来偷女人,真是太过分啦!” “可不是!那女的也不是好东西,跟这么个丑东西,怪不得被人绑在这里了!” “世风日下呀!不要脸的就是不要脸。” “这样的事要报官吗?” “报什么官啊,显见着是被人家捉奸在床的,要不还挂那牌子做什么呀?” “就是就是,一对儿奸夫淫妇。” “砸!砸死这些不要脸的。” 柳细腰耳中听着这些说话声,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子,瞪向眼前的一群人,人群吓了一跳,静默了一息,旋即有大胆的骂道:“瞪什么瞪,砸死你个不要脸的!” “对,砸死他个奸夫!” “快砸,砸死老光头奸夫!” 柳细腰甩了甩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人群,才想起来看向自己,这一看,几乎没把她惊得灵魂出窍。 她正被五花大绑着靠在一个桥柱子上,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破旧不堪也罢了,此时上面挂满了臭鸡蛋和菜叶子,胸前还挂了个牌子,她一低头看,那牌子便往前晃,她并看不见什么,可直觉的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眼中还扫到一个身影,和她一样绑在另一个桥柱子上,她惊讶的看了看她,一下子竟然没有认出来,但那人胸口挂着的两个字,却触目惊心:“淫妇!” 柳细腰浑身仿佛能听见“哄”的一声般,突然灼热起来,只觉得整个人像要炸开来。 她不可置信的仔细的看对面桥柱上那个人,才发现,那应该是蚕衣。只是,为什么蚕衣变成了这般又老又丑模样,以往她虽说不好看,可也绝不是现在这样满面皱眉,歪鼻斜嘴的样子,她一头长发杂乱的散在肩头,衣服也是歪七扭八的。 柳细腰正在惊叹蚕衣的变化和周遭的环境,蚕衣却也醒了。 她左右摇摆着头,努力睁开眼,也和柳细腰一样,看了看人群,才惊吓得四处看。 当她的目光看到柳细腰的时候,柳细腰清晰的看见她眼里的震惊,疑惑,恐惧,惊慌等等的情绪一样一样的过,最终却停留在无法克制的好笑上。 只见蚕衣瞪着眼,嘴角抽了数次,最终控制不住的裂开,大笑起来,笑得她尚捆绑着的身体都摇摆着,笑得她要仰着头去止着那笑出来的眼泪,笑得柳细腰身上一阵热一阵凉,笑得周围的人群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柳细腰莫名其妙的看着四周,恐惧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心,思维一点一点的回笼,努力拼凑起刚才的说话声,议论声里的信息,她更加惊恐的看向自己身上的牌子,她调整着身体,终于看清了那个牌子上的字:“奸夫!” 奸夫?! 柳细腰努力的再看自己的身上,可怎么看,都只能看见自己的手脚和衣服,她使劲晃动着头,却又忽然惊恐的抬头,低头,甩头,围观的人们愈发兴奋的议论起来,柳细腰却惊恐而愤怒的大叫出声:“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呢!我的头发……!” ~ 临近蓝舆国,白水,也算边境大城,周边山多,即便所谓的官道也开得并不平宽阔,夜色里马车行路便也不多,但两人说说笑笑的倒也轻松。 近天亮时,两人果真到了一座城池,城门上写着“白水”,城门还没开,唐七糖和朱檀随周围挑着青菜抱着鸡的农人一起,等待着城门开启。 唐七糖便问朱檀:“老朱,你还有多少银两,我们要住店么?” “那是自然。不住店我们住马车里吗?还是老样子,我们找一处青楼,好好的享受享受!” 朱檀还是一身掌柜老婆子的青布衣裙,唐七糖还是一身黑色的短打衣裤。唐七糖便笑说:“那你这样子,怎么和人套近乎啊?还和人说是同行?” 朱檀笑:“可不是同行么?我开客栈,也是给人来住啊。” “行!如今我借你的光,随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可找着你了 唐七糖和朱檀两人进了城,还真先去找了一处青楼,将马车寄存了,住了进去。 天还没有全亮,青楼里还有闹腾一宿没睡的人声,多花些银子,两人还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两人舒服得直哼哼,在青楼里上等的客房里,一个床,一个榻,睡得那叫一个美! 等再醒来,两人真是精气神好的没话讲,朱檀恢复了地主家老祖宗结合青楼老鸨子的装束,富贵而艳丽;唐七糖依然扮作他的孙子,一身蓝绸子衣裤,黑脸小个子。 青楼热闹且还服务周到,饭食更是比外面普通客栈的好上许多,如今银子是朱檀的,自然随他怎么花便怎么花,唐七糖刚刚死里逃生,也正好愿意享受人生,两人便这么在这青楼悠闲愉快的住了几日。 青楼无日夜,约莫过了三四日,也许五六日,唐七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亲戚来照应,脑袋后头突突的跳了几跳,虽不疼,却似乎在提醒人一样。 唐七糖忽然担心起这个神经病的病来,才跟朱檀商量道:“老朱,你以前跟我说,你就到白水的吧?我看我是还得继续往西南走,你便留在这地方吧。” “没义气的丫头!那是以前,如今我们几次一起要死要活的过来了,你怎么好把我丢下了?我反正也没啥事,不如我跟着你一起再继续走。只是,这再过去就是蓝舆地界了,蓝舆人……我总觉得神神秘秘的,好些规矩和龙泽不一样,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形,心里有点担心。” “那你非跟着我做什么?你留在这吧,好吃好喝的,还有美女相伴。” “哎你这丫头!美女搁我这没用啊!” “美女搁我这也没用!哈哈哈哈!美女!老朱,我一想到柳细腰的样子,我就觉着好过瘾!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她会来寻仇,我还是快点走吧。”唐七糖一回想起自己剃光柳细腰头发,将她易容成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时,心里便止不住地高兴!可到底,那个女人不好惹,被她逮住的话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你怕了?”朱檀问。 “本来不觉得什么,我刚才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叫‘小善养大恶’!老朱,你说我那么做,是不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过?”唐七糖支着手,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还一脸的幸灾乐祸。 朱檀也忍不住笑:“你这丫头啊,我那时刚进门看见地下躺的人样子,还真以为是个和尚呢!你到底怎么给她弄的?说实话,你这招对于一个美人儿来说,还真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呢,这女人对这头发看的重,你给人家剃光了不算,还给人家画的那么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也这么想啊?她不是成天带个面纱什么的,不给人看么?那干脆让她没脸见人好了!头发而已,又不是脑袋!剃了总要长出来的!至于脸上那么些粗眉麻皮大痣的,时日久了便也洗掉了,算不得什么!我又没毁她容,已经很好了吧?” “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尤其是女子,你给人家剃光光了,人家肯定恨得你牙痒!” “我还恨得她牙痒呢!她让我这身子聋了十年,我只这么惩治她,已经很善良了!” “你又胡说,聋了十年你还这么牙尖嘴利?那你要是不聋,那你得是什么样啊?” “我要是不聋,说不定就是个女武林盟主、女王、女帝啥的!”唐七糖拿大拇指擦过鼻子,好久没有这么豪情万丈的感觉了! “你这丫头真敢说!我现下相信你说的聋了十年的话了。” “本来就是啊!要不你以为呢?” “丫头啊,我相信你聋了十年,是因为你这信口开河的本事,这不顾礼教的做法,这毫不忌讳的想法!你要是不聋了十年,你敢这么说吗?这世道,没有女武林盟主,没有女王,没有女帝!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这丫头胡说八道得惊天地泣鬼神,我老朱什么没见过,可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哎哟!” 朱檀瞪圆了眼睛,满脸褶子跳动着,看着唐七糖好一通说,唐七糖还混不在意,摆摆手说道:“迂腐!封建!据你还什么没见过,你没见过的事多了!我不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也觉着我那么做,算报了仇了?” “你说柳细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么做……是个大忌,算吧!算报了!” “那行吧!我便放过她了。我还得继续走,我必须往西南走,你呢?” “一起走!” “行吧!女王我捎上你了!” “丫头,你能不能别这么胡说,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是祸事!你怎么就这么能招祸?” “我招祸你还跟着我?我不是就这么随口和你说吗?其实女王我都看不上呢,有啥意思?别废话了,走吧!趁这天时,我们赶些路去,这白水都是山,晚上不好走。” “唉哟!你这丫头!什么人教养出来的你啊!走吧走吧!” 既然说好了,唐七糖也无所谓朱檀非要跟着,反正有个人说说话也没啥不好,两人在青楼买了好些吃食用具,装在马车上,打听好了路线,便准备着出城了。 柳细腰这马车,外面看着极普通,里面却铺了厚厚的毯子坐褥,坐在里面很是舒服,许多暗格子还留着些吃食物件,大多是女人用得上的零散物件,比如梳子镜子,挖耳簪子的,面纱也还有好几条,衣服也好几套。 唐七糖一股脑头的拿出来丢了,还和朱檀说道:“老朱,咱们把这马车垫子换了吧,我总觉得有一股子怪味道。” “我怎么闻不出来?这么好的褥子,有银子没地方买去,你真是不懂得享受!” “闻不出来吗?是不是你鼻子坏了?” “说我狗鼻子的是你,说我鼻子坏了的也是你。褥子就是褥子的味道,你换别的也这样。” “好吧,那算了。” 唐七糖想着,朱檀腿脚不便,估计喜欢软和的东西,反正大多时候自己赶车,他坐在里面的时候多,不换便不换吧,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便也不再计较。 反倒怕马车被人认出来,花了些银两,让青楼的小厮将外面粉刷了一下,连马,她都谨慎的给化了个妆,原来的棕黄马,变成了高高的黑马。 自以为万无一失了,两人才笃悠悠从青楼后院驶出来,继续往西南而去的旅程。 白水城白日挺热闹,人来人往里各种口音都有,也能看见一些穿着打扮和龙泽人很不一样的百姓,唐七糖如今已经知道了,那些都是蓝舆人。 白水城也算是山城,马车在地下走,抬头望,可以看见四周好些人家建在山上。白水城门也和别的城不一样,不是四方开门,而是只有三面开门,这城半倚着山,竟是个隔开两国的天然屏障。 讲起这些,朱檀倒还知道的不少,他总是掀起了车帘子,和唐七糖指点着说:“据说,以往这白水城也是蓝舆人的,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呢!” “据说,这蓝舆人,原本不爱住山里,是被咱们龙泽人打怕了,才躲去山里住的。” “据说,蓝舆人其实骨子里是好斗的,都是因为蓝舆女人能养虫子控制他们,才不轻易跑出来打斗!所以,蓝舆有句话一定要知道,宁可跟蓝舆男人打架,不要和蓝舆女人说话!这蓝舆女人……” “停停停!老朱,你这据说,到底是据谁说?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蓝舆的情形吗,现在又这么多据说?” “我就是听说,我不是怕你不知道么,和你说说。” “我才不管人家男人好斗还是女人好虫呢,我就是路过,路过,我要一路往西南而去,我不用知道这些事,他们打不打的都和我没关系。” “也对。可你这一路往西南而去,到底哪里是个头呢?” “我不知道,只要我的头不疼了,就是头了。我便安定下来了。我要是一直疼,就得一直走。” “怪丫头得的怪病。” “嗯,怪病找了我怪丫头。” 出了城,有人相伴,气候又好,两人都没有时间概念,马车里吃食俱全,旅途便也实在不算辛苦。 有山,行路多些艰难,却又多了许多沿途风景,唐七糖边走边看,倒还真是感叹着这山里的天然风貌,看着四周的景色,唐七糖车赶得越发慢了,像溜达似的慢慢走着,反正这病只要往西南走便什么事都没有,不必急在一时。 又走了小半天,天色都有些黑了,路却也越来越窄起来,很多地方只容一辆马车而过,唐七糖驾车越发慢而小心起来,毕竟弯道多,有些地方两边都是山,这路也不知道开了多少年才开出来的。 朱檀还说道:“丫头,我瞧着路越发难走,后头会不会没路了?那我怎么办啊?” “我瞧着也是,估摸着后头马车行不了。但我想,马一定可以走的,到底两国通商着呢,那些蓝舆人怎么来的?最多到时候把马车丢了,你骑马,再不行你回去。” “你这丫头真是。我都到这了,你还说这种话。也对,天也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明日再说。” 唐七糖抬头望,两边除了山,还是山,并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地方,有个人同行还真是好事,可她向来嘴巴硬,即便如此还是不肯认输,只说道:“那我可先跟你说,万一要是山里窜出只老虎来,我可顾不上你,我得跑。” 朱檀摇着头,无奈的笑:“行!要是有只老虎出来,我一定死命抱住老虎的脚,就算他把我头吃了,我也还抱着它,不让它吃你!” “嗯!真讲义气!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打着嘴仗,边行边看,找了一处地势较平稳的地方,歇了马,停了车,就地挖了坑生火烤热了带的东西,随意吃了一些,眼见着天黑了,还挺谨慎的把马车拉进林子里一些,这才在马车里和衣而卧睡下了。 黑夜寂静,山里比较凉,唐七糖和朱檀各自卷了个被子,缩在各自的角落。 朱檀很快便睡着了,发出低低的鼾声,唐七糖却很奇怪的,翻来翻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烦躁着,没来由的不安着,即便闭上眼睛,也觉得很不安宁。 听着四周呼呼的风声,树枝打架,夜枭怪啼,惊鸟扑翅,唐七糖忽然坐起来,按了按自己后脑那处凸起,轻声嘀咕:“没事乱跳什么?”却终究再睡不着。 她披了被子,掀起车窗帘子一角,慢慢向外张望,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唐七糖正想放下帘子,眼前却似乎看见一条白影闪过。 白影很快不见,唐七糖不确定的揉了揉眼,再看,什么都没有。 可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入骨的恨,如毒蛇般钻进了唐七糖的耳朵里。 “可找着你了!我该让你怎么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唐七糖惊吓的手一抖,车窗帘子便掉落了下去,遮挡了那微弱的光线,她在自己“啊!”的一声惊叫里猛然回头,在那最后的光线里,看见了车厢里多出来的一个白影。 柳细腰! 唐七糖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了!大事了!不听朱檀讲那些关于礼教的事,她还不觉得什么,可看了朱檀的反应,唐七糖感觉这世上,还真有人把面子、头发等等看的比生命还重的,柳细腰决计是那种人! 唐七糖不动不出声,任自己心跳如擂鼓。 马车里此时黑漆漆的,除了柳细腰的白衣有些轮廓,正堵在马车门口的方向,别的都看不清楚什么。 唐七糖背靠着马车,手心里都是汗,却依然不出声也不动。 车厢里气流微动了动,唐七糖便感觉一只手伸过来,准确地扣住了自己的脖子,柳细腰咬牙切齿的声音又起:“我若是一下子掐死了你,还便宜了呢!我该将你丢进黑窑子里,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恨!” 求生的本能,唐七糖一边拍打着她的手,一边含糊的乱喊:“狼!狼!清!清!” 果然,唐七糖能感觉到,紧握自己的那只手有一瞬的松动,虽然力度很小,也很快,但努力求生的唐七糖敏感的捕捉到了。 唐七糖继续胡乱的喊起来:“清……狼……狼……清……” 忽然,柳细腰扬手给了唐七糖一巴掌,将她扇倒在车厢里,唐七糖眼冒金星的同时,却庆幸着女魔头终于放开了自己。 耳朵嗡嗡声里,听见柳细腰在问:“对!我差点忘了,没人破得了我的幻术!一定是这个死老婆子搞得鬼!你先给我等着,等我收拾了这老东西再来收拾你!” 黑暗中,也不知道她怎么看清的,一把拉起了躺在车厢中的朱檀。 朱檀显然也醒了一会儿了,估计一看情形不对,他也不敢动,谁知道下一刻,厄运还是找上了他。 柳细腰也是一把扣着他的脖颈,声音中是恨得不能再恨的火焰:“你是谁?在死之前说清楚,我还你一个全尸!否则,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朱檀能被人砍了一只脚,切了一个手指,当乞丐还能逍遥的活下来,一定是有他的长处的。 朱檀使劲挣扎着,却感觉那只手越来越紧,唐七糖便听见朱檀说:“放开我,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咳咳,放开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虫杀 黑暗中,柳细腰的声音如来自地狱:“不要说废话,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 “咳咳咳,我是朱檀。” “朱檀?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不是好人,我身负重任,却贪生怕死东躲西藏,你杀了我也无妨,只是,在我死之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要是没人知道,我这一世人活得便太冤枉了……咳咳,我没骗你,没骗你……” “秘密?哈哈哈哈!秘密!我自己的秘密都多得讲不完,我要听你什么秘密!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剃我头发,毁我容颜?说一个好理由,一个我相信的理由!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唐七糖听着这问话,黑暗里眼睛紧紧闭了闭,完蛋!以朱檀的为人,为了个包子都能把我卖了,生死关头,肯定会说不是他! 唐七糖咬了咬牙,紧绷起身子,做好了柳细腰过来,便与她以死相拼的打算。 然而,“我,我,对,是我干的!我嫉妒!我嫉妒你的美貌!就是嫉妒!”朱檀的声音在黑夜里有些尖利,着急的解释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去死吧!”柳细腰咬牙切齿的说着,似乎能看见她扭曲的脸。 朱檀顿时痛苦的咳了起来,车厢摇晃起来,能感觉他在奋力挣扎:“咳咳咳,不……我说,放开我,我说,咳咳,我是太监,我痛恨女人,我痛恨一切漂亮的女人!那个小丫头是个聋的,我喜欢,我才救了她……咳咳咳,放,开……” 车厢里静默,黑暗,压抑。 唐七糖手紧紧抠着车垫子,心中却涌动着无法言喻的情绪,为什么?他不是应该说出我的吗?这样的时候,他说出我他才有生机,不是吗?是我看错他了,还是他一直都这样?太监?真的吗?还是他为了救下我才这么说? 柳细腰却似乎相信了,或者她另有打算,只听见车厢里“嘭”的一声,唐七糖感觉朱檀被推开来,撞在车厢壁上,又摔到唐七糖附近。 朱檀迅速的爬动着,感觉他努力的挡在唐七糖身前,又说道:“姑娘别生气,我并没有毁你容颜,你脸上的东西,过几日便没有的!真的!放过我们吧!我就是个没有脚的可怜人,才想救这孩子啊,真的!” 黑暗里的视线实在不清楚,每个人都只是影影绰绰的一团,唐七糖能看见朱檀的身子有规律的晃动着,车厢板有沉闷的声音传来,估计是在给柳细腰磕头。 “住嘴!老东西!你倒会撒谎!可不管你说的实话还是谎话,都是死!拿命来!” 白色的身影晃动着过来的刹那,唐七糖正想飞扑过去和柳细腰拼命,可朱檀在她身前,却比她先一步扑了过去。 唐七糖脑海中刚转着自己也要扑过去的念头,耳边却听得柳细腰尖利痛苦的叫声:“啊!什么东西?老东西你放了什么东西?啊……啊……啊!” 车厢里充满了柳细腰的喊叫,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在黑暗中,唐七糖来不及分辨到底怎么回事,却只见一团黑影扑向白影,白影掉出了车外。 朱檀急切地喊着:“快!快去驾车!快跑!” 唐七糖醒悟过来,猛然跃出马车,跳上车辕,来不及辨别方向,驾了马车便跑。 马似乎也惊吓了,在唐七糖挥了几鞭以后,长嘶了一声,人立起来,才似乎明白过来要跑。 身后,柳细腰的惨叫还在继续,却听见她喊道:“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啊!” 旋即,有唐七糖曾和东方无忌在那古怪农庄和柳细腰搏斗时,听见过的古怪笛声飘过来,但感觉这次要比上次急切响亮的多。 只几息功夫,唐七糖挥着马鞭正赶马,那马却忽然发狂似的,扬着头嘶鸣着,先是不管不顾的跑起来,没跑一段又浑身颤抖着跳动,旋即便轰然倒地。 马一倒,整架车也倒在一边,唐七糖慌张着跳开,却在马车倒地的轰鸣中,亦听见朱檀也在痛苦的尖叫:“啊……!” 周遭一片黑暗,却有一股难闻的、腥腥的味道萦绕。 周遭也一片嘈杂,人的尖叫混合着马的嘶鸣,惊起林中无数鸟雀,拍打着翅膀,盘旋在林上,而不知道身在哪里的柳细腰,那笛音却如幽灵一般,穿越在林子里。 唐七糖努力的爬进车厢中,抱住一团翻滚的朱檀急问:“老朱?怎么了?伤了哪里?” “啊!啊!快走!快逃!丫头,啊,拿着这个快逃。”黑暗里,朱檀塞过来一只盒子,手指碰到唐七糖,唐七糖感觉到了他的手指抖动着,还有一股温热粘稠。 唐七糖随手把盒子一丢,喊道:“什么鬼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快,起来,我扶着你逃!你没出卖我,我也不会丢下你!” 唐七糖奋力拉着朱檀,想将朱檀架起来逃跑,可外面的笛音如催命符般的吹着,唐七糖只觉得朱檀整个人痛苦的翻滚着,尖叫着,根本无法拉起来。 唐七糖惊讶的看着朱檀翻滚,感觉到他那种让人恐惧的痛苦,那种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痛呼,实在无从入手,只好大喊着他:“老朱,你能不动吗?我背你!我背你!” 然而,朱檀似乎已经痛到无法顾及她的呼喊,只是一边又一边的痛苦的喊叫着,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笛音在最后一声呜咽之后,像被人掐断了似的骤然停了。 朱檀慢慢停止了翻滚,可却似乎没有什么力气的,大力喘着气。 唐七糖一把拉了他衣服,想将他拉起来,谁知那衣服忽然撕裂,狠狠用力的唐七糖差点掉出车厢外去。 唐七糖只道自己拉错了地方,她赶紧又拉一下,却又是一个后退,手中只抓了块布片。 唐七糖正不明所以,却听见朱檀微弱的声音响起:“丫头……别碰我……” 唐七糖赶紧爬过去说道:“老朱,你忍着点,你伤了哪里?能坚持吗?我背你出去。” “别碰我……好邪恶的女人,该杀了她的,丫头……别管我,你快逃……”朱檀的声音很轻。 “不,老朱,你帮我,我也帮你,我们一起逃。” “她,被我拿‘一掌青’戳到了,我不知道戳到了哪里,你快逃,我不成了,你只要帮我把东西带走,就是帮我了……” “老朱你是好样的!老朱,会没事的,别说丧气话,是不是被马车压到哪里了?你不是没了一只脚都活下来了吗?我带你走!” “不是,丫头,你是个神奇的丫头,你不但百毒不侵,你一定还有特别的本事,我不知道伤在哪里,但似乎全身都是伤,有什么东西在咬我,一直在咬我,我,快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说好了一起走的,朱檀!你说好了陪我的!”唐七糖还是伸出手,拉了朱檀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 可是,她这一下,带来的却是朱檀的惨呼:“啊!不要碰我!” 唐七糖惊吓得赶紧放手,感觉朱檀痛苦的喘息了好一会儿,说道:“丫头,别碰我,痛!帮我把荷包解下来,快点,把那几颗骰子拿出来!” “老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骰子……” 朱檀低声而坚决的打断了她:“住嘴,快。” 唐七糖没有办法,稍一用力,那荷包便掉了下来,根本不用解:“给你。” 侧倒的马车帘子掀起,暗淡的光线下,唐七糖伸出手,六颗骰子摊开在掌心,朱檀艰难的昂着头,却没有接,忽然说道:“丫头,帮我一下,你手指细,伸进我嘴巴里……拿一下东西。” 这样时刻,唐七糖什么也没多想,当真先握起那几颗骰子,伸出个食指放到朱檀嘴巴里说道:“老朱,你要我帮你找什么……啊……!” 话没有说完,唐其糖只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大叫出声,旋即大骂:“老朱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要咬掉我手指吗?” 唐七糖捂着自己的手指正气愤不已,暗道朱檀难道因为帮了自己而心有不甘,要咬下自己手指泄愤? 却听朱檀忽然低喝了一声:“住嘴!听好我说的话,跟着我说的话做!” 微弱的光线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朱檀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带着一种极远的威严,唐七糖忽然觉得此时的朱檀换了个人一般。 也不知道朱檀有没有看唐七糖,只听他只管自己说着话:“握紧骰子,让每一颗骰子沾上你手指的血!快!” “现在,把骰子放到我嘴边,快些!” “靠近些,再靠近些……” 唐七糖觉得此时的朱檀,带着股子邪气,可却又极认真,认真得让人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做。 等唐七糖把染上自己鲜血的骰子放在朱檀嘴边,能听见朱檀对着那些骰子喃喃自语了一番,还没有听清他到底说的什么,唐七糖神奇的感觉到,那握在她手里的骰子在动! 唐七糖惊讶莫名,手都随着那几颗骰子抖动起来,若不是自己亲身感受,这般神奇的事情,别人就算说一百遍她也不会相信! 骰子还在跳动,唐七糖的心也跟着不可遏制的跳动起来,不禁低呼出声:“朱檀,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它们在动,它们在动!” 朱檀没有回音,继续喃喃自语,骰子跳跃的愈发厉害,唐七糖一只手都觉得握不住了,朱檀才忽然停了下来。 他喘气声音很大,听着让人心慌,断续着说道:“收好。这便是……人骨骰子,以我骨为骰,以我血为魂,只听我号令,只为我征程。……丫头,如今,它们吸收了你的血,我已经号令了它们,日后,你便是它们的主人!” “江湖中,不知道多少人要得到,只因,它不仅能让你逢赌必赢,还因为,传说,他们能解一种毒。我并不知道能解什么毒,但我当年沉迷赌道,才犯下大错,后来,我躲避在外,碰上老千,不服我的赌技,砍了我脚,我自我悔过,按照古法,拿自己的脚骨,制了这些人骨骰子,呼呼……我很少用,即便乞讨,我也不用……呼呼……但我和你赌时用了,那时我就想,若是我们投缘,等我死了,我便将它们送给你,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不行了。这女人真歹毒,不知道施的什么妖术……丫头,带上我的那个盒子,里面两份东西,一份是号令这些骰子的秘法,一份……呼呼……丫头,求你,去送给那上面写着名字的人,去吧,快点逃,只要不死,那个女人还会来找你的……快走!” “不,朱檀!别胡说了!我去看看马,能不能起来,我们一起逃!” “丫头,不要这般倔强,别傻了,我其实就是个最怕死的人,就是因为怕死,我才犯下大错,我早就该死了,只是因为身负重任才苟且偷生……快走!我本不想救你的,我是因为有‘一掌青’,以为我定然能制住她,才故意引她靠近我的,你不用过意不去,只要你活着,把我的东西带出去,我便无憾了。” 车厢侧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欲呕,朱檀的喘气声重的吓人,外面的马已经没有了声音,唐七糖直觉得知道,朱檀可能真不能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个能为了包子而出卖我的老乞丐,却最终替我死了呢?我不欠人情!我不要! 唐七糖忽然就大哭起来,死命要去拉朱檀,边哭边喊:“死老朱,你起来!我不欠你这份情,我也不随便收人东西,更不帮人当邮差,你起来,你起来自己去送!大不了我唐七糖陪你一起去送好了!你起来!我不要你以命相抵,几个银子就买了你的命,你不觉得太便宜了吗,快起来,起来!” 朱檀不应声,呼呼的喘气声也没有了,唐七糖还拽着他的一条胳膊,拼命往自己瘦削的肩膀上放,却忽然的,她失衡的向前一个趔趄,撞在了车厢板上,她惊恐的爬起来,不可置信的抬起自己的手,惨淡月光下,她手里还拽着朱檀的一条胳膊,可胳膊一端却并没有朱檀的身体…… 唐七糖尖叫着,举着那只胳膊就爬向朱檀,不管不顾的要给朱檀按上去,她哭着,求着,语无伦次:“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是我太用力了,我帮你装好,你起来,老朱,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你本来就很疼了,你不会怪我的,你本来就没有脚了,我还是背你好了,我不怕,我还带你走……” 可是,胳膊没有装上去,却因为唐七糖按着他身体太用力,忽然,他的肩膀就掉了下去,唐七糖猝不及防,整个人压到了朱檀身上,唐七糖惊呼着,碎碎念着“对不起”赶紧爬起来,却发现,朱檀的头也离开了身体。 唐七糖惊慌的抱着那头,使劲给他和身体按上去,可是,车厢侧着,那头滚来滚去,却怎么也装不上去。 “啊……!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弄坏的,老朱,我错了,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招惹那个女魔头,不不不,我应该杀了她的,呜呜,是我太任性了!呜呜!你起来!你陪陪我啊!呜呜,我不要只有我一个人,师父,糖儿错了,啊,呜呜,我害怕了,我害怕一个人,卫曦之,你个混蛋!都是你!你出来,你说要缠我一辈子的,你出来……!” 寂寂山林,充斥着惊慌无助的哭喊声,鸟雀惊恐的飞起来,啾啾叫着寻求同伴的安慰。 月亮好远,悲凉的照着这一切,却怎么也明亮不了这侧倒马车里的昏暗。 风,似乎从很远的地方来,卷动着,也只是将女子的哭声转成了悲伤的呜咽。 ------题外话------ 好抱歉好抱歉,这正值新年的,可正好写到这了,又不想写废话凑情节,二列我能怎么办呢? 顶着锅盖爬走……我发四,真的最低谷转折处了,后面就上升期了,就当小蝌蚪找妈妈吧,就那中间的波折,轻点打我…… 感谢小猪宝宝de和jyskl521两位宝宝送的票票,misil宝宝送的钻钻,还有亲爱的仙女儿爱美丽和weixin4572156e16送的鲜花,嗯!感觉超有爱的,么么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思念如风 唐七糖半趴在七零八落的朱檀身上哭了好久,直到她塞在怀中的几颗骰子跳了几跳,才叫醒了她似的,使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 她有片刻的茫然,最终眼睛定格在朱檀身上,抽泣着起了身。 爬出车厢,外面的血腥味并不比车内淡,马倒在地上,烂成一滩泥似的铺开了一大堆。 唐七糖开始机械的捡拾起四周的枯树枝,一点一点地堆在马身上,车身上,直到将他们堆成一座小山。 点亮火折,小小的火苗跳动着,仿佛此时这世间唯一的光明,唐七糖望着那火苗,不可遏制悲伤不已,她抽泣着,大力的将火折丢进了枯枝小山。 火,一点一点地烧起来,火堆中噼啪作响,唐七糖背好朱檀的宝贝盒子,绝然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身后,火焰跳动着,热烈着,随路过的风一起,招摇的跳起舞,似乎有灵魂在那里涅磐…… ~ 唐七糖的悲伤和颓丧,比她自己预计的有点久。 从朱檀死后到现在,大概有四五日了,唐七糖栖身在一处大概是打猎人的草棚子里,就不想动了。 当日离开的太匆忙,好些东西都没拿,也没人会有那个心情拿,又不是去旅行,难道逃命还准备个包裹? 凭着一开始的伤感和逃生本能,唐七糖当日在山林中不辨方向的乱走了好一阵,最终跌倒在一处坡地上就不想动了,四脚朝天的就这样躺着,让眼泪酣畅淋漓的流了一场,再歇一歇,竟然便天亮了。 就这么看着林子里薄雾霭霭的飘荡,听着鸟儿站在枝头婉转欢唱,阳光丝丝缕缕从树枝间洒下来,照在自己身上,再随着风在身上跳跃,唐七糖却一点也不想动弹。 直到忽然发现她的身体四周围满了各种小小的虫子,唐七糖才惊吓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紧张的拼命跳脚,抖动衣服,结果才发现,那些虫子竟然没有跑到她的身上,只是围在她四周两寸的地方,便不动了,如今她跳出她刚才躺的地方,可那些虫子还围成一个人形,没来得及散开。 虫子各种各样都有,大的有小手指般,小的如一粒黑砂,密密麻麻的相互交叠着,看一眼,让人头皮发麻。 唐七糖呼吸都急促起来,不明所以的左看右看,最终,觉得是因为自己身上衣服的原因。 这本是蓝色平面绸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尤其是衣服下摆和裤脚,几乎已经染成了紫酱色,她的手上,也全是血迹,自己看不到脸,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若不是如今行走在这山林里,唐七糖看起来就是个血人。 唐七糖惊恐着离开刚才的地方,继续在山林里乱走起来。 也算运气好,走了小半天,竟然发现了一眼泉水,汪成挺大的一个小水潭,还顺着山势往别处流去。 唐七糖喘息着,就着泉眼仔仔细细的洗了自己的手,洗了好久好久,都快洗脱皮了,她才捧了泉水,喝了几口。 虽四顾无人,可唐七糖终究不敢把衣服全脱了来洗,只好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洗,等干了,再洗里面的。光洗衣服,前前后后花了三天时间,也只是洗掉了些血腥味而已,那浸染的颜色,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的了。 这期间,唐七糖在四周寻找,竟然在距离山泉大概两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座简陋的小草屋,里面有一些极简单的用具,有一张用枯树叶和干草铺就的地铺,唐七糖便住了下来。 林子的安静,安抚了唐七糖的心,却也圈住了她的跳脱性子似的,使她忽然变得很安静。 不说话,不是因为无人说话; 不吃东西,不是因为没东西吃; 不想动,不是因为饿,是因为……心累。 唐七糖用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认真,来反省自己,默默地反省自己。 前世,从跟着师父开始,一般人没有敢惹她的,可她惹的,都还不是一般人。 可是,师父结交的都不是一般人,当然师父本身也不是一般人,他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前世里唐七糖都没啥兴趣非要去解开,因为她知道,年纪到了,师父总会告诉她或者教给她的。 如果她惹了事,师父每次当面惩罚教导,背后,却无声无息的替她去平息了。几次下来,唐七糖就知道了,只要有师父在,只要她别干谋财害命、伤天害理的事,师父都会帮她收拾残局的。 日子太逍遥,便出了命丧游轮的事,说到底,都是自己太任性了,没听师父的话——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 可是后悔也晚了,莫名其妙来到这世界,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聋哑的,真是打击得不要不要的,那段时间,才是生命中唯一的黑暗。 可终究,谨小慎微这个词,和她是无缘的。 当把那金针拔掉后,那个骄傲的、嚣张的、不折腾不能活的唐七糖,又满血复活了。 唐七糖自己一点一点回忆着,一点一点剖析着自己,她想: 本来,我的日子也没啥不好,在杂院折腾折腾罗四婶、在勤学轩整整吴大娘之流的也便罢了,却怎么就招惹了卫曦之呢?我们不是一个级别啊,我怎么就招惹他了呢? 不,不是我招惹的他! 是他招惹的我! 可这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忘记了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有它自己的底线,有它必须遵循的社会标准。 人不能太任性,不能太不顾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行为道德的标准,肆意妄为!没有人罩着我以后,我就如同一叶小舟,非要独自航行在大海一样,经历风浪洗礼的可能有,但舟毁人亡的可能更大。 如果,我安安静静呆在杂院里,或许此时的自己,正在和裴老九他们掷骰子; 如果,我老老实实的装七姑娘,或许此时的自己,正在让郦复傻小子捶腿; 如果,我勉为其难的还留在慎王府,那此时的自己,又会在做什么? 不!不对! 我怎么也不能留在慎王府!卫曦之你个混蛋!我本来以为你真的会为了我改变你的想法,你的标准的,我本来以为你真的可以不当古人,尊重我,平等对待我的,那么,或许,有一天,我也就将就将就,将你捡在身边,当个保镖啥的,也没啥不好,谁让你长那么好看呢? 可你说什么?你一个王爷,我一个丫头?这世上有我这么可爱美丽温柔的丫头吗?见你的鬼去吧! 可是,东方无忌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能是他放了我。 是他放了我?那么咬牙切齿说要天涯海角追我的男人,那么成日说着要吃了我的男人,那么腹黑总要占上风的男人,会放了我? 是吗?会吗?可能吗? 可要是不是他放的我,那后来朱檀说有人跟着我,又是什么道理?既然发现我的踪迹,不会一伸手就把我抓回去吗? 而在水源,有人想找我,又是什么道理?他们不是要抓我回去吗? 他说,我在他身边,他身体便好了很多,那么,我不在他身边呢,他会怎么样? 会死吗?会疯了吗?还是,会像曾经的小妖一样,忽然晕倒,人事不知呢? 当日,东方无忌痛苦的惨叫,再回想朱檀最后的惨状,那东方无忌会不会也死了呢? 如果我跑了,东方无忌也死了,那么,卫曦之,你还好吗? 卫曦之,你还好吗? 山林里的风,轻轻的吹着,温柔而平和。 唐七糖的思绪,有时很远,有时很近,有时气恼,有时忧伤,更多的时候,思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那些曾经的日子,吵架的,强吻的,委屈的,甜蜜的,好笑的,气恼的,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浮现,再一点一点地沉寂到心底,千回百转,最终幻化为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唐七糖的脸,滑落到衣襟,滑落到枯树叶上,洇成一朵又一朵的花。 记忆总是有自动过滤杂质的功能,最终在脑海里留下来的,却是浅浅的甜蜜。 那甜蜜,又随着卫曦之那深情款款的眼睛,一直看,一直看着唐七糖,终究看成了一股哀愁,一股无法言语的悲伤,让唐七糖大哭失声起来: “卫曦之,你最好别死了,这样我才有理由讨厌你!这样我才能讨厌到思念你!这样我才能觉得,离开你才是对的!你个混蛋!” “既然说了死也不会放了我的,你又放了我做什么?我就知道你是个小人,言而无信的小人!” “既然说了会天涯海角找到我的,你怎么能任我一个人这样胡闹!你不是最爱管着我的吗?你不是喜欢当我的人生导师吗?连我说粗话你也要管,现在我就骂你了,你怎么不来呢?” “不是说敢得罪我的,你要人百倍偿还的吗?现在我都差点死了,你又在哪里?别告诉我你死了,你死了,我找谁帮我报仇去?卫曦之你不许死!呜呜!” 可终究,不管她怎么哭,怎么思念,怎么骂,怎么心绪繁杂,山林寂静,回应她的,还是那随意的,软软的风,带着初夏的温热,抚上她的脸,却抚不上她的心。 在林子里呆着,渴了喝点山泉,饿了逮一些小野味,烤一烤,就这么吃了。 食物没什么味道,唐七糖似乎也吃不出味道,心思敏锐了,身体却迟钝起来,懒懒的不想动弹,吃,只是为了不饿死而已。 唐七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要留在这里干什么,可就是不想离开,不想看见任何人。 她在小草屋里找到了一块粗布,估计是原主人的床单,她撕下来一块,代替了原来包朱檀那个盒子的包袱皮。 那包袱皮上全是血,唐七糖拿小草屋里的一把锄头,在附近挖了一个坑,把包袱皮埋进去,削了一块木块,刻上“朱檀之墓”四个大字,竖在这放了包袱皮的小土包前,权当了朱檀的衣冠冢。 唐七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便坐在坟头絮絮叨叨的说: “老朱,你做人吧,应该前后一致,你看你,为了个包子,差点害死了我,结果为了救我,却害死了你自己。我过意不去得很。 你交代的事情,我答应你了!我会帮你保管好你的东西,尽力帮你去送还给那个你要给的人,只是,我心情实在不好,你且容我几天,等我缓过来了,我再去看看是谁的,再帮你办。 老朱,我觉得,你是对的,我当日不该贪玩,剃了柳细腰的头发!我应该直接割了她的头!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只是,这个柳细腰太厉害了,我一个人估计办不了,你等我找个帮手,我一定一定割了她的头来献给你。 老朱,说好了一起走的,现在你却留在这里了,我先陪你几天吧,权当你又送了我一程。 老朱,你和我一样,不是个好人,你说你一个太监,学我离家出走做什么?可我不想学你,一走便走了一辈子,我挺想我那个死混蛋的,可是,我就是拉不下我这脸! 我不喜欢人家管着我,也不喜欢人家非要我这样那样!可是,像这样的时候,我又希望他在我身边,帮我打打女魔头,陪我四处走走的,或者,一起来看看你。 老朱,你说我这样的,算什么事? 我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了!我太没出息了! 所以,我很难过,老朱,你说,我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我竟然还担心他,担心他会不会死了,我竟然担心一个大仇人会不会死了,我怎么能这样呢? 呜呜,老朱,我很想他……” 唐七糖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林子里呆了多久,那日子浑浑噩噩的,黑白颠倒的,也记不清了。 可是身体却老老实实的纪录着,提醒着,要离开了。 这一日,清晨的阳光刚洒到小草屋门口,唐七糖傻愣愣坐在那里看地上的几只虫子,这些虫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围着她的脚爬来爬去,倒也不爬到她身上,就那么转来转去的爬。 唐七糖把鞋子脱下来看了看,叹道:“唉,我倒也想丢了它,可我没鞋子穿啊,虫虫们。” 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脑袋后面的那处凸起忽然猛烈的跳了跳,剧烈刺痛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唐七糖只觉得自己一阵天旋地转,便没有了知觉。 等再醒来,唐七糖发现天都黑了,无法知道时间,但唐七糖全身乏力,饥饿感也随之袭来,知道最少有一天了。 还好,在林子里呆了这么久,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方向,唐七糖艰难的爬上那草铺,头朝着西南,继续睡觉,不用想,不用思考,她知道,必须再往西南走,若不然,自己会痛死的。 又是一日清晨,唐七糖背好包袱,带上一只烤兔子,用竹筒装了两大罐水,看看日头,认准方向,翻山越岭而去。 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没有办法,只要往前,才不痛。不痛,就是生的希望。 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唐七糖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其实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更瘦了,原先和朱檀两个人从河里爬上来生了场病,便瘦下去好多,但那时候还有一些肉,两颊还有着些许婴儿肥般的清甜可爱,只是脸上擦了黑乎乎的东西,才看起来瘦削得很。 可如今呢,唐七糖就是颗被舔剩下最后一层的棒棒糖,小小的脑袋下瘦小的身子,单薄的像风吹吹就要倒了。 人一瘦,眼睛便更大了,还好山林里没人看见,要是夜里忽然照面,都有些吓人。红唇,早失了水分,脸色黄黄的,完全的营养不良小难民。 唐七糖自己看不见自己,山林里除了那眼泉水,实在没有能看见自己的地方,可即便是那眼泉水,唐七糖都不愿意去看,似乎不看,就可以不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 是的,失败的,无能的,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搞砸了,丢了脸,丢了朋友,还丢了……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思念如风 唐七糖半趴在七零八落的朱檀身上哭了好久,直到她塞在怀中的几颗骰子跳了几跳,才叫醒了她似的,使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 她有片刻的茫然,最终眼睛定格在朱檀身上,抽泣着起了身。 爬出车厢,外面的血腥味并不比车内淡,马倒在地上,烂成一滩泥似的铺开了一大堆。 唐七糖开始机械的捡拾起四周的枯树枝,一点一点地堆在马身上,车身上,直到将他们堆成一座小山。 点亮火折,小小的火苗跳动着,仿佛此时这世间唯一的光明,唐七糖望着那火苗,不可遏制悲伤不已,她抽泣着,大力的将火折丢进了枯枝小山。 火,一点一点地烧起来,火堆中噼啪作响,唐七糖背好朱檀的宝贝盒子,绝然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身后,火焰跳动着,热烈着,随路过的风一起,招摇的跳起舞,似乎有灵魂在那里涅磐…… ~ 唐七糖的悲伤和颓丧,比她自己预计的有点久。 从朱檀死后到现在,大概有四五日了,唐七糖栖身在一处大概是打猎人的草棚子里,就不想动了。 当日离开的太匆忙,好些东西都没拿,也没人会有那个心情拿,又不是去旅行,难道逃命还准备个包裹? 凭着一开始的伤感和逃生本能,唐七糖当日在山林中不辨方向的乱走了好一阵,最终跌倒在一处坡地上就不想动了,四脚朝天的就这样躺着,让眼泪酣畅淋漓的流了一场,再歇一歇,竟然便天亮了。 就这么看着林子里薄雾霭霭的飘荡,听着鸟儿站在枝头婉转欢唱,阳光丝丝缕缕从树枝间洒下来,照在自己身上,再随着风在身上跳跃,唐七糖却一点也不想动弹。 直到忽然发现她的身体四周围满了各种小小的虫子,唐七糖才惊吓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紧张的拼命跳脚,抖动衣服,结果才发现,那些虫子竟然没有跑到她的身上,只是围在她四周两寸的地方,便不动了,如今她跳出她刚才躺的地方,可那些虫子还围成一个人形,没来得及散开。 虫子各种各样都有,大的有小手指般,小的如一粒黑砂,密密麻麻的相互交叠着,看一眼,让人头皮发麻。 唐七糖呼吸都急促起来,不明所以的左看右看,最终,觉得是因为自己身上衣服的原因。 这本是蓝色平面绸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尤其是衣服下摆和裤脚,几乎已经染成了紫酱色,她的手上,也全是血迹,自己看不到脸,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若不是如今行走在这山林里,唐七糖看起来就是个血人。 唐七糖惊恐着离开刚才的地方,继续在山林里乱走起来。 也算运气好,走了小半天,竟然发现了一眼泉水,汪成挺大的一个小水潭,还顺着山势往别处流去。 唐七糖喘息着,就着泉眼仔仔细细的洗了自己的手,洗了好久好久,都快洗脱皮了,她才捧了泉水,喝了几口。 虽四顾无人,可唐七糖终究不敢把衣服全脱了来洗,只好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洗,等干了,再洗里面的。光洗衣服,前前后后花了三天时间,也只是洗掉了些血腥味而已,那浸染的颜色,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的了。 这期间,唐七糖在四周寻找,竟然在距离山泉大概两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座简陋的小草屋,里面有一些极简单的用具,有一张用枯树叶和干草铺就的地铺,唐七糖便住了下来。 林子的安静,安抚了唐七糖的心,却也圈住了她的跳脱性子似的,使她忽然变得很安静。 不说话,不是因为无人说话; 不吃东西,不是因为没东西吃; 不想动,不是因为饿,是因为……心累。 唐七糖用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认真,来反省自己,默默地反省自己。 前世,从跟着师父开始,一般人没有敢惹她的,可她惹的,都还不是一般人。 可是,师父结交的都不是一般人,当然师父本身也不是一般人,他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前世里唐七糖都没啥兴趣非要去解开,因为她知道,年纪到了,师父总会告诉她或者教给她的。 如果她惹了事,师父每次当面惩罚教导,背后,却无声无息的替她去平息了。几次下来,唐七糖就知道了,只要有师父在,只要她别干谋财害命、伤天害理的事,师父都会帮她收拾残局的。 日子太逍遥,便出了命丧游轮的事,说到底,都是自己太任性了,没听师父的话——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 可是后悔也晚了,莫名其妙来到这世界,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聋哑的,真是打击得不要不要的,那段时间,才是生命中唯一的黑暗。 可终究,谨小慎微这个词,和她是无缘的。 当把那金针拔掉后,那个骄傲的、嚣张的、不折腾不能活的唐七糖,又满血复活了。 唐七糖自己一点一点回忆着,一点一点剖析着自己,她想: 本来,我的日子也没啥不好,在杂院折腾折腾罗四婶、在勤学轩整整吴大娘之流的也便罢了,却怎么就招惹了卫曦之呢?我们不是一个级别啊,我怎么就招惹他了呢? 不,不是我招惹的他! 是他招惹的我! 可这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忘记了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有它自己的底线,有它必须遵循的社会标准。 人不能太任性,不能太不顾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行为道德的标准,肆意妄为!没有人罩着我以后,我就如同一叶小舟,非要独自航行在大海一样,经历风浪洗礼的可能有,但舟毁人亡的可能更大。 如果,我安安静静呆在杂院里,或许此时的自己,正在和裴老九他们掷骰子; 如果,我老老实实的装七姑娘,或许此时的自己,正在让郦复傻小子捶腿; 如果,我勉为其难的还留在慎王府,那此时的自己,又会在做什么? 不!不对! 我怎么也不能留在慎王府!卫曦之你个混蛋!我本来以为你真的会为了我改变你的想法,你的标准的,我本来以为你真的可以不当古人,尊重我,平等对待我的,那么,或许,有一天,我也就将就将就,将你捡在身边,当个保镖啥的,也没啥不好,谁让你长那么好看呢? 可你说什么?你一个王爷,我一个丫头?这世上有我这么可爱美丽温柔的丫头吗?见你的鬼去吧! 可是,东方无忌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能是他放了我。 是他放了我?那么咬牙切齿说要天涯海角追我的男人,那么成日说着要吃了我的男人,那么腹黑总要占上风的男人,会放了我? 是吗?会吗?可能吗? 可要是不是他放的我,那后来朱檀说有人跟着我,又是什么道理?既然发现我的踪迹,不会一伸手就把我抓回去吗? 而在水源,有人想找我,又是什么道理?他们不是要抓我回去吗? 他说,我在他身边,他身体便好了很多,那么,我不在他身边呢,他会怎么样? 会死吗?会疯了吗?还是,会像曾经的小妖一样,忽然晕倒,人事不知呢? 当日,东方无忌痛苦的惨叫,再回想朱檀最后的惨状,那东方无忌会不会也死了呢? 如果我跑了,东方无忌也死了,那么,卫曦之,你还好吗? 卫曦之,你还好吗? 山林里的风,轻轻的吹着,温柔而平和。 唐七糖的思绪,有时很远,有时很近,有时气恼,有时忧伤,更多的时候,思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那些曾经的日子,吵架的,强吻的,委屈的,甜蜜的,好笑的,气恼的,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浮现,再一点一点地沉寂到心底,千回百转,最终幻化为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唐七糖的脸,滑落到衣襟,滑落到枯树叶上,洇成一朵又一朵的花。 记忆总是有自动过滤杂质的功能,最终在脑海里留下来的,却是浅浅的甜蜜。 那甜蜜,又随着卫曦之那深情款款的眼睛,一直看,一直看着唐七糖,终究看成了一股哀愁,一股无法言语的悲伤,让唐七糖大哭失声起来: “卫曦之,你最好别死了,这样我才有理由讨厌你!这样我才能讨厌到思念你!这样我才能觉得,离开你才是对的!你个混蛋!” “既然说了死也不会放了我的,你又放了我做什么?我就知道你是个小人,言而无信的小人!” “既然说了会天涯海角找到我的,你怎么能任我一个人这样胡闹!你不是最爱管着我的吗?你不是喜欢当我的人生导师吗?连我说粗话你也要管,现在我就骂你了,你怎么不来呢?” “不是说敢得罪我的,你要人百倍偿还的吗?现在我都差点死了,你又在哪里?别告诉我你死了,你死了,我找谁帮我报仇去?卫曦之你不许死!呜呜!” 可终究,不管她怎么哭,怎么思念,怎么骂,怎么心绪繁杂,山林寂静,回应她的,还是那随意的,软软的风,带着初夏的温热,抚上她的脸,却抚不上她的心。 在林子里呆着,渴了喝点山泉,饿了逮一些小野味,烤一烤,就这么吃了。 食物没什么味道,唐七糖似乎也吃不出味道,心思敏锐了,身体却迟钝起来,懒懒的不想动弹,吃,只是为了不饿死而已。 唐七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要留在这里干什么,可就是不想离开,不想看见任何人。 她在小草屋里找到了一块粗布,估计是原主人的床单,她撕下来一块,代替了原来包朱檀那个盒子的包袱皮。 那包袱皮上全是血,唐七糖拿小草屋里的一把锄头,在附近挖了一个坑,把包袱皮埋进去,削了一块木块,刻上“朱檀之墓”四个大字,竖在这放了包袱皮的小土包前,权当了朱檀的衣冠冢。 唐七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便坐在坟头絮絮叨叨的说: “老朱,你做人吧,应该前后一致,你看你,为了个包子,差点害死了我,结果为了救我,却害死了你自己。我过意不去得很。 你交代的事情,我答应你了!我会帮你保管好你的东西,尽力帮你去送还给那个你要给的人,只是,我心情实在不好,你且容我几天,等我缓过来了,我再去看看是谁的,再帮你办。 老朱,我觉得,你是对的,我当日不该贪玩,剃了柳细腰的头发!我应该直接割了她的头!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只是,这个柳细腰太厉害了,我一个人估计办不了,你等我找个帮手,我一定一定割了她的头来献给你。 老朱,说好了一起走的,现在你却留在这里了,我先陪你几天吧,权当你又送了我一程。 老朱,你和我一样,不是个好人,你说你一个太监,学我离家出走做什么?可我不想学你,一走便走了一辈子,我挺想我那个死混蛋的,可是,我就是拉不下我这脸! 我不喜欢人家管着我,也不喜欢人家非要我这样那样!可是,像这样的时候,我又希望他在我身边,帮我打打女魔头,陪我四处走走的,或者,一起来看看你。 老朱,你说我这样的,算什么事? 我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了!我太没出息了! 所以,我很难过,老朱,你说,我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我竟然还担心他,担心他会不会死了,我竟然担心一个大仇人会不会死了,我怎么能这样呢? 呜呜,老朱,我很想他……” 唐七糖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林子里呆了多久,那日子浑浑噩噩的,黑白颠倒的,也记不清了。 可是身体却老老实实的纪录着,提醒着,要离开了。 这一日,清晨的阳光刚洒到小草屋门口,唐七糖傻愣愣坐在那里看地上的几只虫子,这些虫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围着她的脚爬来爬去,倒也不爬到她身上,就那么转来转去的爬。 唐七糖把鞋子脱下来看了看,叹道:“唉,我倒也想丢了它,可我没鞋子穿啊,虫虫们。” 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脑袋后面的那处凸起忽然猛烈的跳了跳,剧烈刺痛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唐七糖只觉得自己一阵天旋地转,便没有了知觉。 等再醒来,唐七糖发现天都黑了,无法知道时间,但唐七糖全身乏力,饥饿感也随之袭来,知道最少有一天了。 还好,在林子里呆了这么久,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方向,唐七糖艰难的爬上那草铺,头朝着西南,继续睡觉,不用想,不用思考,她知道,必须再往西南走,若不然,自己会痛死的。 又是一日清晨,唐七糖背好包袱,带上一只烤兔子,用竹筒装了两大罐水,看看日头,认准方向,翻山越岭而去。 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没有办法,只要往前,才不痛。不痛,就是生的希望。 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唐七糖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其实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更瘦了,原先和朱檀两个人从河里爬上来生了场病,便瘦下去好多,但那时候还有一些肉,两颊还有着些许婴儿肥般的清甜可爱,只是脸上擦了黑乎乎的东西,才看起来瘦削得很。 可如今呢,唐七糖就是颗被舔剩下最后一层的棒棒糖,小小的脑袋下瘦小的身子,单薄的像风吹吹就要倒了。 人一瘦,眼睛便更大了,还好山林里没人看见,要是夜里忽然照面,都有些吓人。红唇,早失了水分,脸色黄黄的,完全的营养不良小难民。 唐七糖自己看不见自己,山林里除了那眼泉水,实在没有能看见自己的地方,可即便是那眼泉水,唐七糖都不愿意去看,似乎不看,就可以不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 是的,失败的,无能的,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搞砸了,丢了脸,丢了朋友,还丢了……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两处相思 唐七糖很挫败,这挫败感打击得她不敢看自己,不敢想未来,甚至,不敢回想以前。 她默默地走在山林里,慢慢的走,慢慢的掩埋自己的心事。 她忽然很感激自己这个怪病起来,要是没有这个病,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人生完全没有目标啊! 这地方不知道是哪里,山林子里也并不好走,偶尔会有猎户踩出来的路,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满路荆棘。 唐七糖出门时,顺了一把小草屋的斧子,时不时要砍几下挡路的树枝才能前行。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只是这样傻傻的走,可这样做的后果是,她催眠了自己似的只一味走,不吃,不喝,终于,她昏倒在林子里。 唐七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身体慢慢浮上来,再站起来,却像飘在云端里一样,舒服极了,她看见了山林里的自己,躺在地上的自己,面黄肌瘦到无需易容也无人认识的自己。 她有些怜悯的左看右看,还飘动着摸了摸她的脸,轻叹了一句:“可怜的小聋女。” 她能感受到山林里的风,能听见小鸟的歌唱,她张开双臂,将随风而去了,却突然听见一声大喊,刺痛灵魂:“糖儿……!” 唐七糖愣了愣,飘在空中,不知所措,她拼命转着头看,却看不见任何人,可却听见自己低低的呢喃:“卫曦之,你在哪里?” 一抹阳光忽然穿透唐七糖的灵魂,直直的照下来,唐七糖忽然觉得自己直直的下坠,有很多古怪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那声音像有人在齐声唱诵什么,轰轰然的汇集成一句话:“回来,快回来,回来,快回来……” 唐七糖只觉得那声音拉住了自己,将自己拉回那躺着的身体,一切便成了白雾,再不能见,耳中却全是那声音:“回来,快回来!” ~ 卫曦之从救下东方无忌开始,便坐在马车中,再没有下过车,直奔庆京而去,原因如下: 其一,庆京送来的消息,皇帝已经派了两次御医去慎王府,第三次若再不见人影,必然会很麻烦。 其二,卫曦之毒发犯病的频率很高,急需药物控制,否则不堪设想,而东方无忌自己也病怏怏的,不敢有一刻耽误。 其三,也是最要卫曦之痛苦的,太妃阮氏染病不起,已经近半个月了。 卫曦之半靠在马车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俊美的容颜依旧如玉,却也真的如玉,没有了一丝生气。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也靠在一侧,绿豆小眼睛里是浓浓的担忧,玉无双的毒,到最后的变化,就是发是青丝,肤是玉!再不回去服药,只怕要晚了。 东方无忌不禁伸手出马车帘子,用力的敲了敲车厢板。 马车又快了些,却也更颠簸了,卫曦之有些靠不住,慢慢的躺倒了下去。 东方无忌长长的叹了一声,默默闭上眼,沉下自己的心绪,才再伸出手去给卫曦之把脉。 良久,他收回手,将卫曦之放在毯子下的另一只手拿上来,却见他手中紧握着一枚彩色华胜,蝴蝶形状,缤纷如虹。 东方无忌拿起那枚华胜看了看,忽然掀起车窗帘子,咬牙切齿的扬手,奋力要掷出去,却最终,手停在半空中,慢慢放了回去。 近五月,卫曦之回到了慎王府,从暗道直入那临近水边的悬月轩,连太妃都还来不及去看望,就有人来报说,皇帝关心慎王爷病情,特派了御医院的苏院正来为其诊治。 卫曦之冰冷的眸光闪过,吩咐从人赶紧请过来。 果然,不过一刻,陈襄便难得的,跟在苏院正身后,小心翼翼的进了悬月轩。 苏院正显然很不习惯,进了门,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陈襄,身子一直微侧着,使劲想让陈襄走在前头。 可陈襄就是不敢往前,只一直扯起脸皮,假假笑着,示意苏院正只管行事说话。 苏院正无法,只好对着这悬月轩里,帐幔低垂的一张富贵装饰的床铺行礼:“给慎王爷请安。下官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给慎王爷请个平安脉。皇上上回听陈大总管说,王爷贵体欠安,十分挂念,已经遣下官来了几次了,口谕说,‘曦侄儿不该晦病忌医,有恙当早治。’王爷,您不妨赏个金面,好让下官也圆了这差事。” 帐子里无声无息,屋子里侍奉的人如泥胎木偶般一动不动。 苏院正尴尬的又回头看向陈襄,陈襄缩缩头,眼睛看向别处,只当没有看见。 这慎王府,就是个阎罗殿,来了慎王府那么多次,能舒舒服服回去的,只有慎王不见人的时候,陈襄巴不得慎王继续不露面,他也好少受些惊吓,再说了,这么个百病缠身的人,皇上一直要自己来看干什么嘛,只要苏院正一个人来就好了嘛! 苏院正很是愁闷,皇上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只有慎王不舒服了,皇上才舒服,可是慎王不见人,他又能怎么办呢?这次算好的了,前几次不是连门都没有让进? 唉!苏院正偷偷叹了口气,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该再说什么呢?那低垂纹丝不动地帐子忽然动了动,伸出来一只手。 那手,白晰如玉,手指修长有形,就这么突兀的伸在碧蓝的帐子下面,好看得……像假的一样! 苏院正却不禁神色凛了凛,眼睛紧盯着那只手一眨不眨,直到那只手似乎不耐烦地轻动了动,苏院正才醒悟过来,赶紧上前,半跪在床前,说道:“多谢王爷。” 苏院正把了好半天脉息,才轻放开那手,帐子里还是没有出声,那手却慢慢收了回去。 苏院正还是半跪着,小声地求道:“还请慎王爷露一露金面,让下官看一看,还好诊断病情。” 帐幔低垂,无人应声。 苏院正回头看看陈襄,陈襄努努嘴。 苏院正只好咬了咬牙,又喊一声:“王爷!” 床忽然猛地一动,帐子“哗”的一声掀开,碧蓝帐子映着一张雪白如玉的脸,浓黑的眉下,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屋子里的人。 苏院正吓得另一条腿也一齐跪下了,抖擞着身子不敢出声,而陈襄,直接就“嗷”的一声,迅速逃去了外面。 然而,慎王爷还真是就这么露了露脸,床一摇,人便躺回去了。 苏院正赶紧磕头道:“多谢王爷,下官告退。” “慢!” 帐子里忽然出声,苏院正吓得张大了嘴,紧张的等着下文。 却听见慎王爷声音沙哑的说道:“皇帝关心完了侄儿,也该派人看望看望嫂子,若不然,只怕我父王在天之灵要生气了。” 苏院正到底这么多年太医院没有白呆,从善如流的本事是一流的,赶紧答道:“是。下官正要去呢,皇上也是这么吩咐的。” “那便有劳苏院正了。” “不敢不敢。下官告退。” 苏院正擦着汗,脚有些软的出了悬月轩,却没见陈襄的人影在外面。 可他却不能就这么逃走,找了慎王府里的下人带了,去给太妃阮氏瞧了病,才出了慎王府,和早已逃去慎王府外面的陈襄会合回宫,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去向皇帝交差。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他,只怕时日无多了。”苏院正据实禀报着。 “你可有仔细诊治?”皇帝闻言,端坐榻上的身子又直了直。 苏院正却赶紧又让自己的腰弯了弯:“回皇上,微臣十分仔细诊治了的。” “那,朕的皇嫂,又是如何呢?” “忧思忧虑起的因,如今倒也不是大病,只若是不好生调养着,也是个大症候,自来心病难有心药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说的是,儿子身体不好,做母亲的总是担心的,既是如此,你便好好开些好药,着人送去慎王府吧,就说,是朕的心意。” “微臣遵旨。” 等苏院正一走,皇帝拿起榻几上的一份奏折,看一眼,却重重丢去了一边,古板的脸斜扯了扯,自言自语:“如此,立储的事……便先等一等吧。” 临近傍晚,御医院便让人给阮太妃送了好些药材来,而对卫曦之的病情却只字未提,卫曦之冷笑了一声,偷偷去看望过母亲,便径自去了唐七糖曾经住的院子——恬意院。 月儿战战兢兢的行了礼,便被卫曦之挥挥手赶了下去。 卫曦之看了看房间,一切,仿佛还是唐七糖在的时候的样子。 他慢慢走去那粉色帐子前面,默默地看了好久,才脱鞋上床,轻轻扯开被子盖好,将自己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却努力空出身前的位置,虚空抱成一个圈。 他青丝枕发,呢喃如在与人耳语:“糖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你,可会想我……” 屋子里静成寒夜一般,没人敢上前打扰,卫曦之沉沉睡了过去。 忽然,他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在不远处走过来,慢慢的在视线里一点一点的长大,清晰起来。 人影穿了身蓝袍子,扎了男子的顶髻,顶髻上两根蓝色带子飘呀飘的,她便走了过来。 她似乎也看见了卫曦之,便忽然笑了起来,那大眼睛闪啊闪的,可不就是糖儿的模样! 卫曦之激动的坐起来,向她张开双臂。 糖儿竟然十分乖巧柔顺的靠了过来,她什么也不说,只用那双秋水剪瞳看着他,看得卫曦之心酸无比,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可是,糖儿的身子忽然就沉了下去。 卫曦之吓坏了,他拼命拉着她,可不管卫曦之怎么用力,她的身子却拼命的下沉,拼命的消失。 卫曦之觉得自己慌张极了,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她却下沉到了胸口,她拼命拉住她的手,她却忽然消失了手,卫曦之捧着她的脸,她却连那双美丽的眼睛都不见了。 眼看着最后的几许青丝,都慢慢幻化为乌有,卫曦之大急,撕心裂肺的呼喊:“糖儿!糖儿!”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睁开眼睛,急切地寻觅,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眼前的粉色帐子,用尽全力的大声呼喊:“糖儿……” 房间的门帘子“哗”的掀起来,卫曦之浑浑噩噩的,却也满怀希望的看了过去。 然而,心中的那个窈窕人影,却怎么也重叠不上此时进来的这个矮小丑陋的身子。 卫曦之悲伤的闭上眼睛,慢慢躺倒回床上,只当没有看见来人。 东方无忌却风风火火的过来,矮小的身子一纵身便也跳上了床。 卫曦之忽然又坐起来,大声地喊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许过来,这是糖儿的床,走开!走!” 东方无忌不管卫曦之的呼喊,只管飘身上前要去把他的脉息,卫曦之却闪躲着,昏昏然之间还执着的抗拒着。 东方无忌如今身体也大不如前,两人略过了几招,他也竟然喘息起来,即便这样,卫曦之还是不肯理他。 东方无忌无奈的跳下床,站在旁边说道:“你这副样子要到几时?你不是不相信她死了吗?你不是要去找她吗?你起来,去后面池子里泡药浴。” 卫曦之埋起头,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唐七糖这并不大的床上,就像没有听见东方无忌说话一样。 东方无忌软了语气:“曦儿,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你母妃想,为你那枉死的父王想想,你得赶紧好起来,控制了这毒,才能赶紧处理正事。” 可卫曦之留给他的,是一个落寞无助的背影。 东方无忌无奈的看了一会,正想再说什么,卫曦之倒开口了:“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歇一歇,让我在有她味道的地方歇一歇,我会去的,为了找她,我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你!没出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回答,不是东方无忌想要的,他气愤地骂道。 卫曦之背对着他,声音传过来,带着点鼻音,让人听着忧伤:“师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没有糖儿以前,日子没有念想,不,仇恨便是念想。后来,她来了,我才知道,原来活着,可以这么快活,可以这么恣意,每每看着她笑,听着她说话,哪怕是她骂人,我都觉得日子好鲜活。 有时候我故意逗她,惹她生气,变着法子看她折腾,那一天,我便是再累,再心烦,我也觉得满足。 可是,她不高兴,不愿意留下来。 我,心好痛,我不想她不高兴。 那,只能我不高兴了。 可如今,我好后悔。若是早知道会如此,我该留下她,怎么都留下她,即便她一辈子恨我,我也留下她。 可自来金银难买早知道,我的心软,我的迟疑,我的心,都给了她,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我该和以前一样的,仇恨便是念想。可是,我忽然觉得了无趣味,仇恨都了无趣味,什么都了无趣味,你说的那些,都了无趣味。 我只想这么活着,为我娘就这么活着吧!我不想争了,争下天下,天下没有了糖儿,也无甚意思了。” 这忧伤,让听着的人心里都酸楚起来,东方无忌看不清神情的脸也沉了沉,却很快站近了床,大声骂道:“你住口!你想气死我吗?我辛辛苦苦治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帮你调理好,你却说这样的话!你可知道,你若不好好地治,你连要活着都不易,你还要这个样子?!” “不活便不活了,我才刚做梦,梦见糖儿了,她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了。” “住口!她活着,活的好好的!是!是我!是我不愿意你这般沉迷于她,才骗你的!你竟然这般没出息!算了算了,我算看透了,你在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学到,就学到了我的痴心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两处相思 唐七糖很挫败,这挫败感打击得她不敢看自己,不敢想未来,甚至,不敢回想以前。 她默默地走在山林里,慢慢的走,慢慢的掩埋自己的心事。 她忽然很感激自己这个怪病起来,要是没有这个病,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人生完全没有目标啊! 这地方不知道是哪里,山林子里也并不好走,偶尔会有猎户踩出来的路,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满路荆棘。 唐七糖出门时,顺了一把小草屋的斧子,时不时要砍几下挡路的树枝才能前行。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只是这样傻傻的走,可这样做的后果是,她催眠了自己似的只一味走,不吃,不喝,终于,她昏倒在林子里。 唐七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身体慢慢浮上来,再站起来,却像飘在云端里一样,舒服极了,她看见了山林里的自己,躺在地上的自己,面黄肌瘦到无需易容也无人认识的自己。 她有些怜悯的左看右看,还飘动着摸了摸她的脸,轻叹了一句:“可怜的小聋女。” 她能感受到山林里的风,能听见小鸟的歌唱,她张开双臂,将随风而去了,却突然听见一声大喊,刺痛灵魂:“糖儿……!” 唐七糖愣了愣,飘在空中,不知所措,她拼命转着头看,却看不见任何人,可却听见自己低低的呢喃:“卫曦之,你在哪里?” 一抹阳光忽然穿透唐七糖的灵魂,直直的照下来,唐七糖忽然觉得自己直直的下坠,有很多古怪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那声音像有人在齐声唱诵什么,轰轰然的汇集成一句话:“回来,快回来,回来,快回来……” 唐七糖只觉得那声音拉住了自己,将自己拉回那躺着的身体,一切便成了白雾,再不能见,耳中却全是那声音:“回来,快回来!” ~ 卫曦之从救下东方无忌开始,便坐在马车中,再没有下过车,直奔庆京而去,原因如下: 其一,庆京送来的消息,皇帝已经派了两次御医去慎王府,第三次若再不见人影,必然会很麻烦。 其二,卫曦之毒发犯病的频率很高,急需药物控制,否则不堪设想,而东方无忌自己也病怏怏的,不敢有一刻耽误。 其三,也是最要卫曦之痛苦的,太妃阮氏染病不起,已经近半个月了。 卫曦之半靠在马车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俊美的容颜依旧如玉,却也真的如玉,没有了一丝生气。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也靠在一侧,绿豆小眼睛里是浓浓的担忧,玉无双的毒,到最后的变化,就是发是青丝,肤是玉!再不回去服药,只怕要晚了。 东方无忌不禁伸手出马车帘子,用力的敲了敲车厢板。 马车又快了些,却也更颠簸了,卫曦之有些靠不住,慢慢的躺倒了下去。 东方无忌长长的叹了一声,默默闭上眼,沉下自己的心绪,才再伸出手去给卫曦之把脉。 良久,他收回手,将卫曦之放在毯子下的另一只手拿上来,却见他手中紧握着一枚彩色华胜,蝴蝶形状,缤纷如虹。 东方无忌拿起那枚华胜看了看,忽然掀起车窗帘子,咬牙切齿的扬手,奋力要掷出去,却最终,手停在半空中,慢慢放了回去。 近五月,卫曦之回到了慎王府,从暗道直入那临近水边的悬月轩,连太妃都还来不及去看望,就有人来报说,皇帝关心慎王爷病情,特派了御医院的苏院正来为其诊治。 卫曦之冰冷的眸光闪过,吩咐从人赶紧请过来。 果然,不过一刻,陈襄便难得的,跟在苏院正身后,小心翼翼的进了悬月轩。 苏院正显然很不习惯,进了门,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陈襄,身子一直微侧着,使劲想让陈襄走在前头。 可陈襄就是不敢往前,只一直扯起脸皮,假假笑着,示意苏院正只管行事说话。 苏院正无法,只好对着这悬月轩里,帐幔低垂的一张富贵装饰的床铺行礼:“给慎王爷请安。下官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给慎王爷请个平安脉。皇上上回听陈大总管说,王爷贵体欠安,十分挂念,已经遣下官来了几次了,口谕说,‘曦侄儿不该晦病忌医,有恙当早治。’王爷,您不妨赏个金面,好让下官也圆了这差事。” 帐子里无声无息,屋子里侍奉的人如泥胎木偶般一动不动。 苏院正尴尬的又回头看向陈襄,陈襄缩缩头,眼睛看向别处,只当没有看见。 这慎王府,就是个阎罗殿,来了慎王府那么多次,能舒舒服服回去的,只有慎王不见人的时候,陈襄巴不得慎王继续不露面,他也好少受些惊吓,再说了,这么个百病缠身的人,皇上一直要自己来看干什么嘛,只要苏院正一个人来就好了嘛! 苏院正很是愁闷,皇上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只有慎王不舒服了,皇上才舒服,可是慎王不见人,他又能怎么办呢?这次算好的了,前几次不是连门都没有让进? 唉!苏院正偷偷叹了口气,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该再说什么呢?那低垂纹丝不动地帐子忽然动了动,伸出来一只手。 那手,白晰如玉,手指修长有形,就这么突兀的伸在碧蓝的帐子下面,好看得……像假的一样! 苏院正却不禁神色凛了凛,眼睛紧盯着那只手一眨不眨,直到那只手似乎不耐烦地轻动了动,苏院正才醒悟过来,赶紧上前,半跪在床前,说道:“多谢王爷。” 苏院正把了好半天脉息,才轻放开那手,帐子里还是没有出声,那手却慢慢收了回去。 苏院正还是半跪着,小声地求道:“还请慎王爷露一露金面,让下官看一看,还好诊断病情。” 帐幔低垂,无人应声。 苏院正回头看看陈襄,陈襄努努嘴。 苏院正只好咬了咬牙,又喊一声:“王爷!” 床忽然猛地一动,帐子“哗”的一声掀开,碧蓝帐子映着一张雪白如玉的脸,浓黑的眉下,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屋子里的人。 苏院正吓得另一条腿也一齐跪下了,抖擞着身子不敢出声,而陈襄,直接就“嗷”的一声,迅速逃去了外面。 然而,慎王爷还真是就这么露了露脸,床一摇,人便躺回去了。 苏院正赶紧磕头道:“多谢王爷,下官告退。” “慢!” 帐子里忽然出声,苏院正吓得张大了嘴,紧张的等着下文。 却听见慎王爷声音沙哑的说道:“皇帝关心完了侄儿,也该派人看望看望嫂子,若不然,只怕我父王在天之灵要生气了。” 苏院正到底这么多年太医院没有白呆,从善如流的本事是一流的,赶紧答道:“是。下官正要去呢,皇上也是这么吩咐的。” “那便有劳苏院正了。” “不敢不敢。下官告退。” 苏院正擦着汗,脚有些软的出了悬月轩,却没见陈襄的人影在外面。 可他却不能就这么逃走,找了慎王府里的下人带了,去给太妃阮氏瞧了病,才出了慎王府,和早已逃去慎王府外面的陈襄会合回宫,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去向皇帝交差。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他,只怕时日无多了。”苏院正据实禀报着。 “你可有仔细诊治?”皇帝闻言,端坐榻上的身子又直了直。 苏院正却赶紧又让自己的腰弯了弯:“回皇上,微臣十分仔细诊治了的。” “那,朕的皇嫂,又是如何呢?” “忧思忧虑起的因,如今倒也不是大病,只若是不好生调养着,也是个大症候,自来心病难有心药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说的是,儿子身体不好,做母亲的总是担心的,既是如此,你便好好开些好药,着人送去慎王府吧,就说,是朕的心意。” “微臣遵旨。” 等苏院正一走,皇帝拿起榻几上的一份奏折,看一眼,却重重丢去了一边,古板的脸斜扯了扯,自言自语:“如此,立储的事……便先等一等吧。” 临近傍晚,御医院便让人给阮太妃送了好些药材来,而对卫曦之的病情却只字未提,卫曦之冷笑了一声,偷偷去看望过母亲,便径自去了唐七糖曾经住的院子——恬意院。 月儿战战兢兢的行了礼,便被卫曦之挥挥手赶了下去。 卫曦之看了看房间,一切,仿佛还是唐七糖在的时候的样子。 他慢慢走去那粉色帐子前面,默默地看了好久,才脱鞋上床,轻轻扯开被子盖好,将自己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却努力空出身前的位置,虚空抱成一个圈。 他青丝枕发,呢喃如在与人耳语:“糖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你,可会想我……” 屋子里静成寒夜一般,没人敢上前打扰,卫曦之沉沉睡了过去。 忽然,他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在不远处走过来,慢慢的在视线里一点一点的长大,清晰起来。 人影穿了身蓝袍子,扎了男子的顶髻,顶髻上两根蓝色带子飘呀飘的,她便走了过来。 她似乎也看见了卫曦之,便忽然笑了起来,那大眼睛闪啊闪的,可不就是糖儿的模样! 卫曦之激动的坐起来,向她张开双臂。 糖儿竟然十分乖巧柔顺的靠了过来,她什么也不说,只用那双秋水剪瞳看着他,看得卫曦之心酸无比,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可是,糖儿的身子忽然就沉了下去。 卫曦之吓坏了,他拼命拉着她,可不管卫曦之怎么用力,她的身子却拼命的下沉,拼命的消失。 卫曦之觉得自己慌张极了,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她却下沉到了胸口,她拼命拉住她的手,她却忽然消失了手,卫曦之捧着她的脸,她却连那双美丽的眼睛都不见了。 眼看着最后的几许青丝,都慢慢幻化为乌有,卫曦之大急,撕心裂肺的呼喊:“糖儿!糖儿!”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睁开眼睛,急切地寻觅,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眼前的粉色帐子,用尽全力的大声呼喊:“糖儿……” 房间的门帘子“哗”的掀起来,卫曦之浑浑噩噩的,却也满怀希望的看了过去。 然而,心中的那个窈窕人影,却怎么也重叠不上此时进来的这个矮小丑陋的身子。 卫曦之悲伤的闭上眼睛,慢慢躺倒回床上,只当没有看见来人。 东方无忌却风风火火的过来,矮小的身子一纵身便也跳上了床。 卫曦之忽然又坐起来,大声地喊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许过来,这是糖儿的床,走开!走!” 东方无忌不管卫曦之的呼喊,只管飘身上前要去把他的脉息,卫曦之却闪躲着,昏昏然之间还执着的抗拒着。 东方无忌如今身体也大不如前,两人略过了几招,他也竟然喘息起来,即便这样,卫曦之还是不肯理他。 东方无忌无奈的跳下床,站在旁边说道:“你这副样子要到几时?你不是不相信她死了吗?你不是要去找她吗?你起来,去后面池子里泡药浴。” 卫曦之埋起头,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唐七糖这并不大的床上,就像没有听见东方无忌说话一样。 东方无忌软了语气:“曦儿,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你母妃想,为你那枉死的父王想想,你得赶紧好起来,控制了这毒,才能赶紧处理正事。” 可卫曦之留给他的,是一个落寞无助的背影。 东方无忌无奈的看了一会,正想再说什么,卫曦之倒开口了:“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歇一歇,让我在有她味道的地方歇一歇,我会去的,为了找她,我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你!没出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回答,不是东方无忌想要的,他气愤地骂道。 卫曦之背对着他,声音传过来,带着点鼻音,让人听着忧伤:“师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没有糖儿以前,日子没有念想,不,仇恨便是念想。后来,她来了,我才知道,原来活着,可以这么快活,可以这么恣意,每每看着她笑,听着她说话,哪怕是她骂人,我都觉得日子好鲜活。 有时候我故意逗她,惹她生气,变着法子看她折腾,那一天,我便是再累,再心烦,我也觉得满足。 可是,她不高兴,不愿意留下来。 我,心好痛,我不想她不高兴。 那,只能我不高兴了。 可如今,我好后悔。若是早知道会如此,我该留下她,怎么都留下她,即便她一辈子恨我,我也留下她。 可自来金银难买早知道,我的心软,我的迟疑,我的心,都给了她,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我该和以前一样的,仇恨便是念想。可是,我忽然觉得了无趣味,仇恨都了无趣味,什么都了无趣味,你说的那些,都了无趣味。 我只想这么活着,为我娘就这么活着吧!我不想争了,争下天下,天下没有了糖儿,也无甚意思了。” 这忧伤,让听着的人心里都酸楚起来,东方无忌看不清神情的脸也沉了沉,却很快站近了床,大声骂道:“你住口!你想气死我吗?我辛辛苦苦治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帮你调理好,你却说这样的话!你可知道,你若不好好地治,你连要活着都不易,你还要这个样子?!” “不活便不活了,我才刚做梦,梦见糖儿了,她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了。” “住口!她活着,活的好好的!是!是我!是我不愿意你这般沉迷于她,才骗你的!你竟然这般没出息!算了算了,我算看透了,你在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学到,就学到了我的痴心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一夜白头? “你,你说的,是真的?” 卫曦之赶紧坐起来,他如玉的脸总算有了些神采。 东方无忌丑陋的脸不管怎么动,都看不清表情,只说道:“是。骗你的。我是说,我上次说她被幽冥虫咬死是骗你的,她被柳细腰带走了。” “师父,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你再说一遍!” “真的!” “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 “你以前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喜欢那个丫头!” “你!我更不喜欢那个柳细腰!师父,我要去找她!我要杀了柳细腰。” “你敢!你要是敢杀了你师娘,我就,我就,就让你师娘杀了你的小丫头!” “师父,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谁让你这副德性!我原本以为,你过段时日就好了,谁知道你颓丧至此,我便只好告诉你了。” “师父,看在你这些年与我如兄如父的情分上,我便算了,可日后你若是在这样说糖儿,我便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嗬!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好,我让你不认我这个师父!我不治你了!这便看着你毒发。哼!” 东方无忌背着他枯树枝般的手,转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卫曦之却已经跟了过来说道:“师父,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你又坏又小气,你这么骗我,还不许我说你。” “哼!我又坏又小气,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痴情的一个徒弟呢?快滚去泡浴!” ~ 唐七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好茫然,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似乎自己回去了前世,好多车,好多人,赌场的轮盘呼呼的转着,眼前的人影穿梭,师父的脸晃了一下,师兄们也在,耳边有他们说话的声音,风声,带着大都市的纷杂热烈在脑海里飘荡。 又似乎自己在和卫曦之斗嘴,他的笑,他魅惑的眼,还听见他奋力的呼喊,他这么大声喊自己做什么?他这么凄厉做什么?自己又没有死。 死?自己死了吗?好像看见自己的身体了! 唐七糖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要睁开眼睛。 当眼前的事物慢慢在眼底铺开,唐七糖还是觉得脑子没有醒过来,她头微微转动,看眼前的木屋顶,木桌子,木椅子在眼前闪过,然后,在门口一个人形前定格。 唐七糖看着那个人,一直看,一直看,眼角却慢慢的渗出泪来,脑子依旧混乱,心却似乎安稳了,感觉到它在跳了,自己还活着,自己没有死。 门口的人慢慢走了过来,唐七糖晕晕然坐起来,眼泪缓缓地流淌,却努力开口:“曦,我真的禁锢了我一辈子?你怎么这么老了?我,也一定老了吧?老了,也好,我不逃了,我还是讨厌你,可我不逃了,你得继续宠着我,或许,有一天我会,会爱上你……” 人影抬手,覆上唐七糖的额,很快放下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温和的问:“孩子,你醒了?要喝水吗?这,是怎么了?” 唐七糖满脸的泪,朦胧视线里,人影高大的站在床边,青色的短打下,粗黑的手有些迟疑的相互搅着。 唐七糖茫茫然的拿手背擦着眼睛,看看自己的身体,似乎还是那件穿了许久的黑布衣,她迟疑着,再看看眼前的人,看了好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然从高高的地方掉下去,摔得弹起来再掉下去,疼得无法呼吸。 她再抬眼,定定的看眼前的人。 他,有着和卫曦之几乎一样的眼睛,只是眼角都是皱纹,他有着几乎和卫曦之一样的脸型,只是脸上都是沟壑。 他的皮肤苍老成棕色,留了一些长须,灰白的垂在胸前,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却腰背挺直,连这样背手站着的样子,都像卫曦之,老了的卫曦之。 看着他,唐七糖仿佛以为自己看了一辈子了,以为自己和卫曦之都老了,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已是百年身! 可原来不是,终究不是,这是个老者,长得像卫曦之的老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念他了,才以为这老人像他,还是因为这老人像他,自己才想卫曦之? 唐七糖努力的睁着眼睛看人,泪水却不争气的弥漫了满眼。 老人微弯了腰,凑近唐七糖,温和的问道:“孩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底要去哪里?你的家人在哪里?可要我送你回去?” “这林子里不要说毒蛇猛兽,就是被那些小虫子咬一口,也不是说笑的。孩子,你可有伤到哪里?我姓阮,你可以叫我阮老伯,你,叫什么?” 老人问着话,自一旁的木桌子上取了水来,递给唐七糖。 他的手骨节粗大,大拇指生硬的往外翘着,似乎受过伤,唐七糖紧盯着他的手,眼前却浮现的是卫曦之那白皙修长如女子的手。 好久,她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却伸手接过那竹子做的水杯,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唐七糖的眼泪也努力的咽了下去,拿手擦了擦嘴角,抬头道:“我叫唐七,多谢阮老伯救了我,请问,这是哪里?” 阮老伯着一件青布劲装,虽旧,但细看,那衣服做工极考究。 他退后些,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坐下,坐姿威严,话语却温和:“年轻人客气了。这山脉,叫三娘子山,从远处后,是高高的三座山峰,可其实,连绵着几百里,隔开了两个国呢,这山林里极少人来,虫子特别多,一不留神,就无知无觉倒了下去,我在这住了近十年,还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胆大,一个人进来的呢!” “虫子?哦,我在路上倒是看见好些虫子,可它们都挺乖的,轻易不咬人,我就是……饿的……”唐七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了,这都不是自己了! “我看也是。你这孩子怎的瘦成这样?胆子还这么大!倒是少见。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附近三十里内没有人家,即便猎户,平时也不敢独自来这里打猎的。” “我,不是。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阮老伯,您又是怎么在这里的呢?” “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大半辈子就在这附近过的,如今我老妻葬在这里,我便守着这里陪她了!” “老伯一个人住这里?你不孤单吗?” “孤单?怎会!我不是说了吗?我老妻葬在这里,我怎么会孤单。好了,孩子,我看你该吃些东西,我去拿粥给你。” 阮老伯站起来,往那木门外走去,可他那背影都像卫曦之,连走路都有些像。 唐七糖看着这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人拿了些粥过来放在桌子上,招呼唐七糖过去吃。 粥装在木头碗里,黑乎乎的并不好看,可许是饿了,唐七糖觉得吃起来倒还好,便也不客气的把一碗粥给吃了。 老人收拾了东西,又过来和她说话:“唐七……公子?你真不想和我说说,你要去哪里?” 唐七糖看出了他的迟疑,对她身份的迟疑,但这老人十分识趣,没有硬要戳破的样子,唐七糖便含糊道:“您叫我小七好了。我不是不想和你说,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知道,我要一直往西南方向走。” “哦?西南方向?为什么一直要往西南方向走?” “说来恐怕老伯不信,我得了一个怪毛病。它一定得往西南走,要是不往那边走,隔几天,它就能让我头疼的死去活来!我就没办法,只好往西南走。” “西南?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去蓝舆圣殿找圣女给你治病吧?” “蓝舆……圣女?我不知道啊!有人能治我这病?” “能不能治你这病,我不知道,但蓝舆圣女肯定会治病疗毒。只是,一般人见不到她啊!” “老伯,您,您再给我讲讲,这圣女到底什么情况?我,我,哎呀!难道我这病它自己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唐七糖语无伦次起来,这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方向还有时间,简直怪得不要不要的,如果它真认识这圣女,要自己去找圣女,唐七糖现在都愿意相信它了。 阮老伯皱皱眉,看着唐七糖,有些为难:“小七是吧?小七,先别说圣女了!就你这模样,要翻过三娘子山,进入蓝舆,都是极不容易的事,你倒真是无知无畏啊!圣女,是蓝舆很隐秘的事,我也只知道她只要一滴血就能救人,但轻易求不到她,别的也不太清楚了。” “啊?一滴血就能救人?蓝舆……” 唐七糖嘀咕着,心里也很茫然,什么地方不重要,什么人也不重要,可关键是方向对啊!那行吧,自己就去找这个什么圣女吧。圣女,圣殿,听起来,好牛叉的样子,或许真能治这个病呢? 唐七糖便说道:“事在人为,若这圣女真这么神奇,我便去找找她吧。还请老伯指点指点怎么走?” 阮老伯不禁又上上下下看看她道:“你这副样子,只怕不行吧?风吹吹便倒了似的!这林子里,多少危险?别说你去治病了,只怕半路上跳出头野猪来,也能撞翻了你!还有啊,你可知道,蓝舆人,惯会养些蛊虫,若是不小心被蛊虫咬了,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蓝舆圣殿哪是那么好去的?” 看着老人酷似卫曦之的脸,唐七糖只觉得这老者很是亲近,可他说的这么危险,唐七糖也有些吓到,看来自己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一个人在林子里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什么事,可现在这老伯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敢走了。 她皱眉想了想说:“可是,阮老伯,我不走不行啊!我这病,它一定得向那边走,若是我走了一天,倒是能歇一天,可我要是不走,就会疼死的!比起疼死,被虫子咬死,还能少些痛,我也没有办法。” “还有这样的怪病?……这倒是像蓝舆人的蛊了!孩子,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蛊而不自知啊?” “啊?不,不能吧?” 唐七糖愣愣看着老人,有些傻去了,不是吧,蛊?自己中了蛊?怎么可能? 她的愣,倒看的老人有些同情,他那和卫曦之极像的眼眸中流露出同情,看得唐七糖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只听他说道:“小七莫怕,我也只是瞎说的,到底是不是,那可说不好。不管怎样,如今你这身体,要往林子里去,只怕不成,你先和我说说,你能歇多久呢?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便先在这歇几日,我也好和你说说怎么走?” 唐七糖脑子里晕乎乎的,看着老人的眼睛,不禁乖顺的说道:“老伯,我听你的,我已经记不清往那方向走了几日,但七八日是定有的,那我便可以歇上七八日,等我疼了,我再走。” “如此甚好,你歇一会儿,我去打些野味回来吃。” “阮老伯,我和你一起去。” “你刚好一些,今日便先不去了,明日开始,我带你在林子里走走,也教你一些在林子里生活的小本事,可好?” “多谢阮老伯。” 唐七糖忐忑着,在老人的木屋子里暂时住下来。 趁着老人出去打猎的这辰光,唐七糖细细的打量起这木屋子来。 屋子分了两间,一间就是自己现在住的这房,粗糙的木桌木椅木床,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简简单单,却质朴干净。另一间更宽敞一些,有灶台,有又长又大的长桌子,上面摆着各种木工工具,墙上挂着好几张弓,还有些长矛羽箭之类的东西,箭头擦得锃亮。 唐七糖想了想,主动将那长桌子清理起来,把那上面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准备晚上就在这长桌子上过夜,毕竟人家救了自己,收留自己,再占着人家床铺,实在说不过去。 收拾到一半,桌子上显出刻的一行字来,唐七糖拿手抹掉一点灰,略微识别,便看出来是“青云有志一声鸣”七个字。 唐七糖念叨了几句,或者觉得这几个字有些熟悉,唔……这诗,自己在哪里看见过呢?一定看见过,可是,是在哪里呢? 似乎有些久的记忆,一时想不起来,唐七糖狐疑着继续收拾东西。 看看那灶台,有水,也有些剩的粥,她便主动清洗起来,洗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诗脱口而出:“峰回路转九重关!” 门口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回头,却见阮老伯手撑着门框惊讶的看着她。 唐七糖正想招呼,阮老伯却忽然飞身扑过来,一把抓了她的衣襟,那酷似卫曦之的脸沉着,问道:“你是谁?” 唐七糖吓了一大跳,这老人身影真快,和卫曦之有一拼了!对,卫曦之!对,我知道他是谁了! 唐七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边拉住自己的衣襟,一边说道:“阮老伯,我知道你是谁了!” 老人有些棕色的眸子缩了缩,呼吸有些急,手又紧了紧,声音却沉稳下来:“哦,我是谁?” “您一定是卫曦之的外祖!您应该是镇,镇西侯!您一定是。” 唐七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对眼前的老人更添了敬重,她靠在灶边,没敢挣扎,眼睛望着老人,兴奋得说道。 老人眸光深沉,一直这么看着唐七糖,忽然一把放开她,人却没有动,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一夜白头? “你,你说的,是真的?” 卫曦之赶紧坐起来,他如玉的脸总算有了些神采。 东方无忌丑陋的脸不管怎么动,都看不清表情,只说道:“是。骗你的。我是说,我上次说她被幽冥虫咬死是骗你的,她被柳细腰带走了。” “师父,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你再说一遍!” “真的!” “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 “你以前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喜欢那个丫头!” “你!我更不喜欢那个柳细腰!师父,我要去找她!我要杀了柳细腰。” “你敢!你要是敢杀了你师娘,我就,我就,就让你师娘杀了你的小丫头!” “师父,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谁让你这副德性!我原本以为,你过段时日就好了,谁知道你颓丧至此,我便只好告诉你了。” “师父,看在你这些年与我如兄如父的情分上,我便算了,可日后你若是在这样说糖儿,我便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嗬!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好,我让你不认我这个师父!我不治你了!这便看着你毒发。哼!” 东方无忌背着他枯树枝般的手,转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卫曦之却已经跟了过来说道:“师父,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你又坏又小气,你这么骗我,还不许我说你。” “哼!我又坏又小气,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痴情的一个徒弟呢?快滚去泡浴!” ~ 唐七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好茫然,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似乎自己回去了前世,好多车,好多人,赌场的轮盘呼呼的转着,眼前的人影穿梭,师父的脸晃了一下,师兄们也在,耳边有他们说话的声音,风声,带着大都市的纷杂热烈在脑海里飘荡。 又似乎自己在和卫曦之斗嘴,他的笑,他魅惑的眼,还听见他奋力的呼喊,他这么大声喊自己做什么?他这么凄厉做什么?自己又没有死。 死?自己死了吗?好像看见自己的身体了! 唐七糖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要睁开眼睛。 当眼前的事物慢慢在眼底铺开,唐七糖还是觉得脑子没有醒过来,她头微微转动,看眼前的木屋顶,木桌子,木椅子在眼前闪过,然后,在门口一个人形前定格。 唐七糖看着那个人,一直看,一直看,眼角却慢慢的渗出泪来,脑子依旧混乱,心却似乎安稳了,感觉到它在跳了,自己还活着,自己没有死。 门口的人慢慢走了过来,唐七糖晕晕然坐起来,眼泪缓缓地流淌,却努力开口:“曦,我真的禁锢了我一辈子?你怎么这么老了?我,也一定老了吧?老了,也好,我不逃了,我还是讨厌你,可我不逃了,你得继续宠着我,或许,有一天我会,会爱上你……” 人影抬手,覆上唐七糖的额,很快放下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温和的问:“孩子,你醒了?要喝水吗?这,是怎么了?” 唐七糖满脸的泪,朦胧视线里,人影高大的站在床边,青色的短打下,粗黑的手有些迟疑的相互搅着。 唐七糖茫茫然的拿手背擦着眼睛,看看自己的身体,似乎还是那件穿了许久的黑布衣,她迟疑着,再看看眼前的人,看了好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然从高高的地方掉下去,摔得弹起来再掉下去,疼得无法呼吸。 她再抬眼,定定的看眼前的人。 他,有着和卫曦之几乎一样的眼睛,只是眼角都是皱纹,他有着几乎和卫曦之一样的脸型,只是脸上都是沟壑。 他的皮肤苍老成棕色,留了一些长须,灰白的垂在胸前,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却腰背挺直,连这样背手站着的样子,都像卫曦之,老了的卫曦之。 看着他,唐七糖仿佛以为自己看了一辈子了,以为自己和卫曦之都老了,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已是百年身! 可原来不是,终究不是,这是个老者,长得像卫曦之的老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念他了,才以为这老人像他,还是因为这老人像他,自己才想卫曦之? 唐七糖努力的睁着眼睛看人,泪水却不争气的弥漫了满眼。 老人微弯了腰,凑近唐七糖,温和的问道:“孩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底要去哪里?你的家人在哪里?可要我送你回去?” “这林子里不要说毒蛇猛兽,就是被那些小虫子咬一口,也不是说笑的。孩子,你可有伤到哪里?我姓阮,你可以叫我阮老伯,你,叫什么?” 老人问着话,自一旁的木桌子上取了水来,递给唐七糖。 他的手骨节粗大,大拇指生硬的往外翘着,似乎受过伤,唐七糖紧盯着他的手,眼前却浮现的是卫曦之那白皙修长如女子的手。 好久,她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却伸手接过那竹子做的水杯,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唐七糖的眼泪也努力的咽了下去,拿手擦了擦嘴角,抬头道:“我叫唐七,多谢阮老伯救了我,请问,这是哪里?” 阮老伯着一件青布劲装,虽旧,但细看,那衣服做工极考究。 他退后些,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坐下,坐姿威严,话语却温和:“年轻人客气了。这山脉,叫三娘子山,从远处后,是高高的三座山峰,可其实,连绵着几百里,隔开了两个国呢,这山林里极少人来,虫子特别多,一不留神,就无知无觉倒了下去,我在这住了近十年,还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胆大,一个人进来的呢!” “虫子?哦,我在路上倒是看见好些虫子,可它们都挺乖的,轻易不咬人,我就是……饿的……”唐七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了,这都不是自己了! “我看也是。你这孩子怎的瘦成这样?胆子还这么大!倒是少见。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附近三十里内没有人家,即便猎户,平时也不敢独自来这里打猎的。” “我,不是。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阮老伯,您又是怎么在这里的呢?” “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大半辈子就在这附近过的,如今我老妻葬在这里,我便守着这里陪她了!” “老伯一个人住这里?你不孤单吗?” “孤单?怎会!我不是说了吗?我老妻葬在这里,我怎么会孤单。好了,孩子,我看你该吃些东西,我去拿粥给你。” 阮老伯站起来,往那木门外走去,可他那背影都像卫曦之,连走路都有些像。 唐七糖看着这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人拿了些粥过来放在桌子上,招呼唐七糖过去吃。 粥装在木头碗里,黑乎乎的并不好看,可许是饿了,唐七糖觉得吃起来倒还好,便也不客气的把一碗粥给吃了。 老人收拾了东西,又过来和她说话:“唐七……公子?你真不想和我说说,你要去哪里?” 唐七糖看出了他的迟疑,对她身份的迟疑,但这老人十分识趣,没有硬要戳破的样子,唐七糖便含糊道:“您叫我小七好了。我不是不想和你说,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知道,我要一直往西南方向走。” “哦?西南方向?为什么一直要往西南方向走?” “说来恐怕老伯不信,我得了一个怪毛病。它一定得往西南走,要是不往那边走,隔几天,它就能让我头疼的死去活来!我就没办法,只好往西南走。” “西南?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去蓝舆圣殿找圣女给你治病吧?” “蓝舆……圣女?我不知道啊!有人能治我这病?” “能不能治你这病,我不知道,但蓝舆圣女肯定会治病疗毒。只是,一般人见不到她啊!” “老伯,您,您再给我讲讲,这圣女到底什么情况?我,我,哎呀!难道我这病它自己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唐七糖语无伦次起来,这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方向还有时间,简直怪得不要不要的,如果它真认识这圣女,要自己去找圣女,唐七糖现在都愿意相信它了。 阮老伯皱皱眉,看着唐七糖,有些为难:“小七是吧?小七,先别说圣女了!就你这模样,要翻过三娘子山,进入蓝舆,都是极不容易的事,你倒真是无知无畏啊!圣女,是蓝舆很隐秘的事,我也只知道她只要一滴血就能救人,但轻易求不到她,别的也不太清楚了。” “啊?一滴血就能救人?蓝舆……” 唐七糖嘀咕着,心里也很茫然,什么地方不重要,什么人也不重要,可关键是方向对啊!那行吧,自己就去找这个什么圣女吧。圣女,圣殿,听起来,好牛叉的样子,或许真能治这个病呢? 唐七糖便说道:“事在人为,若这圣女真这么神奇,我便去找找她吧。还请老伯指点指点怎么走?” 阮老伯不禁又上上下下看看她道:“你这副样子,只怕不行吧?风吹吹便倒了似的!这林子里,多少危险?别说你去治病了,只怕半路上跳出头野猪来,也能撞翻了你!还有啊,你可知道,蓝舆人,惯会养些蛊虫,若是不小心被蛊虫咬了,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蓝舆圣殿哪是那么好去的?” 看着老人酷似卫曦之的脸,唐七糖只觉得这老者很是亲近,可他说的这么危险,唐七糖也有些吓到,看来自己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一个人在林子里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什么事,可现在这老伯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敢走了。 她皱眉想了想说:“可是,阮老伯,我不走不行啊!我这病,它一定得向那边走,若是我走了一天,倒是能歇一天,可我要是不走,就会疼死的!比起疼死,被虫子咬死,还能少些痛,我也没有办法。” “还有这样的怪病?……这倒是像蓝舆人的蛊了!孩子,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蛊而不自知啊?” “啊?不,不能吧?” 唐七糖愣愣看着老人,有些傻去了,不是吧,蛊?自己中了蛊?怎么可能? 她的愣,倒看的老人有些同情,他那和卫曦之极像的眼眸中流露出同情,看得唐七糖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只听他说道:“小七莫怕,我也只是瞎说的,到底是不是,那可说不好。不管怎样,如今你这身体,要往林子里去,只怕不成,你先和我说说,你能歇多久呢?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便先在这歇几日,我也好和你说说怎么走?” 唐七糖脑子里晕乎乎的,看着老人的眼睛,不禁乖顺的说道:“老伯,我听你的,我已经记不清往那方向走了几日,但七八日是定有的,那我便可以歇上七八日,等我疼了,我再走。” “如此甚好,你歇一会儿,我去打些野味回来吃。” “阮老伯,我和你一起去。” “你刚好一些,今日便先不去了,明日开始,我带你在林子里走走,也教你一些在林子里生活的小本事,可好?” “多谢阮老伯。” 唐七糖忐忑着,在老人的木屋子里暂时住下来。 趁着老人出去打猎的这辰光,唐七糖细细的打量起这木屋子来。 屋子分了两间,一间就是自己现在住的这房,粗糙的木桌木椅木床,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简简单单,却质朴干净。另一间更宽敞一些,有灶台,有又长又大的长桌子,上面摆着各种木工工具,墙上挂着好几张弓,还有些长矛羽箭之类的东西,箭头擦得锃亮。 唐七糖想了想,主动将那长桌子清理起来,把那上面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准备晚上就在这长桌子上过夜,毕竟人家救了自己,收留自己,再占着人家床铺,实在说不过去。 收拾到一半,桌子上显出刻的一行字来,唐七糖拿手抹掉一点灰,略微识别,便看出来是“青云有志一声鸣”七个字。 唐七糖念叨了几句,或者觉得这几个字有些熟悉,唔……这诗,自己在哪里看见过呢?一定看见过,可是,是在哪里呢? 似乎有些久的记忆,一时想不起来,唐七糖狐疑着继续收拾东西。 看看那灶台,有水,也有些剩的粥,她便主动清洗起来,洗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诗脱口而出:“峰回路转九重关!” 门口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回头,却见阮老伯手撑着门框惊讶的看着她。 唐七糖正想招呼,阮老伯却忽然飞身扑过来,一把抓了她的衣襟,那酷似卫曦之的脸沉着,问道:“你是谁?” 唐七糖吓了一大跳,这老人身影真快,和卫曦之有一拼了!对,卫曦之!对,我知道他是谁了! 唐七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边拉住自己的衣襟,一边说道:“阮老伯,我知道你是谁了!” 老人有些棕色的眸子缩了缩,呼吸有些急,手又紧了紧,声音却沉稳下来:“哦,我是谁?” “您一定是卫曦之的外祖!您应该是镇,镇西侯!您一定是。” 唐七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对眼前的老人更添了敬重,她靠在灶边,没敢挣扎,眼睛望着老人,兴奋得说道。 老人眸光深沉,一直这么看着唐七糖,忽然一把放开她,人却没有动,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女侠梦 面对着老人复杂的眼神,唐七糖赶紧理了理衣服,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是谁的人。我只是,只是认识卫曦之,听他提起过您,我还曾经在废弃的镇西侯府借住过,他,长得真像您,所以,我才知道您。” 老人不说话,一直看着她,那张和卫曦之极相似的脸沉默着看不出情绪。 唐七糖也坦坦荡荡的回看着他,一丝一毫也没有躲闪。 好久,老人忽然转开脸,他往外走了几步,背对着唐七糖,才问道:“曦儿……他还好吗?他母亲,还好吗?” 他的肩很宽阔,却因为垂着头,那肩看起来有些沉重,他的声音沉闷着,有些让人伤感。 唐七糖咬了咬唇,轻声答道:“我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好。” “曦儿的毒……怎么样了?” “我,我不知道。” “你,叫什么?” “唐七糖……曦之,曦之唤我糖儿……我,我是逃出来的,我只是因为生病了,我才逃的……”唐七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心虚,还努力解释起来,声音也很小。 老人转过身,他的脸还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伤感,他看着唐七糖,似乎第一次看见她,十分认真地看了好久,忽然,老人笑了笑。 他笑起来,和卫曦之更像了,除了那微微跳动的胡须,那苍老的脸,简直就是卫曦之的翻版,唐七糖讪讪的低下头,不敢再看。 “你,还会回去吗?”老人忽然问。 唐七糖不自在的摸了摸额头,不回答,却忽然问道:“您呢?您回去吗?” 屋子里很暗,两人都沉默着,互相看对方,老人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糖儿!有意思!曦儿终究是有福的!糖儿,若是我回去,你会回去吗?” “我,我不知道。”唐七糖老实回答。 “你,几岁了?” “大概十四岁,我不知道。” “我的女儿,对你好吗?” “……唔,太妃,还行吧。” “你,喜欢曦儿?”老人的脸因为大笑后,越发显得慈祥,他的眼睛眯起来,那样子,就像有时候卫曦之戏弄唐七糖的模样。 唐七糖却不会再生气,她忽然也笑了,抿了抿唇,一张黑瘦的脸上,唯一璀璨的眸子闪亮:“我……不知道,要是……你不告诉他的话,我就说我喜欢他。” “那我不告诉他!”老人赶紧点头,笑着说道。 “嘿嘿,嘿嘿嘿,阮老伯,我心里,还是记挂他的,就是他太坏了!我一直生气他。”唐七糖也笑起来。 人,是奇怪的动物,有时候,坐在人堆里,你觉得自己好寂寞;有时候刚认识一个人,你却愿意什么都告诉他。 从唐七糖知道是卫曦之放了自己,到朱檀死,她一个人独步丛林,她的身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唐七糖了,她压抑着,孤独着,恐惧着,也怀念着,感伤着,担心着。 如今,眼前的这个老人,这个酷似卫曦之的老人,忽然让她一下子放下了心里的很多东西,莫名的轻松起来,她和老人就这样笑着,一起处理起了野味,一起煮饭,一起吃饭,愉快的像一家人。 老人也很高兴,问了许多慎王府的事,唐七糖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老人还开了一罐埋在地底下的酒,一个人饮了几杯,就和唐七糖说开了:“不要叫我镇西侯,那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我叫阮青峰,先帝还在的时候,就让我来西南边境这里了,那时候我年轻,就喜欢这里的日子!蓝舆人其实挺温和,只要你别招惹他们,他们都和你兄弟相称,可你若是触犯了他们,那,蓝舆人便不死不休! 我呆的久了,倒也和他们相处得挺好。后来,你外祖母嫁了过来,我便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可是,我还是喜欢这里,我成婚后不久,就回来了这里,你外祖母只好留在京里,照料老人,教养孩子,尽她做儿媳的本分,如今想来,她必然是难过的。 我难得回庆京,我们只有你母妃一个女儿,唉,为此,你外祖母可受了不少闲气!可我那时候总是想不到这些,只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这么过的。 后来,你母妃嫁了,先帝钦点的媳妇,我也很高兴,你父王是个不错的人。后来,有了曦儿,我更高兴,自己和自己说,我都有孙辈了,我该回去了,回去陪陪我的老妻吧! 却忽然,你父王出事了,连先帝也出事了! 我远在这边境,等得到消息,都已经很久的事情了,新帝登基,急召我回去,等待我的,却是叛国的罪名! 可终究,我们镇西侯府,也是世代忠良,容不得这样莫须有的诬蔑,好些人帮我求情,新帝一看情形不妥,便随意按了我一个罪名,削了爵位,把我贬去北边的苍终山。 我本来,心中就算再难过,也是要当个忠君之臣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我的老妻,我这丢下大半辈子的老妻,我们成婚到抄家出事,总共日夜相伴不过几百个日子的老妻,却非要跟着我!她说,原先留在庆京,是要代我上孝高堂,下慈儿孙,如今高堂没有了,女儿也嫁了,她没有理由不跟着我。 我拗不过,只好让她跟着,可路上,我们却遇到了不止一次劫杀!我寻思着,若是真那么去苍终山,我一定会死在半路上!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却怎么也不能再负了我的老妻! 我逃了,带着你外祖母逃了,逃到这个我过惯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着最苦的日子。可你外祖母说什么?糖儿啊,她说,这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糖儿!我觉着,我这一辈子真是糊涂啊,我只顾着自己,却从未好好想过你外祖母,而你外祖母,一辈子却只想着我。我,花了一辈子,才知道,你外祖母才是我最值得珍惜的人。 后来,你外祖母死了,我便把她安葬在这附近,决定好好守着她,再不管外界的事。 君王,山河,与我何干?儿孙,世事,皆有其运。 我,只想陪着你外祖母。 就这么过了好些年,每日里和你外祖母说说话,竟然也不觉得闷,偶尔,我会想你母妃,想曦儿,可是,我以往常年在外,一辈子才见过他们几面,有时候,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只有你外祖母,我不用想,她,就在我心里。” 唐七糖不明白,眼前这个老人,究竟是凭什么,认为唐七糖该当是卫曦之的人,还一口一个你外祖母、你母妃的说着,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是,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有着无限的感怀,唐七糖也不忍去打断他,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奇怪,好在也没人听见,她也便扶着额头听着了。 可老人显然也是极少这样尽兴吧,就这么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渐渐有了酒意。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指房间说:“糖儿,你先去歇着吧,晚上我睡这大桌子上,我这会儿还要去看看你外祖母。” 唐七糖看他走路都有些脚步踉跄,忙扶着他说:“阮老伯,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 “糖儿,你叫我一声外祖吧!好不好?我这一辈子,才听过几次女儿唤我爹爹,她便嫁了!我才听过几次曦儿唤我外祖,我便离开了,你外祖母也想听,来,我们去看看她,你去看看她,她一定很高兴。” 唐七糖张着嘴,看着老人兴致勃勃地脸,那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外面已是天黑,阮青峰显然是走惯了的,即便林子里暗沉沉的,他也拉着唐七糖走得很快,没走几步,果然在几棵大松树下,看见了一个隐约的小土堆。 土堆旁有根白色的石条,在暗沉的夜色里倒很是清晰,阮青峰很是随意的坐了,指着坟头说:“糖儿,快来拜见你外祖母!” 唐七糖真有点无语,这老人的样子,倒是和当日在阮氏院子里,阮氏让她敬媳妇茶一样的自说自话,若是以往,她定然要不管不顾骂人的,可如今,她没有那么莽撞了。 唐七糖在一旁也坐下了,说道:“阮老伯,我,我无父无母,可不敢随便认个外祖外祖母。我陪着您,您老说说话,我再陪您回去。” “唉,你还真是个倔脾气的!你可知道,我虽明白自己的心意晚了一些,看人却是极准的!我瞧着,你心里,定然是有我的曦儿的!你自己都说喜欢他,为什么就不肯喊我一声外祖父呢?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 “我……” “罢了,只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曦儿和他母亲了,也听不见他们唤我了,人活一世,总会有些遗憾,这也不能强求。你回去歇着吧,我坐坐也回去了。” 唐七糖无话可说,只好一个人往木屋走,走几步,回头看,老人一个人坐在坟头,月光冷冷的照着,他半倾着身,不知道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第二日,唐七糖倒早早醒了。 听着林子里纷杂的鸟叫声,看看木屋窗户上还不甚明亮的日光,她赶紧穿衣服起来,想着好歹帮老人做些事。 推开门,唐七糖却呆住了。 却见木屋门前的空地上,老人正身子矫健的练拳,那身形,飞快地变幻,真如游龙惊鸿一般。 真是好看,就跟看前世大片的特技镜头一样,唐七糖干脆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武功高手表演。 阮青峰一套拳打完,才在晨曦里站住,慢慢收了势,回头看向唐七糖。 唐七糖兴奋得鼓掌,星星眼直冒,却还没开口表达仰慕,老人便说道:“糖儿啊,你能换件衣裳再出来吗?” “啊?我?我没衣裳了……”唐七糖看看老人那虽被汗水浸湿,却利落的劲装,再看看自己身上这破破烂烂的黑衣服,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你昨日先歇了,我来不及和你说,你外祖母一手好针线,以前做了好些衣裳的,你自己去房里找找,换一件。我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把过你脉息,知道你是女子,可你穿成那样,我也不好多说,可如今既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客气的,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好看,曦儿定然不喜欢。” “我……他敢!”唐七糖愣了半晌,吐出最后两个字,拎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实在无话可说,回房自己找衣服去了。 等唐七糖再次出来,阮青峰已经摆好了碗,换了另一件衣裳,精精神神的坐在那等她了。 老人打量着她,捻着胡子笑了:“嗯,这才有点样子,若不然,我还真以为,曦儿眼光有问题!” 唐七糖看看自己身上深蓝色的衣裙,也不得不感叹这便宜“外祖母”的好针线。布料都是普通的布料,却针脚细密,绣花精致,衣服略大,但袖口都特意收小了的,想来那位已经不在世的老人也是为了方便日常干活改良了的。 两人吃了早饭,唐七糖主动洗了碗,便冒着星星眼问阮青峰:“阮老伯,您说,像我这个年纪,若是学功夫,要学到像您那样的身手,需要几时啊?” “学到像我这个年纪啊。”老人看看她,很认真地回答。 “啊?那我这辈子,永远成不了女侠了?” “可以呀,等你老了,就成了。” 老人说的太过认真,唐七糖被打击得无话可说,她张着嘴好半天,才皱眉吐槽:“那有什么意思啊?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一学就能很厉害的那种吗?我看卫曦之也没老,不是也很厉害?” “曦儿的武功谁教的?很厉害?”老人倒来了兴趣。 “厉害!总之我打不过,还……逃不了!我听他叫一个怪人师父,应该就是那个人教的。” “那人叫什么?” “叫东方无忌。” “东方无忌?玉面神医?”老人神情很惊讶。 “啊?玉面神医?那肯定不是!又丑又矮的人。不过也是叫东方无忌。”唐七糖想到东方无忌的样子,有些嗤之以鼻,很肯定地觉得,玉面什么的,和他搭不上边,尽管他也说自己曾经年轻英俊,可他怪人一个,谁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又丑又矮?也叫东方无忌?武林中,我倒是没听过这号人物。那你看,曦儿若是和我打,能打得过吗?” “我看他打不过你!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想学?” “想!要是……不太辛苦的话。”唐七糖眼睛亮晶晶。 “唉,你这孩子,学武功哪有不辛苦就成才的?若是曦儿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才练成的。” “我懂。学任何东西,不下大功夫,肯定学不好。但是,阮老伯您看我如今这个情形,既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年纪也不是最好的练功时候了吧?要我日日练功,恐怕不行呢!您老能不能教我些容易学的?” “你说的也对。不过你既然敢一个人在山林子里跑,应该是有些底子的,你会些什么,练给我看看,我帮你想想。” “哎!” 来了这异世,还第一次和人真正的切磋武功,唐七糖很兴奋,也很认真,不管老人怎么看,她倒十分当回事的,把前世师父教的拳脚功夫,摆得架势十足的打了一遍,拿出了当年参加武术比赛的样,把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自己也一身的汗。 唐七糖拳罢,收手,额上亮晶晶,眼睛也亮晶晶的问阮青峰:“怎么样?” “不怎么样。”阮青峰面无表情,如实回答。 “啧!我知道不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您老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能让我在这基础上更进一层,最起码在林子里能打个野猪什么的?” “有。” “真有?” “有,我可以教你一套心法,增加你的内力,那你练一段时日下来,肯定能打死野猪!练个一年半载下来,肯定能打死一群野猪!” “真的?那阮老伯你教我吧!” “你要是我外孙媳妇我就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岁月会让你知道 外孙媳妇?! 唐七糖愣愣看着老人,不禁撇嘴:“阮老伯,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吧?” 老人偏头想了想,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叫我一声外祖,这总行吧?” “……我……” “算了,当我没说。我要去打猎啦!”阮青峰睨她一眼,倒也没强求,站起身准备出门。 “外祖!”唐七糖权衡着利弊,心里把卫曦之的脸套上野猪身子想了想,赶紧喊了一声。 “嗯?你刚才喊什么,我没听见。” “外祖!”叫都叫了,不差一两声,这回唐七糖喊得爽快。 “哎!好孩子,你再喊一声。”没想到阮青峰十分激动,声音都有些哑,眼巴巴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心中戚然,喃喃又喊了一声:“外祖。” 阮青峰定定看她,好久,说道:“糖儿,我没有孙子孙女,不如你就当我的孙女吧!也好让我的老妻能听一声祖母,这,可是她一辈子的遗憾,日后,你若是见到曦儿和曦儿的娘,你就说,你才是我阮家的根!” “啊?”唐七糖张嘴结舌的看着老人,这一转眼的,自己又要成孙女了?还成了阮家的根? 老人却一双眼灼灼的盯着她,无限希望尽在眼底:“糖儿,行吗?那怕你只喊一声,行吗?” 老人微弯了腰,高大的身影前倾着,那样子就像卫曦之在她病中,无措探看她时的神情,唐七糖鬼使神差的,轻轻喊了声:“祖父。” “哎!好孙女!哎!淑珍,我们有孙女了!你不用伤心遗憾了!来,糖儿,来,我带你去见你祖母!快来!” 老人不管她的迟疑,一把拉了她往昨日那木屋边的坟头跑。 白日看,坟头是长形的,前面竖了块碑,“先妻阮门余氏淑珍之墓”,上面字体和厨房长桌子上的一样,果然,下面刻的小字也清晰:“夫阮青峰泣立”。 不知道为什么,唐七糖看着这碑,心中莫名伤怀,就这么一块碑,就是阴阳两隔的世界,不管前生情爱如何,再热烈,再遗憾,都已是分开,那何不在活着时,好好珍惜? 阮青峰已经又坐在那坟头的旁边,手抚着碑,轻声细语:“淑珍,你看,我们有孙女了!糖儿来看你了!你放心吧!说不定,等我死了,有人能帮我和你葬在一起圆坟了!你也不用再总是自责,说你没有给阮家留下儿子,没儿子没关系,我们有孙女!有孙女就行了!曦儿也很好,阿沁也很好,都很好!你看,等以后啊,我们让曦儿来求娶糖儿,我们便有曾孙子曾孙女了!你可高兴……” 额……这个,唐七糖听着阮青峰一个人絮絮的说着,有些风中凌乱,这卫曦之自说自话的毛病啊,原来还是祖传的!追根溯源,从阮青峰,到阮氏,都是这样的! 现在倒好,从卫曦之紧抓着自己不放,到阮太妃要喝媳妇茶,到给老人当孙女,一下子跨到要给人家传宗接代了! 唐七糖傻站着默默吐槽,阮青峰却回转身,冲她招招手:“来,糖儿,见见你祖母!你祖母年轻时可是庆京城一等一的美人!”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唐七糖看着老人无比期待,无比热切的眼睛,慢慢的蹭上前,对着那冰冷的石碑,轻喊了一声:“祖母。” 阮青峰激动得,比唐七糖喊了他自己还要激动,抖动着嘴唇,和石碑说道:“淑珍,我帮你给见面礼!以后,我们都是有孙女的人了!我们不再是孤魂野鬼了!淑珍,我好高兴,你一定也很高兴!” 这一日,阮青峰激动得老脸一直红红的,走路和风一样,自己一个人灶前房后的忙活,煮了好些野味,一边做事,一边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唐七糖,满眼的高兴。 他也不让唐七糖帮忙做事,从房里翻出一个旧荷包塞给她,又给她一本古书,说道:“这玉坠子,是你祖母祖传的东西,算你祖母给你的!这本《流星步风心经》当作祖父给你的见面礼,这是二十年前,祖父我在西崖的一个古洞中得的,我看过了,是本上乘的轻功心法!正好适合你练。你先看看,等祖父做好了吃食,再教你!” 唐七糖自己打开那荷包,里面果然是根长长的金链子,连着一个雕成豆荚状的紫色玉坠,那紫色,十分少见的清晰剔透,深浓处如紫色云雾出釉,浅谈处如朗日晨曦轻盈,还在豆荚顶端雕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十分精巧可爱。 这样的玉质挂件,若是在前世里,该当是博物馆的珍藏了吧?唐七糖倒还真喜欢,便也老实不客气的挂在自己脖子上。 链子长,玉坠子往衣服里一塞,便也不显眼了。 唐七糖忙打开那本古书,古书真是古旧,那书页都有些开始脆朽,唐七糖小心翼翼的翻看,却发现,几乎都是一个个图形,打坐的,行走的,跳跃的,单腿的,躺卧的,均细细标注着许多的红线走向。 可即便这样,唐七糖还是看的一头雾水,除了封面上流星步风心经几个字,实在不明白这玩意要怎么练。 可是,光这名字就让她浮想联翩,无限向往啊! 唐七糖不禁照着那些图像做起来,十分投入。 等到阮青峰过来看她的时候,她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思考的认真呢。 阮青峰满意的捻着胡须点了点头,也不打扰她,却也盘腿坐在她身后,深深吸气,运气于掌,覆上唐七糖的后背。 正在冥想的唐七糖只感觉后心处一股温和外力缓缓注入,猛地睁开眼睛想要说什么,耳畔却传来阮青峰的声音:“无妄无思无极,入内入心入定!不要动,跟着气劲走一遍!” 唐七糖赶紧闭上眼,感受着后心处那两股气流的走向,自己也开始努力追寻它们的踪迹。 慢慢的,一丝极细微的气流,开始在她的经脉中流淌,如一股细流,跟在那两股宏大而温和的气流一起行走在四肢百骸,运行周天! 时间也慢慢的流淌走了,唐七糖全身贯注的感受,全所未有的让心向内行走,只觉得浑身舒服极了,身体似乎也轻了许多,感觉到那两股宏大温和的气流慢慢的退出去,耳边又传来阮青峰的声音:“再自己行走一周天,将气息归置丹田。” 唐七糖听话照做,慢慢收了势,慢慢睁眼,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完全不一样了一般! 唐七糖慢慢转身,看向阮青峰,老人也正笑微微的看着她,无比慈爱,无比欣慰:“想不到,糖儿这身子,还是练心法的奇才!祖父真高兴。” 唐七糖吸了口气,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祖父!我也觉得,我这身子很不错,我也很高兴!” “哈哈哈哈!我的糖儿还真是有意思!还有这么夸自己的!好,照你这样的领悟,不出三个月,这心法你定然能完全领悟了!只要勤加练习,你的轻功身法会赶上祖父的!” “真的?那,我也会比卫曦之厉害?” “曦儿有多厉害?他能这样吗?”话音未落,老人忽然飞身而起,迅速的移动到了屋外的一棵树梢,他足尖轻点,站在那树梢上,颤微微的笑问。 唐七糖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手的喊:“我要学!我要比他厉害!” “哈哈哈哈,好,我们学,比他厉害!” 醉心于轻功心法的唐七糖,简直觉得时间如水一般的流走了,就这样早起晚睡的,认真投入的学着,直到她自己觉得,自己再不走,只怕那极端的疼痛马上要来了。 这一日晚,唐起糖便和阮青峰说道:“祖父,只怕我要走了,我还得往西南去!” 阮青峰看看他,苍老的凤眸微眯:“好,祖父送你。” “祖父,您能送我,再好不过。只是,您,为什么不回去呢?曦之似乎一直在找您?” “祖父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的忠心之臣了,一个逃犯般的被贬臣子,如何再回去?况且,你祖母在这,我不会离开她的。祖父送你出三娘子山,便回来这里陪你祖母,这一生,都不会再出去了。” “祖父,若是,若是我的病,有治好的一日,那我便有回来的一日,到时候,我来陪您!” “傻孩子,别说傻话了!你该陪在你最想陪的人身边。祖父想,你该当是喜欢曦之的,若有一日,你病好了,不是应该去陪他吗?” “祖父,我,我也不知道。” “岁月会让你知道的。跟着自己的心,不要让自己后悔便好了。祖父荒唐了大本辈子,不是也明白了?走吧,我们好好收拾,明日便翻山出三娘子山。” 第二日,晨曦薄雾里,唐七糖跟在阮青峰的身后,已经爬过了一个山头,坐在一处山梁歇息。 从这处山梁上外下看,这个山脉绵延看不到头,四处郁郁葱葱,云雾缭绕,若是只看景,真如人间仙境一般,但若是用脚来丈量,那真是如登天梯般艰难。 幸亏这些日子,唐七糖已经有了一些轻功基础,知道了如何运气如何腾挪纵跃,阮青峰一路指点着,唐七糖也还在学习新事物的新奇中,这一程过来,倒并不觉得辛苦。比起唐七糖一个人拿把斧子砍树开路的原始行路方式,如今这样,简直像走路的人,忽然搭上了顺风车一样让人高兴。 阮青峰不仅和卫曦之长得像,性子里也是个极温情的人,一开始,他也给唐七糖准备了一个大包袱,让她自己背着,似乎有些训练唐七糖的意思,可走了一段,见她走得小脸发红,便有些不舍的自己背了。 唐七糖跟在他身后,留意着他的步伐姿势,有时抬眼看一下他背了两个大包袱的身影,那有些熟悉的肩背,总让她想起卫曦之,和那些在慎王府的日子。 走走停停,两人带了足够的饮食,阮青峰对这山又十分熟悉,白天行走加练习轻功,晚上便栖身在洞穴或背风之处,大概这么走了四五日,阮青峰停在一处山梁,指点给唐七糖看:“糖儿你看,那,便是蓝舆境内了!这边的那个崖关,便是两国边界了,这里也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过了关,要走唯一的一道铁索桥,才能进入蓝舆。祖父再送你下了这山梁,便不能再走了,到底祖父还是个戴罪之人,关口的老兵勇,不少都认识我。” “祖父,糖儿会些易容之法,不如祖父和我一起去吧?”唐七糖还真是有些不舍了,老人什么都懂,吃食饮水都是他准备的,这林子里真是无数的蛇虫,幸亏他一直指点,如今回头想想,自己先头能一路走那么远,还真是命大! “不了!糖儿,祖父也有些不舍得你,可终究,祖父心中放不下你祖母。你是个聪明孩子,只要勤加练习,这轻功,足以让你逃命。去吧!蓝舆人并不刁蛮,你只要敬重他们,他们不会轻易为难你的。将来,若是你能回来,帮祖父和祖母合葬在一处,祖父便万分感激了。” 阮青峰看着他,眼里是浓浓的慈爱,他伸出那外翘着大拇指的手,抚了抚唐七糖的头,可说的话,却让唐七糖哭笑不得,敢情,自己从前世到今生,教自己武功的人,都是为了让她逃跑? 可看着阮青峰一副真心样子,唐七糖还是十分感动,低唤了一声:“祖父!” 阮青峰拍拍她,忽然背转身去,当先走下了山梁。 林木开始稀疏,不远处开始有人声传来,阮青峰站住了脚,慢慢解下一个包袱,慢慢转身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如今已是一身男子的蓝色短衣打扮,衣服有些大,却是便宜祖母的压箱底,针脚细密,缝制精细,阮青峰竟然还会针线,帮她改小了些,让唐七糖有些汗颜。 半路上,唐七糖自己又易了容,加深了肤色,加浓了眉毛,本来这段时间就瘦,如今看起来,越发是个黑瘦的小小青年了。 此时,阮青峰理了理唐七糖发髻上的带子,叮嘱着:“偷偷塞些银两,如今两国暂无战事,你年纪小,一准让你过的,过关怎么说我都和你说过了。你的东西都在这包袱里了,自己收好,祖父……只能送你到这了!去吧!” 离别,总是让人心伤,唐七糖捧着包袱,刚想说几句话,阮青峰却忽然跃起身,几个纵跃,便没有了人影。 唐七糖一肚子的感动怅然,张着嘴,看着丛林深处,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掏出一些朱檀留下来的碎散银子揣在袖子里,又摸了摸朱檀留下来的那只盒子,背起包袱,一步三回头的往林子外走去。 出了林,便是一条两辆马车的官道。 不远处,便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城防关卡,有人有车,在那边排着老长的队等通行,有穿着兵勇字样衣服的兵士走来走去。 唐七糖再回头看一眼树林,便大胆的往关卡走去。 大约已近正午时分,阳光热烈,刚从林子里出来的唐七糖还有些不太习惯,她默默走到队伍的最后面,抬手半遮着自己的头脸挡太阳,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一旁的一辆简易马车,想在那阴影里躲一躲。 给这简易马车赶车的人,看着让人总觉得很奇怪,他像个木偶似的,坐在车辕上一动不动。 唐七糖正在疑惑,这赶车人倒是个不怕热,排这么老长的队,也不找处地方避避太阳,忽然,马车动了动,下来一个带白纱帷帽的人,不由分说,迅捷的一把提了唐七糖,一手捂住她嘴,就将她拖进了马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窄 唐七糖自问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阮青峰的叮嘱,也还响在耳际,可这人速度奇快,动作准确,这么突如其来的,还将她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扔在了马车里面。 唐七糖身子被人压着,她的脸侧在车垫子上,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气喘着从背后传来:“你有过关文书吗?叫什么名字?去蓝舆做什么?快说,不说我便杀了你!” 一听这声音,唐七糖身子不能动,心却剧烈的跳动起来,天!我这是碰见谁了?!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这便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到底命运是要捉弄我唐七糖,还是要捉弄背后的这个女人——柳细腰! 这忽然将我拉进来的,竟然是大仇人柳细腰! 唐七糖尽力压下心中的惊讶,想到柳细腰的狠戾,对人气息的敏感,唐七糖赶紧假装身子都抖动起来,声音也哆嗦着听不出口音:“饶命啊!女侠!别杀我啊!我没有过关文书啊,可如今不用也能过的,我听说也能过的,我去看亲戚,看亲戚的!女侠你放开我啊!” 背后的人没有松动,声音却疑惑的传过来:“没有文书也能过?你确定?” “我们有亲戚在那边,总要走动的啊,我们边民都是如此的,女侠!您放开我啊!有话好说,有话慢慢说啊。” 唐七糖一边说着,一边尽力转头,想看看柳细腰如今的样子,朱檀当日说,他拿一掌青戳到了柳细腰,柳细腰才痛苦的逃出那马车的,那到底戳到哪里了呢? 可惜,头倒是转过去了,唐七糖看见的,只是一块白纱,和白纱后隐约的一张脸。 “你带我过关,我送银两于你,否则,我便杀了你!”柳细腰忽然说道。 “好好好,我带你过关,女侠别杀我,别杀我。”唐七糖知道自己如今又黑又瘦又易容,可还是担心柳细腰认出自己,假装翘着嘴巴说着话。 柳细腰不答话,却忽然把一样东西往她嘴巴塞进来,这才放开她,将她拎起来丢在车角落里。 唐七糖咳呛着,抠着自己喉咙,愤然抬眼看向柳细腰,却见她坐在车箱角落,也在不断气喘。 唐七糖疑惑着,不敢乱说话,寻思着若是柳细腰真认出自己,一定会下杀手,不如先看看情形再说。 柳细腰喘了一会儿,才说道:“别想着逃。我给你吃了毒药,你若是逃了,必死无疑,你若是带我进了蓝舆,我便给你解药。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唐七糖一时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便假意惊吓的回答着。 “你确定,你一定能过关?” “我,我是去走亲戚的,一定能过的。” “不对,你现在是要带着我一起去走亲戚的,你好好想想再回我话!” “是,我带着你走亲戚,可,可,女侠,人家总要问我,你是我的谁,你总要让我看,看你一下……” “胆量不小!你……只说我是你娘便罢了。” “我娘?可我娘早死了!我没娘!” “你再敢胡说!……那你便说我是你姑姑!” “可我也没姑姑……罢了罢了,女侠,我知道了!你是姑姑。”看着柳细腰忽然猛烈飘动的帷帽,唐七糖赶紧假装害怕的说道。 “别给我耍花样!你若是敢在过关时胡说八道,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女侠。” “嗯?” “哦,是,姑姑。” 队伍一点一点地在动,说话间,唐七糖能感觉马车会偶尔动一下。 马车里很闷热,这天时,估计也要近六月里了吧?唐七糖山中无日月了好久,还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她偷偷看着柳细腰,寻思着怎样才能看见她的脸,也不知道上回给她整的容,如今怎么样了。 就这么沉闷的等待着,车子忽然晃了晃,有一根长矛挑起了车帘子,一个黑脸膛的兵勇探进头来,左右看看,对柳细腰说道:“过关还蒙着脸?快取下来!几个人?去哪里?干什么去?快些下来说清楚等过关。” 兵勇不等人答,已经退了出去,长矛在车上车下一通乱戳。 柳细腰倾身过来,又一把拉住唐七糖衣领,低声道:“若不想死,就说我忍了怪病,不能见风,明白吗?” 唐七糖身子缩了缩,赶紧答道:“知道知道。只是,女侠姑姑,你,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我才好和人扯谎,若不然,这些兵痞子使坏起来,可,可不好打发,你,你总不能长得和我说的不一样吧?” “你就说大眼睛,白皮……你不想活了是吗?罢了,我且让你看一看,只是,这帐我可记下了!”柳细腰恶狠狠的说着,慢慢掀起了面纱,露出大半张脸,马上便放下了白纱。 可这一下已经足够,唐七糖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爆笑出声。 柳细腰尽管只掀到了眉毛处,但唐七糖还是看到,她的耳后光秃秃的,并没有头发垂下来,呵呵,头发不是青菜,没有长得那么快!眉毛肯定也还是没有的。 曾经帮她在脸上画的皱纹,已经洗得几乎看不见了,只隐约还有些痕迹留在白皙的皮肤上,如豆腐落了灰,斑斑驳驳的很是难看;尤其是嘴唇周围,那曾经被唐七糖画成胡须的地方,估计柳细腰常常去擦洗,破皮红肿的厉害,看起来真如一圈红色胡须那样触目。 而最让唐七糖心里惊讶又暗爽的是,她的左眼睛,被一种白糊糊绿惨惨的药膏,整个的糊了起来,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显然,那只眼睛受了大伤。 总之,乍然一看,如今柳细腰的脸,已经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美貌,若不是这些都是唐七糖的杰作,估计她不开口,唐七糖不一定认得出来。 唐七糖心里笑得不能再笑,脸上却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因为此刻柳细腰即便覆着面纱,唐七糖也能感受她的恨意。 唐七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认出来,要不然,还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唐七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哎哟!女侠姑姑,你这病还真是不轻,好好,我知道怎么说了,我就说你是同我去蓝舆看病的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病的?”柳细腰忽然闷声问道。 “我胡扯的,我看女侠姑姑这个样子,乱猜的。” “乱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若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蓝舆治病的?你听说过圣女吗?快说!” “圣女?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乱猜的,女侠姑姑你脸上涂了药,等下要过关,我就这么随口说了。” 唐七糖嘴巴胡说着,心里却咚咚的跳起来,不是吧?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自己正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圣女呢,难道柳细腰就是去找她的?若真的是,那自己还得想法子跟着她! 柳细腰的面纱动了动,唐七糖看不到她的脸色,但能感觉她周身冒出来的寒气,听着她忽然大口喘息了几声,说道:“好好下车去说话,记住,你的命,在我手里。”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已经有兵勇就在车门外说话,似乎在问那个赶车人,有人在骂道:“整个一大傻子!怎么这么木呆呆的?算了,别问了,找他主人去。” 说话间,便有人往车上来,柳细腰忽然推了唐七糖一把,低喝道:“下去!小心你的命!” 唐七糖被她推下车,正好对上三个兵勇,赶紧打招呼道:“几位官差大哥劳累了!轮到我们了吗?” 兵勇甲看看他,倒也算客气:“对,到你们了,怎么磨磨蹭蹭不下来?不知道过关都要下来的么?还有什么人?去哪里?去做什么?赶紧说清楚。” “哦,劳烦官差大哥了,车上只我和我姑姑,我们是去蓝舆治病的。不敢隐瞒几位大哥,不是我姑姑不下来,而是我姑姑得了怪病,一不小心会传给人,她才不敢随便下来的。” 唐七糖一边说着话,一边主动撩起车帘子给人看了看,便又放下车帘道:“我们在蓝舆还有亲戚,就住在八井子沟,往年也常往这边来的,听说还给军营里送过吃食的!都是认识的,都是认识的!来,几位大哥辛苦了,一点茶钱,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唐七糖背着阮青峰教的几句话,留意着几人的神情,见几人神色松动,赶紧又说道:“过几日我们便回来了,几位大哥若还在当差的班,我给几位大哥带八井子沟的烧酒啊!” “哟,还真是自己人。行了,那便走吧,回头记得带烧酒。”领头的兵勇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挥了挥手。 唐七糖赶紧谢了,正想走,那领头的兵勇却忽然跑去拍了赶车人的肩膀一下,说道:“你们这赶车的,怎么这么傻……”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人忽然回头,一双眼睛赤红着,四下看了看,大声呼喊着:“鬼啊!”竟然拔腿便往山林里跑去,那惊恐的样子,仿佛身后真有一个鬼在追他一般。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一阵子,等着过关的人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唐七糖心中早已有些明白,此时却也不敢多说话。 倒是那个兵勇头,回来无辜的看着唐七糖问:“这是怎的了?这人什么毛病?” 唐七糖暗忖,这人定然是被柳细腰催眠抓的壮丁,被兵勇头拍了下肩膀,无意间解了他的催眠,才会突然发疯般的逃走了,看来,那个蚕衣也已经被柳细腰丢下了,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倒有理由跟着柳细腰去找圣女了! 唐七糖便说道:“哎哟!疯病又犯了。唉,这下好了,我还得自己赶车了。官差大哥莫怪,我们为了省钱,雇了个有疯病的人赶车,当时他家人说的好好的,说他如今好了的,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我们才雇的,哪里知道会这样!” “哦,还真是有病的啊,那就和我没关系了啊!好了,走了走了,你们到底过还是不过?” “过过,自然是要过的,反正他家人说了,他要是有什么事,和我们无关的,等我们过几日回来再去找他。” 过关的人还排在日头底下,兵勇们也很是不耐,唐七糖赶紧驾了车往前走,很快便算过了关。 这关口,远看,用青石垒得又厚又高,等一过关一看,前面却是一条大峡谷。 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铁索悬桥,就这么横跨了两边青山,联系了两国,还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唐七糖跟在人群后面,牵着马,忽然想到,要是马车走到一半,柳细腰将自己从桥上扔下去,那自己真是要死的不能再死了,还好那个赶车的人跑了,倒成全了自己,还能找个借口在地下走,少了些风险。 人群慢慢移动,轮到唐七糖站在铁索桥的一端,她看着前面的人,心中真想把马车赶到铁索桥下去,那里万丈深渊,柳细腰武功再好,只怕也难活命,倒是能帮朱檀报仇!可是,前面都是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走着,要是马车突然出事,只怕伤及无辜,唉,还是算了,等过了桥再说。 马车里无声无息,像从来没有人一般,马也很沉默,慢慢踢着蹄,踏着铁索桥的厚木板,踢踢踏踏的走。 峡谷里风很大,四周的山挡着太阳,无端比关口阴凉许多,过关的人们都自动的沉默下来,很有秩序地过着桥。 当看见桥头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极大的“蓝舆”两个大字时,竟然有一种获得重生的感觉,连唐七糖也深深吸气,赶紧踏上桥的另一端。 人们又开始谈笑起来,唐七糖不敢大意,牵着马只管跟着人群走了好长一段,才停下来,站在车窗旁试探的问道:“这位女侠姑姑,我已经帮你过了关了,你放了我吧!” 车里传来一阵很大的气喘声,隔着帘子也能听见,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柳细腰说道:“你先送我到前面再说。” “前面?前面哪里?这位女侠,你不能不讲信用啊,我已经帮你过了关了,你把解药给我吧!” “再废话,小心我杀了你!我如今少个赶车人,你将我送到我要去的地方,我便放了你。” “女侠,这,那你也要告诉我一声,你到底去哪里,我也好知道往哪里去啊!” “不许多问,你只一直往西南走,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这……女侠,你好不讲理,唉,好吧!”唐七糖心中盘算着,难道圣女就在西南?也罢,反正自己也只能往那个方向去,那便先这样走吧。 车一路行走,大多都是在山地,也没有人家,路七拐八弯的,转得人头晕,柳细腰在里面不出声,唐七糖便只管行了一段,找了处背阴的地方停了马车,从包袱里拿了个阮青峰烤得锅巴饼,“嘎嘣嘎嘣”的吃了起来。 可才吃了两口,柳细腰就在车里喊道:“上来!” 唐七糖眼睛转了转,只做没听见,继续“嘎嘣嘎嘣”的啃饼子。 忽然,柳细腰从车里跳下来,一把抢了她的饼,转身便又上了车。 唐七糖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着的手,耳边听着车里很大的气喘声,嘴角偷偷浮上一个笑容,哼!看来,这女魔头伤的不轻啊,到底是谁伤的她?难道,朱檀的一丈青竟然如此厉害?那本来也是在她的庄子里得的,按理不应该啊?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同病不相怜 唐七糖心中猜测着柳细腰的遭遇,自己又拿了个饼出来,随意吃了一些,便也不管她,继续赶着车上了路。 行了大半天,山势慢慢平稳,人烟开始多起来,天却渐渐暗下来。 唐七糖又走了一段,听见柳细腰在车里说道:“找个地方歇脚吧,明日再走。” 唐七糖正有此意,却停下车说道:“我说这位女侠,这里没店有村,可不管怎样,打扰人家,总要花些银钱,你又要我帮你赶车,还抢我的饼,如今,你不会还要我帮你付歇脚银子吧?若是这样,你干脆杀了我罢!我不干了!” 柳细腰在车里静默,似乎在隐忍着,好一会儿才放软了语气说道:“我生了病,一时无法赶车,但杀你还是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别废话,你先垫着,等我找到了故友,我便还给你。” “是是是,你杀我容易的很,既是这样,我更信不过你了,若是我一路送你去医病,等到了那地方,你最终杀了我,我还不是死得更冤!” “我无需杀你,你如今服了我的毒药,早晚是个死。你还是往前走吧,伺候好了我,兴许我还真放了你!” 唐七糖忖度着柳细腰的情况,大胆的觉得,她肯定病得不轻,若不然,按着这女魔头的性子,岂肯随意向一个平凡人低头,便说道:“既是这样,我便不往前走了,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我自认倒霉,还不如回家等死算了!我看像你这样不讲理的人,根本就不会有故友,你根本是骗人的!” 唐七糖说完,真的把马缰一甩,转身就走,边走边哭起来。 果然,柳细腰出声了: “站住!我没有骗你,我要找的就是圣女,蓝舆圣女,神一般的存在,你既然熟悉这里,还报得上这边的地名,圣女你总听说过吧,谁敢拿圣女名号骗你?这你总相信了吧?我答应你,你将我送到圣殿,我便放了你,可以请圣女做证!” “圣女?你真的认识圣女?你若是真的去找圣女,我便送你去,也好朝拜朝拜圣女。”唐七糖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反正这柳细腰能感知别人的气息。 “真的。我不仅认识圣女,还是她的……故人。走吧,你先垫着些银两,我一定还你。” “唉!好吧,我看在圣女的份上,便送你一程吧,不过,如此,你也无需再扣着我,谁不想见见圣女?我不逃,你将解药给我吧。” “不是我不给你,如今,我没有解药,你只能随我去了圣殿,请圣女帮你解毒了。” “你说什么?你给我吃了毒药,竟然没有解药,你这个恶婆娘,你说的全是谎话,我,我怎么办?啊!呜呜……我马上要死了!” “你不要急,这毒药不会马上死的,原本有解药的,都在我的婢女处,但她作恶,以下犯上,还伤了我,我与她恶战一场,才除了她,可解药也没有了。等到了圣殿,我一定请圣女帮你解毒。” 唐七糖细细听着她的话,仔细分辨着真假,眼前浮现出蚕衣那偶尔幽怨的目光来,心中倒觉得这些话有些可信,最起码,肯定是柳细腰平日做人太坏,蚕衣忽然不知怎么反了吧。不过这些和她无关,既然已经探出了话,也便没什么多说的了。 唐七糖又哭了几声,说道:“你这个坏女人,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只好陪你去圣殿找圣女了,真是的,还要出银子,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 哭着骂着,唐七糖就近找了一户人家,花了近百文钱,让人家腾出了一张床,整治了一餐。农家人老实,给她们放好了饭菜,便憨厚的离开了。 唐七糖看着桌上的几个菜,几乎都是蔬菜和鸡蛋,连肉丝都没有一根,可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样新鲜的蔬菜了,倒真是胃口大开,便赶紧拿了筷子吃起来。 谁知道筷子刚拿到手里,坐在一边的柳细腰便一把抢了去,对着她说道:“你出去吃,我一个人在这里吃。” 唐七糖走了这半日,已经明白柳细腰定然是病或毒的不轻,估计真要狠戾起来杀人,她还是可以的,只是她一定行动或因为眼睛不便,需要人帮着她才能去那什么圣殿,那还和她客气什么呀? 唐七糖忽的站起来,扑过去一把抢回自己的筷子,气愤地说道:“岂有此理!我又不是你的奴仆,你吃我的饼,如今还要吃我买的饭菜,竟然还要赶我出去,凭什么呀?要出去你出去!” 柳细腰面纱突突的动着,估计气得不轻,可唐七糖所料不错,她需要人帮她。 只听她喘了会儿气,慢慢说道:“我伤了眼,要是揭了面纱吃东西,难免吓到你,你出去吧。” “那你等我吃完好了!真是的!这位女侠,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比不上我一个半大小子,总想不明白呢?如今,我们在行路,你需要我帮忙,我也是仰慕着圣女的名头,才陪你走上一遭,你还害我吃了毒药呢,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还怕什么你吓到我?哼!我先吃了。” 唐七糖看也不看她,只管自己扒拉起饭来,一个人吃得香甜,感觉着柳细腰在一旁呼呼的喘气,唐七糖也只做没看见。 农家饭菜没什么油水,但到底是热汤热饭,唐七糖吃了个肚儿圆,桌子上的菜却已经七零八落了,唐七糖只管拿了自己的碗筷离开这农家厨房,随便柳细腰吃还是不吃。 唐七糖一个人绕出去外面的马车上,寻思着这柳细腰肯定不会愿意和自己睡一张床上,她没有认出自己是肯定的,但如今自己男儿打扮,最好不要让她识破了,那自己也不会愿意和她睡一间房,看来今晚得睡马车上了,还不如先整整这马车呢! 马车并不好,车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唐七糖左看右看,最终只好先下了车,想着等会儿还得和这农家借条被子呢! 结果没等她想好,柳细腰一身白衣,带着帷帽过来了,说道:“你去房里睡,我睡马车,明日早些起来赶路。” 啊?唐七糖愣了半天,最终明白了,这柳细腰是怕自己驾了马车跑了吧?哈哈!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找圣女呢!女魔头,我的病比你的还厉害呢! 唐七糖很高兴,安然的去农家的房里歇息了一夜,直到早上柳细腰来她床前叫醒,才懒洋洋的起来,向农家买了些馒头鸡蛋,带在路上,边走边吃。 就这样,两人倒也默契的走着,遇到饭点,都是唐七糖先吃了,才留柳细腰一个人吃,遇到歇脚打尖,都是唐七糖睡床,柳细腰睡马车。 唐七糖心里恨着,每每叫一些爽口小菜,却自己个先吃得饱饱,留一些残羹冷炙给柳细腰,若是遇到客栈,就先买个大统铺的铺位,等柳细腰一走,自己就去要个单间,偶尔还能洗个澡,舒服得很。 能感觉到柳细腰十分生气,却碍于她自己的脸实在无法见人,并没有动手抢唐七糖的银两,或处处为难于唐七糖,只感觉她在尽力忍耐着。 走了大概有**日,唐七糖已经对这蓝舆的风貌很熟悉了,这地方空气潮湿,气候偏闷热,多树多花,便也多蛇虫,行路住宿都要小心。 当地的人若是在外行走,一般也爱穿长袖长裤,袖口裤口都要扎紧,走过集镇,常常看见门口挑着旗子的药铺子,旗子上写着:虫叮蛇咬药,可见这在当地是见怪不怪的事。 不过唐七糖觉得自己很幸运,走了这么久,自己没被虫子盯咬过,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好呢。 她坐在车头驾车,也从不管该怎么走,反正就往大路走,倒是柳细腰,估计在车里细细看着呢,时不时地会提醒她,该左拐还是右转。 唐七糖留意着方向,还真是一直往西南去的,她自然高兴得很,自入了蓝舆,她这病一次也没有发作过,如今能日日作弄柳细腰,还得她指引着有望能见到圣女,唐七糖心情愉快。 唐七糖也发现,这地方该当要比龙泽国开化一些,或者让龙泽人看起来,更没有礼教一些。人们的观点总是相互抵触的,总觉得自己的才是对的,不开化或有礼教要看以谁为标准。但唐七糖不管这些,她一路看来,已经喜欢上了这蓝舆国。 你看这大街上,多的是女子悠闲的逛街,也很少有带面纱帷帽之说,偶尔看见一两个戴面纱,应该是身份极高贵的吧,随行的人一大群。 大部分女子着装绚丽,自由欢笑,看着都让人替她们高兴;关键是,还有男子旁若无人的陪着她们,一起行走,一起欢笑,旁人也并不觉得奇怪。 看来,这蓝舆国对女子的约束是比较小的啊!嗯,我喜欢! 唐七糖越走,精神倒越好了起来,有时候,马车行到空旷处,她还会唱几个歌。 有一次,她唱了一首歌: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为何不让我分享,你也不问你也不回答,怎么你会变这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 那一日,她们行车正过一处稻田,四周青绿绿的,群山葱茏环绕在远处,天空万里无云,空旷的田地,把唐七糖的歌声传出去好远,尤其是“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的部分,声音又高又响亮,绕着四周如有回音似的。 歌唱完了,唐七糖还心情愉快的扬着马鞭,低喝了一声“驾!” 忽然,车里传来轻轻几声:“这是唱给情郎的歌?爱,是指情意么?你,是女子?” 唐七糖坐在车前的脸顿时变色,坏了!得意忘形了!完了,被她听出来了!可我不能急,不能慌!她如今病着,伤着,只要不触犯她底线,还是可以继续跟着的。 唐七糖努力压下自己的紧张,大声回道:“是啊!我是女子!在龙泽,女子不方便行路,哪里像蓝舆这么自由自在的!” “你,叫什么?” “我干吗要告诉你?我不想认识你,你赶紧的到圣殿,赶紧解了我的毒,好让我回去。” “你把车停一停,我有事和你说。” “又是什么事?” 唐七糖心里担心着,盘算着,仔细辨别着柳细腰的话语,最终,在道旁停了下来。 柳细腰在车里喊道:“你进来。” 唐七糖看着那低垂的帘子,想到柳细腰有人形测谎机的功能,遂说道:“我不进来,外面凉快,你要说就出来说,不懂你干吗一天到晚坐车里。” “你别害怕,我和你说一件好事。”隔着车帘子,柳细腰这句话说得很是诱惑温柔。 “我当然会害怕,我没有遇见过像你这么坏的女人,又把我拉上车又给毒的,还用我的银子!哼!” “这些银子算什么?!我告诉你一件好事,若是成了,说不定你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呢!” “你不是说你给了我毒药吗?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荣华富贵?你当我傻子啊!” “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别说是我给你的毒药,就算是这世上所有的毒药都给你吃了,也定然有人会为你解毒。” 柳细腰的声音里有种笃定,让人听着很容易相信,唐七糖倒实在有些摸不清,这坏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用装,就这么疑惑的问:“……有这样的好事?” “你上来吧,我细细说给你。” “……你下来。” “我不能见风。你别怕,我说的这件事是个大秘密,但也是个大机会,我看你胆子挺大的,你应该可以办成。” “秘密?那我不想知道了。我什么也没干,还差点被你毒死,我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或许死的更快。” “你!你这样子,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小丫头挺像,伶牙俐嘴、胡搅蛮缠的很!你肯定能办成。” 唐七糖肚子里“咯噔”一下,试探着说道:“那你怎么不找她帮你办你说的这事呢?骗人。” “她死了,没法办了。”柳细腰很直接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唐七糖眼珠转转,又探道:“哦,伶牙俐嘴的死了,那我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你越说我越害怕了,她是不是得罪了你才死的?” “是。她得罪了我,还毁了我容貌,剃了我头发,我如今这样,就是拜她所赐!你说,那么恶毒的小丫头,我是不是该杀了她?我不仅杀了她,她还死得很惨!而你就不一样,怎么说我们同行一路,虽说你不情不愿,但到底帮到了我,我不会杀你的。不但不杀你,我还送你一件天大的好事谢你。你不妨上来听一听。” 唐七糖心中好多疑问,但总算稍微放心了一些:原来柳细腰是认为我已经死了啊!那我一时半会的,倒不用担心她会杀了我,到底她还要用我呢。 唐七糖爬上车,靠坐在最临近门口的地方,说道:“说吧,什么事,神神道道的。” “你几岁了?可有十四了?” “没,我九月里生的,还没到十四呢!快说你的事。”唐七糖随口说着,脸不红心照跳。 “这事与你的年岁有关,所以我才问的。你,自来长这么黑?” “黑?你日日在外面为生计奔忙试试?能不黑吗?要不哪里来银子?哼!” “我不是笑话你的意思,只是,我说的这件事,最好你白白净净的。不过,这也无妨,兴许你这副模样去办这件事,还更可信一些!哈哈哈哈!老天不负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尝尝当公主的滋味 柳细腰大笑着,面纱颤动起来,唐七糖却觉得她愈发有些阴恻恻的,让人害怕。 她不禁手半撩了车帘说:“喂,我说,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下去了。” 柳细腰慢慢止了笑:“就要说到了。我且问你,你可有父母兄弟姐妹?” “喂,你这个女人真是!谁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算了,我下车了,不听你瞎扯了。”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为了荣华富贵,可肯暂时忘记他们?我并不是要知道他们的情状。” “忘记?什么意思?” “我知道有户人家,一等一的荣华富贵之家,却丢了个孩子,日日记挂,夜夜伤心,那你说,若是他们找到了这个孩子,会对这孩子怎么样?”柳细腰说着话,侧了侧脸,能感觉她眼睛灼灼的盯着唐七糖。 “嗯……自然是千般万般的疼爱吧!你,不会是让我去冒充这家人的孩子吧?”唐七糖脑子不停的转着,却不断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 “聪明!正是。” “嗬!你这个女人,真当我是傻的,也当人家父母是傻的!自家的孩子,即便丢了,能不知道她容貌禀性么?若是被人察觉,不是恨死了!” “这你放心。这孩子是自小便丢的,容貌定然不会知道了,只要大差不离便好了,我看你脸型轮廓有些像,才想到的。至于禀性……这更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 “我没兴趣。骗人的事有什么好?难道为了一口吃的,就认陌生人当父母了,哼!” 感觉柳细腰面纱动了动,人已经凑近了唐七糖,她声音带着诱惑:“这户人家,可不止一口吃的!那可是……蓝,舆,王!” “蓝舆王?!你,你要我去骗蓝舆王?”唐七糖的心,忽然不可遏制的急跳起来,跳得她自己都很奇怪。 柳细腰笑了,连面纱都吹了起来:“心动了?呵呵呵,我找到了一个好搭档!你可比那个小丫头聪明多了!对,蓝舆王!你若是事成了,你便是蓝舆唯一的公主!以蓝舆王的性子,你若是会哄着,说不定,他会让你当个女王呢!哈哈哈哈!” 唐七糖觉得自己只是惊讶,但这身子却紧张激动的不像话,唐七糖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自己的感觉,柳细腰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结合她以前的所做所为,小聋女会不会真的是她从蓝舆偷出来的孩子? 蓝舆……王的孩子?! 柳细腰却很满意她的反应,说道:“你看,是不是天大的好事?激动吧?只要你办的好,整个蓝舆,都将是你的!你要什么有什么!你也不必在日头里奔走,至于你的父母兄弟姐妹,等你将蓝舆握在你自己手中,那些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怎么样?你,要和我一起干吗?” 唐七糖定定的看她,思潮起伏,不说话。 柳细腰却十分高兴,能感觉她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冲唐七糖挥挥手:“你可以慢慢想想。不过,正如你所说的,如今你知道了一个大秘密,我不会容你逃了,也不会让你死了,你若是伺候好了我,我便尽心竭力的教你帮你,让你去当这尊贵无比的公主,可你若是再不敬重我,路行了一大半了,我也不介意将你杀了。去吧。对了,你那小曲儿唱的好,再唱一遍吧。” 唐七糖绷着脸跳下车,真觉得自己心头跳得按捺不住,蓝舆王?难道这身子真是蓝舆王的孩子?那自己的怪病呢?是指引自己跑来这里认亲?不会吧?天底下有这么神奇的事? 唐七糖站在马车下,好一阵子没法迈开腿,直到柳细腰在车里催促:“怎么了,这么动心啊?哈哈哈!快赶路吧,找一处干净的客栈,好好伺候着我,我便给你多讲讲!” 唐七糖满心疑惑,她抓了马缰绳,慢慢爬上车驾,只让马慢慢的走着,自己一个人想事情。 车里又传来柳细腰的声音:“唱啊!怎么不唱了?那曲儿还真对我的胃口!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好!哈哈哈哈……” 唐七糖不禁撇了撇嘴,挥了挥马鞭,嘀咕了一声:“爱你的人才是痴狂的呢!”这才让马跑起来。 车行到近晚,两人在一个小镇子上停下来。 唐七糖找了一处小客栈,和平时一样,要了一间小单间,随便叫了些干粮,自己包了一包,丢给还在马车上的柳细腰一包,二话不说便往客栈房间方向走去。 柳细腰却掀起马车帘子叫住她:“你站住。过来扶我下车,一起住客房。” 唐七糖不禁转身瞪眼:“为什么?” “我告诉你那么大的好事,你不该服侍我吗?” “哈!又不是我自己要听的,是你非要告诉我的,我既要给你赶车,又要花银子,我傻了才会服侍你呢!” 唐七糖懒得理她,只管走自己的,真是天大的笑话,没想法子杀她都是因着要去找圣女,竟然还想自己服侍她! 谁知她刚进了她的小单间,柳细腰就大力推开了门,自己进来了。 她带着白面纱如一个女鬼,姗姗然往这小单间唯一的一张床上一坐,直接说道:“去给我要一些水,我要沐浴更衣。” 唐七糖想不理睬她,可她占了自己的床,不睬还不行,便气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怪不得什么小丫头要杀你,连你的婢女也要对付你,我供你吃喝,你还要占我的床?想都别想。” “哼!你说对了!我既然能杀了小丫头也杀了婢女,杀你,可是易如反掌。别惹恼我,快去。” 唐七糖气了个倒仰,胸口起伏着,却忽然灵光一闪,道:“不对!该去要水,伺候人的,是你!我决定了!就跟你搭档一回,去给什么蓝舆王当回公主去!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现下就让我找找当公主的感觉!” “你!” 柳细腰忽的站起来,感觉到她呼呼的喘着气,浑身散发着狠戾的气息,面纱呼呼的动着,似乎随时会飘过来掐死唐七糖。 屋子里静默着,压抑着,唐七糖都放缓了呼吸,提防着,等待着。 忽然,“哈哈哈哈!”柳细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她的面纱都滑落了下来,落出她只长了寸许的头发,和一张红红白白怪异的脸。 可她并没有去遮盖,反而拿一只没受伤的眼睛死死盯住唐七糖,说道:“好!我倒喜欢上你这性子了!有胆!原本我还想着让你忘记过去,呆傻一些的,如今看来,你倒是个有胆识的!好!很好!哈哈哈哈!” 唐七糖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怪异的容颜,心里不断的绕着圈圈,猜测着她的话。 什么意思?呆傻一些?她会不会又要用催眠之术?让自己像那个车夫那样?这可说不定!得小心提防着。 唐七糖戒备着,不说话,连手里的东西都忘了吃。 柳细腰却冲她招招手,勾唇笑了笑,她那整个红红的下巴处看起来有些诡异:“你手头还有多少银子?去再要个单间。明日我还你银子。” “我信不过你。这么些天也没见你有银子,明天便还了?哼!” “原本,我不想随意冒险,如今,我找到了你这么个好搭档,可不一样了!你说的对,兴许,我该先让你尝尝当公主的滋味!你放心,若是明日我没有银子还你,我便放了你。” “哦?也好。我信你一回,你住这里,我再去要一间。别再跟着我了啊!我不喜欢你。” 唐七糖心里也紧张的很,赶紧退了出来,这女魔头上回就是看见自己身上的皮肤和脸上不一样,才洗了自己的易容的,她要是再来一次,可没有第二个朱檀来救自己了。 她去另要了个单间,谨慎的住下,连洗澡也不敢,生怕柳细腰闯进来。 小心戒备的和衣睡了一夜,到第二天一早,房门外却有客栈的人轻轻叩门:“客官,客官?可起了?麻烦客官开开门,有人送东西进来呢!” 唐七糖从床上一跃而起,侧耳又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只是店小二在外头叫门,才去开门道:“什么事?” 客栈小二哥十七八岁的样子,手上捧着一堆东西,点头哈腰的笑道:“这位……姑娘,有人让小的送东西给您,这,这些,都是!姑娘借个道,小的这就给您搬进去。” 唐七糖看了看他手里一个大包袱,再看看他身旁的两个大包袱,狐疑的问:“谁让你送来的?” “就隔壁住着的那位女侠!说这些都是给您的!还有,她已经叫了水,吩咐小的置下了一桌上等酒席,吩咐说,只等姑娘洗漱了,就请移步过去她那边上席!姑娘,小的送了东西,马上去给您抬水!” 小二哥笑的愉快而谄媚,唐七糖也扯开脸笑了笑:“你这么卖力,我可没银子赏你!” “哎哟,看您说的!姑娘只管用着,有什么只管吩咐小的,那位女侠都给过了,嘿嘿!”小二卖力的把东西都搬进来,很是利索的走了,果然很快又带着人抬了个大浴桶和好多水来,热气腾腾的给唐七糖摆在屋子里。 唐七糖看着那水,心痒痒的难受,身体也痒痒的难受,最终,护着自己的脸,下水好好洗漱了一番。 包袱里全是女人的衣物和首饰,数量可观,质量过硬。 唐七糖猜测着柳细腰的心思,大大方方的换上一套浅红色的衣裙。 那衣裙,和龙泽国的女子衣裳很不一样,圆圆的领子,鲜艳的绣花,窄袖口上一圈儿银线饰边,带着浓郁的蓝舆风情,和街头看见的一些女子服饰很像,只是这些衣服料子都很好。 唐七糖还挺喜欢,在几个包袱了翻来翻去,也换上一双底子极厚的蓝舆风绣鞋。 原先那小二捧着的包袱里,都是一些首饰,以银质的居多,也有些玉石的,最多的,是一种红色的如珊瑚石的首饰,红艳艳的在包袱里很是鲜艳。 唐七糖选了好一会儿,把房间面架子上的一块小玻璃拆下来,拎了自己的小包袱,留意这门外的动静,“嗖”的一下子躲进了自己的帐子里。 她在里面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修补着易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清洗过的样子,只还保留了略黑的皮肤和浓黑的眉。 她也按着自己这些天看到的蓝舆女孩样子,给自己梳了两只辫子,再交叉着把辫子绑起来,插上一些红珊瑚钗子,脖子上带了个硕大的银项圈,手上也带上两个大银镯子,就这么丁丁当当的从床上钻出来。 再对着比较明亮的窗口照照镜子,确定自己的易容不会被看出来,唐七糖对着镜子绽开一抹笑,拿大拇指帅气自信的擦过自己黑黑的鼻子,出门找柳细腰去了。 果然,柳细腰房里真摆了一桌酒席。 唐七糖瞟一眼,倒还真是按着这地方,算极不错的饭菜了。 她这才转过头,迎上柳细腰的目光。 柳细腰竟然也换了装束,不再是一袭白衣,也没有戴面纱,穿了件和唐七糖类似的当地衣服,只是她穿的是深蓝色的,那上面极大的红色绣花,浓艳而热烈的开在裙摆上,让柳细腰的身形看起来很是修长好看。 她的头上,裹了一条深蓝色的头巾,却装饰了很多很多的银饰,完全遮盖了她的秃头,倒似她看起来没那么奇怪了,只那只伤了的眼,虽也用一块布盖着,看上去总是十分的难看。 她那只好眼睛里,看向唐七糖,倒很有几分赞许,却说道:“你要是不这么黑,我看你以后会有一个好情郎的!” 唐七糖斜睨她一眼,随口回道:“你要是不这么坏,说不定也会有一个好情郎。” 唐七糖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太过刺激她,但柳细腰听着这话,却似乎很动容,独眼眨了眨,忽然绽开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你该说,我要是有一个好情郎,就不会这么坏!” 唐七糖“嗤”了声,本不想理她,柳细腰却慢慢向她走过来,略弯着腰,对她左看右看,还抬手正了正她胸前挂着的银项圈,嘴里低喃一句:“水依依……” 唐七糖有些摸不着头脑,挥开她的手说道:“我饿了。不是请我来用酒席么?还不让我上席?” 柳细腰直起身,走开几步,莲步轻移间,那大朵红花的裙子摇曳着,使她看起来很有风姿,不得不说,柳细腰若不是被自己毁了容貌,真是个美人啊。 只见她走到那酒席边,自己先在上手坐了,指指自己的对面,示意唐七糖过去坐。 唐七糖大大方方的坐了,看了看几样菜色,不等柳细腰发话,只管拿起一旁摆好的筷子夹了一些来吃,直吃了好几筷,才放下筷子看向一直盯着她的柳细腰,说道:“你昨晚去做贼了?还是去当强盗了?” 柳细腰自己一筷子都没有动过,只看着她吃,一只好眼睛里极深的探究,此时探究更甚,问道:“你在龙泽,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先问的你,你该先答我。”唐七糖偏着头,一点也不客气。 “我猜,你家中该当是有些家底的吧?你可读书认字?” “喂,你叫我来,就是打听我的家底?” “我柳细腰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奇怪摸不透的小丫头呢!不,也不是第一次,还有一个……若不是没有人抗得过幽冥虫,我几乎要以为你和她是同一个人,或者……姐妹、师姐妹?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为爱痴狂 柳细腰像没有听见唐七糖的回话似的,一个人喃喃自语着,眼睛却没离开过唐七糖的脸。 唐七糖警惕起来,闭紧嘴不再说话。 只听柳细腰又说道:“我到底让自己躲得久了,如今江湖上都不一样了,唉,女子没甚功夫,也敢自己跑出来闯荡了。 小丫头,你从今日开始,就叫水依依,记住,你,是蓝舆王的孩子,蓝舆王水清和……花莫醉的孩子。 你就是水依依,水依依就是你。 你若是记不住,我可以帮你记住。” 柳细腰说着说着,一只眼睛眯起来,无限情绪在里面翻滚,她的手紧紧抠着桌子,仿佛要将桌子抠出一个洞来。 唐七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意识里几乎要着火的恨意,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在寻找发泄的出口,赶紧识相的按着她说话的节奏回答着话:“是,我是水依依,水依依就是我。” 前世里学的东西还是有用的,柳细腰果然安抚下来,并没有再进一步逼近她,她的眼睛还有所收敛的看了看她,绽开一个古怪的笑容:“对了,你就是水依依,今年十四岁的水依依,再过几日,等我见了圣女,我就可以带你入蓝舆王宫了,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唐七糖提着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小心的问道:“那要是这真正的水依依回来呢?我会怎么死呢?” 柳细腰嘴角翘起来,唇边那颗细巧的痣也似乎飞了起来,昭示着她的得意:“不会的!没有了!没有真正的水依依了!你放心吧!” 唐七糖心“咚咚”的跳着,试探道:“我说,柳,柳女侠是吧?既然咱们坐到了一条船上,你能不能和我说明白一些,那个真正的水依依,为什么没有了?你确定?是不是,是不是你杀了她了?” “你在害怕?你心跳的厉害!我可告诉你,你的娘,蓝舆王后花莫醉,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女人,你要是在她面前这般心慌,那你就……啪!” 柳细腰身子前倾着,忽然拿手拍了一下桌子,好大一声,桌上的菜都跳起来,也吓了唐七糖一跳。 她却拿起手掌,将手掌中的一只苍蝇给唐七糖看,邪邪笑道:“你就会像这苍蝇一样,拍成肉沫子了!” 唐七糖努力压着激动,好一会才说道:“若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去送死?没有好处的事,我可不干。” “迟了!你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你说你能活得了吗?我不妨告诉你,真正的水依依到底有没有死我也不知道,那时……乱了,顾不上她,不过,即便她没有死,也是个废人,蓝舆王看到他,最多痛心而已,我如今找到了更好的刺激他的办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是——你!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啊哈哈哈!” 柳细腰忽然大笑起来,还竟然唱了几句唐七糖曾经唱过的歌。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头上的银饰“索咯咯”作响,她的独眼里面笑出了眼泪,唐七糖却能感觉她心里的伤感和恨意。 唐七糖撇了撇嘴,心中猜测着她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几个狗血的故事逐渐成型:大概这柳细腰喜欢蓝舆王,然后蓝舆王负了她,和别人生了孩子,她就跑去害了这孩子? 还是这柳细腰和那蓝舆王本两情相悦,那个王后花莫醉第三者插足,最终抱得美男归,没柳细腰啥事了,柳细腰就报复人家? 仰或,蓝舆王害了她柳细腰的情郎,柳细腰就要拿人家的孩子出气? 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没那孩子啥事吧?如果小聋女真的就是这孩子,那也实在太冤枉了些吧?怎么的都是这柳细腰作孽,且看我怎么帮小聋女报仇。 唐七糖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柳细腰在那神经病般的说话发笑。 柳细腰自己笑了一阵,忽然擦擦眼泪,恢复了正常,冲唐七糖伸手示意:“吃啊,你怎么不吃了?你说的对,我昨晚上去做贼了!这些酒席,你的首饰,衣裳,都是我去偷来的银子买的!” “我告诉你,我不但做贼,我还是个大贼,我不但偷银两,我还偷很多很多珍贵的东西,你想象不到的珍贵东西。如今,你是我的搭档,你吃了我偷的银子买来的东西,你穿了我偷来的银子买来的衣裳,你和我一样,是个贼!” “这会子,我再来教教你,你好好听着,你可以做个比我更大的贼,偷下蓝舆国!哈哈哈哈!我好高兴啊,我一定要解了我的毒,治好我的伤,我要看着水清和花莫醉气死!” “你还真是我的宝贝!你要记住,你自小就被我带走了,一直在我身边,你的生辰是二月二十八日,可惜,孙苦棠那个蠢货不见了,我找不到证人。不过,我还留了你小时候的东西,我想,我一出现,他们就会紧张的,我不用说,你这个年龄他们就会怀疑的!哈哈哈哈,你只需知道一些我过去的行程,他们便会相信的!” “来,你快吃,吃得白胖一些,是我以前想错了,何必要水清心疼呢,应该让他伤心才对,伤心至死才对!花莫醉也一样!他们应该看见你和我好的不得了,伤心至死才对!啊哈哈啊哈哈!” 柳细腰像个疯子似的,一个人时而高兴,时而伤感的说着话,她似乎伤的不轻,就这么说着笑着,她忽然气喘起来,呼呼的一个人在哪里喘着气,最终冲唐七糖挥挥手: “你先回去吧!记住了,你的命在我手里,也在圣女手里,只有你是水依依,圣女才会出手救你!这几日,我们在这休养,等我细细打听了事情,我们就要进铜城了,铜城就是都城了,王宫和圣殿都在这里!呼呼!去吧!别烦我。” 就这样,两人在这个小镇休整了好几日,柳细腰白天不出来,偶尔会叫唐七糖过去,讲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于她,有时,也讲一些她的经历。 唐七糖惊讶的发现,柳细腰竟然足迹走遍了这片大陆,什么禄宗国,泰清国她都知道,而说的最多的,还是龙泽国,只是,她的经历到了大约十年前,就中断了,变成了各种躲藏,各种销声匿迹。 柳细腰最终说道:“也是天意!你带给我太多麻烦,原本我想杀了你一了百了,如今可好,我还能拿你换个好价,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 唐七糖不禁提醒她:“你别你啊你的,应该是那个水依依吧?” “你就是水依依,水依依就是你!千万不要忘记,你若是记不住,我,会帮你记住的!只是那样的话,你便永远不记得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了,你想不想试试?” 唐七糖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虽说自己也能运用起自己的精神力抵抗她的催眠,但到底风险很大,唐七糖便忍着不再出声。 偶尔,柳细腰会讲一些很久远的事,情绪很不稳的说着,让人听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我的父母是奴,但我还是想护着他们;我无法选择,我也想和花莫醉一样,但我也没有办法;什么我没有出卖过蓝舆一日,水清却从未相信过我;难道男人都是对的,女人都是错的?何必呢,何必对我下杀手? 诸如之类,听起来零碎散乱,不知所云。 柳细腰似乎也并不在意唐七糖听不听得明白,只强调让她记得,她们两人是一直在一起的。 最后一晚,柳细腰叫过唐七糖,前所未有认真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竟然温情的拉了她的手,说道:“明日至晚,我们就可以到圣殿了,不管是圣女,还是蓝舆王夫妇,都不是简单的人,你好好想清楚,是想死在蓝舆,还是瞒天过海,当个尊贵的公主?” “谁想死?我当然不想死。” “甚好。那你叫我一声娘!” “……喂!我只答应陪你骗人,可没答应当你女儿,你占我便宜做什么?” “你既然答应了陪我骗人,就该知道,这骗人也该有骗人的招数。你放心,我对蓝舆王再熟悉不过,只要你叫我几声娘,他们定然会关注你的!” “若是我不呢?” “随你,你这会儿便使性子,有你死的时候。我不介意随时杀了你。” “为什么我叫你娘,她们就会关注我呢?” “因为,他们当该知道,我不会嫁人,不该有子嗣。当年,他们知道是我带走了你,水依依,他们找得那么辛苦,那你说,你一出现,她们会不会关注你?” “但我也可以叫你师父什么的。” “我有理由教出一个伤他们心的女儿,并没有耐心教个麻烦的徒弟。这是他们知道的我。” “你的意思是,我还非得当你的女儿?” “你不当也行,我只想骗他们,而你却想活,你可以自己想一想。” “行,我知道了,我现在不叫,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柳细腰看着唐七糖,那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忽然冷笑道:“说实话,若不是如今我受了伤,你这样的人,我一日也忍不住要杀你的。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日,两人再次启程,唐七糖却发现,马车换过了,竟然还有一个赶马的人,躬着高大的身子站在一旁,恭敬而沉默,并不是过关时那种一看就是被催眠的人。 唐七糖冷眼看着,柳细腰竟然拉着她的手,状如母女般的一起上了车。 车里很干净豪华,细巧的马车垫子带着蓝舆国的风情,色彩艳丽;车厢角落挂了银质的薰香球,袅袅的散发着浅淡的香气,一切看起来很有格调。 马车启动了,唐七糖看着戴着面纱的柳细腰,问道:“又是偷的?” “嗯!既然我怎么做,人家都当我是贼,不偷些,怎么对得起自己?”柳细腰自和唐七糖达成协议以来,说话总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七糖可懒得理她,别转开头,自己掀起了车帘,看车行的方向,见还是往西南,才放下帘子。 豪华马车,连行起来也快了些,那车夫也似乎是熟悉当地的,不需要柳细腰指点,驾的平平稳稳的。 车里,唐七糖不禁吐槽:“你既然能找到驾车的人,也有来银子的门路,做什么还叫我驾车,还花我银子?” “水依依,我是你娘,你就是这么和你娘说话的?” “……” 车越行,人声越多,外面似乎很是热闹了,柳细腰却制止唐七糖在掀帘子往外看。 车速又慢下来,感觉在爬一个坡,爬了很久的样子,久的唐七糖都有些担心这马车会忽然下滑的时候,车忽然又平稳了,也忽然停下来。 柳细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顶帷帽,上面的纱长长的,递给唐七糖:“戴上,记住你是谁,明白我是谁,若想活,就好好的配合我。” 柳细腰自己先下了车,唐七糖戴上帷帽,偷偷扯了扯嘴角,也跟着下了车。 那车夫等他们刚下了车,便马上驾了车,匆匆而去。 风从不知道那个方向吹来,将唐七糖的面纱吹得紧贴在身上,透过面纱,隐约看见这应该是一处山坡,前方,有密密丛林围绕,一栋古老的建筑隐在密林中。 建筑有又高又长的屋顶,尖尖的屋檐向天空翘着,从这个角度看,似乎要无限延伸到宇宙。 那建筑,几乎被风雨侵蚀的没什么颜色,灰扑扑的都是久远的木质,但它又似乎很坚固,坚固到四周的树木自然的偏着头,弯着腰,似乎在为它让行。 看不到这建筑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屋宇,只看见它的门窗隐在山林中若隐若现,又似乎这建筑里都长了树木,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林子里有建筑,还是建筑物里有林子。 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却觉得安静的诡异,空旷得奇怪。 柳细腰似乎也很紧张,她忽然一把拉过唐七糖紧靠着她自己,紧贴着脸的面纱动了动,拽着她就往那建筑走去。 可才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着。 唐七糖不明所以,也只好一动不动的站着。 四周的安静里,有呜呜的风声,还有一种低低的沙沙声,细细碎碎的,不仔细听听不清楚,但一认真听,那沙沙声便如海浪般的一波又一波。 唐七糖都想好奇的掀起面纱来看了,却忽然听见了一声笛音,悠悠然,似乎在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附近,很悠扬,很好听,让人心安。 四周的沙沙声似乎停了,柳细腰拽着唐七糖的手却忽然抖了抖,然后似乎下了决心似的,一把拉着她往前而去。 建筑越来越近,四周越发安静,没有任何人声,只有风,不知道在那个方向吹来,带着树林里才有的那种**气息,一点一点地在鼻端加浓。 再走一会儿,感觉一道门槛在脚前,那树林子里的**气息却反倒没有了,有一股子淡淡的松木清香味道,让人生出一种在阳光下的感觉。 柳细腰停下了脚步,也放开了唐七糖,默默地,不可思议的,在那门槛前跪了下来。 她身子跪的笔直,面纱盖着她的脸,却依然能看见她的视线直直的望进那建筑里面。 唐七糖傻傻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顺着她的视线往里望去。 建筑和外面看起来一样的古老,却很干净,非常非常的干净。 门槛外,柳细腰跪着的地方是石板铺就的,石板并不规则,但显然有些年头,经历了很多年的踩踏,光滑的很,而门槛里,却是木质的地板,平平整整,纤尘不染。 屋子里黑乎乎的,感觉很空荡,似乎什么也没有,却在正中间的地方,那高高的顶檐上,垂挂下来一个七彩雕刻的、莲花状的物件。 物件看不清材质,只觉得那莲花古朴而精美,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和神圣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圣殿圣女 这些古老的建筑,古老的装饰,都让人感觉神秘而庄严。 唐七糖人在柳细腰身后,只管偷偷掀了帷帽,正看的很疑惑,却忽然感到脑后的那处凸起,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唐七糖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抱住了头,惊恐的以为,那痛苦至极的疼痛又将来临,她紧闭上眼,甚至预先呲起了牙,等待那即将到来的痛。 然而,并没有。那凸起它只是跳,让人心慌的跳,几乎和心跳一样的跳,跳得唐七糖只好傻呆呆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无措的等待着,都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而柳细腰跪在那门槛外,却始终没有看她,仿佛没有她一样。 忽然,远处有笛声传来,松木的清香味道越来越浓,开始有人的脚步声细碎的传来。 笛声越来越近,却似乎停在某处不动了,屋子深处,那黑乎乎的地方,却慢慢显现出来一群人,一群白色衣服的女子。 她们俩俩而行,有的手中提着熏香炉,有的手中拿着拂尘,有的提着灯笼,缓缓而来。 她们看起来年龄都在十三四到十七八岁之间,白色的衣裙衬着她们纯净的脸,看起来纯洁而美丽。 她们安静的在那莲花垂挂下站住,低低的垂着头,仿佛没有看见门口的柳细腰和唐七糖一样。 人群太静默,开始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缓慢的,随意的,安然的一步步出来。 顺着光影,唐七糖好奇的向内望,一双白色的鞋子,没有任何装饰的鞋子,慢慢的在白色的裙子下移过来,然后是那没有装饰的裙,再是简单到极致的一件白色上衣,再是一张温和的、慈祥的、女人的脸。 这脸,唐七糖看不出年龄,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她该是平凡的,她并不特别,甚至于没有让人一下子惊艳的地方,可是,你看着她,你就会自然而然的内心平静,平静到你越看这张脸,越觉得她美,美的不知道怎么来说,似乎怎么说,都无法表达清楚。 那女人停步,站在那莲花垂挂下,向门口看过来,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的越过柳细腰,却很快停留在唐七糖身上。 唐七糖的凸起还在跳,跳的唐七糖心慌,她半蹲在柳细腰身后,只露出大半个脸,那女人却一直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忽然跳了跳。 她手轻轻抬了抬,环绕在屋子某一处的笛声忽然停了,屋子里更加静默,有一个白衣女子轻轻的上来,在那莲花垂挂下铺下一方白色的垫子,女人这才转开头,在那白色垫子上,盘腿坐下来。 柳细腰终于开口了:“弟子柳絮飘叩见圣女娘娘!求圣女娘娘宽恕!” 她在门槛处跪拜下去,卑微的弯着脊梁,在她身后的唐七糖便整个的显现了出来。 这被称呼的圣女娘娘不说话,眼睛只看向唐七糖,她的目光开始深邃,唐七糖抬头对上她的眼神,竟然有片刻忘记了那凸起的跳动。 柳细腰还在跪着,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娘娘!救我!不是我的错!您知道的,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的是我,无处为家的也是我,我如今中毒不浅,求娘娘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救我!” 圣女娘娘的眼睛从唐七糖身上移开,似乎这才看见柳细腰似的。 她开口说话,声音如风拂过花般的轻柔:“世上的事,公道自在心中,说什么谁的错,谁无错,这些都不是我想听的。你来干什么呢?你该知道,于我,这世上,自来没有情分不情分的事。我,只守我的圣殿。” “娘娘!救我!我来求您救我!娘娘,不管怎么样,只要您救了我,便也是您的功德!我会回报您的!”柳细腰还是伏在地上求着,似乎十分急切。 “回报?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还和我说什么回报?我只是奇怪,有什么理由,还能让你来这里,所以才出来看一看,你中毒也罢,不中毒也罢,都与我无关。” “娘娘,您怎么能这么偏心?为什么花莫醉您就能帮她,对我却永远这么狠心?我千里迢迢来求您帮我解毒,您就这么对我,我毕竟没有出卖过蓝舆一丝一毫,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柳细腰忽然抬了头,声音里开始有恨意。 “唉!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最在意的,其实是你,别人都已经将这些事忘记了。柳絮飘,你走吧!圣殿容不得心地不洁之人,我,的确也不喜欢这样的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这所谓的圣女娘娘,她的话语浅浅淡淡的,却又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回音似的,敲击在人心上,相比较而言,柳细腰的嗓音急切而尖利,打破了周遭宁静而平和的气氛,让人心中生厌。 唐七糖心里嘀咕着,还傻傻的捂着脑袋,左看右看的呢。 忽然,柳细腰一个转身,就拐住了她脖子,将她拖到胸前,大声地说道:“好!你永远有你的规矩。你既不救我,那我就杀了她!你不是偏心花莫醉吗,那你就一直偏心她吧!” 唐七糖莫名其妙的被柳细腰扣在胸前,听着柳细腰狠戾的话语,脑子还一时转不过弯来。 咦,说好的一起骗蓝舆王的呢?怎么忽然又要杀了我? 说好的只要见了圣女,圣女就会把我带去见蓝舆王的呢?怎么又变成拿我当人质了? 这和剧情不符的情节,让唐七糖惶惶然看向那个圣女,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心里真是一肚子问号,刚才她们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明白,怎么忽然就拐到她这来了呢?那,自己到底还演不演呢? 柳细腰大大的喘着气,圣殿里却还是那么安静,那些侍立在一旁的白衣女子连头都没有抬,圣女也还是安然的坐在那方白色垫子上,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柳细腰忽然笑起来,怪异的声音充斥在安静的殿宇里:“哈哈哈哈,知道她是谁吗?哈哈哈哈,您一定想不到!她就是花莫醉的女儿,花莫醉和水清的女儿!听说,您很喜欢这孩子,哈哈哈,您没有认出来?您也有没认出来的时候?哈哈哈哈!” 圣女还是不说话,只静静的,安然的看着柳细腰,似乎柳细腰就是专门来表演的一样。 可唐七糖被柳细腰扣着脖子扣的死紧,不禁“咳咳咳”的干咳起来。 然而,圣女始终无动于衷,柳细腰紧靠在唐七糖耳边的嘴巴轻动了动,一个字极小声地传进唐七糖耳朵里:“叫!” 靠!不带这样演戏的!说好的全没用上,忽然就这么把我当人质,还叫!叫什么叫!我呸! 唐七糖当然知道柳细腰要让她叫什么,可她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听话的主?她心里嘀咕着,气愤地晃了晃头表示抗议。 柳细腰气极,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唐七糖顿时脸都憋红了,可心中却越发顶上了:明着你要拿我当筹码的事,我就不信你会现在杀了我,我就是不叫你娘!你也配! 可自古英雄不好当,唐七糖被她勒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翻了翻,心里一个念头一闪,干脆头一歪,装作晕死了过去。 柳细腰只觉得手臂上一重,再看唐七糖,竟然没有了声息,反倒急了。 柳细腰大力的拍了几下她的脸,却转头对那圣女说:“好,既然您不想管,那我就带人走了,可不要再将帐记在我的头上,我可是将人送回来,是您不认的!” 柳细腰拖着唐七糖站起来,慢慢向后走去,身后却传来一声:“且慢!” 柳细腰不禁绽开一个笑容,回头说道:“您想清楚了?若要留下她,还请娘娘救我,否则,我一定掐死她!” “进来吧!我留不留下她,救不救你,都容不得你来帮我做主意,只是,我又想不明白你的心思了,我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不进来,圣殿不是我能轻易踏足的。娘娘,您既然将我逐出了圣殿,我也发过誓再不踏足圣殿,那我便再不会进来。我说过,我只是来求救的,您却永远防着我,您,从未相信过我。” “是,我从未相信过你,你的心太过善变,你永远在责怪别人,却不肯看看自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怪别人不相信你呢?” “您,永远都这么偏心,无论我做什么,您都这么偏心!现在,您来看一看,这个孩子是不是花莫醉的女儿,您既偏心花莫醉,何不救了她。” “唉,你总是这样,凡事喜欢和人比,你不是花莫醉,又何必总放不下她?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入了心魔?”圣女声音漫漫,人已经站了起来,慢慢的往门口走来。 唐七糖被柳细腰紧扣在怀中,却听着她的心忽然急跳起来,她扣紧的一只手也下意识的收紧。 唐七糖疑惑的微张开眼,正好瞥见她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轻动了动,手指间一道银光倏然闪过。 唐七糖愈发不解,却听见那圣女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了:“将她放下来吧,我答应你,不管怎样,我都放你安全离开。” 柳细腰略弯下腰,慢慢将唐七糖放到地上,可唐七糖却感觉到,她那未抽离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唐七糖已经感觉到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的触了触她的脸颊,顺着那脸颊,又慢慢抚上了她的头。 当她的指尖刚触到唐七糖脑后的那处凸起时,柳细腰忽然一把甩开唐七糖,一道寒芒从唐七糖微睁的眼前闪过,呼啸着刺向她身子另一侧的圣女,耳边是柳细腰尖利的声音:“看招!” 突如其来的袭击,圣女似乎也猝不及防,她的一只手还压在唐七糖的脑后,身子赶紧让开,却还是有利刃划过衣物的声音。 唐七糖早已经装晕破功,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圣女的手臂处一道长痕,红色的血迹已经蔓延在白色的衣衫外,红白相映分外醒目。 而柳细腰却还紧缠着圣女不放,手中的不知道是什么利刃,又长又尖,夹在指间划着寒芒,又刺向圣女。 圣女却半抱起唐七糖,紧护在身前,单手舞着衣袖,躲避着柳细腰的进攻。 一切发生太快,等那些侍女反映过来,忽然笛声四起的时候,柳细腰虚晃一招,手中利刃反手向唐七糖刺来。 唐七糖根本来不及动,只剩下瞪大眼睛看着那尖利的东西向自己刺来,甚至能感受到那利刃迫人的寒芒,脑子中盘旋着无限惊恐。 千钧一发之际,圣女白色衣影在唐七糖眼前一晃,竟是直接伸手,挡在了她的胸前! “啵”! 利刃划过皮肉的声音,血花四溅,唐七糖的胸前,圣女的白衣,柳细腰的白色面纱,全是鲜血。 鲜血也溅在唐七糖脸上,温热的顺着她脸慢慢流淌,唐七糖却惊吓得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失去了感觉。 柳细腰忽然飘身后退,一手揭下面纱往自己脸上涂抹,一边扬声说道:“多谢娘娘赐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着,人疾速的逃离开去,四周白色衣影晃动,清寂的笛声中也带着惊惶充斥耳间,一切似乎混乱起来。 唐七糖的脑后凸起,却全所未有的猛烈跳动起来,几乎像有东西要冲出来一样,那东西不管不顾的撞击着,最终狂跳几下,狠狠刺了唐七糖一下。 “啊!” 唐七糖痛得凄厉大呼,再也支持不住,陷入了无边黑暗。 迷迷糊糊的,四周好多人声,有人在哭,有人在喊,有浅淡的清香味飘近,又有浓烈的血腥味飘远,一切混乱而迷糊。 唐七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搬离一个地方,又到另一个地方,眼前光影晃动着,手被人拉来拉去,头被人抱来抱去,可她就是醒不过来,睁不开眼,疲惫的陷入沉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能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却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嘤嘤哭泣声,低低的,压抑的,就在自己的耳边。 睁开眼,先映入眼的,是一抹极浅极浅的粉色帐顶,带着安定人心的一种熟悉感,几乎让唐七糖以为自己回到了恬意居的房间。 可惜不是,这粉色帐顶四周,装饰着无数的银饰,还有珍珠,精致的勾勒成无数的花鸟图案,也张扬着富贵繁华。 略转头,头还略有些痛,唐七糖顿了顿,惊恐的等待着,那猛烈的痛感却并没有来,耳边倒传来一个极好听的声音,却焦急的唤:“依依!依依你醒了?你没事吧?” 唐七糖不敢转头,眼前却又有一个身影盖过来,一张倒着的脸忽然出现在视线里,一把磁性的男子声音低低安慰:“先别急,别吓着依依。依依,你还好么?” 倒着看,这男人约摸三十多岁,他的五官十分立体分明,浓眉英宇,大眼含威,高挺的鼻子,刚毅的嘴,极帅的一位大叔啊! 唐七糖眨巴眨巴眼睛,还没看清楚,帅大叔便退到了一边,拉着她的手,将她半抱起来靠在怀里。 唐七糖便看见了那女子,一直坐在她身侧的女子。 美人!清丽脱俗的美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的美人! 真正的雪肤花貌啊!还梨花带雨! 唐七糖看着眼前的女子,惊讶着感叹着。 女子却扑闪着长睫,一颗眼泪掉下来,秀美的鼻子红红的,红唇轻启,无限爱怜的唤:“依依!我的依依!你可回来了!阿娘太想你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身世 唐七糖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眼泪婆娑的,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阿……娘?!依依?! 我这还没开始撒谎呢,他们就自动认女儿了? 这身体除了那脑后的凸起,其他地方连个胎记也没有,他们倒是怎么认女儿的啊? 难不成就凭柳细腰和圣女的那几句话,他们就相信我就是柳细腰带走的女儿? 这么容易认,早干嘛去了? 还是这小聋女真的就是这美人的女儿? 唐七糖想不明白,却担心起那个圣女来:柳细腰这个坏女人,真是狠毒!原来说什么和我一起骗蓝舆王,最终,那些都只是她计谋一个环节罢了,她知道我是假的,一定不容易蒙混过关,她只是要拿我来当挡箭牌,目的只是让那个圣女生出疑惑之心,能主动靠近她,她好取得圣女的血救治她自己吧? 唉!自古以来,稀有动物都是招人眼的,人也不例外啊! 不过这圣女也真是……高尚啊!和我毫无瓜葛的,竟然第一次见面,就帮我挡刀子,这么讲义气,我唐七糖还是要报答的! 唐七糖这么想着,不禁开口问道:“请问,圣女她还好吗?她没事吧?” 那自称阿娘的女人抬着双泪眼看看她,再抬眼和抱着唐七糖的帅大叔对视一眼,那帅大叔的声音便温柔的传下来:“依依别担心,圣女娘娘很好,略受了伤,但还是坚持帮你放了蛊王出来,你回来的太及时了,圣女娘娘十分高兴呢!感谢天神!” “喂,这位大叔,你说的都是什么?我听不懂哎,不过圣女没事,那就好了,若不然,我唐七糖可过意不去啊。”唐七糖腹诽着,无语的回头看看帅大叔,却对上帅大叔无限慈爱的目光。 那么真挚!唐七糖愣了愣,无声垂头。 面前的美人又说话了:“依依,不但圣女娘娘高兴,阿娘和你阿爹都很高兴!依依,你好好的养着身子,过几日大好了,你阿爹便要昭告天下,我们的公主回来了!” 呃……! 唐七糖看看眼前的美人,再看看身后的帅大叔,这么说,这就是什么蓝舆王和王后了? 唐七糖无声的又打量了几遍两人华贵的衣着,精美的配饰,惊世的容颜,心里郁闷的冒泡泡:这狗血剧是不是太容易了?公主哎!你们就这么随便认了?我一个瞎打瞎撞突然跑出来的小丫头,你们就这么随便认了?我准备的台词,表情,动作一个都没用上,你们就认了?那,这公主什么的,是不是个超级大坑,等着我跳啊? 唐七糖看了两人好久,那两人也面带着惊喜的、宠爱的、无比激动的笑容一直这么看唐七糖。 唐七糖终于没忍住,忽的从帅大叔怀里挣脱出来,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你们女儿?你们就不怕认错了?” 帅大叔还是那么笑着,慈爱的伸手要摸唐七糖的头,唐七糖赶紧躲开,别啊!万一你们挖个大坑我跳,万一等下说你们认错了,万一你们都是演戏的,那我怎么办啊? “依依,天下只有一只蛊王,天下也只有一个水依依,天下更只有一个小圣女,我们怎么会认错呢?这些年,你受苦了!是阿娘阿爹的错,害你跟着受苦,你这些年到底怎么过的,柳细腰对你还好吗?”美人阿娘却又伸手拉着唐七糖,又是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唐七糖想甩开手,却听见“小圣女”三个字,惊如晴天霹雳。 “等等!你说什么?小圣女?谁,谁是小圣女?你别告诉我,我是……什么小圣女?”唐七糖心跳如擂,只觉得剧情完全没有按照自己的想象发展,不是吧?小圣女,像那个用血治病的老圣女一样的小圣女?别呀! 可是,美人阿娘却笑得无比自豪,无比灿烂:“对,依依,你从生下来的第一天,就是蛊母选中的圣女!只等你成人,便可以住进圣殿,护佑子民,护佑蓝舆!你,天生高贵无比!” 不不不!不带这么玩的!不不不!都是演戏! 我才不要当什么圣女呢!那个人人都将食她血的圣女! 唐七糖猛烈的摇着头,惊恐的挣开美人阿娘的手,一下子跳下地:“我不要!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你们真的认错了!你们肯定认错了!门在哪儿?让我走!卫曦之,来带我离开!” 唐七糖惊慌的在这极大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房间里跑来跑去,寻找起出口来。 那蓝舆王夫妇惊讶的站起来,却见蓝舆王几步便飞奔到唐七糖身边,半抱住她:“依依,你别怕!我们不会认错的,你怕什么?是不是柳细腰和你说了什么?你别怕,有阿爹和你阿娘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你别走!这是你的家啊!” 那美人阿娘也上前,梨花带雨的看着唐七糖:“依依,阿娘不能没有你啊!这些年阿娘想你想得心都碎了,你别走,只要你留下来,阿娘什么都可以给你!” 唐七糖却惊恐极了,传闻圣女一辈子都在圣殿,传闻圣女终身不嫁,传闻圣女要滴血救人,不不不,我唐七糖不是个高尚的人,我不能做这些,我不要啊! “不,你们认错人了,我是柳细腰在路上拉来骗你们的!我不是你们的水依依,我叫唐七糖!你们看清楚啊!我这么黑,你们看,看看……呃!”唐七糖抬着自己的脸,挥着自己的手,以为自己还在易容的状态,可当自己定睛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易容早就被洗去了。 她不死心的说道:“不是这样的!我一直住在龙泽国,我无父无母,你们真的搞错了,你们不能因为丢了女儿,就随便认一个啊,说不定你们真的女儿正在等你们呢!” “依依!” 美人阿娘痛苦的喊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你在怪我们吗?我们一直找一直找,龙泽,泰清,禄宗,只要有柳细腰足迹的地方我们都找了!但凡可用的人,我们都派出去寻找你,可是,我们找不到!连柳细腰也不见踪迹! 这些年,阿娘心痛得没有一日安眠!可是依依,我们一直知道你安好,只要蛊母没有动静,你便是安好! 我们知道,只要你成人,蛊王就会带你回家,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啊! 依依,你要怪阿娘,也留下来怪啊,阿娘愿用一生来补偿你啊!” 连帅大叔都哭了,俊朗的男人眼角垂着一滴泪,浓重的鼻音下,声音几近哀求:“是啊,依依,这些年,我们没有一日不想你!你真的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蓝舆唯一的公主啊!” 唐七糖紧张极了,呼吸都很急促,现在要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过父母,我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什么玩意儿,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很在意,他们好像真的很爱这个女儿…… 面对着一对看起来极尊贵的人,唐七糖一点一点地后退着,直到背靠在一只很大的木箱子上,不得不停下来:“你们凭什么认人,我不是的,不是的……” 美人儿阿娘却慢慢靠近过来,极轻柔的说着: “依依,从我有孕开始,蛊母便开始识别,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值得它蜕化一次,以便生下蛊王,你从生下来的第一日,就被小蛊王认定为宿主,圣女把它养在你脑后,随你一起长大,它佑你百毒不侵,到你长大成人,它就会提醒你,该回到圣殿。 若你出事,它也会出事,但它会爆体而出替你报仇。 它天生有识毒的本事,若有那中了蛊毒的人,靠近你,它会知道,但还不足以疗毒,要等到回了圣殿,再受蛊母驯养,才可以。 小蛊王有我们蓝舆传了千年的蛊母指引,绝不会出错的,越接近圣殿,它会越安分,若不然,它就会伤你。 可昨日老圣女被柳细腰伤了,它未受蛊母驯养,误以为那鲜血味道是你的,差点爆体而出,所以老圣女才急着帮你将它拿出来了。 依依,你别怕,这是你的荣耀,蓝舆四处是山,却处处是虫,你是号令万蛊的圣女,也是护佑子民的圣女,蓝舆人并不随便下蛊,但不管何种毒,你都可以解,你生来就是这样的啊!” 妈呀!说了半天我是虫王?不是吧,我最怕这些东西的了,我不干,我不要! 唐七糖腹诽着,她虽然如今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疼,自己为什么必须要往这地方来,都是那什么小蛊王作祟,他们没找错人,这小聋女,真的是他们的女儿,但是她里面的芯子不是啊! 唐七糖不管美人阿娘有没有说完,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不要,我不是!我不喜欢。你们让我离开!” 她固执的拒绝着,竖起全身刺般的,背抵着柜子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两个人。 美人阿娘哭着还要上前,帅阿爹只好拉住人说道:“莫醉,等等吧。依依刚回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在柳细腰身边怎么过的,我们慢慢告诉她吧。她还刚醒,而你也累了,大家先歇息一下。” 美人阿娘泪眼涟涟的,转身扑倒在帅阿爹怀里,帅阿爹轻揽着她,看起来倒是十分恩爱。可唐七糖尚不敢松懈分毫,依然胸口起伏着,紧张的瞪帅阿爹。 这蓝舆王很是高大,他身上穿的是深蓝色,满绣了银色图腾的长袍,看起来十分有型,此时却微弯了腰,前倾着身,左手揽着娇小美丽的妻子,右手缓缓伸向唐七糖:“依依,你别怕,我们做阿爹阿娘的,能看见你平安回来,已经心满意足得感谢天神了,你先去歇着,等你身体好了,你再慢慢决定,是否要离开我们,好不好?” 唐七糖紧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一丝一毫,却最终被他眼中的伤感和慈爱击中,慢慢平稳下来,她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再看看蓝舆王那疼爱到卑微的样子,再看向缩在蓝舆王怀里哭泣的美人阿娘,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蓝舆王指尖微凉,却轻缓的一点一点拉住唐七糖,一点一点地将她揽入怀里,和妻子一起,将唐七糖送到那张华贵非常的床前,再将她抱上去,盖上一条薄锦被,说道: “依依,阿爹是蓝舆的王,你阿娘是蓝舆的后,你,是蓝舆唯一的公主,没找到你,阿爹阿娘日日煎熬,能找到你,我们只愿你开开心心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歇着。” 美人阿娘半倚在床边,十分不舍的帮唐七糖掖了掖被子,才冲外面拍拍手。 很快,一面巨大的屏风后面出来六个仆从模样的女子,恭敬顺从的在唐七糖床边跪倒。 美人阿娘便轻声对唐七糖说道:“这些都是你的使女,不管你要什么,都只管和她们要。阿娘想守着你,却怕你不喜欢,可是,宫里大,你好些事都不知道,阿娘担心你不习惯,便先让人伺候着。你好好歇歇,等一下阿娘再来看你。” 蓝舆王夫妇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这极大房间的一端,唐七糖立马从床上蹦起来,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再摸摸自己的脑袋后面,却最终又无力的躺倒下去,先歇歇,真的需要歇歇,等我休息好了,我再想怎么办? 等到晚间,果然,那美人阿娘又来了。 唐七糖正傻愣愣的坐在床上,看着还跪着的六个使女,不知所措,因为,她刚发现,这些女子,不管她怎么问,她们都不开口回话。 美人阿娘换了一件衣裳,浅浅白色的上衣,绣满了各种鸟类,裙子是蓝色的,挂了很多银饰,走动起来叮当作响,却都分外好看,只是她脸色憔悴,似乎离开的这段时间并未歇息。 她看见唐七糖,那略显憔悴的脸上,瞬间挂满了笑,使她的五官愈发明艳动人。 她快速的走到床前,执着唐七糖的手问:“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她们?她们都是哑女,只能听,不能说,是不是吓坏依依了?” 啊?这是为什么? 对上唐七糖疑惑的眼,蓝舆王后有些歉意地说道:“依依,你身份特殊,虽说圣女是无上骄傲,可是,外界对圣女知之甚少,以至千年来,以讹传讹,很多人都以为,只要能得到圣女,便可长生不死,自从你被柳细腰抱走,我们日日寝食难安,却又想着你总有一天能回来与我们团聚,便搜罗了这些哑女,她们能懂唇语,只不会说话,只盼不要让人知道你的任何消息。” 唐七糖轻挣开手,嘟囔道:“那还不是让柳细腰抱走了!” 蓝舆王后脸色有些白,眼中的伤痛让唐七糖有些不忍:“还好,柳细腰并不知道你是小圣女,若不然,还不知道怎样对你呢!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忽然会带你回来了?正因为她忽然带你回来,老圣女才放过了她,如今,也不知道她逃去了哪里,阿娘心中却是不自在的,这女人,心狠手辣,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忽然再出来害你。” “她为什么抱走……我?”唐七糖迟疑了半天,最终把小聋女换成了我,她心里挣扎着,最终决定,先帮小聋女了解清楚身世,终究,这是自己答应这身子的! “……唉!她,怎么说呢?其实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阿娘和她,曾经情同姐妹,可是,有些事,真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才好。依依,你想听吗?” 蓝舆王后微偏了脸,眼神有些伤感的望向虚无,才转过来,笑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点点头,都到这份上了,总要将事情弄明白了,自己才能想想以后要怎么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得天神护佑的孩子 唐七糖点着头,表示想听。 蓝舆王后体贴的帮她拉过一个精美的垫子,让她靠着,冲还跪在床边的哑女挥挥手。 哑女们快速的站起来,倒水的倒水,整理的整理,很快给两人放好了一些茶点,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蓝舆王后亲自倒了一杯水,将那银子做的水杯放到唐七糖唇边:“情人花露,依依喝一些,阿娘讲给你听。” 水呈粉红色,袅袅的花香味扑鼻,尝一口,浅淡的甜绕在舌尖,唐七糖连喝了几口,才放下杯,看向蓝舆王后。 蓝舆王后疼惜的拿了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在唐七糖不自在的微微躲避下,有些伤感的开口:“其实,阿娘也是圣女。老圣女,是阿娘的亲娘。但是,阿娘自小体弱,老圣女不舍得我常居圣殿,便刻意隐瞒了这件事……” 唐七糖忍不住惊讶:“不是说圣女不能嫁人?” “外界传闻是这样。事实上,圣女确实不嫁人,即便有情郎,也不会嫁给他!圣女尊贵无比,谁也配不上娶回去!” 额!什么意思?唐七糖有点懵!有情郎?不嫁人?什么状况? “怎么了?依依不明白?”蓝舆王后看着唐七糖的表情,也是一脸懵! “我,我觉得,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圣女能随便找一个……唔……情郎?但可以不嫁给他?” 蓝舆王后笑了,想了想,有些了然的道:“我知道了,依依和柳细腰一直在龙泽国,大概对我们蓝舆的事不清楚呢!我们蓝舆自来看重女子,男人们一生只能娶一个女人,即便这女人去世了,他也不能再娶。女子反而相反,若是她自己愿意,即便她嫁了人,也可以离开那个男人,再找一个情郎!” 噢噢!这蓝舆还能把女人放到这么高的位置?会吗?唐七糖瞪大了眼,真是惊诧万分。 蓝舆王后继续说道:“这可能跟千百年来,蓝舆都是由圣女掌握圣殿,才延续下来的吧。总之蓝舆就是这样的。你阿爹也是这样的,即便他是王,他这一生,只能娶阿娘我一个! 只是,阿娘我,这一生也只会嫁你阿爹一个,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老圣女虽是我阿娘,但圣殿,并不适合所有人住,这其中关碍,阿娘暂时不能说与你听。阿娘的阿爹,是老圣女唯一的情郎,他是一位……神奇的人,老圣女很少提起他,即便我是她的女儿,她也很少和我说。 阿娘只在年幼时,听伺候阿娘的嬷嬷偷偷提过,说我的阿爹忽然从天而降,几年以后,又突然不见了! 这个不重要,依依,你只要知道,圣女并不是不可以和情郎在一起,只是可以不用下嫁而已。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阿爹太过神奇,还是老圣女另有打算,我在外面养大,直到十岁,才被送回圣殿,和许多被从各地选来的女孩子一起,成为圣女的弟子,跟随她豢养蛊虫,清扫神殿,当然,千年蛊母,我们是不可以碰的。 柳细腰,真名柳絮飘,就是其中的一个弟子,我们在圣殿,一起吃,一起住,好多年。 你阿爹,很早就承继了王位。 蓝舆虽地处偏僻,国小多山,但多的是银矿,龙泽国百年前,就曾想将蓝舆收服,可是,我们有蛊虫,他们一旦硬要闯入,只会两败俱伤,后来,老祖宗们便各让一步,蓝舆向龙泽俯首称臣,每年送上一些岁贡,也相安无事了很多年。 但这不等于没有人觊觎蓝舆,毕竟有了银矿就是有了国力。禄宗人也是其一,他们狡诈多端,无孔不入,柳细腰,其实就是禄宗人,是禄宗的奸细。” 唐七糖惊讶的张着嘴,蓝舆王后慈爱的看她一眼,继续说道:“很惊讶吧?我们也是。因为我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蓝舆近五年了!那一年,我们都是十五岁。 本来,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和禄宗人联系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将什么样的事,呈报给了禄宗国。 可是,她自己说了出来,因为,她看上了你阿爹! 她对你阿爹说,她是被逼来到蓝舆的,她的家人还在禄宗人手上,她愿意把禄宗的一切都告诉你阿爹,只要你阿爹帮她将她的家人救出来。 她,该当是很中意你阿爹的!中意到以为,你阿爹一定会喜欢上她!唉,依依,有时候,女子总是会自己七想八想,柳絮飘那时候常常和我说,你阿爹怎么怎么看了她一眼,你阿爹怎么怎么对他笑! 可是,那时候,你阿爹他,早已经看上了你阿娘……我!我们在圣殿的女子,不能随意外出,外出必定是许多人的,你阿爹每每对着我笑时,柳絮飘总是在我身旁的。 我们蓝舆就是这样的,看上了就大胆的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女子到了十五岁,就可以成婚,柳絮飘这样和你阿爹说,你阿爹也是吓了一跳。 那时候,你阿爹觉得,柳絮飘本性不坏,若是她真的没有做对蓝舆有害的事,就将她驱逐出去,便也算了,可是,柳絮飘却恨上了你阿爹,也恨上了我!自然也恨上了老圣女。 因为她并不知道,老圣女是我的阿娘,她总觉得,老圣女对我特别好,还同意我嫁给你阿爹,主持我们的亲事,让我离开圣殿,她甚至以为,老圣女是因为偏心我,才以圣女身份,压迫你阿爹娶了我。 她自认为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蓝舆的事,本来她可以将圣殿和蛊虫的事告诉禄宗的,但她没有,却被驱逐出去,她很委屈,她也觉得你阿爹负了她,她很伤心。 她离开蓝舆,并没有回禄宗,却跑去了龙泽,究竟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两年过去,我们都将她忘记了,她却突然回来,求老圣女救她。 她说,因为她没有完成蓝舆的事,才被派到龙泽,还被下毒,必须拿到龙泽在北边边境的布防图,才给她解药,希望老圣女可以救她。 可是,那时候,正好是我怀着你的时候,我先天病弱,虽得蛊母护佑,可初次有孕,却十分辛苦,老圣女到底是我阿娘,虽然平时看似并不怎么在意我,却在那时候陪在我身边,而圣殿自来神秘,没人会告诉柳絮飘这些事情。 柳絮飘失望而归,只以为老圣女不肯救她,至此,便更恨上了她。 她最终怎么解的那毒,我们不知道,但却在我生下你两个月的时候,她竟然偷偷的将你带走了! 那时候,正好是我们蓝舆的花神节。我和你阿爹要出宫见民众。银城人山人海,不知道她怎么混进宫来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混出去的,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你的任何踪迹!但她施展的是圣殿的催眠之术,算来算去,整个蓝舆只有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阿爹恨极,派了无数的人去找你,也四处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她迟迟没有拿回蓝舆的消息,她的家人的确被禄宗王带走了,还给她下了极厉害的毒,她……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她再可怜,你是无辜的!你阿爹下了大功夫找她,更放出话去,说她已经将禄宗的事都告诉了蓝舆,蓝舆十分看重她,等她回来蓝舆,你阿爹希望借此逼得她走投无路,被禄宗追逐,只能回蓝舆来。 可是,她没有回来,一直到如今。 而你,从我有孕以来,老圣女就很看重,希望我能有一个延续圣女血脉的孩子,带了蛊母试探过,老圣女说,必定是个不俗的,我怀孕的事便被隐瞒了下来,你的生辰也被刻意隐瞒,你真正的生辰是一月二十八,那个蓝舆人最大的节日——蛊神节!所以,你,是得天神护佑的孩子。 我们直到你生下后一个月,才去圣殿祭祀,本想等你满一百天昭告天下的,你却突然不见了! 还好,你身上植有与你同一日出生的蛊王!蛊王是神奇的宝物,它和养在神殿正中莲花座里的蛊母是心意相通的,只要你没事,蛊王就会没事,蛊王没事,蛊母也不会有任何异动。 我们时时关注着蛊母,知道你定然好好的在这世上某一处,却无法知道你的消息,心中的煎熬真是无法言说! 前三年,蛊母还突然狂燥了好多日,那几日,阿娘简直生不如死,日日守在神殿莲花座下,就怕你有什么不测,还好,最终蛊母又安静下来,阿娘才放下心来。 依依,那时候,你是不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大事?阿娘此时想来,那时候都是一场劫难,依依,阿娘没有看顾好你,丢了你,阿娘不敢求你原宥,只盼着你日后能在我们身边,让我们好好的疼惜你!” 蓝舆王后幽幽的话语声,伴随着那双极美的眸子,一起包围着唐七糖,连一双绵软的手也覆上了唐七糖的手:“依依,阿娘这些年,从不敢有孩子,心中就怕有了你的弟弟妹妹,就分了心,不能一直想着你!阿娘恨柳絮飘,可也不敢为了你再造杀孽,连老圣女,这些年都不敢轻易离开圣殿,时时关注了蛊母,怕你有什么闪失。你能回来,我们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依依,不要走,在阿娘身边吧!”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唐七糖从未感受过来自女性的,这样柔软的爱意,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吗? 这就是小聋女的亲娘,三年前,一定是小聋女死的时候,他们才那么担心吧? 小聋女和我一样,也自小没有亲娘疼爱,小聋女大概是想留下来的吧? 她看着蓝舆王后的眼睛,抿了抿嘴,脑子里迟疑着想拒绝,头却鬼使神差的轻点了一下。 然而,蓝舆王后却两眼瞬间绽放出光芒,紧紧拉着唐七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眼泪又簌簌的落下来:“依依!依依!我的孩子!阿娘终于看见你了!我要去告诉你阿爹!你肯留下来了!我们的公主回来了!” 蓝舆王忽然像个少女似的跳起来,拎起裙子便跑了出去,极大地屋子里响着她急促欢快的脚步声。 唐七糖有些惊慌的伸手喊了声:“喂!”可蓝舆王后很快没有了人影,她最终默默放下了手。 那些哑巴使女又无声的进来了,领头的一个手里拿着看起来像毛巾的东西,朝唐七糖伸手示意,唐七糖看向一个大屏风后面,有些明了的点了点头,慢慢下了床,走向屏风后面。 果然是个极大的银浴盘,四周刻着精美的花,水气氤氲,似乎在向唐七糖招手。 唐七糖站着不动,低头看看自己,默默地念叨:“说好了帮小聋女报仇的,说好了去查她的身世的,现在人家爹娘来认了,就帮她享受享受吧!享受享受嘛,小聋女以前那么可怜,去吧去吧!” 最终,唐七糖带着小聋女的身子,钻入水中,帮她体验去了。 从此,唐七糖也开始体验起有父有母的日子,开始体验起古代公主的日子,这日子,貌似还挺有滋有味的嘛,父母这样东西,还是挺不错的嘛! 蓝舆王水清,不但相貌英俊,性格温和,还是个很有才学的王。 他并不像蓝舆王后那样,一日里恨不得时时在唐七糖身边,但每次来,他都用一双和这小聋女酷似的眼睛,温情脉脉的看着女儿,看着妻子,在妻子说到一些事情时,时不时的补上几句,听起来随意,却总能让唐七糖明白蓝舆的很多事情。 蓝舆王后花莫醉,大概自小就被保护的极好,心地很纯净,在女儿面前,在蓝舆王面前,这个年纪,还会时不时冒出一种小儿女态。 兴许蓝舆民风如此,也兴许是蓝舆王非常爱这个妻子,他们的一举一动十分默契,也十分充满爱意,他们并不像龙泽国的男人和女人那样,妻子身份再高贵,在丈夫面前都必须十分恭敬、以夫为天,他们是自然的,随意的,融洽的,有些像前世里的夫妻。 就这一点,让日日看着的唐七糖,心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约摸这么过了四五日,花莫醉亲自帮唐七糖解了头上的纱布,在后面细细检查一番,说道:“好了!明日,我们依依公主就可以出去花园看看了!” 唐七糖自己摸了摸脑后,那处凸起已经平复了。 她垂着头,许久不出声,直到花莫醉轻拉了她的手,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我,我想问问,既然你也是圣女,那你是否知道每一种毒的症状呢?”唐七糖从未称呼过蓝舆王夫妇,就是直接你来你去。 好在蓝舆王夫妇是真的怜惜这个女儿,虽然他们的眼里有着浓烈的期待,但都装作不在意,此时也是,花莫醉依然温柔道:“世上的毒千千万,有草木之毒,也有虫蛊之毒,更有石毒血毒。阿娘即便是圣女,得老圣女亲自教导,也不敢说知道每一种毒的症状。不过,若是虫蛊之毒,阿娘都能知道,否则,也不配为圣女了。” “那,你可知道,有一种毒,据说会致人疯癫,还会,还会让男子……唔,唔,不喜欢女人,这是什么毒?”唐七糖想到卫曦之曾经靠在自己耳边说自己不举,此时竟然脸红起来。 花莫醉倒是专业的,竟然说道:“依依是想说男子无法人事么?在蓝舆,什么样的毒都有,我们圣女护佑万民,天道人伦,无须害羞。你说的这毒,是你听说,还是你看见过这个中毒的人,他的皮肤发色怎么样?” 花莫醉不但不在意唐七糖的脸红,说到后面,竟然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口气也极慎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玉无双 唐七糖看着花莫醉慎重的样子,心里担心起来,也顾不得害羞了,忙说道:“我见过。那人皮肤特别白一些,发色?似乎也深一些!” “白如玉石,十分光滑好看?可是?” “是!” “欲无双!” 望着花莫醉惊讶的眼神,听着花莫醉惊叹的口气,唐七糖不禁心跳加速起来:“你知道这毒,这是什么毒?” “自然知道。这是圣殿禁药,已经丢了好些年了。” “你是说,这毒,就是蓝舆的?” “自然,天下的毒,有很多需要用到虫蛊,蓝舆最容易找到,只是这些虫也并不全是制毒,更多可以治病的,依依不要害怕。” “我不是害怕,我想知道,这欲无双可有解?” “欲无双,也称玉无双。最早,玉无双是九十九种虫喂养三年,精选出十八种虫,驯养成蛊,再取蛊虫毒素混合而成,致疯致癫,对女子无欲无求,难解。后来,炼制时出了差错,不知道混入了什么蛊毒,无解!” 花莫醉神情很严肃的说完,唐七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自己也听得见。 她皱紧眉,一把抓了花莫醉的手,急切地问道:“不可能!但他为何会对我,对我……一定不是的,一定可解的!你告诉我!” 花莫醉眼神复杂的看着唐七糖许久,忽然,眼眸深处慢慢漫上一层温柔波浪,逐渐散开,隐含成一股怜爱,摸摸唐七糖的头,说道:“是,无解,但也可解。要看什么人。” “什么意思?” “依依,这是圣殿秘事,你若想知道,必须是圣女,即便是我女儿也不可以。你,想好了么?” “我……” “依依,圣女并非你想的那样,不出圣殿、不能成婚、时时被人觊觎的。圣女天生血脉高贵,你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你看阿娘,和常人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世人不了解,才让圣女变成了奇货一般!只要小心些,再修习了圣殿的法术,常人根本近不了你身,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啊!而且,当年老圣女也因为你是公主而担心过,曾应诺你阿爹,若是我们没有别的孩子,只要你肯豢养蛊母,你可以继续当公主,她可以帮你守着圣殿,直到她跟随天神回天!你害怕什么呢?” “我暂时不想这些,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解了玉无双,你,能告诉我吗?” “依依,你,能叫一声阿娘吗?” “我,……阿,阿娘。”唐七糖看着花莫醉,心里翻涌着诸多情绪,迟疑好久,最终声如蚊呐。 可花莫醉却欣喜若狂,眼里又涌上了泪,小心翼翼的说道:“依依,你,你能再叫一声吗?阿娘还想听。” “咳咳……阿娘。” “我的孩子!”花莫醉扑过来,紧抱住唐七糖,激动莫名。 唐七糖掩饰的把她推开一些,低声说道:“我是为了知道玉无双才叫你的,你不用这么高兴。” 花莫醉却依然眼泪花花的看她,手理理她的发,摸摸她的脸,自己眼泪掉下来,却掏了帕子擦唐七糖的脸。 唐七糖心中忽然有些难受,想避开,又想安慰花莫醉,最终又不好意思,抬着小下巴说道:“哎呀,好了好了,我以后多叫你几声,你便没有这么稀罕了。说吧,那个玉无双,到底怎么回事?” 花莫醉擦着自己的泪眼,带着怎么也止不住地笑,说:“阿娘稀罕,我的女儿怎么叫,阿娘都稀罕呢。依依,你怎么会知道玉无双的?是柳絮飘说的吗?其实我们也猜测,那毒是被她偷走的,但这些年蓝舆并没有人中这样的毒,这件事渐渐的都要遗忘了。” “不是她!其实,这些年,我……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她将我丢在一个老婆子家里,还差点把我害成聋女!这个以后再说。我就想知道玉无双,你,阿娘快讲。” “依依……我可怜的孩子!好好,先不讲。关于玉无双,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但如何解,我却不能说,只有你自己成为圣女,老圣女才会告诉你。这是圣殿的规矩,依依别怪阿娘,阿娘也希望你能成为圣女,承继千年神奇能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至于玉无双,你刚才说,那个人对你会有男女之欲,可是?” 花莫醉的眼睛极美,几乎没有皱纹,长长的眼尾略微上翘,此时看着唐七糖说话,眼中光华璀璨,让人没来由的安心。 唐七糖咬着唇点点头。 花莫醉眼里便带上了笑:“他,亲你了?” 似乎能听见“腾”的一声,唐七糖懊恼而无助的感觉自己脸红了,她转开脸说道:“哎呀,你快说呀!” 花莫醉却带着些戏谑追着看唐七糖的脸:“他,是你的情郎?” 这下唐七糖不耐烦了,鼓起脸生气了:“哎呀,你到底说不说?我阿娘都叫了,你怎么这样?” 花莫醉轻笑着,宠爱的叹气:“这有什么?在蓝舆,喜欢就喜欢了,我的依依要是喜欢上谁,那是那人天大的福气!不过,不管你喜欢谁,阿娘都不会反对的!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花莫醉见唐七糖鼓着小脸瞪眼睛,才又说道:“阿娘刚才那么问你,是因为阿娘知道,中了玉无双的毒,还能有男子**,只能是因为,他十分亲近你!你身带蛊王,天生克毒,玉无双毒素繁杂,相生相克,没有药物可解,只有蛊王能在他十分亲近你的时候,帮他压制体内之毒,但玉无双霸道,往往克制了毒素,却还会致人虚幻,始终不能完全解除!” “怪不得!死妖孽每次亲我,似乎就无法克制,我脑袋后边也总是跳啊跳的,原来是这样!”唐七糖腹诽着,却开口问:“那,为什么我会头痛?我是说,他……亲近我的时候,那是蛊王咬我吗?” “应该是!个中缘由阿娘并没有经历过,蓝舆的虫毒千万种,不是每一种,我们都能体验的,因此圣女之血,才万般可贵。而你身带蛊王,它能克毒,也能保护你,提醒你。你尚未得蛊母护佑,还不能随意与人亲近,否则于你是万劫不复,蛊虫会咬你,致你于昏厥,暂时封闭你血脉,不让你血脉中有疗毒之能!” “这么神奇?!那,万一,我晕倒了,被人……被人害了呢?” “那这个人一定会死,且死得十分凄惨!依依,你可知你的血脉有多么宝贵吗?……唉,这些事,阿娘还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是圣女,你只要知道,在这天下,我们都是很特殊的人。” “呃……要是,他离了我呢?或者我离开他呢?他的毒会怎么样?” “你是说那个中玉无双的人?这个不好说,那要看他中玉无双多久了,若是不久,还是和以前一样吧,若是很久,那……最终会变成如玉石一般,安然死去!”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死!阿娘,你告诉我解毒之法!” “依依,那你准备好成为一个圣女了么?日后豢养千年蛊母,等老圣女追随天神之后能承继圣殿,护佑蓝舆万民了么?老圣女为了我,为了你,已经在圣殿呆了大半辈子了,这些年,我为了找你,并没有在圣殿呆过一天,老圣女给你取蛊王的时候也说了,你才是最适合承继的血脉!依依,你好好想一想,好么?” “我……” 唐七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里就是觉得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自己终究会离开,可是理由呢?她却又不敢想,她鸵鸟般的埋下头,矛盾而焦急,却不愿意回答。 花莫醉将她轻揽入怀,慈爱而耐心: “依依,你慢慢想一想,阿娘自己也未尽到圣女之责,并不强迫你,但圣殿有圣殿的规矩,阿娘未尽责,更不敢再去坏了规矩,不能随意告诉你解毒之法。你若是想好了,可以自己去找老圣女。阿娘更关心的,是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一定吃了很多苦,阿娘如今只想补偿你。你说柳絮飘差点将你致聋?这是什么意思?” 唐七糖第一次让自己软了身子,无助的靠在花莫醉怀里,慢慢的沉下思绪,感受着花莫醉那满满的疼爱之意,她也慢慢说了一些小聋女记忆中的东西,听不见的恐惧,无法理解世界的慌乱,被人欺负的心酸,第一次,一点一点地向人倾诉,一点一点地倾情释放。 刚穿越过来时那段聋哑日子的感受太深,唐七糖自己觉得,只是将感受说出来而已,可花莫醉听得,从最初的默默流泪,到最终的泣不成声,心疼得无以言表,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怀里唐七糖的衣服上,紧紧抱着唐七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哭着怎么也不放手。 唐七糖被感染的心酸无比,第一次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母亲,需要母亲的爱。 母爱,前世,今生,自己都没有得到过。曾经期待过,鄙夷过,嫉妒过,唾弃过,自己跟自己劝解过,自己跟自己安慰过,却原来,内心深处那么强烈的需要过。 唐七糖从刚开始的垂着嘴角,到最后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越发引得花莫醉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儿俩个抱着哭了好久,花莫醉才努力收了声,抽泣着说道:“我可怜的孩子!万神护佑,你总算回来了!从此阿娘再也不允许有人伤害你。你阿爹这几日已经在让人筹备册封公主的典礼,阿爹阿娘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大哭了一场,唐七糖倒觉得自己和这个便宜娘亲近了不少,渐渐的,阿娘这个称呼,取代了你,成为唐七糖每日叫的最多的称呼。 只因花莫醉几乎一日里除了睡觉的时候,都和唐七糖呆在一起,蓝舆王水清也每日会来看望唐七糖,而男人表示父爱的方式,自然更沉重一些,唐七糖的身上渐渐重起来。 昨天刚送了一整套红珊瑚的首饰,今天又是一套玉石的头面,昨天是一件镶着珍珠宝石的衣服,今天又是一双挖金嵌玉的鞋子,唐七糖只觉得自己浑身披挂,金光灿烂如圣诞树一般。 一家人常常在一起用膳,蓝舆的风情和龙泽差距真是很大,他们的餐桌有些前世西方的感觉,长形的,王与王后分坐两端,唐七糖坐在中间,并不崇尚食不言寝不语,反而会很愉快的相互问着喜欢吃什么,很是轻松愉快。 水清举手投足间温情无限,常常左右揽着妻子和唐七糖,在王宫的花园里默默地散步,听两个女人讲话,偶尔摘一朵花插在妻子的鬓边,或送到唐七糖眼前。 蓝舆王宫并不高大,却占地十分广阔。站在王宫后面的山坡上放眼望去,整个王宫白色的屋顶,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之间,很是好看。 而王宫后面不远,隐约的山林间,便是圣殿,高高的屋檐带着一种与天神相通的期望,从王宫后花园望去,让人心生崇敬。 蓝舆人崇尚白色,但纯白的衣物,只有圣殿的女子和王室才可以用;他们喜欢银和珊瑚玉石,多过喜欢金子;蓝舆人性格很直接,爱恨分明;蓝舆人除了对奴隶,并不是非跪不可的礼节;蓝舆人一夫一妻,忠诚而专情…… 凡此种种,唐七糖开始喜欢。喜欢上这个地方,喜欢上了水清和花莫醉,喜欢轻松的和他们一起吃饭散步,喜欢听水清温和有趣的讲蓝舆的事,喜欢花莫醉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慰。 只有当夜晚,唐七糖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有时间想,自己要当个圣女吗?要是老圣女不长寿,就得代替她呆在圣殿里,一辈子小心翼翼的活着,防止被像柳细腰那样的人,想法设法来偷血?可是,不当圣女,要怎么知道玉无双的解毒之法呢?卫曦之还好吗? 而蓝舆王宫的正中央,蓝舆王和王后的寝殿里,水清正温和的征求着花莫醉的意见:“依依的册封典礼下个月就举行! 莫醉,我们如今只有一个公主,她明年初就成年了,我想趁此机会昭告天下,让天下最优秀的男子都来,我们可以让依依自己选个情郎! 蓝舆偏居一隅,我再疼爱她,也必须为日会想想,若是我们能再有孩子最好,可若是没有,依依日后恐怕得当女王!还有她圣女的身份,也是个难题,莫醉,我们还不如早早让她选一个喜欢的,留在蓝舆,我也好早点教导他们执掌朝堂,或者让她早点生几个孩子!你说呢?” “这,清,我也知道,这些年我不肯再生育子嗣,让你担心了!我没有意见,我也盼望依依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男子伴她一生,只是,依依好像心里有情郎呢!” “哦?真的?什么样的情郎?” “我不清楚。你也知道,女儿家的心事不能太着急着问,但那个人似乎中了玉无双!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做,依依会不会生气?” “中毒不怕,依依若肯当圣女,什么毒都不用担心。倒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更想知道。莫醉,不管怎么样,按照我们蓝舆的传统,我们都要给依依多选一下的啊!男子们多了,才看得出哪个好那个不好嘛!你说呢?” “可是,清,我还不是只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我只有依依一个公主,我心里就觉得,一定要把天下的男子都摆在她面前挑上一挑,我才高兴。怎么办呢?若不然,莫醉,我们再生多几个……如今依依回来了,你也该放心了,我们……生多几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抢个驸马当(第三卷结束大章) 父亲的心和母亲的爱到底有多不一样,这个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但父亲和母亲同样想着要给自己这失而复得的女儿最好的,那就尴尬了。 唐七糖还在被窝里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骗骗老圣女,先把怎么解玉无双的方法哄出来的时候,蓝舆王和王后就决定了,要昭告天下,蓝舆唯一的公主即将成年,不但要举行盛大的册封仪式,还要挑选一个优秀的驸马,以期日后帮助公主一起治理蓝舆。 这么重大的信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永川大陆,各个国家各怀心思的人们便蠢蠢欲动起来。 蓝舆公主选驸马的消息传到了龙泽国,连龙泽国的御书房,也将此事看得很重要,几个心腹大臣开始各抒己见起来。 有人说:“蓝舆那个地方,实在不好征战,山多虫多,那铁索桥一旦砍断,都很容易耽误战事,自高祖开始,咱们龙泽便只好收些岁银了,蓝舆人照样过得逍遥,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臣附议。蓝舆一向神秘,许多消息不清不楚,之前并未听说有什么公主,怎么忽然冒出来了?可不管怎样,能联姻自然是最好的!即便这一代不能得了蓝舆,说不定下一代便将蓝舆纳入我龙泽呢?” “臣也附议。通婚而已,宗室里选一个子弟,却能趁机探探蓝舆,这可是几十年来的好机会!蓝舆前次与我们龙泽互往,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臣不这么看。蓝舆人擅长养毒虫蛊虫,最是恶毒不过,若是反而控制了我们的人,得不偿失。” “高尚书担心的也有道理,但蓝舆的公告写的清清楚楚,唯一的公主!日后说不定承继王位呢?蓝舆人不通教化,和我们龙泽大相径庭,他们的女人也能当王的呢!若是这样,我们派个子弟过去,终究利大于弊!” “正是!訾臣相一语中的。蓝舆国情如此,我们不去,定然有别国会去,如此机会,怎可放过?” “可这是选驸马,只怕随意派个人去,人家看不中吧?” 众人众说纷纭,端坐龙榻上的皇帝却只紧绷着他那张长脸,始终一语不发。 直到众人差点吵起来,皇帝才轻抬手吩咐:“不是什么大事,先将此事着礼部去发个公告吧,宗人府也罢,各大世家也好,让他们心中有个数罢,若是有人自己提出来要去,再说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明白皇帝是有意思要参与这事了,但一时不能决定让谁去罢了,众人也便退下去办了。 而财神楼里,卫方勉难得没有穿一身大红,正在三楼雅间里背着手,绕着圈圈的和卫曦之吐槽:“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四简直是丧心病狂了!他直接便让人给我下毒! 曦之你看,若不是你帮我找的防毒高手,我大概又死了一次!他这样大胆,真是天理不容! 我受不了了!我想离开,我要离开这里!曦之,你说,我该去哪里?你别这样半死不活的,我还指着你救我呢! 你怎么又病了?你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我总觉得你比以前更不好了呢? 曦之,你不能死!你笑什么?你别笑了,我看着心疼。好了,是哥哥我不好,我不烦你了,我走!若有一日我不来你这了,定然是我死了,被老四害死了!见鬼的事,他没当上太子,干我底事,怎么就恨上我了呢?” “方勉。” 榻上斜靠着的卫曦之忽然喊了一声,他声音并不高,嗓音也有些沙哑,脸色比以前更加瓷白,如此,他黛青的发和眉便越发显眼,连粉色的唇都看起来格外的红些,真是俊美极了,只那俊美里,明显的让人感觉不正常。 卫方勉立马停下了转圈,一步跨到榻前:“那,现在是你叫我的,那我再说几句!曦之,你说说看,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我都已经这样了,他还不放过我?难道非要我死了,他才安心?曦之,你给我想想办法!” 卫曦之玉白纤长的手指扶上自己的额头,盖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看见似的摇头:“你能不说了吗?要不然,我给你一包毒药,你自己去下毒吧。” “……我可不敢!唉,好了,我也只能和你说说。只是,这样下去真没法过了,你帮哥哥我想个法子吧!一劳永逸的法子?可别再说让我毒死他,我想了几百遍了,可他死了,我估计我也活不了了,那又有啥意思?” “嗯……还真有个法子。” “真的?有法子你不早说?什么法子?快说。” “入赘!” “……什么?入赘?!曦之,我当你是好兄弟,你就这么糟践我?!” “你不是要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吗?那,你给人家入赘了,你自然不算咱们卫家的人了!老四肯定放心了!” “曦之,你觉得这个时候,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好,就算我无所谓,给人家入赘好了,你觉得那个人,会同意吗?他能不当我儿子,但他也不会当我女儿!你能不能不这样?”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怎么知道他会不同意呢?他不同意是因为没有利益,可要是有利益的事,他一定会同意的。” “你还没有开玩笑?!那你倒是说说,咱们龙泽国,有谁家能让我这么个皇子入赘,还有利益的?你说的出来,我做的出来!” “我没有说龙泽国啊!龙泽国没有,别的国有啊!” “……曦之,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来来来,快跟哥哥说说,哪个国?” “蓝舆国!” “蓝舆?然后呢?谁家?蓝舆王有女儿吗?美吗?” “美不美我不知道,不过,美不美于你也不重要吧?刚得的消息,蓝舆王为唯一的女儿行公主册封礼,并且放言要替公主选驸马,目前蓝舆王还没有儿子,若是一直没儿子,蓝舆只好让公主执掌了!公主年方十四,明年便可成人成婚,你说,这是不是入赘的好人家?” “嘶!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蓝舆远是远了点,可如今我是越远越好啊!曦之曦之,那你说,我行吗?” “行不行,这得那个人点头啊!不过,只要你自己愿意,我总是能想法子让他点头的。” “……我想想,不,不用想了!我去!曦之,反正我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了!只要这蓝舆公主不是丑绝人寰,我便当了这驸马!” “方勉,你还别想得这么好,人家公主还不一定要你呢!你要知道,人家可以周边几国都邀请了的,你听清楚,是选驸马,不是人家上门来求和亲!你到底有没有明白?” “我不管!既然是个好去处,我便使出浑身解数去抢这个驸马!我万花丛中过的人,一个十四岁的小公主,还拿不下?!” “说自己是雏的也是你,说自己万花丛中过的人也是你,方勉,做人不能这么前后不一致。” “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这有什么不好?曦之。你只管帮我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里。” “听说蓝舆男人一生只娶一个,你想好了?” “哦?这样啊,唔……我看也没什么不行!若是他这辈子只我娘一个,也便没有后边这些个事了吧?男人也不是非要三妻四妾的吧?再说了,要是这蓝舆公主长的和天仙似的,我对着她一个也甘愿啊。” “那万一长得不是天仙似的呢?” “……唉!其实,曦之,你说我如今有得选吗?还不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你和我说那么远做什么?” “倒也是。好,既然你想好了,我可以帮你去办,只是,这次办成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你我之间,还讲这种客气话做什么?哥哥我除了为你死了,什么都可以帮你做。说吧。” “我要和你一起去。” “啊?你,和我一起去?……选驸马?曦之,这么个没法子的事,你还要和我抢?” “卫方勉,你能不能用点脑子?唉,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人家是看不上你的。”卫曦之摇着头,斜睨了卫方勉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 “所以呢,会看上你?”一旦觉得警报解除了,眼看又有方法了,卫方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随口答着,不忘记开玩笑,见卫曦之真不耐了,才笑道:“我说曦之,好了好了,我用脑子还不行吗?你说说,你要离京干什么?” “这才像话!我要离京干什么你不用管,只是这次时间会很久,归期不定,我若是不找个好借口堂而皇之的走,只怕我娘没好日子过。所以,我帮你说服卫礌让你去蓝舆,到时候,你想法说服他让我和你同行!你若是不好好办,我便让你也去不成!” “喂!原来你不是要帮我啊?曦之,不带你这样玩的!他看你,可比看我看得紧!你何必把我绑在一根绳子上?” “我若是不把你绑在一根绳子上,你又怎么会好好用心呢?好了,你回你的二皇子府去好好想想,等人家上门来请你去蓝舆吧!” “唉!好吧好吧,路上有你陪着,我倒不怕老四给我下黑手了!我走了!准备当驸马去啦!哈哈哈哈!我又活过来了!”卫方勉很是高兴,嬉笑着绕过屏风,从暗道出去了。 黑蛟从暗处出来,小心的呈上一个药丸:“王爷,东方师父吩咐了的,如今一定要按时服药。” “嗯。他有消息了吗?”卫曦之沉下脸,拿了药丸,默默闭上眼才放进嘴里,似乎看不见药,便能缓解心中对着药的厌恶似的。 黑蛟暗叹了口气,回道:“有,只是还是一样,柳细腰最后是往西南去的。过了白水,都是山林,行踪不容易找。” “知道了。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按照原计划准备,让人上折,让卫方勉去蓝舆!” “是!王爷!” ~ 果然,不日后,卫方勉假装一无所知的坐在南乾宫御书房的椅子里,恭敬的垂着头,等待对面的皇帝老子发话。 卫礌的故作深沉早就让卫方勉厌恶,但他低垂头逆来顺受的样子,却让卫礌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听说,你府中最近很是热闹?” “回禀父皇,儿臣不敢。” “你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敢不敢的,只是,你如此无用,尚不能齐家,又如何平天下?”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无用。” “方勉,你是朕的儿子,不该如此颓废,该当分君父之忧才是,可你呢?天天流连女子身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朕的儿子竟然这么没用的?” “父皇息怒,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 卫礌看着始终没有抬头的儿子,耷拉下眼,掩盖着内心复杂的心绪,故作大度的摆摆手,继续说道:“也罢了,你如此心无大志,朕即便责罚你又有何用?只你到底是朕的儿子,朕也不想你让人说得那般不堪。你……去蓝舆一趟吧,也算帮朕办一趟差,总不好一直这么闲着。” “儿臣遵旨。” “你倒不问问朕,让你去干什么?” “父皇自有道理,儿臣只听命便是。” “唉,你倒也算听话。朕且说与你,蓝舆,自太祖开始,便一向想要纳入龙泽的,只是,蓝舆人古怪的很,地理也复杂,这么多年了,到了朕这一代,也只是纳入些岁贡罢了,对于蓝舆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一世帝王,谁不想开疆辟土?可开疆辟土谈何容易? 唉,父皇也有父皇的难处,日日埋首国事,疏忽了你们几个孩子,也是有的。 如今,蓝舆发来礼告文书,他们的公主行册封礼,请各国宗室参加,但也听说,蓝舆王要趁此机会,替他唯一的女儿挑选驸马。 父皇想着,你尚未婚配,几个皇子中,也算得上沉稳俊朗,你不妨走上一遭,要是能娶了那公主,也是一段佳话。且,女子治国终究目光短浅,你若是能辅助着,说不定也是一国之王,父皇所说,你可能明白?” “儿臣明白。” “朕让你去,可不是让你从此忘乎所以,真当了人家驸马的,你终究是卫氏子孙,即便蓝舆公主身份尊贵,怎及得上朕的卫氏?所以,终究是权益之计,你好自为之。” “儿臣遵旨。只是,父皇,儿臣,儿臣有一事相请,求父王成全。” “什么事?” “前几日,儿臣,儿臣……” 卫方勉忽然下了座,走前几步,在卫礌身前跪倒:“请父皇恕罪!儿臣前几日,见了硕伯娘!不是儿臣要见的,是她自己来我府上的!” “哦?竟有此事?她找你做什么?” “儿臣之前,之前荒唐,曾送了个女子给慎王。后来,似乎那女子遭了不测,慎王也病情愈发不好,硕伯娘认为是,是儿臣的错,上门兴师问罪来的。硕伯娘哭得很是悲伤,还说了很多……不妥当的话,儿臣自是不信的!后来,儿臣劝解了半天,答应硕伯娘,会尽力帮慎王找人医治,硕伯娘才走了。如今,父王既然派了这去蓝舆的差事,儿臣答应硕伯娘的事,便有些难以办到了,想请父皇想个法子才好,若不然,硕伯娘说的话,太,太过难听了些。” “哦?她说什么?” “她说,她说,她没说什么。” “你只管说,朕不怪罪你。” “她无非是说,说父皇见死不救,让慎王在京中等死。儿臣自然是不信的。” “你答应她什么了?” “儿臣,儿臣一时心软,答应帮她去西南找解毒之法。” “解毒之法?你知道慎王所中何毒?”卫礌眼睛忽然看向卫方勉,利芒闪闪。 “知道。虫毒。”卫方勉还垂头跪着,老老实实的回答。 卫礌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哦?你知道的倒不少。你知道解毒之法?” “儿臣自然不知,只硕伯娘自己说,自来虫毒都是在西南的,说不定那边有人能解,儿臣便顺口答应下来,儿臣想着,到底是一家人,况且京中的人也常说,因着硕伯父为国捐躯,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父皇您向来疼爱胜过亲生,儿臣便,便想着替父皇分忧。” “你,你这是觉得父皇对你疏忽了?” “儿臣不敢,儿臣从未那么想。” “你也觉得,朕没有看顾好慎王么?” “儿臣不敢。只是硕伯娘哭得十分伤心,只怕慎王着实不好。对了,若不然,既然父皇派了儿臣往蓝舆去的差事,不如儿臣便带慎王去吧,对外,父王好说是让儿臣带他去治病的!这样,硕伯娘想来没话说了吧?” “这些事,无需你操心。你且先下去吧,等礼部拟好了章程,便要启程。” “是,儿臣告退。” 卫方勉一走,御书房静下来,卫礌独自坐了许久,忽然扬声道:“来人。” 陈襄躬着背,碎步进来:“奴才在。” 卫礌便问道:“你上次去慎王府,觉得他怎么样。” “回皇上话,以奴才看来,实在是,实在是没有个人样子……” “比起前次,又是怎样?” “皇上,奴才觉得,那真是没法比了。只怕不成了的。”陈襄总不好说自己看都没敢看,但这慎王总归是不行的了,这么说也没啥问题吧? 卫礌沉默了一会,便吩咐道:“宣苏一岐即刻来见。” “奴才遵旨。” 很快,御医院苏院正几乎是跑着来的,跪在皇帝脚下还呼呼喘着气。 他偷眼看了看皇帝紧闭的眼,行过礼也没敢动。 “慎王的事,你再说一遍。” 皇帝没有睁开眼,苏院正却又矮下了身:“回皇上,微臣以为,确实已是强弩之末。” “当年承恩公郦冒带回这药时,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是,臣记得。玉无双,初致妄,伤神智,然变发肤,成年无欲,致癫,无子嗣,无治,无解,直至玉石般无息而亡。” “你觉得,会有解么?” “微臣……微臣于毒之一项不敢擅专,只是,慎王从脉息来看,确实已是病入膏肓,况那次老慎王妃的悲伤致疾,绝不是装出来的,这个,微臣还是可以肯定的。”苏院正在御医院可不是白呆的,也知道怎么说皇帝比较相信。 “以你之见,他,还能活多久?” “以微臣从脉息上看,只怕不会活过两年了……” “嗯,两年,两年……” 御书房有御书房里的计谋,皇子居所也有皇子居所的打算。 卫行之和郦皇后分坐塌上,微低的头有着几分不耐,他时不时的弹着自己的指甲,美人尖下一张脸有些黄。 郦皇后还在说着话,带了金护甲的手敲了敲塌几,有些生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行事还是要小心着些,你怎么就不听呢?行儿,你到底要母后操心到几时?那种事情,何必你亲自让人去?找个机会嫁祸给老大老三都成,老二精着呢!你看他这些年不声不响的,但为何母后让人做同样的事,最终老三断了腿,他却没事?即便你父皇不护着他,你也不要让人拿了把柄,终究不好看。” “我怕什么?难道还能治我?母后,若不是他,为何父皇迟迟不下诏?没有理由啊!先前,我还听诗音说什么卫曦之的事,可如今卫曦之都快死了,父皇还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要考虑卫方勉的身份罢了。”卫行之很不耐烦,如今谁不是见了我如见太子?难道他们都是傻的吗?还不是知道我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吗? “诗音说的那件事,母后也问过你舅舅了,你舅舅说的对,时过境迁,当年的一些传闻早就是昨日黄花了,三大辅臣早就收拢在你父皇手里,至于诏书,多少年都找不到的东西,难道会突然跑出来,即便跑出来,又有谁能指认那是真的?所以,母后让你不要着急,你父皇总会定下来的。且如今,朝中正在议论着,要让卫方勉出使蓝舆呢,你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了!” “母后,你觉得,卫方勉去了蓝舆于我们好吗?” “至少没什么不好。总比让人抓了你把柄的好。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母后帮你选妃的事也是,不是嫌这个木讷,就是说那个软弱,行儿,你要知道,你选的是正妃,日后能助你立于朝堂,不行止端庄些难道还要蹦蹦跳跳的?还有诗音的事,如今只怕不能再让她入宫了,不知道怎么的,外界传闻十分不好,说她被人劫持了,还脱了衣裳什么的,这样的情况还怎么让她入宫?唉,当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这般害她,害郦家!母后都不知道要怎么好!你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 “但愿你真能记下。母后全副身心都在你身上,你要好生振作才是,为何吃了那么多补药,还是这般消瘦?苏院正说你还是要祛斑的药,你到底要来做什么?” “没什么,儿子喜欢那味道。” “行儿……唉,你好好歇着吧,母后要回去了,若是卫方勉的事定下来,母后还要准备些东西送给蓝舆王后呢!” “恭送母后。” ~ 七月,正是龙泽最热的时候,庆京城的南安门外,却无数的人和车马,排得几里地长,站在晨光中等待着出发。 卫方勉高坐马上,一身松绿色的衣裳衬着他的圆脸,倒也气宇轩昂的很。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马车,冲送行的礼部尚书秦阳拱了拱手:“多谢秦尚书了!回去吧,该说的说,该传的传,总之我知道了,我是身负皇命特意带慎王爷去千里求医的,看看,这些都是皇帝愿意给的诊金,皇帝爱惜慎王,天下皆知!吾皇万岁!” 卫方勉突然高呼一声,引得随行的仪仗赶紧也跟着喊,秦阳自然也赶紧跟着喊。等他再要说什么,卫方勉却冲他挥挥手,已经策马走去几十尺外了。 车队浩浩荡荡,皇子连着王爷的仪仗,少说也有三四百人,正是夏季,马一跑起来,漫天灰尘。 车行出约摸三十里,卫方勉便下了马,钻进了卫曦之的车里。 卫曦之懒洋洋的半躺在特制的大车子里,嫌弃的瞪卫方勉:“一身灰尘,你别进来。” “哈,我这一身灰尘是为了谁?哼!” “自然是为了你自己。” “真没有良心,我可花了不少心思,才说动他让你出来呢!” “如今,你该花些心思想想,怎么让蓝舆公主看上你,若不然,等你回来,可没好日子过。” “我怕什么!实在不行,我就偷偷的拐骗那小公主上床,看她嫁不嫁我!” “方勉,你要是这么想,我几乎看见,你脑袋被人当球踢的场景了!蓝舆人不好惹,你最好别胡说八道的!” “唉,我就爱说笑罢了!这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出来,我不是高兴吗?不过曦之,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我怎么看你实在很不好的样子?硕伯母又哭成那样,我看苏院正临行给你把脉,似乎都很是惊吓,你这戏,唱得可真逼真!” “我没唱戏。我如今的身子,若是不服药,就是这个样子的。” “……曦之,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 “方勉,我不知道,其实我让你出来,并不是因为要你帮我离开,我是真的担心,若是我死了,该给你一个好归宿,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 “曦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这毒本就无解,你该知道的。” “……曦之!” “你哭什么?你不是说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了么?别丢人了!等我吃了药,歇一歇,我和你骑马先行,这样大队人马,到蓝舆,人家公主都嫁人了!” “曦之,你最好赶紧好起来,你若是有什么事,我真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了!” “哈哈哈!真没出息!我可与你不一样,如今,不管这世上别人怎么样,我都是留恋的。” “哦?你竟然还会这么说?你留恋什么?你娘?” “娘自然是舍不去的,但若我真不在了,她定然也不会再活着,所以,无所谓留恋不留恋的。” “那是谁?哦,我知道了!那个小丫头!咦?话说那个小丫头呢?” “别小丫头小丫头的,若我还能活着,若我能找到她,我一定要娶她为妃!” “什么意思?她不见了吗?哎,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跑出来,就是为了去找她?” “是啊!若不然呢?我跟你说过,她,是我的!她跑了,我天涯海角要把她抓回来!” (第三卷完) ------题外话------ 下面开始第四卷《满园春》,场景转化到蓝舆,一定要吃到肉!一定要吃到肉,接受大家监督!吼吼! 蓝舆国情架空,相关民俗民情请勿考据,谢谢! 今天字数少了点,下午还会补一章第四卷的内容的,别漏了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章 公主的酸爽日常 蓝舆的七月底,倒气候宜人,并不算太热。 好吧,其实是唐七糖不热,别人……大概还是热的吧? 如今,她可是公主!这个小国唯一的公主!虽然还没有行册封公主的仪式,但谁敢说这还不能算啊?蓝舆王和王后一定会活剥了他吧? 国再小,公主一定要养好的,再苦不能苦公主,最好都要给公主! 从蓝舆王宣布了公主回归以后,蓝舆国上至圣殿,下至百姓,都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大到高八尺的稀世珊瑚树,小到能帮助公主皮肤更好的蛊虫,形形色色,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堆满了唐七糖所住的宫殿。 蓝舆王后派了专人来给唐七糖一一过目,只要她喜欢的,全都给她分门别类的收起来,不喜欢的直接处理掉。 光看这些礼物,唐七糖都看得直喊累,从刚开始的兴奋无比,到此时的百无聊赖,唐七糖觉得自己简直是经历了又一场穿越,物质的穿越,从穷到如乞丐,突然又富成公主,这感觉,真是酸爽啊! 六个哑女真是十分贴心尽责的,除了不会说话,真的是被细心训练过的,几乎只要唐七糖动一动,她们便能猜出她要什么,总是能及时的出现,唐七糖从刚开始的极度不适应,到如今能安心享受,主要是这些人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啊。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哑女,叫红珊的,唐七糖每日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总是能看见她卑微恭谨的侍立在她的床侧,一张苹果脸笑微微的,无声的帮她穿衣,替她梳洗,细心温柔的,比唐七糖自己还要爱惜的对待她的身体。 唐七糖几乎怀疑她是否从不睡觉,若不然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唉,她倒是和月儿一样,总能想到自己要什么啊! 唐七糖如今每日真是忙得很,除了最初的和这便宜阿爹阿娘说说自己经历的事,接着便是各种宠爱。 今天要量身做衣服,明天要量脚做鞋子,后天要订制首饰,房子要归整,马车要订做,衣食住行,种种都要最好的,花莫醉每日带着满脸的笑,指挥着各种人马,一拨一拨的,来伺候唐七糖,只要她点头说喜欢,那便是马上做,各种做。 可一个公主的东西,也实在太多了一些,唐七糖都被问烦了,死活不肯再见那些人,才得了这半日的空闲,坐下来想一想事,想一想人。 看着红珊,想到月儿,想到月儿的贴心,却又想到离开卫曦之的最后那晚。 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气我的吧? 他从未和我那样说过话,即便他曾经生气我的口不择言,假意打屁股的时候,他也没有那样说过话,为什么我当时就听不出来呢? 他当时要是不那么说,我兴许不会逃吧?难道,他是为了让我逃,才故意说的? 月儿没有他的吩咐,哪里敢随意帮我装银票? 不是他特意安排,哪里会有那个食盒? 不过他真小气,我赢了那么多银子呢,他竟然只给我五百两,五百两能用几时?哼! 他还是不想我逃的吧?死妖孽,小气鬼!可他怎么放了我呢? 是啊是啊,好吧好吧,我明知故问! 曦,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想你了。 蓝舆的天空很蓝,蓝得人心旷神怡,蓝得让人……想你。 唐七糖躺在舒适的贵妃榻上,从窗口向外望着,连方形的天空一侧,都瞥见了一排珍珠。那是窗帘子下垂挂的装饰物,奢侈而精美,这公主的宫殿处处都是这样,什么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这并不高、却极大的殿宇很舒适阴凉,两个哑女轻轻的在唐七糖身后侧打着扇,送来一阵阵夹杂着茉莉花香的柔风。 四周安静而美好,记忆中卫曦之的味道却慢慢在鼻端若有似无起来。 唐七糖伸出手指抚在自己唇上,卫曦之那情意深浓的眼睛便闪在她心上。 唐七糖“哗”的掀开盖在身上的小锦被坐起来,吓了身后的两个使女一跳,旁边站着的红珊也惊讶的看着她,默默猜测着她要什么。 唐七糖却坐着不动,望着屋外的天空长长的吐气又吸气。 她忽然看向阿珊,说:“我要去圣殿。” 红珊嘴唇动了动,垂下头,快步离开,又很快回来,捧上一叠白色的衣物。 唐七糖看看自己身上的浅紫色衣裙,点点头,随着红珊换上那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裙。 衣裙看似很简单,但却十分合体,做工更是精良到极致。上身是立领对襟的小上衣,一排细细的珍珠扣子隐在衣服里面,红珊都扣了好久;下面的裙子长而轻,如云似雾,一动,却是移动的风,似乎能随时踏云而去。 红珊默默地帮唐七糖头上盖上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理了理四角坠着的银流苏,微侧了身往前走去。 唐七糖轻轻的移动步伐,心中新奇而疑惑,怎么感觉自己穿上这衣服,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连走路都自然而然会端庄下来了? 穿过宽大的住所,穿过花木扶疏的长廊,一顶小小的、装饰了很多鲜花的撵轿停在外面,七八个侍女见她过来,轻缓而整齐的下拜行礼。 唐七糖搭了红珊的手,步上撵轿,四个侍女平稳的抬起撵轿,向宫外走去。 住进这白色宫殿大概快一个月了吧,唐七糖还是第一次出宫,当日怎么进的宫她不知道,圣殿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但如今,她是公主,只要她开口,从未被拒绝过。 撵轿很平稳很匀速,撵轿上方有一个顶棚,上面盖满了鲜花,阳光从鲜花极小的缝隙里漏下来,随撵轿的颠动,星星点点的在唐七糖身上跳动着。 从朦胧的面纱下望出去,一处处白色的殿宇掩映在绿色的植物下,使这宫殿群看起来像度假村,美丽的,舒适的,带着浪漫情怀的度假圣地。 这样的地方,在前世,就是唐七糖的最爱。而如今,这是她的家。 心底里,不能不喜欢,不能不将这里当作了家,只因为花莫醉给了她浓厚得无法拒绝的母爱。 这个美如仙子的王后,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却又无比欣赏的神情,常常都对着唐七糖温暖的笑,怜惜的哭。 这让唐七糖不得不努力的将她替换掉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疑似她前世生母的身影,那个把她扔在孤儿院门口,却决然离开的身影。 而蓝舆王,满足了唐七糖对父亲的一切想法,宽厚的、慈爱的、睿智的、健壮的、对妻女无比宠爱的、英俊的男人,就像年轻时的师父吧?她想,要是师父是个有师母的,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可惜没有见过师父对哪个女人这样过,所以她以为,师父可能不爱女人。 唐七糖在最初面对蓝舆王夫妇的别扭劲过去后,很快适应了将他们当作父母,这比她自己以为的、曾经想象的无法原谅、死活都不会认的情形完全相反。 这一点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只好归咎于这身子不是自己的:你看,是小聋女想要,所以我就帮她认了,小聋女可怜,我帮她认了,也让她享受享受。 如此,她心安理得的放松心情,将这里当作她的家,如同她曾经迷迷糊糊的,把恬意居当作自己的安乐窝。 随意混乱的思绪,随着鲜花撵轿有节奏的轻晃在心里摇摆,唐七糖最终却将心底里的那片思念沉淀: 卫曦之,我来试试,是不是能帮你找个解毒的方法,也不枉你对我还算好,竟然愿意不顾自己的身体放了我…… ------题外话------ 感谢离离隐妹子的花花, 感谢亲爱的仙女儿爱美丽和光之花宝宝的五星评价票, 感谢qqa798b53fbdb4f4亲亲投的月票, 感谢亲爱的misil的每日留言陪伴。 写文有时好心累,你们的关心和陪伴却瞬间治愈了我!我要继续万更!吼吼! 爱你们,比心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要当圣女吗? 从王宫后面看,那圣殿的一角屋檐很近,可王宫太大,要绕出去,走起来还挺远。 八个侍女无声的轮流换了三回,鲜花撵轿才走近当日柳细腰带唐七糖来的这处山坡。 山坡依旧清翠,那掩映在山林间的古老建筑依然安然,这次却没有了那种奇怪的让人害怕的沙沙声。 撵轿在神殿的门口丈余外便停下了,红珊伸出手,示意唐七糖可以落轿了。 唐七糖搭了她的手,轻盈的白裙缓缓而行,跟随着红珊往圣殿走去。 红珊到了昔日柳细腰跪着的地方,便放开了唐七糖,规规矩矩的在门口跪下了,却向唐七糖示意着,请她自己进去。 圣殿里光亮的地板倒映出唐七糖模糊的身影,高处垂挂下来的莲花台安静神秘,唐七糖已经听说,那里面便是豢养着所谓的千年蛊母。 她好奇地站到那莲花台下面,抬头望着。 她想,这莲花台有些高,那这蛊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它平时吃什么呢? 忽然,耳侧便有人道:“蛊母平时不吃东西。” 唐七糖吓了一跳,转头看,却是当日那个为她挡了一刀的老圣女。 此时,她正站在唐七糖身侧,依旧一身白衣,依旧看不清年纪,依旧神情淡然,也不知道她几时过来的,竟然毫无声息,还一口回答了她肚子里想的问题,这,似乎她没有说出来吧? 唐七糖看着她,轻轻自己掀起了面纱,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老圣女似乎能知道她所想一样,浅浅的笑了笑,使她的脸瞬间明丽动人了几分:“坐下吧,你也该称我圣女娘娘。” “……谢谢,谢谢圣女……娘娘。”唐七糖看看她低垂的手,有些迟疑的问候了声。 跟随着老圣女,便在莲花台下席地而坐,唐七糖始终好奇地看着她。 老圣女也看着唐七糖,忽然伸出手,扣在她的左手上探起脉息,少顷便收回手,温和的问道:“你在龙泽,可是吃过什么特别的药?” 唐七糖有些不明所以,眼睛定定的看着老圣女。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吃过什么药,使你的癸水提前来的补药?”唐七糖还没说话,老圣女又问道。 唐七糖微张了张嘴,既有对老圣女这种无需说话她就知道你想法的能力惊奇,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承恩公府喝的大补良方。 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是,有喝过。” “你第一次来女子初潮,可曾感觉过蛊王的提醒?”老圣女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初听不觉得什么,可若是听了几次,便不知不觉地会信任,似乎她说什么都是值得相信的。 唐七糖心中没有任何疑问,如同回答医生:“没有啊,……我不记得了。” “无事了。天神保佑,你终究是有福的孩子,依依,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若不然,你吃了那药,改变了你身体的进程,是件危险的事。” “啊?我,圣女娘娘的意思是……” “你阿娘应该有告诉你一些蛊王的事吧?自你出生的第一日起,我便将蛊王养在你身上,它与你一起长大,等你到了十五岁,便该行经来潮,到圣殿接受蛊母的护佑。可你吃了那些药,便提前改变了身体状况,它也很害怕,急着带你回来。” “您是说,我以前一直头痛,需要往西南方走,是蛊王在提醒我,让我回来这里?”唐七糖尽管已经听花莫醉说了许多蛊王的事,现在知道这一点,还是惊讶的瞪大眼。 老圣女神情淡然,让惊讶的人觉得自己很傻:“是的,孩子,它会尽力保护你。” “好神奇!” “这不算什么。等你成为圣女,你会更神奇。依依,你今日来,是想好了?” “我……哦,我来看看圣女娘娘,当日是圣女娘娘救了我。”唐七糖眨眨眼,这话说得还挺真诚,只心里的盘算却没敢说。 可老圣女始终没有变化的淡然着脸,声音也浅浅淡淡的:“不必谢我。说来即便我自问已经能看淡世事,可看见你,感受你身上的蛊王灵气,我还是心中急躁了些,若不然,就凭柳絮飘的道行,还伤不了我。” “还是要谢过娘娘,我想不到她那么坏,我,我还被她利用了也不知道。” “人,在这世间,总有许多无法摆脱的桎梏,这些桎梏,有时来自外在,有时在于自己,柳絮飘……自有她自己的因果,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看,她算计了那么多,带走你的是她,最终将你送回来的也是她,只因你终究是圣女之身,你可知道?” 老圣女说着,盘坐的身影微动了动,原先微侧的身子忽然转向唐七糖。 一直看着她的唐七糖,对上老圣女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赶紧垂了眼:“呃……娘娘,我要成为圣女,是不是很麻烦?” 可她似乎听见了老圣女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呵呵,何谓麻烦?一件事,你若是不愿意,再简单也是麻烦,可你要是心甘情愿,再麻烦只会让你心喜。” “嗯……那,我当了圣女,需要做什么?”唐七糖始终不敢抬头,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却腹诽着,我只是想问一问玉无双的事啊,娘娘!可是,你太厉害了,我都不敢随意动心思,这圣女,不是我喜欢的活啊。 “万民的事便是你的事,你需要做的事也许会很多,但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养着蛊母便可以,这要看天神的安排。 蓝舆气候、地势造就了这千百年来,就是各种虫类繁衍的地方,它们在这块地方与万民一起,耕作,生息,成为别的动物的食物,也将别的动物当作食物,有时伤了民众,有时也救助民众,蓝舆人的生活里,很多东西需要它们。 其实相比较人,虫类很守规矩,它们认定蛊母为宗,千百年来没有变过,不像人类,天天尔虞我诈,而你,一旦成为圣女,你便是蛊母的宿主,它允许你号令所有的虫类,你说你要做什么?你几乎掌握着蓝舆的根本啊!” 感觉老圣女的声音方向略有改变,美在对着她了,唐七糖才抬眼看了看她,又问道:“咳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走了,离开了,那……会怎么样?” 这次,老圣女许久都没有开口回答她。 唐七糖心里有些忐忑起来,慢慢的又抬头看她一眼,却见老圣女眼睛看着门槛外面,圣殿中有些昏暗的光使她的侧脸看起来很圣洁,唐七糖却觉得她有些忧伤。 可是,老圣女嘴角似乎勾了勾,说道:“我老了,我的血脉不再能清晰感受蛊母的意图,我便不再适合养着它了。你阿娘,自幼体弱,她也不是蛊母最喜欢的宿主,况且她……她的阿爹,我答应过他给他一个平凡快乐、无忧无虑的女儿……唉,依依,世间的任何事,有得便有失,你既然不是想好了来成为圣女,守护这方百姓下去的,那你想问的事,还是不要开口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老圣女的话跳跃得有些快,唐七糖还等着听故事呢,听那个花莫醉嘴里神奇的人的故事,老圣女却不说了,还突然就挑明了唐七糖的意图。 没问到自己想问的,还被老圣女这么一说,唐七糖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 可她觉得,老圣女似乎什么都能看透,不如再求求情:“呃……娘娘!我,我不是不想当圣女,只是我,我不喜欢这么大的担子压着我,护佑万民万虫什么的,我……好吧好吧,娘娘,我也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也喜欢无忧无虑的日子,您就不能也,也成全我一下?” “唉,依依,世上的事自有安排。你不用急着说你不当圣女,我也从不心急一定要你来承担这么大的担子,就如同你阿娘,当她要嫁给你阿爹的时候,我便顺其自然,后来,她生下你,我便知道,你便是那个能替代她成为圣女的人,即便你不见了,你阿娘伤心欲绝,我都坚信,天神护佑,你定然会自己回来的!如今,我还等,等着你自己来和我说,你要当圣女的那一天。” 老圣女又淡然起来,唐七糖便慌张了:“啊?不会吧?我看不会的!娘娘,我就是来问问,您就告诉我,玉无双究竟怎么解吧?行不行?” “圣殿有很多规矩,圣殿有很多禁忌。玉无双,本是禁药,它的存在,只是告诉后人,圣殿曾有一味这样的毒,除了圣女,没有人能知道它究竟怎么解。这是规矩,规矩不能破,谁也不能。依依,你要知道,只圣女之血能治病这一点,已经给圣女带来了多少麻烦?若不是圣殿有代代相传的秘功护佑,圣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了,又怎么能随便让人知道禁药的解法呢?” “可是,我是您孙女啊,不是随便啊!您不是还让什么蛊王护着我吗?娘娘,您只告诉我,我谁也不说!” “依依,你可知道,这世上能让你不知不觉中说出秘密的方法多的是!幻术,虫毒,不要说别人,就是柳絮飘这样的人,只要她催动幽冥虫,就能让你生不如死的说出来了!” “对哦!那个幽冥虫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让一个大活人很快就死了,还死的那么凄惨!可是,我没事啊!我不怕她!” “柳絮飘在圣殿学了五年,她知道很多事情,她也能养幽冥虫,幽冥虫寄生在她所到过的地方,所用过的东西中,只要她用虫笛催动,除了她的人和她自己,全身都会被小到看不见的虫子攻击,这些虫子因为小,可以很快进入人的血脉和骨髓,即便武功再高的人,还能对自己的血脉骨头用力吗?所以,他们会死得很惨。你会没事,那是因为当时你身上有蛊王护佑,幽冥虫才退避三舍,可现在,蛊王已经功德圆满了,他已经休眠去了,你若是不成为圣女,可不行了。” “啊?这么厉害,那万一她以后回来再用这个,不是,不是……这太危险了!” “她不敢。你看她即便带你回来,也不敢踏入圣殿一步,是因为只要我到过的地方,只要圣女护佑过的地方,幽冥虫无能为力。她那些小伎俩,在圣女面前,实在不算什么。所以,你,要当圣女吗?” “我……我能先知道玉无双怎么解吗?”唐七糖眼睛转转,话题又转回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老圣女又转过脸看她了,只这次,唐七糖觉得她的目光更柔和些。 唐七糖心里刚想着或许有戏,老圣女忽然问道:“你喜欢那个男子?” 这弯转的实在太快了,唐七糖有些惊讶,有些心虚:“啊……什么?” “……依依,无论做什么,都先看清自己的心。等你知道自己愿意舍弃什么,愿意得到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老圣女浅浅的笑了起来,既让人心安,又让人深思,她似乎随意的说着,似乎随意的站了起来,她白色的长裙无风自动,竟然很快移动到了圣殿的角落。 唐七糖瞪着眼,傻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眼看人影马上要转弯不见,赶紧大喊:“可是……娘娘,娘娘!哎!” 老圣女头也没回,身姿飘渺早就不见了。 圣殿里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人都没有,但唐七糖却感觉似乎到处都有眼睛,她往里追了几步,最终无奈的站住脚,四下看看,再仰头看看那古老神秘的莲花垂挂,长长的叹了口气。 红珊还跪在门口,唐七糖有些气馁有些着恼的想着刚才老圣女的话,忽然心烦的拎起了裙子就跑,红珊快步追着,却一直能不离开她左右。 唐七糖先还没在意,却在回头时看见红珊弯腰捡起她掉落的面纱,眼看落后一大段,可很快又气不喘面不红的跟在她身侧时,反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阮青峰教的轻功心法,她有一阵子没练了,刚开始是因为一下山就碰上了柳细腰,后来躺了几天,又被花莫醉和水清捧在手心,竟然忘记练习了,此时见红珊不声不响的,竟然身子这么轻灵,不禁勾起了她的好胜心,怎么自己不管到哪里,都有人比自己厉害呢?不行!再也不能这样了! 她也不说话,心中默默念起阮青峰教的心法,脚下暗自使劲,越过那送她来的鲜花撵轿,只管自己顺着来路回去了。 侍女们有的不能出声,有的不敢出声,急急的抬了空撵轿在后面追赶,红珊手中拎着那面纱,不敢大意,越发紧随唐七糖。 唐七糖空走了一趟,没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却被老圣女的话搅动心湖,她心里实在郁闷,脚下更用了劲,倒比来时快了许多,回到了自己住的宫殿,喘着气一转身,却见红珊已经恭谨谦和的站在她身后。 唐七糖心塞,气冲冲吩咐红珊:“我要沐浴!等一下将我的木盒子找出来。” 红珊赶紧行礼退下准备去了,等唐七糖一身清爽的出来,靠窗的贵妃榻上,已经摆上了各色水果点心,和那个普普通通的,朱檀却宝贝成性命的木盒子。 今日在圣殿里,唐七糖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玉无双的答案,也只好暂时先放一放了。不过,却也知道了许多她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心中有些怅然: “原来我当时的疼痛并不是病,只是蛊王在提醒我,需要回来这个地方,真是太神奇了!而当日在柳细腰追上马车时,若不是蛊王护着我,那我就是另一个死得很惨的朱檀。 唉,不管怎么说,当日,朱檀倒是义气了一回,想要救我的。他若是知道,其实我有蛊王护着本来就不会死,会不会后悔?可惜,后悔也没有用了,如今只怕他都又投胎做人去了吧? 唉,老朱,我如今是公主了!我既然答应了你会帮你当一回邮差,那便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不是跳河,就是让我丢下你也要带出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诏书 朱檀的宝贝木盒子,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平常,五寸见方,长不过尺五,原漆松木,盖子是移动拉拔的。 唐七糖捧在手里摇了摇,还是觉得里面连金银珠宝都不会有,也不明白到底什么东西。 虽然那六颗人骨骰子唐七糖一直收着,可如今根本没有它们的用武之地,唐七糖这段时间几乎把它们都忘记了,朱檀说里面有关于这些骰子的用法,这个……比另外的东西更吸引人一些。 唐七糖将盒盖子移开,却发现里面有两样东西,都用牛皮纸包得密实。其中一件看起来长长的,另一件却包成一本书的样子。 两样东西放在手里左看右看,唐七糖还是先打开了那书样子的牛皮纸。 对比不起眼的盒子,这牛皮纸却太好了些,又厚又紧实平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打开纸张,里面不是书,是未装订成册的一摞纸。 纸张质地也很好,可跳入眼帘的第一张纸,却让人疑惑而惊讶,那纸上只有一个字,大大的一个字:悔! 唐七糖小心的拿起那张纸,看着那个字,却仿佛看见朱檀的样子。 都说字如其人,这个诺大的“悔”字,写得并不好,骨架不够紧凑,倒像朱檀的眉毛,又长又稀疏,可笔力却很用劲,似乎能看见写的人心中浓重的悔意。 这字看得唐七糖心情沉重起来,不禁把那摞纸拿起来,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纸张不多,**页的样子,看完,唐七糖都不敢打开那另外的纸包了,唉,朱檀,原来还真不是个男人——太监啊! “怪不得,他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奇怪,原来是个太监,我怎么没想到呢?” 唐七糖心里嘀咕着,皱了皱脸,万千感慨:“蓝舆王宫几乎都只用女侍,以及男子侍卫,似乎并没有太监啊!唉,还是我的蓝舆好!比较人性化啊!我还是暂时呆在这里吧! 至于圣女……啧,我唐七糖一个总闯祸的人,负担自己都偶尔出状况,护佑万民什么的,听起来怎么那里责任重大啊! 还有,朱檀也是,怎么就相信我一定会帮他送诏书呢?他这才是真正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呢!原来他还真是曾经因为嗜赌,而犯了大错,他所说的背负着大秘密就是这个啊!诏书啊,还什么血诏!唉,到底是哪个倒霉鬼,因为这个东西没当上皇帝啊,到底送给谁的呢?” 唐七糖叹着气,看着那长长的牛皮纸包,真的不想打开,自来,她就对责任太过重大的事不喜欢,可朱檀到底已经死了,如今反悔也没用了,且先看看是龙泽的谁吧! 牛皮纸的樟木香浅浅的散开,眼前是卷得好好的明黄色绢帛,精细奢华的连背部都绣着龙纹。 唐七糖不禁有些慎重的搓了搓手,才慢慢打开。可看完,她身子僵直了,半天也没敢动。 “立皇长子卫硕之子曦之为太孙,然朕龙逸归天,即可登基!” 唐七糖眼睛紧盯着这行字,心里的惊讶和复杂真是如海浪一般,一浪一浪的拍打着她。 怪不得!他成天神秘兮兮的,还和亲娘都演戏,原来还有这个东西!他竟然还是个先帝遗诏的太孙! 他曾说因为要找一个人,所以才对擅赌的人感兴趣,莫非他要找的就是朱檀? 而朱檀,却在老皇帝死前犯下大错,眼见现在的皇帝登基了,竟然怕死的背了诏书逃跑了! 怪不得他总说要等大事,似乎……这个算大事! 他总说我是他的药,可阿娘和老圣女如今都告诉了我,那是因为我有蛊王控制他身上的毒素,那现在我没有蛊王了,估计我对他的身子也没用了,那他……会怎么样呢? 卫曦之,你还真是个倒霉鬼! 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你该当皇帝的,结果诏书跑了,你该拿我治病的,结果我跑了! 唉,怎么办呢?终究,我欠了你的情了,那我把诏书还你,也算谢你了,那,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吧? 唐七糖对这面前的东西想了很久,才慢慢的将诏书卷了起来,回头吩咐红珊:“找个好一些的盒子给我,将这东西好好收着。” 红珊恭敬的收了东西,很快捧了个盒子来给唐七糖过目。 盒子很符合诏书的尺寸,深红的漆水使外围雕刻的几尾鱼栩栩如生,侧边还有一个金质的搭扣,红珊还默默送上一个小巧的锁头。 唐七糖打开又看了看诏书,亲手拿那锁头锁了,把那细巧的钥匙装进自己贴身荷包里,第一次眼睛极认真地看向红珊:“这个,非常重要,我信任你,你帮我好好收着。” 这样看红珊,红珊的脸其实很美,鹅蛋脸线条柔和,细巧的口鼻都很秀气,只是她一直低着头,唐七糖都没有在意过。 此时红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喜悦的光,似乎唐七糖的这句话是对她最大的赞扬,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捧着盒子,忽然跪下了,给唐七糖磕了个头才又站起来。 唐七糖倒有些被人如此慎重对待的不自在了,忙挥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又拿起朱檀的那份特别悔过书来看,而她右手轻抖,藏在袖子里的六颗人骨骰子已经到了指尖。 朱檀悔过书的最后一页,写的是人骨骰子的操控之法,不得不说,不管自己觉得多么的不可置信,但当心里默念那上面奇怪的咒语时,骰子真的就在掌心里动了起来。 唐七糖心中又惊又奇,她做了个深呼吸,慢慢摊开掌心,看着那六颗带些黄色的骰子,怎么看,它们都不甚起眼,她又默念了一遍咒语,集中精神力,只见六颗骰子慢慢离开掌心,竟然在空中跳起舞来。 唐七糖意念轻动,它们便跟随着忽而排成行,忽而竖成列,从满盘星,双生花,雁儿行到满园春,它们乖顺的如听话的孩子,要什么就是什么。 “切!这样还学什么,我白学了那么多年!” 唐七糖心里吐槽,意念一断,六颗骰子忽然从空中掉了小来,骨碌碌零落在榻几上。 唐七糖也不去捡它们,心中意念又起,六颗骰子又慢慢的自己升上来,颤巍巍在唐七糖眼前跳来跳去,她这才轻伸手,让它们乖顺的停在她掌心,默默地收了起来。 才收好,殿宇里便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一声带着无限爱意的轻唤也随之而来:“依依!我的孩子,你在做什么呢?阿娘可真想你!” 唐七糖自己没有察觉,听到这一声唤,脸上已经极自然的带上了笑。 她几乎从榻上跃起来,提着裙子便迎了过去:“阿娘!我也想你了!我去圣殿看圣女娘娘了!” 花莫醉身上有一种母性的光,使她的脸看起来十分的柔和,她轻拉了唐七糖的手,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女儿的脸:“哦?老圣女怎么样了?她很喜欢你的,你可知道?” “我想是吧,我这么美丽可爱,看见我的人都会喜欢我的!” “哈哈哈,我的依依说的不错!你这么美丽可爱,看见你的人都会喜欢你的!那这可怎么好?如今四大国,周边部落,蕃邦,但凡曾有使者来过我们蓝舆的,你阿爹都发了信函,邀请他们来参加你的册封礼,顺便给你选一选,有没有什么好男子,能配得上我们美丽可爱的依依呢!可若是他们都喜欢你,因此都打起来,倒实在是件难事呢!” “阿娘!我不依!我已经和阿爹说过了,我还小,我不会随便选什么驸马!再说了,那些人我不用看,我也不会喜欢!” “我的依依啊!你阿爹就是不想你随便选,所以才要趁这个机会让你好好看看啊!他可没急着让你嫁了,只有你选好了,让他留下来,你可以慢慢喜欢他!” “阿娘,我,我能不嫁吗?” “不嫁?没说让你嫁啊!你可以当你娶了他,反正如今你是我们唯一的公主,你想怎样就怎样。” “……呃,我的意思是,我不要成亲!阿娘,我看我不会喜欢他们的!” “哦,这是为什么呀?” “我,我太好了!谁都配不上我!” “……啊哈哈哈哈!我的好女儿!哎呀阿娘真是太高兴了!我们的公主就该这样!” 花莫醉无可遏制的大笑起来,响亮的笑声回荡在极大的殿宇里,她的容颜更带上了一种骄傲,眼中满满的爱意。 她轻抱了抱唐七糖,手抚上她的发,嘴角挂着笑,声音却无比温柔:“只是,我的公主啊,这世上,即便你谁也看不上,阿娘还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你,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他不一定要配得上你,只要他足够优秀,能护着你,宠着你,一生一世忠心于你,阿娘便满足了!你阿爹也这么想。” 唐七糖永远也不舍得拒绝这样的温情,她轻轻靠上花莫醉的肩,小女儿的情怀自然的释放:“阿娘,我知道。只是,我想,这样的人不好找。” “没事!你阿爹比我还不舍得你嫁呢,可总要看一看,看不中再说,反正我们也没说一定要选中,文书上只说行册封礼罢了,你阿爹恨不得将天下的男子都捧到你面前给你选,你便选一选,也好成全了他的心罢!这些年,他虽不说,可我知道,他心中实在不好过,毕竟,柳絮飘的事,他还是很介怀的。依依能明白么?” “我知道了!” “好孩子!那你今日去看老圣女……她没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依依还是没想好成为真正的圣女的事?” “我……没想好!我还要想一想,不,我还要想很久!” “呵呵呵,好,你先想想。只是,如今你已经没有了蛊王护你,你凡事要小心些!圣女血脉外人传言太多,很容易招来是非,柳絮飘也是个隐患,阿娘始终担心。我听说你今日自己跑回来的?这可不好,阿娘已经放出话去,说你自小养在圣殿从未出来过,天神暗示你不能随便让人看见,在你还没有行册封礼前,你出门还是戴着面纱吧。” “好,我知道了。只是阿娘,我想问您,为什么连红珊都是有轻功的?要是我也可以,那该多好啊!我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怕这怕那!” “红珊她们都是阿娘在你没出生前,就备下的人,她们自小就练习了,只为了保护你。其实,只要你成为真正的圣女,受蛊母的馈赠,帮你积聚内力,那你不管学什么都是事半功倍的事,要不你试试?” “您是说,要是我成为圣女,我还能增加内力?” “你呀!依依,这些事,等你想清楚了,当上圣女,老圣女会一一教导你的,阿娘不便多说。” “那阿娘您呢?您也有很高的武功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不!我并不是个合格的圣女,最起码,蛊母在选我时候的表现,老圣女是失望的!老圣女说的对,这些都是天神保佑,一切都要看天神的意思。但你不一样,你出生的时候,老圣女就说,你比我强!” “什么意思?这个内功还要看天意?” “对,看蛊母对你的喜爱!对我们圣女来说,蛊母是天神的代表。” “嘶!那它要是不喜欢我呢?我即便当了圣女,我也还是这样?连红珊也比不上?那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依依,可兴许它很喜欢你,你将来可能比老圣女还厉害呢?好了好了,我的孩子,我还是觉得,你心中没有明白圣女真正的意义,不能只想着自己,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我好好想想。” ~ 越往西南,白日的日头便更毒辣一些,骑在马上,风从前面扑面而来,不热,但皮肤总会受损。 卫方勉一出了龙泽国,心情便好得没话说,意气风发的似乎如今已经不用回去了,即便一路风尘,脸晒黑了,圆脸也瘪下去了一些,却依然每日里兴致勃勃地,兴奋而快乐。 可他只要看一眼同行的卫曦之,心情便会低落一阵子了。 那首先是因为卫曦之的骑术,不管卫方勉怎么用力,怎么骑,可卫曦之总是不远不近的,不偏不倚的,就在他身旁,还总是略多出一个马头,他怎么和量好了似的? 其次便是卫曦之的脸,尽管卫方勉知道,他为了方便行路,总是易容着,可一旦晚上进入驿站,洗去风尘,却永远那么白皙,一点也不受风沙和日头的影响,俊美如昔,却实在让人……担心啊! 已经进入蓝舆的地界了,白日他们骑马先行,大队人马一般隔一天才会赶上他们的脚程,他们也不等,自有卫曦之的人时刻来报告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东方无忌也另外而行,不知道怎样打探的消息,一到夜晚一定会找到他们,和卫曦之说着自己的想法和收获。 卫曦之总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想必他的那个小丫头没有消息。 “唉!那个小丫头,还真让人挂念!不过,曦之为了她,这样千方百计地出来寻,轮到自己,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卫方勉看一眼卫曦之,心里这般想着,不禁又给胯下坐骑加了一鞭,如今自己还是先赶到蓝舆国都银城吧,要是能赢得了小公主的欢心,自己就不用回去了! 卫曦之蜡黄的脸此时看不清情绪,蓝舆周边的一切不在他的心里,山峦树影不断后退,他却只想着:“我的糖儿,你到底在哪里? 东方无忌说柳细腰一路进了蓝舆,的确带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你么? 糖儿,若是你,她是否欺负你?你可有乖乖听话,忍着,等我来给你出气!唉,可我又希望那个不是你,你说你喜欢自由自在的,我希望你此时就这么自由自在的在某一处欢喜,也不枉我曾试图放开你。 可你若不是那个人,那,又让我去哪里寻你?我很想你,我,有些担心我自己,担心我此生,或许再不能见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贵人多管事 七月底,龙泽国二皇子卫方勉,抵达蓝舆国都——银城。 卫方勉虽在龙泽国不受待见,可在蓝舆国,却是上国贵宾。他被安排在银城最好的驿馆——鸿儒馆,住的是最好的院落——英华院。 整个英华院极大,大大小小的房间有三四十间,错落的掩映在苍翠的树影间。这些蓝舆和龙泽很不一样的房屋格局,让人觉得分外轻松。 卫方勉只觉得身心从内到外的愉悦,他和卫曦之在英华院好好歇息了两日,等后面的大部队跟上来以后,便和卫曦之说道:“哎呀!太好了!这蓝舆国哪哪都让我喜欢!我看,这小公主定然也是我喜欢的!曦之,你且去忙你的,我要出去逛逛,好好的打听打听,这小公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一定要将她拿下!这样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在蓝舆打听打听你的那个小丫头呢!” 卫曦之住得和他紧邻,是几间布置清雅的厢房。他淡淡地瞄了卫方勉一眼,提不起一点兴致,摆摆手说道:“随你,你只记得,可别公主没拿下,被别的女子看上了!蓝舆女子比男人还金贵,你别随便招惹!” “怎会?我都说了,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人!以往在龙泽,我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在蓝舆我不用装了,我要恢复我的原貌,我是君子!” “呵呵,好,君子,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你这上国皇子总赖在我这侍卫房间里做什么?万一蓝舆王派了人偷偷的盯着你,说不定便因此怀疑你喜欢男子呢!听说蓝舆王对这唯一的公主宠爱之极呢!” “啊?真的?对对对!那我走了!那,以后你没事千万别去我那边哦!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 卫方勉急急的转身,很快便走得人影也不见。 卫曦之摇摇头,拍了拍手,黑蛟赶紧从暗影中出来,把一个大纸包递给他。 纸包中是一张大牛皮地图,自从糖儿说勘舆图是地图后,卫曦之便将所有的勘舆图都叫地图。 地图铺开,蓝舆的地理便在卫曦之脚下,山势地貌,河流街市,看上去那么简单渺小,可是,糖儿,我不惜动用蓝舆的所有暗桩,却依旧没有你的消息,你还真会躲啊!真想抓住你,打你几下屁股,打疼我的手,也打疼我的心,好让我可以不这么思念你! 卫曦之忍着心中找不到人的烦躁和担心,一点一点地看着地图,熟悉着这个陌生的国度,但愿自己能在这地图的山峦沟壑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而卫方勉,却回房换上一身华丽丽的绿银线交织缂丝袍子,摇着一把花开富贵扇面的玉骨扇,带上三五随从,潇潇洒洒的,徜徉在银城的街巷里。 唐七糖这日也起了个大早,醒来时,极难得的,红珊都还没在床头侍立,窗外的天空还有些黑,映得窗口挂着的珍珠都有些暗沉呢。 可她没有再翻身而睡,却自己抓了件衣服坐了起来,这是她住进这宫殿后,第一次起得这么早。 四周静悄悄的,唐七糖光着脚走到窗口,掀起帘子往外看,屋外的大花园还笼在青青晨色里,远处的宫殿还雾蒙蒙的,唐七糖的心里,也像蒙上了雾。 作夜做了个梦,梦见卫曦之那双魅惑眼睛一直看她,他低低的唤“糖儿糖儿”,他的脸越靠越近,却忽然越来越模糊,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可是,唐七糖还是能听见他在唤她,低低的,一声又一声,糖儿糖儿的,让人心软,当唐七糖觉得自己也寻找他的时候,却在那迷迷蒙蒙的梦境里,又传来一声:“一个丫头!本王可不等你!一个丫头!” 唐七糖忽的坐起来,才发现就是个梦! 唉!可连梦都扰人心神!卫曦之你连做梦都能让我心乱! 唐七糖辗转了几下,实在睡不着了,皱眉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干脆起来了。 卫曦之啊,要不,我试试,找个法子,将你的诏书还给你吧,我……还蛮喜欢这个地方的,我想,我虽然想念你,可还是不会去找你的,到底,我还是在意的!在意这些所谓的等级观念,尽管如今我是公主,可若因为我是公主,你才将我放在你心里,我不稀罕! 等到红珊一早过来,发现唐七糖一个人倚在窗口,紧张极了,她罕见的脸有些红,动了动嘴,却默默地在唐七糖脚下跪下了。 唐七糖不解的看向脚下的红珊,收回思绪才有些明了,遂抬抬手说道:“不关你的事,我醒了,不想再睡便起来了。今日我想出去,去街上走一走,不想很多人,你明白吗?” 红珊看着唐七糖的嘴,大力的点着头,默默地起来安排去了。 蓝舆的气候,总带着份湿热的感觉,可早上,却极舒适的,清凉的风从四周吹拂着唐七糖头上白色的面纱,银丝流苏微微摇摆着,将她的轮廓忽而清晰,忽而朦胧的勾勒。 她身上浅绿的衣裙,将她整个人晕染成一棵刚抽出穗的茉莉花,白色头纱是花朵儿,裙子是花萼儿,摇曳在晨风里,让人看一眼,如沐春光,心生恬淡愉悦。 红珊带着三个哑女,都穿了一身绿色的衣裙,前后左右的将唐七糖护在中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在街上走着。 蓝舆王宫坐车出来时,无需走多远,便可以看见很热闹的街市,百姓在附近自由的来去,这和龙泽很大不同。 龙泽巨大的宫门和高墙几乎隔绝了百姓所有的目光,连走过附近都不允许随便抬头看,相比起来,蓝舆王宫比较亲民,只要别乱闯进去,侍卫们不会随意去驱赶,民众们甚至会将一些他们觉得很好的东西放在王宫门口,贡献给王室。 唐七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便不愿意了,自己要下来走,红珊从不拒绝她的要求,只和几个随从打着手语安排事情,这一点,也是让唐七糖很喜欢这个哑女的原因之一,也让她慢慢生出要在这里一直一直住下去的心。 街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脚下的石板路上还有些湿滑,却被阳光照得发光。 唐七糖小巧的鹿皮靴子上,装饰的银铃铛儿有节奏的轻响,红珊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旁,眼睛却锐利的在四周扫视。 走过一间茶楼,唐七糖听着有悠扬的丝竹声从茶楼传来,非笛非琴的,却很是动听,不禁顿住了脚步,冲红珊扬扬手,便走了进去。 茶楼生意不错,人声鼎沸的样子,卖茶也卖早点,堂倌举着蒸笼在唐七糖眼前走过,白茫茫的一阵雾气里飘来一阵食物香味,让唐七糖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前世,陪师父出去喝早茶的感觉,她面纱后的脸不禁扬起笑容。 堂倌见有人来,满脸堆着笑便迎出来:“这位贵人,楼上请!” 蓝舆民风的确随意,茶楼里也看见有女子坐着喝茶吃东西,但也正如花莫醉曾说的,只有圣殿和王室的人才能穿用全白色,世家贵族才能带白色面纱,等级观念十分清楚,想来这堂倌的称呼便是这么来的,唐七糖扫视了一下四周,便往楼上走去。 楼上果然人比较少,只靠窗的位置坐了几个年龄挺大的老者在喝茶说话。 最里面角落里,一个老者在吹一种有些类似前世葫芦丝的乐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他旁边击打着几片木片似的东西伴奏。 唐七糖选了一处窗口位置坐下,堂倌很快上来了,远远站了,恭敬的请唐七糖点餐。 唐七糖无须开口,红珊便挥挥手,让一个侍女跟着那堂倌下去了。 葫芦丝般的乐曲很欢快,让这不算安静的茶楼有种浮生偷闲的轻松感,唐七糖正听得入迷,楼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刚开始声音不大,渐渐的似乎起了争执,楼上的葫芦丝乐曲都盖过去了,唐七糖便有些不耐了。 她看看红珊,见红珊也在皱眉,唐七糖也皱眉,这哑女忠心贴心得很,但不会说话是个好处也是个坏处,这种时候,总不能让她去问啊! 唐七糖只好自己站起来,走去楼梯口,自己往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吵闹。 这一看不要紧,她几乎没笑出声来,啊啊啊,瞌睡碰到枕头了!卫方勉!这傻瓜怎么来了?正好!他不是口口声声和卫曦之是兄弟么,似乎卫曦之也很信任他的样子,那,诏书让他带回去,应该再好不过了! 本来还想着怎么给卫曦之送回去呢,这可太好了,省了自己多少事! 唐七糖冲红珊坐个手势,红珊明了的下了楼,少顷,红珊身后便跟着气哼哼的卫方勉,和一脸紧张的堂倌一起上来了。 那堂倌还是远远的站了,给唐七糖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贵人,小的因为这位客官不是贵族,不让他上楼,他就在楼下吵起来,惊扰了贵人……” 没等堂倌说完,卫方勉便走前几步说道:“什么不是贵族,我可是你们蓝舆王请的贵宾,龙泽国的贵人!你们蓝舆人怎么这么认死理?不是你们的贵族就不能上楼,什么破规矩!” 唐七糖心底暗笑,便冲堂倌摆摆手说:“无事了,是我让他上来的,你下去吧。” 堂倌看了看唐七糖的白纱,再看看红珊,行了个礼,一声不吭的下去了。 卫方勉看着堂倌的背影,犹自不爽的说道:“真是的!太傻了!迂腐得很,他到底是怎么分的?我这么风流倜傥,他怎么就觉得我不是贵族了?我是皇族啊!还是小姐有眼光啊!多谢这位小姐帮在下解围。” 卫方勉还是那张圆脸,却黑了些,瘦了些,看起来倒反而比以前更英俊一些,只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这辈子估计改不了了。 只见他说了这么几句,就自作主张的拉开唐七糖对面的椅子,就这么坐了下来。 红珊正想来阻止,唐七糖却冲她摆了摆手。 堂倌倒又上来了,捧了好些吃食,远远的站了。 侍女们无声而利落的去接了饮食,试膳的试膳,摆盘的摆盘,手脚又轻又快,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恭敬,似乎震慑了卫方勉。 他微张了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唐七糖,一时倒不敢再出声。 面前的食物散发着浓郁的香味,热气腾腾的让人食指大动,唐七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让卫方勉把诏书带回去,干脆也先不说了,等吃完了再说。 唐七糖冲红珊做了个手势,红珊忽然上前,在卫方勉身上点了几下。 正看得起劲的卫方勉人不能动了,却开口了:“哎,这位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点了我的穴吗?怎么了?你看上我了?这可不行!我是来选驸马的!喂!我知道你们蓝舆的女子可以自己选情郎,但也不能这样吧?喂!放开我,我要娶你们公主的呢!哎……唔……” 这下不用唐七糖开口,红珊一步上前,便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堵在了卫方勉的嘴里。 卫方勉瞪大了眼睛很是惊恐,红珊也瞪大了眼睛,却很是生气。 唐七糖反而笑了,有功夫就是好啊!要是自己在蓝舆呆久了,还是这么喜欢蓝舆的话,不妨当了那圣女,看能不能提升自己的功力,随时随地打倒男子,想将他们怎么样便怎么样,尤其是卫曦之,我也要将他按在地下打屁股!哼!为着这个,圣女的事值得考虑! 唐七糖冲红珊又做个手势,红珊一把将卫方勉拎起来,脚利落的一钩他身下的凳子,愣是把卫方勉给掉了个个儿,成为背对着唐七糖了。 唐七糖这才掀开面纱,自自在在的吃起了东西。 蓝舆人喜欢将竹子应用在饭食上,不管是食盘、蒸笼,还是竹筒饭竹筒酒,便都带上了一股竹子的清香,这一餐也是这样,唐七糖闻着那清香,听着丝竹声,再看看卫方勉的背影,觉得一扫昨日梦境的阴霾,吃得胃口大开,很是满意的搁下了筷子。 她在红珊的服侍下又喝了茶,擦了手脸,才将面纱盖上,示意红珊将卫方勉提溜回来。 卫方勉还瞪着他的眼睛,只这次眼睛里很是不满,嗯嗯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唐七糖才不管他的不满,她歪着头打量他几眼,开口说道:“你来选驸马?!公主不会喜欢你的!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去吧,小心在蓝舆呆久了,惹上虫毒什么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就如今日,你便触犯了蓝舆人的规矩,也冒犯了我,不过我心善,不追究你,你早日回去的话,我还可以送你一程,你若是不听劝,那,到时候兴许你什么也得不到还回不了龙泽。好好想想吧!想好了,便到蓝舆王宫找红珊姑娘吧!” 唐七糖站起来,白色的面纱轻动,绿色的裙子飘逸如仙,她幼细粉嫩的指尖轻拉了拉面纱上缀着的银流苏,转身离去,却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红珊板着脸在卫方勉身上拍了一下,和另外几个侍女护着唐七糖很快离去了。 卫方勉傻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才自己把嘴巴里的一块帕子抽出来,却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往楼梯下追出去。 “喂!小姐,等一等!喂,你是谁,你是红珊吗?喂,你认识公主吗?公主喜欢什么样子的?哎,等一等……” 卫方勉不顾楼下食客惊愕的眼神,也不顾等在楼下随从们的追赶,只管想追着唐七糖去问话。 唐七糖头也没回,很快身后便没声儿了,红珊若无其事的回来唐七糖身边继续与她亦步亦趋,仿佛刚才没有离开过一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我不跟你抢了 唐七糖头也没回,很快身后便没声儿了,红珊若无其事的回来唐七糖身边继续与她亦步亦趋,仿佛刚才没有离开过一样。 卫方勉却被定住了身形,站在街头,无奈的冲唐七糖她们的身影横眉立目,却一点用都没有。 好在随从中有武功还不错的,帮他解了围,可唐七糖早走远了。 卫方勉站在街头心有不甘的吩咐几个随从:“去,远远跟着,看她们去哪里。” 少顷,随从回来了,报说:“二爷,她们往蓝舆王宫去了!” “蓝舆王宫?确定?” “确定。” “那,那个什么贵人,是王宫的人?” “这个小的们不知道啊!” “去打听,一定要打听出来,问王宫的人,谁是红珊,红珊是谁?”卫方勉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起来,不会吧?那个女子身形看起来十四五岁,人家还称她贵人,那气势,那作派,会不会是公主?会吧?会吧? 卫方勉激动极了,只觉得自己的好运气要来了,他吩咐了随从,自己干脆站在街头等,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却只觉得心焦。 人似乎刚走,却似乎走了好久,卫方勉来来回回的在街上转圈圈,却只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哪里也不想去,只想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那女子身姿真好看,动静间简直是洛神临水,她虽然白纱覆面,可依然可以感觉她五官十分秀美,她那露出来的手实在太嫩滑了,连看一眼都让人怜惜,想必养尊处优惯的。 她的声音也好听,和谁有些相似呢?啊,对,和那个姓唐的小丫头!想必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要有一把好声音的,样貌必然不差! 她若是那个小公主,那,那,那我怎么办? 卫方勉就这么着急着,担忧着,总算等回了打探消息的人,他一把拉住了人就问:“是不是公主?” “不是。” “啊?不是,怎么会不是,你打听清楚了吗?” “二爷莫急,小的打听清楚了的,红珊姑娘只是公主身边的人,王宫里的人都知道,并无人隐瞒啊。” “……你是说红珊姑娘是公主身边的人?我不是让你打听红珊,我,唉,真笨!我明白了!她一定就是公主!她说的红珊一定是指侍候她的人!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哎呀!真是!我该怎么办?不行,我得回去,我要去问人!” 卫方勉什么也顾不上了,提袍子一口气回鸿儒馆而去,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的,他直奔卫曦之的院子,顾不上敲,就推开门,手扶着门框喘气:“曦,曦之!我,我看见公主了!我该怎么办?你,你快告诉我……” 没人回答,屋子里还有些暗,卫方勉此时才觉得自己累,站着休息,慢慢适应了光线,再看向屋里,却发现卫曦之半靠在榻上,脸色十分不好看。 卫方勉这才醒悟过来似的,慢慢走过去,挨到榻上担心的问道:“曦之,你这是怎么了?你的人呢?黑蛟也不在?你没事吧?” 卫曦之看他一眼,摆摆手,苦笑道:“没什么。黑蛟我派他出去了。你刚才说什么?” “曦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多了。” “曦之,我知道我没有你那么机敏聪颖,但终究不是傻子,你这个样子,似乎很不好,你到底怎么样了?你既然知道自己这样,为何还非要出来找那个小丫头,曦之,我们兄弟一场,你何必瞒着我这些。” “不是我要瞒你,是我这个状况,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中毒已久,原先我有位师父,能给我一些药物控制着,只如今,那药控制的时辰越来越短,可我又不喜欢一直吃那些药,只好硬抗着,也没什么,无非是辛苦一些罢了。”卫曦之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连说话都很累的样子。 卫方勉站在榻旁,刚调整了呼吸说话声有些气喘,听起来说的为难:“曦之……我,他这样做,我,我实在心中难过……” 卫曦之不禁抽了抽嘴角:“你难过什么?你不是一向不愿意说他是你父皇么?怎么倒愿意替他心中难过起来了?” 卫方勉却认真起来,干脆坐下说道:“曦之,话是那样说,可是,到底是他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位在他眼中就那般重要,可以不要兄弟,不要夫妻,不要儿女。 我娘……当年,我还小,可方育大哥比较懂事,大哥一向视我娘如亲娘,可是,大哥却亲耳听见,我娘喝下那毒,一直问他,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不顾夫妻情份,只为了让郦家支持,便狠心杀我?’可他却说,‘你不是说你此生愿为我死么?如今又问我这种话做什么?’ 方育大哥吓坏了,在床下躲了一日一夜,等他从床下爬出来,我娘已经没有气息很久了,这段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过问我娘的生死! 曦之,我小的时候还总觉得方育大哥性子懦弱,可每次他护着我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很勇敢,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娘,曾经交代他,我是弟弟,要他护着我。 曦之,你说,他的所作所为,让我怎么想?如今我出来了,我不想再回去。可你的事,我却完全帮不上,再说,硕伯娘还在庆京,我很想你能好起来,能有你拿回皇位的一日,我若是在京中,这是不可能的事,可若是我能娶了蓝舆公主,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说呢?曦之?” 卫方勉抬着眼,有些黑瘦了的圆脸难得的认真样子,却掩盖不了他往日的随意。 卫曦之实在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真难为你,还能这么为我着想!卫方勉,不枉我这么帮你啊!” 卫方勉认真的脸维持不住了,急道:“我是说真的!曦之,所以,你要帮我想想办法,帮我把那个小公主拿下!我今日看见她了,她一定是个美人!一定是!本来,她就算是个小肥猪,我也要当她的驸马,可如今,我觉着我都非她不娶了!” “方勉,你不是为了非她不娶,才说才刚那些话哄我的吧?那我倒真相信,这小公主是个美人儿!” “曦之,你怎么就不信呢?你我之间,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真的希望我自己当上蓝舆驸马,我就能帮你了!” “方勉,我也觉得,你当上了蓝舆驸马,就是帮我了。” 卫曦之哭笑不得的,微微摇着头调侃卫方勉,可惜,卫方勉竟然没听出来,还得意的说道:“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也这么想!所以,你赶紧帮我想想,我该怎么拿下这个小公主?” “方勉,你娘亲的过世,和你外家被贬杀,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年他们和我父王比较亲近,因此,我娘亲也一直说过,不管怎样,我该护着你,可我……终究自身难保,因此我觉得,能将你安置在蓝舆,是个不错的结局,你妥当了,我和我娘都放心了,你就算帮我了。至于其他的,你便不要想了,我若要等你当上驸马,来帮我夺回皇位,只怕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好了,别废话了,你说你今日看见小公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唉,你就是不信我。罢了,且看日后吧。我真的看见小公主了,她还和我吃饭说话来着,她还让我去王宫找她呢!曦之,是这样的……” 卫方勉兴致勃勃地将今日的事和卫曦之说了,临了,眼睛亮晶晶的问:“怎么样?你觉得,我是不是可以去王宫找她了?” 卫曦之白皙的脸动了动,凤眼斜睨向卫方勉,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以前在京中,便是这么万花丛中过的?人家明明白白告诉你,公主不会喜欢你的,你还觉得你有戏?”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曦之,你不了解女人,这女人说的话都是相反的!你看,这小公主若是对我没意思,她何必帮我解围,让我去到那二楼?还告诉我身边宫女的名字,让我去找她?那那,说来说去,这就是你不近女子的后果,这一点你要相信我。如今,你只告诉我,我该怎样靠近这小公主呢?” 卫方勉酒窝深深,眼中无限希望的看着卫曦之。 然而,对于卫方勉,卫曦之一向来都是以尽力泼冷水为己任的,这次也不例外:“你说的有道理,女人说的话都是相反的,那照你这么说,你还想什么法子靠近她啊?你直接在你这英华院等就是了! 之前黑蛟还告诉我说,这次册封公主的事,蓝舆王可是遍请了周邦的,不光是你,禄宗也派了人来,只不过他们远,估计还要几日,泰清王还派了世子来呢,岂不是比你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好? 禄宗狼子野心,只要有机会总要千方百计拉拢各国的,这样的事他们肯定来插一脚,我们便不说他们了; 可你看泰清,他们和蓝舆又自不同,蓝舆明着看,和泰清一样,臣服于龙泽,可实际上呢,这么多年来,蓝舆从未真正的俯首称臣过,龙泽对蓝舆的事知道多少?哼,只怕卫礌的心思,都用在我身上了吧,这些年从来没有和蓝舆有过交往,蓝舆册封公主,都无需报请龙泽,蓝舆王心中根本就不怕他; 而泰清王,这些年安安静静的当他的诸侯王,看似不声不响的,可据我所知,他们早在十几年前便和外藩海国互通有无了,谁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泰清世子据说才貌双全,人品极佳,若是蓝舆与他结亲,岂不是比你要好? 还有这蓝舆小公主,前几个月还从未听闻过,忽然便冒出来了,说是一直养在圣殿,那又是为什么呢? 方勉,并不是我打击你,你要想拿下人家公主,总要认真花点心思,就这么只想着靠近她,只怕不行吧?” 卫曦之一番话说完,似乎有些累,闭上眼往后又靠了靠。 卫方勉一张脸不禁鼓起来,呼呼的吐出几口气,抱怨道:“曦之,你这人,唉!让我来的也是你,现如今这么打击我的也是你,我好不容易看见了小公主,真觉得她实在是个可人儿,可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没希望了?” 卫曦之还闭着眼,却悠悠的说:“何谓希望?希望也是要努力的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如今对这小公主,对那些未知的对手一无所知,怎么行呢?我只是提醒你,你即便想靠近人家,也总要知道人家喜欢吧?还说女人说的话都是反的,哼,我且问你,你可曾和那小公主说你是龙泽人?” 卫方勉眼珠子转转,低声说:“还真没有。” 卫曦之都忍不住睁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没有说,那小公主为什么要说‘到时候兴许你什么也得不到还回不了龙泽’这样的话?她第一次见你,怎么便知道你是龙泽的呢?” “呃……或许,小公主一直关注着我?她很喜欢我?” “……卫方勉,你确定,你是我堂兄弟?你确定你姓卫?”卫曦之听得实在受不了了,摇着头问道。 “好了好了,曦之,我这不是苦中作乐么,你就别寒碜我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好好活下去的路,你这么一说,我又看不见希望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帮我?” “我若不是真心帮你,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现下我已将我帮你打探到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便先自己想想你有什么是比人强的吧,这小公主看来不是个好拿捏的,虽说蓝舆国情与龙泽大相径庭,但想必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是一样的吧?你不妨先在蓝舆王那里下手,再怎么蓝舆女子能自己找情郎什么的,若父亲不同意,难道她还能随便嫁了?不会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好,我明日便先去拜会蓝舆王!只是,曦之啊,你是没看见,那小公主真是……真是,哎呀,我怎么只看了她的身影,便喜欢上了她呢!曦之,如今我再不和你抢你的小丫头了!我喜欢这小公主!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好好打听打听,蓝舆王喜欢什么,我要得到这小公主!” 卫方勉兴冲冲而去,如他兴冲冲的来,卫曦之忘着她的背影摇头,却又靠在榻上闭上眼喃喃:“我的小丫头!唉,我的小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回来吧,我当你是我的公主。” 却说唐七糖回了蓝舆王宫,想到卫方勉说的选驸马的事,心中莫名心烦起来。 选驸马?这蓝舆人成亲也太早了吧,才十四五岁便要选驸马?不是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么?这么早,选什么驸马! 即便年龄大了,这么选也不是个事,古代的男人能选出个啥来? 除非有一个比卫曦之颜值高的,比卫曦之纯情的,比卫曦之那般能宠着我却又有他自己主见的,比卫曦之思想要前卫的,却又能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或许我能考虑考虑! 唉,……干吗要拿卫曦之比呢?奇怪! 不管怎样,这些人我都不喜欢,一个都不会喜欢。 不行,这样无聊的事,只有花莫醉能阻止。 唐七糖一个人在自己宫中转了几圈,不禁唤红珊来帮着换了衣服,急急跑去了花莫醉的宫中。 花莫醉和水清的寝宫——醉情宫,位于蓝舆王宫的中心,四周由一个大花园包围,花园中种满形似玫瑰的花,蓝舆人称为情人花,蓝舆气候相对温暖,这花园里,据说一年四季都有情人花花开不败。 唐七糖急急的走着,红衫紧紧跟着,满园花开,唐七糖都没有看一眼,一路直入醉情宫。 守宫的侍女也急急的进去通禀,可没等正在午睡的花莫醉起身,唐七糖已经进来了。 她直扑花莫醉的床榻前,开门见山,不管不顾的说道:“阿娘,我不要选什么驸马!我才多大!那些人我不会看上的,一个也不会看上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等着我的情郎来看我 唐七糖一路过来走得急,此时扑在蓝舆王后身上,她粉嫩的脸白里透着红,长睫扑闪着,微抬头看着花莫醉。 花莫醉心里实在喜欢女儿的这个样子,半坐起来,轻搂着她,却偏了偏头说道:“依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儿了?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可以让他来参选,你若是喜欢他,我和你阿爹不会阻止的。” “我……我,没有。” “依依,女儿心,有时候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呢!你好好想想。” “阿娘,我……不知道。” 花莫醉美丽的眼睛里都是慈爱,她轻抚着唐七糖的发,一下一下,温柔轻缓,让唐七糖烦乱的心渐渐也安静下来。 殿里很安静,窗口有淡淡的花香飘进来,花莫醉的声音低柔而耐心,让人心安:“依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承认? 我们蓝舆女子可从不这样,喜欢便是喜欢,这有什么?就算那人不喜欢你,那也不算什么,我们的公主会有更好的人来喜欢你的。 这世上,只要你的心向着天神,天神会看见的,一定会给你一个最喜欢你的人,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得到的时间不同,有的早,有的晚,就看你能不能耐心等待。 这个道理,老圣女虽然不让我喊她阿娘,却很早就告诉我了,我想我比较幸运,比较早就遇见你阿爹,而柳絮飘,却不肯等,非要认定你阿爹,那,即便日后有个最喜欢她的人出现了,她可能也看不见。 依依,阿娘觉得,你心里是喜欢那个人的,他长得好吗?他喜欢你吗?若是他也喜欢你,你心里也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唐七糖伏在花莫醉的膝上,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味道,许久都不回话。 花莫醉也不说话,只轻抚着她,任她就这么侧着脸,鸵鸟似的闭着眼。 唐七糖的脸爬上一丝丝红晕,声音轻轻的从膝上传来,有些模糊,有些慌乱:“阿娘,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有点害怕。我害怕,他喜欢的,只是我能解了他的毒,他的玉无双,不是喜欢的我这个人。” “嗯,我明白了。只是这个呀,只有你自己能体会啊,阿娘帮不了你。阿娘觉得,你若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能解他的毒,你不妨再等一等。天神会告诉我们的,不必着急。而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喜欢他,不会再动摇了,也要等一等,让天神帮你看一看呀!” “帮我看?怎么看?”少女的眸光闪动如星。 “这次你阿爹邀请了这世间那么多优秀的男子来,你不妨看一看啊,要是你真看遍了,还是觉得你心里最喜欢他,那你何必让自己躲起来呢?你可以告诉他,你喜欢他呀!我们蓝舆女人就是这样的!” “我……可是阿娘,即便我喜欢他了,可他还病着,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见他呢。” “依依,看来你真是很记挂他啊,唉,你阿爹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要担心了,他可还打算着,若是日后我们没有孩子,这蓝舆就是你的呢!” “不要了吧,阿娘!我不喜欢!我不会喜欢当个女王,也不会喜欢当个圣女!我就喜欢这么自由自在的!” 唐七糖的立刻拒绝,并没有让花莫醉眼里的温柔慈爱减少半分,反而更耐心的看着她道:“依依,天神给了我们智慧,给了我们身体,并不只是让我们来享受的,我们也要回报啊!若是每一个人都只想得到,却不想付出,那谁来守护蓝舆,和蓝舆这土地上的千万生灵? 如果那样做,天神会惩罚我们的,它会用各种方法来惩罚我们,比如我和你阿爹,或许就是因为我们当初年轻,只想着恩恩爱爱过我们的日子,没有好好的守护圣殿,他才让我们失去你十多年,来惩罚我们呢! 这些年,你阿爹不管心中多么难受,都努力治理蓝舆,帮助万民,阿娘我,不管多么不适应圣殿,都努力帮老圣女救治百姓,豢养蛊母,天神才让你回来呢! 依依,你相信吗?” 花莫醉声音悠悠,带着虔诚,诉说着她心中的神灵,唐七糖已经坐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她,心绪却飘的好远。 相信?我应该是要相信的吧?我都穿越了,还能不相信吗? 可是,付出?我拿什么付出?惩罚?天神会怎么惩罚? 我似乎从来只想我自己,难道我在前世总闯祸,才会被惩罚来了这里?要是我能为这里的人做什么,那是不是能回去看见师父了? 天神?蓝舆人的天神能认识送我回去的路吗? 花莫醉看着女儿迷茫的样子,却很是心疼,轻拉了她的手安慰道:“依依,你还小,一直没有在我们身边,对蓝舆还有很多不了解,等你慢慢了解了,你就会明白的。 天神是宽厚的,只要我们相信他,他都会给我们一个好结果的。很多事我们一时想不明白,可天神会指引我们的,我们只需要跟随着心,会明白的。 你阿爹邀请的人,这些日子已经都来蓝舆了,明日开始,便会有各路使者来觐见他,即便你不想选驸马,可来者是客,我们蓝舆人不能随便把客人赶出去,你便当作只是招待了一回客人罢。好吗?” “好吧,阿娘,我,是不是很不听话?给你们添麻烦了?” “依依怎么会这么想?你不知道你能回来,我和你阿爹有多么感谢天神吗?我们恨不得献出自己的身体给天神呢!如果我们真的在意一个人,是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的,依依再不要这么想。” 花莫醉轻皱起眉,美丽的眼睛里有着嗔怪,唐七糖看着她的眼睛,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在意一个人,是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阿娘,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我觉得,我对那个人,大概还不够喜欢,因为,我一直在害怕自己吃亏……” “嗯?谁?哦,你是说那个男子?呵呵呵,我明白了!” 花莫醉迷茫了一下,很快笑起来:“阿娘倒不觉得是那样,我觉得你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十分在意他,喜欢到你一直在想着他!依依啊,别烦恼了!相信阿娘,相信天神,若他真是天神赐给你的情郎,他会来到你身边的!” 唐七糖心中柔情满怀,第一次十分主动的抱住了花莫醉,那脸轻蹭了蹭她的脸,伏在她肩头,轻声说道:“阿娘,谢谢你!” 空气里有甜甜的香,窗外一角是蓝蓝的天,母亲的怀抱让人安宁,唐七糖的心从未这么幸福过,她在花莫醉欣慰的轻抚下一脸的笑,很快又跳开来,拎起裙子笑道:“阿娘,那我回去了,我不烦恼了,我就当我是在意他的,我等着我的情郎来看我!” “呵呵呵,去吧!会的,我的公主一定会有一个最爱你的情郎的!” ~ 已经八月初了,蓝舆的天更蓝了,刚下过雨的石板街道尚还有些滑,蓝舆人的茶楼里人却更多了。 卫方勉坐在上回见过小公主的茶楼里,不耐烦的在窗口向下望,哎呀这小公主还真不好找啊,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多天了,却再也没有过她的身影,这见不到人,可怎么虏获她的芳心呢? 曦之分析的也对,不管怎么样,总要先赢得蓝舆王的欣赏,才能进一步吧?可是,那日我进宫拜见蓝舆王,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泰清世子也在呢! 泰清王的长子,郑人凤,还真是人中龙凤呢! 长得……唉,好吧,还是女人喜欢的模样,只比我差一点,只一点点,看蓝舆王对他的态度,是个劲敌啊!还不知道禄宗会派什么人来,唉,不管,禄宗人高鼻深目脏兮兮的,肯定比不了我吧? 可是,曦之说的对啊,我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到底蓝舆王也是要考量这些的吧?所以,还是得在小公主这边下手! 可她不出来,能怎么办呢?我总不好直接闯进宫去吧? 卫方勉一个人越想越心烦,坐立不安的很,他从窗口遥望王宫的方向,又想:实在不行见到那个红珊也好啊!那天,小公主怎么说的?若是自己走的话,她还可以送一程!这是什么意思呢?要不然,我就这么去问问红珊?对,就这么去问问! 卫方勉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提袍便下了茶楼,哼,这蓝舆还真奇怪,楼上还不让百姓上来,掌柜的竟然说还是因为上次那个贵人带自己上来过,才给上呢!看来小公主还是在意我的嘛,若不然,萍水相逢,她干吗让我上去呢!嗯,决不能失去机会。 卫方勉急忙忙下了楼,带了等在楼下的随从,大步向王宫走去。 王宫并没有像龙泽那样的巨大宫门,只是一道并不高的墙,雪白雪白的墙上画了好些蓝舆人的图腾,四周花木扶疏,看起来倒像龙泽国的御花园。 门口守着七八个侍卫,有的穿着深蓝色的侍卫袍服,外面披着银色的护甲,在宫门口站成如雕塑一般,眼睛并不看人。有的会走动一下,看看前面的人群。 近了王宫,卫方勉鼓作勇气,大摇大摆只管往里走去,心中也等待着侍卫们前来阻拦。 然而,极奇怪的是,蓝舆王宫的侍卫却一声不吭,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这下,卫方勉反倒不敢走了。 他停在王宫前方一个写着“闲杂人等回避”的牌子前,脚步迟疑着,怎么也没敢跨过去。 他折回门口,仔细的看了看,客气地和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头的侍卫打起了招呼:“这位卫官,这王宫,我能进去吗?” 那侍卫长得高大,又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此时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似的,居高临下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板着脸道:“你不是我们蓝舆百姓?那定然是我们蓝舆的贵客?可不管是百姓还是贵客,若是连蓝舆王宫的规矩都不知道,那便是该死。该死的人,天神都会惩罚。” “喂,你什么意思?我只问你,我能不能进去,说什么惩罚不惩罚啊?我要找红珊姑娘,这可是公主让我来的!” 卫方勉挺着胸,极有气势的说了一通,侍卫倒有反映了,还走下了高高的台阶,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原来是公主殿下邀请的客人,那倒是我们的不是。请恕罪。不过,你既然是公主殿下邀请的,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王宫的规矩呢?” “什么规矩?我,那个公主和我说了许多,大概我忘记了,你说一说吧,我看我能不能记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客人怎么能忘记啊!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啊,我们蓝舆人擅养蛊虫,这一点,远方的客人,你知道吗?” “啊,我知道一些,然后呢?” “我们的蛊虫只认主人,不认客人,王宫周围都有护卫蛊虫,密密实实,比我们这些侍卫还要忠诚,客人你要是没有经过主人同意硬闯,蛊虫攻击你之后,你若得不到救治,只有一个时辰的命呢!既然只有一个时辰命的人,我们侍卫们便也没有必要和他争执了,不懂规矩的要进去便进去罢,反正他也走不了几步,我们只要到时候将人搬出来就行了。” 侍卫官说的轻描淡写,卫方勉却听的脸有些泛白:“……呃,我,那我现下,可,可有被蛊虫攻击?” “客人还算识趣,并没有走过那警示牌子,便无事。” “可,可我前几日还来王宫拜会你们蓝舆王呢,怎么没听说这个事?” “客人你来拜会我们蓝舆王,定然是投了拜贴有人来接的吧?而不是像这样自己进去的吧?” “那倒是。这,那我要见你们公主,可怎么办?” “既然是我们公主邀请的人,那定然会有公主派人来带你进去吧?若是没有,那客人,我们也很忙的,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不不,我真是公主邀请的,她说让我找红珊姑娘呢!” “若是这样,你便在外面等,我们可以帮你去问一问。但愿客人你没有说谎,你若是说谎,我们蓝舆人是最不欢迎的了。” “没有!真没有,你就替我禀告公主,我就是那个龙泽国来选驸马的人,我是龙泽的二皇子卫方勉!”卫方勉被这侍卫说的有些心有余悸,此时硬撑着拍拍胸膊说道。 侍卫官手放在胸口,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回道:“幸会了,龙泽的二皇子殿下,我是蓝舆第一世家的世子木由英,欢迎你来蓝舆,我这便让人帮你去问一问。” 侍卫官转身叫了个人,吩咐了几句,那人赶紧进去禀报了,卫方勉却好奇的看着木由英道:“你……你们的第一世家,是什么意思?” “你们的第一世家是什么意思?”木由英看看他,却也好奇的问道。 “我们没有第一世家之说,就是王侯之家比较高等吧,我就是比较好奇,你什么世子,可你只是个侍卫……” “我明白客人的意思了。对,我们蓝舆,只有世家贵族子弟,才有护卫王宫和圣殿的荣耀和资格,平民百姓怎么能担当如此重任呢?” “啊……好吧!你们蓝舆还真是特别啊!那,你们公主,你们能看见吗?” “我们的公主殿下自小生活在圣殿,那可是最接近天神的地方,我们怎么能随意看见呢?这位客人看来真的对我们蓝舆一点也不了解呢,你这样来求娶我们公主殿下,我看……可不容易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公主不好抢 木由英话语很客气,可卫方勉明显感觉到他的排斥,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卫方勉没敢再出声。 还好,那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唧唧咕咕和木由英说了几句,木由英便又走过来说道: “这位客人,我们公主殿下说了,她并没有邀请你进入王宫,不过殿下问你,你想好几时回去了吗?殿下有重要的东西给你带回龙泽,因为要麻烦你带东西,她可以派一些人送你回去,也可以送你一些东西当作回报,请你定好了时日好回禀她一声。至于红珊姑娘,她与你无话可说,只是如果殿下有东西给你带的话,红珊姑娘会给客人你送过去的,请你以后不用来了。” “……我!”卫方勉站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小公主,到底什么意思?她不认识我,还要我带东西,还要送我东西,可我不要东西,我只要你啊! 可是,此时的王宫门口,太阳已经热烈的照着了,木由英也已经回去站在了高高的石阶上,整个王宫门口只有他傻呆呆的站着。 宫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郁郁苍苍的树木和白色的宫殿,可卫方勉却不敢跨过去,只好带着人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可走到鸿儒馆门口,却看见了那位泰清国的世子郑人凤,正好从里面出来,面对面就这么碰上了。 卫方勉心里郁闷,本不想理他,可郑人凤却已经笑微微的走了过来,很是恭谦有礼的打着招呼:“二爷!这是打哪儿回来啊?人凤比二爷晚到几日,二爷对这蓝舆,可有什么地方介绍人凤去看看啊?” 郑人凤穿了一身湖绿色的丝袍子,系着玉腰带,白净的脸,精致的五官,微微笑着,看起来温润如玉,卫方勉却很想往他脸打一拳。 他勉强笑了笑,微退离开郑人凤一步,顾左右而言他:“哦,郑世子也住在这里?我竟然不知道?那便好,改日我去看你吧!” 说完拱了拱手,只管走了。 郑人凤望着他的背影,微皱了皱眉,最终却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卫方勉带着一肚子的不爽往英华院走,临到自己房间时,却忽然拐了个弯,又往卫曦之那边厢房走去。 他轻抬了手刚想敲门,门却忽然开了,他刚想跨进去,却撞在什么东西上。 卫方勉定睛一看,眼前的一个小小怪人将他吓了一大跳,“哎哟!”他大叫了一声,却又觉得不对,抬眼看向室内,卫曦之正坐在椅子上,支着手肘看他。 他再看向眼前的人,没敢出声,却紧贴着门,让那小小的怪人大摇大摆的出去了,才走到卫曦之面前,拍拍胸脯道:“流年不利啊!今日更是不顺,我刚受了委屈,回来还被吓这么一下,这是谁啊?怎么那么丑?” 卫曦之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师父。你又受什么委屈了?说的自己像个小媳妇!” 卫方勉撑了一路的精气神,在看见卫曦之之后竟然全没了,他一下子坐在一旁,叹气道:“曦之,你帮帮我,我真喜欢上那个小公主了,可是,情势不好啊!我这怎么也见不到她,却还看见那个泰清世子了!感觉真是前有狼后又虎的,危险呢!” “你这说的什么,谁是狼,谁是虎?” “狼就是看守着宫门的那些个怪侍卫啊!我今儿才知道,那蓝舆王宫看似空荡荡的任人行走,原来人家不是养的看家狗,而是养的看家虫!他们这样,即便我要来个夜闯深闺什么的,我也不能够啊!这虎,就是那只泰清虎呗!小白脸似的,怎么看怎么招人眼!唉,可怎么办好?” “我若是告诉你,你那虎还不是一只,你是准备回去了吗?” “什么意思?” “刚得的消息,禄宗国来的是他们的九王子特穆尔,虽说他不是禄宗王帐下最受宠的王子,却是个狠辣有野心的狼崽子,他一向来都想将他众多兄弟拉下去,自己当上禄宗汗王,这一点,我打听的很是清楚。” “啊?这……他长得怎么样?一定很丑!” 卫曦之眼眸低垂,想到上回在梵音寺外围,特穆尔胆敢抱着糖儿的情景,忽然嗤了一声道:“是挺丑。比我丑。” 卫方勉惊讶道:“曦之,你难得夸自己,你这么说倒是为什么呀?” “没什么,学你罢了,日日里只觉得自己好,可我觉得,光长得好没啥用吧?我早和你说了,你得知道蓝舆王的想法,才好使力。” “你说的轻巧,我今日才知道,蓝舆人把这公主看的十分重呢!唉,这小公主她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呀,喜欢我,为什么总让我回去?讨厌我,却又说要我带东西送东西?哎哟,真是愁死人了!” “这又是什么话?” 卫方勉叹着气,把今日的见闻说了一遍,十分愁苦的求道:“曦之,你说我怎么总是这么难呢?早先我看上你的小丫头,你又那么对我,怎么也舍不得,如今我真心喜欢上人家公主,这公主又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倒觉得,你还是极有希望的呢。你有一样东西,别人肯定做不到。” “你又要笑话我了吧?想说我厚脸皮?可这么些年,我不厚着脸皮,能在龙泽活下来吗?” “不是,厚脸皮是你本事!我不笑话你。我说的是真的,你还记得当初我让你来蓝舆时是怎么说你的?” “你笑话我太多,我想不起来了。”卫方勉今日深受打击,埋头不看卫曦之。 卫曦之摇头苦笑,却拍拍他肩道:“我没有笑话你,我笑话你做什么?我还不如你呢,有时候我想想,或许你说的对,女人说的话都是相反的!我的小丫头一直说她不喜欢我,可是,我仔细想想,我分明曾看见过,她眼里对我的依恋!可如今,我却怎么也找不着她。 唉!先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当时我说入赘!我当日那么说,并不是胡说,蓝舆王只有这一个公主,以后的事暂时不知道,可现下,他们总不愿意让公主远嫁的吧? 禄宗人个个野心勃勃,蓝舆王必定不喜欢;泰清世子品貌俱佳,可堪婚配,但到底,他还是要回泰清去的;而你,你却是最有可能陪公主留下来的,只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蓝舆王考虑你!” 这下不用卫曦之安慰了,卫方勉瞬间复活:“对啊!曦之,可这些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之前还那么打击我?你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 “我讨厌?我若是不打击你,你太过自以为是,蓝舆王必定不喜!” “这么说,我还是得感谢你?罢了,怎么说都是你的道理,我枉长你岁余。那你说,我便怎么也不回去了?那小公主会不会讨厌我?” “你是龙泽派来的使者,怎么也要参加完公主的受封礼才回去吧?这么充分的理由,你担心什么?” 卫方勉听着这话,慢慢的站起来,摇着头走到门口,回身看着卫曦之,一本正经的说道:“曦之,你这个人,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揍你,可我打不过你,便愈发恨你,你总是一句话让我上天,一句话让我入地!也不知道日后能有什么样的人能帮我揍你一顿,我会万分欢喜!” 而在王宫中过着幸福生活的唐七糖,却在卫方勉跑到王宫瞎问后,心里很不高兴起来。 她鼓着腮帮子一个人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觉得,让卫方勉把诏书带回去,是最简易可行的办法。 如今在这里,有爹宠有娘疼,是曾经自己在梦境深处想过的日子,要说离了这里,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江湖,真不是好混的,混过一次后,还是收敛些的比较好,况且,自己不想当圣女什么的,他们也没有逼着,即便他们逼着,这圣女貌似也没什么不好,无非就是不自由罢了。 而卫曦之,他若真的需要这诏书,他若真的要了却他的大事,还是他愿意与自己情情爱爱,这个似乎也要看他自己的选择吧?不管怎么样,诏书还是要还给他的,到底,他还是放了自己,到底,他还是……为了自己选择过放弃治他的病,虽然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不亚于是救了他自己,但不管怎样,当时他的心,还是让人感怀的。 可这愚蠢的卫方勉他到底想干什么呀?难道他还真想当什么驸马?真是够傻的!罢了,这傻子只有直接吓唬他,让他回去的份!省得到时候册封礼时,他看见了自己面容,又是一个事端。 “要是卫曦之因为我如今是个公主,便忽然对我讨好起来,我还真接受不了呢!”唐七糖嘀咕了一声,暗暗想着能让卫方勉回去的办法。 到第二日,一早上,王宫负责针线的尚衣局便捧了一大摞的衣服过来给唐七糖试穿,红珊接了,贴心而细致的在一旁伺候。 她如今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怕得罪唐七糖而完全不敢随便动一下,而是常常能打一些简单的手势,告诉她一些事情,此时她愉快地冲唐七糖伸出三根手指,指指日头,又做了个往头上插首饰的动作。 唐七糖明了的点点头,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红珊看着她的脸,不确定的站到一边。 唐七糖忽然把手里比试的裙子一丢,说道:“红珊,和尚衣局的人说我不试了,做了这么多衣衫了,再出错该受罚了。我要出去!我要去……使者住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 红珊瞪大眼,看了她一会儿,第一次迟疑的摇了摇手。 唐七糖有些惊讶,毕竟这些日子以来,红珊从来没有拒绝过呢! 唐七糖不禁问道:“怎么了?那个地方我不能去?可我一定要去。” 红珊很是为难的张了张嘴,最终默默地去拿来一个小荷包,挂在唐七糖身上,用手语告诉她,绝不能摘下来的意思。 这些日子,唐七糖已经知道了,在蓝舆的许多地方许多人家,都会豢养各种虫类,用他们各自的方法守护家园,包括这蓝舆王宫也是如此,但这些小小的虫类,并非会让人随时可见,大部分是看不见的,这样做的确保护了自己的地盘,也并不影响生活,现在的唐七糖一点也不觉得有虫类有什么,渐渐的都忘记了。 如今红珊把荷包给她一放,唐七糖不禁想到,兴许因为使者住的地方,是各个国家的人常常出入的地方,并不方便养下蛊虫,那如果唐七糖去了,万一发生什么事,红珊她们不好控制。 唐七糖理解的点了点头,红珊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真挚高兴得让人感动。 唐七糖便配合的在红珊的伺候下,换了出行的衣裙,这次红珊还特意给她带上了一条薄而滑的面巾,只让她露出眼睛,才又在她头上蒙上雪白的面纱。 唐七糖照照镜子,有些困惑,也有些无奈。 花莫醉说的对,现在我随意出门是有些麻烦,就跟明星出门得带口罩一样,若不然,什么事都干不成,还要防着始终不见人影的柳细腰。 当初还觉得柳细腰总是神神秘秘的,或许她就是在蓝舆学到的吧?她那么爱穿白衣,大概也是因为蓝舆吧?花莫醉虽说的含糊,想必柳细腰对蓝舆,对圣殿是十分在意的吧,若不然,那么些年过去,她在龙泽还穿成那样做什么?那个曾经差点丢命的农庄布置,如今想来,可不就是醉情宫的模样么? 唉!感情真是能让人执着呢!她若是知道我便是那个她曾经偷走的小聋女,她会不会气死? 唐七糖想到柳细腰,都不再纠结于自己这古怪神秘的装扮了,反倒纠结起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当圣女的事来,似乎,花莫醉和老圣女的意思,都是说自己若是成为圣女,自己就能很厉害了…… 纠结着,无奈着,唐七糖坐上红珊准备好的马车,得儿得儿的蹄声敲在蓝舆特有的石板路上,不久便停了下来。 红珊轻按住正要下车的唐七糖,又慎重的指指唐七糖腰侧带着的荷包,征询的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点点头,红珊才赶紧拿出一张精美的帖子,自己先下了车。 只一会儿功夫,外面就响起一个男声,恭敬的问道:“不知宫中贵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请问贵人要找什么使者,下官这便去通报。” 唐七糖隔着嘴上的面巾,头上的面纱,还有马车的帘子,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传出去有些失真:“不用通报,你带我去便可。我要找龙泽国的二皇子。” “是。请贵人随我来。” 唐七糖下了车,红珊就在车门口扶着她,同来的三个侍女也警惕的查看着四周,一起跟着那驿馆的官员往里走去。 也不知道红珊是怎么和这些人交流的,那官员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一眼唐七糖,只恭敬的在侧前方领路,很快到了英华院。 官员这才回身道:“请贵人稍候,下官这便去请龙泽国二皇子出来。” 唐七糖点点头,站在这极大院落的月亮门洞旁稍等,心中也知道这到底是使臣居所,不便随意进出。 英华园挺大,这月亮门建的巧妙,往前走是一排几个大房间,往右走也是一排几个小房间,中间连着走廊,倒有些前世园林的味道,唐七糖在月亮门洞里前后走动着,透过面纱左看右看,只觉得这地方有些移步换景的巧妙,倒也是很好的构思。 而刚刚听完黑蛟禀报蓝舆事务的卫曦之,正黑着脸,从所住的英华院侧院往外望,当视线扫到一袭白色裙裾时,便定住了,再不能动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闻香未能识美人 这……是谁? 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身影像糖儿呢? 她为什么蒙了面纱? 卫曦之紧紧盯着窗外的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剧烈的跳起来,他将窗推开一些,想再看的清楚些,那身影却又从那月亮门洞走了出去。 他正着急,想跃窗而出,那身影却又自己走了进来,就这样,那身影在月亮门洞处来来回回,似乎很是好动。 可正是这样的步伐走动,越发让卫曦之觉得,这身影,身姿,像极了他的糖儿! 卫曦之不敢动了,眼神紧紧地盯着那身影,生怕一不留神,那人影便不见了。 可很快,不远处便听见卫方勉欢快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竟然是,竟然是公主殿下来看我了?快请进快请进!哎呀,殿下怎么不说一声就忽然来了呢?哎呀,来人,快拿出我们龙泽最好的茶!殿下这边请。” 身影身姿曼妙轻移着很快不见,只有卫方勉激动的声音洒了一条长廊。 卫曦之强按下心头的剧震,低喊黑蛟:“走!一起去看,你看着外面的人,我潜进去。” “爷!您刚好一些,二爷的事,您去干什么?”黑蛟很是不解,王爷几时开始喜欢自己潜去听人家说话了? “住嘴,小心那几个侍女,都是有功夫的!” “……是!” 而卫方勉此时的激动,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在前面领着路,都忍不住回答看那身影两眼。 极短的一段路,他却觉得这路好长,有些慌乱的将公主带到英华院的一处大客厅里,从随从手中接了茶,想亲手捧给唐七糖,可还没到人家面前三步远,红珊便站出来接过,也拦住了他。 卫方勉只好在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来,圆脸上的酒窝笑得可爱极了,说道:“公主殿下这是专程来看我的?不必客气,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在下一定尽力办到。” 然而,那窈窕优美的身影却一点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二皇子,我记得,我吩咐你该尽快回去的,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可知道,你如今是在蓝舆国,不是在你的龙泽,你若是不听我劝,还滞留着,我可要不客气了。” “呃……公主殿下,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怎么会认识你呢?笑话!” “那殿下可否告知在下,究竟何时在下得罪了殿下呢?” “得罪,也说不上,只是我不喜欢龙泽人,你快些走吧!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若是早早回去,我有礼物相赠,你若是不听劝告,滞留蓝舆,哼,你该知道,蓝舆人不用出手,随便使些小方法,你便不好过了,你要试试么?” “呃,殿下,这,似乎不合适吧?怎么说,如今我也是代表龙泽的使者,专门受蓝舆王的邀请,参加公主的受封礼而来,可受封礼还没开始,殿下却要赶我回去,这是何道理?殿下是不是对龙泽人有什么误会,在下不才,却也好歹是龙泽国的二皇子,若是殿下信得过我,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可解说一二?” “别啰嗦,总之你回去,别参加什么受封礼了,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啊?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可还是来选驸马的呢?受封礼我可以不参加,但选驸马我不能不去啊!殿下,你好好看看我,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啊!” 卫曦之悄悄地从后面院子摸进客厅时,正听着卫方勉在那里胡搅蛮缠,室内三人,皆背影相对,那个公主和卫方勉坐着,隔得老远,卫方勉倾着身子,恨不得扑过去,一个侍女站在公主身侧,身子紧绷,全身戒备。 只听那公主开口说话:“二皇子,我看真的不必了,我可以十分明确的告诉你,我,蓝舆公主水依依,不会喜欢你的,怎么也不会选你的,你还是不用改了,早点回去吧!” 那声音在面纱下传出来,不甚清楚,卫曦之轻皱眉,小心的在厅中隐下身形。 “可是殿下,我喜欢你呀,我对你一见倾心呢!殿下不妨好好看看我,说不定你也会喜欢我呢?” “二皇子,你这脸皮还真是厚呢,我都这么说了,你还这般不识趣,那我便这么告诉你吧,我给你两日时间,你要么自己走,要么我让人将你押解回去,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和这驿馆的人说,我到时候把给你带回去的东西送来。红珊,我们走。” 眼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卫曦之急了,忽然跃身出来,瞬间出手,点下了公主颈后睡穴。 红珊走在前面,耳中听得风声,蓦然转身,却只来得及将公主搂在怀中,她惊讶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人,眼神愤怒的瞪向卫方勉。 卫方勉也怔住了,也正惊讶的看着卫曦之,此时见公主晕倒,不禁气道:“曦之你干什么!她是公主!这是蓝舆!你就算要帮我,也不是这个帮法吧?我还没想要这么做啊!这,这可怎么办?” 卫曦之哪里顾得上理卫方勉,他一颗心急跳着,一步步走向怀抱着公主的红珊。 红珊紧搂住公主,眼神愤怒而凌厉,忽然抬手,手中多了一把尖利的刀,身子略微后退,警告的冲卫曦之扬了扬手。 利刀闪过寒芒,卫曦之这才顿住脚步。 他有些懊恼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便缓和了语气说道:“这位姑娘,多有得罪,我,似乎认识这位……公主,可否让我看一看她,我只是要看一看她,我不会伤害她!” 这话一出,红珊还没有表示,卫方勉都急了,走过去拉住卫曦之说道:“曦之,不带你这样的,你怎么可能认识公主呢?你不会是想你的小丫头想疯了吧?这个是公主啊,你不知道在受封礼前她不示人的么?你,你这要害死我么?现下可怎么好?” 卫曦之一把摔开他,说道:“你就当我想疯了吧,事已至此,便让我看一看她,你走开,万一是呢?万一她就是我的小丫头呢?” 卫曦之脚步渐进,红珊转头往门口望了望,气愤而无奈之下,手中利刃又指向卫曦之。 卫曦之心中涌动着急切和执着,也朝门口望了望,说道:“这位姑娘,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想,这事关公主清誉,姑娘也不想让人知道的吧?我,真的只是看一看她,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若不是,我再向蓝舆王赔罪,姑娘,我不过来,你,掀起她面纱让我看一下。” 红珊气极,可她不能说话,此时已背抵着一把大椅子,只能举着刀一刻不松懈的瞪着卫曦之。 卫方勉真气坏了,比红珊还生气,他一把拉了卫曦之的衣领,不管不顾的拉开他:“曦之,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我的,你走开,还说我不懂蓝舆的规矩,你知不知道蓝舆王都说了,小公主来自圣殿,没有受封以前是不见人的,你这样会害她的!你出去,快出去,你怎么能比我还没有脑子,你怎么能这样!” 此时的卫曦之哪里还顾得上和卫方勉理论,事已至此,只能一错到底了,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那身影,那调皮跳跃着的样子,我几乎能确定,她是我的糖儿,即便看不见脸,我也觉得她是我的糖儿! 卫曦之手一抬,已封了卫方勉几处大穴,空留他在当地无法动弹,自己跃身上前,身形急快的变幻,和红珊过起招来。 红珊手揽着公主,手中兵刃又短,背靠椅子施展不开,眼中喷着怒火,却在几招后,被卫曦之一掌拍在肩头,手臂一松,公主便被卫曦之揽了过去。 红珊半边身子无法动弹,口不能言,眼看卫曦之手抚向公主的面纱,手持了那尖利的刀往自己颈上一架,目光凶狠而决绝。 卫曦之心下再是着急,此时他也不愿意松开手中的人,可到底是在蓝舆,事关蓝舆王宫,即便她真的是自己的糖儿,也不能枉顾别人的性命。 卫曦之手指抖了抖,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只好安慰红珊道:“姑娘千万不可!好,我不看!我,只闻一闻!” 糖儿于自己,便是这世上唯一的药!只要靠近她,自己就很有不一样的感觉!我只闻一闻,便可确认!我只闻一闻! 卫曦之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揽住公主的手一紧,俊美面容轻覆向手中的白纱,他心中不断跳着一个信念,这是我的糖儿,一定是,她连身形都这般相像,她连轮廓都这般相像,他就是我的糖儿! 眼看着卫曦之隔着一层极薄的白纱几乎和公主脸贴上脸,卫方勉气得眼珠子差点要瞪出来,相比而言,红珊倒似乎松了口气似的,手中利刃抖了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 然而,这般靠近,卫曦之几乎能触到公主面纱下的唇,闻着这公主身上醉人幽香,他也没有那曾经让他无法自拔的动情感觉。 他的心突的一声,似乎能感觉它坠了下去,离开原来的位置似的,使卫曦之一阵无以言说的疼痛。 他有些惊慌的将公主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脸贴上公主的脸,然而,还是没有那曾经的感觉,那糖儿给与他的,这世间唯一的,男子对女子的感觉。 卫曦之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人,心痛得要撕裂开来,失望排山倒海的从四面八方都涌过来,撞得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不是,她不是,我竟然会认错人!糖儿,你离开我太久,我竟然认错了人,糖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心中痛苦莫名,却到底知道这是在蓝舆,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失望的闭了闭眼睛。 他只好脚步踉跄着,揽住公主,好不容易走到红珊面前,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多有得罪。在下冒犯了公主,冒犯了蓝舆,此事乃在下一人所为,与龙泽二皇子无关,此物为在下信印,请呈交蓝舆王,在下任由蓝舆王处置。” 卫曦之扯下自己身上的一枚玉佩,一抬手拍开红珊半边穴道,将公主往红珊怀中一送,便踉跄着往门口走去。 红珊赶紧抱住公主,却一使劲拉下公主腰间早上才戴上的一个荷包,连同那块刚给的玉佩一起,狠狠地掷向卫曦之。 卫曦之此时失魂落魄,心中那瞬间的伤痛打击得他根本就没有了任何的招架之力,任由那些东西往他自己砸来。 玉佩和荷包都砸在他后颈处,玉佩重,顺着他衣袍滑下地,当的一声,竟然没有碎裂,而荷包软,尚挂在他低着的脖颈处,鲜红如花开。 卫曦之缓缓回头,这才伸手将颈间荷包拿下来,也对上红珊杀气腾腾的眼睛,只见红珊秀美的面容此时涨红了,眼中杀气弥漫,抬起右手冲卫曦之比了个奇怪的手势,便横抱起公主,大步走了出去。 卫曦之无心其他,怔怔的看着手中红色的,绣着不知道什么花的荷包,满心失意。 呆愣了许久,他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抬头看了看依然矗立一旁的卫方勉,走过去拍开他穴道。 卫方勉刚得了自由,便直扑向卫曦之,拉着他衣襟怒道:“曦之,你说,现下要怎样?啊?现下要怎样?你怎么能这样?原本我还有一些机会的,这下定然不行的了!哎呀我的公主哎,你还我公主!” 然而,卫曦之定定的站着,竟然毫无反应。他异常苍白的脸,最终让卫方勉骂了几句也骂不下去了。 卫方勉气呼呼在一旁坐了,也不管卫曦之,只管自己生气。 直到黑蛟进来,才惊愕的看着卫曦之,先是试探的唤了几声“爷?爷?王爷?”旋即惊慌的喊起来:“王爷!您怎么了?” 卫方勉这才也着急起来,看向卫曦之,也觉得他直愣愣的很是不对,赶紧和黑蛟一起将卫曦之扶到一边坐好。 可卫曦之手拿着一个荷包,眼神直直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都急了。 黑蛟也顾不得了,说道:“二爷,不行,我们王爷不对,烦劳您看护着,我这便去请东方师父。” 卫方勉虽不知道这东方师父是谁,可此时也急了,忙点头说:“好好,你快去快去。” 等东方无忌进来了,卫方勉一看他的模样,又吓了一大跳,捂着嘴坐在一边不敢出声。 东方无忌一身黑衣黑斗篷,二话不说伸向卫曦之的手腕,却在看见那荷包时顿住了,粗嘎的怪声音冷厉的喝问:“这是谁的东西?谁带进来的?” 无人应答,黑蛟和卫方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东方无忌忽然脱下身上斗篷卷在手上,从卫曦之手中拿下那荷包一起卷在斗篷里,极慎重的交待一旁的黑蛟:“去,亲自去,将这东西连斗篷一起烧了,一定要烧干净了再回来!” 黑蛟答应着去了,东方无忌可怖的小眼睛看向卫方勉:“你呢?你可有碰过?” 卫方勉头摇得像拨浪鼓。 东方无忌这才从怀里取出一颗药塞进卫曦之嘴里,小小身子往椅子上一跳,脸凑向卫方勉:“说,细说,怎么回事?” 卫方勉身子躲着,赶紧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临了,还记得和东方无忌比了比红珊最后的那个手势。 东方无忌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记,又吓了卫方勉一大跳,只听他说道:“差点出大事了!这死小子!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还有你,张嘴!” 卫方勉傻乎乎的看着他,东方无忌却突然出手,往他嘴里也塞了颗药丸,说道:“蓝舆女人也敢随便碰,蓝舆女人的东西也敢随便接!你们可知道,那荷包是什么?那手势又是什么?一个个不知死活。” ------题外话------ 感谢misil的五星评价票和lizh004的月票,两位宝宝么么哒!我会努力更新的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闻香可曾识美男 东方无忌一席话,听得卫方勉害怕。 此时,卫方勉再看向东方无忌的脸,也没第一眼那么可怖了,便大着胆子问:“呃,东方师父,那,请你说说,那荷包到底是什么?那手势又是什么?” “荷包就是荷包,可荷包里是蛊虫,蓝舆人的蛊虫千奇百怪,也不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蛊,危害有多大,但那手势,就是——天神惩罚你!蓝舆人只有置人于死地时,才会用这个手势!所以,那东西绝对是死蛊!” 东方无忌气哼哼的说着,吓得卫方勉张着嘴好一会儿合不拢,看看似乎没有知觉的卫曦之,他小心的问道:“那,曦之,他没事吧?” “怎么没事?他本来最近就毒发的频繁,如今自然更不好了!而且我也无法完全明白蓝舆人的蛊到底都是些什么,我的药虽好,可若不能克制其中一样,也是枉然。” “啊?那,那我呢?” “你?你什么你?你有碰过那荷包吗?” “没有!” “没有便好。” “那你还给我吃药?” “那你吐出来好了。” “……!” 卫方勉抿着嘴不敢再出声,卫曦之却忽然有了动静。 他咳呛着,捧着胸口,忽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惨白的脸都有些红,最终“哇”的一声,大力的吐了起来。 卫方勉不知所措的站着,东方无忌恐怖的脸看不清情绪,却只管摇头。 只有正好回来的黑蛟,着急的过来扶住他,叫了人进来清理,端茶递水,一通忙乱,总算让卫曦之清醒了一些。 可是,人清醒了,心痛的感觉便回来了,卫曦之回想着刚才抱着那公主的感觉,失落和伤感瞬间涌上了心头,紧闭起眼,一句话也不说。 反而是卫方勉按捺不住,说道:“曦之你可好些?只要你没事,算了,你我兄弟,你那般做我不计较了,只如今可怎么好?小公主只怕我是没份了,可我又不想回去,唉,也不知道蓝舆王会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你可有什么打算?” 卫曦之手抚上眉心按了好久,才睁开眼撇一眼卫方勉,却先和东方无忌道:“师父,蓝舆蛊虫果然厉害,想必我那毒,来源也是此处,我才刚能听着你们说话,人却不能动,师父的药还是有效的,多谢师父。” 东方无忌哼了一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的毒是由多种蛊毒制成的,我才总搞不清怎么配解药!可像这种放入荷包防身的东西,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当初柳细腰便是蓝舆出来的,我为了靠近她,没少下功夫。” “师父昨日打听的怎样,可有她下落?” “她一定在蓝舆境内!我一定要找到她!这个恶婆娘!好了,不能提起她,一提起她,我便要出去找她!你给我好好呆着,我看你是想你的小丫头想疯了!蓝舆人极重血脉,那个公主怎么会是你的小丫头!你若是再这般鲁莽,我这师父都没脸当了!哼!”东方无忌忽然浑身散发起一股子戾气,小身影忽然一闪,从窗口跳了出去,转瞬不见。 卫方勉惊叹的看着他离去,才回头问卫曦之:“曦之,你这师父什么来历?好生厉害,你们说的柳细腰又是谁?……罢罢罢,这些都不重要,可你看,你师父都说,蓝舆人极重血脉,他们的小公主怎么会是你的小丫头呢?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下可好,你丢了个小丫头,我丢的可是公主!” “方勉,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卫曦之无力的靠在椅子里,心里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可终究觉得今日鲁莽了。 “……曦之,你别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就是说说的,你这样,我心中也不好受,那个公主,我第一次听她的声音,也是觉得有些像你那个小丫头,可这个年纪的女子,似乎都差不多的,不是吗?曦之,你也别伤心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你到底还抱过公主呢!曦之,你告诉我,公主……香不香?” 卫曦之心里又一阵痛,香,又有什么用,没有糖儿的感觉都没有用。 他闭上眼,忽然道:“方勉,我若是死了,你能照顾我娘么?” 卫方勉懊恼极了,可看着卫曦之的样子……只好说道:“啊?你又胡说什么?好了好了,我都不怪你了,看来公主太美,我无福消受,我不问你就是了!” “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 “曦之!好了!你一向来清冷高傲,几时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你不会死!如今我当驸马无望,还要指望你呢!你不会死!” “方勉,我手下的人,其实都是皇祖父养的影卫,自来,只传给他指定的继承人,所以,卫礌永远也得不到。我从十五岁起执掌鹰、木两旗,如今日渐壮大,不下两万人!这些人隐藏在各处,若是我再找到血诏,完全可以将卫礌拉下来,将你扶上去!方勉,我时日无多,我若是再找不到我的小丫头,我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只要你照顾好我娘!” “曦之!你不要胡说!我对皇位没有一丝想法!我不要!我即便晃晃荡荡无处可依,我也不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冷心冷情,绝亲绝义!曦之,我是喜欢那小公主,或者说,是我喜欢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安安稳稳的过我的日子,这女子不一定非要是小公主,我只是,我只是喜欢这样的罢了!曦之,我对你说的事毫无兴趣!你不要这样,你若真有个什么,但凡有我这条命在,我定然会护着硕伯母的!好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觉得,现下我们倒是该想想,蓝舆王会怎么处置我们,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唉,这个比较重要啊!” 且不说卫方勉的纠结,红珊抱着公主坐上马车,才拍开她穴道,无措的跪在一旁等她醒来。 唐七糖懵懂的醒转,一无所知的看看红珊,吸吸鼻子,头上的白纱上,竟然闻到一股极浅淡的、有些熟悉的香味,这香味实在让人心中捉摸不定。 她问道:“我怎么闻到一股很不一样的味道,这味道……红珊你换过熏香了?” 红珊摇摇头,神情紧张看着她。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睡着了?” 红珊脸涨得通红,先重重的磕了个头,才比划着和唐七糖说发生的事,她此时对那个突然闯入的男子十分讨厌,竟敢那么大胆的对待公主,红珊便一遍一遍的比划着那个人的样子。 唐七糖默默看着,却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大力的跳起来,她着急的问道:“你说,那个人什么样子?说清楚一些!” 可红珊怎么说的清楚呢?她比划了半天,只让唐七糖心中疑虑更甚:武功很高,个子也很高,靠近,出手,这样那样……那,会不会是卫曦之,会吗?可是,卫曦之出个城都不容易,又怎么会来蓝舆呢? 他为什么要点晕我呢?若是他怀疑我的身份,以他的性情会不会劫了我呢? 可到底是在蓝舆吧,他不敢随便动手。 或者根本不是他? 可要是真的是他呢?那,我要见他吗? 如果真的是他,那我要怎么办呢? 唐七糖呆呆的坐着,不说话也不动,面纱静静的挡了她的脸,无法捉摸的神情让红珊更加恐惧,红珊紧抿着嘴,一遍又一遍的比划着,告诉唐七糖,那个人会受到惩罚。 唐七糖却还是不出声,马车得得声有节奏的传进车里,红珊又给唐七糖磕头,却长跪不起。 好久,唐七糖呼出口气,掀起面纱,拍了拍红珊,示意她起来,说道:“听清楚,我有话吩咐你,你要听我的。” 红珊这才敢抬起头,可唐七糖慎重的样子让她更紧张了。 唐七糖不管她,嘱咐道:“今天这件事,不要告诉我阿爹和阿娘。我很信任你,但这次是我要出去的,我不想连累你,而且我没有事,那么,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做得到吗?” 红珊看着她,不敢回答。 唐七糖又说道:“如果你说了,我以后就不要你了,我也不信任你了。如果你不说,我答应你,以后我不再去哪里。你明白了吗?” 红珊看着唐七糖好久,最终点了头。 唐七糖呼出一口气,却又问她:“你说的惩罚,是什么?会怎样?” 红珊提起这个,却依然气愤,不停地做了一些手势。 唐七糖皱起眉,想了一下说道:“不要。我不要他们有事,不要他们死。你去帮他们解了蛊毒,顺便……邀请他们参加受封礼。” 可这次红珊坚决地摇头,坚持的比划着“天神会惩罚他的”。 唐七糖对于蓝舆人的信仰,还是不敢随意践踏的,她看了红珊很久,只好退步说道:“那你交代别人去吧,只千万别让他们死了。” 红珊很无奈,但到底不敢再拒绝,点了头。 唐七糖重重的呼出口气,心里却烦乱起来,卫曦之,你,真的来蓝舆了吗?你还好吗?你……认出我来了吗? 银城的街头,最近多了很多异域人,蓝舆百姓看的已经不奇怪了。 今日又多了一行人,异域风情更浓了些,百姓们禁不住又评头论足起来。 特穆尔骑在马上,一身风尘,却依然兴致勃勃地向百姓们挥手打招呼。 禄宗的马特别高大,禄宗的男子也特别的健壮,特穆尔肩宽体阔,一张小麦色的脸深邃立体,他晃了晃满头的小辫子,冲人群里一个蓝舆女子眨眨眼,那女子立马笑着跑开了。 特穆尔很高兴,终于,自己还是赶上了这蓝舆公主的册封礼啊! 马队很快入了鸿儒馆,随从们刚安顿好,特穆尔便叫了心腹扎卡过来问道:“联络到了吗?能马上去找他吗?” “联络到了,晚上就可以去找他。”扎卡是个谨慎的禄宗人,留两撇禄宗男人喜欢的小胡子,长辫子喜欢卷起来,龙泽话蓝舆话都说的很好。 特穆尔很满意,说道:“那好,休整一下,晚上就去。” 入夜,因为明日就是蓝舆国公主受封的日子,银城的街市上很是热闹,人们谈论着公主的传奇,感谢着天神,虔诚而恭敬。 特穆尔跟着扎卡,小心的穿行在各种街道,到了一处极小的宅子,一晃身就走了进去。 宅子里很黑,仿佛没有人似的,扎卡在里面的窗口敲了几下,却很快有高大的人影迎了出来。 那人恭敬的特穆尔行了礼,赶紧一起进去了。 房间里灯火晃动,那人的脸在灯火下也很是普通,可要是唐七糖看见的话,想必有些印象,这是当日赶车送她和柳细腰进入圣殿前山坡的人。 扎卡指了指特穆尔,先开了口,说道:“老多隆,这是九王子,第一次来蓝舆,你把蓝舆的事好好和他说说。” 老多隆又行了一礼说道:“我知道。九王子来的正好,有人要见您呢。” 特穆尔和扎卡对视一眼,扎卡说道:“什么人?老多隆还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不是别人,说不定是九王子的贵人!鹰要飞翔也要翅膀,这是送翅膀的人!” “到底什么人?老多隆你别装神弄鬼的。” “扎卡听说过古丽伊娜花吗?” “啊,我知道了,原来是蓝舆的古丽伊娜花,那倒是好事。” 扎卡似乎很高兴,转身和特穆尔解释:“九王子,很久以前,大妃养过一群女子暗桩,统称古丽伊娜花,她们很小就被送往别国,这些女子对当地的事再了解不过,有的甚至能左右朝纲呢!我们禄宗王当年能拿下龙泽的北方三城,可以说那时在龙泽的古丽伊娜花功不可没!可日子久了,她们老的老,被人杀的杀,所剩无几了,想不到蓝舆还有。九王子可以见一见。” 特穆尔听完也很是高兴,深邃的眼眸闪闪,点头跟着老多隆往宅子的更深处走去。 宅子狭长,明明灭灭的灯火,最后来到一间房。 房中已经端坐了一个女子,白纱覆面,看不清容颜,可她看见特穆尔进来,并没有站起来行礼。 特穆尔打量她几眼,便大胆的坐到了她的对面,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你要见我?” 女子反问道:“你是禄宗大王帐下,谁生的孩子,你的阿妈是哪个部落的?” “我是禄宗王的第九子,我的阿妈是坎科尔部落的。” “那便好。只要不是大妃生的贱种,我就帮!” “……啊哈哈哈哈!不管你是谁,你这样说,我真是太喜欢了!好,我来蓝舆,并不想当驸马,但我想得到蓝舆的银矿,我要有很多银子,我要蓝舆王支持我,我要将大妃生的那个贱种踩在我的脚下!你能帮我吗?” “若是你想得到银矿,我帮不了你,因为蓝舆的银矿不是随便谁就能知道的,包括我。但你若是想将大妃生的那个贱种踩在脚下,这个我可以帮你!” “好!说到来,我要银子,也无非是想收买人心,好将大王子那贱种变成无毛的鹰崽子,要是能死了更好。若是你有更好的办法,我很乐意听一听。” “我怎么做,你无须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将我带回禄宗,我一定可以让他死,而且,死的很惨!”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怎么,你要试一试?”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总要让我知道,你真的可以做到吧?” “那你相信蓝舆人可以用蛊虫杀人吗?” “这个我相信。” “我,来自圣殿,曾经,我是老圣女的弟子。那么,你相信我可以杀那个大妃的贱种于无形么?” “我相信了!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你要什么?” “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能让蓝舆王和老圣女彻底失去民望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被揭破,蓝舆百姓便再也不会相信他们了,再也不会将他们奉若神明了。我需要一个时机去揭开这个秘密,我觉得,明日的册封公主礼,是最好的时机。但,蓝舆王宫并不容易进去。我只要你将我带进去,并揭开这个秘密,再将我带出来,就是这么简单。事成之后,我跟你回禄宗,帮你除掉大王子。” “听起来并不难。但你的这个秘密会影响我,影响禄宗吗?” “决不会。” “那……成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册封礼 蓝舆王宫。 天还没有亮,公主所住的明月宫却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影穿梭在宫殿的各个角落,无声有序的忙碌着。 唐七糖半躺在洒满情人花瓣的大型浴池中,实在不想睁开眼睛,任红珊轻重适度的帮她按摩着肩膀。 这几天睡得很不好,每日早早爬上床,可又迟迟睡不着,等睡着了一小会儿,却总是做梦做的好累,心里也一团乱麻,今日更甚,似乎自己才睡着,却被红珊叫了起来,只因今日便是册封公主的日子了。 唐七糖泡在浴池,几乎又要睡着的时候,红珊又将她叫醒了。 唉,昨日花莫醉和水清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今日不但是公主的大日子,还是蓝舆人的大日子,蓝舆王室已经很多年没有喜事了,百姓都很是期盼,到时候一定要精精神神的,漂漂亮亮的接受民众的祝贺。 好吧,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么父宠母爱的日子,自己总要做点什么才是。 唐七糖揉着眼,任几个侍女围着自己,细细的,几乎是几根几根的擦拭头发,在她全身涂上保护皮肤的一种天然脂膏,再慢慢的按摩吸收,直至皮肤发亮光滑,才一层一层的,穿上定制的公主礼服。 礼服十分隆重,从最贴身的围兜,到最外面的长衣,不下十件。 还好,如今的天气已经不算太热,可这么多衣服也实在很累赘,尽管这些衣物看起来已经是最精良最薄的了,可还是感觉一层一层的,繁杂而隆重。 然而,衣服只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首饰。 蓝舆人的首饰看重银器和珊瑚,可蓝舆人更看重女儿,只要家里有女儿的,做父母的必然会想法设法给女儿从小积攒,逐年累加,到成年的时候,那便是银光闪闪了。 平常百姓尚且如此,如今蓝舆唯一的公主,还是册封大礼,那这浑身的银饰真是可想而知了。 它们有的小到是固定住发丝的一个夹子,大到如盛开莲花似的一个巨大银冠,每一样都被按照梳妆的顺序,一盘一盘由侍女们托着,排成很长的一排。 银饰上还装饰上红色的珊瑚,一点一点地如红梅盛开在积了白雪的枝头,华贵而鲜艳,纯洁而热烈。 梳头发的是一位已经年逾七十的老阿娘,满头银丝,却腰背挺直,行止有度。 她恭敬的给唐七糖行礼,又虔诚的在每一样头饰前祈福,最后走近唐七糖,站得笔直,接受唐七糖的行礼,才请唐七糖坐下来,帮她梳发。 唐七糖知道这位是宫中最老的阿娘,是几代王后的教导阿娘,是有品阶的女官,花莫醉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但也是极忠心耿耿的老宫人,因此也很是认真的行了礼,乖乖的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老阿娘一丝不苟,神情专注的帮她梳理头发。 一晃来到这个异世界已经四年了,从刚来时,这身子一头黄乎乎、缺乏营养的软发,到现在,已经长发及腰,虽然唐七糖自认从来都不是个受礼教束缚的人,此时却也觉得,这样一个老者,带着虔诚,带着祝福,一点一点地帮她梳发,配饰,实在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 她认真地看着,脑子里倒也不再胡思乱想,心也渐渐的静了下来,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一头清汤长发,被束起,编成繁复的辫子,插上各种各样的钗子,最后,戴上那巨大的莲花银冠。 镜子里,不再是一个小小女孩,已经是一个高贵无比的公主,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将福泽万民,唐七糖禁不住被自己的变化有些惊到,却也看见镜子里,花莫醉站在她身后,眼含着泪花微笑。 头饰太重,唐七糖只能慢慢的转身,轻轻地唤:“阿娘……” 花莫醉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赶紧上前按住她说:“别动,阿娘是来给你上妆的呢!还没好呢!来,闭上眼。” 感觉着花莫醉的手轻揉的抚在脸上,鼻端是各种花卉的清香,夹杂在花莫醉身上特有的情人花味道里,一下一下的抚慰着唐七糖的心灵,直到花莫醉愉悦的声音传来:“我的公主,睁开眼,看一看,阿娘画的眉好不好?” 镜中,高贵的公主黛眉弯弯,衬得一双大眼愈发清亮,额上珊瑚珠的鲜红,使整张脸白晰中带上了明丽。 唐七糖菱形红唇轻勾,娇声道:“多谢阿娘,女儿很喜欢!” “嗯!阿娘等着我的依依能成亲的一天,那阿娘便可以亲手给依依插上一朵珊瑚花了!”花莫醉扶了唐七糖的肩,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唐七糖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惊讶于这身体的改变,身上的长衣洁白如雪,还拖下长长的后摆,只有腰带是红珊瑚珠串起来的,更加束的她纤腰盈盈一握,莲花头冠上也垂下无数珊瑚珠,夹杂在银色的装饰银铃里,头微微晃动,便是淅淅簌簌的声响,俏丽好看,唐七糖慢慢站起来,整个人就是白雪红梅的景致。 花莫醉从红珊手中接过一条长长的白色头纱,轻轻盖在唐七糖头上,亲手在四周坠上压角流苏,握着唐七糖的手嘱咐:“等册封礼后,见过了蓝舆的各族长老,依依就是我们蓝舆最高贵的公主了,人民会像爱戴阿爹阿娘一样爱戴你,天神保佑你!” “是,女儿记住了!多谢阿娘!”顶着巨大的头饰,唐七糖缓慢端正的行了个礼。 花莫醉怜爱的亲手扶起她,一起往宫外走去,吉时将到,不能让长老们久等。 今日的宫中,处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息,从唐七糖的明月宫直到蓝舆王主理政事的勤政宫,一路上都挂了红色的彩带,连接送的撵轿也挂满了红珊瑚和银珠子串成的花朵,喜气洋洋的。 到了举行册封礼的宫殿,更是奏起了蓝舆古老而欢快的乐曲,迎接着公主的到来。 花莫醉也是一身华贵的白色长衣,戴着十二支鲜红的珊瑚长簪,红色的披帛如热烈的火,拉着女儿的手,慢慢往宫殿的最高席走去。那里,蓝舆王一身白色的长袍,满绣了银色的山林湖泊,鸟兽鱼虫,英姿勃发如少年,正对着她们母女,目光殷殷的望。 四周的长老,官员,来使,仆从都已经站了起来,乐声飘飘里,两个白色的身影真如仙女下凡般好看。 未近最高的那一席,蓝舆王水清便迫不及待的从玉阶上迎了下来,情意绵绵的看向花莫醉,又满怀慈爱的拉了唐七糖的手,一起走向了最高的席案。 宫殿里响起敲击玉磐的声音,来宾们才纷纷坐下来。 蓝舆王满意的看着白纱下的唐七糖,轻抬手,司礼的官员便开始了册封礼的仪式。 仪式并不复杂,却很隆重虔诚,要用代表蓝舆河流的水轻洒,要用代表蓝舆树木花草的植物轻轻的击打,要接受蓝舆贵族世家长老们的祝福,也要敬奉先祖神明。 面纱朦胧,头饰繁重,花莫醉的叮咛响在耳际,水清的殷殷期望还在眼前,唐七糖不敢乱动乱看,努力让自己集中心思在这仪式上,不要辜负了蓝舆王夫妇的一片心意,就如前世,每次面对比赛,自己总要告诉自己,一定要为师父争光一样,现在,也要给蓝舆王夫妇争光。 可是,心底的某一处,却始终如春日岸边的柳枝,在微风吹拂下,在水面上轻轻地搅动着,搅动着,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让她无法专注。 是他吗? 他会来吗? 他既然怀疑我的身份,不顾两国不同礼节大胆探看,会不会不死心呢? 今日我将掀起我的面纱,他会不会跟着卫方勉来看一看呢? 他若真的来,他会怎样呢? 台上年迈的蓝舆宗祠长老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沉闷冗长的祝祷词让唐七糖垂着的头又重又酸,心里的纷杂终于使她微偏了头,偷偷往台下望去。 可是,额上的红珊瑚珠发饰,眼前的面纱,层层的人群,无法寻找那心中的身影,她只好作罢,回头又努力的去当她的乖乖公主。 卫方勉坐在台下,看看左手边的禄宗九王子特穆尔,再看看右手边的泰清世子郑人凤,抿了抿嘴,眼神又回到台上那美丽动人的身影上,心里却开始冒各种泡泡。 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原本还以为,曦之那日的鲁莽行为是闯了大祸了!连曦之自己,也做好了面对蓝舆王责难的准备,说什么他会拿出一个白水的银矿作为自己鲁莽行事的代价。 曦之可真行!怪不得他总能护着我,原来他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银子! 唉!随他去吧!也只有他,能跟那个人斗一斗!我……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可是,三天来,什么事都没有! 不但没有,昨日,蓝舆王宫还照常送来了今日册封礼的入宫帖子,还有一个精美的药囊,言明是入宫时必戴在身上的,想必这药囊就是为了妨那虫侍卫了。 这……还真是让人费解了! 兴许,正如曦之所说,到底,那个侍女要顾及公主颜面和自己性命,没敢将事情禀报蓝舆王吧?不然,这么大的冒犯,蓝舆王岂会不闻不问? 不管了,这于我,便是个机会! 那个特穆尔,一脸阴鸠相,还带着一个背影看起来像女人的随从一起来,想必蓝舆王不会喜欢他! 而泰清世子,正如曦之所说,他总要回去的!看这蓝舆册封公主的架势,难不成蓝舆王肯那么随便远嫁了这小公主? 至于其他部落的什么头领之子,怎么比得了我,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要我的小公主! 如今,曦之都不跟我争了,他自己也觉得认错人了!连今日册封礼我可以带他来,他也毫无兴趣,不想来看一看。 他,终究比我专情!说喜欢那个小丫头就喜欢那个小丫头! 这一点,我,不及他! 我思念那个小丫头,却还是喜欢眼前的小公主,小公主啊,你快掀起你的面纱来,让我看一看,让我从此和曦之一样,只专情与你!再无他顾! 而禄宗王子特穆尔,他所坐的位置,和卫方勉等人一起,都是比较靠近那高高的玉阶的,的的确确是贵宾的待遇,可此时他的坐姿,却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其他的人,身子都前倾着,专注的看着台上,等待着即将掀起公主面纱的一刻,甚至座位排在比较后面的一些人,都身子高高抬着,恨不得站起来。 只有特穆尔,他微微后退着,头还有些后仰,靠近坐在他身后易容了的古丽依娜花,努力听着她的讲解,心中不断打着算盘: 这个女人,还真是这次蓝舆之行的意外收获,她不仅让我知道了蓝舆的事情,还告诉了我许多龙泽国的事情,我彻底相信,她一定能帮我除了大王子,让我最快的建立我的势力。 也不知道,这个古丽依娜花怎么那么恨大妃,不是说这些古丽依娜花都是大妃调教出来的吗?怎么会反戈相向呢?想必一定有解不开的仇恨吧!不过这与我没有关系,只要她帮我除掉大王子,她就是我的同盟,我一定要将她带回去。 至于这个公主……她这个年纪,倒是和郦诗音差不多大啊! 唔……郦诗音!龙泽鹰木旗主的女人!神秘的男人的女人!可是怎么办呢,我倒还蛮喜欢那个女人的,要是古丽依娜花能帮我除了大王子,或许,我能拿下王帐,成为新一代的禄宗汗王!那,我也可以向龙泽国求亲!承恩公府的嫡女,还是可以当我的大妃的! 不管怎么样,蓝舆混乱些,龙泽可能就疏忽些,龙泽稍有变动,北方便也会有变动,父汗野心勃勃,说不定也有变动,那,便是我的机会!怎么算,这次与古丽依娜花的买卖都是合算的!那,这蓝舆公主是死是活便和我没关系了。 宫殿里已经响起了乐曲,古老欢快的曲子让人心生愉悦,蓝舆的宫女围着那公主跳着祝福的舞,舞罢,蓝舆王便拉着公主站在了殿里的最高处。 鼓乐声停了,蓝舆王拉着公主面纱上的红珊瑚流苏坠角,慈爱骄傲的笑着,正要掀起面纱。 特穆尔背上传来重重的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蒙面的、叫做柳细腰的古丽依娜花,有些生气她用那么大力,但还是赶紧站了起来,高声喊道:“且慢!” 殿中所有的人正全神贯注的等待着最后的**时刻,这忽然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特穆尔。 连唐七糖,微低的头也偏了偏,巡着声音望过去。 蓝舆王手顿了顿,英俊的脸不禁沉了沉,也看向了特穆尔。 特穆尔已经离开招待他们这些贵宾的酒席,走到了临近蓝舆王高高的座位下面。 他穿着禄宗人特有的褐色缂丝斜襟长袍子,露出深绿色的裤子和高高的棕色厚牛皮靴子,上面镶嵌的宝石轻磕了磕蓝舆王座位下的台阶,发出“叮”的一声。 蓝舆王极不满意的放下了手,将唐七糖拉近一些,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座位旁,才自己往宝座上一座,问道:“禄宗九王子,你这样打断我们的册封礼,是非常不妥当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做?” 唐七糖透过面纱,看着阶下的特穆尔,有些些惊讶,原来是偷毛!他竟然是禄宗的九王子?那他以前潜进梵音寺是做什么呢? 唉,这与我无关,世事难料,连我都成蓝舆公主了,他是禄宗九王子,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连他都冒出来了,卫曦之呢?会不会也隐藏在人群中呢? ------题外话------ 感谢沧祭。,仙女儿爱美丽,心秋家的小美三位亲送的票票,谢谢支持!加油码字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你们可能碰到了假公主 唐七糖努力透过面纱向外望,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着。 可看来看去,她只看到卫方勉,一张脸笑的酒窝深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此时,却听见特穆尔开口了,带着他那咬字不清的禄宗口音: “尊贵的蓝舆王,请原宥我的打扰,可是,我听到一个传闻,说这位公主,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您为了稳定蓝舆民心,随便捡回来的女子!那么,您请我们千里迢迢的赶来,不是戏耍我们吗?我还听说你们蓝舆人最看重血脉,看重女子,即便以后您没有王子,也可以将您的王位传给公主,那么,您这样随便的找个人冒充公主,是什么意思呢?” 他刚才的一声且慢,本就成功地虏获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此刻他的这番话,又成功地搅乱了整个大殿。 大殿里所有人在相互看看之后,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不管是觉得这话不可置信的,还是生气他无理的行径,还是只要看热闹的,统统都激动起来,殿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起来。 蓝舆王的脸上滑过一丝讥笑,但随即便被恼怒代替。 他手撑着宝座,身子笔直的看向特穆尔,居高临下总带着优势,蓝舆王看起来高贵不容侵犯: “禄宗九王子,你虽是贵客,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说八道,已经冒犯了我,冒犯了蓝舆。可是,这样的场合,我若是随意处置了你,兴许我的百姓们还真的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呢!那么,在我处置你以前,请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特穆尔人长得高大,声音也大:“尊敬的蓝舆王,你说的对,若是你不想让你的百姓误会你,不再相信你,我看你还是不要完成这公主册封礼了吧!我有证据,知道你真正的公主,早在十四年前,便被人抱走了,下落不明,如今也许死了吧?所以你觉得寻找无望,可王室无所出,你只好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充数了!” 兰舆王极快速的和坐在宝座另一侧的花莫醉对了个眼色,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 “哦?你还有证据?真是……让人意外啊!看来,九王子是有备而来的,你不是来祝贺我的公主受封,却是来搅乱我的国家的!禄宗和我们蓝舆,有着很多的互市交往,我们蓝舆提供你们禄宗最缺乏的茶和一些矿藏,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我们两国从此交恶吗?” “尊敬的蓝舆王,正因为我们两国一向来都交好,我听到这个关于公主的传闻时,才觉得很震惊,因为,据说这个假公主还是龙泽人,那万一这个假公主以后得了势,和龙泽联合起来,那对我们禄宗不是很不利?所以,我作为禄宗的使者,才不得不对此提出异议!” 原本殿中的人,都十分气愤特穆尔的行为,到底他打断了一场庄重神圣的册封礼,可是他这一番话一说,殿中的议论声大得已经压不住了。 不管是官员还是长老,眼中的疑惑和担心,都无法忽视了。 蓝舆王不得不站了起来,他抬起手,殿中的声音才小了下去。 蓝舆王眼中闪着怒火,背着手问道:“九王子,今日的事,你已经破坏了两国之间的友情,不管接下来结局怎么样,蓝舆已经决不再欢迎你。但你既然这样质疑我的公主,我如果不给我的子民一个交代,想必今日大家都会以为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便来和你好好理论这件事吧!你说你有证据,我的公主早在十四年前便被人抱走了?那么,你的证据呢?” 特穆尔笑了笑,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便向蓝舆王宝座下的一个宫女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那宫女回头向蓝舆王看了看,蓝舆王轻点了点头,宫女才低头向特穆尔走去。 特穆尔手一垂,那东西忽的从他手中掉下来,鲜红的一道弧光划过众人的眼,只听特穆尔说道: “看!你们蓝舆人特别爱用的红珊瑚!这么好的颜色,这么整齐的颗粒,这么精致的雕刻,只怕,只有你们蓝舆王室才有吧? 而最重要的是,这珊瑚串上,每一颗珠子,都有你们圣殿特有的记号。 据说,你们蓝舆人对圣殿十分恭敬,也只有王室才有资格获得圣女在每一颗珠子上颗上祈福的记号,那么,这样神圣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在外,到了我的手中呢? 我虽然打扰了你们蓝舆人的册封礼,但我却是真心诚意的为你们蓝舆人讨个公道啊!大家都看看吧,这是不是真的。” 特穆尔将手中的珊瑚珠链丢给那宫女,宫女如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么珍贵神圣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花莫醉在低于蓝舆王半阶的宝座上坐着,今日是女儿的册封礼,原本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可从特穆尔站出来开始,她的心中便涌动着一股愤怒和惆怅夹杂的情绪。 以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她不断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珊瑚珠来平复心绪:感谢天神,如今依依已经回来了,她终究什么也没有得到,她所做的一切,天神会惩罚她的,当年的事,当年的东西,竟然还能通过这个方式找回来,兴许是天神的安排。 花莫醉也站了起来,向身后的一个女官交待了几句,那女官迅速的拿了一个银托盘走下玉阶,接过了那宫女手中的珠串,快步呈给了花莫醉。 此时殿里倒还安静,众人都看着这一切,等待着事情的进展。 花莫醉拿起珠链看了看,靠近胸口默默感谢了几句天神,才将珠链放回托盘,扬声说道:“冥冥世间,天神自有安排!真想不到,当年公主出生后,经由圣女祈福,代表她身份的珊瑚珠链还有回归的一天!我可以告诉大家,这珠链是真的,可是我也要告诉大家,正是因为公主失落了这珠链,才被送往圣殿养育。 这些年来,我们从未对外说过我们有这个公主,只因为,圣女告诫,珠链的失落,便是天神的提醒,我们的公主会有很大的劫难,直到今年,这劫难过去,我们才敢让公主回到王宫,接受大家的祝福。 这些年,我们一直查找这珠串的下落,或许,偷了这珠链的人,便是要害我们公主的人呢,想不到,这珠链会跑到遥远的禄宗九王子手中,那么,这中间,我们蓝舆是不是可以认为,是禄宗人想要加害我们公主呢?” 花莫醉挥挥手,让那宫女托着那珠链往殿中走去,供几个长老和世家贵族传阅。 人们交头接耳,看向特穆尔的眼神开始不善。 特穆尔却好整以暇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就知道王后会这么说,我们禄宗一番好心好意,倒被王后怀疑起来了!看来,王后也定是知道公主的假身份的,在帮着蓝舆王一起掩盖呢! 一串珠链毕竟是个物件,它不会说话,你怎么说,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王后,血脉是无法改变的吧?听说这假公主只是个龙泽国边界穷人家的孩子,不但长相丑陋,还不懂规矩的很,王后不会只是因为她与真的公主年龄相仿,便随便拉来当公主了? 这可太对不起百姓了!我听说圣殿有的是查验血脉的法子,你们怎么不当着大家的面,用一用呢?” 唐七糖浑身披挂,这么站了半天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冒出这些事来,心中真是怄得要死,此时,她对偷毛的智商也再次不屑了一回,看来,这特穆尔定然是和柳细腰认识的,若不然,这些事他怎么会知道呢?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这身子还真是公主啊! 来吧,死偷毛,上回竟然还劈我一掌,要挟我跟你走,现在还敢和柳细腰那个坏女人在一起算计我,我不回劈都不行了! 而人群中,各人心思也是各异,柳细腰早已经偷偷的隐藏了身影,默默地注视着大殿上的一切,她心中十分笃定的想:只要引起蓝舆宗祠长老的怀疑,只要取血验亲,这个比我还狡猾的小丫头便一定藏不住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在路上随便找了个人,她还有本事混入宫中这么久!倒是小看她了!早知道这样,真不该只拿她来试探老圣女,取一点血治自己的毒,而是应该随她入宫,杀了花莫醉,杀了……水清! 怪只怪我和她讲了太多的蓝舆秘事,讲了太多花莫醉和水清的喜好,想必这小丫头很会捉摸人心,而花莫醉想女儿想疯了,真拿她当女儿了! 不过,这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样的场合,只要查出来这小丫头是个假冒的,哼!花莫醉,我看你们的脸放哪里!还有老圣女,我要看着你们被人唾弃! 怪不得柳细腰笃定,她教给特穆尔刚才的一席话,的确是戳中了要害。 果然有和卫方勉等贵宾坐在一排的几个长者,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向蓝舆王宝座下,深揖行礼,有一个看起来年岁最长的老人便说道: “王,不管这个别国王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们蓝舆确实是最重血脉的!自公主回归王宫,我们这些长老都很高兴!到底这么些年,王室没有子嗣了!可是,我们也曾担心过,公主即便养在圣殿,但到底离开的太久了些!如今,验明血脉也不是坏事啊!请王明鉴。” 水清看着乱糟糟的人群和眼前几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对有些事也是心知肚明,王后多年不见生育,蓝舆宗室早就颇有微词,蓝舆百姓未见动摇,可宗室贵族却未必不心动,王权,宝座,永远有人觊觎,他们不趁这个机会出来落井下石,已经是蓝舆人对天神和王权敬畏的极致了。 柳絮飘,你终于露出马脚了,说什么为了我,永远不会出卖蓝舆,可终究,用情是为了得到,我不曾承诺你,你却总是这般阴魂不散!偷走我和莫醉的孩子不算,如今还想看我的笑话,可惜,我蓝舆王一生磊落,天神佑我! 水清理清思绪,心中笃定,反而在宝座上坐了下来,说道:“木长老说的有道理,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们便验一验吧,到底我的公主,不允许有任何的非议!那便看木长老怎么验吧。” 那个花白胡子的木长老很满意的点头,回头和几个老头略一商议,便回转身说道:“最简单的,便是请出老圣女,让老圣女来决断!” 然而,他话音刚落,特穆尔却忽然大笑了起来,他肆无忌惮的笑声,让人侧目,他却毫不自知的说道:“老圣女?可据我所知,这个假公主就是老圣女找人带回来的,老圣女老了,脑子不清楚了!早就没有了能力保护圣殿了!你们蓝舆找不到新的圣女承继,早晚有一天要出大事了!” 这话一出,殿堂里瞬间静默无声,这禄宗九王子质疑公主也便罢了,毕竟先前王室从未有过任何蛛丝马迹,这公主忽然从天而降,虽说是养在极少人可以踏足的圣殿,但蓝舆王室多年无所出,有别样心思的人,不是没有。若是公主真的是假冒的,那,可以做文章的事便多了。 可是,质疑他们奉如神明的老圣女,这,蓝舆人还是很不认同的,毕竟这些年,得到过老圣女帮助的人不在少数,圣殿的一切,又是蓝舆流传千年的文化,是每个蓝舆人的信仰,怎么能随便让一个外人质疑呢? 木长老极生气地看向特穆尔,满是皱纹的脸都有些红,他那手中的黑木短杖敲了敲宫殿的青砖地,怒道: “胡说八道!我们蓝舆人最敬重的圣女,怎么能容你这个外人来侮辱!她若是没有能力保护圣殿,自然会由我们的蛊母选出新的圣女!这些都是天神的指示,哪里可以这样亵渎我们的神灵!天神会惩罚你的!” 特穆尔刚刚拿公主开刀很是顺利,没想到这些人对老圣女的事反映这么激烈,倒一时有些讪讪,他回转头看向自己的座位,想看看柳细腰的反应。 然而,座位旁,空空如也,那个古丽娜依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特穆尔有一瞬间的慌乱,可事已至此,已经覆水难收了,好在这些人对公主的事还是和自己一致的,那便先解决这一件事吧。 特穆尔便昂头说道:“我并不是侮辱你们奉如神明的圣女,可是,既然说这假冒公主养在圣殿,那你们的老圣女难道便没有识破?这不是让人怀疑她的能力?还是蓝舆王欺骗了你们,这公主根本没有在圣殿,就是随便捡回来的,那,蓝舆王拿圣殿作为借口,而你们的老圣女并没有出来澄清,岂不是共犯?各位长老,我的确只是个外人,可我是对你们蓝舆百姓被欺骗才说出这些的,请不要怀疑我的好意啊!” 特穆尔这一席话,简直是直接将公主确定为了假的,而且不管老圣女有没有识别出公主的真假,都被他说的很有问题,识别出来没有让民众知道,就是会同蓝舆王室欺骗民众,要是没有识别出来,那更不用说,简直让人无法再相信她了吧? 木长老依然生气,可也被特穆尔说的无以反驳,便回过身去又和几人商量起来。 最终,木长老走出来,给蓝舆王施了一礼道:“王!我们都认为,公主是真是假,这事关重大,还是将老圣女请出来,听听她的说法吧,请王定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你,错过了 蓝舆王环视着大殿里各人的神情,英俊的面容有些讥讽的笑了笑,道: “什么时候起,我们蓝舆人也开始不再听从天神的指引,而被人魅惑了心,开始怀疑起老圣女来了!看来,正如老圣女所说,蓝舆有邪恶的蛊虫侵袭,而公主便是能清除这些蛊虫的人,所以才让公主忽然回归的,否则,还会让她在圣殿再住几年呢!既然长老们都这样说了,我便按照你们的意思行事吧,来人,即刻去请老圣女驾临。” “不用去请了。邪虫作祟,天神早就告诉我了,我本以为,天神所说的邪虫外侵是说的虫,如今看来,说得是人啊!” 蓝舆王话音刚落,正要派人去请人,大殿里却忽然清清朗朗的扬起了这说话声,声音不大,却很奇怪的响在殿宇的每一处角落,顿时使这噪杂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却又是一声特别的笛音,“呜咽”一声,高高的冲到屋顶,盘旋在整个殿宇里,如龙吟凤鸣之声,旋即便有笛音吹奏开来,高亢神秘。 门口,出现了一顶八个女子抬的撵轿,撵轿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得笔直,白纱覆面,如在云端。 此时的室外,正是太阳正好的时候,她们从门口进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给她们渡上了一层金光,神圣美丽,让人心生敬仰。 蓝舆王和王后已经走下了玉阶,唐七糖也被几个宫女搀扶着走了下来,木长老等人自动的让出路来,恭敬的站成两列,垂头躬身行礼,而殿堂中别的官员或低等的世家,都匍匐下身体,唱诵着:“恭迎圣女娘娘!” 连泰清国世子郑人凤也微微行着礼,显见对蓝舆的各种情况下过一番功夫。 只有像卫方勉,特穆尔等几个外来的客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傻愣愣的站着,不知所措, 卫方勉看看郑人凤,再看看跟在蓝舆王身后的公主,赶紧也行起了礼。 撵轿在笛音和唱诵声中,停在了门口最后的阳光里。 老圣女从人群中穿行,白色的衣裙无风自动,身形极快的飘到了蓝舆王和王后的面前。 她独特的清冷似有回音的嗓音传扬开来,听得人心中一凛:“蓝舆人确实有些劫难,如同大树长了不好的虫子,若是清除不了,便从树身里面开始腐烂,最终大树倒了,枝丫尽毁,谁也得不到好处啊!” 蓝舆王谦恭的行了个礼,回道:“圣女娘娘指点的正是,我也是这么想,树再大,树再高,天神再护佑,若是从心中长出了虫子,那便无须外面的事物来打压,树自己便倒了。” “正是如此。不过好在,天神心存怜悯,总是会给我们蓝舆人指引的。” 老圣女说着,转过身,白纱轻动,看不见的容颜更加让人生出敬畏之心,木长老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一起单膝跪了下来,木长老说道:“多谢圣女娘娘的指点。我们都明白了!” 老圣女点了点头,却并不让他们起来,她脚步轻移,忽然飘到了特穆尔的身侧。 特穆尔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巧言沾沾自喜,这圣女的驾临,却让他觉得,殿里的气氛忽然完全不一样了。 特穆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这白色的身影,有些心虚的寻找起柳细腰来。 老圣女却说道:“你,本不该来,可你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 特穆尔环顾四周或匍匐,或躬身的人群,忽然意识到,此时自己和这圣女是唯一站得直直的人。 他动了动嘴,还没有说话,老圣女却又说道:“那是因为,你,也是天神派来的指引,你会让我们蓝舆人知道,心,生出不该有的枝丫,最终会害到自己的。” 特穆尔愣愣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似乎老圣女并不需要回答,她已经转过了身,向高高的玉阶走去。 玉阶上,几乎和蓝舆王同等的位置旁有一个空位,却也摆放了一个案席,那便是圣女的位置。 她安然而坐,又说道:“平身吧,天神的子民,我很多年没有来宫中了,今日是公主的册封礼,我来的还不算迟,我想,可以开始宴席了,我们的王,您以为呢?” 水清赶紧一手拉着花莫醉,一手拉过唐七糖,朗声道:“正是如此,请大家入席吧。” 殿宇里,人们淅淅簌簌的起身,极有序的按照各自的位置坐下了,连刚才同意查验公主身份的木长老一行人,也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只有特穆尔,忽然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他想到昨晚柳细腰说到的关于圣女的事和承诺,咽了口唾沫,忽然笑道:“哈哈哈哈,原来蓝舆人是这么好糊弄的,随便找个人,便可以当公主,哈哈哈哈!” 殿里的人们看向他,也看向圣女,却没有人再像刚才那样窃窃私语。 老圣女的声音很轻,却很安抚人心的,从玉阶上传了开来:“没有人可以质疑天神,没有人可以质疑天神的旨意,但人们总是喜欢看见,才让自己相信,总不肯跟随自己最深的心。就算天神护佑我们蓝舆人,还是有很多子民带着这样的心思。所以,我请了蛊王一起来,请它给我们看一看,我们的公主是谁的孩子,她是不是值得我们的子民爱戴。” 殿里的人有些微骚动,木长老等人面色都凝重起来。 老圣女轻轻抬了抬手,站在她身后的两位白衣女子便托着一只木盘走下了玉阶。 木盘上有一个银质的小小圆盘,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但当白衣女子托着它走到木长老等人面前时,木长老等人赶紧离座,躬身行礼。 白衣女子托着它在殿里快速的走了一圈,众人看起来都十分恭敬,当走到泰清国世子身边时,泰清国世子也站起来,行了个蓝舆的礼节。 卫方勉看在眼里,轮到他时,他也有样学样,恭敬的看了一眼银质托盘中的一只白色虫子,行了个礼。 特穆尔也已经坐了下来,脸色很不好看的看着这一切,正当他迟疑着自己是否需要像别人一样给一只白色虫子行礼时,两名白衣女子却跳过了它,直接走到了下一个人。 特穆尔深邃俊朗的脸很不好看起来,他心中烦恼不已,可是柳细腰不见人影。 那所谓的蛊王已经回到玉阶之上,白衣女子已经请出了白纱覆盖的公主,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台上。只见白衣女子将装着蛊王的银盘在公主身上绕了三圈,便将银盘缓缓地放置在了玉阶之下。 有宫女拿过好些银质的小碗,在玉阶正中摆上一张几案,白衣女子便拿了那银质小碗,随意的走向人群,只要她们向人行礼,那人便乖乖配合的举手过额头,任凭白衣女子拿了一个针取一些他的血放在小碗中。 很快,白衣女子也取了蓝舆王的血,走向木长老。 木长老脸色有些凝重,却还是站了起来,颤巍巍走到玉阶前,行了个礼说道:“圣女娘娘,我已经看见了我最深处的心,我看不必再要蛊王来验了,我们宗祠相信圣女娘娘。” 圣女的声音从面纱下传来,缓慢而坚决:“事到如今,还是验一验吧,但愿所有人都能相信天神,这才是最重要的。” 木长老没敢再出声,在白衣女子手中接过那盛放了蓝舆王血的小碗,单膝跪在了玉阶下。很快,其他的随机得到的血碗也被随机选择的人放在手中。 白衣女子们托过盛放蛊王的银盘,让蛊王一个一个碗停留一下,然而,当蛊王移到木长老的小碗前,却在银盘中拼命绕起了圈圈。 这一切,旁人并看不到,但木长老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赶紧双膝跪地,大声道:“恭喜我王,恭喜公主,天神保佑,我们的公主回归了,是我们的公主,是我们蓝舆唯一的公主!” 殿中所有人都跪下了,跟随着木长老大声地喊起来:“天神保佑,公主回归!” 高高玉阶上,唐七糖只觉得头重得似乎被压得脖子都要短一寸,可当此时望下去,满殿都是匍匐的背脊,那种被人膜拜的感觉,新奇而强烈,也瞬间让人滋生出一种神圣感和责任感。 唐七糖都觉得自己不会动了,总觉得太隆重了一些。 然而,花莫醉和水清都带着骄傲的笑容,慢慢走来和她站在一起,水清向一侧的圣女垂了垂头,那是他作为王,对子民最大的礼仪,等到了圣女的点头许可,水清便缓缓地掀起了唐七糖的面纱。 殿里有一阵安静,跪着的人都抬着头,痴痴的望着玉阶之上,那个白纱轻裹,银冠掩映着的小小女子,她的脸,在额上一整排的珊瑚坠子下闪闪发光,美如仙子。 好一阵子,有人欢喜的又唱诵起来:“公主!天神保佑的公主,公主千岁!” 人们开始愉快的跟着一起呼喊起来,纷纷涌到玉阶前,排着队送上自己身上的珊瑚制品,殿中一片欢腾。 卫方勉却怔在当地,不能动。 他的眼前只有当公主白纱掀起的霎那容颜,那晃动在红珊瑚下的绝美容颜,她的眼灵动的轻眨,她的唇甜笑着轻勾,她仿佛就那样停在了半空,让人久久凝望。 是她! 那个曦之的小丫头!曦之当稀世珍宝的小丫头,曦之不顾一切寻找的小丫头! 怎么可能? 不!不是她! 她是……我的公主! 她只是我的公主! 卫方勉心头剧烈的跳动着,看着人潮从身边涌动,看着那泰清世子也拿出自己的玉佩送上前去,看着特穆尔阴沉着脸四处探看,可他就是坐在当地不能动。 脑海里,曦之的脸和小丫头的脸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能感觉自己的脸开始滚烫起来,呼吸急而重,可他却无法改变。 怎么办? 曦之……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她给我一个真正的家,我便足够! 曦之,我没有和你抢你的小丫头,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公主…… 而还在高高玉阶上的唐七糖,越过祝贺的人群,看向卫方勉,人太多,人影晃动着,卫方勉的神情有些看不清楚,可是,他应该是认出自己的吧? 那么,他会告诉卫曦之吗?如果那个人是卫曦之的话,他应该会说的吧? 那么,卫曦之还好吗?他,会来吗? 经过了波折的受封礼,最终结局却有些不好控制,人们兴奋的,不断地给蓝舆王和王后道贺,无数的银饰,珊瑚,玉佩堆放到玉阶上,只为了能再次近前看一眼公主。 即便宴席结束,人们也久久不散,连宗祠的长老们也一遍又一遍的按掌于心口,向公主表示忠诚。 泰清世子更是直接向蓝舆王送上了丰厚的礼品,及自己的庚帖,直接大胆自荐求亲。 蓝舆王微笑着收了礼品,却退还了庚帖,言明蓝舆风俗不同,无需庚帖,只要公主喜欢,愿意下嫁,那便是天神的恩赐。 特穆尔神情尴尬的向蓝舆王表示歉意,蓝舆王漠然的请他早日离开,并言明三日后他若还是没有离开的话,届时他的人身安全没法保障。 卫方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蓝舆王身边道贺的,到底自己说了什么话,他也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靠近蓝舆王宝座的时候,他对上了公主的眼。 那双明媚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他便赶紧低下了头。 他听见蓝舆王说,将邀请除禄宗以外的所有使者参加后日的狩猎活动,届时,公主也会参加。 他听见公主清脆甜美的声音答应着,说:“是呢,阿爹,让能来的人都来吧,狩猎,人多热闹些!” 他听见泰清世子迎合着说道:“太好了,这个时节狩猎最好了,我早就听说蓝舆的图云山里很多珍禽,能去看一看真是太好了。二皇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后日二皇子会来吗?” 卫方勉恍惚着,心里天人交战着,努力让自己笑着回应:“我自然要来!” 正当大家兴致勃勃谈论着狩猎之事的时候,大殿外却骚乱起来,有侍卫急切地来禀报说,醉情宫发生了火情,人们惊诧着,慌乱着,开始各处奔走,能救火的赶紧救火去了,蓝舆王也急匆匆地离开了大殿,临走时跟各国使臣表示了歉意,并请他们先回鸿儒馆去。 卫方勉这才跟随着大家出了宫门,浑浑噩噩的往鸿儒馆回。 可当他站在英华院的月亮门洞口,却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是艰难。 他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大步跨过月亮门,准备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喊:“方勉!” 卫方勉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却不得不回头望,卫曦之在他房间的后窗处招手,又说道:“怎么此时才回,你还好么?蓝舆王没有为难你吧?快进来说。” 卫方勉脚顿在当场,却听见自己回答道:“没事,我很好,劳你挂心了,人太多,我有些累了,等会儿再来与你分说。” 卫方勉逃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怔怔了坐了半天,沐浴更衣了,又坐了半天,忽然跺了跺脚,往卫曦之住的房间走去。 “曦之,你可用膳了?我饿了,我们哥俩喝一杯吧?” “饿了不是该吃些点心么?你刚从王宫回来,却竟然说饿了?你这样让蓝舆王情何以堪?” “是是是,那先吃些点心,咱们再喝酒。” “你知道我如今不能喝酒,我看着你喝。怎么样?公主好看么?那般遮遮掩掩的,不会是个满脸麻子?” “……不会,很好看。” “真的好看?我怎么瞧你一副受了大惊吓的模样?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兴许是因为……因为那个泰清世子吧,他竟然直接向蓝舆王求亲,真是太不要脸了,怎么能这样呢?说好了一起来选驸马的,他怎么能这样?我就是气愤这个罢了!” “哦,这么看来,这小公主果然是个绝色啊!” “是啊!可我叫你一起去,你却不感兴趣,你,错过了!” ------题外话------ 谢谢jianglilii亲亲送的票票,虽然这本文怎么也没可能登上月票榜,但看到大家的投票,还是会觉得暖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心虚啊心虚 卫方勉微侧了身,说了句“你,错过了。”便低头喝茶。 卫曦之眼睛看着远处,毫不在意的回道:“哈,错过了?我又不仰慕你的公主,她是否绝色,与我何干?” 卫方勉握着茶杯的手不自禁又紧了紧,又放开:“对,她是我的公主!你呢,这几日你的小丫头查的可有眉目?” “东方师父说,的确查到我们要找的人在蓝舆,只是行踪实在不好追……我又这个样子。” “曦之,你觉着你自己到底怎样?你,我是说,你既然这样了,你为什么还非要找这小丫头呢?我,我这么说,你别怪我,我只是好奇罢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一定要找到她,固然是因为我喜欢她,也是因为……她能控制我这病!” 望着卫曦之略带忧伤的侧颜,卫方勉忽的站了起来,有些心虚,有些急:“你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她会医术?” 卫曦之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月亮门,那里并没有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这看什么,见卫方勉忽然这样,才回头道:“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王府的时候,只要有她在身边,我便从未发作过着,之前你不是也说过我看起来极好么?她对于我,真如命一般重要。” “……这,那我怎么办?” “什么叫你怎么办?” 卫方勉伸手扶额,遮住了眼睛,低低的说:“我,我是说,你将她说的太重要了,我,我都比不过……” 卫曦之身子探过去看他的脸:“卫方勉,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我怎么瞧着你很是奇怪,什么叫你都比不过?难不成你看上我了?真是!” 卫方勉赶紧摆手:“哎,我只是担心你罢了。……后日,蓝舆王邀请几国使臣去狩猎,小公主也会去,曦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狩猎?我哪有那份心情?算了!你好好去吧,说不定倒是个亲近公主的机会。怎么样,要不要我借个人给你,暗中帮你射一箭什么的,也好让你表现好一些。”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不用,狩猎罢了,又不是去打仗。” “那你好好歇息去吧,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若是生了病,可要错失机会了。” “是吗?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卫方勉脚步虚浮着出来,站在卫曦之门口又傻怔了半天,最终又脚步虚浮的回了自己的房。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跌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只觉得整个人没有力气。 “曦之,我叫你去了,是你自己不去的,这不是我的错……” ~ 而王宫中,醉情宫火势发现的早,扑灭得还算及时,但还是将整个寝殿烧得面目前非,一时之间肯定是不能住人了。 蓝舆王及王后暂时住在了紧邻公主的明月宫附近。 水清眉头紧皱,十分歉疚,正与花莫醉说道:“想不到,当年的一时心善,倒让她起了贪念和仇怨了!阴魂不散!我看在她将依依送回来的份上,并没有再对她赶尽杀绝,她竟然再次潜入宫中!这恶毒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花莫醉脸色也极不好看,忧心道:“也不知她怎么潜进来的?还好依依没事,若不然,还让我怎么活。” 水清将花莫醉轻搂入怀,安慰道:“想必是那个禄宗王子带进来的!我已经让人看守着他了,限令他三日之内必须离开!禄宗,我们还不能得罪太狠,有他牵制龙泽,龙泽才无暇顾及我们蓝舆,只好忍着这口气罢了。莫醉,……你可曾怪我,当年,我放走了她……” “唉,事过多年,我怎么还会怪你?当年,我心中也还将她当作姐妹,说来,她那时未曾伤害过我,她那般信任于你,肯说出禄宗的事,兴许,她心中对你的情,并不亚于我。清,我明白的,你心中,到底是觉得亏欠了她罢?” “莫醉,我从未承诺她什么,自然也谈不上亏欠。可是,她那时,真是……唉,我本想着,她到底是个女子,来蓝舆也事出有因,她确也未曾做出对蓝舆不利的事,那也便罢了。可想不到,一时善念,却害依依离开我们那么多年,我真是亏欠你们母女。” “天神保佑,依依不是回来了么?而她竟然还以为依依是她路上随便捡来的,等着看我们出丑,她若是知道,依依真是我们的女儿,还是她亲手送回来的,只怕她要气死了!这,约莫便是天神对她的惩罚了!” “哼!我想也是!如今蓝舆客人较多,一时不好清理,等后日狩猎过后,看我们的公主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早早定下来,那别国的便赶紧让他们回去,城中才好细细盘查。” “嗯,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依依只怕不会喜欢上他们,上回她有与我讲过,我看,她心中有人呢。” “这无妨,若真是她喜欢的,只要不太差,我们便随她。只是,到底我们只有她一个女儿,最好她喜欢的人能留在蓝舆,若不然,我们怎么办呢?太孤单冷清了些!莫醉,你可曾如此想?我们该多生几个!” “清……” ~ 特穆尔深邃的眼中,满满的怒火,可那怒火却没有地方发泄。 他紧绷着脸,看看围着他的六个蓝舆侍卫,握了握拳,最终没再说话,任他们几乎像押解犯人似的,将他送到了鸿儒馆。 可侍卫们并没有走,而是看守起了他所住的院落,沉默而严肃,不容任何人靠近。 扎卡不明所以的迎出来,还摆着禄宗国来使的架子要和侍卫们去理论,特穆尔摆了摆手,阴沉的问道:“那个女人回来过吗?” “九王子是说那个古丽依娜花吗?没有啊,她不是跟你一起进宫的吗?” “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我被她害死了!本来听她说的那些龙泽的事,都是真真切切的,我还以为我找到一个好帮手呢!想不到竟然害我出丑!原本我说不定还能和蓝舆王谈谈用马换些银和铁的,现在只怕不能了!我要找她算帐!该死的女人!无论如何我总要得到一些东西,否则来一趟真是太吃亏了!” “这……难道她说的不是真的?那个公主不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我不知道,蓝舆人太古怪了!他们的人只相信一只虫子,竟然还对一只虫子拜来拜去的,不可理喻!但他们都相信那个公主是真的,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难道这蓝舆公主,这么容易就当上了?这是蓝舆人比较好糊弄吧?若真是这样,九王子也可以再找蓝舆王试一试!” “哼,你当他们是傻瓜?这中间到底怎么回事我实在弄不明白,但是那个公主……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似的。”特穆尔使劲想,也想不起来,可那个公主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更多的是气愤,今天真是太让人气愤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我找到那个女人再说!你带几个人去引开那些侍卫,我要去找她!” “是。” 等到特穆尔让扎卡引开了人,自己偷偷出了鸿儒馆,找到那日见柳细腰的宅子,老多隆迎了出来,有些意外的问道:“九王子你怎么一个人?夫人呢?” 特穆尔气呼呼的推开他,只管自己往里面去,在当日的暗室里面走了几圈,的确没有发现柳细腰之后,只好坐了下来,问道:“她还没有回来?她比我还早离开呢!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老多隆,你也是禄宗人,你不会帮着她,欺骗我吧?” “她真的没有回来,我欺骗你做什么?九王子,我们这种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若不然,禄宗怎么会派我们出来呢?即便有人想生出二心,禄宗也有的是法子对付我们或我们的家人,我们又怎么敢呢?”老多隆明显的有些怨言,话语也有些大声。 特穆尔心中本就气着,便大声骂道:“可是现在她说的话都没有成真!那个公主是真的!今天所有的蓝舆人都见证了,我这个提出质疑的人,便成了他们的敌人!哼!该死的女人!竟然欺骗我!” “不可能!公主不可能是真的!她是我在路上随便拉来的!是我一点一点教她蓝舆王宫的事情,她不可能是真的!” 特穆尔正气哼哼的说着,一个声音更加气急败坏的插入进来,转眼,一个白色衣影便到了特穆尔面前。 特穆尔更生气了,正想说什么,那身影便似乎支持不住的跌倒在地。 老多隆赶紧过去,扎着手紧张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还好,蓝舆王宫岂是那么容易进的,特穆尔带我进去大殿,我却进不了醉情宫,不过,我差点烧了它,哈哈哈哈!我烧了它!” 没等柳细腰笑够,特穆尔便大骂道:“愚蠢的女人!你还是什么古丽依娜花呢!你根本就是撒谎,那个公主就是真的,所有蓝舆人都相信,连你说那些心怀鬼胎的长老都相信!那个老圣女,也跟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愚蠢,她像一个鬼一样的飘来飘去,说话转弯抹角的骂人!你骗我!你害我!” “不可能!我没有骗你!我和你一起进去的,我看着那些人心里疑惑的,我能感觉到的!我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我才出去别的地方的!一定是你出了什么差错!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个真的公主一定已经死了!死了!就算不死,也一定不是一个可以当蓝舆公主的人,不可能!” 柳细腰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孩子是给孙苦棠抱走的,耳后金针是自己亲手插上去的,她只想有朝一日,能让花莫醉心痛至死,只想有一日,能让水清愧疚至死,可是孙苦棠不见了,那孩子也下落不明,曾经在路上遇见过一个极相像的,但是,幽冥虫下,还有谁能活着?不可能!绝不可能有真的公主! 特穆尔冷冷的看着柳细腰,看她这个样子,又觉得似乎那公主真有问题,但人家蓝舆所有的人都承认了,就算有问题,也变成那个公主的本事了。 他冷哼道:“不可能?可人家好好的当着公主呢!后日还要一起出去狩猎,挑选驸马呢!你倒说说看,是你蠢还是蓝舆人傻呢?” “我不信!一定是你没有把事情让那个花莫醉听明白!我自己去!一个路上随手捡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公主?我要让花莫醉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一定已经死了!” 柳细腰嘶吼着,眼睛都红了。 特穆尔可不管这些,继续冷哼道:“我可不管那个公主是真是假,我肯跟你合作,无非是你说可以帮我除掉大王子,如今,蓝舆王限我三日内离境,你必须得跟我回去,若不然,我白白丢了一个和蓝舆王做生意的好机会,还差点和蓝舆人撕破脸,我父汗知道了,可不会放过我。” “三日内?我要她明日便死!你可知道狩猎在何处?” “据说在什么图云山。你别再跟我耍花招了,你怎么说都是禄宗人,你若是戏耍我,我也不妨将你的下落告诉蓝舆王,这不但可以让我修复与她们的关系,想必你也逃不了!” “你放心!等我弄死了那个公主便和你回禄宗!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绝不让她活着!” “好,我给你两天时间,第三日你若是不跟我回去,我便将你的消息告诉蓝舆王!连同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讲!哼!” 特穆尔甩下一番话,便悄悄地潜回了鸿儒馆,只要能将这古丽依娜花带回去除了大王子,也算没有白来蓝舆一回,至于公主的死活,与我何干? 而同住在鸿儒馆的卫方勉,这几日却总觉得坐立不安。 公主那双临水秋波般的眼睛,总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使他想一直这么躺着,哪里也不要去,可曦之最近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又总是将他从榻上拉起来,想去告诉他,公主,应该就是那个小丫头。 英华院那个月亮门洞,竟然成了他不容易跨越的鸿沟似的,总让他徘徊着。 直到这日天还没亮,随从周宽来叫他起身,他还犹豫着,到底自己该怎么办。 周宽将他今日出门要穿用的衣物一一放好,问道:“二爷,今日狩猎,您再看看,这些可妥当了?” “可以了,便如此吧!我的弓可擦过了?” “回二爷话,擦过了,不过二爷多日不用,是不是要试试手?” “算了,这个时候了!再说,狩猎只是借口,终究是要讨好公主罢了。” “倒也是。只是奴才一早悄悄去那泰清王世子那里探了探,据说世子一早便去试弓马了呢!” “……是吗?他倒还真是上心。慎王爷那边呢?怎么样了?” “奴才听黑狼说,昨晚他们主子出去了,不知此时可回来了没。二爷要过去?那奴才去问问。” “不用了。我只是问问。摆饭,我略用些便去宫门口和蓝舆人会合。” 周宽赶紧的去了,到底卫方勉这次出来是代表着龙泽,带来的人还不少,连厨房的人也跟了来,周宽端上来的,都是龙泽惯有的吃食。 可卫方勉略吃了几口,却搁了筷子。 他愣愣的看着满桌的东西,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吩咐周宽:“笔墨伺候。” 周宽不明所以,但很快依言放好了文房四宝。 卫方勉略一迟疑,匆匆忙忙的写了封信,封了口,递给周宽:“等我走了两个时辰后,呈给慎王,一定要亲手给他。” ------题外话------ 这么快便是元宵节了!时间简直是在我指尖飞逝啊,码着码着字,新年便过去了。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到永远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蓝舆多山,图云山也并不远,也不算太高,几代人修了很好的路,养护的也好,山林密密,一向来都是蓝舆王室贵族世家才能去的狩猎去处,奇珍异兽很多,但最多的是鹿。 图云山的鹿种类繁多,又肥又大,每年都是狩猎人最喜欢追逐的猎物,今次更是被蓝舆王用作了赛事。 蓝舆王带着大队人马,尤其是所有留下来的使者先行,王后便带着公主坐马车慢慢赶过去。 图云山从山脚下修了专门的路,可以慢慢行车到半山腰,那里便是一处白色行宫,等王后和公主赶到的时候,蓝舆王已经带着男子们分成了好几个队伍,言明在三日内,若是猎得的梅花鹿最多,蓝舆王会有特别的赏赐。 唐七糖掀起马车帘子往外看,男子们皆骑在了马上,正准备往林子里去了,人影晃动着,大多身背羽箭,半挡了头脸,一时看不清谁是谁。 花莫醉与她坐同一辆车,此时轻拉了她衣襟,戏谑的问:“怎么样?看上哪个了?” “阿娘!我,只是看一看罢了,哪里便看上了。” “看上才好呢!你没看见,那日册封礼上,多少人盯着我们公主看呢!明年便是大人了,我们公主若是看上了谁,阿娘不知道多高兴呢。” 花莫醉美丽的眼睛里兴致勃勃,看得唐七糖不好意思起来,可心里还想着要逮着卫方勉好好问问,若是入了林,他们在林子里散开,兴许几天都见不到人,不是白来了吗? 唐七糖急道:“阿娘!我不跟您说了。我也要狩猎去。” 花莫醉也来了兴致,便高兴的说:“好,阿娘陪你一起去。” 很快,两人换了狩猎的衣裳,也骑着马出现在了林子边上。 蓝舆虽多山地,但蓝舆王室和贵族世家的女子,也会教导些骑射,花莫醉自然懂得,只如今看着女儿一身红色骑装,英姿飒飒骑在马上,不禁欣喜道:“想不到依依还会骑射,你上次告诉我,柳细腰将你头上插入金针,我都不敢多问你那些年的事,只觉得一颗心疼得不行,依依这骑马又是谁教你的?” “不瞒阿娘,我不是告诉过您,我遇到了一位高人么?就是他,偷偷教的我,若不然,只怕如今我只是个聋哑之人,连红珊他们都不如。” “唉,可惜,这位高人如今云游去了,若不然,要是能让阿娘我亲自谢谢他,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可不是,阿娘,我也想念师父他得紧。” “依依,这次狩猎结束回去后,你把这位高人的名姓告诉我,我想将他供奉在圣殿,当作我们做父母对他照顾你的谢意。” “好。” 唐七糖将在这个世界很难解释的人和事,都跟花莫醉说成是师父教导的,反正这也是事实,只是不在这世界而已,花莫醉便也不再多问。 图云山算是王室专属的狩猎场所,林子里有专门修了一条路,从这山脚下的行宫,可以直达林子里的一处温泉。 花莫醉边走边介绍道:“自从丢了你,你阿爹都极少来这处地方狩猎了,因此你看他今日的样子,竟是像个孩子似的,还非要和那些个年轻人比赛。等下我们从这里进去,若是能猎到东西最好,若是猎不到,阿娘带你去温泉看看。” 唐七糖骑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四处看,随口答着“好”,却在瞥见好像是卫方勉的人影后,和花莫醉说道:“阿娘,我想先去那边看看,一会儿便回来您这里。” 唐七糖往似乎是卫方勉身影闪过的地方指了指,没等花莫醉答话,便调转马头追了过去。 花莫醉看了看那边一群的年轻男子,嘴角勾了勾,转头吩咐随身的婢女们:“看护着公主些,千万别让她往断崖去。” 因为在外狩猎,几个哑使女进入林子不很方便,花莫醉便将自己身边的人都带了出来,哑使女们都留在行宫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此时一个叫阿珍的婢女赶紧应了,策马追唐七糖而去。 唐七糖眼看着那疑似卫方勉的身影没入林子,只管也跟了过去。 此时才刚入林不久,林子里都有人声,可树木掩映下,一不留神,要找的人便又不见了。 唐七糖只管四处找着,却听后面的婢女轻喊着:“殿下,殿下,小心着些,林子大,别走丢了,娘娘吩咐了,千万不能往断崖方向去。” 唐七糖嘴里答应一声,心中却有些急:三天了,卫方勉那天见了自己的样貌,按理他若是回去便和卫曦之说了,以卫曦之的性情,想必不会毫无动静,那么,那天抱着我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卫曦之呢? 若是不是,那卫方勉便该早些回去!如今既然已经让卫方勉看见了我的真面目,不如便直接告诉他,我就是那个曾经让他签下卖身契的小丫头!再将卫曦之的诏书直接给他,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逗留! 唐七糖想好了,便只管四处找寻起来,林子里人声,马声,驱赶猎物的声音混在一处,有些杂乱,唐七糖侧耳听着,果然听见有卫方勉的声音。 唐七糖赶紧策马过去,行不了多远,却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唤:“公主!”,有匹马从侧面很快的追了上来。 回头看,却是一身劲装的泰清国世子郑人凤,高高坐在马上,白净的脸笑得眉眼弯弯,惊喜地看着自己。 唐七糖礼貌的笑了笑,微微颔首:“郑世子。幸会。” “幸会!公主殿下一个人?此处虽还不是林子深处,可到底危险,殿下也要狩猎,我陪着你吧?”郑人凤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身子前倾着,眼睛晶亮的提议。 “多谢郑世子,我不是有人跟着吗?听说你们分了队伍比赛呢,不耽误郑世子了。”唐七糖往身后的阿珍指指,婉言拒绝了。 可郑人凤好不容易才有单独与公主相处的机会,怎肯轻易放过,摇着手说道:“无妨,若是殿下想四处走走,我一边陪着公主,也是可以狩猎的。你看那鹿,我手到擒来!” 郑人凤说话间,已经从身后的箭筒中抽了一支箭,迅速的弯弓搭箭,果断地射出,还没等唐七糖看清鹿在那里,前方林子里便有“哗啦”之声,又一阵大力的树影晃动,一会儿又没有动静了。 郑人凤冲自己身后跟着的人挥挥手,那人迅速的去查看猎物了。 郑人凤很是得意地说道:“你看,只是猎鹿罢了,我陪着殿下慢慢走,一点也不耽误。” 唐七糖无话可说,且这么一打扰,又不见了卫方勉的人影,林子大,到底一时找不到人,唐七糖对这一带不熟,便也默许了郑人凤的殷勤。 郑人凤十分高兴,策马始终领先唐七糖半个马头的距离,提前手中的马鞭,时不时帮唐七糖挥开一些挂下来的树枝,倒有些前世绅士的感觉。 唐七糖便也不管他,只管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着。 郑人凤忍不住问道:“殿下是在找什么猎物吗?” “不是,我找人。” “哦,殿下要找的人,可否告诉我?林子大,实在不好找,我帮着殿下一起找。” 既然他这么殷勤,那四只眼睛是比两只眼睛强,唐七糖老实不客气:“我找卫方勉。” 郑人凤十分惊讶,明显的楞了一下:“……!殿下是找龙泽的二皇子?殿下与他很熟悉么?” “郑世子,你问的似乎有些多了,我找他有些事,你若是不愿意,还是早早去参加你的比赛吧。” “殿下误会了,只是听殿下称我世子,却对二皇子直呼其名,人凤有些嫉妒呢。” “呃……” 这人说话,好不腻歪!唐七糖转头看向郑人凤,却见他正偏着头,笑微微的看着自己,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不如殿下也唤我人凤吧,你说呢?”郑人凤迎上唐七糖的目光,眼中是十足的自信和笑意。 “我觉得郑世子才是误会了吧,有时候不喜欢一个人,也会直呼其名的吧?” “那,殿下的意思是,殿下是不喜欢二皇子吗?” “郑世子,我们并不相熟,你这样问,似乎有些过分了。”这男人真够烦的,被他一缠,人影都不见了。 “似乎是这样,但其实不然,殿下,人凤来蓝舆,是带着十足十的诚意,想与公主殿下结为连理。殿下若是不喜欢别人,人凤心中再高兴不过。” “你倒是很直白啊!可惜,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怕郑世子要失望而归了。” “殿下也很直白,这么随意便拒绝了我,可我替殿下想着,殿下选我,再合适不过呢。” “郑世子,我不喜欢自信得过了份的男人,我还有事,郑世子不必跟着我,我先走了!” 唐七糖不再有耐心装出淑女的样子,直接拒绝了,策马往林子深处走去。 郑人凤却对唐七糖的拒绝一点也不以为意,只管继续跟上,且还是保持着略快半个马头的距离,不时地抬手挥开些树枝。 唐七糖心中有事,此时实在不耐烦了,斜睨他一眼,忽然拿马鞭狠狠抽了一下坐下的枣红马,伏下身,不管林子里树木渐多,只管往前去了。 郑世子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尚还回头对紧跟着的阿珍说道:“这位女官放心,我去追你们公主,一定护公主周全。” 阿珍有些忧虑的看了看郑世子,却也只能点头,林子里到底大,能有个人护着总是好的。 三骑便这么前后紧紧跟着,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深密,骑马并骑不快,唐七糖渐渐也慢了下来,侧耳听了听,似乎左侧尚有人声,她略转了马头,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去。 郑人凤紧跟其后,见她速度慢了下来,不禁驰马上前道:“殿下,林子里到底不甚安全,若殿下不喜欢自信得过了份了男人,那人凤愿意跟在殿下后面,请殿下保护我。” “你!我找卫方勉,只是有些事要问一问,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林子中虽有危险,可郑世子这样紧紧跟着我,我也很没有安全感呢!” “殿下别生气,我真的没有恶意。殿下要去找二皇子,人凤陪你去便罢了,殿下不要再驰马了,来前我找人问过了,图云山虽不算高,但有处断崖,隐在林子深处,很是危险呢!” “只要你别跟着我,我不会驰马,更不会往什么断崖过去的。前面已有人声,我这便过去瞧瞧。” “殿下!” 郑人凤也听见了人声,见唐七糖很是生气,到底不敢太过紧逼,但也并没有离去,只落后了半丈左右,跟在后面。 阿珍的马普通了些,等跟上来,见郑人凤慢慢走着,便也跟在郑人凤后面慢慢的走马。 说来也巧,唐七糖往前一些,还真看见了卫方勉,装模作样的举着弓,和好几个青年将士围猎一头头上长了大大鹿角的公鹿。 有人打着树和草,驱赶着那鹿往包围圈里去,卫方勉等人也说笑着,举着弓吓着那鹿。 唐七糖离他们距离不远,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他,唐七糖很担心等一下又不见他人影,不禁喊了一声:“卫方勉!” 卫方勉本能的回头望,浓密成墨绿色的林子深处,一个红衣少女端坐马上,她瓷白的小脸紧绷着,晶亮的眼里有些气怒,小嘴却红嘟嘟的,却正是他如今才下眉头便会放在心头的小公主。 卫方勉立刻绽开了笑容,圆脸儿酒窝深深,完全忘记了前几日隐瞒消息,不告诉卫曦之的纠结痛苦,立刻掉转马头便往唐七糖的方向骑了过去,哪里还记得自己再围猎! 然而,恰在此时,那公鹿忽然抬起头,晃了晃角,迅速的朝刚刚卫方勉离开的那个空隙冲了过来。 卫方勉豪无所知,还在策马过来,他的马身正好挡住了后面的情形,唐七糖也根本一无所觉。 可围猎的人都惊恐万分,公主红色的衣服实在太过显眼,公主美丽的容颜也太过显眼,人群呼喊起来:“公主,快让开!快走!” 唐七糖疑惑的看着前方,等到卫方勉察觉不对,回头望时,唐七糖才看见了那巨大鹿角的公鹿正在向她直冲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呼喊声伴随着公鹿的奔跑鸣叫,却惊了唐七糖坐下的枣红马。 马长嘶一声,忽然奋蹄而起,差点没把唐七糖摔下马背,却又突然慌不择路跑开了去。 唐七糖惊得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努力调整身体紧伏马背,只感觉杂乱的树枝划过自己的身体,马却还在乱跑。声后的人声越来越远,唐七糖想奋力控制着马,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它。 好在唐七糖并不是胆小的人,她努力让自己能贴紧马背,希望惊马能自己停下来。 然而,真当惊马慢慢缓下来的时候,忽然,树上飘下来一个白影,快速的飞身跃上了唐七糖的马背,挟持着她飞快地骑马而去。 身后,离得最近的算是卫方勉,可也在近一丈开外,眼睁睁看着一个白色身影紧搂住公主红色的身影。 “是谁?是曦之吗?他这么快就来了?”他心中大力的跳了一跳,下意识的提着马缰顿了顿,才又疑惑着追了过去。 唐七糖身子被突然跳上马背的人紧紧压着,无法动弹,也无法抬头,紧按住自己身体的人手下豪不留情,她努力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才有沉闷的声音从马颈处传出来:“你是谁?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闭嘴!干什么?!该我问你!等我找个好地方好好问问你!” ------题外话------ 谁?谁?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悬崖上的执念 身后的人声音冷漠中带着怒火,唐七糖心一紧,竟然是柳细腰!她还在蓝舆! 却听柳细腰凑近她耳边道:“你到底是怎样让花莫醉相信你是她女儿的?我绝不相信你是公主!你到底是谁?” 马还在跑着,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过去,唐七糖努力让自己从马的鬃毛之中抬起来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 然而,她看见了什么? 前方忽然明亮了起来,树影交替越来越少,甚至能看见远处的山和自己越来越近一般!难道出林子了? 不可能啊,不,那是断崖! 唐七糖惊呼起来:“柳细腰!你想干什么?前面是断崖,就算你想死也别拉上我!” 那不远处林子里望出去突兀的空白让人心惊,却该死的越来越近,唐七糖拼命的扭动着身体,想挣脱柳细腰的控制。 “哈哈哈!害怕了?放心,即便我要杀了你,也等我问清楚你吧!”柳细腰大笑着,在那林子忽然到头的地方,拎住唐七糖腾空而起,跳开在一边山崖上。 而刚才还奋力在林子里左冲右突的枣红马却依然扬着四蹄而去,只听那马一声惊恐的长嘶,回荡在山谷里,几息后,才是重物滚落山崖的声音。 唐七糖重重的喘着气,不断吞咽着唾沫缓减恐惧,心有余悸的只觉得自己脚软的站不住。 柳细腰将她一把推在地上,掀起面纱的脸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美貌,她头上的白纱大概是为了方便骑马掀在脑后,落出她稀疏到几乎看不见的眉毛。 她恶狠狠的说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让水清和花莫醉相信你是他们的孩子的?你若是说不清楚,我便让你和那匹马一样的下场,你若是能说清楚,或许,我们还能合作一把。”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和我说了许多……他们的事吗?他们……没有孩子,大概便……相信了。”唐七糖努力调整呼吸,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也努力让自己不要慌张,本能的觉得,若是自己承认就是蓝舆王的孩子,只怕柳细腰不会放过她。 “我可没有教你能让蛊王都替你说话的本事!不要忘记了,我可是在圣殿住了五年!蓝舆人虫子的古怪,我还是见识过的,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蛊王会帮你?”柳细腰没有了眉毛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古怪,狠狠的盯着唐七糖。 唐七糖望一眼距离自己才几尺的悬崖,尽量挪动着让自己远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我站在那玉阶上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可蛊王就替我选出了父亲,到底只是虫子,大概它乱选的,你让我说什么?” “胡说!蛊王可不是一只虫子那么简单!那是千年蛊母只有在找到合适的宿主,才会产下的!听特穆尔说的样子,那蛊王最少有十几岁了!十几岁的蛊王……十几岁的圣女?难道,圣殿早就找到新的圣女了?为什么我不知道?蛊王为什么会帮你?为什么?” 柳细腰刚开始还瞪着唐七糖,忽然她眼神迷茫,喃喃自语起来。 唐七糖听着,也心里骂人,原来这柳细腰果然和偷毛是认识的!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更多的事,柳细腰忽然跳到她身前,捏住她下巴将她左看右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难道你是圣女?不,不可能!告诉我!你是圣殿选出的小圣女,被老圣女用来冒充花莫醉的孩子,是不是?快说!” 唐七糖奋力甩开她:“不是!我不是圣女!” 柳细腰却身子前倾着靠近她,似乎在感应她的心跳:“对,你不是圣女,你没有撒谎!好,那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 “你,不会真的是花莫醉生的那个孩子吧?这不可能!那个孩子大概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应该是聋的!快说!”柳细腰歇斯底里起来,她的脸简直不能看了,眼睛赤红着瞪着唐七糖。 这样的女人,是让人恐惧的,唐七糖不断的后退着,大声喊起来:“我不知道!我是唐七糖,你怎么问我,我也就是我自己,唐七糖!” 声音在断崖边传出去好远,对面的山林里似乎有回音似的在喊“唐七糖!糖!” 可眼前,柳细腰却越靠越近,赤红的眼睛将她左看右看,忽然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就是那个小丫头,那个长得很像水清的小丫头呢?不会的,那个小丫头一定已经死在幽冥虫之下了,没有人可以在幽冥虫的侵袭下不死,除非……不!蛊王!圣女!你,是小圣女?!” 柳细腰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她的手忽然像触电一样放开唐七糖,呼吸也急促起来,似乎有些害怕,唐七糖也紧张着,趁她放开自己的这个间隙,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可是站了起来才发现,刚才拉扯了几番,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十分危险,身子左侧,是几棵努力向断崖伸展枝丫的大树,身子右侧,却是一片空白,脚下的草在风中抖动着身体,长势却已经倾斜往下而去。 一步之外,便是悬崖! 对面的山峰刀削斧劈,想来脚下所处的也差不多,望了望此时右侧明亮的天空白云,却只觉得危险无比,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往左侧去,大声喊着:“我不知道!你别再缠着我!你这样对我,天神会惩罚你的!” 柳细腰却似乎沉迷在她自己的思想里了,只眼睛却时刻不离开她,唐七糖往左侧慢慢的蹭,她便也往左侧慢慢的移。 林子里,开始有人呼喊的声音:“公主!公主你在哪里?” 唐七糖赶紧大声地应答:“我在这!快来人!” 不知道是唐七糖的声音刺激了柳细腰,还是柳细腰自己脑子短路,在唐七糖喊出一声之后,她忽然扑过来抓住了唐七糖的双肩,脸凑到唐七糖脸上,竟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下可好!我找到一个圣女!这可比只是个公主好多了!哈哈哈哈!若是你真的是花莫醉的孩子,又是一个圣女,哈哈哈哈,我只要杀了你,便绝了蓝舆的一切想望!哈哈哈哈!受死吧!” 唐七糖再也顾不上别的,努力抬手,照着柳细腰面门而去,可柳细腰的动作奇快,唐七糖只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柳细腰制住双手,扣在身边。 柳细腰手臂拐着唐七糖,几乎凑在她耳边说话:“没用的东西!我本试探试探,如今看来,你又不是圣女,蓝舆不可能有这么没用的圣女,只会些花拳绣腿,一丝内力也无,还敢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到底是谁?” “我都说了,我是唐七糖!你放开我!” 林子口,开始传来树枝快速推倒的声音,好些人声马声传来,唐七糖大声答着,心中正在想着该怎么办,卫方勉骑在马上,手持着长弓,挥开树枝冒了出来。 他喘着气,涨红着脸,目愣愣看着唐七糖,轻轻地说着:“你,果然是那个小丫头……” 很快,林子里很多人开始冒出来,郑人凤紧随卫方勉身后出现,却马上跳下马背走了过来:“公主!你没事吧?你什么人,快放开她!” 郑人凤冲柳细腰喝了一声,却不管不顾的要过来拉唐七糖。 柳细腰拖住唐七糖往右侧走了两步,唐七糖看着那断崖就在自己脚下,心跳如擂,耳边却听着柳细腰笑道:“来啊,你再往前一步,我便将她丢下去!” 郑人凤再不敢动,却指挥起卫方勉来:“二皇子,快,去请蓝舆王来!我会些武功,我看着这刺客!” 卫方勉恍如未闻,只呆呆看着唐七糖。 郑人凤怒目而视,却只好转身吩咐别人:“快,请蓝舆王来,有蓝舆的侍卫在吗,快放响箭!让林子里的侍卫都来,别让这刺客跑了!” 林子里陆续有各种声音传来,响箭的呼啸,人的呼喊,马的嘶叫,一片混乱。 柳细腰却站在悬崖边,一身白衣和唐七糖的一身红衣纠缠着,笑道:“正是呢,快去,把蓝舆王和王后都请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所谓公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悬崖边风大,唐七糖侧头看看脚下,此时再憋屈,也实在不敢乱动,她只好试探道:“柳细腰,你到底要什么,也别拿性命开玩笑,蓝舆人最敬重天神,你这样做,天神会惩罚你的!” 柳细腰却紧贴在她耳边笑起来:“天神?哈哈哈哈!我曾经也以为,只要相信天神,天神会保佑我的!我痴痴的掏出我的心,可蓝舆王回报了我什么?哈哈哈哈,惩罚我?应该惩罚的,是那个让你假冒公主的蓝舆王!他娶了花莫醉,却丢了孩子,如今没有子嗣,便对你这个送上门来的到顺水推舟了吧?哈哈哈,还是那道貌岸然的老圣女?将你这可能的圣女当作他们的孩子?可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是骗子,蓝舆最大的骗子,欺骗万民的骗子!” “不是这样的!柳絮飘,放开她!你若觉得心中不平,你冲我来!”忽然一道浑厚的男声,夹杂在树枝断裂的嘈杂里,炸响在唐七糖的耳际。 抬头,蓝舆王留了些短须,却依然英俊的脸带着急切和担心,正看向唐七糖。 唐七糖情不自禁的低喊一声:“阿爹!救我!” 柳细腰的手,明显的震了震,紧靠着她胸口的唐七糖,能感觉她的心忽然快速的跳动起来,唐七糖赶紧大力的挣了挣,柳细腰却瞬间又扣紧了手。 她似乎将自己的脸藏到了唐七糖身后,说话不再贴着唐七糖耳朵,而是在颈后吐出来:“竟然还父女情深?水清,终于,我又见到你了!可你不但欺骗我,还欺骗蓝舆万民,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当作女儿,也太可笑了些!” “我从未欺骗你!柳絮飘,我从未有心于你,是你自己一味执着,求而不得便迁怒我和莫醉,还将我们的孩子带走,枉费我蓝舆人的宽容,也践踏莫醉对你的姐妹之情!你却执迷不悟,时隔多年,还要来打搅我们,你不觉得你自己确实该受天神惩罚么?” “迁怒?宽容?姐妹之情?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水清,当年若不是我钟情于你,又怎肯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冒着族人都将被杀的危险,只想得到你的真心,成为真正的蓝舆人,得到你的护佑,可你呢?却将我逐出蓝舆!你还不如杀了我! 我最恨的,便是你这假意的道貌岸然!你若是杀了我,便是一了百了,我即便死在你手上,也好过我被人永远的胁迫! 还姐妹之情?!我和花莫醉说我喜欢上你,不是要她来和我抢夺你!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她若是真的也喜欢你,她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偷偷让老圣女主持婚事?! 那时的我,多么单纯,连你们成亲,我还以为一切皆是我一厢情愿,可是,我被人胁迫,身中奇毒时,你那蓝舆人的宽容,那贱人好姐妹的情谊去了哪里? 还有那假惺惺的老贱人!圣女?我跪在圣殿苦苦求情,我从未做对不起蓝舆的事,可她见死不救! 是啊,孩子是我抱走的,若不是花莫醉暗中勾结老圣女,那孩子,不是应该是我们的吗?清,我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我深陷红尘,我努力周旋,我苦苦保留我的身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心!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被禄宗大妃下了落情散,必须拿到几国机密才能放过我和我的族人,我只求老圣女救我,我便也罢了,可那个老贱人,连影子都不见!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清,你,永远也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的痛苦!” 悬崖,就在脚下,风猎猎的吹,柳细腰白色的头纱飘扬如旗帜。 她紧扣着唐七糖,言辞激动得唐七糖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因为只要她一动,她们紧邻悬崖的身子就有些摇摆,似乎下一瞬,便要落入崖下。 显然,水清也不敢再动,他胸口起伏着,手紧紧握着,声音和缓下来:“絮飘,不是这样的!我与莫醉,早于你和我说出身份前,便已是情投意合了,她没有说,是因为,是因为事出有因!真的不是刻意隐瞒,和你抢夺! 我感念你一片心意,也不忍伤害你,才让你离开蓝舆!那些年,我和莫醉也知道,你那时心地纯明,并无伤害蓝舆之心,可是,我是蓝舆的王,怎么能让你一个……禄宗人留下来? 你曾求救于圣殿,那时,莫醉刚刚有孕,身子极度不适,老圣女陪在身边,并未在圣殿,并非故意不见你! 絮飘,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你将孩子带走,可你最终又将她送回我们身边,你放了她,我让你平安离开蓝舆,恩怨情仇,从此一笔勾销了吧!” 她躲在唐七糖身后的身子有些颤抖,话语却更加激动:“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说的真容易!那我的族人呢?我这些年受的苦楚呢?我的身子我的心呢?! 水清,别自欺欺人了,你和花莫醉就是合伙骗我的!明知我钟情于你,却骗我说出我的身份,害我无处容身! 什么事出有因,还不是那贱人惯会装作软弱,求得圣女格外关照?若不然,凭什么她有孕在身,能让圣女离开圣殿? 水清,如今,我再不是以前的柳絮飘了,既然你从未有心于我,还不如让你恨我,孩子我抱走的,我不但抱走了她,还在她耳后钉下金针,让她失聪无知,让你们一生痛苦,可是后来……她应该已经死了! 你们的女儿已经死了!这个,只是我随手捡来的,捡来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救我! 柳细腰一边说着话,一边摇晃着唐七糖,似乎她是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而脚下,低伏的草淅淅簌簌的响,笔直的悬崖在眼底晃动。 “不,我从未欺骗过你。”忽然,有些尖利的一个女声响起。 柳细腰的手又紧了紧,只见林子口,花莫醉在那里停了停,她的衣服被勾了好些大口子,却赶紧拼命的往悬崖处扑来。 她大声说着,又急又气:“柳絮飘,放开她!天神自有安排,才让我和清在一起,你当年年轻貌美,只要你放下心中执念,自然有你的好姻缘,可你自己不去领会,不去感受,却只抱住求不得的事不放,迁怒我和清,天神自然惩罚你! 你不是怀疑我使了手段才骗得老圣女关照么?那我现在便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是老圣女的亲生女儿! 我身负豢养千年蛊母的血脉,是不是比你这个别国的暗桩奸细更值得老圣女疼爱?更值得蓝舆王求娶? 老圣女答应我生身父亲让我一生自由,才从未让蓝舆人知道我的圣女身份,如今你知道了,你是否该放下? 稚子无辜,你却将自己的狭窄恨意加诸其身,你这样的蛇蝎心肠,怎配得到清的钟情,怎配得到圣女救治?自作孽不可活,你若还是执迷不悟,你便扣着我好了,放开她!” 花莫醉涨红着脸,停留在唐七糖前方三步远,凛然身姿站的笔直,全身散发着愤然的气息。 唐七糖进了蓝舆王宫以来,花莫醉永远是一副温温柔柔,笑脸迎人的样子,唐七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紧扣着唐七糖的手臂抖了抖,旋即扣得更紧,柳细腰的声音又急又气:“不可能!老圣女一生都在圣殿,外界从未听说她有情郎!她怎么可能生下你!你一直都在骗我!小时骗我当好姐妹,什么都告诉你,如今又扯出如此弥天大谎!随便捡来的孩子说是公主,你自己又成了圣女,笑死人了!若是真的有天神,不是应该惩罚你这个谎话连篇的贱女人吗?” “好,既然你不相信我,你何不放了她?你不是恨我吗?你便来与我斗啊!反正自小你都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你学得好,什么都不如你,你才始终认为,清该喜欢你,圣女娘娘该看重你!你放开她!”花莫醉如同没有看见眼前的悬崖,只管往前走去。 水清看的心惊胆战,急呼出声:“莫醉小心!” 柳细腰也喝道:“别再过来!否则我便将她扔下去!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花莫醉紧抿着嘴,心中顾忌女儿性命,终究停步在唐七糖一步开外,不敢再上前。 柳细腰却忽然将手臂又紧了紧,唐七糖顿时气闷的大咳起来。 眼看花莫醉和水清眼中俱闪过痛心无比的表情,柳细腰声音沉闷的问道:“你,你竟然甘愿拿自己换她?难道她真的是你们的女儿,既然你顾忌天神,那你现在便当着天神的面说实话,她,究竟是谁!你若是说出实情,兴许,我便真放了她!” “柳絮飘,尽管我并不相信你,但我相信天神!柳絮飘,放下吧!你自己看看,你费尽心机,带走她,折磨她,差点害死她,可是,你最终却无意中又将她送了回来,人永远算不过天神,她真的是天神护佑的孩子,她真的是我和清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路上随便捡的!”柳絮飘大喊起来。 “可是,这便是天神的安排!”花莫醉的话飘在风中,飘在山谷,回音阵阵。 “那我便将她还给天神!” 突然的,柳细腰大叫一声,猛地将唐七糖往悬崖一推,自己错身扑向花莫醉。 “小心!”水清大喊着,眼睛瞪得几乎突出眼眶,急飞向花莫醉。 可是,当他眼中掠过唐七糖红色的身影已经急坠入崖时,人本能的又想去救女儿,身体和头脑成了两个方向,拉扯只是须臾,一切却都变了。 柳细腰已经和花莫醉缠斗起来,而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不见。 卫方勉从看见唐七糖开始,他的心神便有些恍惚,他看着她坐在马上的样子,他便告诉自己,她是心中所喜欢的公主,可当她一开口喊他卫方勉,他便觉得,她是曦之的小丫头。 他犹豫着,摇摆着,还没等他完全想好,一切便成了悬崖上的场景,当听见她大声地喊“我是唐七糖”的时候,卫方勉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想,他临走时做的事,应该是对的! 可是,现在呢,现在怎么办?眼睁睁看见那红色的身影直坠下崖,他却惊得不会走了。 一瞬后,他才飞扑向悬崖,听见一声绝望的呼喊:“卫曦之!救我!”却只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在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他,却本能的止步在悬崖,大声地呼喊:“公主!” 忽然,一个紫色身影从他眼前晃过,追着那红色身影,急坠而下,空寂的峡谷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糖儿!” 卫方勉空张着手,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头脑里呼呼的转着飓风,低喃一声:“曦之!你来了,我终究……不如你……” 崖上,有片刻的静止,一切似乎被施了魔法,所有的人张着嘴,瞪着眼,无法动作,可当魔法解除时,便是花莫醉几乎能穿破苍穹的急喊:“依依!”旋即,那声音似乎被人生生掐断,四周只有风的动静。 柳细腰的大笑盖过了风的声音,她忽然纵身上了树顶,欲冲破侍卫的围堵逃离而去。 水清此时也顾不上她,他紧抱着昏厥过去的花莫醉,眼神却痛苦的望向悬崖,他呼喊,他低泣,他的身和心拉扯得他高大的身躯几乎站不住,却只能命令着四周的侍卫:“来人!快,下崖底救公主!” 侍卫们也有些慌乱,柳细腰白色的身影在林子里飘忽不定,郑人凤却在此刻担当起了临时指挥,大声呼喊着:“放箭!放箭!别让刺客跑了!” 总算,人们意识过来,开始有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追逐着柳细腰,制止着她再攀上树顶。 眼看着她有些力怠,甚至有一支箭已经射中了她,郑人凤大声指挥着人马:“快,那边!所有人集中一处射!她中箭了,放响箭,召集所以侍卫,别让她跑了!” 然而,林子里忽然飞身过来一个成球状的黑影,黑影身形诡异的快,旋转起他黑色的斗篷,卷起无数羽箭,又运功将羽箭飞向侍卫群,他却趁侍卫群避让的瞬间,挟裹住柳细腰,急速跳上树顶,飞驰而去。 唐七糖在跌入悬崖的刹那,心中想的只有卫曦之。 卫曦之的眼,卫曦之的唇,卫曦之的吻。 脑海中电火石光,闪现的都是他的好。 没有了赌气,没有了不屑,没有的讨厌,只有无尽的思念。 身体在下坠,心却停在了天上。 我以为你会来,我以为卫方勉会告诉你,我在这里,你便会来! 曦,你忘记我了吗?还是你病了? 此时此刻,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你从未放开我,你腹黑你毒舌你无赖你粗暴,但你好好的。你,来救我! “卫曦之!救我!” 唐七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在最后一刻喊出心底的呼声,声音回荡在峡谷,身子却在不断下坠,耳中风呼呼的过,心都已经不会跳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她,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身子顿了顿,旋即,下坠的感觉更强烈了。 可正是这极短暂的一顿,让她的感觉又苏醒了,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糖儿!” 是我的幻觉吗?我快要死了,我灵魂出窍了?我听见卫曦之喊我了? 她迟疑着睁开眼睛,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有什么遮住了半边阳光,她觉得自己被抱紧了,忽然一顿,又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便看见了卫曦之。 卫曦之!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而眼前,真的是卫曦之! 片刻的惊诧,她还来不及思想,崖底的树和草已经就在眼前,她大喊道:“小心!” 卫曦之紧抱着唐七糖的一刻,世间再没有事情可以让他的心在刹那间这般满足,面对深深悬崖,他竟然生出很轻松的感觉来。 总算,我还来得及,将你抱在我怀里! 别怕!我的糖儿!就算死,我也会护你周全。 卫方勉的信,终究,给得不算太迟,终究,这些年来,你还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若是能护下糖儿,我不再追究你曾经的迟疑。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竟然敢和我说,从此公平竞争,我寻我的小丫头,你追你的小公主!你让随从迟两个时辰告诉我,糖儿便是公主,你以为,你在两个时辰内能说服她么?如此愚蠢,真是玷污了我们的姓氏! 糖儿是我的!今生,我不会放开她!除非我死! 卫曦之赶到图云山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寻找,可是,他听见了什么?有人在喊,“我是唐七糖!”哈,糖儿,我知道,你是我的糖儿,你在这里,我来了! 可是,终究,迟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不过没有关系,我,不会放开你。 你掉入山崖,我便一起来,从此,我再也不做让你离开的傻事了! 卫曦之飞身入崖,可到底唐七糖下坠的力太快了一些,他刚抓住她衣襟,自己也被带着急速下坠。 卫曦之努力稳住身形,也只够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借了一次力,而崖底便在眼前。 什么也没有想,几乎出于本能,卫曦之一个翻身,将唐七糖抱在自己胸前,却已经无法阻止最后的坠落。 崖底的树顶是尖利的枝丫,卫曦之用尽全力,将唐七糖的脸扣紧胸前,旋转身体,也只缓解了一点点下坠之力。 感觉有东西穿过身体,他高举双手,努力让唐七糖有一个安全的空间,很快,巨大的砰的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背着了地,痛楚还没有传来,最后一刻,他努力看向唐七糖。 她,没事! 瞬间,他觉得头撞到了什么,一切便陷入了黑暗。 死亡的恐惧扑面而来的时候,唐七糖鸵鸟的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抱住卫曦之的脖子,再也不想松开。 可奇怪的是,心却安宁了,就在他抱住自己的刹那,她的心安宁了。 安宁得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能感觉抱紧自己的男人那剧烈的心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极淡的,却极清雅的香味。 她竟然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再想,连师父,她也没有想,就这样,靠在他胸口,安然的随着他坠落。 直到一根尖利的树枝划破卫曦之的肩头,迸发出一道血箭,带着温热溅上她的脸,她才惊恐的呼喊起来:“卫曦之,放开我!” 男人真的放开了他,将她举高一些,任他自己的背斜侧的避开一根巨大的树枝,再撞击向地面,任他自己的头也撞击向地面,却不肯丢开唐七糖,用他的手支撑一下。 于是,卫曦之成了人形肉垫,手臂成了减震器,硬生生,将他的胸前,给唐七糖撑出一片生存的空间…… 最后的瞬间,唐七糖惊恐的对上他的眼,却也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糖儿,你没事就好。” 四周好安静。 唐七糖只听见自己的心拼命的跳动,似乎像一面大鼓在耳边重重的敲打。 她看见卫曦之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迟疑着,大力呼吸着,好一阵才能发出声音来:“卫曦之,曦!回答我,起来,告诉我你没事!曦!醒醒,回答我,你没事!” 唐七糖伏在卫曦之身上,人却不敢动,她先是轻轻的,像怕惊吓到人一样的,轻轻的喊,可当卫曦之毫无动静时,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那痛到已经没有知觉的心,她大声地喊:“曦!起来!带我走!曦!起来!” 山谷里,回荡着尖利而痛楚的呼喊,一声又一声,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鼻酸,可是,卫曦之还是没有动静。 唐七糖努力让自己平静,她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大声和自己说话:“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他很厉害的!他是个小气鬼,他不会那么容易给出自己的命的!他会醒的!我该做什么?老天,告诉我,我该做什么?师父,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天好蓝,也好远,四周只有杂草和树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唐七糖。 唐七糖开始仔细检查卫曦之的身体,利用前世所知道的一切知识,努力让自己了解卫曦之的状况。 肩头和腰侧,都有树枝刺穿的地方,大腿处有一根树枝直接贯穿,血汩汩的流,可这些应该都不是最重要的,这么高处坠落,腰椎和脊柱才是最无法确认的地方。 如果卫曦之可以不顾唐七糖的安危,凭他那在崖石上奋力借力旋身的功力,一定不会伤到他自身,可是,他却为了让唐七糖毫发无伤,生生放弃了他自己。 唐七糖无法克制的流着眼泪,撕下自己的衣服帮他止血,却不敢去搬动他,只怕会让他的伤更加厉害。 其中一条腿应该是骨折了,腿成古怪的形状摆放着,唐七糖寻找了一根比较平整的树枝,努力帮他固定住。 可是,看着他无知无觉的样子,唐七糖心如刀绞。 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那双魅惑的眼此时紧紧闭着,他又长又密的睫毛没有丝毫动静,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也不会耍赖和自己说:“糖儿,我好痛。” 他瘦了好多,脸色……不再是自己离开前的样子,白皙得让人心疼,连他那鲜艳的红唇,如今都没有了血色。 他的五官依然俊美的无可挑剔,可他这般了无生气,让人不禁要怀疑,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卫曦之,是不是只是虚幻? ------题外话------ 感谢131**7085和风吟嘻嘻两位亲投的月票,感谢心秋家的小美的鲜花和五星评价票,么么么~大么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我只要他 崖底的风有些大,两边的山,挡成了巨大的阴影,唐七糖抬头往崖顶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连飞过的鸟,看起来都十分渺小。 不知道要在这崖底呆多久,崖上的人即便要来救他们,估计也要几个时辰后了吧?唐七糖这样想着,摸了摸卫曦之的手,冰冷彻骨。 唐七糖赶紧去找了很多枯枝和杂草过来,给卫曦之搭了个简易的挡风棚,还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轻轻盖在卫曦之身上,轻声呢喃: “曦,醒来吧,我知道你的心了,我也知道我自己的心了,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你要是再跟我摆王爷的架子,我便拿出我公主的架式来,所以,我们会过得很热闹的。你醒来吧,我不逃了,我,愿意试着来爱你。” 四周安静得让人心慌,当崖底的阴影越来越重,天色有些暗下来的时候,总算,崖底迎来了第一位救兵——郑人凤。 他腰里系了根粗壮的藤条,看见唐七糖的刹那竟然先是脸红,愣了一会儿,才别转开头,解开身上的藤条,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唐七糖:“殿下,先穿上衣服吧,等下侍卫们会来帮忙的。” 唐七糖看了看自己身上类似于前世中袖的小短褂,无声接了他的衣服,却盖在了卫曦之身上,自己还穿回自己那红色的骑马装,小声道:“多谢郑世子。” 郑人凤此时才有些惊讶有些激动地说道:“真是万幸!公主竟然毫发无伤!多亏了这位侍卫!” “他不是侍卫!对,多亏了他!可我现在,宁愿躺着的人是我。”唐七糖眼睛没离开过卫曦之,却回答着郑人凤。 “他不是侍卫?那他是……我好像没有见过这位使者……” “他,是慎王爷!龙泽国的慎王爷!” “慎王爷?!他怎么会在这里?没听说龙泽国派他来啊?听说他是个疯颠之人!” “是呢!疯癫之人,才会行这么疯癫的事,才会宁可自己伤成这样,也让我毫发无伤。” 正因为唐七糖神情太过专注,郑人凤便也十分认真地看向地上的卫曦之,可看了小半天,却疑惑的问道:“……殿下,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唐七糖忽然转头,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怒瞪向郑人凤:“不会的!你胡说什么!他绝不会死的!” “可是,公主,他的脸色……怎么看起来……” 郑人凤看着唐七糖盛怒的脸,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他解下随身带着的一个水囊,递给唐七糖:“殿下,先喝点水吧!这处悬崖又长又窄,实在找不到下来的地方,没有些功夫的人,只怕一时半会下不来,要等人来救,只怕要明日了!” “不行!他这个样子,怎么能撑到明日?我阿爹呢?阿娘呢?请郑世子帮我联系他们,马上让人来把他救上去!” “你先喝点水。蓝舆王后晕倒了,蓝舆王一时走不开,是我自作主张下来找你的。” 唐七糖看着郑人凤磨破的裤脚,和他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接了水囊,轻声道了句:“谢谢。”转身却拔开水囊,轻轻放到卫曦之的嘴边,想将水灌进卫曦之的嘴里。 可卫曦之毫无反应,任水从唇边流下去,滑到颈项。 唐七糖手忙脚乱的帮他擦着水,急得眼圈都红了。 她转身对郑人凤说道:“请郑世子帮我!看怎样给崖上我阿爹阿娘传个信,就说我快死了,快来人将我救上去!” “这……殿下,蓝舆王后就是因为看见殿下你坠入山崖才急到晕倒的,殿下要我这样说,只怕不太妥当吧?” “这……那好!你便帮我和他们说,我,我的情郎!对,你就说是我的情郎!他为了救我,快要死了!他若是死了,我也会伤心死的!就这么说!行吗?” 眼前的女子抬着一张瓷白小脸,眼睛中雾蒙蒙一片,长睫上都挂上了泪水,一片哀求。 郑人凤再看看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心中纠结着,却说道:“殿下,若是早知道你能这样,还不如我也跳下来呢!” 唐七糖生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帮不帮我,你若是不愿意,你将那藤条给我绑上,我自己爬上去喊人!” “好,我帮你去!唉,想不到公主还是这般至情至性之人,倒是我意想不到,公主在这里小心着些,我上去试试。” 郑人凤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那匕首柄上精雕细刻了两尾巨大的鱼,镶嵌着金刚石的鱼眼睛,很是华贵的样子。 他将匕首和一小纸包不知道什么东西,递给唐七糖说道:“这崖底不知道有些什么,你拿着这匕首防身,还有这里一点干粮,实在作不得数,可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么,你且拿着,我会尽快回来的。” 唐七糖挺感激,这人啰嗦了些,做事还挺不错,便说道:“多谢你,郑世子,我也想不到,你能这样尽力帮忙。” “我早说了,我是诚心诚意来蓝舆求亲的。” “……多谢你的心意,只如今,我只想能将慎王爷救醒。” “我知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不要害怕。” “好,我知道了。” 郑人凤果然又跑到悬崖边,用藤条将自己绑好,努力让自己攀爬上去,崖壁光滑,能着手的地方不多,从远处看,他爬的并不轻松。 天色已经不早,斜阳照着郑人凤的身影,看起来越来越小。 唐七糖看了一会儿,估算着郑人凤没有个一个时辰,估计也回不来,这才赶紧转回身来,紧张的又探了探卫曦之的鼻息,摸了摸他的手,感觉他虽身体很冷,却终究活着,重重的吐出口气来。 提起郑人凤给的水囊,知道此时这水很是珍贵,不可再随意浪费,唐七糖看着卫曦之紧闭的双眼,含了一大口水,轻轻地掰开他的下巴,覆上了自己的唇。 可是,即便如此,那水,还是顺着他灰白的唇,一点一点地流了出来。 唐七糖心中的酸楚,迅速蔓延到全身,她只觉得眼睛酸涩的无法张开,含在嘴中的半口水,似乎化作了眼泪,迅速的弥漫到了双眼。 她轻轻地,极小心的抬起他的头,又覆上自己的唇,才感觉那半口水顺着卫曦之的喉咙下去了。 唐七糖喜极,眼泪却越来越多,眼前朦胧着,都看不太清卫曦之的面容,此时,倒在地上的人那么安静,再也不是那个总想着戏弄她的腹黑妖孽,可却让人黯然神伤。 唐七糖默默看着他,似乎看见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坐在光影斑驳的墙上,他傻傻跟着自己去荒宅子,他还是那个忽然昏倒在自己脚下的小妖,纯净不惹人世间尘埃的小妖。 唐七糖忍着泪,又喂了几口水,卫曦之的唇始终凉凉的,让唐七糖的心也开始如掉进了冰水里,吐出冰冷的气泡,沉浮着,一片寒冷。 她又轻覆上自己的唇,轻轻碾转:“曦,求你,醒来,我愿意陪着你,做你的药,曦,我想我也可以,放弃我自己,只要你欢喜,可是,求你,醒来!” 天色,在那山崖顶端看不见斜阳的时候,迅速的暗了下来,崖底夹在两山之间,更加的昏暗一些。 没有了阳光,崖底里渐渐凉了起来,唐七糖不敢多动卫曦之,可又担心他失血又昏迷,体温太低更加危险,努力在旁边捡了些干柴,燃了一个小火堆。 火堆刚燃了不久,却听见了蓝舆王焦急的呼唤声:“依依!依依!阿爹来了!” 随着喊声,好几个人影朝火堆边跑了过来,很快,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 打头的,果真是蓝舆王焦急的眉眼,紧跟着的,还是郑人凤,担心的上上下下再看她一遍,后面的几个,应该都是王宫中的侍卫,有些面熟,只不知道名姓,背着许多绳索。 而最后的,竟然是卫方勉,他没有什么武功,估计下来的极不容易,衣服上血迹斑斑的,一瘸一拐拉在后面,有些心虚往前张望。 蓝舆王一把抱住唐七糖,紧抱在胸口,好一阵抚慰,才哽咽着声音道:“我的孩子!是阿爹没顾好你,你受苦了!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阿爹对不住你!” “阿爹,我没事!不是你的错啊!” “可是,在柳絮飘将你推入山崖的时候,阿爹只顾得到你阿娘,阿爹只觉得自己的心撕成了两半,痛不可当!依依,请你原宥阿爹!” “阿爹,您千万不要这样想,这是意外。我不是没事吗?” “所幸你没事!感谢天神!我听郑世子说,是这个……龙泽的慎王救了你?他怎么样了?他看起来不太好……”蓝舆王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感谢着天神,才看向地上躺着的人,神情顿时严峻起来。 唐七糖一把抱住了蓝舆王,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哭道:“阿爹!求您,一定要救他上去,他不能死!他死了,女儿也不活了!” 蓝舆王抱着女儿的手顿了顿,眼睛又仔细的看向卫曦之,拍了拍唐七糖说道:“依依,怎么能跟阿爹说这样的话?阿爹一定尽力救他!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阿爹怎么会不救他呢?我们赶紧把他带上去!” 蓝舆王说完,便要去抱卫曦之,唐七糖却赶紧制止道:“不!阿爹,不能这样,要平躺着带上去!” “这……为什么?” “阿爹,他为了救我,自己重重摔下来,只怕会伤了脊椎和头部,若是随意搬动,伤情会更甚!” “这,可这是崖底,若要找到路搬上去,只怕要十天半个月了!若要从断崖上下,平躺着,无论如何搬不了啊!” 这是在古代啊!既不可能有升降机,更不可能有直升机,悬崖底部,又是晚上,若是将人背上去,也是要有些功力的壮男才行,可要平平的抬上去,实在是个难题。 唐七糖往已经看不太清楚的悬崖望了望,心里也觉得,这要一点都不影响卫曦之的身体抬上去,实在是不容易做到的事,即便真能想到一个好方法,架起滑轮什么的,只怕也要一两天了,毕竟如今是在山里,事出突然,谁会备着这些东西,说得现实一点,也就是掉下来的是唐七糖,若是别的什么人,只怕下不下来找都是两说呢! 唐七糖吸了吸鼻子,决然的说道:“若是这样,那我便随他住在这崖底!烦劳阿爹请个大夫下来,我看护他!” “依依,不是阿爹让打击你,这恩人的情形,我瞧着不好,只怕即便是行宫中的大夫,也帮不了他许多……” “阿爹!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阿爹,我们蓝舆难道连一个能制这样跌伤的人都没有吗?阿爹!” “依依,可你要知道,蓝舆最好的大夫,是圣女娘娘啊!可要请到圣女娘娘下到这崖底,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圣殿很多规矩啊!” “圣女?您说圣女能治?” “能不能治,也要圣女说了算,但他这个情形,似乎不是跌伤那么简单,若是阿爹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还身中奇毒吧?这,就是你阿娘曾告诉我的……那个人?”蓝舆王眼神复杂的又看了看昏睡的人,小心翼翼的问女儿。 然而,唐七糖毫不迟疑的回答:“阿爹,是!您既然知道了,就请帮帮女儿,阿爹,我一定要救他!” “依依,如此,只怕真的不好治啊,圣女娘娘的事,连阿爹都不能随意下令。我看她很喜欢你,只怕,这事要你自己去求她!” 唐七糖瞪大了眼睛,极认真地看着蓝舆王,蓝舆王冲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唐七糖再转身看着无声无息的卫曦之,只觉得心如刀绞,如今坠落已经将近三四个时辰了,若按照前世所知些微资讯,只怕这样拖下去,会错过最佳的治疗期了,可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她实在不愿意。 权衡着利弊,唐七糖咬咬牙说道:“阿爹,能不能让人在这附近先搭一个帐篷,先让行宫的大夫帮他的皮外伤和那伤腿治一下,不是有内功的人可以运功疗伤的么?能不能请什么内功深厚的高手先救醒他,我,即刻去圣殿!我去求圣女娘娘!” “依依,皮外伤不是问题,我带来的人里可以治,可这高手……,阿爹虽不能算高手,但也知道,经脉内力要走背后风门、气海等大穴,这都要人能坐起来才行,你又不让我们动他,这要怎么运功疗伤?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这摔伤了,不能搬动他?” “我……阿爹,我就是知道,这样的情况不能随意搬动!”唐七糖愣住,这非要他坐起来,万一他真的伤了脊椎,这样强行将他坐起来,只怕情况更不好,只好坚持道。 “那,依依,只怕阿爹无能为力。天黑了,我且先让人将周边清理了,搭出个能安置人的地方吧,你自己且想一想,阿爹……只有你一个孩子,阿爹只想你幸福,你可能明白阿爹的意思?” 蓝舆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唐七糖,青黑的天色里,他的眼神痛苦而担心,唐七糖一下子读懂了他的意思,作为父亲,他愿意感激这个救了女儿一命的人,但正因为是父亲,他又不愿意女儿对这个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好的人,太过执着。 唐七糖反而在此时,瞬间做了决定,她的眸光晶亮,同样痛苦却倔强的看向蓝舆王:“阿爹!我即刻回去圣殿,我一定要治好他,我,只要他!” ------题外话------ 谢谢abigale的票票哦!么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圣殿求助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睛,再看看那躺在地上的人,此时此景,蓝舆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依依……唉,好吧,你阿娘也刚醒,我这便将你们都送回去。” 唐七糖往崖顶上望一眼,似乎这样能看见花莫醉似的,她点了点头道:“只是这里,我要找个可靠的人看护着他,若不然,我不放心。” “好,那你先看看,我去安排人赶紧拿些吃食衣被来!”蓝舆王果断的走开去忙了。 很快,荒凉的崖底,开始有人清理,地上插了好多火把,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多少驱赶了一些唐七糖心头的恐惧。 她抬头,寻找着卫方勉,却见他一个人站在一处角落里,默默地正看着自己这边。 火光跳跃里,他的神情有些异样的哀伤,整个人看起来落寞而无助,唐七糖从未见过这样的卫方勉,但她还是冲他招了招手。 卫方勉很明显的身子凛了凛,迟疑了好久,才慢慢的走了过来,却停在唐七糖三步远外,垂着头轻轻问道:“公主……有何事吩咐?” “你不担心卫曦之吗?” 卫方勉垂着的头猛地抬了抬,看向唐七糖身后地上的卫曦之,紧咬了唇,忽然道:“我希望现在躺着的是我自己。” “看来你还是担心他的,那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我,我没脸见他。”卫方勉始终低着头。 唐七糖不明白他这么说什么意思,可此时此处,只有他是最合适照顾卫曦之的人选了,便道:“你有没有脸,我可没空理,我只问你,你可还是卫曦之的好兄弟?” “我……是,可我不知道曦之还是不是这样想。他有说要见我吗?”卫方勉努力看着地下的人,轻声问道。 唐七糖不禁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会告诉你。他,还好吗?”卫方勉不抬头,侧勾着颈只一直往地下看。 “不好。卫方勉,我要离开一会儿,我要去求圣女娘娘来救治他!可是,我实在担心他,不管怎么找,我都觉得,此时,你是他最亲近的人,我只问你,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的看护他吗?” “不好?这……我能!你赶紧去,只要能救他,我怎样都可以!”卫方勉这才抬头看了看唐七糖,马上说道。 “我相信你!你过来,我好好和你说一下要注意什么。” “我不过来。你就这么说。” “……为什么?” “我,我刚才在崖顶,已经立了誓,以后我都离你三步远。若不然,我怕我还会犯下大错。” “……你!随你。好,那你便这么听着,你要注意……” 唐七糖没时间跟他磨菇,只好就这么跟他说了好些如何平稳搬动之类的话,便迅速和蓝舆王要准备攀崖而上。 天完全黑了。 悬崖更不好爬了,所幸侍卫众多,与崖顶的人接应着,垂下一根长长的藤条。 蓝舆王亲自背了唐七糖,紧拉住藤条,慢慢攀爬。 身下,是众多侍卫们随时看护着,崖顶,几个人帮忙用力拉,才算在半个时辰内,安全的登上了崖顶。 唐七糖心急如焚要去圣殿,蓝舆王挂念花莫醉的病情,两人共乘一骑,由十几个侍卫开道,算是快速的出了林,直奔银城王宫而去。 来时觉得并不远的路程,唐七糖却只觉得久久不到,她和花莫醉坐在马车中,却一直去掀开车窗帘子探看。 她只觉得,心神不宁极了,心头一直晃动着卫曦之躺在地上的样子,又担心卫方勉不按着自己说的做,一会儿又担心卫方勉不会喂水,只觉得坐立难安。 花莫醉半靠在车里看着唐七糖,因为车赶得急,车里并未点灯,却在唐七糖一次一次掀起车帘时,看得到月光下她担心的小脸。 花莫醉不禁出声道:“依依,你可知道,就算你回到了圣殿,圣女也不一定愿意救治他。” 唐七糖蓦然转头,紧紧盯着花莫醉,忽然扑过去抱住了她,大哭起来:“阿娘!我喜欢他!阿娘,我想他醒来!” 花莫醉手轻轻抚上了女儿的发,温声安慰:“依依,我很感激他,若不是他,此刻这般伤心无助的,恐怕是我。可是,依依,天神有天神的安排,兴许,这样的安排还有我们想不到的地方。你不要太过着急,你得天神护佑,一定会有转机的。” “阿娘,我希望,如今天神护佑的人是他!我宁可躺着的人是我。” “唉,阿娘明白,你歇一会儿,很快便到了,要是老圣女肯帮你,你还要赶回去,你既然要照顾他,你便要学会先照顾你自己。” 伏在母亲怀中,唐七糖总算安稳了一些,马车颠簸,疲惫不堪的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可感觉到车刚一停,唐七糖立马坐起来,迫不及待的敲着车壁问道:“到了吗?” 赶车的侍卫立马应声:“回禀公主殿下,刚到宫中。” “宫中?好,阿娘,我先下车,您去歇息,我自己去圣殿。” “哎,依依,你……” 花莫醉都来不及拉住她,唐七糖已经跳下了车,往王宫后山的圣殿跑去。 不能等,若是等着马车慢慢的进去宫中再出来,绕一大圈,便已经耽误了许多时候,曦之在等我! 唐七糖奋力运起自己那好多日不曾练习的轻功,拼命的往圣殿的山坡上跑去。 漆黑的山,漆黑的圣殿一丝灯火也无,显见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唐七糖站在圣殿那古旧的大门口往圣殿里看时,只能看见大殿里高高垂挂下来的莲花座里,似乎有着两点悠悠的蓝光。 四周,太过安静,安静的让人心里不安,可唐七糖也顾不得了,只管往圣殿进去,站在那莲花座下,大声喊道:“有人吗?圣女娘娘,请您出来一下!我有事求您!” 空荡的殿堂里响着回音,却并没有人回答她。 她又等了等,终究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又喊了一声:“娘娘!我是依依,求您出来见见我。” 回答她的还是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只是,这次的回音过后,四周多了些不一样的动静:沙沙沙,沙沙沙。 四周太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这沙沙声却越来越大,总感觉有东西在靠近,唐七糖不免也有些害怕起来,喊道:“娘娘,您再不出来,我可要闯进来了!” 话音落,这次倒有了动静,只见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忽然都现出了灯火,灯火虽不大,但挺密集,照得殿堂每个角落都很光亮。 唐七糖呼出口气,却在向四周张望,期盼看见人影时的下一刻惊叫起来:“啊……!” 她不断惊叫着,在原地转着圈圈,却不敢往前一步,只因为,淡淡灯火下,地下到处都是虫,这些虫体形很大,每一只都如前世里的小龙虾一般,还有两只前螯,层层叠叠,从大殿四周慢慢爬过来,皆停留在她周围,不过五寸,且还在行进。 这样的场景,唐七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随意走动,它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这样的数量,完全可以将自己吃了! 唐七糖惊恐极了,大喊道:“走开,我是圣女!走开!娘娘你快出来!你不是说我可以百毒不侵的吗,你不是说我可以号令所有虫类的吗?快来啊!娘娘救我!” “你不是圣女。你现在身上连蛊王都没有呢!你最多是个有血脉传承能力的女子罢了。”殿里终于响起了老圣女的声音,淡淡的,却似乎传递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唐七糖抬头望,老圣女一身白衣,站在大殿最底端。 唐七糖赶紧感道:“娘娘!救我!帮我!帮我去救一个人!我求您,只要你帮我救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老圣女没有回答,不疾不徐的往她这边走来,神奇的是,那些满地的大虫,却会随着她的步伐,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总是能离她三寸左右,整齐如兵士,而当她经过,那些大虫子却又挥舞着长螯,如潮水般的,将地面铺得水泄不通。 唐七糖眼看着老圣女靠近自己,站在自己一米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赶紧努力扯起嘴角笑道:“娘娘,快让它们离开!我,我害怕。” 可老圣女站在那不动:“它们是圣殿的护卫,多么乖巧可爱,你害怕什么?因为你冒犯了圣殿,冒犯了千年蛊母,他们才会出来的。” “呵!娘娘,好了,我错了!救命要紧,请您帮我救一个人,回头我向虫护卫们赔罪!”此时此刻,不要说虫护卫了,就算让她对黄斑磕头她都会豪不犹豫的。 可是,老圣女站在那里不为所动,还说道:“依依,我并不轻易救人。没有人能命令我。” “娘娘,我不敢命令您。我求您!我是来求您的!” “你,是谁?” 老圣女和唐七糖就这么站着,相隔的一米间有虫侍卫守着,唐七糖不敢动,却倾着身子喊道:“我,我是依依啊!娘娘!您怎么能这么问呢?我是您的外孙女啊!前几日,你还让我好好想想成为圣女呢!娘娘!我还是蓝舆的公主啊!您这么问是要闹哪样?” 她心里气着,想道:真是急人,我急着救人,您却这么矫情,到底要怎样?可终究要求她,唐七糖真是抓肝挠肺的难受。 “我的外孙女?蓝舆的公主?依依,一个蓝舆的公主,和我有着相同血脉的人,却不知道蓝舆人众所周知的规矩,进入圣殿,不得喧哗?你,确定你真的是公主?” “我,我错了。娘娘,我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请你先去救人要紧?有个人摔在图云山崖下,情况紧急,求您救救他!” “依依,你真是让我失望。这些日子,你作为一个蓝舆的公主,从未真正的了解蓝舆的事,连蓝舆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却还全然不知。我不随便救人,更不会随便出城,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食我的血,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闯入圣殿带走蛊母,我怎么能为了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却置自己和蛊母的安危于不顾?我不会去的!” “娘娘!可他,可他是,是我的情郎!我要他活着!他若是死了,我也不用活了!” 静默。 唐七糖的话语似乎还在殿里回荡,却使四周十分安静。 “你若是这么想的,那,我便当从来没有知道过,这世间有个叫依依的孩子来过。” 老圣女慢慢转身,步履缓缓地往回走去,虫侍卫打开一条路,又迅速的合上那路,毫无痕迹。 唐七糖愣住,她从未想过结果会是这样的,圣女,不是应该以救人为己任的吗?外祖母,不是应该听见孙女儿这么说,扑过来抱头痛哭的吗?可现在怎么办? 眼看着老圣女和来时一样,似乎悠闲散步般的就回去了,眼看便要消失在殿宇的阴影里,唐七糖扑通一声跪下了,来到这世间,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跪下了:“娘娘!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求您别走!救他!我愿意成为圣女,守护圣殿,豢养蛊母,做个合格的蓝舆公主!” 白色的背影顿住了,虫子沙沙的爬动声里,传来老圣女低沉的叹息:“唉!依依,你还是不明白,你如今为了救你的情郎,而愿意成为圣女,这和你能明白自己是蓝舆人,天生带着护佑蛊母的血脉,以万民为重,以蓝舆万千生灵为重,这中间的差别是多么的大啊!可是,依依,我也知道,我不能强求,你到底自小离开蓝舆,吃了那么多苦才回来,那,我便给你一次机会。” 老圣女话毕,忽然扬手,手中便出现了两条雪白的绸缎,她手轻扬,大殿里便如白练闪过,只三两下,她便收了手,绸缎又看不见了,可地面上的虫侍卫,却开始极有秩序地,开始慢慢退却下去,细看地下,他们如黑色的海浪退潮般,慢慢的隐入了殿中不见,地上又光滑如新,似乎它们从来没有来过。 唐七糖尚还跪着,此时却泄气般忽然坐倒在地,就在老圣女离开的时候,它们可已经围在唐七糖身边只有寸余了! 老圣女看了看她,说道:“跟我来吧。”人便又往里走去。 唐七糖赶紧爬起来,那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利索、迅速的追着老圣女而去。 殿的最深处,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是几扇厚重的大门。 可老圣女靠近,大门自开,唐七糖赶紧也跟进去,只见门后站着好几个白衣少女,静静地垂头站着,头也没抬。 一路进去,想不到这建造在林子里的圣殿那么大,一进又一进的,好多屋宇,好多白衣侍女。 屋宇虽多,但是穿过的地方格局布置都差不多,且灯火过处,看起来都是十分干净整洁。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老圣女才在一间屋子停下,有白衣侍女过来轻按一面墙壁,老圣女才带着唐七糖进入一间十分隐秘的暗室。 四周似乎没有门窗似的,这暗室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盒子,可空气并不沉闷,想必有什么秘密的通道,唐七糖左右打量了一下,便在老圣女的指示下,在这暗室内唯二的一个蒲团上坐下了。 老圣女也坐下了,暗室里其实很明亮,屋角点着一盏有十几个头的铜灯,十分华贵的样子,映得老圣女的脸庄重而严肃。 她开口道:“依依,你心中这般着急,看来,你真是十分看重那人。” “是,我喜欢他。我想,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题外话------ 情人节啊…… 情人节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大家多多捧场(接受红包转帐方式): 转账13。14,头像换你照片一整天; 转帐52,1,电话叫你起床一星期; 转账88。88,陪你吃一顿饭; 转帐520,和你恋爱一天; 转帐1314,和你恋爱三天; 转帐5201314,明天民政局见! 小本生意,概不赊帐,全订本文的,可以打七七折,大家悠着点转帐哈!对了,本人可男可女,多转120,悉听安排(捂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获得神力 唐七糖点点头,乖乖的说着真话,一点也不敢隐瞒。 她如今算知道了,柳细腰,其实只是老圣女的侍女罢了,却已经像人形测谎机似的,老圣女更是像懂读心术一般,还是不要在她面前说谎出丑了。 老圣女面容沉静,看着唐七糖问道:“他怎么了?让你这么不管不顾的来圣殿喧哗?” “柳细腰抓了我,要丢我下断崖,阿娘也来了,和她理论,可柳细腰似乎怎么也讲不通,后来,她就真把我丢下山崖了,还差点伤到阿娘!这个人……我喜欢的这个人,他跳下山崖,救了我!娘娘,他本来可以没事的,他要是把我丢开,他自己一定没事的,可是……娘娘,我,我只能来求您!”唐七糖抬着头,急切地求着老圣女。 “想不到,又是柳细腰。唉,若是这样,我也不忍苛责你。只是依依,我真的不能出城帮你救治。你别急,听我说完。” 眼看唐七糖急得两眼通红,老圣女轻抬手安慰了一句,却身姿坐的挺挺的,看着唐七糖,极认真的说道: “其实,那日你的册封礼上,那个禄宗使节说的那些煽动人心的话,有一点是对的。我,老了,我的血脉,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能够轻而易举的控制蛊母了,若是小的病症,我还可以解救,若是大的病症,需要操控蛊母或蛊王的事情,我其实已经做不了了。我不出圣殿,一来减少麻烦,二来,我真的已经老了。 依依,其实,这圣殿,如果没有新的圣女出现,我并不知道我还能守多久了。你阿娘呢,身子弱,她不是个合格的圣女,很多圣女秘法,我无法传授给她,天资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从你降生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你比你阿娘的体质,更适合承传圣女的能力和秘法,可是,柳细腰带走了你,我也只好撑下去。 你的回归,真的是天神的护佑,对于蓝舆,对于圣殿都很及时,我很高兴。 可毕竟你离开太久,又没有自小得到圣殿的教导,很多事你……太不合格了。 我本想着让你慢慢适应,总有一天,你能明白自己的的责任,可如今看起来,这一天要等到,可能要很久。 可是,现在你说的这个人,我救不了,我也不能离开圣殿那么久了,我真的老了。 依依,我不想再等了,既然你要求救,还不如求你自己吧!你成为圣女,接受蛊母的千年神力,让蛊王听命于你,你自己去治你的情郎吧!” 老圣女的脸,总带着一种让人无比信任的光芒,此时她再一认真,唐七糖十分相信,她并非推托之词,迟疑着问道:“我?我自己?我可以吗?” “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但我知道我自己,要救那样摔下山崖的人,已经不可以了。你,要么让你的情郎等死,要么,你自己想办法去救他。” “我,若是成为圣女能救他,我愿意!” “虽说,你如今的心境,实在不是我想传承的人,可也没有办法了,但愿你日后能慢慢知道自己的责任,成为真正的圣殿守护者。” “娘娘,我该怎么做?请你现在就告诉我。若是能救他,我,愿意成为圣殿真正的守护者!” “唉,孩子,真正的圣殿守护圣女,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但现在,你真的想好了吗?成为一个圣女?” “是!我想好了!” “好,那你便先喂饱蛊母吧!它已经对我很不满意了。” 老圣女站起来,到靠墙边的一个架子上,随手取过来一个银色的盒子,又很随意的坐下了。 她很简单的打开那盒子,一只通体雪白的虫子,被放到唐七糖的眼前。 虫子有成年蚕虫的两倍大,雪白的身体看起来并不让人恐惧,明亮的灯火下,它如绿豆大的两只眼睛,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可爱。 唐七糖看看虫子,再看看老圣女,问道:“这,是什么?” “千年蛊母,圣女一代代保护豢养的蛊母。”老圣女声音平静如往日,不像在说笑。 “可……不是说,蛊母是放在圣殿那个莲花垂挂中的吗?为什么它在这里?”唐七糖实在不敢相信,回到蓝舆,几乎每个人都说得那么神圣的东西,此时就像一条手帕那样,随意的放到你面前,完全没有什么机关吗?没有什么仪式?搞什么? 可老圣女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它从来都在这里,那个,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这样的秘密,只有代代相传的圣女之间才会知道。” “……好吧!那,它能为我做什么?”看着眼前的雪白虫子,唐七糖的心里是十分怀疑的,但病急乱投虫,只好试试了。 “它能为你做什么,取决于你能为它做什么。” “那,我能为它做什么?” “打开手掌,放到它面前。” 唐七糖依言而行,伸出手,靠近了银盒子中的蛊母。 蛊母似乎愣了愣,很快,它动了动,在银盒子中转了个身,有些臃肿的白色身体似乎很愉快。 很快,它竟然伸出它的很多软软的脚,一把抱住了唐七糖的中指。 唐七糖的指尖,很快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让她的身子都抖了一抖,她询问的看向老圣女,正想说什么,忽然指尖传来一丝刺痛。 再低头看,原来那蛊母的嘴凑着唐七糖的指尖,竟然正在吸食着血,只见它从头部开始,有一根红色的线慢慢出现,随着它的吮吸,那线越来越粗起来。 唐七糖心中惊恐着,手指有些发抖,却听见老圣女说道:“不要动!它从你这得到多少,它会成千上万倍的还给你!” 唐七糖对上老圣女平静的眸,想到圣殿的种种神奇,这身子曾经被脑后埋着的蛊王硬带回来,她努力平静下来,不再害怕。 从第一下的刺痛之后,手指处倒也没有了其他感觉,却只见蛊母的身体逐渐变红,且逐渐膨胀,竟然有刚开始的一倍大,当它通体成红色之后,它自动放开了唐七糖的手指,似乎心满意足了似的,在银盒子里绕着圈圈。 老圣女极高兴,露出难得的笑容,说道:“它很满意。它会回报你的。” 唐七糖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只顾举着自己手指看,且神奇的发现,那手指上没有任何被刺破的痕迹。 很快,通体血红的蛊母将自己盘成了一个红色的球,老圣女忽然对唐七糖说道:“它要回报你了!它会进去你的血脉,你不要怕!它决不会伤害你的!” 话刚落,那蛊母竟然神奇的将自己的身子不但拉长,且伸出了极细极细的一条红色触角,那触角摇摇摆摆的伸向空中,忽然,十分准确的偏向了正看得目瞪口呆的唐七糖。 唐七糖本能的将自己的身子后仰着,害怕着,想躲开,那触角却越来越长,拼命追逐着她,且十分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颈部。 唐七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感觉到颈部一阵冰凉,那触角似乎进入了她的身体,且很快的,顺着颈项,不断的冰凉下去。 一切好快,快得唐七糖连出声向老圣女求救的话都来不及说,便觉得自己不能动弹了,她慢慢的躺倒在地下,却看见了圣女惊喜而满意的笑脸。 身子不能动,只感觉到一股冰凉,逐步弥漫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刚开始,恐惧占据了心,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可渐渐的,她发现,这股冰凉所过之处,慢慢生出一股微热感,温热追随着冰凉,在她的身体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气体开始产生,它们跟在那冰凉和温热之后,有些些痒,有些些麻,可所过之处,无不舒服极了! 当那冰凉像开道骑兵般在唐七糖的血脉中一路前行时,那温热便恰似在筑桥铺路的工兵,给最后的那股气体安全走过全身经脉的通途,使唐七糖的全身便如同洗了桑拿浴一样,每一个毛孔都舒适无比。 默默感受着那气体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归置于丹田,唐七糖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好不舒服,可又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似乎每根汗毛都在叫嚣着要站起来似的,只觉得自己无端端想要将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或者要怎么和人打斗一通,才能发泄着体内的力量。 也恰在此时,感觉到了那股冰凉开始慢慢退出去,却又像在帮她的经脉梳理一样,边退,便给她的身体注入一股温热酥麻感。 这温热酥麻和刚才进入的工兵式的热又自不同,这温热,让唐七糖似乎领悟到了,怎样更好的运用自己丹田中那股子左冲右突的气,在自己的身体里运行。 唐七糖忽然想到阮青峰曾经用内力帮她在周身行走一遍的感觉来,那不就是和此时的蛊母所做异曲同工吗?她赶紧全神贯注起来,默默地跟随着那温热感,又让自己的丹田之气走了一遍。 果然,这便是在提醒她,如何运气,如何走穴,如何最终气蕴丹田! 而且,那左冲右突的无序力量开始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拥有浑厚功力的舒适感和强大感。 太舒服了,太自在了! 唐七糖无法克制的,让自己身体中的这股气又运行了一遍,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脱胎换骨般的舒适。 她这才慢慢张开眼睛,感受着四周的一切,只觉得自己的目力,耳力,精神力都强大无比。 先前,进来此处时,她只觉得这是处无门无窗的暗室,此时却能感受到,这看似无门无窗的暗室中,气流在往两个地方流动,顺着这气流的两个地方望出去,唐七糖竟然能看见这暗室中有两道隐性的门。 而耳中,能听见隔着这屋子,这墙,外面有鸟雀的早啼鸣叫之声。 她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慢慢将目光转回来,却看见了老圣女欣慰无比的笑容。 唐七糖慢慢坐起来,寻找着蛊母,却发现,它已经回到了那个银盒子中,它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刚见到时的样子,无非是比蚕虫大一些的虫类而已,只它的背上,还有一条粗大的血线,提醒唐七糖,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现在拥有内力了,是吗?”唐七糖轻轻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都吓了一跳,自己明明很轻的讲话,怎么出来的声音如此清脆有力。 老圣女的目光说不出的高兴,也说不出的骄傲,她轻轻盒上放着蛊母那银盒子的盖子,转身去将它放回原处,才慢慢向唐七糖走来,说道:“你拥有的,岂止是内力。 你如今所拥有的,是蛊母积聚千年的虫脉神力,和圣女自身的血脉神力,你不管学什么,都将十分快速成功,还能操控蛊王,替你探寻到被医者的内在脉路; 你的五识,异与常人,不管是看,听,说,闻,还是任何动作,你都比别人强,比任何人快;你能察觉别人的心绪波动,甚至,如果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控制别人的心绪波动,影响别人! 依依,你,是圣女!” “我!”唐七糖心剧烈的跳起来,她激动地想说话,却只吐出一个字,便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大得惊人,立马止住了,她不自在的看着老圣女,不知所措。 “别怕,你会慢慢适应的。等你适应了,你会发现,你只需要轻轻的说话,你的声音便可以传遍你想要让它达到的角落;你想听,只要你运功于耳,你可以听得很远;你想看,黑夜于你,与白昼没有太大的分别。” “我这么厉害?蛊母竟然这么厉害?我,可我该怎么救他?我现在只想着救他!我听见外面有鸟叫,已经天亮了,我要马上赶回去。” “依依,圣女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还有好些事情,我没有教给你。但,你心不在此,一时半刻,你也学不完。我允许你先去救人,但是,等十日后,你必须回来豢养蛊母,否则,你的功力只会越来越差。你明白吗?” “好!我明白。我既然答应了做这圣女,我不会再推托,若是能将他救醒,怎么样我都会担起这份责任来!” “那你先稍安毋躁,我先告诉你,怎么样让蛊王帮他治病。因为你如今只有自身的能力,却还什么都不会,只能暂时借助蛊王了。等你回来,我再教你。” “多谢娘娘!” “这一夜,你这一句,最是真心。” “娘娘,我……” “罢了,我始终相信,天神这样安排自有它的道理,我也只好先顺其自然了。跟我来吧,我们去取出蛊王,它本就和你身体一起长大,它会很喜欢你的。” 暗室的门轻轻的打开,唐七糖跟着老圣女默默前行,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轻巧的都无需用力似的。 外面果然已经即将天亮了,黛青色的天空似乎在等待光明的来临,一切显得生机勃勃,自然界的一切声音都涌入唐七糖耳中,清晰极了。 老圣女突然加快步伐,像影子似的飘动,唐七糖轻轻提气,迅速的便跟上了她,这感觉,新奇又让人激动,可几乎还没让她感受个透,却已经回到了圣殿的大厅。 如今再看见那殿里古老而神秘的莲花垂落,唐七糖心里觉得好笑,原来明星都是要这样躲躲藏藏的,明星虫子也不例外。 可是老圣女,却又在她好笑的目光中,忽然飞身上了那莲花垂落,探手入内,拿出个银盒子来,放到唐七糖面前,里面,正是当日册封礼上,帮助唐七糖找到血脉生身父亲的蛊王! “您不是说,这里面没有蛊母吗?”唐七糖不禁惊讶的问道 “是啊!可我没说没有蛊王啊!” 老圣女回答着,竟然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说道:“总要有一样宝贝装装门面,谁知道这圣殿有没有第二个柳絮飘混进来来呢!所以,这圣殿的虫侍卫无处不在,你昨晚误闯进来,若换成别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可要是有高手,能飞来飞去,不是照样能偷了蛊王去!” “蛊王和蛊母不同,蛊王只认它的宿主,不是它宿主而得了它,没什么大用处。而且,飞来飞去?呵呵,等以后,让你知道一下,飞来飞去的虫侍卫吧。如今,我先告诉你蛊王的事。” “嗯!多谢娘娘!”唐七糖真心的将手放在胸口,极规矩地向老圣女行了一礼,乖乖的在老圣女的指示下坐好,认真地听老圣女将怎样操控蛊王的事一一解释。 ------题外话------ 情人节快乐!噗哈哈哈,早上的段子有没有人想转账啊?现在还来得及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我想抱着你 眼看外面的阳光一点一点地出现,唐七糖也觉得自己已经听明白了,便带上蛊王,再次给老圣女施了一礼,说道:“娘娘,我这便去图云山了,还请娘娘和我阿娘说一声,等我救醒了他,我再回来向阿爹阿娘致歉,女儿让他们担心了!” “唉!去吧!我会和你阿娘说的,你自己也要明白,天神自有安排,凡事不要强求,再也不要说出他若不在了,你便不活了这样的话来。” “是,依依谨听教诲。” 唐七糖归心似箭,快速的离开圣殿,正在想着,自己该如何运用如今自身所拥有的力量去那地方呢,圣殿外面的山坡上,一个高大的侍卫牵了两匹马,迎上来说道:“公主殿下,我是王宫侍卫首领,木由英。王让我在这等候,说若是公主需要,送公主殿下赶回图云山去。” “太好了!多谢木将军,我们走吧。” “殿下会骑马吗?” “会。” 唐七糖一边回答,一边已经身子轻轻一纵,便稳稳的跃上了马背,这样快速轻松,不仅让她自己欣喜不已,也让木由英惊讶得愣住了。 反而是唐七糖冲他招招手说道:“快走!” 木由英这才赶紧拉过马,很明显的,他想学着唐七糖刚才的样子跃上马,却马上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他端正黝黑的脸都有些发红,没敢再多练,只好和平时一样,踩蹬上了马,追上已经出发的公主,往图云上而去。 到达图云山的断崖,已经将近午时,唐七糖没有片刻停留,下了马便往断崖处走去。 木由英追了这看起来身姿娇小的公主一路,心中真是又惊讶又惭愧。 想不到公主的骑术那般好,好到他这个自认为王宫一等一的侍卫都自叹不如,好到这一路,他根本就没有抢到前面带路的机会,甚至于连这样跟住她,都已经十分吃力,可来之前,王便吩咐了,让他将公主安全送下崖,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公主马术好,但这要翻下崖,估计不行的,总可以有机会让自己表现一下了。 木由英赶紧上前道:“殿下请稍等。我带了绳索的,这便背公主下去。” “不,不用,我自己下去。”唐七糖如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中力量蓬勃,正想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呢。 这可吓坏了木由英,他急道:“殿下不行啊!这断崖没有些功力的人可下不了,而且一夜霜露,崖壁湿滑,往下爬要十分小心。” “你先下,我跟着你好了!”唐七糖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自己现在还不大会运用自己的内力呢,学着些也是应该的。 “殿下,还是我背着你吧。” “不用了,说实话,我觉得你背着我,风险更大一些,若有个什么,我们两个人都会出事,还是各自下去的好,不管谁有问题,都能帮别人一把。” “可是殿下,王的吩咐……” “我没时间和你多说,你若是不下,我先下了。”唐七糖说完,拉过悬崖上已经安置好的绳子,只管要下去。 木由英没有办法,只好抢先一步拉了那绳子说:“殿下等等,还是我先下吧。” 两人一前一后,拉住了绳子,往崖下爬去。 早晨的断崖,果然如木由英所说的,又湿又滑,很多地方还有尖利的岩石伸出来,一不留神便会磕到碰到,怪不得每一个下到崖底的人,都磨破了衣裤。 这也更让唐七糖心头欣慰,自己没有让人将卫曦之拉上来救治还是对的,这样的山势,若要毫发无伤的将重伤昏迷的卫曦之带上来,几乎是不能的。 唐七糖手拉着绳索,心中认真地让自己温习阮青峰教习的流星步风轻功,在崖上进行运气跳跃,果然轻松极了,真有如履平地的感觉。 她心中欣喜,不断加快了步伐,却忽然听见木由英惊呼一声,转头去看,却见崖壁上斜刺里飞出一只黑色的鸟,扑楞的翅膀划过木由英的眼睛。 木由英本能的拿手去挡,却非但没有挡住,手一滑,人直直往下坠去。 唐七糖大惊,没时间思想,人已经用脚勾住了绳子,身子却倒挂着,飞扑着去救木由英。 木由英到底是个武者,一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立马想控制自己的身体,跃身往上。 可悬崖太过湿滑,木由英手只拉住了一下,稍微稳住了一息,人便又开始往下坠去。 却正是这一息,唐七糖已经飞坠而下,千钧一发之间,拉住了木由英的手臂。 两人继续下坠,速度却很缓慢。 但木由英知道自己身子重,公主那么小个子,无论如何是拉不住自己的,他大喊着:“快放开我,殿下!护好你自己,放开我。” 然而,让木由英无法置信,让唐七糖喜出望外的是,她努力运气,竟然能用脚钩住绳索制止了下滑,就这么拉住了木由英,停在了悬崖上! 木由英没时间多想,努力抓住唐七糖的绳子,紧贴了一处伸出来的岩石不断的喘气。 唐七糖看了看下面的距离,却不再管他,一个纵身,跃过木由英,向悬崖下飞去。 那身姿,轻盈美妙的如同一只巨大的鸟,眼看着她在临近地面的时候一个翻腾,减轻了下坠的力度,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崖底,木由英惊讶佩服得说不出话。 唐七糖可无暇再顾及他,一落地,她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一夜之间,这崖底已经收拾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搭了好几个帐篷,也有好几处火堆,有值守的侍卫向唐七糖行礼。 唐七糖微微点头回礼,便往一个简易帐篷走去,她不担心走错,因为她如今的听力非比常人,她已经听见了卫方勉的说话声,她慢慢靠近,有些欣喜,心突突跳着,以为卫曦之已经醒来。 “……曦之,我到底比不上你,公主坠崖的刹那,我都已经吓呆了!我想,即便我没有吓呆,也没有你这样的勇气,敢跳下来,将自己当肉垫子。 曦之,我该早些告诉你,公主就是那个小丫头的!我却和你说,我要和你公平竞争,你找你的小丫头,我追我的小公主,我真是不自量力。 曦之,你快醒醒吧,你这样,我实在难过,我要是早一点把信交给你,或者马上告诉你,会不会就没有了现在的事了呢? 我被我的**迷了眼。我喜欢上了小公主,我想留在蓝舆,我自己和自己说了好几天,我自私的以为,只要不告诉你,我总有一天,会赢得小公主的心的。 可看来我错了,小公主还是那个小丫头,嘴上凶得很,心却向着你!我现在也发过誓了,我以后都离她远远的,再也不想着她了。 所以,你快醒来吧,帮我好好修理修理这个刁蛮的小丫头!” “修理我?我还没修理你呢?你给我出去!”唐七糖一把掀起帐篷帘子,眼睛搜索着卫曦之的身影,嘴里却已经下了逐客令。 卫方勉吓了一跳,却没有多说什么,真的站起来,往外走去。 唐七糖却反而叫住他:“等一下,去守着帐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我的公主殿下!”卫方勉倒不再分辩,拉长着声调出去了。 唐七糖这才走近了帐篷中临时搭的一张简易木床,只一眼,眼泪便像珍珠似的往下掉。 只是一夜没见,卫曦之的脸白里带上了灰,两颊都凹了进去,身上盖了条蓝舆人马车中常用的小毯子,一条腿上已经包扎过了,却还是血迹斑斑,他便这么无声无息静卧,让人看着心痛。 唐七糖手抚上他面颊,轻轻地说道:“曦,我回来了。现在,轮到我救你,我守护你。” 没有太多时间伤心,已经错过太多时间,如今要做的,是马上救醒他!唐七糖擦干眼泪,拿出装蛊王的银盒子,放在卫曦之的头边,解下郑人凤借给她的匕首,将他的衣服一层层划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卫曦之身上,和他的脸色一样,极白皙,真如玉石一般光滑细致,那紧致的六块腹肌,便如白色巧克力般的凸显。 唐七糖的脸,微不可见的红了红,却马上让自己凝神聚气的取过了蛊王。 蛊王和蛊母一样,也是通体雪白,放在卫曦之身上,却像面粉融在了雪里一般,看起来并不显眼。 唐七糖全神贯注的回想了一遍老圣女的话,运用起自己身上的虫脉神力和最强的精神力,引导着蛊王慢慢在卫曦之身上爬动起来。 蛊王很听话,以卫曦之的心脏部位为中心,转着圈的蠕动着。 若是以前,唐七糖断然不会相信,一直虫子能治病,但现在,她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她不但相信,而且十足十的跟着老圣女教导的方法走着。 很神奇的,卫曦之暂时没有马上醒,但是他的脸色,却起了明显的变化,没有刚才进来时的那种灰色,连嘴唇也渐渐有了一丝红色。 唐七糖强忍着想要抱住他的冲动,继续操纵着蛊王在他的身上爬着,看着他的身体皮肤也渐渐有了些粉色,而心脏周围却积聚起一股黑气,隐隐的围在了心脏的位置。 唐七糖仔细辨别着情形,最终不敢再贸然继续下去,老圣女吩咐过,她现在还不会更厉害的治病方法,能将他的全身血脉流通已经不易,只要将他救醒,才能再进一步进行救治,而进一步的救治之法,要等到回去圣殿后,老圣女再细细教导给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好在如今她极有信心能让他好便成了!而且,老圣女也说了,蛊王可以控制他身上的毒素,这比在慎王府自己在他身边还要理想。 唐七糖收敛心神,也收好了蛊王,还是将蛊王放在了卫曦之的头边,自己静静的等待着卫曦之的苏醒。 一收了手,四周的声音便一点一点的涌进唐七糖耳朵里来了。 郑人凤和自己随从的声音:“我看公主只是因为他是救命之人,才会这样上心的,这人只怕没救的了,我还有机会的,我暂时不回去,你给我父王写封信……” 木由英和下属炫耀的声音:“公主殿下太厉害了!殿下救了我!哦!我真是惭愧,可我又骄傲!我,我,我们公主竟然能拉住我!” 卫方勉拒绝人进来的声音:“公主说了,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兵勇们的声音:“看见没?刚才你看见没?公主像只鸟一样飞下来的!” “糖儿……” 夹杂在各种声音中间,一声虚弱的低唤,如同天籁般,将唐七糖的视线迅速拉回到木床上,只见卫曦之半张着眼,却努力的抬起手,向唐七糖举着。 一瞬间,唐七糖便泪蒙了双眼,却准确的将自己的手伸给他,也握住他的手,轻轻地答:“曦,我在。” 卫曦之明显的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我的糖儿?” “是!我是你的糖儿。” 卫曦之的唇抖了抖:“……糖儿,我想,抱着你……” 唐七糖的声音哽咽,眼泪禁不住的掉下来,却毫不迟疑的回答他:“好,我给你抱着我。” “我,想亲亲你……”然而,卫曦之半睁的眼里,却涌上难言的迟疑情绪来。 唐七糖让自己扬起一个笑脸:“好,我给你亲亲我。” 卫曦之被唐七糖握着的手却使劲挣了挣,但他无力挣脱,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不是我的糖儿,你是谁?” 唐七糖手抚上卫曦之的脸:“我是你的糖儿,曦,我是。” 卫曦之却微偏了头,使劲避开她的手:“可是,我的糖儿,从来不肯好好的让我抱着她,从来不肯好好的让我亲亲她,你,不是……” 心酸难言啊! 唐七糖擦了下眼角的泪,干脆说道:“曦,嗯,好吧,我不是,我现在是蓝舆公主!你是被我劫来的情郎,来,让我抱抱你,让我亲亲你。” 唐七糖小心翼翼的伏下身,避开他肩头的伤,轻轻地抱了抱他。 再抬头,眼里又卷上泪,唐七糖却轻轻的覆上自己的唇,在卫曦之浅粉红的薄唇上轻按了按,一滴泪无声掉落在卫曦之下巴上,唐七糖帮他轻擦了擦,说道:“以后,你是我的了,曦!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卫曦之努力睁大眼,他的眼里有着惊诧和疑惑,他的手撑了撑床,似乎想坐起来,却无力的又滑了下去,说道:“你走开!你是谁?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像我的糖儿?我的糖儿呢?她还好吗?她没事吗?她到底在哪里?” 唐七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重逢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卫曦之,对上卫曦之同样惊讶而疑惑的样子。 “曦,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是糖儿?我真的是。方才我与你开玩笑的,我如今是蓝舆公主没错,但我的确是糖儿,就是我掉下山崖,你救了我,你是不是伤到头了,你是不是记忆不清?” “不!不是!我记得我救了糖儿的。可是,可是,我的糖儿……我亲她的时候,我……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唐七糖愣了愣,却笑了,眼里含着泪的笑了: “曦,你真的可爱,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么可爱呢?曦,我真的是糖儿,以前,我身上带着蛊王,就是这个,它能控制你体内毒素,所以,你才以为我是你的药,我在你身边,你便能好。现在,我回来了这里,把蛊王取出来了,所以,你和我亲近,才没有了那种感觉……”唐七糖拿了那装蛊王的银盒子,打开一些让卫曦之看。 卫曦之努力的看着,很快,他胸口大力的起伏起来,他努力抬着手,微张着嘴,双唇抖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七糖再次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他,只觉得心里那股酸痛汹涌的涌到鼻腔,涌到眼睛里:“对不起,我差点错过了你,曦,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卫曦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慢慢努力的抬手,慢慢的抚上唐七糖的背,忽然,紧紧地抱住她。 他的胸腔轻轻地颤动着,他带着鼻音的呢喃响在唐七糖耳际:“糖儿,我的糖儿!我再也不想放开你,我后悔了,我好后悔,我想,我不够爱你,我无法放弃自己,成全你离开我,我自私……我的糖儿……” “曦……” ------题外话------ 啦啦啦,我们今天继续过情人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我在你身边 简易的帐篷里,只有着临时搭的一张木床,散发着新砍树木的木香味,阳光还没照到山谷,门口的布帘子微微的随飞轻动,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可唐七糖的心中,却涌动着无比幸福无比快乐的情意,只觉得一切美好极了。 从她进了这帐篷起,她便没有再出去过,卫曦之的眼神一刻不离的看着他,仿佛怎么看也不够,他如今不能动,却常常努力抬着手,将要抚上唐七糖的脸,那种害怕失去的样子,让唐七糖的心,酸软得无法言说,只好尽力让自己不离开他。 就这样,执手相望,彼此成了世界,外界一切都不再重要。 卫方勉进来过一次,对于卫曦之的清醒,惊喜地展示了他的酒窝:“曦之,我真无脸见你,还好你醒了,你若是不醒,我看我也要在这崖底守着你了,我哪里有脸见硕伯娘。” “我倒觉得,你总算聪明了一回,你若是有胆子永远瞒下去,糖儿出了事,我大概会杀了你的。”卫曦之即便躺着不能动,也以打击他为己任。 “就知道你这么说!你当时怎么一个人便赶来了?黑蛟他们呢?” “拿到你的信,我便心急如焚的赶出来了,黑蛟他们,我派去和我师父找人了。你得回去和他们说一声,省得他们记挂。” “好,我便去了。反正这里有公主照顾你,我也帮不上忙,而且你看她的样子,恨不得吃了我。” “放心,她吃不了你,她从不吃又臭又硬的东西。” “喂!你,哼!你们俩都不是好人。我走了。” 郑人凤进来过一次,对于卫曦之的清醒,惊讶得展示了他的嫉妒:“这位兄台,我真是羡慕你,唉,当时我在林子后面一点点,没有你身手快啊。不过,我看你伤得不轻,只怕很难再起身了吧?” 唐七糖解下匕首,递还给他,顺便堵了他的嘴:“多谢郑世子仗义出手。慎王爷需要静养,便不劳郑世子操心了,世子还是早些回去泰清吧,我看我对你不会改变心意。” 郑人凤收了匕首,却笑盈盈的说:“公主何必这么早下结论?唉,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听说蓝舆王还要想法找一条路将慎王爷抬回去呢,我也可以帮把手,对于躺着不能动的人,我还是有同情之心的。” “你!你放心,他会好的!” “好,那我便放心的等着。” 木由英也进来过一次,他的眼神始终围绕在唐七糖左右,几乎没有看过卫曦之一眼,但还算能保持礼节,激动得说道:“公主殿下,想不到公主殿下身手这么好,王还让属下保护殿下,可真是惭愧,属下特意来谢过公主的,日后,殿下不管有什么事,请记得随时差遣属下。” “不必客气,这只是偶然罢了,你不要再多说于人。对了,如今这营地的人,由谁接管?我的饮食起居要怎么办?” “回禀殿下,这营地暂时由属下接管,属下已经让行宫的人从悬崖上放了很多东西下来,殿下的帐篷也马上便要好了,吃食都是由行宫的厨房准备的,定然不会委屈了殿下。只是,这地方毕竟不是舒适之所,殿下还是早点上去吧。” “那路呢?将人送上去的路,找到了吗?” “才刚已经都派出去找了,公主殿下。哦,还有红珊等几个宫女,也在过来照顾殿下了。” “好,我知道了。等她们来了,再让她们来见我。至于我的帐篷,便让红珊她们住吧,我暂时便在这里,不走了。” “这,这位壮士,殿下,这……” “这位是龙泽国的慎王爷。这些事你无需知道,你只维护着营地便好,若是能早日找到将慎王爷平安带上去的路,那是最好不过。” “是,属下知道了。” 人总算都打发走了,唐七糖赶紧回到那简陋之极的小床边,卫曦之却别转了脸,竟然不看唐七糖。 唐七糖笑着,脸凑近他的脸,左看右看,问道:“这个样子……是吃醋了?” 卫曦之紧抿了嘴不说话。 唐七糖抱胸坐起来说道:“啧啧啧,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醋性儿这么大?哦,不对,你一向来都小气,可怎么办呢?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小气样子的,卫曦之,你这样还真像在撒娇。” 这下卫曦之开口了,眼睛瞪大了,还很生气:“别说得我跟女人似的!那个郑世子是谁?就是泰清世子?你叫他给我等我,等我好了,我定然好好让他尝尝起不来床的滋味。至于那个傻大个,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当作侍卫?你救了他?你怎么救了他?你说说,你给我……唔……” 卫曦之话还没有说完,唐七糖忽然凑过去,红唇猛地盖住他嘴,只剩两只眼睛对着卫曦之的眼睛。 唐七糖狠狠地碾了碾他的唇,才微微抬起头,说道:“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再这么动不动乱吃醋,我就亲你哦!当着人面……亲你!嘿嘿嘿!” 卫曦之舔了舔唇,惊愕的看着唐七糖居高临下,一副你耐我何的傲娇样子,忽然出手,紧搂住她脖子,狠狠的亲了上去。 久别重逢,相思有多苦,这吻就有多甜。 唐七糖只觉得身下的男人狂热得无以伦比,他的唇先还只是碾压,很快,他便捧着她的脸,努力撬着她的唇,喘息着攻城掠地起来。 唐七糖不想拒绝,也不能拒绝,她的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爱意,放松自己,随着自己的心,去感受卫曦之那心底里澎湃的爱意。 唇齿相依间,唐七糖似乎能看见他纠结着放开自己的骄傲身影,似乎能看见他痴痴寻找自己时的落寞身影,似乎能看见他纵身跃下悬崖时的决绝身影,所有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幻化成此时身下那无需睁眼、只需感受便能在心底明了的热情身影。 许久,卫曦之才意犹未尽的、不舍的放开自己的唇,却还是留恋的,在唐七糖的唇上使劲蹭了几蹭,闭着眼,将她搂紧在胸前,声音暗哑,低低的恨声:“你个招人的小妖精!你给我等着,等我好了,我一定要重重的罚你!你是我的心尖子,谁也不许多看你一眼!” 唐七糖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脏的跳动,听着他霸道的话语,不禁失笑:“嗯!我等着呢!等你吃醋的时候,我当着人面儿亲你!” “你……怎么就这么坏?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些,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别这么难过呢?”卫曦之一点也没松开过手,轻轻地抚着唐七糖的发,手势温柔,声音恼怒。 “嗯!卫曦之,这辈子,我大概就这样了!我要恣意的活着,你爱小气便小气去吧。不过,我还是会喜欢你的,就算你这么小气,我还是会喜欢你的,只喜欢你。” 唐七糖的脸侧着,说话声传到卫曦之耳朵里,有些沉闷。 卫曦之轻轻的勾起嘴角,好看的凤眼有了久别重逢的魅惑风情,他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声:“唉!糖儿,我好高兴,就算这么日日与你吵嘴,我都好高兴,就算我这么躺着,我都好高兴,糖儿,别走。” “嗯,我不走。” “糖儿,我们这样,不是在梦里?” “不是。曦,我是唐七糖,我在你身边。” 简陋的帐篷,成了甜蜜的海洋,情侣依依,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唐七糖没离开过卫曦之一刻,自然,照料他也成为了她份内的事。 卫曦之不能动,他刚开始还总要努力想坐起来,可唐七糖帮他粗粗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腿一点知觉也没有,显然的脊椎和神经是肯定伤到了,可这是古代,什么都没有,一切的答案,也只能等回到王宫之后,请老圣女教导着帮他恢复了。 唐七糖亲身经历了蛊母那神奇的筏毛洗髓,如今很相信卫曦之会好起来,只如今这样的圣殿秘事还不能对卫曦之说,便只劝解着卫曦之不要随意乱动。 而卫曦之经历了和唐七糖重逢的最初的喜悦后,却对自己的情况暗自忧心起来。他拒绝了唐七糖对他生理上的照顾,执拗的说道:“糖儿,我自己能行,我会好起来的。你能在我身边,已经很好了,这些事,不能让你做,亵渎了你!” 唐七糖如今很能明白古代男子的思维了,卫曦之这样,还真算是帮她着想,毕竟如今两人什么名分都没有。 唐七糖不强求,却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细心些的侍卫来帮忙,也算折中了一下。 等到晚间的时候,风尘仆仆的黑蛟和伤痕累累的卫方勉赶了过来,这照顾人的活便算有了着落,即便如此,唐七糖还是认真的又嘱咐了黑蛟一遍,要注意的事情。 黑蛟看着唐七糖,眼神复杂得无法言说,他想恼怒想骂人想质问,最终,看了看躺着的卫曦之,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唐姑娘。” 卫方勉不情愿自己一个人不舒服,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黑蛟,人家现在是公主,蓝舆国唯一的公主,你该称人家一声公主殿下。” 黑蛟紧抿住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嘟囔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看来看去,她就是那个没良心逃跑的小丫头!” 唐七糖倒不以为意的摆手,道:“是啊,我是那个逃跑的小丫头,可不是没良心!你自己没本事跟着我,可别随便说嘴。” 卫曦之也忙护着:“黑蛟,胡说什么!不许这样说她。我师父呢?他去了哪里?怎么没有来?” “东方先生发现了柳细腰的踪迹,一路追赶去去了。这断崖上面的林子里我们昨日也来过,可因为那柳细腰行踪飘忽不定,我们分了几队去找,东方先生便没有踪影了。哪里知道王爷您竟然落下了这崖!” “你赶紧给我们的人发个信号,让他们赶紧把东方先生找回来。” “是。” 唐七糖听的轻皱了皱眉,但想到东方无忌能来,卫曦之肯定能心安一些,便没有阻止。 红珊等几个使女也已经到了,红珊看见卫曦之,惊讶得都要哑巴开口了,唐七糖慎重的将到叫到卫曦之床前,吩咐她以后要同黑蛟等人一起照顾着,红珊看了卫曦之好久,最终无声的和几个使女跪着行了礼,表示对他救护公主的谢意。 而卫曦之看着唐七糖,即便满眼不舍,还是执意让她去好好歇息着。 唐七糖理解他的爱护之心,便也不再坚持着非要留在这帐篷里,毕竟如今崖底住处少,她在,倒让卫方勉和黑蛟都觉得很不方便。可她回去自己帐篷胡乱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便又去卫曦之的帐中陪伴着他。 木由英带着人找了两日,总算回来报说,顺着这崖底走上三里路,可以有缓坡慢慢爬上去。 人多力量大,蓝舆王又派了好些侍卫过来,筑路的筑路,架桥的架桥,抬担架的抬担架,总算在坠崖十日后,慢慢的将卫曦之移到了蓝舆王宫里的紫星居。 紫星居靠近着公主所住的明月宫,是公主的坚持。看着卫曦之的样子,蓝舆王和王后并没有大力阻止,只真心的谢过了卫曦之,忧心忡忡的走了。 紫星居原本是王宫中给人临时歇脚的房舍,并不大,可因为它最靠近明月宫,而且是宫中唯一没有台阶上下的住所,唐七糖便选了这一处,她想着,卫曦之的状况,即便能医治,他那骨折了的腿也需要好几个月,总要有一处方便他出入的地方才好。 黑蛟和黑狼随卫曦之住进了紫星居,卫方勉还是住回鸿儒馆,等一切安顿下来,已是这一日的晚上了,唐七糖想着好多日没有看过花莫醉,便换过衣服,带上红珊赶紧去了。 醉情宫还没有完全修复,蓝舆王和王后的临时处所倒不远,唐七糖匆匆忙忙的来,和平时一样的没让人通报便直进内殿。 可她如今有了不一样的神力,刚走了几步,几句意想不到的话便飘进了耳中。 “我感激他,但是,我并不想他留下来,龙泽国我们还不能得罪的太狠,对两国都不好,这个慎王爷,是龙泽皇帝忌讳的人,依依若是看上了他,实在难办。况且他如今的情形很是不好,到底能医治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蓝舆王声音中很是烦恼。 “可是,依依喜欢他。女子喜欢了一个人,总是怎么看怎么好,我们若是太过反对,依依定然不高兴。”花莫醉始终只在意女儿的心意,唐七糖听着很是感动。 “唉,我知道,我也不想她不高兴。说实话,这些使者中,我还是很喜欢泰清世子的,聪明勇敢,泰清和我们若是能联姻,也诸多好处,依依看不上他吗?” “我倒不觉得他有多好。我们只有依依一个公主,泰清世子若是和依依成亲,定然带依依回泰清了。” “这个我也想过,当日他在册封礼上便大胆求亲,事后我暗中打听过,泰清王应该是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呢。我早就知道泰清王和驻守龙泽东边的守军有来往,他现在又让儿子来我们蓝舆求亲,显然是另有打算的。” “清,男人总是和女人不一样,你们总想着开疆扩土,可我们只想和情郎安稳过日子。我不愿意让依依成为你们那些打算的一部分。” “莫醉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样打算,我只是单从人品上来看泰清世子罢了。这次依依落崖的事,当时你晕倒,我又心急于你,多亏他出了好多主意,维持着秩序去找人,很是英勇,我才觉得他不错呢。若是依依能喜欢他,我会尽力让他留下来,就留在蓝舆。那将来,可是依依的好帮手。” “他不当世子而留在蓝舆?怎么可能?若要安心留在蓝舆的,我看倒是那龙泽的二皇子,才最是可靠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我们成亲! 听着两人的谈话,唐七糖已经停在了他们寝殿门口,守门的侍女挑起门帘,守候的侍女们齐刷刷的行礼,唐七糖赶紧走了进去。 “给阿爹阿娘请安!” 听着女儿脆生生的问候声,看着女儿秀美的身姿,花莫醉的笑容立马真心浮现:“快过来,我的公主,让我好好看看你。” 唐七糖走去和蓝舆王夫妇一起坐了,侍女们上了茶,唐七糖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阿爹,阿娘,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蓝舆王有些惊讶,还从座位上往寝殿门口望了望,王宫的建筑都很宽大进深,从门口到这里距离可不小,她竟然说她都听见了? 花莫醉也楞了愣,忽然明了的笑道:“依依,你,自愿成为圣女了?” 唐七糖点点头:“我去求老圣女救龙泽慎王时,老圣女不愿意离开圣殿,说我可以自己去救他,我就……自请成为圣女了。” 花莫醉欣慰的说:“这真是太好了,老圣女……她对你还是很宽容的。依依,你能成为圣女,我很高兴。圣殿实在需要你。” 唐七糖抿了抿嘴,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不想多提这个。若不是要救卫曦之,她觉得,圣女什么的事儿,一定会很麻烦的。 她有些心虚的转开头看向蓝舆王,道:“阿爹,我只喜欢龙泽的慎王,希望阿爹也能喜欢他,留下他。” 蓝舆王对着女儿左看右看,最终说道:“唉,圣殿的事,圣女的事,连阿爹作为王,都不能过问。可是依依,我是你阿爹,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怎么能让你喜欢一个病成这样的人呢?他现在完全不能动,我即便心中感激他,我也可以因为他这般英勇而喜欢他,让他留下来,可是,我不会将我唯一的女儿嫁给他,这你要记得。” “我会治好他的。老圣女答应我,会教我的!”唐七糖急忙说道。 经历了这几个月的风波,唐七糖觉得:我已经很明白自己要什么了,而卫曦之还为了我而伤成这样,那什么古人现代的,便见鬼去吧!以前还总有些犹豫着身份地位的差距所带来的隔阂,如今我有父有母,还是公主,还是在男女相对平等的蓝舆,很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嘛!既然爱了,便无怨无悔,既然爱了,就毫无保留,那我便什么也不计较了。 她想得很好,也很简单——我好不容易接受他了,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那我治好他,我们就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 可蓝舆王显然不信,摇摇头说道:“阿爹以往并没有听说过,老圣女救治过这样的人,这样躺着不能动的人!” 唐七糖信心十足可以医治好卫曦之的心,被他说的有了一丝担忧,但如今,这确实只是一丝担忧而已,并不影响她对卫曦之的心意。 唐七糖坚定的道:“阿爹,我想,即便我真的治不好他,我也想将他留下来。” “依依,你,你就不顾我们的心了吗?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能为了感激他,而忘记了我们。” “不是这样的,阿爹。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医治他的!而且您说泰清世子英勇果敢,可是,我觉得,真正英勇果敢的是龙泽慎王!如果没有他,我这唯一的女儿,兴许已经不在人世了。阿爹,我感激他,但这并不是我要留下他的原因,我留下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寝殿中忽然沉默下来,蓝舆王和唐七糖对视着,一个忧心忡忡,一个坚定执着。 花莫醉叹了一声,倾身执了两个人的手,说道:“你们都不要急于一时了。我觉得,天神自有安排。依依是个得天神护佑的孩子,清,你不要太过担心。依依呢,你要明白一个做父亲的心。我看这样吧,如今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先尽力救治龙泽慎王,至于其他的人,他们愿意留下来便留下来,愿意走便走吧。你们说呢?” 唐七糖先点了头,想着如今的确是先将卫曦之治好才最要紧,只要治好了他,这腹黑男人自己便能将那些什么世子皇子的收拾了,便说道:“多谢阿娘。阿爹,我知道您是为了女儿好,女儿明白。女儿会尽力医治好他的,只请阿爹给我些时间。” 蓝舆王也点头说道:“你阿娘说的也对,我们便先看一看情形再说吧。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龙泽慎王的,他那里需要什么,你只管让人给他便是。” 唐七糖谢过了蓝舆王夫妇,再出来,将本来要去看卫曦之的打算,便改为了马上去圣殿向老圣女学习,唉,以前自己孤单单一个人,做任何事无需考虑别人的感受,可现在有父有母,总不能只享受父母宠爱,却将担心留给他们。只要将卫曦之治好了,相信蓝舆王夫妇会喜欢他的。 圣殿寂静,远处看起来,格外的庄严肃穆。 以往唐七糖都没有在意过,为何这里总这么安静,即便没有人看守,也没人敢随便过来,如今算知道了,原来这四周都隐藏着忠心耿耿的虫侍卫呢! 而且老圣女一向被人奉如神明,真的有着神明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救你便救你,说不救你便怎么也不会施以援手,还真是任性的可以。 以往唐七糖也觉得老圣女真的好神奇,现在可明白了,说到来都是因为她们特殊的血脉,能到了蛊母的帮助罢了。 能力得到提升,很多事情都能比别人早感知,早明白,而这种早感知的能力,还能通过别人的气息变化,知道他人内心的想法,这便对人有了超自然的辨别能力,那,你这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便很容易看透了。 唐七糖再次踏进圣殿,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她轻轻地走着,怀着对这传承千年的古老玄术的敬重,也怀着一份美好的希望,心里默默许下自己的诺言,若是真的能治好了卫曦之,那自己也应该做些事,来回报圣殿。 一路前行,来到了那得到蛊母神力的暗室,守门的白衣女子恭敬的向她行了个礼,轻轻地为她打开了暗门。 暗室里,老圣女盘腿而坐,正在闭目养神。 唐七糖默默地坐了,等待老圣女醒来。 “总算能想到父母和圣殿了!不枉蛊母回报你一回。”老圣女尚闭着眼睛,慢悠悠的开口说了一句。 如今,唐七糖再不觉得这样的话语突兀,既然能感知别人内心变化,跳跃式的思维才是老圣女该有的样子吧。 她答道:“是啊,我很感激阿爹阿娘,也感谢娘娘教我,至于蛊母,我愿意养着它。” “嗯!你终究是有着特殊血脉的孩子啊,可不能辜负了这血脉。他还好吗?” “不好。娘娘,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站起来,我也想知道,怎么才能彻底解了他的毒,我来求娘娘教我。” “我听你阿娘说,这人中的毒,是玉无双?” “是,阿娘是这么说。” 老圣女直到此时,才缓缓张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唐七糖,叹道:“唉!这人和我们蓝舆还真是很有渊源啊!玉无双这样的毒,竟然让他碰上了。依依,你的心中,对这个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老圣女的眸光并不锐利,却似乎能直透心灵,唐七糖坦坦荡荡的迎上那目光,坚定地开口:“娘娘,我想,我此生都很难遇见一个能为我舍了自己性命的男子,且这个男子也值得我舍了我自己。所以,我愿意陪着他一生。请娘娘帮我。” 老圣女默默地看着她,面色却凝重起来,她慢慢将目光移开,望向虚无,说道:“玉无双,是圣殿的禁药。 它丢失了也有十多年了,刚丢的那会儿,我努力寻找过,我和你阿娘都怀疑是柳絮飘拿走的,也很担心会用到蓝舆人身上,那还真是不好办的一件事。 后来,时间久了,久到我都开始相信,这个中了玉无双的人,已经死了,我便不再去想这事了,圣女不能太过悲天悯人,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中,因为这世间,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几个,而众生太多,形同蝼蚁,你救不过来。 而玉无双之所以是禁药,是因为,它无解却能解。 所谓的无解,是因为它只是前几代一个圣女无意中得到的东西,几味豢养的蛊虫中闯入了外来的蛊虫,最终得的毒素根本无法控制了。 可所谓的有解,是……只能让圣女自己,带着蛊王,帮助这中毒的人,将毒素从体内拔出来。这中间,有一丝差错,这中毒的人便万劫不复!且这过程,太过亲密,若不是夫妻,这实在不是一件可以做的事。 圣殿,变成如今这个无人敢近的地方,并非一朝一日,而是因为出了一件大事,才逐渐戒备成这样的。 在前几代,圣殿的蛊毒,曾经成为江湖上重金购买的东西,越毒越有人趋之若鹜。利益动人心,因此圣殿也出了叛徒,有人将玉无双偷出去卖,世间便有人中毒了,来求那一任的圣女。 许是正好两心相印的缘分,那圣女帮他解了毒,也和他成亲了。可这件事情,却使江湖上有了与圣女一夕之欢,便能百毒不侵的传闻。 一时间,圣殿变成了江湖上人人想来踏足的地方!防不胜防,也让圣女烦不胜烦,才开始在圣殿四周大量豢养虫侍卫,那圣女,也再也没有出过圣殿。玉无双成为圣殿禁药,圣女告诫天下,无论何人得了玉无双,都是无解。 那段时间,圣殿总是腥风血雨,死了无数的人,总算阻止了贪心之徒的觊觎之心,却使外界对圣女愈发的好奇,传闻各种各样,圣女再也不能随意外出,便被谣言禁锢在了这地方。 依依,你要知道,你若是帮这个人解了玉无双,让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便完全暴露了,日后,你稍不留神,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轻易再不能离开圣殿,离开蓝舆,否则,你根本无法预料,有多少人要对你不利。 依依,你救了他,便等同于放弃了你的自由,你从一开始不想当圣女时,便和我说,你只喜欢自由自在,那现在,你确定你还可以做到吗?” 老圣女目光看向唐七糖,唐七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吐出口气,眼前滑过好多事情,与卫曦之的相遇相识,相互折磨相互伤害,再到如今的久别重逢,件件种种,刻骨铭心。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娘娘,我知道,凡事总要付出代价,若是能用我的自由,换回他的痊愈,我愿意。” 老圣女目光深深,看了她好久,点了点头:“既然你想好了,我无话可说了,我可以教你救治之法,只是不管是解毒还是治伤,这两件都不是容易的事,也并非一两次能完成,必要的时候,你还要动用蛊母,可是,若要动用蛊母救他,他必须先成为和你有血脉联系的人,这你能懂吗?” “……我不懂。” 老圣女皱紧眉,想了想才说:“如果我教你的方法不能让他完全康复,你只能动用蛊母,可蛊母只认你的血脉,要让蛊母肯自己救他,那必须是你和他……成亲之后,可他身中玉无双,你需先解了他的毒才能和他成亲,这,你能懂吗?” 唐七糖对上她的眼,看到老圣女眼里的纠结,直接问道:“娘娘的意思是,我与他,必须有夫妻之实,才能让蛊母救他?是吗?” “你倒直白。谁教你的?” “呃……我,我就是知道。” “唉,你真是个特别的孩子。这一点,你比你阿娘还像她阿爹。” “娘娘,我的外公很特别吗?他在哪里啊?” “他,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他突然的来却突然的走,我再思念也没有办法。” “娘娘,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也就是血脉特别些罢了,难道那个人是神仙不成?还能突然消失?” “唉!不提也罢,他说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会回来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今日先教你一些救治他的事,但运用蛊母的事,我还是等到你阿爹阿娘同意你与他成亲后,我再教你吧。依依,你如今不但是圣女,也是蓝舆的公主,凡事要多想一想,不能尽想着你自己。” “是,娘娘,我知道了。” 修习一夜,唐七糖在听到墙外鸟鸣,才起身离开。 如今她血脉特殊,这样一夜未眠,非但丝毫不觉得疲惫,还因为对救治卫曦之更有信心而高兴无比,一路上运起轻功,很快便回了自己的明月宫。 红珊已经帮她备下浴池和衣物,舒舒服服洗漱了,便赶紧去临近的紫星居看望卫曦之。 可刚踏进紫星居,便明显觉得气氛不对,黑蛟和黑狼站在卫曦之房门口,脸色也很不好看。 唐七糖心中焦急,自己撩起帘子,走进了房中。 紫星居的布置很清雅,唐七糖还特意让人按照记忆中卫曦之王府的一些布置风格,对这屋子进行了重新整治。为了方便照顾卫曦之,还让人特意定做了一张大的榻,定制了好多软和的寝具。 唐七糖轻轻的进来,见卫曦之脸朝内躺着,呼吸声有些大。 她如今心思敏锐,就这么一感知,便过去拉了他的手,柔声问道:“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卫曦之听见他声音,马上回过了头,刚才还紧蹙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说道:“你来了?你来了就好。没什么事,就是我师父,黑蛟他们怎么找都没有消息,我心中着急。要不是你带了这蛊王来,我这身体可实在不好。如今我这样躺着,找不到师父回来帮我,我很难过。” 唐七糖让自己半坐在地下的垫子上,这样离卫曦之便更近一些,说道:“别难过,就算你师父不回来,我也可以帮你!” “糖儿,你在我身边就是帮我了,况且,自从你带了这蛊王陪我,我真的觉得舒服好多。至于我为什么这般不能动弹,我师父他回来了,定然会帮我的,只是如今找不到他,真是让人心急。” “不急,我有一个好方法,可以让你好起来。” “什么好方法?” “我们成亲!我便让你好起来。”唐七糖眼睛亮晶晶,笑盈盈的看着卫曦之。 ------题外话------ 谢谢misil宝宝的花花,谢谢笋因落箨方成2宝宝的五星评价票和月票,大爱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要等多久才成亲 成亲?! 听着这话,卫曦之眼神亮了亮,却很快暗下去。 他揽过唐七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却情绪低落的说道:“糖儿,若是以前,我恨不得马上与你成亲,可如今我这个样子,怎么也不能够的。 玉无双无解,以前你在的时候,师父还说将你当解药试,不瞒你说,刚开始,我还真动过这样的心思,你生气也罢,记仇也罢,那时候的我,真的那么想过,我喜欢你,更喜欢亲近你,我曾想,等你大了些我们便可以成亲了。 可后来,我便不那么想了,我只想你高兴,你高兴了,什么也便无所谓了。 而如今,我也知道了,能控制我毒的,是这蛊王,不是你,那我便更不想随意亵渎了你! 龙泽人即便平民成亲都不会这般草率,何况我情况特殊,要成亲,总要让皇帝知道,总要让我娘知道,才好重礼相聘。我自己,也盼着我这身子能好了,才将我的糖儿娶回去。可是,只怕我这毒…… 糖儿,我现在只想能让自己行动自如,能好好的陪你一些时日,我便很高兴了,我也愈发急着找我师父了,他回来了,兴许我还能将你好好抱在怀里,唉!” 卫曦之叹了口气,重逢的这些日子,他早已经想过了,这毒,在他的身上不是一天两天了,曾经的绝望和痛苦,在遇见唐七糖之后,有过希望和缓解。他也曾以为,只要自己和她成亲了,兴许自己便好了,他还曾和阮太妃说过,自己要娶她为妃! 可是,原来并不是这样,那样男子对女子的眷恋感觉,只是这蓝舆神奇蛊王的功劳! 如今,唐七糖就在他身边,每日来看他,他们比曾经在慎王府时还要亲近,可是,情形却和那时完全相反。 那时候,不管自己怎么宠着她,还是感觉糖儿若即若离,让人心烦又无奈,可自己还是每一次都要死死控制了自己,才能让自己不伤害她。 而现在,只要一个眼神,都能感觉彼此的心无比亲近,然而,身体却没有了那曾经的感觉,只怕,自己这毒是真的无解了! 可不管怎样,如今她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心心相印,这已经足以让自己高兴的了! 卫曦之因为平躺而微敛的双目,无限深情地看着唐七糖,那眼里,还有着深深的渴望,和深深的无奈。 唐七糖却拉过他的手,坐直了身体,很认真的说:“曦,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说,我是说,我们成亲了,你便会好起来,而不是你好起来了,我们再成亲!你不相信我吗?” “傻糖儿,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与你成亲?无端端害了你!不过糖儿,你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自来只有男子向女子求娶,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这么直接就和我说要成亲!不过,我喜欢你这样!我很高兴!” 唐七糖的大胆和直白,卫曦之早已领教,可她这么认真,一丝也不脸红的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还是让他有些意外。可是,他那颗曾经冰冷而绝望的心,还就是喜欢她这样的坦白和热情,他有些戏谑的笑着,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总分外可爱些。 唐七糖被他笑得着急:“喂,我说卫曦之,我再说一遍,我的意思是,我能救你,你只要与我成亲,我便能治你,你听得懂吗?我不是开玩笑。” “你已经救了我,你也已经治了我,我很好!我明白。” “唉,你不明白,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怎么救你,总之我能让你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她却心急,卫曦之却越感伤起来,玉无双无解,能成什么亲?糖儿终究不懂事呢! 他眸中是无法掩盖的失落,却努力笑着:“我相信你,你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觉得自己活着了,其实,我活着都已经很好了。” 卫曦之话语悠悠,可听在唐七糖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连老圣女也说玉无双无解,也怪不得他这么灰心,可是,我真的能救你啊!只是,我还不能告诉你罢了! 唐七糖忽的抬起头,绷起小脸说道:“……卫曦之,你一向都挺聪明的,怎么就这么迂腐呢?算了,我可不管你怎么想,如今,我是公主,你,是我劫回来的男人,我要和你成亲!哼,你在这给我等着,我去禀明了我的阿爹阿娘,便发个文书给龙泽那个混蛋皇帝,就说我强行娶的你,这总行了吧?” “哈哈哈哈!糖儿,你真是个妙人儿!这么多奇思妙想!只是……你过来,我和你说一句话。”卫曦之愣了下,旋即便大笑起来。他胸膛起伏着,在唐七糖生气的眼神里,让自己笑了个够,才冲她招招手。 唐七糖不明所以,真将耳朵凑近了卫曦之嘴边,听他说话。 卫曦之轻抚了抚她的脸,无限爱怜,他修长的手指半抵在唐七糖唇上,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糖儿,我,不能娶你!我再也没有了你在我身边的感觉,我怕我再不能好了,我不能害了你!嘘,别说话,别再说成亲的话,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便足够了。” 可唐七糖耳力惊人,她听得清清楚楚,她慢慢直起身来,没有错过卫曦之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 唐七糖抬着头,只当没看见他的伤痛,大拇指擦过小巧的鼻子,一派豪气:“你说的事,我明白!这是个问题!不过,谁让你曾经将我关在慎王府好几个月呢?如今,你是在蓝舆,那便轮到我喜欢怎样便怎样了!成不成亲,我说了算!” “糖儿你……” “嘘!你也别说话!这是在蓝舆!我阿娘说,只要我喜欢,我便可以和那个男子成亲!你,是我的!” “糖儿,我不能……唔……” 话,被堵住了,唐七糖俯身用唇堵住了,看着美男瞪大眼不能动,唐七糖心情好起来:“你以后再说不能,不成亲这样的话,我便这样做!你以前也是这么罚我的,你还记得吗?现在轮到我了!” “糖儿!你!我真的不能……唔……嗯……嗬!你……” 相爱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飞快,卫曦之内心煎熬着,却又抵不过心中的爱意,只要唐七糖在,他总是很高兴,人不能动,眼睛却随着她转,欢喜她的欢喜,得意她的得意,听话的让唐七糖取出蛊王给他疗毒,配合着让唐七糖按摩手脚,一切和谐美好。 可只要唐七糖一走,他的脸便垮了,神情变冷,对着黑蛟大吼:“怎么会没有任何消息?让所有的人去周边林子里找!一定要找到他!” 糖儿找到了,东方无忌却消失不见,这样躺着不能动弹,真是太难受了!难道自己真像糖儿说的,伤了脊椎和神经,不能动了?若是如此,那真是……活着没有意义了! 唐七糖从卫曦之的居所出来,脸色也凝重起来:自来病人的情绪会影响病情,卫曦之的骄傲,决不允许他自己一直这样下去的,我一定要在他丧失信心的时候治好他,若不然时间久了,他那么死心眼的人,谁知道会出什么想法。 唐七糖想罢,直奔花莫醉的寝宫而去,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等人禀报,便急急的冲进去,刚撇见人影,便跪在花莫醉脚下说道:“阿娘!我已经知道治好慎王的办法了!阿娘,我要和他成亲!我要治好他!” 花莫醉看着脚下的女儿,并不惊讶,却很忧心,她缓缓地扶起唐七糖说道:“依依,圣女娘娘告诉你的?你真这么决定了?你可知道,即便你和他成亲了治他,也可能因为一丝差错,治不了他?” “阿娘,我决定了。我会治好他,我不会让自己出差错!” 女儿的坚决,让花莫醉动容,却还是拉着她坐下,耐心的劝解:“依依,我和你阿爹一样,都盼着你能过得开心幸福。你是蓝舆公主,成亲这么大的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即便我和你阿爹都同意了,也要等你明年一月成人才行!否则,宗祠的长老也会有异议,因为蓝舆女子,自来要成人才能完婚!” “可是,阿娘,他的情形,伤先不说,可那玉无双的毒,老圣女也说了,他的毒已经到了尽头,不尽快解已经不行了!到明年一月,还有三四个多月呢!这怎么行?” “可是,依依,你是公主,哪有这么儿戏的,说成亲便成亲?你也不能让你阿爹阿娘太过为难,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宗祠若是真的较真起来,又说成你阿爹的一个错处。” 唐七糖呼呼的吐了一大口气,唉!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如今倒好,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 “我……阿娘,难道蓝舆没有先例吗?即便在龙泽,各种规矩大过天,还不是可以先成亲后圆房什么的!难道我们蓝舆倒矫情起来了?阿娘,你说只要我开心幸福的,怎样都可以,可如今我只要他好起来,便开心幸福了!你应该知道老圣女说的事的,阿娘,我求你!” 花莫醉看着女儿酷似水清的脸,心头无限感慨,就这么看着她,许久才道:“依依,你便像年轻时的我,一旦喜欢上了便如此不管不顾。我很庆幸,我有圣女娘娘那样的阿娘,也因为,我有一个神秘而与众不同的阿爹,我听圣女娘娘说,我阿爹说过,等我长大了,可以选自己喜欢过的日子,不管对错,自己承担便好。你,也是要这样吗?不管以后的岁月怎么样,对或错,都自己承担,不怨不悔?” “阿娘,我好想见一见这个外公,他可真是神奇!对,就是这样,我自己选,对或错,我自己承担,无怨无悔!” “阿娘心里万般担忧,我想,当年圣女娘娘一定也是这样的,可是,这些年,我也确实没有后悔过。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阿娘再担忧,也替不了你!你能回来,已是天神保佑,阿娘……同意了!只是,你能先和他成礼,好方便你帮他疗毒,可成亲圆房还是要等到你成人!阿娘不能不顾你阿爹的处境!” 听着花莫醉的前半段话,唐七糖刚想高兴得跳起来,却再后半句又不解了:“阿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尽快救他!” “你这个孩子!你是公主!你要成亲,怎么能那般草率仓促呢?这不是笑话吗?我知道你想帮他疗毒,圣殿的疗毒之法我也明白,这玉无双的事……依依,即便我答应了你的婚事,不等于我这做阿娘的对你不管不顾!我许你日日与他相处,并不是许你那般随意,最起码要按着咱们蓝舆的习俗,拜了天神,有个名份!那便是成礼!” “阿娘,那要怎么做?我只想救他!为什么要那么多规矩?那要多久?” “总要告知了宗祠的长老,选个好日子,请圣女娘娘主持了,拜过天神,你们才算是成礼,是蓝舆人认同的夫妻。不过,成亲还远着呢!不成人,怎么能成亲?蓝舆公主成亲,不宴请四方,不昭告天下,怎么行呢?” 唐七糖简直要晕倒,这,这,这,那到底是多久?让卫曦之这么心灰意懒的躺几个月?那自己求了和没求有什么不同?她不禁大喊:“阿娘!” “依依!最早到月末,你先和他成礼,有个名份,帮他疗毒,这是阿娘最大的让步!你要知道即便这样,也得和你阿爹好好商量商量,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商量什么?” 唐七糖正急着要说话,蓝舆王进来了。 唐七糖和花莫醉对视一眼,便赶紧走去给蓝舆王行礼,道:“阿爹,女儿有重要的事和您说。” “依依,你先回去吧,你阿爹也要先歇一歇,等会儿我来说吧。”花莫醉看着女儿着急的样子,赶紧制止了她,知夫莫若妻,蓝舆王的心里,肯定不愿意让女儿在此时与一个无法动弹的人成亲的。 唐七糖收到花莫醉安慰的目光,心中权衡了一下,便明白了花莫醉的意思,忙给蓝舆王行礼道别,还俏皮道:“是,阿爹辛苦了,我的事并不急,阿爹歇一歇,改日再说,倒是阿娘才刚念着阿爹,我走了,好让你们好好说话。” “哈哈哈,你这孩子!” 蓝舆王笑着,很高兴很受用的目送唐七糖走了。 花莫醉示意侍女们给蓝舆王上了茶水,才说道:“清,我想起一件旧事,就是我们成亲前,柳絮飘紧抓着你不放,你还记得你跟我说了什么?” “我想想。”提起当年,蓝舆王脸色很柔和起来,满眼温情道:“好像我说,我们成亲吧,成亲了,她便自然不会多想了!可是如此?” “正是呢!唉,那时候,我们便不管不顾的成亲了!如今想来,当时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呢!” “可不是,成亲这样的事,若是顾忌这顾忌那的,定然横生枝节,还不知道怎样呢。”蓝舆王执了花莫醉的手,很是感慨。 花莫醉笑:“如今,我们依依,只怕就是这么想的。” “依依?她……终究想要与那人成亲?”蓝舆王脸色马上很不好看起来。 “嗯!我看她很是坚定。” “这!我不同意!先不说那人的身份,他这个样子,怎好成亲?依依到底还小呢!” “清,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也只不过十五岁,你也不过十七岁!” “可,可怎么一样呢!唉!莫醉,你这么说,难道你答应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风水轮流转 看着蓝舆王满脸的不原意,花莫醉并不着急,多年夫妻,她既然能答应女儿,心中自然是有把握的。 花莫醉深情地与蓝舆王执手相望:“清,这世上,男子与女子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男子,总以为自己一定要功成名就,万般得意时才娶妻,似乎这样才是给了对方最好。可其实,大多时候,我们女人并不这么想,我们若真心喜欢一个男子,只想在他身边便好。 当年,我愿意离开圣殿嫁给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王子,而只是因为,你,是清。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如今,这个慎王,此时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可对于圣女来说,并非没有转机,而我们的依依,便是圣女,我们不能将她拿来与寻常的人一样看待。她离开我们这些年,在外吃了许多苦,我相信她有自己的识人本事,且按着蓝舆的风俗,即便这个慎王真有个什么,她日后若是愿意,再找一个喜欢的人便是,我们何必非要在此时伤了她的心?” 回首往事,蓝舆王总是柔情的,他揽过妻子:“唉!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心中,真是好不难受。若说她没有回来也便罢了,可如今她回来了,还这么大了,我都还没有将她抱在怀中好好疼爱,她便忽然这么大了,我,总觉得好遗憾,我不想她成亲,我就想她日日这么在我们身边呢!” “清,你疼爱她,我知道,可依依心中,对这慎王看得太重,你若是不答应,我看她定然很不高兴,若是她执意要帮这个男子医治,她有圣女身份,你也不好说她,倒不如便答应了她,让他们成亲后还在我们蓝舆,这也没什么不好。” “可这慎王和龙泽皇帝,似乎有些关节,究竟怎样,我还不甚清楚,我们这样让他留下来成亲,龙泽会怎么想?他们可是派二皇子来的。” “这个事情,不如干脆丢给依依自己去处理吧,你不是还担心,我们若是没有子嗣,日后她还要守着蓝舆么?我们不妨看看她会怎么处理?” “唉!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们孩子太少,依依这个坏孩子,一点也不顾我这阿爹的心,我们重新生一个!” 蓝舆王拉过妻子,像个孩子似的发着狠话,花莫醉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样说便是同意了,不禁抱紧蓝舆王笑了起来。 既然在蓝舆王这边半推半就的得到了许可,花莫醉便也开始帮女儿筹划起这婚事来。 她想着不管怎么说,这慎王是龙泽人,总要龙泽国同意才好说,花莫醉便叫了唐七糖来商量,与女儿说道:“依依,这龙泽皇帝那边的事,便让你自己处理了,你若是得不到他们同意,我看还是算了吧。” 可没成想,唐七糖大剌剌的回答她:“阿娘!不用了!我们不是蓝舆选驸马么?你也说蓝舆女子看上了便是看上了,我们假装不知道便完了!这发个文书与他们,他们再发个文书回来,这一来一去,即便快马加鞭的回来,也是一两个月的事了吧?没的耽误了解毒!” 花莫醉目瞪口呆,问道:“那你准备不和龙泽国说?!那这慎王愿意吗?他可是个王爷!” “哎!既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我便只好假装不知道他身份了!王爷不王爷的算什么?他如今在蓝舆地界,以后,他便是我的驸马!” “依依,你这样想,可有问过他?” “我等一下去问他,不过他八成不愿意,他不知道我能给他解毒,他说,不能误了我!” “他能如此想,倒是个好的。阿娘很高兴。” “那是自然!我也很高兴。所以,若是他不愿意,我便连他也不告诉了,直接到您说的成礼那天,将他抬进去便罢了!等将他毒解了再说!只要毒解了,别的事便好办了。” 花莫醉无语的看她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依依,你确定你这样做,这男人不会生你气?” 唐七糖摇头:“阿娘,我不知道,可是,若是不治好他,我会生自己的气。” “唉!依依,你这孩子,阿娘如今都不知道,这样帮你筹备这婚事,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了。” “阿娘,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我一心为他想,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我真帮他解了毒,他即便生气也会过去的。至于龙泽……那狗皇帝不是个好的!等我帮他解了毒,我们再发文书,就说因为慎王爷救了我,我非要嫁给他!他们龙泽不是将女子闺誉更得极重吗?我们也这般行事好了,就让人和龙泽人说,当时我与他困在山崖下,孤男寡女,那不嫁他都不行了!” 花莫醉微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唐七糖执着非常的小脸,最终却摇着头说道:“……阿娘无话可说了,我看你对他真是……不嫁不行了!随你吧,只盼你日后开心幸福便好,龙泽,终究我们也不怕他们。只是成礼成亲的东西繁杂,即便先成礼,等你们圆房再摆宴和祭祀,可这成礼的地方、要准备的处所、各色衣物,怎么也要到月底才行了!这一点,是阿娘的坚持,我只你一个女儿,可不能太过潦草了!至于翻年成亲,那怎么也是要昭告百姓,大宴群臣的。” “月底?还有近二十日呢?唉,好吧,那便月底成礼,翻年成亲!只是我们不能让龙泽那里想到他的毒能解,我便只说成亲,翻年只是摆宴祭祀!反正离得远,消息也慢,等我把慎王的毒解了,他自己一定会处理的。” 唐七糖想了想,小手一挥,便这么帮自己和卫曦之定了终身。 可怜卫曦之躺在床上,心中一日比一日煎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被人抢亲了。 却说第二日,唐七糖在心里想了许久,昨日自己虽那么和花莫醉说,但到底不是最好的答案,她最终决定,先探探卫曦之的口气,若实在说不通,便再作打算。 唐七糖便在每日帮卫曦之翻身按摩的时候,笑嘻嘻说道:“曦,你觉不觉得,你最近好了许多?” “是,是好了许多。”卫曦之躺在床上多日,即便有蛊王控制了他体内的毒,他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可他掩埋了心中的郁闷,好看的凤眼轻眯,努力笑着回答唐七糖。 唐七糖如何不知他的情绪,却还是拉起他的手笑道:“那,我们成亲吧。” 卫曦之眼里闪过难言的痛,白玉似的手指和唐七糖的手指缠绕着,温声回答:“糖儿,我也想,等我好了,我们便成亲。” 这回答,几乎是唐七糖预料中的,她放开了他的手,眼看着卫曦之的手指不舍的往前抓了抓,却站得离他远一些道:“那你若是不好呢,我不是要等到头发白?不如我们成亲了,我慢慢等。” 卫曦之的心猛烈的跳了跳,闭了闭眼睛,小声说道:“糖儿,我,若是我不能好,你不该等我……不会让你等到头发白的。”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卫曦之偏了头,转向房里,第一次在唐七糖在的时候不看她。 “曦,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吗?还不许我看别的男人,那你这个样子,是要将我推给别人?”唐七糖觉得,或许适当的刺激一下,会激起这腹黑男人的占有欲。 然而,不管多坚强的男人,显眼也有脆弱的时候,卫曦之怒了,他努力抬起上半身,白玉般的脸涨得有些红,很生气,却又不忍责怪,很愤怒,却又不忍伤害。 他目光复杂的瞪了唐七糖一会儿,又无力的躺回了床,转过头,第一次赶走唐七糖:“公主先回去吧。我累了,我要歇息。” 这是自两人相逢以来,卫曦之第一次这么称呼唐七糖。 唐七糖看着他落寞无助的背影,心中好生难过,可他这样不肯放下自己的自尊与她成亲,也真是让人头痛。 风水轮流转,以往是卫曦之追着他使劲儿想吃她,如今,竟然变成了唐七糖围着他,千方百计要搬他上床。 唉! 唐七糖叹了口气,慢慢退出紫星居,想了想,带上了红珊,悄悄地往鸿儒馆去找卫方勉。 卫方勉如今放下了心结,倒是在蓝舆玩得很是高兴起来,他四处闲逛,越来越喜欢蓝舆的风土人情,都已经有好几日没去宫中看望卫曦之了。 这日他正在把玩一个在蓝舆集市陶来的古瓶,正看得入迷,猛然有人进来,他才抬头去看,下一秒,却自动的退后到远处,草草的施了一礼,道:“公主殿下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如今不想见你了么?你还来诱惑我做什么?” 唐七糖正心烦着呢,瞪他一眼道:“别废话,我来找你问问事情,你给我坐下来。” 卫方勉竟然穿了身蓝舆人才穿的彩线短褂子,套在他龙泽人的袍子外面,有些奇怪,却也很喜庆。 他努努嘴,在离唐七糖三步远的地方坐了:“哎哟,你问事情,不能找个人来吗?你不知道鸿儒馆人多眼杂吗?我可不想让曦之知道了,说我不守诺言。” “好了好了,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且问你,你能不能去劝劝曦之,让他答应与我成亲。” “什么?成亲?你们要成亲了?” “是,我想与他早日成亲。” “可他现在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迷惑我那个……那个皇帝?这是曦之的意思?不对啊,你刚才说要我去劝他,难道曦之不愿意?到底怎么回事?” “是,曦之不愿意。” “……唉!公主殿下,你到底知不知道曦之的病情?你这样,我都有些同情你了,我,我又要起不该有的心思了!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曦之中毒很深吗?你在慎王府住了那么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是连御医都说治不好的人,要不然,我们龙泽的皇帝怎么会放他出来?他这样,你还要与他成亲?你这不是为难他吗?” “住嘴!你就不能想些好的事?我现在只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曦之和我成亲,而不是让你来劝我不要和他成亲!” “随你随你,反正你怎么也看不上我。唉!法子?我怎么知道,他那么着紧你,哪里需要法子才和你成亲?除非是他自己觉得自己不能成亲,这有什么法子想!” “连你都这么说?那好,我直接将他抬回我宫里去,你便当不知道这回事吧,别回头来找我理论,特别是阮太妃那边,你看你是不是找个可靠的人,说明一下,省得她担心。不对,他处境艰难,谁也信不过,你自己回去吧,你回去和你那皇帝老子说一声,就说我强抢了他!就这么说定了。” “哎!你这丫头真是!你再是公主,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蛮横!你,你你真是!他处境艰难,我就不艰难?我不回去!我就在蓝舆呆着!你要是能强抢了他,你能不能顺便强抢了我?那种危险的差事竟然让我去做?你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说我们也算故交了吧,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到如此地步。” “你不回去也无妨,不过,阮太妃那边可顾不上了。我这个月底,便要和他成礼!他便是我的驸马!”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要和他成亲。”唐七糖并不想多解释成亲圆房是以后的事,反正只要按照蓝舆的风俗,和他结为夫妇再说,好方便自己给他疗毒,其他的事没必要告诉卫方勉。 可卫方勉还挺会想,说道:“……公主小丫头,你这样,我倒真有些敬重你了,想不到曦之这样了,你还要与他成亲。可曦之的性子,你这样硬来,只怕他更生气吧,好吧,我们一起想想吧,我的意思是,看看他会不会自己愿意了,成亲时也好看一些,难不成你还真绑了他进洞房?”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前几日我去看他,他似乎对那个泰清世子颇有微词,不如刺激刺激他?” “不要了吧,今日我只说了一句,‘你这样是要将我推给别人’,他便很生气,我不想他生气!” “你自己说,和别人说怎么会一样呢?郑人凤到现在还不回泰清,可是真的不死心了,我明日撺掇他去刺激刺激曦之,说不定他立马同意与你成亲呢?你看行不行?” 卫方勉想着郑人凤的样子,嘀嘀咕咕说了他好一大通不是。 唐七糖听来听去,也觉得这个事不算坏事,死马当活马医吧,毕竟自己好不容易说服蓝舆王和王后,若是这郑人凤真的能让卫曦之有在崖底帐篷里时的醋意,最终自己愿意和她成亲,那最好不过,也好让蓝舆王心里好过一点。 两人说好了,唐七糖便也带着红珊回去了,卫方勉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算作送客。 可唐七糖刚步出卫方勉的英华院门口,便极敏感的回头看,果然一条人影,快速的在卫方勉的院子里窜出来,只一瞬,便往后面院子里一闪不见了。 唐七糖皱起眉,转身问卫方勉:“你后面的院落是谁住的?” “就是泰清世子啊,怎么了?” “我刚才似乎看见你院子里有人一晃出来,往后面那院落去便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会不会是郑世子派人偷听我们说话?” “啊?我就说嘛,我这人多眼杂,我就说嘛,他贼心不死!哪像我,光明磊落的!哼!” “我只是猜测,你不要再多说了,越说越离谱了。”唐七糖四下看了看,心里划过一丝不舒服,便抿了抿嘴,最终说道:“我看刚才你和我讲的事情,先等一等吧。郑人凤心思挺多的,万一他说的太过分,曦之只怕更不高兴。” “随便你!实在不行,我明日入宫先去劝劝他吧。” “这还像话。” 唐七糖这才正式和卫方勉告辞,回了王宫。 可她心中挂念卫曦之,回到了自己寝宫还是放不下,换了身家常衣裳,什么人没带,又去看他。 听着帘子响动,卫曦之眼睛紧盯着门口,唐七糖一进来,便对上了他那期待的目光,心中酸酸的,却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笑微微道:“慎王爷,可歇息好了?我又来了。” ------题外话------ 谢谢“weixin4572156e16”小公举和“我爱你们真的123”亲亲送的月票,还有“悠华”宝宝送的月票和五星评价票。大家最近这么热情,把二列我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偷懒少更些字的心,给按回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恶女人和傻女人 门口,珠帘轻晃下,唐七糖手扶着门框站在那。 一身白色的蓝舆长衣,包裹着她娇小玲珑的身体,珊瑚珠埋在她的满头青丝里,如未开放的红梅花苞,衬着她乌黑的大眼睛,光华璀璨;银缨络上坠了许多的珍珠和银铃儿,映得她脸越发的瓷白光滑,惹人爱怜。 卫曦之看着她,好一阵子不说话,就这么满眼纠结的看着她。 唐七糖终究心疼他,不再调侃,走过去轻轻伏倒在他身上,手抚上卫曦之的脸,温声道:“好了,别生自己的气了,你心中难过我知道,但你要相信我,等我们成亲了,我会治好你的。” 卫曦之轻轻移开她的手捏在掌心里,一下一下的轻轻摩挲,无限珍爱。 许久,他轻抬头吻了吻唐七糖的额头,声音里都是悲凉:“糖儿,我又何尝不想与你成亲?在寻找你的日子,那是我的梦想。 只是,你说你会治好我,你怎么治?你为何不能成亲前治?显见你自己也无把握,是不是? 我师父号称玉面神医,这些年都没有办法治好我,你虽是蓝舆人,我也不能相信,你便能治好我。 糖儿,此生我能与你再相见、相守这些日子,我真的心满意足,我若是尚能站起来,我大概也会说服我自己,自私一回,和你在一起,直到我死。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不能那么贪心,不能只顾着我自己。 我时日无多,能得你相伴,我真的很高兴,你不要再提成亲的事了,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我们不成亲,便这么相伴,不好么?” 唐七糖抬起头,极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了,你要相信我。曦,你听好,我不仅是蓝舆人,我还是蓝舆圣女!我能治好你,只是,我们必须成亲才行!” “圣女?那为何必须成亲才行?” “这是圣殿的秘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曦之,你要相信我。” 四目相对,唐七糖热烈坚定的眼神,终究感染了卫曦之,卫曦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却还是皱眉说道:“糖儿,我相信你。你若是真的有法子治我,我自然愿意与你成亲,那是我的想望,可若是我会害了你,我真的不愿意,若是我治不好的话,时日无多,又何必让你一个人这样孤苦?” “不要这样想,你既然相信我,便该相信,我们还会有美好的未来,你不会时日无多,你会和我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唐七糖反手紧握了卫曦之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真挚而坚持,双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期许。 卫曦之看着那眼睛,实在不舍得伤她的心:“糖儿,若真如你这么说,那真是好……好,我相信你。” “嗯,你能相信我,真好。” 相依相偎着,感觉彼此的心跳,唐七糖愈发坚定着要治好卫曦之的心,卫曦之心中终究存着希望,也开始对唐七糖说的事情期望起来。 两人甜甜蜜蜜的商量了一会儿亲事,黑蛟却来禀报道:“王爷!找到东方先生了!如今便在王宫外面!” “快去请他进来!”卫曦之很是高兴,拉住了唐七糖的手说:“师父能回来太好了,我也可以请他先帮我诊治,若能好那再好不过,他也可以帮我主持这亲事,即便如今我娘不在此处,有师父在,也是好的!” 唐七糖也高兴起来:“好!你和他商量商量,若是这样,我们再想法怎么告诉了太妃,也让她高兴高兴。” “糖儿说的是!好,我便与师父商量商量!还有龙泽帝那里,我会想法子处理的!” “嗯,那我先回去,我,我还不太想看见他呢!” “唉,好吧!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卫曦之等唐七糖一走,心里便涌上了气恼,只想着等东方无忌进来,自己要好好和他分说几句,这明知他最近身体状况这般差,还一走了这么多日,若不是糖儿拿了蛊王来治,只怕自己中间肯定又要昏睡几日。 可等黑蛟将东方无忌带到卫曦之面前,卫曦之完全没有了气恼之心,惊讶无比的看着东方无忌:“师父,你,怎么了?” 东方无忌的脸隐在常穿的黑色斗篷之中,很难看清模样,却浑身散发着一种颓然挫败的情绪,他的左手臂用根布条绑着,吊在脖颈里,黑斗篷的下摆开合处,隐约可见左腿也包扎着,走路有些摇摆。 而东方无忌在看到卫曦之躺着的样子时,也一把摘了自己的风帽,落出脸来,焦急地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脸还是那么丑陋,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明显的多了些伤痕,也添了些隐隐的伤感。 卫曦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吩咐黑蛟道:“先带先生去好好洗漱,再说话吧。” “我问你到底怎么样了?”东方无忌没动,却冲卫曦之吼道。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怎么样了?不急在一时了,你先去洗洗,我看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要说的话很多,你最好吃饱了再回来。” 东方无忌不理他,晃动着身体到卫曦之床前,一把抓了他的手探了探脉,又看他许久,深深的吐出口气,冲黑蛟摆摆手,便先出去了。 等再进来,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伤处也重新包扎了,那种落寞伤感却越发强烈了。 东方无忌坐下来,重新帮卫曦之把过脉,忽然一把掀了他身上的被子,拿手压了压他的腿,看着卫曦之毫无所觉的样子,难听的嗓音里也有了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黑蛟说你救公主,还说公主就是你的那个小丫头?这是真的?” “为什么这样,该我问你!我找了你这么多日,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你追上那个坏女人,把我忘记了?” “别提她!我只问你,凭你的功力,即便坠落崖,怎么会变这样的?”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啊?就是你那个坏女人,把我的小丫头丢下山崖,我迟了一步,只够救了她,没够救自己。”卫曦之努力抬起身子看了看自己的腿,心中感伤,话却说的轻描淡写,他实在不想让东方无忌因此而更不喜欢糖儿。 “你真找到她了?她真的是公主?……那日我带了黑蛟他们在林子里找,后来看见好些人围攻细腰,我,便护着她去了……”东方无忌也努力将自己的事说的简单,呆呆的看着卫曦之的两条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曦之气得手拍了拍床,恨声道:“师父!就是柳细腰将糖儿扔下山崖的!你还去护着她!该死的女人!你到底觉得她哪里好?若不是她,我会躺在这里吗?师父,你该杀了她!” 东方无忌却不出声,只呆呆的看着卫曦之的腿,恍如未闻。 卫曦之无力的躺倒,却还是气的呼呼喘气,房间静下来,气氛却很压抑。 卫曦之本想再问他柳细腰的下落,却看东方无忌始终只看自己的腿,心中忐忑起来,瞪着他问道:“你看了这么久了,看出什来了?我可等你回来医治我,等得好心慌!” 东方无忌终于抬起眼,却只晃过卫曦之脸便低下头叹道:“唉!你这伤得如此重,我该怎么向你娘交待!” 提起阮太妃,卫曦之也有些愧疚:“那你赶紧治好了我,便不用和她交待了。” “曦之,你,这段时期,可有人帮你治过?你又怎么会住在这里的?” 东方无忌的绿豆小眼睛里闪出担忧,干脆细问起来,卫曦之心里也担心着自己,又怕从他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便也将这段时期的事细说了一遍。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些事!原来她口中的清,就是蓝舆王……”东方无忌听完,眼睛望着远处,有些难得看见的迷茫伤感,却兀自喃喃自语。 卫曦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方无忌,心中关切起来,想到这些年东方无忌对自己的照料,不禁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东方无忌叹了口气,低着头坐着的样子越发颓丧了,他捧过一旁的茶喝了几口,苦笑道:“徒儿啊,日后,我好好医治你,你若能好,我也算一个寄托,你若不能好,我便与你相伴了!师父是不是很疼你啊? 唉,其实,师父该谢你才对,若不是我心中还记挂着你,只怕我都不回来了。 唉……细腰她,我心中,终究念着她的,那日我在林子里,看到好些人追她,我便去护着她,我身中了好几箭,她也伤到了一些,不过对玉面神医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只可惜,我医得了伤,医不了心。 这次,她躺着不能动,总算肯与我好好分说,可是,此时想来,我倒觉得还不如不说的好。 她说,她此生只心悦一人,她的清! 她说,她不管他负她,伤她,害她,她都还是喜欢清。 她说,从她在圣殿服侍老圣女的时候,便想将蓝舆当成家国的。 她说,当年她中了禄宗大妃给她下的奇毒,要她拿回蓝舆的蛊母才给她解毒,她不肯,便找上了我! 她说,她守身如玉,只想与她的清白头到老,却为了解毒**于我,所以,她恨我! 她说,她跟清发过誓,永远不出卖蓝舆,她做到了。 她说,她用我解了毒,却解不了在禄宗大妃手中的族人,她要回禄宗报仇。 她说,这一生,她从未喜欢过我…… 她说,我这一生,也不该喜欢她!她的心给了人,再要不回! 徒儿啊,我,想杀了她,很想!可我对上她的眼,我却没有下手。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对我,我还是下不了手。 我在山林中枯坐了几天,只觉得我这一生荒唐之极! 我都觉得自己该随便找一处把自己埋了算了!可……我却忽然记起,我还有你! 你从两岁开始跟我习武,让我医治,我似乎只有那些时候,才没有心心念念想着她! ……所以,我才回来的。 徒儿,可是,如今师父心中难过,很难过…… 因为师父我发现,我其实,还是忘不了她!我还是觉得,当年的日子里,她是喜欢我的!” 东方无忌垂着头,伤感弥漫了整个身体,矮小的身影缩成了一团,手中的茶盅抖动得有水泼出来。 卫曦之的脸色却凝重如冰,他那俊美的眉眼眯起来,紧紧地盯着东方无忌,手不断将床铺抓紧,艰难的吐出几句话:“师父,你说,她原本是服侍老圣女的,她,只是用你来解毒?” “唉,徒儿啊,这么多年了,她不说,我也曾经怀疑过,可是,她亲口说出来,我还是很伤心!我宁可她骗我,或者我自欺欺人!可最让人难过的不是她拿我解毒,而是我知道她拿我解毒,我,我如今却恨不了她!罢了!我不想再提了!” “师父,她,是怎样拿你解毒的?” “我都说罢了!我不想这些了!” “不,请你告诉我,那是不是他们蓝舆人的秘法?” “你总纠缠这个做什么?” “你快点告诉我!是不是蓝舆圣女能有这个本事,行房,将别人的毒传给另一个人?是不是这样?你只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 “什么将别人的毒传给另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毒!原本这般缩骨奇痛是该她受的,是我!是我帮她受了!”东方无忌似乎忽然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大喊起来,想到往昔的痛苦,他将自己丑陋的脸埋在掌心,身子抽搐着,难听的呜咽。 这声音,很压抑,很悲伤,让人心中酸涩。 可是,卫曦之却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中痛如万箭穿心!脑子的思绪轰轰然盘旋而过,怎么也无法摆脱: 不是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可是,若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为何糖儿非要与我成亲后才能治呢? 她说她是圣女,一定可以治好我,但一定要成亲后才能治!她非要成亲…… 若不是如师父所说的,那为何非要成亲,如今不能治吗?她自己也说玉无双无解,但为什么成亲便有解? 师父碰上了一个拿他解毒的恶女人,我,遇上了一个要拿自身解毒的傻女人? 糖儿…… 屋子里安静而压抑,东方无忌发自内心的痛苦呜咽持续的并不久,很快,他便沉默得如一段枯朽的木头,而卫曦之的心痛却还在不断蔓延,将自己蔓延成一块冰冷的玉石。 不知道这样无声的各自愁绪了多久,卫曦之开了口,声音沙哑,却极冷静:“师父,别难过了,你因为这样的女人,荒唐了一生,难道还不够吗?你说的对,日后,可能要与我相伴此生了!不过不要紧,我的命想来不长,你也好早点解脱。你先过来说与我,我这毒,是否再也无解,我这身子,是否再难站起来。” 东方无忌仿佛才从思绪里醒过来,茫茫然看着卫曦之一会儿,仰天长叹道:“唉!也没什么!红尘一世罢了!毒呢,我刚才探过了,和我走之前相比,倒是稳定许多,就是你这身子,是个麻烦,师父我擅解毒医创,这血脉凝结需针灸之法,却不是我最得手的,好些年没动手,我并没有把握让你痊愈,不过,医你我总会尽力的,让你坐起来,想来是可以的,可再要与以前一样,这,我不想瞒你,只怕……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说,我这毒若是不解,我还能活多久?” “曦儿……” “这么多年了,你告诉我又何妨?” “曦儿,我不知道。我总是心存念想……” “师父,你多久能让我坐起来?” “这可说不好,兴许五六日,兴许**日。” “只要你在月底前,能让我坐起来便好。” “想来是可以的。别的,便难说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好好歇歇吧,明日好早些帮我治。让黑蛟进来。” 东方无忌心情低落,也不再多说,喊了黑蛟进来,叹着气走了。 卫曦之却眼睛灼灼,转头向明月宫方向看着,似乎这样,目光能穿墙而过似的。 他吩咐黑蛟:“联系蓝舆的暗桩,准备回龙泽。” ------题外话------ 谢谢我亲爱的爱上小卡卡!你的花花砸晕偶啦!还有仙女儿,美丽谢谢你的钻钻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愿者上钩 朝露下的情人花,嫣红的花苞似开未开,带着一种含羞带怯的娇柔,风一过,摇摆着身姿,愈发惹人喜爱。 唐七糖指点着红珊,摘下一大束情人花,满满捧在怀中,一脸喜气地走进卫曦之房中。 “早啊,我来了!” 卫曦之回头,便看见了一个少女,捧着一大束花,如一抹阳光般,站在他床头不远处。 少女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细细的立领围着她玉白的颈,从卫曦之的角度看去,那小巧下巴到颈的线条便十分的柔美好看。 胸前红色的花束映着她瓷白小脸,却让她更如花般娇美绝艳,她的眉是远山细柳,她的眼是横然秋波,她笑,摄了他所有心神。 不知不觉,她已长大,花束下,她身段婀娜,凹凸有致,纤腰不盈一握。那缀了珍珠的鞋藏在轻盈的红裙轻摆间轻移过来,似乎正准备随时跳起来,旋转着扑进自己怀里…… 卫曦之就这么看着他,真想看成永恒,一眼,万年! 他眨了眨眼,埋下自己的心绪,扬起一个笑容:“早!糖儿来了!快过来我看。” 唐七糖几乎跳到他身前,晃了晃怀里的花,问道:“好看吗?这是情人花!我摘来给你的!” 卫曦之笑,花半掩了他如玉容颜,只有一双凤眼,依然带着魅惑神情:“不好看,哪里有我的糖儿好看,你把你摘给我便好了。” 唐七糖歪了头,笑容更甚,半伏在他身前说道:“呀!我熟悉的慎王爷回来了!又开始胡说欺负我了!” “嗯!我就爱欺负你呢!可惜,如今我躺着,不能好好欺负你,要不然,你把这么多花都摘了,我还该好好罚你。” “不要紧,等我们成亲了,我治好了你,我许你好好罚我。” “糖儿,你若是治好了我,我怎舍得罚你。” “那你便伺候我!给我欺负!给我罚!把我给你做的事统统做一遍!” “你也觉得,你若是治好了我,便该是我伺候你?”说笑间,男人的眼总是认真地看着唐七糖,眸光深沉。 唐七糖正好转过身放了花,随口说着话:“自然!我那么伟大,你不该伺候我吗?我可是以身相许呢!” “糖儿……” 听着卫曦之低低的唤,声音哽咽,唐七糖回头,眼看着卫曦之魅惑凤眼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细密的睫毛上扑簌着,竟然有泪盈然而生! 唐七糖惊讶莫名:“咦?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喂,你哭什么呀?曦,你怎么了?好好的,你哭什么?” “我没有,我是男人,我怎么会哭!” “曦,你没事吧?” 卫曦之却轻揽她在胸前,哑着声音说道:“别说话,糖儿,让我好好抱抱你,我只是高兴罢了。糖儿,我师父说,他会医治我,我会好起来的。” “嗯!那再好不过,不过就算他不能医你也没关系,我能!我们成亲了,我便能!” 唐七糖伏在卫曦之身上,手指卷起他一缕头发,绕几圈,再放开,心情放松下来。今日卫曦之一进来便与她说笑,想必昨日东方无忌安慰到他了,如今他病中,心绪起伏不定也是有的,只要成礼后,先解了他的毒,慢慢再让他站起来,便什么都好了! 卿卿我我间,卫曦之又恢复了往日的柔情,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唐七糖,唐七糖也紧拉着他手,高高兴兴地说着这几日花莫醉对成亲事情的准备,笑颜如花。 床头,红色情人花散发出浅浅清香,映一室安然,窗外,天空碧蓝如洗,高远广阔。 卫曦之深埋起自己的心思,迎着唐七糖满眼希冀,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额,无限怜爱:“糖儿,等一下师父会过来帮我插针,你,要见他吗?” “……他这个怪人!我一向不喜欢他。他喜欢柳细腰得紧,可现在,柳细腰是我的大大大仇人!我更更更不喜欢他了!我走了,明日再来瞧你。我阿娘今日要带人来给我做喜服!曦之,蓝舆人的喜服是白色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等我们成亲那日,我穿上它,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我的糖儿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想必也好看!” “卫曦之!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又胡说!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就是这样我才生气逃走的!” “那,这次你还要逃走吗?如果你不愿意和我成亲,我还是放你走。” “啊,你放我走?明明是我自己逃的!不过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是我不放你走!我会把你关起来,留在我身边。”唐七糖笑着,拿额头抵了抵卫曦之的额。 光影遮起来,眼前的美人儿眉目如画,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卫曦之心被自己扯成碎片,却终究抵不住喷薄而出的爱,在那刺痛的裂缝里呼啸着冲出来,化作点点深情如雨。 卫曦之手捧过她的脸,笑着呢喃一句:“嗯,听起来,好可怕!可怎么办呢,我期待已久……” 唇如雨,轻轻地撒落在唐七糖的额上,眉间,鼻尖,最终,停在她鲜润的唇上,温柔碾转,一点一点,细细品尝,却怎么也尝不够,怎么也不满足。 “怎么办?糖儿,我该怎么离开你?” 内心呼喊着,唇齿间却越发不舍,卫曦之只觉得自己胸臆间塞得满满的,让他无法呼吸,他干脆紧扣了唐七糖在身侧,紧紧地压上自己的唇。 直到唐七糖挣扎着推开他,喘息着娇嗔:“你干什么?你,不能这样,身子要紧。等我好好治你!” 卫曦之艰难的转过头,声音从侧面传过来,有些低沉:“你快走吧!等下师父会来,我要明日才见你,我不舍得,你走了,我便没法子了。” 唐七糖心里动了动,总觉得卫曦之的心绪不太对,可今日确实忙,这样缠绵下去,真走不了了,便笑着说道:“好,那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脚步声渐渐离去,卫曦之转过头来,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轻声道:“我想,我会后悔的。” 卫方勉想了一日,终究在这日下午,进了紫星居来看望卫曦之。 他看看床头鲜红的玫瑰,再看看卫曦之如玉的容颜,啧啧叹道:“曦之,你总是比我好命,你都这样了,还有鲜花相伴,还有美人求着要与你成亲!唉,你竟然还不答应!” “你知道了?” “是啊!你的小丫头,我的小公主特意找的我!好了好了,我就这么说说也不行?你不是不要和她成亲吗?你自己不要和人家成亲,还不许我喊一声我的小公主,你真过分!”看着卫曦之凶狠看着自己的眼神,卫方勉不禁吐槽。 “你等我死了再喊!” “喂,曦之,你怎么了?说什么丧气话?你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小公主早就知道,你又没有骗她,你还矫情什么?” “你不懂。她找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是问我能不能劝劝你,让你同意与她成亲。” “那你说什么?” “我?我帮她出主意,找个人刺激刺激你,你一吃醋,说不定便愿意了。” “那你还跑来告诉我?” “其实,我希望这个人是我的!可我知道,我刺激不了你,我就说,让郑人凤来刺激你,可结果呢,小公主走的时候,非说似乎那个郑人凤不按好心,他真来了,说不定会伤你心,让我作罢了。你看看,这小公主多么体贴你!唉,当日在财神楼,我怎么就没有早早下手呢?我发誓发早了!我后悔了!” “方勉,如果我回龙泽,你要跟我回去吗?” “什么意思?回龙泽,你真的不和她成亲?曦之,你这又是何必?人生在世,难得有情人!你矫情什么?” “不是这样的!方勉,我只问你,你回不回,别胡扯。” “我,我不知道。我也就在这,自在一些,我自然不想回去,可若是你回去,我总要护着你回去的,你如今不同以往,你这样子到底几时能好?伤筋动骨一百天,难道你真要在床上躺三个月?” “我师父已经在帮我治了。你能这么说,算你还有良心。你若是和我回去,这几日便要准备准备了。” “曦之,我还是觉得,小公主一片情深意重,你不该辜负了。” “方勉,不是我要辜负,而是,我还不起……你不明白,也不要管了。我到时候还用得着你。” “……好吧。” 卫方勉垂头丧气的走了,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还有一二,只能留在这蓝舆了。一想到在过几日便要回去了,他出了王宫便又上了蓝舆大街,尽情玩耍去了。 而他刚走,紫星居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郑人凤。 郑人凤今日有备而来,穿了身该当是代表他泰清世子身份的袍子。 早就听说泰清的手工艺是一绝,这袍子金丝银线的金蟒栩栩如生的盘在他胸口,使他看起来十分有气势。 他白净的眉眼,修长的身材虽比不上卫曦之,但也的确当得起他的名字,人中龙凤。 他进来,彬彬然给躺着的卫曦之施了一礼,很是真诚的问道:“慎王爷,近日可好些了?” 卫曦之看着他,绽开一个了然的笑容:“多谢郑世子关心,本王很好。” “呃,慎王爷这样躺着,还能这般乐观开怀,倒是不易,我若是你,倒没有这份勇气。” “那是自然,你怎么能和本王比呢?” “咳咳!慎王爷如今这般躺着,想必对蓝舆的风土人情不太知道吧?我看你躺着也烦闷,不如我说给你听听吧。” “本王并不烦闷。公主殿下日日来陪伴本王,本王哪里有时间烦闷呢?” “唉!公主……当真是情深意重!越发让人尊敬爱重了。因此,我已经想着再次向蓝舆王求亲呢!” “哦?可世子有无听说过,公主殿下已经准备与本王成亲呢?” “没有啊!我不曾听说,这般荒谬的事,蓝舆王不会答应吧?” “本王与公主男未婚、女未嫁,世子为何会觉得荒谬呢?” “慎王爷,堂堂七尺男儿,便不要这般挟恩以报的无耻了吧?你如今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够,却忍心让公主与你成亲?我实在看不过眼。” “那以你之见,本王该当如何呢?” “若是我,我便悄悄然走了!好还公主一个冰清玉洁,日后选一良人,恩恩爱爱的白头偕老才是大丈夫所为。” “那你说,本王如今翻身都不能够,怎么能悄悄然走了呢?” “慎王爷若真有此心,方法多的事!” “哦?本王倒实在不知道呢。如何能在这守卫严密的蓝舆宫中,就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还悄悄然走了?你不防说来听听。” “你……真有心要走?” “有心如何,无心又如何?” “慎王爷若有心,我,我可以帮你啊!” “你若是真计划周详,本王愿洗耳恭听!” “你不会觉得我在挑拨你?刺激你?好让我有可乘之机?” “你本就在挑拨我,刺激我,好让你又可乘之机,这无妨,只看本王是不是愿者上钩罢了,你便说罢!能不能让本王上钩,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躺在床上的男子玉面淡然,没有一丝情绪的这么说着,郑人凤倒听得有些呼吸急促起来。 他抿紧嘴看了卫曦之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慎王爷本有意要走啊,这还真是大丈夫所为!失敬!” “别废话!快说吧。”卫曦之还是那么淡淡的说着。 郑人凤却兴奋起来,在卫曦之床侧撩袍坐好,神情兴奋的大谈特谈起来:“我们可以这样,这样……” 蓝舆人成亲,虽没有龙泽人三媒六聘,四书五礼那么多规矩,但公主成亲,也是极繁琐的。大到成亲后的居所,小到亲宴上的一碟子菜,都是值得人细细推敲考量的,还好如今先成礼,成亲摆宴的事还有时间细细斟酌。 就算如此,花莫醉还是觉得自己忙得晕头转向,还时不时要安慰一下极不高兴的蓝舆王,真是很不容易。 蓝舆王自从公主非要与这慎王成亲以来,便没有再踏进过紫星居去看过慎王,他心中实在不舒服。原本,这慎王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自己理当敬着他,哪怕一辈子养他在宫中都是应当,但如今,女儿以身相许,这还的恩情,便有些过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正如王后所说,依依是圣女,他即便是王,也不能过多干涉圣殿的事,如今,只盼着依依能医治好了这慎王,便也算了。 可依依这孩子,还不肯给那龙泽皇帝发文书,说这慎王与龙泽皇帝有很大过节,若是知道他在蓝舆成婚,会对那慎王留在庆京的娘不利,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亲事,让人好不烦恼! 好在王后提的一个事情能缓冲一下,不至于让他还要面对宗祠的质问,那便是,如今这亲事,先拜天神成礼,不大宴宾客,不祭祀先祖,等过了明年一月,依依十五岁成人时,才正式圆房成亲。到那时,这慎王兴许便好了,那再站在人前,也算成全了他蓝舆王的面子了。 蓝舆王叹着气的看花莫醉忙着忙那,花莫醉却依然乐此不疲,女人心总是一样的,这几个月,女儿能回来,已经感激天神了,如今要成亲,更让人心喜,至于与龙泽的事,她并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女儿喜欢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高不高兴。 眼看着女儿每一日欢喜无限的来去,满心期待着成亲,这当阿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于是,唐七糖每日在早晨便去看望卫曦之,与他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一番,直到东方无忌要给他针灸医治的时候到了,她便离开,去忙自己那憧憬无比的婚事。 临近傍晚,她得了空闲,也会再过来,在卫曦之的身边腻上一会儿,说说亲事准备的情况,再不舍的回自己的明月宫去,第二日一早再来。 周而复始,很有规律。 这一日傍晚也是如此,当霞光映了满天时,唐七糖脚步轻松的出现在卫曦之的床头,欣喜地说道:“曦之!你竟然能坐起来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蹊跷 唐七糖高兴极了,不住地问着话:“你几时能坐起来的?我竟不知道!你这是要给我个惊喜么?东方无忌还是很有本事的!他可有说怎么治你的腿?” 卫曦之笑着,在床上冲唐七糖张开手臂。 他看着唐七糖一脸甜笑的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才说道:“早上你走了以后,师父便让我坐起来试试,只是尚不能久坐。师父说的和你说的有些想象,说我腰下的经脉不畅,他并没有把握治好我的腿,只怕我日后不良于行了。你,可失望?” 唐七糖果断摇头道:“怎会?他治不好你,我能!只是我要等一等罢了。我只是想着,他若是能早早治好了你,你便不用这么担心了。你虽不说,我也知道你心中烦闷。” 卫曦之也学着她的样子摇头:“怎会?我每日看着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烦闷。” 唐七糖娇嗔着斜他一眼,却认真了神情道:“曦之,你可知道,蓝舆圣女其实……其实有很多本事,我虽还有很多没有学,但是我还是能知道,你心中的感觉的。你不用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你。” “可我总觉得你满腹心事,另有打算。曦之,你若是有什么事,定然要告诉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定然能治好你的,你不要太担心。” “我……或许吧,我总担心我自己好不了,会连累你。” “不会的。如今,我可不再是那个小丫头了!我是公主哦!哪里会连累我!” “糖儿,无论你是小丫头还是公主,你都只是我的糖儿。” “你现在才这么说,你可知道,我逃走的那一晚,你说‘一个丫头,本王可没功夫伺候你’时,我又多伤心?我不喜欢你那么不平等的看待我。” “糖儿,我从未不平等的看待你,或许,是我还不明白我自己到底有多在意你,才总是紧抱着我的自尊不放,那时候,我能让你走,却又不想让你知道,我妥协了,我才那么说的。” “我知道了。可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我差点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心底,是喜欢你的。” “糖儿……我好高兴你这么说。” “嗯,我也很高兴我们能重逢,上天能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曦之,我以后都不会再放手了,反正,在蓝舆,女子就是有自由选择男子的机会,如今,轮到我说,卫曦之,别想逃跑,你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唐七糖抱住了卫曦之的脖颈,笑得恣意,只盼着这硬装出来的豪迈,能冲淡她感觉到的、卫曦之那说不清道不清的伤感心绪。 她还附向卫曦之的耳边,吹气如兰,调皮的说道:“等着,等成亲以后,我可是要好好的吓唬吓唬你!就像你曾经把我扔浴池里,吓了我一夜一样!我,要报复!” 本该是旖旎的情侣间调笑,卫曦之却心中跳了跳,他手轻抚了唐七糖的脸,眼中是沉淀了的冷静,笑眯眯的说道:“糖儿,原来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啊?是不是我曾经做过的,你都要来一遍?” “嗯……要是可以的话,我就都来一遍。”唐七糖笑着,却点头如小鸡啄米。 卫曦之手轻抚她的脸,试探着笑问:“可是,我最后放了你呀,那你是不是最后也放我离开?” 然而,唐七糖很警觉,笑脸紧绷了起来,移开卫曦之的手:“离开?曦之,你什么意思?” 卫曦之赶紧弥补似的笑:“假装离开啊,然后你找我一遍,这样我们便扯平了!” 唐七糖却认真起来,拉住卫曦之的手说道:“那不行。曦,我不放你离开!我不做后悔的事!我承认,我是爱面子了一点,但是我唐七糖一旦爱了,可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得很! 如今,我既然说了我喜欢你,我要和你成亲,我便真的痛痛快快地爱一回你这个古人!反正我也没有爱过! 以前,我和你说过,让我爱你,便是让我放弃我自己,那时候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这样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我能做到了! 还有,曦之,等我们成亲以后,我要告诉你两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所以,你该跟我一起期待我们的亲事!好吗?” 卫曦之将她拉近自己,再拉近自己,直到她靠上他的肩,她看不见他的脸,才使劲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傍晚的看望,唐七糖呆的时间总是不长,她大多时候,需要去圣殿和老圣女学习很多东西,她一走,卫曦之便陷入了沉思。 唐七糖刚才的话,说的太过认真,反倒让卫曦之心中更多了怅然。 而一早上,东方无忌的话也再次回响在耳际:“我看,你这身子伤的太重了。按说,我虽不擅针灸,但也只是与我的疗毒相比,而并非普通大夫可比,可你看我帮你治了这许多天,你也只能坐这么一会儿,曦之,你自小便坚韧,我知你能忍,只是你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要忍多久。” 这些也更让他心里堵得慌。他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白色的明月宫,如它的主人一般,近在咫尺,可如今的他,却跨不过去。 “糖儿,我不想你因为爱我,而放弃自己。我这辈子没有爱过人,可我爱了你,我想好好爱一次,只许我为你放弃我自己,不许你也这样做,便当我最后一次宠着你。” 日子过得飞快,这日唐七糖欢欢喜喜的来看卫曦之,身后却跟了一群人,各捧着不少物事。 唐七糖走到特意给卫曦之赶做出来的轮椅边,蒙上他的眼,低头在他耳边说话,口齿间还带着情人花的清香,如早上最娇美的花:“曦,猜猜看,我带来了什么?” “嗯,情人花!” “不对。再猜!” “吃食。” “你故意的吧?一点也不好玩。你自己看吧。”唐七糖放开手,招呼红珊把她的托盘移过来。 唐七糖指指托盘:“曦,你看看嘛!蓝舆人成亲的衣服好特别,你看看你会不会喜欢,不过,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要穿。” 卫曦之抬眼望了望几个使女手里的东西,还挺有兴趣的一一翻看了一遍说:“是很特别。和龙泽人很不一样。不过我喜欢。” “嗯!那再好不过,明天,你便穿这个!明天我们拜天神,成礼!” “好。明天我们拜天神,成礼!” 唐七糖笑着,让几个使女将东西一一归置好,打发了人下去,才过去推了卫曦之的轮椅说:“曦,你要出去走走吗?我带你出去看看。” “不了,什么都没有你好看。”卫曦之将唐七糖拉到身前,仰着头看她。 他玉白的脸带着浅笑,浓眉如墨,晕染一双凤眸多情如波。 唐七糖低下身,半伏在他膝上:“我真喜欢听你这么说!也好,那我便在这陪着你,明日,我们要到晚上才能见面呢,我会很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我好像现在便想你了呢……”卫曦之轻抚她的背,爱意深浓间,最后几个字如叹息一般。 “别担心,我们晚上便见面了,到那时,我们便是夫妻了!” “糖儿,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否能如实告诉我。” “什么事?” “你,所说的圣女解毒之法,是不是,是不是……夫妻之事?”卫曦之轻皱着眉,声音也轻,似乎怕吓着唐七糖似的,他的眸光却深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唐七糖的脸瞬间便红了,她愣愣的看着卫曦之,想到老圣女说的话,教导的事,终究觉得自己说不出来。 她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自己唇,紧张而无措,脸却越来越红,红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嘴张了好几次,似乎很难开口,却拿手不断掩饰的擦着自己的脸,最终站起来撒娇道:“曦!你胡说什么!不是的!我还不满十五岁,阿娘说,要到明年才圆房呢!你,不许胡思乱想!我走了!明日,你便知道了!” 她的背影匆忙而慌乱,却让卫曦之的心沉入谷底,她这样,不是房事还能有什么?终究,她是要如她所说的,放弃了自己来成全我么? 我,不要! 这样的苦痛,我自己一个人受便够了! ~ 公主成亲礼,虽王宫已经贴了告示,言明如今只是行个仪式,真正的婚宴和祭祀,要等明年一月,但热情的民众,还是和公主行册封礼那日一样,供出许多鲜花果品,摆满了王宫大门。 鸿儒馆里还停留的客人并不多了,好些知道这事的使节都回去了,只剩下了卫方勉和郑人凤,说好了这日一起进宫去道贺。 卫方勉坐在自己的车里,和自己的随从周宽说道:“这郑人凤到底怎么想的?慎王都要和公主成亲了,他倒起劲了,还非要和我一起去道贺?我真是不明白了。” “或许他真的大度吧。”周宽附和着。 “大度?我看不是!你知道我听见他说过什么?他说蓝舆的女子自由得很,男子死了,可以再嫁!你说他这话什么意思?我觉得,他都恨不得慎王不好呢!” “唉!这便不知道了!说来这蓝舆人是和我们龙泽是太不一样了,成亲连个媒人都不用的,说什么能请到圣女主持是最好的了!还有啊,慎王爷再怎么样,也是个王爷,怎好成亲了,还住在宫里?小的还听说,他们的王宫里,没有太监!哎哟,小的也很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 “唉,这些我们都不管它!我叫你收拾的东西你都收拾好了吗?” “二爷放心,我都收拾好了的。” “唉,我还真舍不得走!慎王也真是的!” “二爷,他真的要走?” “他是这么说的。让我们今日听他安排。” “……唉!真想不到,他来龙泽绕一圈,反而更不济的回去了。” “谁说不是呢!” 说着话,马车很快入了宫,卫方勉下来时,便见郑人凤正在搬一只巨大的箱子,不禁好奇地问道:“郑世子,你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泰清的工艺可是最好的,我这不是送一份大礼给公主和慎王成礼么。”郑人凤摇着他的玉骨扇子,悠哉哉的指挥着人说道:“慢些,小心些,抬到紫星居,先给慎王爷过过目,再给公主送去。” 卫方勉看着他那自得的样子,撇撇嘴,只管先往紫星居去了。 卫曦之坐在木轮椅上,背对着门,脸望了窗口。 卫方勉走过去,也往窗外张望了一会儿,发现除了远处的宫殿,近处的花木,实在没有什么。 他不禁拿手在卫曦之眼前晃了晃,说道:“曦之,你看什么呢?你真决定了要走?” 卫曦之眼睛看着外面,好久才收回目光,问道:“郑人凤来了吗?” “来了,在让人搬东西呢,马上来了。” “那便好。等一会儿,你便只管先回鸿儒馆去吧,我会让黑蛟他们来接你的。” “唉!……你不能再想一想吗?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我等一下和郑人凤一起回。” “不,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你只管回去吧。”卫曦之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说着。 卫方勉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段日子卫曦之的欢笑变得十分不真实起来,似乎前几日还温情的男子忽然换了一个人,不,是变成了以前那个样子,很久以前那个样子,还没有这小丫头前的样子。 卫方勉嘟囔了一句:“可我还没给公主道贺呢!” 这次,换来了卫曦之一个冰冷的眼神,卫方勉皱皱眉,摆着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是让我来走个过场的!我走了!” 卫方勉大步走了,头也没回。 他心中也有些难言的酸楚,想想这一遭,他怀着一丝希望,本以为自己也会有个归属,谁知道,终究,那可爱的小公主与自己无缘,而有缘的那个,却还要让这缘,变成一场情殇! 一场蓝舆一场梦! 罢了,我卫方勉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不想了,走吧! 卫方勉出紫星居,还迎头碰上郑人凤,让几个人抬了那大箱子,似乎很重的样子。 卫方勉心中不高兴着,还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很难会再碰到这泰清世子,便也不想再和他应酬了,只略点了点头,便招呼了自己的随从周宽,又坐着马车回去了。 路上,周宽觑着卫方勉的脸色,说道:“二爷,您怎么了?没事吧?” 卫方勉摇头,叹气道:“没什么。唉,终究,我就是个过客,就这么来了一遭,什么也没留下。原本想着,送份礼给小公主的,可如今,慎王都要离开了,我再去送礼,倒像故意讽刺她一样,也算了!” “可不是,小的瞧着那泰清世子抬了这么个能装人的大箱子去贺礼,结果到晚上,公主发现慎王爷不在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呢!” “谁知道他呢,装神弄鬼的……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小的,小的没说什么……” “有,你说那大箱子装什么,装人?” “……啊,对啊,那么大个箱子,都能装人了。他这礼够大的!” 卫方勉偏了头,酒窝都绷得有些没影了,忽然认真地吩咐道:“……周宽,等下我们回了鸿儒馆,你在泰清世子那院外盯着。” “啊?小的盯着,盯什么呀?” “我还不知道,反正你盯着!看见什么都回来告诉我。” “行,小的盯着。” 卫方勉忽然觉得今天这事蹊跷起来,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主仆两人回了鸿儒馆,周宽当真去郑人凤的院子外头小心守着了。 大约过了一半个时辰,周宽便回来了,神秘兮兮的禀报道:“二爷!小的看出蹊跷来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逃亲的男人 要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仆,这周宽和卫方勉一样,也长得一副喜气样子,此时眼睛瞪得溜圆,很是兴奋。 卫方勉见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急着问:“快说,看出什么来了?” 周宽便神秘兮兮的说道:“他们回来了,郑世子还把箱子抬进去了!可是,二爷,您说奇不奇怪,我怎么觉着那几个抬箱子的人,比刚才进宫送东西时出力呢?还有啊,箱子进去不久,就有一辆马车驶出来了!” “那马车呢?” “走啦!” “往哪儿走的?” “这小的不知道啊!二爷您不是让我看着那院子吗?” 卫方勉照着周宽头上狠狠一记:“蠢!院子会走吗?看什么看!唉,不过算了!我知道了!慎王肯定在里面!唉!” “啊?真的?!那二爷,我们怎么办?还走不走?” “哼!金蝉脱壳!慎王也不和我说一声!……不管他们,他不是说会来叫我的吗?不叫上我最好,我就在这不走了!” 卫方勉挺生气,心里想道:合着曦之又算计我!这么好的事他还跑!我还最好留在这呢! 可周宽挠挠头问道:“可是,二爷,要是慎王真这么走了,我们留下,还能有好果子吃?” “嘶!真是!” 主仆两人正在犯难,院子外的随从近来禀报了:“二爷!周总管!慎王府的黑蛟大哥来请了,说可以动身回去了。” 主仆俩相互看看,卫方勉哼了一声:“哼!我明白了!他还真是下了苦心了!拿我当幌子!这是要虚虚实实迷惑追兵啊!” 周宽觑着他的脸,问道:“那,咱们还走吗?” “走!就是你说的那样,他都走了,我们留下还有好果子吃?我再想留下又能怎样呢?可我要是回龙泽,我还得靠他呢!怎么不走?!” 卫方勉气恼的说着,却站在屋里子不动,他眼睛转了几圈,回头对周宽坏笑:“不过……嘿嘿!周宽,笔墨伺候!爷我想到了一个妙招!快去,我写封信!” 半个时辰后,卫方勉带着自己的人马队伍,跟在黑蛟亲自驾着的马车后面,缓缓前行着,准备出银城而去了。 而鸿儒馆的驿官,却捧着封信,站在了王宫门口,和守卫将军木由英说道:“木将军,这是龙泽二皇子让下官带的信函,说十分十分重要,说一定要立马呈给公主,说若不然,咱们公主便成不了亲了!您看这?” 木由英一听是公主的事,原本一本正经的一张脸马上急起来,一把拿了信说:“公主殿下的事,都是十分重要的!好,我会立马呈上去的!” 木由英真拿了信跑起来,谁也没差使,就自己一个侍卫营的头,自己在诺大的宫里跑,跑去明月宫,说要求见公主。 可明月宫的人又说道,公主今日起,不住明月宫了,搬去曦彩宫了,以后便和驸马住里面了。 木由英一点也没耽误,赶紧又跑,到曦彩宫,要求见公主。 可曦彩宫的人又说了,公主今日不能随便见人,要么有什么事让人传个话,要么,明日再来吧。 木由英想了想,没办法了,这蓝舆风俗如此,成亲日,新娘子不能随便出来见人。他捏着信,很是不甘,如今,公主可是他的偶像,他还盼着再见一见公主呢! 木由英便和回事的人说,他明日再来,捏着信,慢慢回去了。 可回去了,他又开始犯难,捏着那信,想到当日在崖底住着的时候,公主似乎和这二皇子挺熟悉,驿官还说,十分十分重要,还会成不了亲? 他又慢慢在往曦彩宫去了,和守宫的侍女说,求见红珊姑娘,可他走来走去的,此时,已经近午时了。 等红珊出来,木由英心有不甘的把信递进去才十几息,懊恼着没见到公主的木由英还在门口张望,便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宫里冲出来,飞一般的冲到自己面前,说话声大的吓人:“谁送的信?人呢?走了几时了?” 木由英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赶紧行礼:“公主殿下!是鸿儒馆的驿官送来的,说是龙泽二皇子送来的信,走了,走了有,有一个时辰了吧……” “来人!去紫星居看看,驸马还在吗?那个混蛋还在吗?” 唐七糖简直气急败坏,完全把公主礼仪什么的全忘记了,自己身体如今特殊,声音什么都比一般人大都统统忘记了,身上穿着今日成婚的蓝舆新娘服,手中捏着封信,简直要气得哇哇大叫了。 但愿卫方勉只是和自己做了个恶作剧,这要是真的,卫曦之,你给我等着!竟然敢逃走?!我千方百计想着救你,你竟然逃走!前世今生,我总算想要爱一人,爱一场,爱一生,你竟然逃走! 唐七糖心里冒着火,转头又问木由英:“你手下有多少人马?能马上就走的人马?” 木由英刚才一看见公主心急火燎的样子,正心虚的缩着肩自责了,此时听这么问,赶紧答道:“护卫王宫的有五百人,不过此时能马上走的,约摸六十人马!” “好!你马上去,备好人马,在宫门口给我等着。” “是!公主殿下。” 唐七糖瞪着大眼睛,叉着腰,在自己宫门口走来走去,又拿起那信看了一遍,气哼哼的骂:“混蛋!竟然还和郑人凤勾结!竟然还敢和我玩金蝉脱壳!我不要你的时候你死粘着我,我要嫁你,你竟然敢跑!” “殿下!紫星居无人!驸马爷不在了!轮椅车也不在。”回事的宫女也知道这事情挺急,跑的飞快,气喘着回答。 唐七糖一刻也没耽误,口中说着:“红珊,不用禀报王和王后,东西都备着,我一定会在吉时内回来成亲,一定!”人却已经快速离去,话落时,人已经在一丈开外了。 宫门外,木由英带着几十人马,正心情忐忑的等着公主,自己知道自己耽误事了,此时只求着能将功补过。 唐七糖气得有些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了,她只想着要把卫曦之抓回来,运起轻功,只觉得眼前景物飞快倒退,很快便到了宫门口,看了看宫门口的人,也不多话,飞身上了木由英牵过来的马,喝道:“走!” 木由英赶紧问道:“殿下,往哪边走?去做什么?” “出城!抢亲!” ~ 卫方勉悠哉悠哉的半躺在马车里,身子随马车夸张的晃动着,脸上酒窝深深,无比得意。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周宽有些紧张,他探头往车帘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二爷!要是慎王爷知道了我们去告密,可怎么好?” 卫方勉一扫先前的郁闷神情,笑道:“不怕!你想啊,这事吧,它原本是好事儿!是我们这慎王爷太矫情! 要是我,跑什么呀?开心还来不及呢!可他这人,矫情起来谁也没辙!可你看啊,他逃就逃吧,他还算计我!让我给他扯幌子! 哦,他以为,派个黑蛟架着辆空车来,我就信了?还让黑蛟跟我说,他要歇着,等出了银城再说,真当我傻啊!他肯定和郑人凤勾结了,从另外地方跑了! 哼哼,要是公主追上了他,他还是驸马,我们就能在蓝舆好吃好喝继续呆着! 他要是跑得了,那你说,他又不和我们一路,我们就当啥事儿没有,还回龙泽,让他罩着!” 周宽这才也笑了:“二爷英明!对,我们啥也不知道。” 卫方勉得意极了,晃着脑袋又说:“这小子!成天不把我当兄长待!我白来一趟,连小公主都让给了他,他竟然还临阵逃跑!太对不起我了! 我不管!就算他不愿意当这驸马,我也得让他折腾折腾!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那丫头,不是个好惹的,以前就不好惹,如今摇身一变成公主了,更不好惹了,她还正眼也不瞧我,我就告密了!怎么着?我这还等着看戏呢! 她要是追上了慎王,那就是她赢!她要是没追上慎王,就是慎王赢!可我呢,压的是双宝,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我都是赢!” ~ 卫曦之也半躺在马车里,紧绷着脸,紧闭着眼,紧抿着嘴,手紧握着身下的锦被,无声心痛。 能怎么办呢?再不舍,再心痛,也不能后悔! 糖儿,你太傻了,若是要让你来替我病着痛着,不如杀了我! 我并不想走,我想在你身边,看着你笑,看着你鲜活的样子,只要这样就够了。 我不能贪心,我贪心不起,能再看见你,已是这一生老天对我的最大眷顾,我不能用你来换我自己。 曾经,我以为我不再放开你的,我没有打算过放开你的,可现在,我却不得不放开你,我心好痛! “你又何必如此?” 车厢角落里,已经黯然了好一会儿的东方无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的伤,他的伤心,都让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加的瘦小,穿着黑衣蜷缩在角落里,几乎让人忽视。 卫曦之深深的吸气,深深地吐出来,却不出声。 东方无忌又说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要和你成亲?尽管你说她已经对你的病没影响了,可她愿意嫁给你了,你还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觉得,我该留下来呢?我这个病,我这个身子,留下来做什么?”卫曦之抬起眼,撇了东方无忌一眼,声音冷淡。 “你要这样,我随便你。只是你如今是我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我总盼着你好罢了!我为什么要帮别人想?你要是觉得与她成亲你高兴,我便把她抓来和你成亲,可你要是不高兴成亲,我便和你走。可你走了,你还不高兴,你到底想怎么样?” “师父,你,你那时候,帮柳细腰解毒的时候,你觉得,柳细腰高兴吗?” “……你总问这个做什么?你提她做什么?你是自己不高兴,也要让我不高兴?不要再提起她!以后都不许提起她!” “师父,我最后问一次吧,以后再也不问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若是,我是说若是,你若是当时知道,柳细腰和你一起,是为了拿你解毒,你,还会愿意吗?” 东方无忌从斗篷里抬起头,绿豆眼睛无可遏制的怒瞪着卫曦之,呼吸粗重。 瞪了好久,他的目光才慢慢转成深思,再转成痛苦,最终是无尽的悲伤。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粗嘎难听的嗓音里都是伤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世间的男女之事,我东方无忌看了不少,自己也经历了不少,可我对柳细腰,我竟然一辈子都没看明白。 即便此时想来,我还是觉得,那一夜,她对我,该当是有情的!若她真对我有情有义,我想,我愿意给她解了这毒! 可她死活不认,即便我都要杀了她,她还是说,她心中只有那个蓝舆王! 那你说,你这个问题,我怎么答你?你是要故意气我吗?” 卫曦之却视东方无忌的伤心纠结而不见,问道:“这就是说,她若是真心对你,即便你知道她拿你解毒,你也愿意?” “我想,应当是这样!她若当真对我有情有义,漫说是她拿我解毒,就算她不说,我自己也愿意啊!” “你也这么想,你们都这么想……” “谁这么想?还有谁?你在说什么?” 车厢里静下来,卫曦之又禁闭起眼睛,死活不开口了。 东方无忌自己也不高兴,气哼哼再不理他时,却见卫曦之忽然坐起来,大力的敲着车厢壁,喊道:“黑狼,走快一些!快!” 唐七糖快马加鞭,一出了城,一路飞驰。 她白色的衣影,如闪电般掠过,她脑后的长长白纱扬起如白色的旗,那是她自己改良的头纱,那是前世少女心的婚纱憧憬,即便此时如此着急行路,她也不舍得将它摘下来。 风吹过脸颊,扑扑的生疼,却吹不灭她心中那熊熊的火,还反而有越烧越烈的趋势,她倾着身,眼睛紧盯着前方,将木由英等人甩开老远,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卫曦之,我要将你抓回来!” 她随马儿颠簸着,飞奔着,思索着,甚至还体会到了她在梵音寺逃跑后,卫曦之要抓她回去的心情。 可即便这样,也没能让她想明白,卫曦之为什么要逃跑。 因为他的毒?我已经和他解释过了,我能治! 因为他的伤?我也已经和他解释过了,我也能治! 因为吃醋?这混蛋是个会吃醋了便跑的人?!打死我也不信! 因为他不爱我?绝不可能!一个能用生命保护你的人,你去怀疑他的真心,那会天打雷劈的! 可这混蛋到底是为什么呀? 唐七糖气着,恼着,思索着,完全没有发现,她的背影,已经成为了女神,挂在了王宫六十个侍卫的心中。 他们奋力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前面那白色的旗帜,时间越久,白影越小。 白影越小,心中的影子却越大起来,所有人热情高涨,无比默契的咬牙催骑,从此开始了追随公主之路。 大道上,烟尘四起,唐七糖眼睛如鹰一般,搜索着卫方勉信中描绘的马车,终于,她看见了! 那马车,驶得很快,车窗帘子都有些飞起来,车后面的挡板上,刻了一个圆形的图案,那是泰清国的标记! 唐七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起来。 她放缓了马,慢慢跟了上去,调整着呼吸,一点一点的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 等木由英他们也赶到了,唐七糖才咬了咬唇,猛抬起头,身子坐得挺挺的,迎着侧面的阳光,拿大拇指帅气的擦过鼻子,吩咐木由英:“给我把那辆车围起来,不管是谁,一个都不许跑了!” 木由英神情兴奋极了,总算有了帮公主出力的机会,他扬起手,利落的指挥着人马,迅速拦截了路上的人,呼啦啦赶上前面那辆马车,五六十人马,将那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题外话------ 谢谢怡然只为等你和qqa798b53fbdb4f4的月票和五星评价票哟!也在此谢谢所有正版订阅的亲!每天这么坚持着,在电脑前一坐一整天,没有节假日没有好好休息,不求太多,只求真的有人喜欢这个故事,群么一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抢亲的女人 马车被围,驾车的黑狼只能猛勒住马。 车里,马车的忽然停步,使各自出神的东方无忌和卫曦之身子都往前倾了倾。 东方无忌警惕的侧耳听了听,忽然一下子掀起了车窗帘子看了看,很快又放下去。转头对卫曦之说道:“好多人马!奇怪?你得罪谁了?” 卫曦之眉头皱得紧粘到了一处,心里忽然剧跳起来:“人马?会是谁?我不曾出去过,何来得罪?总不可能是糖儿追来吧?我们才离开了两个时辰!” 东方无忌矮小的身子靠在车壁,小眼睛里很是不满:“可若是她呢?曦之,你,想好了?到底是去是留?你身体如今这样,我也确实不好帮你逃啊!除非,我把她抓来,当个人质,才有可能让你我走出蓝舆。” “切不可伤了她!” “那你说怎么办?” “看看再说,兴许只是盘查。” 车里不出声,赶车的高大汉子勒住马,向整齐划一红色着装的侍卫圈扫视一眼,极有眼色的对上木由英的脸,恭敬的拱了拱手道:“我等是泰清国王世子的随员,将军们这样围着车,所谓何意?” 木由英策马上前,毫不客气地问道:“哦?泰清国?王世子的随员?那你们马车上的是什么人?” 高大的赶车汉子很客气:“回禀这位将军,马车上的,自然也是我们泰清国的人。” “把车帘打开,让我们盘查。” “呃,这位将军,你们是什么人?你这样做,对两国交往可不是件好事。” “黑狼!少废话!让卫曦之下来!” 两人正这么你来我往的交谈着,人群里忽然清叱一声。 赶车汉子惊了一跳,木由英赶紧调转马头,围着的人马也迅速的让出一条路来。 黑狼紧皱着眉抬头看,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头顶着红色珊瑚花冠,花冠后长长的白纱垂到马背,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透过长长白纱,使她的身影有些朦胧,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让她带着天神般的金色毫光,高贵而神秘的慢慢策马过来。 黑狼看的有些发呆,木由英却已经快速下了马,一把掀起了马车的帘子。 唐七糖坐在马上,视线比较高,并不能马上看见车里的人,而卫曦之坐在车里,却在突然的帘子掀起来时,一眼,便看见了高坐马上的唐七糖。 糖儿! ……我的糖儿真漂亮啊! 她说蓝舆人成亲的衣服是白色的,原来,世上真的有白色的喜服! 她说我一定会喜欢的,原来,我真的好喜欢啊! 她高高的扬着脸,她的脸便被阳光晕染成浅浅的金色,她头上的花冠有些些歪,是你赶路太急了吗? 她的嘴抿的紧紧地,她这是在生气吗? 可是,怎么办,我宁可你生气,我也不想让你来承担我的痛苦! 卫曦之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准备着说辞,准备着只等唐七糖来和他理论时,他便该有的绝情样子。 然而,唐七糖没有下来。 只听她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在马上高声吩咐道:“木由英,将驸马爷给我拉回去!立刻!马上!” “是!殿下!”木由英响亮地回答着,挥挥手,六十多人拥过来,有的下马牵马,有的和黑狼打斗起来,有的开道,热闹非凡。 卫曦之瞪着眼,错着牙,感受着马车剧烈的晃动着,却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一旁坐着的东方无忌竟然还笑了起来,说道:“这小丫头有意思!桀桀桀,我还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桀桀桀!徒儿,你自己说,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我!师父!我不能留下来!我,我不能让她给我解毒!”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这么说便罢了,你竟然也这么说?她是蓝舆圣女!玉无双无解!她的解毒之法,该当就是柳细腰拿你试的法子!你说,我能留下吗?”卫曦之气的怒瞪着东方无忌,只觉得心里的烦闷无处宣泄。 “她真的是圣女?” “师父!如今这不是重点!如今,我不能留下害了她!难道让她和我一样痛苦吗?我不是柳细腰!” 马车晃动的很厉害,外面人声鼎沸,东方无忌还在问这些,卫曦之气的大喊。 然而,车帘再次掀起,唐七糖紧绷的小脸探进来,大眼睛瞪着他,冲他喊道:“我也不是东方无忌!” 声音很大,竟然吓得车里车外都有片刻的停顿和静默。 东方无忌坐在车门口,看看车里惊愕的卫曦之,在看看门口气怒的唐七糖,用粗嘎难听的声音也吼道:“关我屁事!关柳细腰屁事,干嘛总是提起她?” 可结果是,唐七糖和卫曦之两道声音同时回答他:“住嘴!” 唐七糖一甩帘子,人便钻了进来,先是伸着头凑向东方无忌,一点也不害怕他丑陋无比的脸,她头上的红珊瑚花冠上无数的宝石,摇摇摆摆,枝枝丫丫,东方无忌身子不禁拼命的向口仰。 唐七糖却不放过他,摇着她纤细可爱的手指头的骂他:“你个丑八怪!我说呢!卫曦之会逃跑,原来是你教唆的!你怎么当人家师父的?口口声声要把我抓了丢你徒弟床上,临了你又搞这些花样!你给我下去!” 东方无忌气得哇哇大叫,拍开唐七糖的手骂道:“什么我教唆的?我只教唆他吃了你!哪有教唆他逃跑?我是那样的人吗?死丫头别以为你如今是公主,我就不敢打你,惹恼了我抓你回龙泽!” 眼看着东方无忌手起伏挥舞着似乎要打到唐七糖了,卫曦之忙出言相劝:“好了,糖儿,不关他的事,是我要走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唐七糖忽然身形变幻,已经一把抓了他胸前衣襟,开始数落他:“对!还有你!你折腾什么呢?说好了成亲的!说好了怎么能反悔?说好了的事怎么能逃走?你给我回去!我唐七糖要嫁人,新郎竟然逃婚,你这是要我被人笑死吗?” 卫曦之还在她究竟怎么做到身形如此快速的疑惑中呢,却听她这么说,心里懊恼万分,不禁揪着自己衣服说道:“放手!没人会笑话你!你和我这样病重缠身的人成亲,人家才笑话你呢!好了,别闹了,糖儿,你快回去吧!你既然已经知道我要逃走,你便更不该来找我了,没得被人笑话!” “不行!要逃也是我逃才对,哪里轮到你逃!你今天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这是蓝舆,我说了算!” “糖儿!够了!我不会和你成亲,你这么硬要和我成亲算什么事?” “对!我就是硬要和你成亲了!风水轮流转,如今我是公主,你,只是个龙泽的病王爷,我就硬抢你回去怎么了?看谁敢说一声?” “你!”卫曦之错着牙,却无话可说,只好狠狠心和东方无忌说道:“师父,你抓了她!让她的人散开,到了龙泽再送她回来。” 可还没等东方无忌出手,唐七糖却身影很快飘到东方无忌身前,说道:“丑八怪,你给我听清楚,我是真的能治好他!你若真心想他好起来,最好别做这种蠢事。” 东方无忌的绿豆小眼睛尽力睁大,似乎在分辨唐七糖说的话是真是假,很快,他丑陋的脸抽了抽,说道:“小丫头,我相信你!你看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抓回去?” “这还像话!” “小丫头,你若是真治好了他,我也当你师父吧,我看你身手好快!你和我说说,你刚才是怎么一下子过来的?” 眼看着两人在马车门口说起这些事情来,卫曦之郁闷的喊道:“师父!你先抓住她!” 可是,没有人理他。 唐七糖气哼哼的退了出去,东方无忌还跟在她身后问这问那。 卫曦之目瞪口呆的感觉着马车开始掉头,跑起来,窗外有侍卫们的呼喊声:“起驾!公主回宫!”“公主威武!”“公主千岁!”他却抓着身上的锦被动不了。 他正打算掀开帘子,飞身出去抢匹马再作打算,却听见唐七糖的娇叱:“东方无忌你烦不烦!你回去看着你徒弟!别让他乱跑乱动!等我治好了他再说!” 旋即,东方无忌便真的回来了,还干脆的点了他的穴,在卫曦之愤怒的目光中,帮他躺好,盖上被子,怪声怪气的在他耳边说道:“徒儿,你病入膏肓,但凡有一份希望,我都要你治好,我不管她怎么治!我只在乎你!” “师父!你不能这样!若是糖儿有个什么?我宁可死!” “我不管。若是她有个什么、你宁可死的时候,兴许也比如今活得久!万一,她没事呢?” “师父!” “好了,别吵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早知道这小丫头这么执着要治你,我才不和你逃呢!多一个方法不好么?” “你!” 卫曦之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精打细算,成了一出闹剧,一出让他尴尬不已的闹剧。 当小丫头一身白纱当先领路,雄赳赳气昂昂的让人将他从车里抬出来,他简直羞愤得死过去了! 宫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闪过郑人凤惊讶懊恼的脸,卫方勉幸灾乐祸的脸,木由英不屑一顾的脸,还有蓝舆王深思生气的脸,和自己那无良师傅丑陋高兴的脸,他却只能转转眼珠子,任人把他抬进了宫中。 可闹剧,似乎才刚开始。 接下来,小丫头咬牙切齿的吩咐着人,将他放到巨大的浴池里,有陌生的奴仆,沉默着,利落的给他洗漱,擦洗,换上了那身他说过,他很喜欢的新郎吉服。 他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头上是红色的包头,上面装饰着一些珊瑚,排列成蓝舆吉祥图案,白色的蓝舆大褂,腰间是大红色的腰带,也装饰着珊瑚吉祥图案,白色的裤子配在大红色的马靴里,那马靴上的红色宝石闪闪发光。 他看见了自己的脸,在红色的包头下温润如玉,他看见了自己的眼睛,闪着期待和痛苦的光!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被人安置在装饰着彩带的轮椅里,被抬到了一个点满彩色灯笼的大殿里。 蓝舆王的脸拉得老长,很不情愿的和王后坐在左侧边,王后很美,很慈祥,却也带着些无奈和担忧。 古老神圣的乐曲响起,他看见了他美丽的新娘,从灯火闪烁中缓缓走来,她拖曳着长长的纱,手里捧着一束开得热烈的情人花,扬着满足幸福的笑,向他走来。 从那一刹那起,他似乎便忘记了一切,只知道痴痴的看她。 再后来,一切繁杂沉闷的礼仪他都没怎么看清楚,时光似乎没有再流动,他只知道痴痴的看着她。 有一个白衣的女人,似乎是什么老圣女,她对着他和糖儿说了许多话,可他一句也没有记住,她的嘴唇开合间,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蓝舆王和王后也和他说了很多,他也完全不记得了,他们的脸变换着一闪而过,他却在他们的身影交错中寻找他的糖儿。 一切似乎很慢,一切似乎又很快,有人将他抬到了一个房间,将他安置在白色的床铺上。 他大张着眼睛,看床上方,无数的彩幔连接到屋顶,层层叠叠,彩幔间还坠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花球,屋子里是情人花的浅淡清香,明亮的烛火晕黄了屋子,远处是愉快的鼓乐。 他又恍惚了好久,才突然转着头,慌张的寻找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他的心,此时太过繁杂。 糖儿好美,美得他什么都忘记了,美得他心中起了期待,美得他动摇了要逃离的心,只想一直一直那么看着他,再不分离。 可是,怎么能,怎么能让糖儿伤到呢?怎么能让她经受和自己一样的苦楚呢? 卫曦之痛苦的深深呼吸,他让自己闭上眼,努力沉下心。 可是,心沉下去了,要逃离的念头却浮不上来了,他痛苦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努力说服自己,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卫曦之惊讶得瞪大眼,纠结的心七上八下着,房间的门却推开了,有纷杂的脚步声进来,似乎很多人,放了什么东西又出去。 再然后,就是轻松而快速的脚步声,一下子便到了他床前,他大张的眼睛里,猝不及防的落下唐七糖娇俏的脸。 “嘿嘿!曦!你还好吗?”唐七糖探身看着床上的美男,心情愉快的打招呼。 “糖儿,我,我们好好谈一下。”卫曦之的心,复杂难言,却在看见唐七糖的时候,决定好好和她说说,细说! “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想到,娇俏的脸一闪不见了,卫曦之听见她步伐轻快的离开,听见她清脆的吩咐使女:“好好看护着,一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得打扰!” 更重要的事?一个时辰?她,她要干什么?难道,她终究是要…… 卫曦之从未有过的心跳得奇异的快,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眼光余光中,却发现屋子里的帷幔都慢慢放了下来,屋子里有些朦胧,他慌张的喊:“糖儿!我们谈谈!糖儿,我们先谈谈!你别!” 唐七糖慢慢过来了,探身看了看他,笑着问:“怎么了?你怕什么?喊得这么慌张?” “你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嗯……我要先脱你衣服。” 唐七糖盯着他的衣服,似乎在研究该怎么脱,卫曦之急得大喊:“糖儿,不不不!我们不能!我们不可以!不,不是,糖儿你听我说,你还小,你还不满十五岁!我答应你,我不逃!还有,你知道的,我的毒,我的病,对对,我不举!你会失望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公主的诱惑 卫曦之这辈子,很多的第一次都在今日,第一次忘乎所以,第一次惊慌失措,第一次如此语无伦次。 他胸口起伏着,心中痛苦煎熬得无法言说。 可唐七糖却点点头,答道:“嗯!我知道!所以,我要治你!我脱了你衣服治你!” “不不不!糖儿,不可以!我是男人!你不能这样!你放开我,好吗?你先放开我再说。” “我放不开你,你师父亲自点的穴,我还不会解。” “好。你不解也行,来,你躺下来,我们躺着说话。” “不,我很忙,我要帮你解毒。” “糖儿!不要,我不要!糖儿,我不能让你和我一样痛苦!不可以!糖儿,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不能让你那样做!” “我和你一样痛苦?对,如果我不治好你,我会和你一样痛苦的。好了,别废话了,来吧!我先脱了我这累赘的婚纱!唉,好看是好看,不好干活!” 唐七糖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红珊瑚花冠,长长的头纱连同花冠一起,便被她丢到了角落里,她利索的解着自己身上白色吉服,很快又脱起了裙子。 卫曦之急得大喊:“不!糖儿!你不能这样!你别脱了!” “不脱不行啊!这裙子太长了,影响我做事啊!好了好了,别吵了!一会儿就好,很快的!老圣女说,不会疼的!” “不不,会疼的!都说会疼的!糖儿你别脱了!老圣女骗你的!” “老圣女骗我干什么?好了,就这样吧!现在轮到你了!” 唐七糖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上衣和一条雪白的撒脚裤子,上衣的袖子只到肘部,露出两条雪白粉嫩的藕臂。说话间,她拿了一只发簪将自己的长发随意的盘起来,挥舞着两只手臂便开始脱起卫曦之的衣服来。 蓝舆人外面的褂子很好脱,只要中间的腰带一松,便能解开,只里面的衣服不太好脱,领口处有一个扣子系得比较紧。 卫曦之都还不及喊,唐七糖已经手伸到他脖子下面开始解扣子。 她细细嫩嫩的手指在卫曦之的喉结处蹭进蹭出,她微低的头有几许秀发落到卫曦之脸上,她的神情专注动人。 卫曦之却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作了大孽了,才要受如此的苦楚,他能感觉自己的心是滚烫的,可身体,却没有跟随自己的心滚烫起来。 他悲哀着,痛苦着,煎熬着,艰难的滚动着喉结,挤出一句话:“糖儿,我求你,放过我吧!我……我真的不行!”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唐七糖总算解开了那扣子,哗一下便拉开了卫曦之的衣服,还拿走了他红色的包头,顺便轻声安慰着。 床上的男人一头长发已经如乌云般的散开来了,他半裸的胸膛很是紧致,即便这段时间他都卧床不能动,可他的身体精瘦有形,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只是他皮肤太过白皙,腹部的肌肉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 雪白的床,乌黑的发,雪白的男人!此时,他浑身上下,腰腹处的那条红色腰带便分外显眼起来。 唐七糖盯着那条腰带,心里也开始紧张。 前世里,半裸男人倒看了不少,这全裸的真人……咳咳,我也是第一次啊! 唉!就是因为这个事,才不能不先和他成亲,好吧,也没什么,老圣女还说这是圣洁的呢!自古还有医者父母心这话呢! 唐七糖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手便摸到了卫曦之的腰带边。 唐七糖不知道,她的迟疑,她的羞涩,落在卫曦之眼里,却似乎捡到了救命稻草。 他赶紧说道:“糖儿!别,好了,别脱了!不好看,不好玩!男人没什么好看的!你看你也害怕了不是?不要了,啊,就这样了!来,我们好好说说,我解释给你听,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谁说我害怕了?”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唐七糖却一把拉了他那红色的腰带,古代这宽松的裤子立马松开了,落出卫曦之精壮的带着人鱼线的胯。 卫曦之只觉得小腹处一凉,脸不可遏制的也腾的红了,他人不能动,但心是真急了,大喊道:“糖儿你住手!你再这样,我咬舌自尽了!你不能这样!” 唐七糖手已经拉着他裤脚了,却看卫曦之真一脸委屈得要死的样子,也生气了,转到床头说道:“你干什么呀?我这不是治你的毒吗?我们是夫妻了,你这样至于吗?还咬舌自尽?你这简直是要气我啊?我是要强奸你吗?我只是给你治病而已!” “你!你什么都敢说!你,你还治病,你的那治病不就是行夫妻之事吗?我都说了我不行!自从你没有了蛊王我就不行!你明知道这样,你还要羞辱我!我是男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也不要你帮我解毒!我知道,我师父就是因为帮柳细腰解毒才变成那样的!我师父就是和柳细腰一夜恩爱变成这样的!我不要!我最后说一遍,我不要!你再这样!我真的死给你看!” 卫曦之人不能动,脸却又气又急的变了色,他大声地喊着,声音都有些沙哑,眼睛里闪过的一抹绝然,让唐七糖整个人一凛。 唐七糖眨巴眨巴眼睛,再看一眼床上衣衫半褪的美男样子,站在床边思索起来,想了半天,她拿了一条锦被半盖了卫曦之,人坐到床头,问道:“谁跟你说的,我给你解毒,就是和你行夫妻房事?” “还谁跟我说的?!我原本是猜的,从我师父那里猜的,你又非要成亲,我便料定了是,如今你这样,难不成你还给我洗澡吗?”卫曦之人盖在被子里了,似乎找到了安全感,说话声音没有那么大了。 “曦,原来你逃了,是以为我会像东方无忌那样?你能不能不要总自以为是?虽然,我不知道柳细腰究竟是怎么拿东方无忌解毒的,但我,我真的不是和你,和你做那个事!不过我……唉!都到这份上了,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不会伤到自己的!其实,我没那么伟大,我不会牺牲我自己来给你解毒,因为我还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呢!”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相信我!时辰不早了,我们开始吧!我还盼着你早点解了毒,早日和我,呃,没什么。” 唐七糖忽然转身掀了帷幔出去,推来一个木制小车,小车上摆着那装蛊王的银盒子,还有一些长长的针。 唐七糖这次没有再那么粗鲁,询问道:“你总要看一看,我到底做什么,如果你真觉得不能接受,你再说你要咬舌自尽好不好?” “我,好吧,只要不会伤害你,我愿意一试。” 唐七糖这才掀开了锦被,有些尴尬的脱了卫曦之的裤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扫过卫曦之的小腹处,掩饰的干咳了一声,和同样脸红无语的卫曦之慎重的说道:“曦,等一下,蛊王可能会进入你体内,你不要怕,也不要喊,我需要用意念控制它,你若是突然喊叫出声,会伤到你自己的。明白吗?” “好。我明白了。” 唐七糖对上他忐忑又期待的眼睛,忽然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他:“曦,相信我。我能做到。” “糖儿,你不要太担心,就算你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 “不,曦,我一定要做到,因为,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好。我们白头偕老。” 唐七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调动起自己的精神力,让自己的所有感官都异常灵敏。 执长针,轻轻扎破食指,顺着卫曦之的额头开始,让食指一点一点,留下一丝极细的血痕。 额头,鼻尖,下巴,颈部,胸口,她微凉的指尖触过,留下一丝温热,痒痒的感觉弥漫了卫曦之全身,顺着她指尖一路往下,卫曦之身子紧绷起来,抛开了心里那执着多日的心结,卫曦之努力让自己全神贯注的看着她做什么,可这小东西,这样在身上如点火般的抚触,实在让人心痒。 然而,她指尖停在了他小腹处,不走了。 卫曦之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自己反而更紧张了,却见唐七糖已经拿出了蛊王,放在他额头上。 慢慢的,痒痒的感觉又来了一遍,不过如今是因为那蛊王的爬动。 蛊王顺着那血线开始爬,卫曦之还能感觉它似乎每隔几息便会停下来,每次停下来,他都能感觉那个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蛊王吸食了进去。 不能动,卫曦之也看不清蛊王到底在做什么,却能看见唐七糖的脸色异常的严肃认真。 她的眼睛少见的亮,专注的看着那蛊王,顺着那蛊王的动而动,她的脸有些些因为紧张的红,她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却让她看起来闪着圣洁的光辉。 卫曦之被她的神情感染,收敛起心神,全神贯注的去感受起那蛊王带给他的感觉。 蛊王一路往下,却在到卫曦之心口时徘徊不去,打着圈的在心口处爬动。唐七糖又刺破了一点手指,滴下极大一颗血滴在心口。 蛊王似乎重重的卫曦之的心口刺了一下,卫曦之甚至能感觉到,它似乎附着在他心口吮吸着什么,不痛,却痒,比其他的部分都要痒,蛊王停留甚久,才慢慢退开去,能感觉他行动慢了下来。 也能看见唐七糖面色凝重起来,且第三次刺破自己的手指,滴下几滴温热的血滴。 卫曦之不敢出声,生怕影响的唐七糖,刚才蛊王离开心口之后,他竟然感受到了自己的上半部分身体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他开始相信,他会好起来。 他激动着,期待着,心潮澎湃,可是,糖儿每刺一刺手指,便像刺在他心上,像他心潮澎湃时,忽然扑到的岩石,激起一阵痛苦的浪花。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开始戒备起来,留意着她是否会有什么特别的伤到自己的行为。 蛊王一路而行,开始来到小腹处,它的身体,已经明显变了颜色,不再是通体洁白,而是成了深灰色,这些,都是卫曦之看不到的,却是唐七糖神情不断凝重的原因,想不到,他中毒如此之深,蛊王明显后劲乏力,吸食玉无双毒素的能力开始减弱。 唐七糖第四次刺破手指,将鲜血滴入卫曦之肚脐,凝神看着蛊王,催促着它行动。 蛊王灰色的身体摇了摇,慢慢将自己拉长,不断拉长,成了一条灰色的线,忽然一探身,进入了卫曦之的肚脐之中。 唐七糖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睛却更加发亮的紧盯在卫曦之小腹处。 卫曦之却开始异常冷静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蛊王在做什么了,小腹处传来的麻痒感更甚,却让他无比期待,那蛊王似乎在他的腹中努力吸食,一路往下,他恨不得自己变成那蛊王,将自己体内的毒素尽数吸食干净。 可逐渐的,能感觉到蛊王慢下来,越来越慢,似乎行动不便,步履蹒跚的老人,停在他丹田附近,不再动弹。 唐七糖的眉头都锁了起来,看得卫曦之心脏剧跳,无比紧张。他全身紧紧绷起来,潜意识中觉到自己要帮忙用力一般,却不敢出声。 唐七糖忽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向卫曦之,她舔了舔唇,忽然下定决心似的,手指抚上了卫曦之的玉柱。 卫曦之心头一阵发颤,却知道唐七糖并非在作弄他,他嘴紧抿,眼却越睁越大,似乎无力动弹的身体之力全部用到了眼睛上。 因为,他感觉到了唐七糖的手指,不断的在他的玉柱上行动,他感觉到唐七糖的手有些颤抖,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可是,似乎这样还不够,他睁大的眼看着唐七糖俯下身来,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身上,她穿着极薄丝绫小衣的身子紧贴过来,她还覆上了她的唇! 那一刻,一股电流传遍卫曦之全身,他终于又感觉到了慎王府与糖儿在一起时的感觉! 唇齿相依间,他全身的血脉似乎往一个地方流去,他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他只觉得想要翻身而起,将身上的小人儿压在身下,好好疼爱,可是他不能动,他懊恼着,急切着,意乱情迷,无法克制。 伏在身上的小人儿似乎也这么想,她的小手,在他已然高高挺立的玉柱上不断行动,卫曦之无法克制的呻吟出声,唯一能动的唇舌不断的加剧着吻,他激动着,觉得自己痛苦又快乐,那玉柱上传来的抚摸带给他全所未有的舒适,可是,怎么都不够,怎么都不满足,他轻轻地呢喃:“糖儿,放开我,我要……” 可糖儿不理他!这可恶的小东西不断点火,却不理他,还分心的四下乱看。 卫曦之无力抗争,只能卷动着舌,不断加深着吻,声音里都带上了哀求:“糖儿,我,我难受……” 唐七糖不出声,玉柱上的动作却不断在加剧,卫曦之只觉得自己脑海中卷着呼啸,玉柱上下每一次都让他的心飘在空中摇晃,身体一阵酣畅淋漓的颤抖,玉柱终于喷发出温热的液体,那一刻,他觉得灵魂上了天,说不出的舒适快乐,他忘乎所以的想抱住身上的人,却才醒悟自己不能动。 感觉糖儿忽然离开了他的唇,身上一凉,他很不愿意的睁开眼,却见唐七糖已经爬到了他腿边,神情凝重的看着他的腹部,他这才想起来,似乎,刚才,他们是在疗毒! 卫曦之羞愧的看了眼唐七糖,轻舔了舔唇,有些心虚,有些遗憾的别开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诱惑的公主 卫曦之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想让自己再像刚才一样,专注于自己的疗毒感觉,可脑中刚刚逝去的无上舒适快乐记忆却又回来了,他不能抗拒的又重温了一遍,眼神中爱意深浓的看向唐七糖,却见唐七糖一脸的伤痛,紧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小腹处。 小腹处,还残留着些许酥麻温热的感觉。 卫曦之不禁红了脸,他不知所措,又紧张万分,他等了好一会儿,见唐七糖不再有任何动作,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还带着沉浸于**的沙哑:“糖儿,我……好了吗?我刚才感觉,我好了……” 唐七糖这才慢慢转向他,却眨巴眨巴眼睛,一颗泪珠滚下来,无限悲伤都在眼底。 卫曦之瞬间心沉到底,他似乎从天堂下到了地狱,他愣愣的看着唐七糖,许久才说道:“没治好……也不要紧,糖儿,我已经很满足了……” 唐七糖却不理他,抽泣着,感觉她手指万般怜惜的在他小腹处摸了一圈,忽然大哭起来:“啊,它死了!我都这么帮着它,它还是死了!我都这么用力的帮着它了,呜呜……” 卫曦之心头惨痛,默默地闭上了眼,轻轻地说道:“糖儿,它能这样活一回,已经心满意足了!谢谢你。” “不是的,本来它可以活几十年的!是你毒太深了,它吃不下了,可我还不断的催促它,它尽力了,可它还是死了!呜呜!我的蛊王!呜呜!”唐七糖抽泣着,在卫曦之的小腹处拿起全身发黑的蛊王,怜惜的放进银盒子里,伤心地继续哭着。 呃……! 卫曦之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觉得,几息之间,他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穿行了好几回,心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却又在新希望下跳动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糖儿,你先别哭,你能不能告诉我,蛊王死了,那,我呢?我……怎么样了?” 唐七糖抽泣着,抬着双泪眼,看着卫曦之无比期待的眼睛,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看了看卫曦之的小腹,脸上的红晕一层比一层深,衬着她一双水雾雾的眼,无比动人:“我想,应该是好了的!老圣女说,只要把所有毒素都拔出来,就是好了。” “你,确定?” “……我不知道。” “要怎么确定?” “……那个,老圣女说,只要你,你可以了,就是好了!” “刚才的不算?” “那个,不算!刚才因为蛊王在帮你,你才,才那个的。” “那,我能再试试吗?” “……卫曦之!蛊王死了!你,你,你还只想着那个!” “不,不是,糖儿,我,不是这样的……好吧!请节哀!” “你!呜呜!我的蛊王!” 卫曦之心头萦绕着强烈的希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解了,来是因为刚才的事让他太过舒服,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比平时跳得热烈些。 他只看着糖儿那娇俏坐着的样子,都觉得浑身上下涌动着无限情意,可是唐七糖的哭泣伤心,又让他不敢多想,不敢出声,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努力把思维放到自己的身体上,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可以动了! 算算时间,是有两个多时辰了,那无良师父点的穴也差不多了,他努力让自己坐起来,拉过锦被半盖住自己,才伸手将唐七糖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对不住,是我害了蛊王。” “呜呜……我很伤心……呜呜……” 唐七糖也一把抱住了卫曦之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哭得伤心不已:“呜呜,以前我不知道,呃,我还以为我要病死痛死了,呜呜,我才从你身边走了,呃,其实是蛊王在提醒我,要回来蓝舆,呜呜……我,我还一直以为,我百毒不侵,呜,其实都是蛊王在帮我消除毒素,呜呜……老圣女说,蛊王是和我同一天生的……呜呜,它本来还能活的,可是这毒太厉害了……呜呜……太可恶了,呜呜,我的蛊王……” 唐七糖真的很伤心,从回了蓝舆,日子很顺利,什么都好起来了,连卫曦之都来到自己身边了,学习圣殿的东西也多了,知道了蓝舆蛊虫的种类,它们的生存方式,它们的用途,愈发感激蛊王曾经对她的护卫。 可是,刚才很明显的感觉蛊王已经吃不下毒了,可是自己还是努力用意念驱赶着它,让它再往前走,虽然最后自己也按照老圣女教的方法做了,诱惑卫曦之,结合蛊王在他体内时的能力,帮助他勃起,将毒素尽数拔了出来,蛊王也顺利出来了,可是,就在最后的刹那,唐七糖就感觉蛊王不行了! 唐七糖很愧疚,在最后的刹那,自己选择的是卫曦之能尽数除毒,其实已经准备了牺牲蛊王,可她还心存了侥幸,希望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努力帮卫曦之的毒拔出来,也许蛊王还能活,而最终,自己没有做到。 她呜呜的哭着,紧紧抱着卫曦之,像抱着的是放大了的蛊虫,可是,她身上穿的只是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丝绫小衣,她雪白的手臂,不断摩擦着卫曦之裸露的胸膛,她柔软的身躯温暖纤巧,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她的长发无意的挠着卫曦之的脸…… 卫曦之小腹一热,身子紧紧绷起来,他无法抗拒的感觉身体里涌动的情潮,一波又一波的撞击着自己,他欣喜无比,他偷偷看了眼身下,手不知不觉地搂紧唐七糖。 可是,唐七糖低低的哭泣声,却又使他觉得自己无比邪恶,他的心似乎分成了两瓣儿,一瓣在说:“抱着她,我要!”一瓣在说:“不可以,她那么伤心,怎么可以呢?” 他迟疑着,纠结着,手略微松开一些,却很快抱紧,抱紧了,又烫手似的松开一些,他把自己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欣喜的想要证明给唐七糖看,他好了! 终究,他按捺不住,他小心的凑到唐七糖耳边,轻轻地说道:“糖儿,别哭了,我好了,我很感激它,你说,我该怎么报答它,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唐七糖伤心得有些忘记了事情的始末,只有她自己知道,蛊王帮了她多少次,救了她多少次,可卫曦之这样说的时候,唐七糖还是很欣慰,她猛的转头想说话,可卫曦之靠得太近,她一转头,便擦到了卫曦之的唇。 卫曦之并没有对蛊王的感情,他隐忍了这许久的**,支撑他的也只是对唐七糖的心疼,可当唐七糖微凉湿润的唇擦过他唇的那一刻,他努力建立的隐忍如沙堆般坍塌成泥。 卫曦之一把捧住了唐七糖的脸,眼中都是迷离的情意,紧紧地摄住她的唇,深深地吻,只不知道要怎么疼爱她才好,胸腔中胀满的温柔,化作的却是越来越紧地怀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紧抱着人一个翻滚,便将唐七糖压在身下,只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唐七糖的伤心还没有离开,可卫曦之的吻实在热烈,热烈得她脑子里一阵轰轰然,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了。 在慎王府的时候,两颗心还有着隔阂,卫曦之再是被蛊王控制心神,可唐七糖脑子清晰着呢,每次结局都不美好,可现在,都已经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唐七糖不禁也忘乎所以的投入到卫曦之的深吻中去,刚开始大概是需要安慰,渐渐的,却也开始意乱情迷。 炙热无比的心一起点燃,年轻的身体燃烧的几乎哗啦啦响,卫曦之只觉得自己的宠爱之心找不到出口,他想要更多,却有些无从入手,他吻着,却怎么也不够,他的手开始上下移动,闭着的眼不是不再去看,而是入了心的在感知。 他的手如颤动的火苗,所过之处,唐七糖便发热发颤起来,身体开始渴求,新奇而美好,晕晕然里似乎还有着方向,跟随他的手,**不断飘忽往下。 卫曦之半躬起身子,手上传来的温软,越发让他身体里的**之兽左冲右突的叫嚣着要跑出来。 他的手触到了唐七糖那盈盈一握的腰,他还没来得及停留很久,身体的某一处就突突跳动着催促他再快一些,他吻着,手探向唐七糖平滑紧致的小腹,唇间溢出一句低喃:“糖儿,我们……成亲了,我们是夫妻了,我要……我想要……给我……” 唐七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全身心投入去体会男女情爱时,身体感知的美妙,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她一向自由的灵魂在此刻愈发得到了放纵,男人的吻深情得能让人感觉他铺天盖地的爱意,他点火的手成功的让她的身体开始渴求,她给他紧摄着的唇无法回答,却鼓励似的更紧地抱住了他…… “殿下!时辰到了!该回您的寝宫了,等一月吉日圆房后才能留在这里。” 忽然,帐幔后,隐隐约约一个人影,清清晰晰一句话,如晴空中突然的惊雷,炸响在两人的耳际。 呃……! 卫曦之的手顿住了,万般不舍的顿在那小腹处,痛苦的移开自己的唇,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糖儿!让她走!我,我求你!” 唐七糖还傻乎乎的看着他的脸,喘息着,无法收回自己的**。 无声的室内,突然被制止了的**似乎停在半空叫嚣着,怒吼着的等待,不愿退去。 那声音却又固执的响起来了:“殿下!王后娘娘在您的寝宫中等着您呢!” 唐七糖从卫曦之身上抽出手,无力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说的出话来:“我知道了!我这便回去。备水,让驸马的人来伺候他。” “是!殿下。”隐约的人影退了下去。 唐七糖尴尬的看着卫曦之,却对上卫曦之痛苦的眼神。 唐七糖推了推他,说道:“那个……你刚才说,我还没成人……那个,我阿娘也是这个意思。” 卫曦之努力抬起身子,却怎么也不舍得离开,他喘息着,眼睛有些红,声音里的幽怨明显得不忍听:“糖儿,我,我第一次能这样,我难受……” “咳咳,我知道我知道,我,我要走了。” “我不想你走。” “我阿娘答应宗祠长老的,今日只是个仪式,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我们……不能那个,你快下去。” “糖儿,不是我不想下去……我不能动。” “你!你不能动还……” “你帮我一下,糖儿,像刚才那样帮我一下……我就下去……” “卫曦之!你个无赖!刚才是为了治你!现在你自己解决!” 唐七糖奋力的推开他,慌张的爬起来,看着卫曦之雪白的身体,那已然昂藏挺立的玉柱,才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 她咬着唇,快速的理好自己被卫曦之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像逃似的掀起帷幔,走了! 卫曦之半抬着身子,伸出手想喊,却听见她在门口吩咐人抬水,最终,只好无力的垂了手。 他痛苦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处,无力的躺倒,从此开始了他煎熬的圆房前生活。 卫曦之的驸马生活开始了,他无比郁闷的发现,那该死的毒倒是解了,身体和灵魂的痛苦却增加了,还增加了不是一点半点。 如今,他每天的日子就是在不断的煎熬和矛盾中渡过,等待是主题。 早上,等待着那甜美的脸来和自己一起用膳,偶尔能在无人的时候,顺便用她柔软的唇喂给他新一天的期待。 东方无忌的针灸变成了驱赶他心灵**的好方法,治疗期间的痛苦,多少能让他忘掉成亲那一夜念念不忘的舒适。 晚间,煎熬和黑夜一起降临,看不看糖儿都是煎熬,看见了是光看不能吃的煎熬,不看见是想象着的煎熬。 甜蜜的吻,身体的依偎,不再是能止渴的良药,却变成了彼此越来越上瘾,瘾还不断加深的毒药,怕靠近了无法收场,又无法抗拒的要相偎相依,痛苦着却又反复追寻这痛苦。 日子太难熬,卫曦之从抱怨自己的腿到抱怨唐七糖的生辰,再到抱怨蓝舆人的破规矩,最终,开始转移目标,折腾身边的人。 让黑蛟去探查与蓝舆边境的几处银矿,让黑郎回龙泽办事,还让卫方勉来给他讲蓝舆的风情。 别人都好说,卫方勉如今却不干了,他居功自傲,他得意着呢。 这一日,卫方勉便坐在卫曦之的寝殿里,捧着茶悠闲的喝着又说开了:“曦之,再拿一千两银票来。我昨日看中了一套古色古香的器皿,真真好手艺,我要买下来。” “你还没完没了了?没有。”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可是你的大恩人!你该时时想着谢我才对!你看看你,如今你可是蓝舆的驸马,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要不是我告密,你能这样吗?” “你还好意思说,兄弟一场,临阵倒戈!” “可你自己凭良心说,我这临阵倒戈倒得好不好?你该不该谢我?我就说你是矫情吧?小公主把你抢回来,你还不是从了?哼!” “倒得好!我该谢你!可你不觉得,你这样挟恩以报的过了份了吗?才半个月,你拿了我多少银两了?” “哎呀!曦之啊,我不是最近才知道你有的是银子吗?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有银矿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卫礌怎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他?自古以来,这些事都是皇帝的库银来源,他抢了的只是个空椅子,什么都不在他手中。对了,龙泽有催你回去吗?我的事,怎么说?” “没。你这件事,也是歪打正着,因为当日小公主在大道上大张旗鼓的将你带走,很多人都知道,的确是蓝舆公主强抢了你,我们带来的人里面自然也有人告诉了他,只说是你救了那小公主,小公主并不知你病情,非要以身相许,如今你在宫中,消息轻易也传不出去,他们便也没有为难硕伯母。不过,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如今这半身不遂的,他一定更放心了,我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准备,不担心。倒是你,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那我怎么办?你不回去的话,我是怎么也不会回去的。” “且看看吧,等明年再说。” “我不急,我一点也不急,倒是你,天天这个样子,我都看不过眼去。曦之,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你到底,到底……你和小公主有没有那个什么?” “卫方勉,这是银票,出门,左拐,好走不送。” “哎……!” ------题外话------ 憋着!都不许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能追打师父的武功高手 唐七糖很忙,老圣女似乎想把圣殿所有的东西都教给她一样的,每日都会花将近四个时辰来教导她,蛊母每隔十天,也需要得到唐七糖的豢养,同时也将唐七糖的身子梳理一遍。 唐七糖只觉得自己对外在世界越来越敏感,内在功力越来越深厚起来。 她也了解,圣殿也有所谓的幻术,不过他们的幻术和唐七糖前世所学的完全不同,也不是柳细腰那样应用外在的物体才控制别人,而是当身体内里强大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的东西,只要内功深厚,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运用自如,便可以影响比自己精神力小的人。 如今,她的轻功也进步了很多,蛊母给与的功力再结合她自身的功力,归根到底,是完全的改变一个人从内到外的体质,体质好了,无论学什么,都比平常人快,多,好。 现在她去圣殿,不再从正门口出去,而是在王宫高大的围墙上一跃而上,几个起纵间,便能从围墙跃上树顶,再顺着树顶快速的跳跃,几下子便到了圣殿,真正的身轻如燕。 她对人的感知越来越强,只要她运用起自己的精神力,她可以大差不离的知道别人的想法,宫门口木由英从心底发出的崇拜,还不曾离开的郑人凤努力隐忍的小算计,卫方勉不经意间流露的对感情的失落,东方无忌深埋在心底的感激,她都能很清楚的捕获。 而对于卫曦之,却是个例外。 唐七糖从未在他身边应用过一次自己的精神力,她从未让自己刻意这样做,她就是在他身边时,便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没有防备,没有算计,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最舒适的,最心安的相处着。 这,也是她愿意和他一生一世的原因,身体和灵魂,皆自由无比的感觉。 煎熬着,期待着,学习着,忙碌着,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快要年未了。 蓝舆气候比龙泽温暖些,极少下雪,他们的年也和龙泽人有些时间差,在龙泽历的一月二十八,那是蓝舆人的蛊神节,蓝舆人真正的大日子,也是唐七糖这身子真正的生辰。 花莫醉说,当年她怀着水依依的时候,蛊母便表示出对这胎儿的喜爱,等她在蛊神节生下公主,蛊母也在预料中的孕育出蛊王,预示着公主是蛊母认可的宿主。正因为她的身世太过神奇,所以花莫醉在怀孕后,没敢轻易对外宣布消息,直至降生一个月后,她们才祭告圣殿。 原本想等蓝舆的百花节,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日后公布,却在那一晚,柳细腰将她抱走了,兴许柳细腰在圣殿得知的消息,所以她知道的公主生日比真正的生日晚了一个月。 而明年的蛊神节,不仅是唐七糖的生辰,更是她按照蓝舆风俗成人的日子,也是她正式和卫曦之成亲圆房的日子。 花莫醉十分在意,十分用心的准备着,却忽然晕倒了。 这段时日,唐七糖已经完全认可了花莫醉的母亲身份,心中对花莫醉的依恋也一日比一日深,如今突然传来她晕倒的消息,正在一处说话的唐七糖和卫曦之赶紧去醉情宫探望。 醉情宫重新修缮了,比之以前更高贵富丽一些,只宫门口有台阶,需要侍卫们将卫曦之抬进去。 唐七糖迫不及待的往寝殿里去,卫曦之碍于身份,却留在了外间,和正好走出来的蓝舆王大眼瞪大眼。 蓝舆王担忧的眼神扫过卫曦之,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因为圣女娘娘亲自来了,不见外人,慎王便和我在外面等一等吧。” 卫曦之点点头,向蓝舆王行了个蓝舆的礼节,坦然的笑道:“我来了蓝舆这么久,只有此时,才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蓝舆王看看他,轻皱着皱眉想了想,却也笑了起来:“蓝舆女子金贵,圣女更是尊贵,我们也只好如此了。” “正是,不过,我看蓝舆王乐此不疲呢。”卫曦之人虽坐在轮椅上,却身姿挺直,俊美如仙的面貌越发使他气质高华。 “彼此彼此,慎王爷似乎也很享受呢。” “是,只要公主喜欢,我便一定唯命是从。” “你能这么说,我甚是欣慰。但愿你一生都能这么做。” “蓝舆王放心,我此生都会这样做。” “……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好多了。我相信公主会帮我治好的。” “那最好,上次……你举荐的两个治水的人,帮了我蓝舆大忙,我,一直没机会谢你,近日一并说吧。” “蓝舆王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蓝舆王不如唤我曦之吧。” “慎……曦之也该换个称呼才是。” “是,阿爹。曦之也这么想。” “哈哈哈!想不到曦之这般聪明,来我们坐下说。” 蓝舆王看着卫曦之俊美的脸,很是高兴起来,心头的不满,早已经在上个月蓝舆水患、卫曦之尽力帮忙下消散了,只是一直以来,找不到机会和他细谈,想不到看似在龙泽深居简出的慎王,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送上两个那样的能人,真是意外。 男人们相处起来,似乎总是比女人们的相处要容易一些,更何况卫曦之暗中对蓝舆的很多事情都了解得透彻,和蓝舆王聊起来更是头头是道,不消半个时辰,蓝舆王便相见恨晚了。等到唐七糖笑着出来请他进去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呢! 可唐七糖笑的那么高兴,有些没来由,蓝舆王不禁问道:“依依,你阿娘好些了?” “嗯!好些了!阿爹,阿娘好的不能再好啦!您快进去吧!”唐七糖很是乖顺的说着,还冲卫曦之笑着眨了眨眼。 蓝舆王的脸有些疑惑,很快便喜气浮上来,大步往里而去。 唐七糖笑嘻嘻过来和卫曦之说道:“曦,只怕阿娘没法子操场我们的亲事了!也没法子日日盯着我了。” “……你很高兴?”卫曦之虽然聪明,对于有些事还是没有经验,见唐七糖笑的奇怪,不禁问道。 “高兴!我阿娘有孕了,我能不高兴嘛!哈哈哈!” 唐七糖笑容更甚,刚才在寝室,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花莫醉说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蛊母便很喜欢,原来老圣女会把蛊母带来,让需要圣女血脉的蛊母探一探,蛊母的动作,便足以知道,这腹中胎儿是不是它需要的血脉,蛊母动作越大,证明它越满意。 唐七糖还不懂怎么看,但她细细注意着老圣女的神情,见到她难得的激动,唐七糖心中无比高兴,或许,自己可以不用再被老圣女抓着不放了,或许会有更大的希望给自己自由,哈哈哈哈!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可这些,是圣殿秘事,不能对外说,唐七糖只好笑着,和卫曦之含糊其词。 没想到,卫曦之也很是高兴起来,说道:“这样好!这真是太好不过的事!不如我们和你阿娘说,我们早早圆房便罢了,宴请什么的无关紧要,反正我们已经成亲了!” 对上卫曦之期待无比的眼神,唐七糖不禁有些脸红,瞪他一眼道:“别胡说了!又不是阿娘一个人要那样做的!宗祠都知道了,哪里能随便更改!” 但终究,花莫醉的再次有孕,的确让整个王宫的其他人更加忙碌起来,却并没有让一天到晚煎熬着、要和唐七糖亲近的卫曦之得偿所愿,反而连他也忙碌了起来。 只因为蓝舆王因着妻子有孕高兴得无法形容,连带着看卫曦之也更加喜欢起来,又发现了卫曦之很有些见解,常常找他商讨起政事来,一来二去,干脆让他料理起蓝舆的政事来,自己跑去陪伴孕妻了。 如今,美美的、鲜嫩可口的公主还没吃到口,卫曦之再是骄傲,对着老丈人交代的事情也不敢不做,还不敢不做好,便只好耐心细致的料理起来,倒让他有所分神,等待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起来。 此消彼长,他一用功,蓝舆王尝到了甜头,丢给他的事情越来越多起来,卫曦之似乎也找到了乐趣,一时间倒也是种平衡。 而唐七糖这段时间,也被人缠上了,无暇分身,更加让卫曦之不得不找点事情来充实自己了。 缠上唐七糖的,不是老圣女,老圣女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师,每次教导唐七糖的时辰都是固定的,只有那种不按理出牌的怪人,才会不管不顾的恨不得一夜之间将人教得比自己还厉害,这种人,目前王宫中,只有东方无忌一个。 东方无忌从唐七糖追出城外,将卫曦之抢了亲开始,便留意起了她的身影。 刚开始,他还只在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傲娇的探着口风: 小丫头,你的轻功谁教的? 小丫头身形很快! 小丫头,你这么走是错的! 可渐渐的,他变成了每次去堵截她: 小丫头,你能追上我么? 小丫头,看招! 小丫头进步神速。 最后,变成了哀求: 丫头,来来,我教你呀! 糖儿,你看,你这么做会更好。 好糖儿,你拜我为师吧! 唐七糖本不想理他,可是这身子的变化太快,太明显,让她每天感觉充满着活力,每日里就算再忙碌,都是精力旺盛得很。 偶尔得闲,她把前世里师父教的花拳绣腿随便打一遍,也觉得自己比以前打得好得太多了,甚至都对前世自己拿了奖还沾沾自喜感到羞愧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才开始窥见了一些这古代武功内力的门径,正新鲜不已! 而阮青峰教的轻功心法,她也能驾轻就熟了,缺少的只是火候而已,这更让她对古代武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东方无忌的纠缠,正好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刚开始,两人在轻功步法上进行了无声的较量,东方无忌的神出鬼没,使她看见了自己轻功的差距,而东方无忌,却也新奇她的身形变幻,常常指点几句。 逐渐的,东方无忌发现唐七糖的领悟力极高,身体接受能力极强,不管什么,教一样,会一样,通一样,这可把他乐坏了! 不管什么样脾气的师父,都会喜欢这样的徒弟啊!东方无忌简直觉得人生重新开始了,他每日里都变着法的要抓住唐七糖,教她一样新招式,然后便现逼着唐七糖要学会,学会了便和他打,打不过,可以明日再来,打得过明日就又学新的。 唐七糖本对他没有好印象,他自己送上门来讨打,还不是使劲儿的打他,自然学的认真,打得更认真。 两人还真成了不打不相识的一对好师徒,当然,唐七糖从不叫他师父。 可是,东方无忌却开始以师父自居,得意洋洋的说道: “糖儿!这招使得比师父好!师父很高兴!” “糖儿今日师父教你一招‘云中鹤’,看好了!” “糖儿你快出师了,你真是我的好徒弟啊!哈哈哈哈!”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东方无忌愣是把他的武功路数尽数教给了唐七糖,还天天逼着她练功,拿自己喂招,暗招、杀招毫不含糊,还时常搞偷袭,甚至有一日半夜还闯入唐七糖的寝功,惊得六个哑女围了一圈儿和他打斗他也不走,硬是要唐七糖出手打败了他,他才离开。 怪人用怪办法教了个天才徒弟,效果是可怕的。 如今的唐七糖,不但轻功能轻松的追上东方无忌,武功招式更是能到了东方无忌的认可,尤其是内功,东方无忌一点也不惭愧的说道:“糖儿,你到底是怎么练的内功?我从未听闻过一个毫无内功的人,可以在几个月内练成你这样的!好徒弟,跟师父说说吧!” 唐七糖从不理他,她实在忙得很。 花莫醉怀孕后,并没有像她预料中的,不再时时盯着她了,反而将她叫过去,交待了很多东西: “依依,你很快便是长姐了,等你和驸马圆房以后,实在是大人了。我听你阿爹说,驸马十分能干,正帮着你阿爹处理政事呢,你也应该学起来。既然蛊母认可了我腹中的孩子,想必也是个女儿,那日后,这蓝舆便是你的了,你不好将所有的事都丢给驸马。如今,你便先从你自己的成亲宴学起吧。” 唐七糖没有办法,只好每日抽出时间,每日跟着花莫醉,听各种各样办事人的汇报,学习诺大王宫中每日的运作,了解作为一个王室成员该做的事情,操办自己的亲宴上的大小事务,忙得连见卫曦之一面也难。 终于,明日便是蓝舆王宫大宴群臣,庆贺公主成亲的日子了,而这一日又是蓝舆最大的日子——蛊神节,整个蓝舆都因此沸腾了。 唐七糖觉得自己几乎没睡,便被红珊推醒起来,开始沐浴熏香,换上纯洁的、毫无装饰的白色衣裙,跟随蓝舆王和王后一起,步行到圣殿前面的山坡上,进行祭祀。 山坡周围已经站满了百姓,今日是圣殿一年中唯一可以让民众来祭祀的日子,有些偏远的民众甚至提前半个月便从家中出发了,只为了能在这一日瞻仰圣殿,祭拜天神和蛊神,更为了能求得圣女的一滴血或一个祝福,好治愈他们的病或保佑他们的命,虔诚而庄重。 老圣女和保护花莫醉一样,并不愿意让民众知道,蓝舆公主也是圣女,她不说,便没有人敢透露半句。 唐七糖庆幸万分,她和天神偷偷说道:“天神啊,请原谅,我唐七糖就是个小女子,我实在不喜欢当什么圣女被人供奉啊,可我又喜欢这蛊母给我的神力,好吧好吧,我也知道我太不讲义气了一点,看在蛊王治好了曦之的份上,我不会随便逃跑的,不过,我这么不合格的圣女,老天你还是早点再弄几个圣女出来吧!” 所以,当知道花莫醉怀孕了,且蛊母很喜欢之后,她暗地里不知道多么的开心,也使她乐意去分担所谓王室的事,只盼着花莫醉赶紧生下一个妹妹,来替了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成亲夜啊 民众们默默地跪在比较靠后的山坡上,这是对圣殿的敬畏,没人敢在圣殿前大声喧哗,即便以蓝舆王打头的王室成员都过来了,民众们也只是默默地行礼,并不敢吵闹,也没有推挤,非常的有秩序。 祭祀无声而庄重的进行,圣殿的白衣女子们形容高贵圣洁的引导着所有人跪拜,祈福,向看不见的天神和蛊神,向看得见的神秘大殿和大殿正中的莲花宝座伸出双手,各自默默祝祷各自心中的向往。 只有唐七糖偷偷的左看右看,新奇而无聊,沉闷而无奈。 无声的祝祷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听见古老神秘的乐曲从大殿深处想起来,老圣女和唐七糖第一次见她那样,高高在上又神奇的出场,接受民众虔诚的跪拜和觐见。 唐七糖看见了民众的雀跃和期待,那种感觉,简直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物,从仙界下来看望凡尘,民众该有的状态。 百姓们推挤着,涌动着,欢呼着,唱诵着,几近疯狂。 这样的场景非但没有让唐七糖感觉到成为一个圣女的高贵,反而越发滋生出一种害怕心理来,她偷偷咧着嘴,摇着头,暗自又跟天神说:“天神,放了我吧,我实在不合适啊!我比较接地气啊,我不能高高在上的!您老人家让花莫醉阿娘一胎生三四个吧!我求您了!” 圣殿的狂欢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老圣女最终究竟怎么打发民众的,唐七糖心中已经有数,这些,老圣女都有教过。而作为王室成员,他们的祭祀结束了,便可以自由离去。 蓝舆王体贴王后有孕,当然赶紧的安排着她们回去了。 再回到王宫,已是近午,王宫中的忙碌却才开始。 今日有王宫中已经十几年没有举办的成亲宴,所有蓝舆贵族世家,大臣官员都将参加,甚至还邀请了各国的使臣,一同庆祝公主正式成亲成人,这实在是蓝舆历史上重要的时刻。 花莫醉的肚子已经显怀,和怀依依公主一样,她隐瞒了怀孕的消息,可是,这一胎不知道为什么,出怀的非常的早,四个月时,看起来已经很大很大了,蓝舆宽松的衣服都遮盖不了了。 花莫醉只好不出场,由宫里年老又尊贵的女官代为主持。 但是,别的可以替代,作为母亲的角色,她却不想人替代。 唐七糖回到了她最早的住所——明月宫,重新洗漱更衣,由花莫醉亲手帮她梳起长发,嫁作人妇。 虽说,如今她是公主,又是圣女,但唐七糖在心底,却还是愿意把自己想象成前世里一个平凡的女子,在和相爱的人历经感情波折之后,结合成夫妻,相亲相爱的过日子。 花莫醉一下一下温柔细致的梳着她的长发,将镇过情人花水的珊瑚串一点一点的交织在她的发辫里,虔诚细致的如同在绣花。 从镜子中看花莫醉,她挺着大肚子,身子不由自由的后仰着,脸上带着欢喜慈爱的笑容,圣洁得如同一个神。 唐七糖不禁红了眼眶,轻轻地说道:“阿娘,您不用那么辛苦,只要能盘上去就行了!您还怀着妹妹呢!” 花莫醉从镜中抬头看她一眼,那种母亲的爱,直烫到唐七糖心底:“那怎么行!我的依依要成人了,要成亲了,这是阿娘曾经想了多少年的事!怎么能马虎呢?阿娘要把心里最好最多的祝福给你,让天神保佑你一辈子顺顺利利的,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阿娘,我会的!” “嗯!阿娘知道你一定会的。女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情真意切的情郎,是要感恩天神的事,依依成亲后,也要对驸马好一些,阿娘觉得,驸马是个好情郎。” “是,阿娘,我也这么觉得。” “成亲夜的事,老圣女已经教导过你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呃……我,没有了。” “我们依依害羞了!阿娘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我们蓝舆女人的心了呢,看来,还要再学学呀!阿娘还是要和你说一说。”花莫醉帮唐七糖把最后的发辫结上她头顶,却笑着附在她耳边说起了贴心话,直说得唐七糖面红耳赤起来。 心里惊叹着,再一次为蓝舆女人完全不一样的处世概念折服,想不到,在这异世,还能有这么一个不压迫人性情的民族,怪不得蓝舆人可以把女人当回事,首先人家蓝舆女人就把自己当回事啊,而不是像龙泽的女人,以夫为天四个字,就扼杀了多少女人的心思。 因为上次唐七糖已经和卫曦之走完了成亲的流程了,今日很多事相对简单一些,花莫醉为唐七糖披上雪白的面纱,压上红珊瑚的坠子,欣慰地说道:“依依,我很高兴你在我身边,也感激天神能让我看着你成亲成人,等一下的宴殿里,阿娘不便过去,就陪你到这里了,三日之后,你便该和驸马祭祀宗祠,你便是我们蓝舆拥有承继权利的大公主了,阿娘便放心了。” “我知道的,阿娘,依依谢谢阿娘,请受女儿一礼。” 唐七糖心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感动,恭恭敬敬的给花莫醉行了一个蓝舆国最高的礼,在礼仪宫女的带领下,前往宴殿,接受蓝舆所有贵族世家及官员的祝福。 人影晃动,杯斛交错间,隔着面纱,她瞥见了一身蓝舆新郎装束的卫曦之正在和郑人凤说话,却还在间歇中抬头,偷偷往她这边看来,不用说明,不用看清,两人默契的一笑,便又各自忙碌。 总算,公主和驸马被送入曦彩宫,行成亲礼。 原本蓝舆人的成亲是有宗族里的人来闹腾的,类似于龙泽国平民的闹洞房,但是唐七糖和卫曦之都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卫曦之,煎熬了这么久,哪里肯再次被人破坏了他的好事,他便偷偷的买通了人,还说服了东方无忌当曦彩殿的门神,等到他们回到曦彩殿的时候,果然没有人来闹腾。 卫曦之实在有些迫不及待,就在前一日,他还能因为帮着蓝舆王处理政事而好好安睡,可今日一早,他那内心的等待,却加倍加倍的折磨着他,使他连婚宴都极不耐烦的撑了下来。 此时,刚到了寝殿里,见唐七糖已经站在房间中指挥着人放一些东西,赶紧挥挥手,赶走了身后帮他推着轮椅车的黑蛟。 房中很快只剩了他和唐七糖两个人,卫曦之如今毒解了以后,脸色和发色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只是今日婚宴上有龙泽国的人来,他还是给自己的脸修理过了肤色,此时他看起来,还是以前肤白如玉的样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唐七糖,却只觉得很多话堵在口中,竟然说不出来,只剩下傻傻的看着她。 她站在上次帮他疗毒的床边,一身白色的公主吉服和上次行亲礼时有些不同,但同样使她看起来纯洁的如天上的云,她以往低垂在肩头的长发,如今已经盘曲在顶,梳成一个高高的凤髻,上面装饰着很多的珊瑚珠,华贵如凤凰的尾羽。 她已经不再是一年前和他携手走在恬意院中的小人儿了,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的一样,才几个月没有好好相见,突然发现,她的身姿更加是凹凸有致的样子了,蓝舆女子最常见的圆圆衣领下,是她浑圆隆起的曲线,红色的珊瑚珠链缠着她的腰,却妆点了整个玲珑有致的身型。 卫曦之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得很,可是心里的渴望和绮念却还在像干涸的河床般扩大。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糖儿!” 唐七糖微侧着身,看着停在身前的卫曦之,也有些手脚无措。虽说他们并不像龙泽的男女那样,新婚夜往往是第一次见面,才会慌了手脚,可到底彼此都是第一次,心中的紧张却怎么也消除不去。 好在唐七糖早有安排,不能让自己再这样耽误下去,便慢慢走到卫曦之面前说:“曦,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卫曦之眼神有些迷离,他将唐七糖一把拉了坐在自己膝上,说道:“糖儿说得是,我们实在是有好重要的事做,糖儿,我们赶紧安寝吧。” “不,我还要先帮你疗伤呢。” “不不,糖儿,我相信你可以帮我疗伤的,我们还是先安寝吧。” “这可不行,老圣女只肯我今日将蛊母带来,若是错过了,不知道几时才能治好你。” “那我们先安寝再治疗好了,糖儿……” 卫曦之心中实在支持不住,这每日煎熬也便罢了,此时糖儿就在怀中,他实在不能再忍了,脸贴近了唐七糖,低低唤着,唇寻找着芬芳甜蜜。 彼此相爱,唐七糖并不想拒绝他,迎上他的唇,攀上他的颈,轻轻地吻了吻他,却呢喃道:“曦,你不想让我们……做的更好一些么?你如今双腿不能动,总是不便利,我帮你治好了,岂不是……更好么?”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等,糖儿,我等的好辛苦……”没有吻到,理智尚能控制,如今佳人在怀,唇舌相依,卫曦之心中情热,早已不能自持,眼神越发迷离,唇都不舍得离开唐七糖。 唐七糖手摸了摸胸口处的银盒子,轻叹了口气,忽然身形轻巧一动,却已经离开了他怀抱,当卫曦之感觉怀里一空,张开眼看时,唐七糖已经推着轮椅开始往大床后面的一面墙走去。 卫曦之不禁抗议道:“糖儿你好狠心……” 唐七糖却已经停了下来,身形一动,按了一下机关,墙向两边移开,竟然显现出一个圆形的大浴池来,浴池中,还有些雾气弥漫,情人花瓣在池水中影影绰绰,暗香浮动。 唐七糖回头笑道:“谁说的,我可是精心安排了的。”话音落,卫曦之还没明白过来,却觉得自己被唐七糖一拉,人便和唐七糖一起掉进了水里。 水温温的,很快渗漏了衣服的纤维温暖着身体,卫曦之还在懊恼疑惑,却似乎一下子没有了唐七糖的身影。 他拿手撸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水珠,轻喊道:“糖儿?” 没人回答。 腰间却感觉有一只手摸了上来,一下子解开了他的腰带。 卫曦之蓦然绽开笑容,手入水往上一拉,唐七糖已经摇晃着一头尚嵌着珊瑚珠子的长发钻出了水面。 借着水的浮力,唐七糖尚在水下的两只手往下一探,却已经脱下了卫曦之的衣服。 卫曦之乘势一手搂了她靠向自己,感觉她柔软的身躯,带着水的浮动,紧贴着他的胸肌,让他全身瞬间便紧绷了起来。 他微闭上眼,一只手随着顺滑的池水钻进了唐七糖的衣服,轻轻一用力,珊瑚珠的腰链便脱开了,缠缠绕绕在他们的四肢,留恋着,落入了水底。 唇贴上去,清浅的情人花香溢满了口腔,随水轻轻摇摆,池中的两人已经完全的坦诚相对。 情人花瓣围绕在两人身体的空隙间,将两人分成了两段,池水上,男人宽阔的肩、紧绷的胸和心爱的女子紧贴在一起,池水下,唐七糖一条腿紧紧缠绕上了卫曦之的腰,一只脚轻踩着池底,将卫曦之压在了池边。 卫曦之再不能等,唇齿间的甜蜜越发引得心中的**不断翻涌,让他手在水下急急的探索,柔软的皮肤,诱惑的腰肢,光滑的腿…… 吻更甚,唇齿碾转,池水有节奏的拍打着池壁,情人花的香气一波又一波的在鼻端传递。 长发在水中缠绕起来,唐七糖却终究没有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她身子轻转,扶住男人的双肩,慢慢浮出水面,大口呼吸一下,手摸到水池边的银盒子,微微打开盒子,将食指探了进去。 很快,感觉到一股冰凉从手指进入,顺着手指开始在血脉行走。 她又深吸一口气,主动吻上男人埋在她颈间的额,男人像被唤醒似的,微抬起头,粲然一笑,猛地摄出她的唇,紧紧地吻。 而唐七糖因为还记挂着要帮他治疗伤腿,有些分心,当体内的冰冷开始蔓延到了小腹,唐七糖知道时机已到,忽然主动出击,紧抱住了卫曦之,运起内功,飞出浴池。 水花四溅之下,唐七糖已经带着卫曦之躺在了水池边的一条垫子上,卫曦之刚想用身体表达不满,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凉,在小腹处开始,一点一点的在蔓延。 他惊了一下,停止了动作,有些疑惑的看向唐七糖。 唐七糖紧记着老圣女教授的借用蛊母的方法,也记着花莫醉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她低低的笑了一声,附在卫曦之耳边说到:“别怕,那是蛊母在帮你疏通血脉,只有我们融为一体的时候,才能让它帮你治病,所以,别分心,我们继续,我会帮你,你会好的。” 第一次的筏毛洗髓,疏通经脉,而且还要治疗他伤到的内力血脉,蛊母会释放出极大的力量,卫曦之会被它镇得不能动。 唐七糖笑着,轻轻地吻着他,一点一点,从额头往下,眼睛,鼻子,嘴唇……到喉结处,男人轻颤了颤,惊讶的抬头。 唐七糖绯红起脸,又轻轻啄了一口,看着本被镇着的男人眼中的渴求,她又一路往下,轻吻了吻他比女人还白皙的胸口,无法开口的卫曦之眼神渴求到了极致。 唐七糖脸胀得通红,却知道此时不能停,必须一直要保持着这个状态,若不然蛊母回不来,他们两人都将有大难。 她轻抬起身,努力寻找着彼此最好的感觉,不断帮着卫曦之,抚慰着他,直到她感觉那股冰凉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她才泄气般的伏在了卫曦之的身上。 可是,卫曦之刚刚被蛊母打通经脉,和唐七糖第一次接受蛊母功力的感觉一样,五识突然增强,新奇而充满力量,况且他本就有内力,这下不亚于如虎添翼。 刚刚感觉身体里的冰凉退却了,自己可以动了,他再不满足于唐七糖刚才的抚慰了。 他一个翻身,用力的吻了起来,他只觉得心中的爱意无法渲泄,他想要更多,也想要给更多。 他的手不断的收紧,那优美的颈,细细的腰肢……无一不让他沉迷再沉迷。 而更让他惊喜地是,他感觉到了双腿能动了,他惊喜若狂,爱抚着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 ------题外话------ 唉!心累!不是原版……木有办法……放过我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心乱 从刚开始的迎合,到慢慢的配合,到后面的体力不支,唐七糖如今再是有了内力,可女人在这些方面,永远比不上男人,男人滚烫的手还在不断点火,唐七糖却开始求饶:“曦,不要了,我不要了,累了,好了……” 男人却情动更甚:“糖儿,我的糖儿,我好了,我什么都好了!你再唤我一声,哦,我的糖儿……” “曦,我不要了……”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让我疼着你……” “卫曦之,我说我不要了。” “嗯,糖儿,好,好了,最后一次,让我再疼你一次……” “卫曦之……呜,唔……” ~ 唐七糖醒来时,完全不想睁开眼睛,好累啊,身体像散了架再重新装起来的一样,哪哪都不舒服。 感觉着身下柔软的被褥,回想昨晚的事,竟然想不起来怎么到的床上,只记得卫曦之不知餍足的要了一次又一次,她累到沉沉睡去了。 颈下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搂了过去,耳垂上传来轻轻一吻,听见卫曦之极温柔的声音:“糖儿,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可好?” 唐七糖眼睛不睁开,手肘往身后狠狠一撞,只听见卫曦之闷哼了一声,感觉他手抽离了去,身后突然没声了。 唐七糖有点担心了,半撑了身子起来看,却见卫曦之微眯着一双魅惑凤眼正对她放电。 他如今毒解之后,皮肤的颜色开始改变,原本过于白皙透明的肤色,渐渐的看起来有了质感,不再是透明的白玉,而是光滑的玉石,散发着健康的光泽,更使他俊美的五官添了神采。 他的头发和眉毛不再是黑到发深青,而是更趋于成年男性的浓黑,带着健康的光晕。 此时,他丝滑的寝衣前襟有些裂开,露出紧致的胸肌,他半支着手臂,长发半垂,笑微微的看着唐七糖,实在有些妖孽迷人。 唐七糖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没事,哼了一声,转身回去又睡下了。 卫曦之又一把将她搂了过去,将她紧贴在自己胸口:“好糖儿,昨晚是我不好,我,我……” 卫曦之“我”了半天,却没有了下文,他只觉得,对怀里抱着的人,似乎什么承诺都做不到,既不敢说我以后不会了,又不敢说我会改,那么甜蜜**的感觉,怎么舍得不会了和改了呢? 他懊恼的支吾了半天,紧贴着唐七糖的身体,却不知不觉又有了反应。 唐七糖正等着他说出什么承诺来,结果等了半天,紧靠着的人却越来越热,不禁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涨红了脸推开他:“你给我下去!” 卫曦之心里痒痒的,却也知道不可太过伤了唐七糖。 他双手一缠,面对面紧抱了她,哑声说道:“好了,别动!糖儿,你别动,我抱你一下就好,我不碰你。我知道,我心中太过着紧你了,我会慢慢……改的,你别生气。” 男人的身体滚烫,听得到他胸口正跳得热烈,唐七糖脸埋在他心口,一言不发。 卫曦之心里忐忑起来,手臂紧了紧,拿下巴蹭了蹭唐七糖的头顶,声音开始哀求起来:“糖儿,我以后努力克制着,好么?你别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你一息,我多么担心你会不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小气又霸道,我,改!我一定改!以后,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么?” 唐七糖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又听他低声下气软语哀求,再大的气也慢慢消了,何况本是夫妻情事,那抵死缠绵中传递着的爱意,女人心知肚明。 她拿手指戳了戳卫曦之的胸口,声音便慢慢的从胸口颤微微传出来,带着娇意:“说话算话?” “自然说话算话。你要怎样就怎样。”这次男人赶紧承诺,不敢再有片刻耽误了。 “这还差不多!也不知道你着紧些什么?如今我们是夫妻了,是要过一辈子的,你急吼吼的做什么?”唐七糖又伸手锤了他一下胸口娇嗔。 卫曦之不禁低头轻吻了吻她的额,道:“我知道了。我是太高兴了!在我还没遇到你以前,我从未想过,我能有这么一天。来蓝舆的路上,我还想着,只要找到你便好,知道你安好便好,没敢奢望太多。你掉下断崖的时候,我也只想着,我活不久了,能让你安然无恙,实在太好了,没曾想,上天还让我活下来了,还解了毒,还有与你成婚的一日,我真是……觉得此生再无所求了!糖儿,多谢你!多谢你让我活过来了!” “你这么说,我也该谢你才是吗?因为你还跳下崖救了我呢?”唐七糖微抬起脸,笑着说道。 “那不一样,我救你是应当。” “咦?为什么你救我是应当?我救你却是要谢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而你,只要开开心心的便好!” 这男人,不腹黑起来,说的这话实在朴实无华,唐七糖却听得感动,主动抱紧了他,低低的唤了一声:“曦!” 没曾想,男人忽然绷紧了身体,又轻颤了颤,听着他深吸了口气,才有暗哑的声音传来:“唔……别动,糖儿你别动,我,我有些忍不住……” 唐七糖绷着手臂,不禁笑出声来,想想又有些脸红,一把推开他说道:“好了,你乖乖躺着吧,我还有事和你说。” 卫曦之情意绵绵的看着她,那眼里的幽怨差点让唐七糖心软,可想到他昨晚那不休不止无比持久的激情,唐七糖抿了抿唇,忽然坐了起来想起身离开了。 却感觉身体下有一丝抽痛,两条腿也似乎不是自己的,竟然软软的迈不开步去,唐七糖不禁轻轻的“嘶”了一声,也瞬间熄灭了心疼他的念头。 她半裹了锦被,回身又捶了卫曦之几下,说道:“都是你!再也不许碰我了!” 卫曦之张了张嘴,紧张起来:“怎么了?还痛吗?昨晚我有给你擦药了……” “擦药?什么药?你要擦药,怎不问我,阿娘也有给我。”唐七糖脸一下子红了,却还忍不住问道。 “我,我问卫方勉要的……龙泽宫中的秘药,说,说是会好的……”卫曦之的担心里,满满的小心翼翼,他们这些皇室子弟,哪个不是十二三岁便有人教导房中之事,他虽病着,不等于他不懂,他还真心疼害怕了。 唐七糖脸更红了,说道:“你们男人是不是偷偷讲这些事了?” “没有!我怎么会讲?糖儿,我怎么都不会舍得亵渎你半分!是因为本来就是让卫方勉过来选驸马的,龙泽自然派了好些宫中的人。不是我去要的,我,我让人去找的。”卫曦之不好意思说,他是让人去偷的,他什么都精打细算,唯独以为自己这病不能好,没有早早让人备下呢。 唐七糖嘟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在这些问题上纠结,便绕开话题道:“还没问你呢,卫方勉为什么还不回去?还有那个泰清世子,你昨晚在和他说什么?你们男人可真奇怪,明明相互看不顺眼,还能那样子说话。” “卫方勉你不用理他。至于泰清世子,我看今日他定然已经回去的了。”卫曦之也不敢再多说,收敛起心思,体贴的帮唐七糖拿过一件雪白丝滑的寝衣,帮唐七糖披上,也好让自己的心思不要总是往那些方向跑。 “哦?怎么会忽然回去了?” “我昨晚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今日一定回去的。他们泰清,自以为勾结上了驻守新洲云家,无非是打着和蓝舆联合,蚕食下龙泽的南境罢了,可我告诉了他几句关于云家的事,他便知道无望了!” 唐七糖本就想好了要在今日告诉他诏书的事,此时穿好寝衣,便端正了脸色问道:“曦,你,对政事了如指掌,你是不是很想当皇帝?” “糖儿怎么会这么问?你想我当皇帝?”卫曦之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此时见她这般认真,便也披衣起床,询问道。 “我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唐七糖果断摇头。 卫曦之却绕到床边,抱起她,也很认真地问道:“那,我若是想当皇帝呢?” 唐七糖坦然的对上他的眼,认真地说道:“……你若是想当,我便只好陪。如今我阿娘有孕,若是能多生几个孩子,说不定我真的能陪着你回去当,不过,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糖儿,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不当!反正,我如今虽毒解了,病好了,但诏书没有下落我也当不成!只如今我那不要脸的皇帝叔叔防着我,我还不好有一丝松懈,若不然,我虽不想当,他却容不得我。”卫曦之手轻拨了拨她腮边的发丝,带着怜惜,带着宠溺。 唐七糖却轻轻拉下他的手,大眼睛清澈明亮,极慎重的对上他的眼,说道:“曦,我正是要和你说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们如今已是夫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心中有事不说出来,我不喜欢!你若是再像以前一样,明明放了我,还假意装作让我逃跑,还说那些话伤我;知道我一心为你,却自以为是的逃亲,差点出大错来气我,我便真的再不理你了! 我自己也一样,我一定不再隐瞒心事,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在我和你说这件事以前,我先和你说清楚我的立场。 曦,我不稀罕当什么女王,更不稀罕当什么皇后,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属于谁的,千方百计得什么皇位江山,可几十年后,自己还不是化作白骨?还不如活自己想活的,过自己想过的自在! 自古皇帝就没有长寿的,更多的死得凄惨!忙忙碌碌一场,以为自己什么都得到了,最终却亲情冷漠,无人真心相伴,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心中也在意你!你若是喜欢当皇帝,我便只好,陪你当!只你要知道,世事千变万化,兴许等你当了皇帝,我们便再不会如此时这般恩爱了,兴许,我们便因此而分开了。所以,等一下我和你说的事,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你听好,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如今毒解了,病好了,诏书,也有下落了!” 卫曦之无比震惊,抱着唐七糖的手猛地抖了抖:“你说什么?诏书有下落了?你也知道诏书的事?” 唐七糖见他这么激动,心也跟着抖了抖。 但如今,经历了很多事的她,能明白卫曦之此刻的心情,便慎重的点头道:“是,我知道!而且,诏书在我手中!” “糖儿,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拿给你看。” 唐七糖从卫曦之身上滑下来,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盒子,捧给卫曦之:“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卫曦之捧着那盒子,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起来,他的手握了几握,才打开了木盒子看了起来。 唐七糖默默地走到一边,安静的看着他。 此前,她的心中并不是不矛盾的。 她来自现代,自小跟随师父满世界跑,对于国土、疆域、种族这种东西观念十分淡薄,她实在不觉得当皇帝有什么意思,可是,现在的她,心中只有卫曦之,她愿意看着他高兴,并愿意为了他的高兴,调整自己的观念。 感情是相互的,不管是哪一方,一味的付出而得不到回报,早晚感情会出现问题,既然卫曦之都能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生命,那她为了他调整自己的观念也是应当的,但她也已经在事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看卫曦之自己怎么决定了。 卫曦之将诏书拿在手中看了好几遍,他俊美的面容上,是唐七糖从未见过的沉重,他浓黑的眉宇间,蕴满了思索,他紧攥着诏书的手有些发抖,好久,他抬起头看向唐七糖问道:“糖儿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诏书的?” “嗯,我当然会告诉你。” 唐七糖便将朱檀的事一一告诉了他,最后问道:“曦,现在,你有答案了吗?你会回去当你的皇帝吗?” 卫曦之听得极认真,他望着虚无的眼眸也一点一点变冷,深邃如寒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见唐七糖问,他也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唐七糖。 他的眼中,尚留着浓重的伤感和疑惑,只有看见唐七糖时,才慢慢变得柔和:“糖儿,给我三天时间,我要好好想一想。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些年,找这东西找的太过辛苦,我和我娘,也过的很辛苦,如今,我忽然得到,忽然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好了,有些……有些心乱,而你说的话,我也很在意,我实在需要好好想一想。” 唐七糖了然,她站起来,主动走过去依偎着卫曦之:“曦,我能明白。这件事是很重要,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我们再来想想该怎么办。总之,不管怎样,你再也不许一个人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了!好吗?” “我知道。糖儿,我想一个人呆几日,也和我师父说说这件事,毕竟这些年,他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我不能全然不顾他的想法。” “好。我明白。” “糖儿……你不要多想,你要记得,不管我怎么决定,我决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等我回来。” “曦,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糖儿了,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好好和你说的。” “如今,我娘还在庆京,我的事还不能让人知道,我会继续装作病没好,糖儿也要和阿爹阿娘说一声。” “阿爹早就明白,也正有此意,他巴不得你一直这样留在蓝舆帮着他呢。” “那便好。糖儿,我,爱你!” “曦,我也爱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重大决定 蓝舆人成亲,新婚三日可以不见外人。 这一个风俗,让唐七糖很喜欢。怪不得蓝舆国虽小,但明显的人民脸上的那种平和幸福感,要比龙泽人强得多。 兴许,他们的平和幸福感觉,便是来自于这些小小的,细致人性化的风俗;也或许,正是因为蓝舆人追求平和幸福的内心,才成就了这些风俗,使他们的生活更加恬淡。 三天,一个人呆在曦彩宫的唐七糖有着对卫曦之的思念,也有着对他决定的疑惑,可也使她再次沉寂下内心,对自己说,既然现在他们彼此相爱,便该为彼此考虑。 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背景和观念,卫曦之不知道她的来历,却不能成为她只顾自己感受的借口,设身处地的为卫曦之想一下,他的经历,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开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皇位! “那么好吧,我会尽力让我跟随你的脚步的。”唐七糖自语着,做好了有可能与卫曦之一起和龙泽皇帝斗的打算,安静的等卫曦之回来,明日,他们便该一起出去见见阿爹阿娘了。 晚风有些些凉,蓝舆的二月初,也是很有些冷意的,花园里的情人花都开得很少了,唐七糖一个人在红珊的伺候下吃完晚饭,在花园里走了一走,心中便很是期待的回到了寝殿。 寝殿在修缮时,花莫醉便告诉过唐七糖,蓝舆王宫每处殿宇的密道,暗室和机关。卫曦之离开时,便是走的暗道,也不知道他今日回不回来。 寝殿里已经放下了帷幔,重重叠叠有些朦胧,唐七糖一身白色满绣情人花枝的蓝舆宫装,宫装有长长的裙摆,使她的每一个步伐都摇曳生姿,缠了珊瑚珠的头发盘在发顶,娇小玲珑的身姿却是少妇模样。 帷幔尽头,宫灯明亮起来,唐七糖的眼也瞬间亮了起来,她惊呼了声:“曦!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抹白色的身影便快速的飞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长长的宫装下摆划过一道弧线,唐七糖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很快,便和卫曦之一起,降落在了极大的床上。 暖黄的灯火下,男人俊美的脸没有一刻停留,便准确的封上了唐七糖的唇,狠狠的亲了好几口,才抬起头,无比爱怜的抚摸着唐七糖的脸轻叹:“糖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我也是,曦,我也好想好想你。” 四目相对,彼此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情意。 卫曦之无限深情的又覆上自己的唇,手也开始四处点火,小别胜新婚,何况本就在新婚。 相拥相爱的两人,被翻红浪,好好的缠绵了一番,直到唐七糖求饶不已,卫曦之才不舍的抱起她,去后面的温泉浴池中歇息,可即便在浴池中,卫曦之想到新婚当晚的情形,又忍不住,在池水中疼爱了唐七糖一回。 经过蛊母改造过的身体,处处比一般人强一些,温暖的池水,又减少了唐七糖的疼痛感,两人又纠缠了一番,等从浴池中起身,再睡到床上,宫灯都燃得差不多了。 卫曦之这才将唐七糖搂在怀中说道:“糖儿,我决定了,我要回庆京。” 意料之中的答案,唐七糖并不惊讶,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我会尽力说服阿爹阿娘和老圣女的,不过只怕不容易,毕竟,不管是你的伤和你的毒,都是老圣女教导的我,我,也觉得歉疚。” “我知道,不急,等我再布置布置,我们再回。” “好,你也可以和阿爹说一说你的打算,若是真的动手,能有阿爹的帮助也多一份胜算。” “不,糖儿,我回去,并不是要当皇帝。”卫曦之捧起唐七糖的脸,有些暗沉的灯火里,他的眼亮得惊人,声音却温柔得人心颤:“糖儿,因为你不喜欢,我不当皇帝。” 唐七糖愕然。 她奢望过这个答案,但自己也知道,这真的是个奢望。 到底,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更何况,她虽因为心底里不喜欢政事,所以并不去努力了解卫曦之暗地里的能量,但即便这样,她也隐约知道,卫曦之手中有人,有银子,如今又有诏书,他更加有了去夺回自己大位的理由。 而现在,他说,因为你不喜欢,我不当皇帝?! 灯火将他的脸映得更暖,他容颜如玉,靠得略低的眉眼间皆是宠爱:“糖儿,我好好想过了,我能够除毒,病愈,这些都是因为你,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龙泽,如今虽然不算太平盛世,却也还算无大战事的安稳年景。我手中虽有人马,有诏书,我也掌控着一些臣子,但一旦与卫礌撕破脸,一场内战是免不了的,这中间,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荼毒多少百姓? 而一旦战起,我难免将自己置于险地,最重要的是,也将你置于险地,我,不舍得! 师父骂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承认!有了你,我有了很多想法,也有了很多顾虑,可我更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只是,我父王的死,我终究放不下! 朱思成,就是朱檀,他留下的东西里,也提到了一些当年的事,但只说他好赌而答应了卫礌,在当值时让卫礌、还有老承恩公郦冒去和我皇祖父谈话,究竟他们谈了什么,他也并不清楚,但他一看情形不对,便偷偷带了诏书逃走了。 他怀疑我父皇的死和卫礌有大关联,这个我也知道,但我父王当时是在去北边出征的路上,遇到了大队的杀手被害的,而当时卫礌并不得皇祖父喜爱,根本没有实权,只是个闲散王爷,他没有那个能力做到,他一定还有帮手!比起他,我更怀疑郦冒!我想找到这些人,替我父王报仇! 这个我必须去做,若不然我枉为人子!我娘也不会原谅我!我已经让人去打听相关的事情了,只要有了眉目,我们便回庆京去!” “曦,你,真的不当皇帝了?” “不当。但是,糖儿,你不了解我这个叔父,他的心肠太过狠毒,只怕即便我不想当,他也不会放过我!所以,在我没有找到我父王的死因前,我还是会装病的。如果我父王的事情与他无关,我从此便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若是我父王确实是他下的手,我不会放过他,我再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你……不是还要当皇帝?” “不会。卫氏,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宗族里子嗣多着呢!” “曦!我……很谢谢你这么为我想,你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这一生,最后悔的是我曾经放你离开了我那么久,我不想再让自己做错一次了。” “曦!” “糖儿,我在,我会一直在。” 卫曦之轻轻的答,磁性的嗓音中却充满坚定,紧紧将唐七糖搂在怀中,拿下巴蹭了蹭唐七糖的发顶,轻轻拍了拍她:“睡吧,我知道你累了,你若是再不睡,明日阿娘一定要责怪我了。” “嗯,曦,本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呢!可我怕你听了睡不着,我明日再告诉你!” “什么事?你这么一说,我也会睡不着啊。” “好事!快睡!” “……告诉我吧,若不然,我可要……” 卫曦之手在唐七糖柔软的腰肢上揉了几揉,唐七糖在被子里笑得翻滚起来,卫曦之将人捞到身边,头埋到唐七糖颈间说道:“再不说,我可又要忍不住了……” “我说,真的是好事!我忍了这么久,就是怕你身体还没好的时候,知道了心里难过,现在你好了,我自然要说与你的!我找到你外祖了!” “你说……谁?!我外祖?镇西侯?” “嗯!镇西侯阮青峰!不过,现在,他也是我祖父!我比你和他亲!” “你怎么找到他的?这……糖儿,你真是,真是天大的宝贝!” 卫曦之完全没有了睡意,整个人坐了起来,兴奋极了:“我派了多少人找他!我娘为了这事添了多少愁绪!快说说,他怎么样?我外祖母呢?可还好?” “曦,你别急,外祖身子强健,生龙活虎的呢!就是外祖母去世好些年了……” 唐七糖将阮青峰的事细细和卫曦之说了,卫曦之心潮起伏着,还真是睡不着了,两个细细碎碎的说着话,唐七糖都不知道自己几时睡过去的。 第二日一早醒来,却见卫曦之站在微拉开的帷幕外,背手而立望着墙上的一幅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背影,和阮青峰极像,挺拔俊逸,只他一头黑发更添了了青春之气罢了。 唐七糖披衣起床,慢慢走去与他并肩而立,问道:“一夜未睡?” “嗯,糖儿醒了?我没事,如今我身子好着呢。”卫曦之一看见她,便轻揽了她在身边,爱怜无比的眼神让人心醉。 唐七糖心中感动,手轻抚了抚他的脸说道:“曦,你若是担心外祖,我们可以去看看他。” “我……很想去看看他。可是按你说的那个地方,我若是等到回庆京的时候再去看他,人多眼杂,实在不便,这些年,我娘为了我,为了外祖家的事,真是心力交瘁,若是能说服外祖回去,我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这也没什么,那我们可以先去看他,以后再谈回龙泽的事,我会找老圣女问问,过几日便带你去看他。” “好!他若是知道我和你已经成亲,不知道多高兴了!” 卫曦之眼中闪着光彩,薄唇轻勾,愉悦起来,唐七糖不由自主也笑起来,唤了使女们进来服侍着洗漱了,换好了衣服,相携着去醉情宫看望蓝舆王和王后。 蓝舆王和王后显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差了宫女受在了宫外探看,见两人来,那宫人便赶紧拎了衣裙望里面去报信。 唐七糖看见了,轻咬了咬唇,有些羞涩的和卫曦之小声道:“也不知道阿娘等一下怎么笑话我呢,我们略坐一坐便逃!” 卫曦之宠溺的看着她笑,爽快道:“好!你说什么时候逃我们便什么时候逃。” 果然,两人刚进了醉情宫的殿门,蓝舆王便扶着花莫醉迎在了外面。 花莫醉脸上带着欢喜的笑,眼神却嗔怪的挖了唐七糖一眼,抬头和蓝舆王说道:“清,你看,这是谁来了?竟是我不认识的妇人。” 唐七糖脸红红的,赶紧过去扶了她说道:“阿娘,您怎么出来了?您怎么能这么笑话女儿啊!” 才几日不见,唐七糖觉得花莫醉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些,根本不像五个月的样子,倒像人家七八个月的孕肚,步履很是蹒跚。 花莫醉便半扶了她的手,嗔怪道:“哼!你还好意思说,阿娘三日没有看见你了,你今日还来得这么迟,一成亲,再也不将阿娘放在心上了!” 另一侧的蓝舆王也开了口,还有些哀怨:“唉,可不是,依依啊,你若是再不来,阿爹我都要被你阿娘折磨坏了,你阿娘既不让我好好睡,也不让我好好吃,早知道你们成亲了,你阿娘会这样,我真不该让你们成亲。” 花莫醉停下了脚步,惊讶的看向蓝舆王:“你这可是胡说,我几时不让你好好睡好好吃了?” 蓝舆王笑:“你半夜三更爬起来在寝殿里绕圈圈,一直说不知道依依怎么样了,用膳用一半便不用了,又说不知道依依怎么用了,你说,你睡不安稳,你吃不安稳,我能好好睡好好吃吗?” 花莫醉张张嘴,哑口无言,手却拉紧了蓝舆王往里走去。 唐七糖心中涌动着被关心被在意的温暖,也愈发拉紧了花莫醉的手,将她送到大殿的贵妃榻上,等她和蓝舆王安坐了,才拉过卫曦之,一起给蓝舆王和花莫醉行起了大礼。 蓝舆人平素没有龙泽那么大的规矩,但成亲后拜见长辈的礼节有些和龙泽类似,也是要给长辈磕头,只是手势有些不同。 新婚夫妇两人早就学过,此时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给蓝舆王和王后磕了头,献上代表新人心意的礼物,也接受长辈的礼物。 卫曦之收下水清和花莫醉送上的礼物,从使女手中接过,给水清呈上了一个长长的盒子,也给花莫醉送上一个锦囊。 水清开了盒子看了许久,眼睛看向卫曦之更加赞赏,却不出声,重重点头。 花莫醉自锦囊中拿出的是一张红纸,她看了半天,却叹了口气,将红纸递给水清,示意他看,才满目慈祥的和卫曦之道谢:“曦之实在有心了!蓝舆的确缺少这些药材,真真多谢你了。” 原来卫曦之的礼实在太多,都是蓝舆国少见,只在龙泽或其他国家才有的名贵药材,安胎养生的补品,花莫醉隐瞒着身孕,许多东西不容易得,卫曦之让手下搜罗了好些,写下清单呈上来了。 而唐七糖自来就不会女红,但也感念蓝舆王夫妇对自己的疼爱,真心诚意地早早备下了东西,送给水清的是她自己用银珠子串的蓝舆人惯用的腰链,给花莫醉的是用珊瑚珠串成的一套发饰,因为有着前世的眼光,东西虽然是常用之物,花样却十分新颖独特。 水清和花莫醉心中,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人是不知要如何疼爱才好,就算唐七糖送一张纸,他们也会觉得千好万好,何况如今是亲手所制的东西,两人感动莫名。 花莫醉更是流泪:“依依,阿娘,阿娘很喜欢!阿娘很高兴……很高兴!” 唐七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好酸好软,赶紧起身依偎着安慰她去了。 蓝舆王到底是男人,眼眶有些红,却笑着轻声唤卫曦之:“曦之也赶紧起来吧,实在难为你有心,阿爹也很喜欢你的礼!走,让她们娘俩说说话,我们先好好研究你这地图去呢!” 卫曦之笑着站起来,和唐七糖眨眨眼,默契一笑,似乎在说:“看吧,你阿爹就喜欢我送的蓝舆国地图!”便随蓝舆王走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男人们一走,女人间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围绕到了母亲最关怀的话题上了。 花莫醉看着卫曦之的背影,笑得十分满意,拉着女儿的手第一句便说道:“他这么一站起来,长得真好看,倒真是个好情郎!依依,他对你……可好?” 花莫醉的眼中期望满满,唐七糖自然明了这个“可好”,是指什么。 她不禁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半遮掩了自己那情不自禁的笑,娇嗔着:“阿娘!”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蓝舆女子金贵着呢!可不能委屈自己!你只说,好,还是不好?阿娘的意思是,不好,阿娘知道些宫中的秘方……”花莫醉笑得开怀,神情有着少女的调皮,故意拉长了语调,满脸的宠爱。 唐七糖紧搂住花莫醉,将脸埋在她怀中,娇羞着求饶道:“好,好,好!好了,阿娘您就别笑话我了!” “哈哈哈哈,我的依依哟!”花莫醉搂着她,笑得开怀,美丽的脸都是慈母的光辉:“只要你觉得好,阿娘便替你高兴了!好了,阿娘不问啦,只你要记得,你可是我们蓝舆惟一的公主,曦之要是敢对你有一丝怠慢,阿娘可决不饶他!蓝舆女人可不好惹哦。” “嗯!他不敢!绝不敢,哈哈。”唐七糖也笑,得意地说。 娘俩高兴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唐七糖在花莫醉怀中腻歪了半天,摸着她肚子道:“阿娘,我看你肚子是不是大得太快了些?里面会不会有两个妹妹啊?” “可不是!老圣女也这么说过。阿娘自己也有些担心生养的时候为难呢!曦之倒有心,送了好些保胎的好东西。” “阿娘,那老圣女也说有两个妹妹?” “不,老圣女只说蛊母的举动很奇特,一会儿高兴得很,一会儿又很安静,估计是两个孩子。” “阿娘,那,蛊母的高兴……有没有您怀着我的时候那么高兴啊?”唐七糖歪着脑袋,大眼睛扑闪着,期待的看着花莫醉。 “你……又打什么主意呢?”花莫醉疼爱的摸摸她的脸,却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唐七糖享受的让母亲的手温柔的摩挲着,像在她心上轻轻的按摩,她也不掩饰,说道:“因为我盼着多几个比我得蛊母欢心的妹妹,这样,我便不用当圣女了!” 花莫醉的手停了停,轻轻叹气:“你这孩子,唉,可不该这样想。蛊王豁出命去,帮你解了曦之的毒,蛊母给你一身神奇内力,你却只想着逃,这可不是圣女所为,依依,你,终究……唉,是我的错。阿娘丢了你,你从小不在蓝舆长大,才总想着要离开吧?” 唐七糖讪讪,忙坐起来说道:“阿娘,不是的。我,我错了!我不是只想着离开,不是这样的。以前,我是不太明白,其实,我现在也不太明白,但我真心感激蛊王和蛊母的!只是,阿娘,我心中念着曦之的好,我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我又不想和他分开,我才这样想的。” 唐七糖赶紧将卫曦之的事捡重要的和花莫醉说了一遍,感慨道:“阿娘,女儿觉得,他肯因为我不喜欢,而决定不当龙泽的皇帝,我想陪他回去处理这些事,再回来蓝舆。可是,如今我在养着蛊母,不能轻易离开蓝舆,我心中很为难。” “想不到曦之能做到这样,倒是常人不能为。这个事是很让人为难,阿娘确实帮不了你。说心里话,这些年,我心中对老圣女只觉得亏欠,不好再去帮你求情,而你,既是我们的长女,也是隐瞒着身份的圣女,你离开蓝舆,若是有个什么,有没有想我和你阿爹的心情?可你已经成亲,阿娘也不能再帮你做决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花莫醉的眼中涌上担忧,看得唐七糖心里更加难过起来,拉着花莫醉的手说道:“阿娘,让您担心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只是,这般将蛊母的安危维系在一个人身上,始终是个很大的隐患,这千百年来,便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蛊母试试别的宿主吗?” “依依,你是个特别的孩子,你想的,似乎总是要改变,而不是守着,阿娘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是传承了千百年的东西,积聚了老祖宗千百年的智慧,岂是我们说试便能试的?老圣女一生都在蛊母身边,她也没有找出什么法子来,你有想到什么法子呢?” “那我改日去问问老圣女,若不然,我将这责任放到妹妹身上,我这个姐姐,也的确不太好。”唐七糖伸手摸着花莫醉的肚子,有些讪讪的笑。 花莫醉也笑了,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什么什么?阿娘快说。”唐七糖高兴极了,兴奋得眼睛闪亮。 花莫醉眼里闪过戏谑的光,笑道:“你可以自己多生几个孩子,让蛊母试试,有没有它喜欢的,若有,你可以把责任丢给他们!” “……!” 唐七糖张着嘴看着花莫醉,再也说不出话了。 到晚间,唐七糖窝在卫曦之怀里就有些蔫蔫的。 卫曦之今日被蓝舆王缠着问蓝舆地图的事,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此时抱着小娇妻,心里又痒痒了,可看唐七糖的样子,便问起来:“这是怎么了?阿娘笑话你了,糖儿在生气我没带你逃走?” 唐七糖有些垂头丧气:“逃什么逃。我看我这辈子逃不了了。唉!曦之,我现在觉得,我实在是个小人,我阿娘说得对,我不该既让蛊母救你,却又不肯好好诚心为它做事,实在不是个好人。” “怎会?我的糖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可不能这样说自己。到底怎么了?阿娘他们不想让你陪我去看外祖?” 唐七糖从卫曦之怀里钻出来,懊恼的摇手:“去看外祖的事我没敢讲呢! 原本还想着,在我阿娘那边先试试,要是她肯站在我这一边,我最多等一等,等我的妹妹生出来,让她来养蛊母!那我不是就可以跟你回龙泽了吗? 可是,阿娘说的对,我这样想实在是个没担当的小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不喜欢的事,怎么好让我的小妹妹来做?而且,而且,阿娘还说,要不然,让我生几个,看蛊母喜不喜欢? 曦!我一下子就吓醒了!这,这以后要是蛊母最喜欢我们的孩子,那她不是也要这样过下去? 哎呀!曦之,这可怎么好?我一边感激蛊母救了你,我一边又不想这样因为它而被绑在这地方不能动了!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怎么办?” 卫曦之这下也担心起来,问道:“那蛊母,你不能带在身边吗?我们带它一起回龙泽,不行吗?” “千年圣物,老圣女看得比命还重,能让我带回来给你疗伤,都是几百年来的特例了!她怎么肯让我带到龙泽去?” “这,那我们去看外祖也不行了?”卫曦之心沉下去,紧紧拉着了唐七糖的手。 唐七糖叹了口气,忽然跺了跺脚说道:“我不管,我就带着它出去看祖父去。我总不能让一只虫子困住了我自己,尽管它是虫子里的大王,可它还是只虫子!我们现在功力都不错,偷偷的去三娘子山,快一点的话,十天内便可以来回了!” “糖儿,就算只有十天,难道你还能瞒着他们不成?你阿娘一日看不见你便心急了的。” “我想想办法。睡觉,今天你让我好好睡,我睡够了,会想出好法子的!” 唐七糖挣开卫曦之的手,兴冲冲自己去洗漱了,那样子,完全回到了在慎王府恬意居的情景,哪里还是个刚成婚的公主? 卫曦之坐在一旁哭笑不得,实在想不明白,这想法子和睡觉有什么关联,可她的好好睡就是让我不好好睡啊,哎呀我的福利啊! 可不管怎么样,唐七糖第二日便好好的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去见老圣女了。 圣殿的暗室里,老圣女抬头仔仔细细看了唐七糖几眼,淡然地神色里也添了份喜悦,微勾着嘴角道:“依依成人了!恭喜了。” 唐七糖回了个礼,带着新婚少妇的羞惭:“多谢娘娘。” 她拿过自己身旁装蛊母的银盒子还有一个小荷包,递给老圣女,目光灼灼的说道:“娘娘,这是我敬给外祖母的礼,请外祖母笑纳。娘娘尽管不喜欢我和阿娘这么喊您,但依依如今成人成婚了,也想这么和外祖母亲近一次。” 老圣女的笑容滞了一下,却很快又笑开了,接过东西,看也没看银盒子,却打开了小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原来是条用银珠子串成的链子,底部坠了个心形的挂坠,银珠子特别细小,链子看起来便格外精致,老圣女拎起链子左看右看,眼睛却定格在了那心形的坠子上。 她看了好久,久得唐七糖都一些疑惑起来,无非是一份礼物,她这是看什么呢? “这个,是表示……爱?” 老圣女突然开口了,问的话,却吓了唐七糖一跳。 呃……? 唐七糖愣愣的看着老圣女,老圣女也愣愣的看着她,暗室里竟然静悄悄好久。 老圣女脸色莫名的变了变,忽然站起了身,去靠墙的一个暗格中拿了一样东西,走过来又坐下了。 她又看着唐七糖,一贯淡然的神色里,竟然有着激动和紧张。 这样的神情,是唐七糖从未见过的,却也使唐七糖有些害怕起来,忽然怀疑起自己这么随手做的链子,是不是触犯了圣女的什么规矩?呃,我可是来讨好你的啊,娘娘。 唐七糖正腹诽着,老圣女却忽然下了决心似的,把手里的东西摊开来放到唐七糖面前,问道:“依依,你可见过这东西?” 这…… 只一眼,唐七糖完全怔住了,天哪,她看见了什么? 唐七糖呼吸急促起来,她忽然伸手想把东西拿过来看一看,老圣女却能窥见她内心似的,快速收了手。 “您哪里得来的?”/“你见过?” 几乎同时,两人都问出了声。 唐七糖顿时紧抿起嘴,眼睛瞪大看着老圣女,紧张的再不出声。 老圣女却前倾了身子,眼神急切起来,问道:“依依,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你在哪里见过,你快告诉我。” 唐七糖还是说不出话,太让人震惊了,但也太让人疑惑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古老的异世界,在这个封闭的小国家,在这个几乎无人可以踏足的神秘圣殿,她竟然见到了一张——扑克牌! 而这,并不是让她震惊的根源。 从泰清世子的身上,她曾经见过一些西洋的东西,她知道泰清人已经有船队可以漂洋过海,带来一些西洋的舶来品,甚至在龙泽时,卫曦之也送过一些西洋的小物件给她,那么在这个世界看见一张扑克牌,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在这张扑克牌上,她看见了一个标记,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标记只属于一个人,一个永远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所有! “依依,你在惊喜!你在惊讶!你在害怕!你是不是认识他?你认识那个人?依依,你告诉我!依依,我答应你一件事,你只要告诉我这个人在哪里,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一件我可以做到但你做不到的事,好不好,依依?” “依依,你告诉我,你知道,你认识这个人,你回答我,他在哪里?” 唐七糖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可老圣女比她还紧张,这更让她紧张起来。 她忽的站起身,拍着胸口说道:“不,我在做梦!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太奇怪了,我要回去了!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她喃喃自语起来,转身向暗门走去。 老圣女一把便拉住了她,她纯净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唐七糖,她的手有些颤抖着扶住唐七糖的肩摇了摇,声音都有些变了:“依依!你没有做梦,你是不是认识聂指?你是不是见过他?你在哪里见过他?你快回答我。” 老圣女力气好大,而唐七糖脚步却有些虚浮,她一下子被老圣女摇晃得倒在垫子上,心跳得要从喉咙口跑出来。 她喘息了几口,总算说出了声:“聂指……是真的?竟然是真!师父!它真的是师父的!师父来过这里?还是师父本就是这里的?那我呢?我是谁?我不是做梦?” 她喃喃着,似乎没有听见老圣女的话,又似乎在回答老圣女的话,她混乱着,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老圣女却忽然放开了她的肩,手轻抚上唐七糖的脸。 只见她的眼睛轻眨了眨,瞳孔中很快弥漫上一层冰蓝色。 她把扑克牌再次放到唐七糖面前,有节奏的轻晃了晃,声音缓慢而神秘,那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嗓音:“依依,你看一看,这是谁的?来,告诉我……” 唐七糖眼神有些迷蒙起来,话语却清晰:“我师父的。” 老圣女手抖了抖,眼睛闭了闭,却继续问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聂六指。” “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前世里……前世里才有师父……” 老圣女冰蓝色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手又抚了扶唐七糖的脸颊,继续问道:“那师父几岁了?” “师父五十岁了……不,五十三了,我离开三年了……” “师父,有师娘吗?” “师父没有师娘,师父好像不喜欢女人……师父只疼我,他说他只疼糖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外祖父! 唐七糖话语如梦呓一般,神情也很木然。 老圣女冰蓝色的眸光中涌上一层雾气,她抖动着手,轻轻覆上唐七糖的眼,唐七糖乖顺的默默躺倒,竟然就这样安静的睡了过去。 老圣女从一旁拿过一条毯子,轻轻给她盖好,默默坐在一旁出神。 等唐七糖醒来时,很是茫然,她坐起来,左看右看,即便看见了一旁坐着的老圣女,她也还是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似的,有些发呆。 老圣女看着她,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亲切,她的神情不再那么淡然,而是浅浅的笑着,说到:“依依,你还好吗?” 唐七糖抬眼看看她,忽然问道:“你……催眠我了?” “嗯。因为我想知道一些事,不想听到任何隐瞒。谢谢你,也对不住你,依依。” “我说了你要的答案?” “是的。我听了很高兴。” “我说什么了?” “你告诉了我你师父的事,你前世的事。” 唐七糖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好半天,迟疑着说出了心里的话:“……他,就是,就是你的那个?” 可老圣女却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帮她说道:“情郎。是,他是我唯一的情郎,是你阿娘的阿爹,你的外祖父。” 唐七糖呼吸急促,咽了口唾沫,才问道:“……他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老圣女抬眼望向不远处,满眼怀念:“我不知道。有一天电闪雷鸣的,天黑得像要掉下来的样子,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就在你现在坐着的地方。他留着奇怪的短发,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奇怪的话,伤痕累累。 我救了他,用蛊母。我们生活了三年,生了你阿娘。 我教他幻术,他也有教我很多东西,包括怎样更好的保护圣殿,保护自己,怎样让民众对我有敬畏,而不是时刻生出觊觎之心,对孩子的教育什么的,很多,很多…… 他说,他并不想离开,他说,他爱我。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我们正说着话,他忽然便不见了,我无法相信,无法接受,可实实在在就是这样。 我一直等一直等,也按照他说的,给我们的女儿自由,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说世上有黑洞,他和朋友研究黑洞和概率,他便来到了这里。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只和我说,他能离开的概率非常小,几乎没有,我们可以放心好好的过,可是,他还是忽然不见了。 可依依你来了,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哦,对了,我没有当圣女前的闺名,叫花颜糖,你可曾听你师父提起过?” 老圣女轻轻的说着,每一句话,却像敲在唐七糖脑子里,让她不断的震惊又震惊,她只剩下张着嘴发愣,完全没有了反应。 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完全没有头绪,可是老圣女期盼的眼睛却诱惑着她,让她慢慢开了口: “我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里,我很调皮,院长妈妈不喜欢我,领养的人家也不喜欢我,说那么调皮的孩子不好带,有一次我坐在秋千上玩,过来一个人,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唐糖,那个人便一直看我,然后就领养我了,那就是我师父……” 一旦开了头,唐七糖有点刹不住车。 憋了三年的话题,想念了三年的师傅,不敢随便讲的秘密,在曾经见识过从黑洞中身穿过来的人的老圣女面前,如今也没啥顾忌了,唐七糖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世界,有的没的,讲了一大堆,想到什么讲什么,不过,没有穿越来的日子里,她的生活中几乎都是有师父参与的,所以她讲的几乎都是她和师父的生活。 也不知道讲了多久,唐七糖自己都觉得自己讲的都是车咕噜话了,可看向老圣女,她还是一副目光灼灼的样子。 唐七糖静心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忽然问道:“娘娘,几时了?我得回去了。” “还早,依依,你再讲讲……” “不早了吧?外面好安静,许是夜了。我该走了,曦之在等我。” “依依……你说,你想要什么?” “嗯?” “我答应过你,你告诉我聂指的事,我帮你做一件你办不到的事。你,想要做什么?” “您说过?噢噢!好好!那个,娘娘,我,其实,我想和曦之去度蜜月!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想干什么干什么,自由自在的玩耍看风景,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带蛊母一起去,最多半个月,半个月我就回来!我答应您!” “这……蛊母没有离开过圣殿……” “可是,娘娘,您刚才说答应我的!我会很小心的,我决不让人知道我是圣女,决不让人知道我带着蛊母!我保证做到蛊母在我在!娘娘!我决不出蓝舆!” “依依,撒谎是不对的。” “……娘娘,我,我就是想去三娘子山……只是三娘子山,那是边境……我不是要撒谎。” “依依,你,唉!好吧,你的出现,便是天神的安排,我真的老了,能够知道你师父的消息,我,很高兴。我不知道你带走蛊母会出什么事,可我的确已经没有能力再豢养它了,它现在离不开你,你便带在身边吧。只是,你既然承诺了我半个月后回来,你便要做到。” “是!我会做到!我一定做到!娘娘!” “等你回来,你再来和我讲讲你师父的事。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你阿娘。” “好。我谁也不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是,我们的秘密。” 唐七糖从暗室离开,一开门出来,才发现外面完全是黑夜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几时了,她挂念卫曦之,赶紧出了圣殿,运起轻功,直接从山坡的树顶飞跃回去。 几个起纵,她便跃下了山坡,跳进了王宫的后花园。 正值月初,月色昏暗,王宫暗中都养有虫侍卫,不是王宫中常住的人,没有人敢直接进入,她刚跃下地,便被人一把抱住了。 唐七糖吓了一跳,却马上醒过神来,她如今内力深厚,轻功和东方无忌不相上下,能这么一把抱住她的人……只有卫曦之了! 果然,耳边传来轻轻地唤:“糖儿!你可回来了!” 唐七糖一把回抱住人,轻声说道:“曦,快回去,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她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喜悦,卫曦之轻应了一声,一个打横便抱起了她,往两人的曦彩宫回去了。 还真是很夜深了,王宫中很安静了,只有寝殿门口,红珊还带着人默默守着,见卫曦之抱着公主回来,脚步飞快地过来伺候。 唐七糖此时才觉得饿得慌,想起来竟然一天没有吃东西,吩咐着人端了好些吃食来,才知道卫曦之一直等着她,竟然也还没有吃。 到底夜深,两人随意吃了一些,唐七糖怜惜红珊她们也没有好好歇息,略微洗漱一下,把人都挥退了,自己和卫曦之回寝殿歇息。 人一走,卫曦之再也忍不住了,抱起人便放倒在床上,先上上下下狠狠亲了个遍,才有空开口问道:“怎么一去去了这么一天?让我牵挂了一天?你不知道我会想你么?” 唐七糖心中还被喜悦填满着,遂主动热情地也吻了吻他的唇,笑得眉眼弯弯,娇俏无比:“嗯!我知道,我也想你!” 这下好,男人本就有些急躁的心被彻底点燃了。 卫曦之紧紧摄住了唐七糖的唇,身子压住了人,手到处摩挲着,连腿也开始帮忙,低喃道:“嗯,好糖儿,那让我好好疼你。” 唐七糖被他摩挲得浑身热起来,却还记挂着好消息要告诉他,咯咯笑着躲开他:“等等,等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男人心动情动得不想控制,哪里能等,唇角溢出一句话:“既是好消息,晚些听也无妨,糖儿……”手却没有停,早滑进了小娇妻的衣服中。 纤腰在握,吻便更深了。 唐七糖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舌却被卷住了,男子的手心滚烫,已经熨贴到了小腹。 唇齿相依间,唐七糖只来得及娇声轻嗯了几句,很快便被男人的狂热烤得意乱情迷。 一室旖旎,新婚之夜说的“改”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唐七糖只觉得卫曦之处处是烫的,带领着她时而如行在云间,时而如踏在浪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了,再醒来,早就是天光大亮了。 唐七糖微微张了张眼,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自己眼前如白玉般的胸膛,拿手指轻戳了戳,又闭上眼说道:“你怎么就不累的呢?你说你这样是做什么?” 白玉般的胸膛震动起来,卫曦之压抑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不累,我乐意。” “放我下来。”唐七糖轻动了动。 头顶的声音却有些沙哑求饶起来:“别动。你就这么躺着,我喜欢,你一动,我可要……” 唐七糖懒洋洋的伸出手勾住了卫曦之的脖子,抱怨道:“好了,别闹了。我喜欢睡在床上,你这胸口**的有什么好。” 男人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抱紧了她,一个翻滚,将人压在身下,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说吧,什么好消息,值得你昨晚那么迟才回?好不让人担心。” 唐七糖这才张开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见,你也是急的呢!我还以为你真不着急知道。” “我是着急啊,可没有我见了你着急。我想着,大概是老圣女答应我们可以离开几日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高兴,只是,你到底怎么和她说的?” “可不是!我坑蒙拐骗!老圣女答应我可以带蛊母一起去,不是几日,是半个月!是半个月啊!我们可以好好陪陪祖父!” “真的?” “真的!若不是这样,哪里值得我那么高兴?” “这,真是太好了?她没有再让你做什么吧?怎么忽然肯不顾她的什么千年规矩了?” “嘿嘿嘿,谁让我向来是个最没有规矩的人呢!自来好汉怕无赖,老圣女被我求啊求的,求烦了,只好答应了!若不然哪里需要一天!” 能够把自己是灵魂穿越而来的事说出来,将对师父和前世的思念好好的与人诉说,唐七糖如今只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但这样的事,的确不容易让人接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说出来有时候也是给人徒添烦恼,唐七糖并不觉得,马上把穿越的事情说给卫曦之知道有什么好,况且既然刚答应了老圣女,她便也笑着和卫曦之混过去了。 卫曦之十分高兴,烦恼了好几日的事,原本以为还需要好些时日的事,忽然有了这么好的消息,卫曦之兴奋得将头埋下唐七糖颈间,狠狠的亲了起来,赞道:“糖儿太厉害了!那我这便让人预备,你看我们几时能走?” “早些去比较好。阿娘身子越来越重了,我也会担心,我们早些去早些回,也省得她担心。” “好,我们明日便走可好?” “等下我去和阿娘说,阿娘同意了,咱们明日便走!” “太好了。我去和师父说一声。” 两人也不腻歪了,赶紧起床,连早膳也不用了,一个往醉情宫看望花莫醉,一个易容了出宫找东方无忌去了。 如今东方无忌早就回了鸿儒馆,他偷偷看过蓝舆王,心中的纠结与烦恼实在折磨他,他便依旧和卫方勉住在英华院里。 鉴于卫方勉在卫曦之出逃事件中所担当的角色,卫曦之毒解了的事情,再也不想告诉卫方勉了,他连黑蛟都没有带,一个人悄悄地进了原先他们住在鸿儒馆的厢房。 东方无忌正盘腿于榻上,矮小的身影不知道低头在看些什么,卫曦之刚刚潜入房中,东方无忌便叹气道:“怎么又回来了?你这驸马是当得不舒心么?三天回来了两次?又什么事?是不是被我的小徒弟踢出来了啊?大徒弟?” 卫曦之轻轻一跃也上了榻,拿起榻上的东西看了看,不答话,却反问道:“你这是喜欢上赌了?怎么这么多骰子?” 东方无忌一把将他手中的骰子抢了回去,怪声怪气的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交待你多久的事,你可有上心帮我找一找?我不是只好自己出去找了?反正蓝舆蛊虫蛊毒多,我出去搜罗药材的时候顺便找了。唉,想不到小丫头还真治好了你,如今,我竟然没有什么正经事做了,只好帮自己治了!” “师父,我怎么没有上心找?鹰木旗我前后吩咐了不下十次,可世上哪有你说的那种古怪东西啊?” “有的,一定有的!若是没有,多罗药经中不会记载!我就不信了,你连流传百年说无解的玉无双都得到解了,我这毒竟然没有解法?我还会找的!” “好,既然你说有,我再让人继续找。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明日要离开几日,你不要担心我。” 东方无忌小眼睛瞪他一眼,怪声道: “我才不担心你呢!说实话,我比较担心我的小徒弟!唉,曦之,糖儿看着挺机灵的,其实就是个傻老实,一准被你哄得团团转,你说你不当皇帝了,她肯定很高兴吧? 可我不信!这世上,能放下江山的人我还没见过呢!你父王年轻时能与我结交,还不是因为他有一颗江湖心?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乖乖的听你皇祖父的安排,学着处理政事? 况且你娘那里,你又怎么过得去?你自己,也不是个会愿意在蓝舆当驸马的人!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这就是蜜月? 看着东方无忌不屑的样子,卫曦之却极认真起来。 他道:“师父,我不哄糖儿。不过,有件事你说对了,我娘那里,我过不去!所以,我确实另有打算。只你到时候别随便在我娘面前露了口风,如今,我不愿当皇帝的事还不能让她知道。” “哦!你不哄糖儿,你便哄你娘?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这可不好!” “不是的。我说了,我有我的打算,你不要再胡说了。” “总之,我先告诉你,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若是处理的不好,还不如留在这小小的蓝舆当你的驸马吧!我不管你,我也走了。” “你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我心中……还是放不下。” 东方无忌这么一说,卫曦之便恨声道:“师父!你,你真是太没出息了!你不会还要去找那个恶女人吧?你这样,我都看不起你了!” 东方赶紧摆手:“不,不是。我心中放不下,我想四处走走,顺便去找我的人蛊骰子,我不会再去找她了,但我荒唐了一辈子,我想在我死之前,让自己好好活回来!这些年的荒唐,便当作是老天对我年少风流的报应好了,可这报应也够了的,想我曾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玉面神医就这么死了十几年,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了!我要好好给自己治治!怎么的我也要给自己整出个样子来!” “……师父,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志向太远大了一些?”卫曦之愕然,却不得不说道。 “本来觉得的。可我就是看你这样,我不觉得了。我到如今也没明白,那丫头究竟怎么治好的你?徒儿,师父这些年对你不错吧?你真不能告诉我?” “不能!决不能!这是我与糖儿的誓言,也关乎蓝舆圣殿的秘密,我真不能说。” “嘶!徒儿,那你见过老圣女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糖儿太过神奇,这蓝舆圣殿太过神奇!我想,小圣女能治好你,这老圣女能不能治好了我?” “师父!你想都别想这些了!还有,糖儿是圣女的事,你千万不能泄露。” “哼!你当我是卫方勉吗?真是的!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糖儿可不好惹,我都想找几个人来给她练练手脚呢,这样她才能更上层楼,否则那一身功力,白糟塌了!” “唉!师父,你还是出去找你的什么人骨骰子吧!去吧去吧!有什么需要你只管找当地的鹰木旗,你想怎么便怎样吧,只别再打糖儿的主意便好。”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唉!我东方无忌真是太失败了!罢了,不要再看见你了!走走走!你快走!随便你去做什么!” 东方无忌如赶苍蝇似的冲卫曦之挥着手,卫曦之也不再理他,只管自己悄悄潜出了门,正想离开,却听着卫方勉的声音,从月亮门那边过来。 “怎么样?找到了么?”卫方勉极兴奋的声音。 “找到了!就是远了一些,二爷什么时候去?”周宽讨好而愉快的声音。 “明日便去!我想了好几日了!多买一些回来!” “只是二爷,那酒实在是贵!竟然要卖百两银子一坛!即便是百年陈酿也太贵了些!” “不怕!我们不是有驸马爷吗?银子都不用带,就说我们是驸马爷的亲戚!看他们敢不给?” “二爷,这不好吧?若让人知道了,少不得说我们龙泽人小气!” “谁让你告诉他我们是龙泽人了?你就是说记在驸马爷的帐上便行了!” “行吗?” “怎么不行?还有啊,以后出去买什么,要什么,统统都记在驸马爷帐上!” “呃……二爷,这,这,慎王爷要是知道了,这不好说啊。” “不怕,你知道什么呀!他有的是银子!哼!他倒好,跑去当驸马了,把我这个千里迢迢来选驸马的给丢在这不闻不问,可不能便宜了他!再说了,当初要不是我去向公主告密,能有他今日?去!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统统都记在他帐上!哎哟,这日子,太好了!” 声音渐远,一路往房间里面去了。 卫曦之听得易容的脸直抽抽,好一会儿才悄悄潜出去,回了王宫。 卫曦之一回宫中,便将黑蛟叫了来吩咐道:“让人好好盯着卫方勉,但凡他吃用开支用到我们银两的,每一笔,都要清清楚楚地记下来。不必跟他多说,随他要多少,都给他,只让他画个押便成。” “是,爷。那之前的呢?” “之前的便算了。从今日起,都给他好好记着,一分一毫也不能少了,我等着和他算帐呢。” “是。” 画个押的事,卫方勉从不放在心上,曦之就是这样的,总是吓唬人,自己曾经连卖身契都画过了,还怕这个? 卫方勉幸福的发现,卫曦之知道自己将开支记在他帐上,他也从不出声,只让自己画个押就行,自此,卫方勉在蓝舆的生活更加随意起来,开支也愈发的大,大到有一天终于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入了卫曦之的坑!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唐七糖去看望花莫醉,高兴的告诉了她自己得到老圣女同意,可以带着蛊王离开几日的事情。 花莫醉一手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一手摸着女儿的头发,有些担忧的说道:“依依,这终究是千百年来第一次,阿娘还是很担心!若不然,你多带些人去,也好以防万一。” 唐七糖依偎着母亲,昨日得到这个消息的喜悦还没有淡去,她笑得惹人欢喜:“阿娘!如今我一身本事,曦之的病也好了,若碰上平常的事,我们自己便能解决了。再说了,我们到底还要翻山越岭过关口呢,人多了,一来招人注目,二来行程也慢,还不如我们轻身而行,早去早回呢!阿娘不要太过担心,您不是说,我是天神护佑的孩子吗?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唉,不担心,阿娘是做不到了,只是,你终究成人了,也已是成亲的女子了,阿娘不能太过圈着你,这个道理,阿娘还懂。我瞧着,曦之确实是个好男子,连你阿爹也夸他,十分聪颖有才学,你凡事都听曦之的,好好的去,好好的回吧。” “嗯,我记住了。” 第二日,天刚亮起来,银城的城门刚打开,两个皆着蓝色布袍的男子,便牵着马,随着出城的人流,慢慢的出了城。 两人看似两兄弟,高个的身形修长,一头墨发在晨光中闪着暗光,行动间潇洒飘逸,看着背影十分的俊逸,对比着看,他容长的脸面便实在平常了些。 此时他一手牵了两匹马,一手正招呼身旁小个些的男子说道:“小心着些,时间尽够了,别骑太快,若不然我可和你骑一匹了。” 他声音宠腻,眼神温柔,使他那平常的脸都有了几分神采,似乎对面站着的不是兄弟,而是女子。 小个些的男子顶髻扎得高高的,两根蓝色的发带飘下来,似他的粗眉大眼平添了几分女气,他不耐的拉过一匹马,伸出手指戳了戳高个男子的胸口,低低的娇嗔:“哎哟知道了!从昨晚到这会儿,你说了多少遍了?快上马,趁早多赶些路,也好和祖父多呆几日。” 高个男人无奈的摇头,却依然护在小个子的身边,扶他上了马,才自己也骑上自己的马,追逐着一路往东而去。 自然,这便是易容了的公主夫妻,开始了他们往蓝舆与龙泽边境的行程。 如今的唐七糖,经脉中拥有着双重的内力,轻功更是让东方无忌都赞叹不已,此时骑在马上,略一运气,轻夹马腹,马儿晃了晃头,扬了扬蹄,却并不觉得背上负重,遂愉快的奔跑起来,卫曦之望着前面马上的娇小人影,嘴角不自禁的上扬,扬鞭一甩,也赶紧跟了上起。 刚出了城的两日,唐七糖很是兴奋新奇,白日里行路很多,只到饭点和夜晚,才和卫曦之找歇脚的地方吃或住下。 到了第三日,唐七糖才有些松懈下来,肯时不时放慢了马速和卫曦之边说边行。尚在蓝舆境内,唐七糖心情很是放松,想着再过一日便要多行山路了,这日便和卫曦之早早在一处镇子里找了间客栈歇下了。 这客栈不大,却很干净,掌柜的是个年约六十的老人,很是和蔼,两人早早吃了晚饭便入房歇息了。 人总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当了这么些日子的公主,这连着赶路风尘仆仆的,唐七糖忍得辛苦,想到越往后却越难有地方沐浴,便想让店家送了大桶的水来,要好好清洗一番。 卫曦之一听,连忙帮她去叫水,不断催促着掌柜的快些。 店小,缺少人手,水烧好了也没人抬,卫曦之二话不说,要和那掌柜的一起抬水上来。 掌柜的入了房,看那小个子的兄弟只管坐在椅子上喝茶,这兄长倒忙得头上冒汗,便拿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瞄易容了的唐七糖,再看看卫曦之,摇着头出了门。 卫曦之等人一走,便笑道:“糖儿快洗澡,若不然水要凉了。” 唐七糖挖他一眼,嗔道:“你去看着门!到底是客栈。” “不用看,我听着呢,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怕的就是你!你没见才刚那老掌柜的眼神?好好去外面呆着,我洗完了你才进来。” 卫曦之看看浴桶,怕水凉了洗了不舒服,便答应道:“你只管去洗,我在门口守着。” 可等唐七糖才钻入大浴桶中,舒服的闭上眼,便听见卫曦之的声音响在了耳侧:“糖儿,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来伺候你。” 话音落,肩上果然搭过来两只手,不轻不重的按摩起来,唐七糖舒服的哼了声,便也不管他了。 可渐渐的,两只爪子便开始不安分了,试探着一路往下而去。 “去!这是在客栈!我们是兄弟!”唐七糖拍开他的手,低低的骂了他一句。 没人应声,手倒离开了。 唐七糖便还闭着眼睛道:“曦,你再帮我揉揉肩就好了。” “嗯!好,我帮你揉揉。” 话音落,水声轻响,唐七糖却感觉浴桶里的水晃动起来,有两条腿已经勾住了自己的腿。 唐七糖刚张开眼,一张容长的黄脸便压了过来。 唐七糖不管不顾一掌推开他:“你出去,我不能对着你这张脸!我不要,怎么说,你也是我兄长。” 卫曦之笑得不行,却一把抱住了她,说道:“糖儿,你怎么能这样,那我看你还不是我的弟弟!我可不嫌弃你!好弟弟!让我亲一口,哥哥我忍了好几日了。” 唐七糖死命将手推着他脸:“不要,真下不去嘴,倒像和别的男人偷情似的!你把脸洗了再说,好奇怪呢!” 卫曦之笑得更厉害了,况且此时已经娇妻在怀,哪里肯放手。 他轻舔了舔唐七糖被热水蒸得有些发红的粉嫩耳垂,声音都有些哑:“好糖儿,你也知道这易容不容易洗,洗了我们还要再画,那还不得天亮了,你闭上眼,感觉一下,我是你的曦……” 男人的身子滚烫,气息吹在耳边让人心醉,唐七糖真闭上了眼,嘟囔道:“好吧,我试试!下次我再不让你画成这样了,我该将你画得好看些,那我便是和好看的男人偷情了。” “胡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坏蛋!”男人又好气又好笑,紧紧压上自己的唇,又宠又恨的碾了碾,却害自己身子一阵紧绷,一个旋身抱起了她。 浴桶的水本就很满,两个人进来,都已经涨到了桶边,再一动,水哗哗的,一波一波的泼了出来。 水声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持续了好久。 老掌柜在门外走来走去好多回,手伸上门又放下来,涨红了老脸,气得哼哼着,最终转身走了。 等到第二日,那兄弟俩个日上三竿才一身齐整的出来客堂,坐在一角,吩咐着老掌柜上些早点。 老掌柜看着道貌岸然的两人,自己却红了老脸,绷着嘴,随意拿了几个包子过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人便走开了。 唐七糖和卫曦之对视一眼,刚开始有些不明所以,却听见老掌柜边走边嘟囔了一句:“世风日下。” 唐七糖张了张嘴,脸顿时红了,只隔了易容看不清楚,她狠狠地在桌子下踢了卫曦之一脚,骂道:“都是你!” 卫曦之也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下回我们还是易容成夫妻吧。” 两人随便吃了一些,唐七糖逃似的先回了房间,留下卫曦之去再买些干粮饱点好带在路上吃,顺便结算房钱。 卫曦之走去老掌柜处,老掌柜寒着一张脸,却不搭理他。 卫曦之倒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嘴脸,不禁拿了张银票塞到老掌柜手中,低声道:“掌柜的,帮忙包些吃食,我们带着路上吃,这便走了。” 老掌柜看着手中的百两银票,脸色却更差了,说道:“年轻人,不要以为有了银钱,便好这般胡为!那可是你兄弟,你这当兄长的怎好那般欺负你兄弟,银票还你,回去好好娶房媳妇是正经!” 卫曦之易容的脸都有些受不住了,可又不好说什么,空有一身武功,却憋着气回了房间,带着唐七糖逃也似的走了,至此,竟然再也没敢在客栈有所作为。 两人从客栈出来,一路都不说话,心情郁闷的埋头赶路,直行了小半日,已经临近边境关口,才下了马随意吃些东西,歇息一下。 唐七糖看一眼卫曦之,狠狠咬了一口包子说道:“以后你给我老实点,再敢不听我的,我便将你易容成我的侍卫,房间也不许你进来!” 卫曦之却笑,摇头叹息:“糖儿,这便是你说的蜜月?说什么就我们两个人,谁也不会来打扰,想干什么干什么,还要我谁也不准带,要自由自在,增进夫妻感情?你如今便这么对我?” 唐七糖无语,看了他半天,嘟着嘴小声道:“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嘛!前世还不都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了,如今我们要过关了,你可小心着些!” “好,知道了,弟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山洞奇遇 过关异常地顺利,唐七糖以为如今都是这样,哪里知道卫曦之暗中早就将人渗透进了各处关口。 过了当初柳细腰掳了唐七糖的铁索桥附近,已经是龙泽境内了,两人找了一处农户,寄存了两匹马,如今两人都有武功,再接下来的日子,便要翻山越岭,没有马匹,会更快一些。 已是半下午的时光了,卫曦之如当日的阮青峰送唐七糖一般,左右肩膀上各背了一个大包袱,将自己的身体臃肿成一个驼背老翁般,护着唐七糖很快跃上一处山梁。 站在山梁处,唐七糖观察着方向,指指远处说道:“看那块岩石,像老鹰的那个,当日我和祖父便走过那个地方,我记得那里有处山洞,今日我们一定要赶到那处,才好栖身。” 卫曦之点点头,说得:“好,你只管在前面走,我护着你。” “你给我一个包,我背着,这样山里行路了也快一些,省得你这么鼓鼓囊囊的,实在碍事。”唐七糖抬头看一眼卫曦之的容长蜡黄脸,手伸过去拿包袱。 卫曦之轻闪了闪道:“不必,我背着便好,密林里我们走树顶便是。” “都是你,有些东西不用带着,我们也好轻身上山,何必带那么多,上回祖父送我出来也没有带这么多的。” “那怎么行,晚上山里凉,毯子总要带的,你爱干净,衣裳总要带的,你已经吃了好几餐包子了,点心总要带一些,你……” “好了好了……曦,你,唉!曦,等一下有山泉的地方,你赶紧的把易容洗了吧。” “怎么了?” “这一出来,我怎么觉得你都不是你了,婆婆妈妈的要命!” “我倒觉得你还是不要洗了的好,我洗,你的留着。” “为什么?” “如今到了这,我才觉得我们在过你所说的那个蜜月!就我们两个,谁也不会来打扰,想干什么干什么!我怕我忍不住要……可荒郊野外,你还是易容着,我好时刻记着老掌柜的话,不再欺负兄弟,以后娶房媳妇好好过日子!” “喂,卫曦之,你没一句正经!” “哈哈哈,糖儿,来追我呀!” “你给我站住!” 山梁上,卫曦之运起轻功,跃上一颗大树,笑声撒了半山,唐七糖也在一棵树腰上轻轻一点,借力跃上另一棵树,笑骂着追随而去。 两条碧蓝的身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穿梭,很快隐匿不见。 日头一落下去,背阴的山林便很快就黑了,唐七糖凭着印象,在那块形同老鹰的岩石下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当日和阮青峰栖身的一个山洞。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林子里漆黑一片,山洞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卫曦之点了一个火把插在岩石的缝隙里,手里又拿了一个火把,在山洞中细细查看了一圈,打开包袱,拿出一条厚毯子,铺在了山洞中比较干燥平稳的地方,叫过唐七糖:“快坐下吧。我们吃点东西,你只管睡,我守着。” 唐七糖在另一个包袱中翻出水囊和一些干粮,拿帕子包了两份,和卫曦之边吃边说:“不用守着。祖父说,这三娘子山从这老鹰岩到他住的那附近,因着虫子特别多,根本就没有人烟,就算有大的野兽,我们多点几个火把便好了。你也累了一天,我们早些歇着,看明日能不能赶到祖父那边。” “那祖父是怎么避开虫子的?他倒敢住在这附近?” “祖父说,他早年在这三娘子山最高的一处山峰里得到过一个盒子,里面除了给我的那份轻功心法,还有一个特别的银铃,上面有讲可以避虫,那时候他还没被贬,他说他敬畏那地方,当时便又把东西放回去了,后来他带了祖母到了这里,祖母被虫咬过,差点不活了,他才去拿山洞里把东西拿回来了,很是有效,只要带着那银铃,三尺方圆,虫不会来。那时候我不知道我身上带着蛊王,我还和他说,这里的虫子乖乖的,从不咬我,祖父惊讶极了!唉,我那时还真是无知无畏呢!” “嗯,我的糖儿不是无知无畏,是因为你是落入凡尘的仙女儿,所以总有神仙相助。” “嗯嗯,我就是仙女!” “嗯嗯,我是天天抱着仙女的人!” “哈哈,曦,我很快乐!” “嗯,糖儿,我也是。” 两人身处的是什么也没有的山洞,却因为身边是自己所爱的人,心情都很是放松快乐,口中的干粮也特别有滋有味,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便铺好了毯子,相偎着准备歇息了。 临睡时,唐七糖从怀中摸出银盒子,将蛊母拿出来托在掌心,就着火光给卫曦之看,道:“曦之,你看,多么神奇,千年蛊母!老圣女说它因为我阿娘有孕,它也会在差不多的时候生下小蛊王,护佑我的妹妹!我估摸着,这便是一种雌雄同体的生物,也是一种寄生虫类,若不然,它怎么生啊?” “什么叫雌雄同体?” “呃……我瞎说的。你想啊,这怀孕什么的,一个人总是不行的吧,虫子估计也是这样的吧?这千年蛊母它一定也要有个伴,才会生小虫子吧?可圣殿里只有它一个,它怎么生?我就说它雌雄同体了。” “嗯,有道理。你说的我都有些同情它了,说不定它本来有个伴的,不知道在哪里找它呢?” “……曦,你,你说的我也同情它了!” “唉,这个我们也没办法的,你快点喂饱了它收起来,可不是玩的。” 唐七糖也认真起来,喂饱了蛊母,也让蛊母帮自己的血脉梳理了一遍,身心舒畅的收好东西,便拉过坐在洞口的卫曦之道:“你过来,和我一起睡下吧!真不骗你,祖父说了不下三十遍,这山林中很多虫,大野兽都极少,你不用守着,得离我近一些,我是虫王,我护着你!” 卫曦之无奈,还笑着打趣她:“明明是你想要我搂着你睡吧?还说什么你护着我。” “好,就是我喜欢搂着你睡,快睡。” 两人便在厚毯子上相拥着睡下,唐七糖头枕着卫曦之的手臂,很快便睡着了。 卫曦之先还警惕的竖起耳朵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可听了一会儿,都只有洞外山林里的树叶声,渐渐的便也有些打起盹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卫曦之忽然便醒了,他紧张的又竖着耳朵听,洞外沙沙沙的声音很大起来,总觉得有一股腥腥的味道,别的也没有什么。 他心道,或许是起风了吧,也许是下雨了,好在这出洞穴地势还蛮高的,应该没事。 借着还残留的火把,他看了看唐七糖,见她睡得香甜,睡颜安然。 卫曦至嘴角不禁浮上一个微笑,手伸到她腋下,又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正要再睡下,眼睛扫过地下,忽然,他紧抱住唐七糖,腾的坐了起来。 怀里的唐七糖揉着惺忪睡眼,含糊的说道:“怎么了?曦。天亮了吗?” 卫曦之不说话。 唐七糖却感觉他抱着自己的两条手臂越来越紧,耳边听见有很大的沙沙声,她半眯了眼,问道:“下雨了?这可怎么好?” “糖儿!别说话!” 耳边忽然传来卫曦之紧张的声音,唐七糖一下子醒了,努力睁大眼,抱紧了卫曦之往四处看。 可是,什么也没有,残余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昏昏黄黄的照着山洞,洞口黑漆漆的,但没有什么东西。 唐七糖狐疑的看向卫曦之,却见他一张易容的脸紧紧绷着,鼻翼大力的歙合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 唐七糖只感觉他搂着自己的手指都有些发抖,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 啊……唔! 唐七糖惊叫了半声,却马上被卫曦之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嘴,他凑到唐七糖耳边小声说道:“别喊!别动!我在!” 唐七糖点着头,胸口大力起伏着,轻轻拉下卫曦之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地下,身子紧紧缩在卫曦之怀中。 只见,在他们睡觉毯子的半尺处,有着一只长约三寸的大虫,昏黄的火光下,虫看起来是浅黄色的,它此时微昂着头,头上细细的触角微微摆动着,似乎正在向两个人类示威。 这不是甲壳类的昆虫,而是看起来有些和蛊母相类似的软体大虫,但它似乎行动很是迅速,此时摇晃着触角,身下极小的软足蠕动着,不断想要靠近唐七糖。 可是,可怕的不是这一只虫,而是在它的身后,有着无数的虫,各种各样的虫,大大小小的虫,重重叠叠,在火把光亮所及的范围内,从洞口处至他们眼前,黑压压一整片,正以唐七糖和卫曦之身下的毯子为中心,呈扇形的在包围过来…… 沙沙声越来越大,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虫,洞中带着一股腥腥的味道,让人的心越发紧张,火把几乎燃烧到了尽头,昏暗的光摇晃着,似乎随时就要熄灭。 两人紧紧相拥着,都不敢出声,却能感觉到彼此的心都跳得很快,很大声。 唐七糖下意识的将手按了按胸口,却感觉装蛊母的银盒子也在跳动,可能因为自己太紧张,刚才根本没有感觉到,此时手触上去,那盒子便十分猛烈的摇动起来,似乎是蛊母在里面翻跟斗似的。 可此时,唐七糖顾不上它,略微缓过劲来的她眼睛紧紧盯着地下,小声和卫曦之抱怨:“老圣女骗我!什么我是虫王,一旦豢养了蛊母,虫子都听我号令!现在我们都被虫子包围了,可怎么好?” 卫曦之眼睛也紧盯着地下,小声答道:“老圣女真这么说?” “当然!我也是因为上回有蛊王防身,没有虫子咬我,我才相信的!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卫曦之又环视了四周一圈,皱眉道:“糖儿,你说,这些虫子会不会是来朝拜你的?因为,你是虫王?” “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呃,就算它们是来朝拜我的,可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石缝里插着的火把,已经烧到了石壁处,奄奄一息的火苗有些飘忽,让人的心越发紧张。 卫曦之将身下的毯子拉了拉,尽量裹在唐七糖身上,安慰道:“别怕,你仔细看,我发现,刚才我醒来的时候,这虫子就在我们半尺处,现在这一会儿,虽然它们把我们包围了,可是,并没有再往前,你看,毯子上一只虫子也没有,可岂不是怪事?我想,老圣女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这些虫子应该不是来伤害你的!” “曦!你别开玩笑了,就算它们不是来伤害我的,现在它们这么围着我也不是个事啊!我倒是在圣殿里看见过老圣女养的虫侍卫,很听话的,老圣女走它们也走,可,可她还没教我呀!”唐七糖看看地下,觉得实在郁闷,这些虫子可和虫侍卫不好比。 卫曦之眼睛也没离开过地下,说道:“我没开玩笑。你看打头那只大虫子,那个样子,和你给我看的蛊母是不是有点像?就是个更大一点,颜色深一点,这个就像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罢了,但归根到底是一样的,那大虫子就是它们领头的!实在不行,我等一下抓了那领头的虫,跑出去,等虫都出去了,你再逃!” “不不不!曦之,老圣女说过,这些虫类很厉害的,别看它们小,一旦触犯了它们的底线,他们群起攻之,别说人,老虎它们也可以咬死的,再说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道,万一也都是虫呢,你别乱来!我想想,让我想想!你刚才说什么,这大虫子和蛊母像?我,我,要不,我让蛊母和它们说话,让它们走?” “糖儿,我……我看,我现在听你的比较好。你别怕,尽管试试,实在不行,你要记得,裹紧毯子只管逃,别管我!” “别说废话了!要死一起死!我决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糖儿……我……” “好了,你别说了,蛊母躁动的厉害!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我先把它拿出来,可是,我若是到时候没有把它带回去,老圣女一定会杀了我的!” “她敢!她要是伤你分毫,我毁了她的圣殿!”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蛊母太重要了,我不能把它丢了!老圣女反复说,蛊母就是蓝舆的命,千万不能出差错!唉,我先把它拿出来试试,我想着,它再怎么样,也是只虫,实在不行我还把它装回去,看它能怎么样。” 唐七糖说着,把银盒子掏出来,却觉得那蛊母躁动得整个银盒子都在手心中停不了。 她轻轻打开盒盖,本想将蛊母拿出来放在掌心的,却见蛊母如第一次扎进唐七糖身子中似的,陡然拉长了自己的身体,在刚打开的盒盖缝隙中冲出来,往地下的虫堆中扎去。 唐七糖如今身手非比寻常,眼见如此赶紧出手想去捞,蛊母却极其快的已经入了地。 唐七糖眼睛瞪得如铜铃儿,身子还前倾着,手也保持着往前抓的姿势,可蛊母,却在火把最后的一丝光明里,掉入黑色的虫堆,不见了踪影。 恰在此时,火把“呲”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一片黑暗。 唐七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也“波”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扎了个大孔,立刻泄了气。 黑暗里,她保持着姿势不敢动,心头却一片荒凉。 完了!阿娘阿爹,没出世的妹妹,蓝舆,老圣女,老圣女的期望,就这样,毁在了自己手里! 唉!千年蛊母!就这么毁在我手里! 我,该怎么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一切有我 唐七糖就这么伸着手,眼睛还紧盯着刚才蛊母掉下去的那一处,无法控制的大哭起来,阿娘阿爹那么疼我,老圣女那里信任我,可我却非要为了我自己的心,破坏着千年的规矩,把蛊母带出来,我终究是个闯祸的人,我就会闯祸! 卫曦之见证了这一切,黑暗只封闭了眼睛,却无法封闭深爱着的心。他似乎能在这漆黑的山洞中看见东西似的,准确地捧过唐七糖的脸,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 轻轻的,他极温柔的拍着唐七糖的后背,低低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说道:“别哭,没事!没事!若是蛊母没了,真的会影响蓝舆,那我拿下天下,陪给老圣女!别怕,别怕,我在!一切有我!” 黑暗,淹没了一切,耳边的沙沙声却越发大了,如同下着瓢泼大雨一般,让周遭听起来很是嘈杂。 唐七糖却在这些嘈杂中,似乎只听见了卫曦之的最后那一句话:“一切有我!” 她紧紧地抱住了卫曦之,将自己的脸拼命的往他胸前埋着,声音夹杂在沙沙声里,低低的传出来:“曦!我闯下大祸了!” 卫曦之紧抱着她,心疼不已,可此时也毫无办法,四周太黑了,完全没有光线,地下满满多是虫,根本不知道若是离开这方毯子,外面是个什么情形。 两人只好紧紧抱着,全身戒备着,用心感觉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就怕黑暗中虫子会围攻过来,那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精神高度紧张,时间变得难熬,每一息似乎都被黑暗无限拉长了。眼睛完全没有了用处,耳朵开始发挥出极大的潜能,两人都将内力运用到了两耳,努力听着周遭的动静。 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能听见地下的沙沙声如急风暴雨般的狂卷了一阵,竟然有片刻的安静。 能听见沙沙声又起,但方向开始有些微不同,似乎往山洞两侧而去。 又过了片刻,沙沙声又起,声音却渐行渐远。 大约半个时辰后,洞里的沙沙声彻底没有了,那股如下雨天才会有的腥腥的味道也退却了好多。 卫曦之小声说道:“糖儿,好像虫子走了?” 唐七糖慢慢从他胸口抬起头,又侧耳听了听,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又静默了片刻,卫曦之便道:“我记得我们的包袱在左侧,火折在里面,我试试去拿过来。” “不!别!万一它们没走呢?最少这一方毯子是安全的!刚才那么大动静,它们也没有过来,想来我的身体还是有点用的,你不要冒险,我们等!”唐七糖紧紧拉着他,生怕他会离开。 卫曦之安慰的反抱着她,只好说道:“好吧。不过,你在我怀里歇一歇,也不知道我们要这样到多久,你歇好了,我再和你换。” “不,你别哄我了,曦,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不管什么事都一起承担,你再也不许像上次断崖那样,为了让我不受伤,拿自己当肉垫子!我和你一起守着!” “唉!糖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真到了万一,你活着便是我活着,一样的!” “不,不一样!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反正,我现在把蛊母丢了,我是蓝舆的千古罪人,真要有什么事,让我先担着。” “胡说什么!糖儿,你要记得,就算你真是蓝舆的千古罪人,你还是我卫曦之的妻!是我慎王的王妃!你若想要,你还可以是龙泽的皇后!到时候,我拿龙泽给你阿爹便是!” “……嗬!呵呵呵呵,曦,你真是,真是,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你不是龙泽的千古罪人了吗?” “呵呵呵,这么说,我们很般配?” “……好像是,我们天生一对!” “哈哈哈哈!对,糖儿,我们天生一对!” 黑暗中,心反而更近了,做下最坏的打算,听到最美的承诺,两人的精神倒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相互抱着的手,也没有刚才那么重了。 卫曦之小心翼翼的将唐七糖横抱过来,让她能调整一个姿势,说道:“糖儿,你身上可有帕子,我来试试,看虫子是不是没有了。” “有。怎么试?”黑暗里,唐七糖将怀里的帕子摸索着塞进卫曦之手里。 “丢过去,我探一探,听一听声音。” 感觉卫曦之将帕子撕开了,绑了个条,唐七糖面前空气微动,估计是把帕子丢了出去。 过了十几二十息的样子,卫曦之说道:“奇怪,感觉有的地方应该还有,有的地方好像没有。但肯定没有刚才多了。” “呼!真的?那就好。我们再等等。”唐七糖重重的吐出口气。 卫曦之却忽然兴奋的道:“你听!应该快要天亮了!我听见外面有鸟雀的叫声了!” 唐七糖侧耳听了听,也兴奋道:“是!我听见了!一定是在树顶的鸟看见亮光了!好,马上要天亮了!” 果然,约摸又等了半个时辰,洞口开始微弱的显现起蓝光,渐渐的,可以看见洞外的依稀树影了! 紧盯着洞口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紧紧闭了闭眼睛,再张开,能够看见洞里的一些粗略情形了。 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昨晚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不远处地上的一条白色帕子,提醒着他们曾经有的恐惧。除此以外,地下的光景并不清楚。 洞里还是影影绰绰的,但可以看见他们放在左侧的两个大包袱,还在原地。 卫曦之有些迫不及待,他轻放开唐七糖,脚尖在毯子上微微用力,跳起来极快的抓起那两个包袱,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脚尖在洞顶岩石又一个借力,飞回到了毯子上。 他腾空拎着两个包袱,用力的抖了抖,借着微弱的光看来看去,并没有发现上面有没有虫子,可他还是不放心,最终把其中一个包袱丢在不远处,只拎了那有火石的包袱摸索一番,才把那包袱丢下,坐回毯子上。 擦亮火折,光明重现的那一刻,看见彼此的那一刻,便是重生欢喜的一刻。 两人隔着火折小小的火苗,彼此对视,石洞中是片刻的静默。 火光将卫曦之容长的脸照得更加蜡黄,可唐七糖却只看见了他眼里的如海深情,他眼里有两簇小小的火苗,恰如他如海深情中升起的太阳,铺一片金光,温暖她整个世界。 卫曦之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唐七糖的脸,说道:“应该没事了!不过地面还看不太清,你靠着我歇一歇,火折只能顶一会儿,我们等阳光照进来才走。” “嗯!我也这么想。” 火折并不能维持多久,很快便自己熄灭了,可此时,洞口有着微弱的光,四周也没有了让人惊恐的沙沙声,洞外,能听见小鸟的欢唱,两人神经紧绷的支持了半夜,此时都有点疲倦,可也还是没有敢随意走动,相互依偎着继续等待。 终于,洞口斜斜的照进了一缕阳光,在树影晃动间,如跳跃着的鱼般在地面扫来扫去。可也足够看清楚地面的情形了。 两人眼睛在地面扫视一遍,却马上惊讶的彼此对看着,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唐七糖喘着气的问卫曦之:“我看见的是真的?” 卫曦之忽然笑了,易容着的脸上也一派欢喜:“糖儿,你,的确是个仙女儿!” 唐七糖顾不上理他,一下子跳出毯子,向洞中央走去,她蹲下身,紧紧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说道:“曦之,你说,我这要是多带一只虫回去,老圣女不会怪我吧?” 卫曦之一直笑着跟在她身后,此时也过来蹲下看着地面,答道:“我看不会怪你,兴许,她还会感激你。” “真的?” “自然!你看,它们紧紧抱在一起,说不定原本就是夫妻,说不定将来还会生很多和它们一样的虫子,那老圣女还怪呢什么呀?” 原来,此时的石洞中央,昨日蛊母一头扎下去的地方,只有两只极大的虫子蜷缩在一起,一只通体雪白,即便此时石洞中光线不足,它也看起来十分透白晶莹,另一只颜色偏黄,体型却更大一些,正用它柔软的身子紧紧包围着白色的蛊母,看起来就像是人类相互抱在一起似的。 周围还有一些小虫,零零散散的一簇簇落在外围,有的还在爬来爬去,但绝不是昨日那种铺天盖地的样子了,看起来倒像是护卫一般。 唐七糖就这么看了许久,也没见两只虫有什么动静,倒像睡着了似的。 唐七糖忽然感叹道:“曦,你说,这只大虫,会不会就是蛊母的情人啊,他们彼此分离了好久,突然因为我把蛊母带出来,它就来找她了?” “嗯!我想有可能,说不定,他们原本就是一对,就像我们似的!” “曦,你去外面看一看,还有没有虫子了,小心些。” 卫曦之看了看脚下,足尖轻点,避开脚下的虫子,很快到了洞口也很快回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好,那我把这只大虫子也带回去。” 唐七糖拿出银盒子,用拇指和食指想先拎起蛊母,结果却发现,两只虫子尾部相连着,竟然一起拎了起来,它们也不抗拒,就这么任唐七糖拎在手里。 唐七糖看一眼卫曦之,见卫曦之对着她笑,忽然觉得脸一阵发热,也顾不上说话,赶紧把它们放进了盒子里。 可这原先足够蛊母住的银盒子,如今很是拥挤,盖子都盖不上,唐七糖只好伸出手指,帮它们又盘成刚才在地上相拥的模样,才堪堪盖上了那特制的银盒子。 她还将盒子揣进怀中,抬眼,却见卫曦之对着她笑得十分暧昧。 唐七糖皱皱眉,嘟囔道:“笑什么!没见过夫妻恩爱啊!人家久别重逢,多么好的事!” “糖儿,你说的对,夫妻恩爱在正常不过了!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这些小虫不会跟着我们吗?” “我看不会吧,老圣女曾说,蛊母不动的时候,什么都相安无事,才刚它那么乖,应该不会有事。” “可这些虫子是那只大虫带来的啊。” “那只大虫我叫它蛊皇吧!我也不太知道,但此时外面没虫,就这山洞里几只,我们赶紧走!” “好。出去再说。” 两人赶紧收拾了东西,卫曦之还一个人背了两个大包裹,紧紧拉住唐七糖的手说道:“我开路,你跟在我后面。” “去!我是虫王,你跟着我,我带路。” “哎!好吧,那你拉着我。” 两人小心翼翼的绕过脚下的小量虫子,一下子跃到山洞口,外面树影婆娑间,早已是一片光明。 脚下枯枝烂叶不少,却确是没有大量的虫子,一切如常。 唐七糖和卫曦之相视一笑,默契的同时运起轻功,顺着一颗大树迅捷的攀了上去,片刻后,两人站在了树顶,辨了辨方向,提气一跃,在树顶上快速的飞驰而去。 默然的行出了大约半个时辰,唐七糖才在一处山崖附近慢下身来,指指树下,示意卫曦之下去歇息。 这山崖处是一片野果林,这个时节,果树的树叶有些稀疏,只剩枝丫个干瘪的果子挂在枝头,视线要比其他地方开阔。 两人入了林,找了一处干燥些的地方坐下来歇息。 卫曦之忙着拿水和吃食要给唐七糖充饥,唐七糖却心情忐忑的掏出银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只见两只虫子还是和放进去时一样,相拥而眠,不禁常常呼出口气。 四周安静,只有风过吹动树叶的声音,卫曦之细心的拿帕子包了手,拿着一块饼喂给唐七糖:“快吃一些!吃饱我们再跑。” “嗯,估摸着没事了,也是奇怪,昨天那么大阵仗,还害我哭了一场,真是的!” “兴许,那蛊皇带兵来讨伐你的,结果发现蛊母离不开你,便也留下来了。就像我似的!” “……曦,你这说法有点道理,要不,以后蛊皇便给你养着?” “糖儿,你觉得,你能将它们分开吗?” “……!” 唐七糖嘴里被卫曦之塞了一口饼,看着他笑得晶亮的眼睛,再说不出话来。 不过不管怎样,虽虚惊一场,到底没有丢的蛊母,唐七糖心情非常好,吃饱喝足了,便和卫曦之继续在林子中前行。 因为这里是三娘子山的三座山峰交界处,不可再莽撞飞奔,两人老老实实的翻了一座山梁,才又施展轻功往阮青峰所住的地方跑去。 几乎这样飞奔了一整日,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唐七糖指着一处树林道:“我们再加把劲,日落前赶到那片林子,就可以看见祖父了!” 卫曦之心情激动起来,一把拉了唐七糖道:“我拉着你,我们一定赶得到。” 当阳光渐渐在林子里消失的时候,一座小巧的木屋呈现在卫曦之面前。 木屋门口堆着一些没有没有劈好的木块,一把斧子还丢在地上,木屋中的一间已经点了灯,有昏黄的灯光从糊了纸的木窗里透出来,也将一个人影印在窗户上。 人影高大,晃动着有些模糊,却有清晰的声音传出来:“淑珍啊,用膳啦!阿沁很好,曦之很好,糖儿也很好!咱们吃吧!吃好了,我再劈一会儿柴火,我们再说话啊!” 黑沉的林子里,卫曦之和唐七糖对视一眼,不禁都开始默默流泪。 唐七糖伸手解下卫曦之身上的包裹,卫曦之第一次没有拒绝。 他默默地看着唐七糖打开包裹,拿特意准备好的帕子给他擦了脸上易容,踮着脚帮他理好头发,蹲下身擦去他靴子上的灰尘,只是不动。 唐七糖也不说话,自己也擦了脸,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拉起卫曦之的手,往亮光的房子走去。 即将靠近门口的时候,屋里传来一声低喝:“谁?” 旋即,未关的门口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唐七糖紧紧拉着卫曦之的手,抬起头,尚挂着泪的脸张扬起笑容:“祖父!” “糖儿?糖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该往哪边走 阮青峰惊讶欢喜的喊着,马上如孩子般的扑过来,紧紧搂着唐七糖的肩,却见她始终没有放手,才像刚看见她旁边有人似的,慢慢抬眼看向边上的那人。 他原先略弯的腰慢慢挺直,阮青峰皱着眉,使劲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他放开唐七糖,一把拽了卫曦之便往屋子里去。 屋子里,一盏小小的油灯在屋角闪烁,阮青峰举过那灯,认真地照着卫曦之,不动不说话。 唐七糖走过去,小心的拿过那灯,拉着他手臂道:“祖父,是真的!我把曦之给你带了了!我是不是很乖?” 卫曦之掀起衣袍,缓缓在阮青峰脚下跪倒:“外祖,曦之不孝,让外祖记挂了!曦之给外祖磕头。” 卫曦之恭恭敬敬的给阮青峰磕头,阮青峰眼睛却看向唐七糖,再揉揉眼道:“糖儿,你们都是真的?不是我太老了,瞎想的?” 唐七糖走去和卫曦之跪在一起,也磕了个头,扬起脸道:“祖父,您要是想赖了给我们的见面礼。你便装作你瞎想的吧。” 阮青峰愣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赶紧将两人扶起来,一手拉了一个,在那厨房的木椅子上坐下来:“哎呀,太高兴了!哎呀!糖儿啊,你不知道,你一走,我伤心了好多天,想着兴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想不到,这没过多久,我还能看见你,还能看见曦之!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卫曦之也紧紧握着老人的手,道:“外祖,我和糖儿如今已经结为夫妇了!是糖儿告诉我,您在此处的!我娘也不知道多么记挂外祖,我这些年也一直寻找外祖,真想不到,却是糖儿找到了您!” 三人都很激动,紧握着手相叙别后离情,可要说的事实在太多,一时真说不完。 阮青峰便道:“这山林很不好走,你们这样来,一定还没有吃东西,来,糖儿,和以前一样,你烧火,我上灶,咱们做饭给曦之吃!” “哎!” 唐七糖高兴的应着,熟门熟路的帮老人打起了下手,卫曦之也凑过去帮忙烧火,三人忙得不亦乐乎。 卫曦之这一生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早年即便被东方无忌带出去历练武功,也没有做过一天这样的活,此时,却只觉得新鲜又有趣,开心得不得了。 等到重新煮了些饭食,坐上桌吃,这山林里,也不知道是几时了,可阮青峰还开了坛酒,要和卫曦之喝酒。 边喝两个人还絮絮叨叨说话,从卫曦之的外祖母说起,说到卫曦之的娘,再到如今的生活,再绕去以前的时间,朝堂,国事,两个人说的全然忘记了时间。 刚开始,阮青峰还会时不时喊一声:“糖儿啊,倒酒。” 卫曦之也会给唐七糖夹一筷子菜:“糖儿吃。” 渐渐的,两个人便有些喝多了,也只管说自己的了,说来说去,也都是些朝堂政事了,唐七糖看着两人,见他们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叹了口气,收拾收拾东西,只管往另一个房间睡觉去了。 多日奔波,虽如今身子改造过了,可来到了阮青峰这处让她曾经温暖不已的小屋,她挨上枕头,很快便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醒来往那厨房一看,只见卫曦之和阮青峰两人一头一尾躺在那长长的大桌子上,也正睡得香甜。 正是清晨时分,山林中还有些薄雾没有散去,远处,似乎有鸟雀的欢唱,近处,是两个长相酷似的男人轻打着呼,唐七糖弯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安静平和。 等到卫曦之睡醒起来,见到自己和阮青峰的样子,也灿笑不已。 再看唐七糖,竟然穿了一身古朴的蓝布衣裙,头上扎了条布头巾,正鼓着腮帮子坐在灶下烧火。 火光映着她的脸,将她晕染成温暖的橘色,她身上没带一件饰物,却因为连眉眼中都是平和,动静间都是轻松,有种让人心动的美,暖人心扉。 而灶台上,正飘扬着一股股白雾,空气中弥漫着饭食的香味,让人直觉的岁月恬静美好。 卫曦之坐在大桌子上,隔着依然沉睡的阮青峰,就这么看着灶台后的唐七糖,看得痴痴的。 等唐七糖煮好了粥抬头望,正对上卫曦之的眼睛,不禁笑道:“起来了?我煮了粥,以前在这里的时候,祖父教我的!里面有野栗子哦,你等一下尝尝好不好喝。” 卫曦之冲她招招手,唐七糖拍拍身上的灰,愉快地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卫曦之伸手抹掉她脸上的一块灰,问道:“糖儿喜欢这样的日子?” “嗯!喜欢啊!只要自由自在的日子,想干什么干什么的日子,我都喜欢!” “可你是公主,你做这些不觉得辛苦?” “可我喜欢做给你和祖父吃啊,怎么会辛苦?做喜欢的事不会辛苦。” “那你还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事多了,骑马驰骋,海上钓鱼,空中滑翔,我都喜欢!” “骑马驰骋,海上钓鱼,空中滑翔……听起来真好,可这些你都试过了?” “……嗯,想想,我想想就觉得好,所以想做。” “我的糖儿可真会想!好,以后,我们便这样去做!我陪着你!” “嗯!说好了的。” “说好了!” 看着唐七糖笑如春花般的脸,卫曦之愉快地答应着,轻揽过唐七糖,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却不自觉地一路往下,吻在鼻尖,又移到了唇…… “咳咳,嗯咳……!”背后想起阮青峰的声音,卫曦之赶紧放开唐七糖。 唐七糖却从卫曦之怀中探出脸,冲阮青峰打招呼:“祖父,早。我煮好粥了!” 阮青峰便笑着和卫曦之道:“曦之,你尝过糖儿煮的东西吗?” “没有。”卫曦之老实答。 阮青峰便摇摇头,开始往屋外走去,临走笑着丢下一句话:“唉,做粥的人不辛苦,吃粥的人很辛苦,哈哈哈哈!” 卫曦之没明白什么意思,唐七糖却已经红着脸追出去喊道:“祖父您怎么能这样!我现在做的很好了!您不能拿第一次煮饭的事一直笑话我!哼!” 说说笑笑,三个人只觉得日子过得轻松愉快。 有时,卫曦之也跟着阮青峰去打猎,有时,卫曦之也帮着唐七糖一起煮食,有时,两个年轻人看着阮青峰坐在屋外阳光里缝补衣服,相互看看,各自脸红。 就这样,卫曦之和唐七糖陪着阮青峰住了三日,拜祭了外祖母,卫曦之便又开始劝说阮青峰回去的事,可阮青峰和回答还是那样: “曦之,外祖是罪臣,逃犯,尽管以你所说,皇帝他当得来路不正,可外祖是龙泽臣子,不能不听皇帝之言,除非有一日,皇帝说外祖无罪,外祖才能回去。曦之,你父王的事,我当年也查过,可没等我查清,我便被贬了,我也知道郦冒定然和皇帝有着交易,可郦冒已死,那些事不好查了,但我知道,当年他有一个心腹,叫孙苦棠的,很多事都是他经手!若是能找到这个人,说不定也能知道真相。曦之,你外祖母在这里,我不会偷偷一个人离开去苟且偷生,除非有一日,你拿回皇位,为外祖我正名,能将你外祖母带回去风光大葬,我才会回去!” 说这番话时,唐七糖也在一旁,她不禁担忧的看了看卫曦之,却见卫曦之埋着头,并不出声。 又住了一日,两人只好和阮青峰告辞,卫曦之极慎重的给阮青峰磕头道别,道:“外祖,我定然会让皇帝给您一个公道,迎您和外祖母回去的。” 阮青峰背手而立,眼睛忧伤的忘着远山,冲两人摆摆手,独自一人入了屋,再不愿看见离别场景。 卫曦之默默跪了许久,才站起来,沉默着拉起唐七糖的手,往林子里走去。 有沉重忧伤的情绪在身边流淌,两人走的很慢,经过一条林中模糊小道时,唐七糖站住了脚。 卫曦之还在埋头走着,感觉手上一紧,回头看向唐七糖,俊美的脸上还留着深思神情,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糖儿?” 唐七糖抬起头,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卫曦之,问道:“我们该往哪边走?” 卫曦之看了看路,转过身,注视着唐七糖的眼,认真地答:“右边。” “你没忘记?”唐七糖眼眸闪亮,意有所指。 “答应你的事,我从不忘记。”卫曦之凤眸专注深情。 唐七糖轻咬了咬唇,迎着卫曦之的眸光,认真的说道:“曦,有你这一句,我已经足够。可是,我也不想你为难,你若是觉得为难,我愿意陪你一起走另外的路。” 卫曦之看着她,手轻抚上她的脸,薄唇勾起,未语先笑,深情而坚定:“不,我想和你走你喜欢的路。” “曦……”唐七糖心猛烈的跳了跳,低声呢喃。 “相信我,我会做到的。”男人的手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将她紧拥入怀,让她感觉自己的坚定与温暖。 唐七糖伏在他胸口,低声道:“曦,我相信你。但我也愿意为你改变,祖父的心我能理解,太妃那里想来也不好说,曦,我不想你为难,你若是想当皇帝,我……” “糖儿,别担心这些,我不想你担心这些。我喜欢看着你欢欢喜喜的样子,像在祖父身边快乐的样子。我承认,你说的那些事,的确不容易做到,但我心中已经有了计策,你不要担心这些。如今我要做的,是先找到祖父说的那个人,找出我父王被害的真相,以慰我父王在天之灵,所以,等我们安排好了,我们一定要回龙泽一次,我如今担心的,是老圣女肯不肯放你走,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也不想。” “曦,我一定会说服她的!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嗯!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林间的风,缓缓地吹过,树叶此起彼伏轻响着,像一首温情的歌,阳光随树影跳跃,在相偎的两人身上跳跃,带起点点星芒如蝶舞,卫曦之俊美的眉眼间都是宠溺。 他执起唐七糖的手,调整了一下身后背着着的两个大包袱,往右边的小路跨去,树影光舞里,男人挺拔的身姿被两个大包袱压得有些滑稽,声音却依然温柔:“走吧,我记着呢,从这再走半日,便是朱檀的衣冠冢,他虽犯下大错,但终究能将功补过,还能护着你,我去谢谢他!” 唐七糖的记忆中,那处曾经栖身了几日的废弃茅草屋,距离阮青峰的地方大约是半日,可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去,最终只找了两个时辰,竟然便找到了,想来是因为如今他们都会轻功,即便就这样行路,也快了许多。 茅草屋一点也没有变过,真是阮青峰所说的,这林子中很少人来了,也不知道当日是什么人废弃的。 两人去屋后唐七糖给朱檀立的衣冠冢处祭拜了一下,卫曦之极慎重的弯腰行了个大礼,便陪着唐七糖坐在一旁,听唐七糖和朱檀说话。 “老朱,我来看你了,不过我很抱歉,我没能抓住柳细腰,拿她的头来献你,我知道你心里会怕的,你知道我也就一说,真让我割她头,我又不敢。但我一定会努力整死她的,一定! 老朱,我带曦之来看你了,我还是觉得你真蠢!早知道你拿诏书是给卫曦之的,我一定会劝你,你逃什么呀!你可以把东西还给他,就说我说的,不能找你翻旧帐,你将功补过了,他要不肯,我罩着你! 老朱,你那人蛊骰子我没带在身边,其实,我挺想还给你的,你个好赌鬼,不好好练手艺,把心思用在这上头,没出息!还说什么可以用来解毒,笑死人了,也就你,才相信这样的事。 唉,你人蠢,可我知道了,你是个好人。我留着它,当个念想。 老朱,现在我很好,我和曦之在一起,我很高兴。 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还是个公主!蓝舆王还真是我亲戚,最亲的亲戚!那是我爹! 我说我连女王都不稀罕当,你还笑我,说我说胡话,可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稀罕! 唉,老朱,你要是还活着,多好,我可以在蓝舆好好招待你,你再挑剔,也一定会觉得王宫的东西是好吃的!我带了一点点心给你,你好好的享用吧,以后,我看我很难再来看你了,不过,我会记着你的,你也好好的投胎做人去吧,不要再当太监了。” 唐七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也没在意卫曦之惊讶的眼神,想到朱檀死的那一晚,她心中的惊恐还记忆犹新,是那一晚,让她收敛了好多,不再全然不顾这世界的礼教观念,开始尽力融入,尽力接受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 拜祭完,两人看看天色,又在附近看了看,卫曦之便说道:“这个时辰了,若是走的话,也走不过那道大山梁,终究要在林子里过夜,我们还不如干脆在这里早早歇一晚,明日一早再走的好。” 唐七糖觉得也对,栖身洞穴,还不如在这小茅草屋里住一晚呢。两人便略微收拾了一下,在茅草屋的草铺上铺上了毯子。刚拜祭完,又和阮青峰分离,两人心情多少都有些低落,随意的吃了些东西,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便在草铺子上相拥着歇息了。 卫曦之把头搁在唐七糖的肩头,轻声问道:“糖儿,我听见你和朱檀说什么人骨骰子了,你,真的有人骨骰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我很讲义气 唐七糖闭着眼,已然有些睡意。 她紧靠着卫曦之的胸膛,声音低低的:“嗯!朱檀给我的。很奇妙的东西。若不是亲眼所见,不会相信这世上有这种东西。” 卫曦之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道:“糖儿,你知道人骨骰子可以解毒吗?” “朱檀这么说过。他写了一个秘籍给我,似乎要操控那人骨骰子,才能解的。” 沉默了一会儿,卫曦之还是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糖儿,你,你能将骰子送给师父吗?” “师父?你师父还是我师父?”唐七糖声音越来越低,脑子也有些晕。 “自然是我们的师父。他如今可疼你呢,你真不喊他师父?你师父我只听你讲,从不知道在哪里。” “嗯。东方无忌啊!送给他做什么?”唐七糖终于抬起头。 “他一直在找人骨骰子,据说能解他的毒,缩骨之毒。” “……我不给他!他是柳细腰的老相好!柳细腰杀了朱檀,我怎么能把朱檀的东西给柳细腰的老相好!我不!决不!”唐七糖忽然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卫曦之,很是生气。 卫曦之微皱了眉,解释道:“你怎么这么说,师父其实也是个受害的,他的毒,便是柳细腰……传给他的!她为了解毒,迷惑了师父,与师父一夕之欢,不知道怎么做的,将她身中之毒传给了师父,让师父一生受苦!我当时就是以为,你会像她一样,让我身中之毒传给你,我才不愿意你帮我疗毒的。糖儿,师父一直再找人骨骰子,你也说了,那东西对你用处不大,你,不能送给他吗?” 唐七糖瞪大了眼,喊道:“不行!他亲口对我说的,柳细腰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最好的女人!他痴迷着她,说他心甘情愿的,既是如此,他该自己受着这苦,我才不会将骰子给他!” 卫曦之迟疑了一下,小声哀求起来:“糖儿!师父已经醒悟了,他说他不会再念着柳细腰了。他人是古怪了些,可我能活下来,能有一身武功,能执掌鹰木旗,都是因为师父救了我,他对我有大恩啊。” “可是,当柳细腰要杀我时,是朱檀护下了我!若不是朱檀在幽冥虫下痛苦的喊叫,柳细腰大概早把我剁了!” “糖儿,师父是师父!柳细腰是柳细腰!你怎么能将两个人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东方无忌能为柳细腰做到缩骨火烧也不恨她,他们分得清楚吗?就像你和我,我们分得清楚吗?” “糖儿你!” 唐七糖怒目而视,卫曦之紧皱双眉,相互看着不出声。 屋子里静默,能听见唐七糖重重的呼吸声。 阳光从破败的窗口一点点消失,林子便马上黑得很了,唐七糖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卫曦之躺了下来,再不说话。 卫曦之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也慢慢的睡了下去,同床共枕以来,第一次没有睡下便搂紧唐七糖。 气氛有些压抑,彼此都睡不着,可都不出声。 夜色深浓,屋子里开始有点冷了,身前小巧的背影略微弓了弓,卫曦之看着那倔强的背影,终究伸出了手。 可手还没有触到,唐七糖忽然跳下了草铺,脚步飞快的往屋外走去。 草屋的门早就坏了,几乎只是略挡一挡,只见唐七糖哗的拉开了门,便跑了出去。 卫曦之急忙抓起毯子也飞奔出去。 可是,如今唐七糖的功力不在卫曦之之下,此时又是黑夜,只见她人影往林子里一晃,人便不见了。 卫曦之大急,大声喊起来:“糖儿!糖儿!你在哪里?你回来!” 山林太静了,这么一喊,传出老远,树林间还有回音似的,树叶簌簌作响,可就是没有唐七糖的声音。 卫曦之纵身一跃,向唐七糖最后消失的地方寻去,却走不了几步,听见了低低的哭声。 卫曦之停下脚步,心下一滞,慢慢顺着声音寻过去,便看见唐七糖模糊的身影,坐在一处微隆的土包前哭。 那土包,白日里刚来过,正是朱檀的衣冠冢。 卫曦之放重了脚步,走前几步,轻喊了一声:“糖儿……” 唐七糖的哭声却突然大了起来,边哭边说:“老朱!我没出息,我做错了,就是不肯承认……我总是先想到我自己,我总是冲动又莽撞,可我还总是死要面子……我跟人家说,能分得清楚吗,可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呜呜……老朱,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柳细腰是你的大仇人,可东方无忌是曦之的师父,我说了要给你报仇的,我却又觉得我该念着曦之的情分救她的情人!呜呜……我心里好难过,呜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讲义气的,可我又觉得该帮曦之想……呜呜……” 卫曦之心中一阵痛,走过去将手中的毯子裹紧了她,将她抱在自己胸前,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唐七糖,继续哭,继续和朱檀说话:“我就是这样,怎么想便怎么做了,可做了我又后悔了,可我后悔了,我也不愿意说……老朱,我还开始害怕了,我害怕我这样,曦之就不爱我了……我还答应他,我有什么事都会和他说的,可我心里难过了,我却不想告诉他……老朱,我也觉得我自己很没有出息……老朱,我想,我爱着他……我开始没原则了,我不讲义气了……呜呜……” 黑夜的山林里,什么都是模糊一团,只有唐七糖和唐七糖的哭声,在卫曦之的眼底心头如刻画出般的清晰无比。 卫曦之将人连毯子一起紧紧抱着,什么也不再说,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唐七糖仿如没有感觉,继续哭着自说自话:“我都讨厌我自己了!曦之都说不当皇帝了,因为我不喜欢……可我却不能像他那样,总先想着我,却不想着他,我总是这样……我想曦之抱着我,他抱着我多一会儿,我就心软了,一定心软了……可我一心软了,我就一定不讲义气了……我该怎么办呀……嗯唔!” 屋子里比林子里更黑,卫曦之将人一放上草铺,便不管不顾的紧紧压上了唇,什么也不说,只是疯狂的吻。 吻热了唇,也暖了身,更烫了心。 当感觉身下的小娇妻主动紧紧抱着他时,卫曦之才略微放开她一些,低低的说:“是我的错,我该抱着你,多抱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多爱你了,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所以,是我的错。” 漆黑的夜里,草铺簌簌轻响,唐七糖将身子动了动,紧紧抱住卫曦之,脸埋的低低的,话也低低的:“不是,是我的错……我该和你好好说……我就是,就是爱面子……我,我不该和你吵架……” “嗯,也是我的错,我以后知道了,就算吵架了,我也紧紧抱着你,一直抱着你,抱到你心软为止,好不好?” “嗯,这个是你的错,你就该紧紧抱着我,有必要的话,你还该求我,我就,就心软了。” “呵呵,糖儿啊……我该怎么好,我该怎么疼你才好……” 男人心中又想笑,又不敢笑,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一滩泥,他紧抱住怀里的人,吻跟雨点似的落了下去…… 等到第二日起来,却是不早了,即便密密山林里,日头也明晃着了。 唐七糖鼓着腮,靠在卫曦之怀里,讪讪然说道:“曦,我,我这样,以后,你会不会不理我了?” 男人半支起身,好笑的看着她问:“你怎样了?” “我,我小气啊,我还喜欢你哄着我。” “你喜欢小气,那你就小气,你喜欢我哄着你,那我就哄着你,只要你和昨晚一样,自说自话,我就明白了。” “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我们生分,可这件事,我自己也有些难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问问朱檀,他要是肯,我就把骰子给东方无忌解毒。好不好?” “好。糖儿,可……若是他不肯呢?” “我,我想,你求着我,我再求着他,他大概就肯了……” “呵呵呵,糖儿,我明白了。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很讲义气的,真的!你不要再多想了,都是因为我求着你,你才给我的,你没给师父。”卫曦之努力让自己憋着笑,可那笑却从眼睛里冒出来,冲洗得他眼眸晶亮。 唐七糖不抬头,鸵鸟般埋着脸点头:“嗯,我没给。我很讲义气!” 卫曦之当真陪着唐七糖又去朱檀的衣冠冢那里坐着,努力憋着笑,听唐七糖有模有样和朱檀说话:“老朱,我跟你商量件事,你把人骨骰子给我了,按理就是我的了,可我现在想给曦之了,还是要问一问你,你要是愿意,你就点个头啊!” 只见唐七糖从包袱里拿了几块饼出来,在坟头前一块一块的往上放。 那饼本是蓝舆王宫带出来的,每个小巧的很,圆圆的形状,中间有些烘烤后的隆起,这么一块一块叠着放,放不到三块,最上面的一个便滚了下来。 唐七糖便说道:“老朱你真爽快,你这么快就点头了,早知道你这样,我还和曦之吵什么呀!好了,既然你同意了,我便给了,你可不能再说我不仁义了!你说你一直想悔过,我觉得,用骰子给有用的人也是帮你了,你好好的去吧,我真要走了,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找到柳细腰为你报仇吧。” 唐七糖站起来,和卫曦之说道:“老朱同意了,等我回去我再把东西给你,只是,光有骰子应该是没有用的,能有他教我的咒语,才能真正的操控那东西。以后,我等着东方无忌来求我!”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让师父自己来求你。不过,糖儿啊,你以前说你师父的事,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师父,是不是也是像你对朱檀这样,自己想出来的?” 卫曦之看了刚才唐七糖的所为,心里只觉得好笑,想着她常常将自己师父挂在口头,估计他师父也早不在人事,她就是拿来说说的安慰自己的,便这么问道。 可唐七糖却一本正经道:“才不是!师父就是师父,师父怎么能是我想出来了的!要不然,我的赌术又是谁教的?” “那,你师父在哪里?” “……我,我知道他在哪里,可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不过也说不定,也许,我还有见到我师父的一天,要是我能再见到师父就好了。”一提起师父,糖七糖想到老圣女的事,心里都有些激动起来,眼睛充满期待。 “糖儿,你……好吧,你高兴就好。我们走吧,不早了。”想到唐七糖曾经对着个树桩子说话,刚才又对着坟头说话,自己还曾经派了那么多人,也没有查到她什么师父的来历,卫曦之心中根本就不信,但想到她那爱面子的小性子,便也不问了,指指日头提醒道。 既然已经用这自欺欺人的小把戏解了自己的纠结,唐七糖也便不再多说了,两人收拾了东西,开始往蓝舆赶,也用了一天半才到了临近关口的山梁。 两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唐七糖给自己和卫曦之都易容成当日出来的样子,换上男装,准备下山前,又把怀里的银盒子拿出来看了看,两只大虫子依然紧紧抱着不动。 她拿手指戳了戳蛊母,蛊母轻动了动,继续安睡。 唐七糖轻叹了口气道:“奇怪,自从把蛊皇带回来,它都好些天不吃不喝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曦之也凑近看了看,安慰道:“你不是说,只要它不躁动,就是好事吗?你总是将它安全带回去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唐七糖心中忐忑,可也没法,只好盖好盖子,和卫曦之下了山。 去寄放马匹的人家牵了马,过关也很顺利,两人很快入了蓝舆境内。 相对安全了,心情放松起来,天气又晴好,两骑并行在蓝天白云下,才找到了一点出行蜜月的感觉,卫曦之有时看路上无人,便跃上唐七糖的马,和她共乘一骑,卿卿我我一番,只再住客栈,却始终不敢有所作为,引得唐七糖暗自发笑。 好在回程顺利,三四日后,两人便入了银城,悄悄地回了王宫。 洗漱一遍,唐七糖赶紧去醉情宫看望花莫醉,却见花莫醉半靠在贵妃榻上,肚子高高隆起,像一般孕妇**个月的样子了。 唐七糖赶紧过去,轻喊了一声:“阿娘。” 花莫醉笑应着,嗔怪道:“你可回来了,可想坏阿娘了!”却很是困难的拉着旁边宫女的手,才坐起身来。 唐七糖也扶着她手道:“我才走了小半个月,怎么妹妹们这么大了?圣女娘娘怎么说?” “没法子,两个孩子,总是要辛苦一些,等生下来便好了。你说你走了小半个月,我怎么觉得你走了小半年呢?一切可还顺利?” “那是阿娘惦记我,才这么想的呢,我也惦记阿娘。我都好着呢!曦之也好,只是我们才回来,阿爹就让人将他叫去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唉,你阿爹自从你们走了,就和我说,他实在觉得曦之是个能干的,曦之在,帮了他不少忙,如今不在,他便没甚时间陪阿娘了。还说,等你这次回来,想早早让你也学起来,以后好掌管国事。” “呃……阿娘,我?我哪里行?” “怎么不行?你是我们的长女,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你若是愿意,你阿爹都可以将王位留给你!” “啊,说这个还早呢,阿爹年轻力壮,再说阿娘还会生许多弟弟妹妹呢,我什么也不懂,还是不要了。” “原先,你阿爹大概也这么想,可如今,不是还有曦之吗?他在龙泽反正也没有官职,不如留在我们蓝舆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阿娘,我忽然想着,我该先把蛊母去交还给老圣女,省得她牵挂,我明日再来看您。” “哎,依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大祸还是大福 唐七糖逃似的出了醉情宫,在宫门口呼呼的吐气。 她心里实在犯难,不管是女王还是皇后,还是圣女,她其实统统不想当! 可摸了摸怀里的银盒子,想到解毒的蛊王,救伤的蛊母,她又觉得自己很小人。唉,曾经为了救卫曦之,自己还许过愿望要守圣殿的呢,还答应了老圣女的呢! 她叹了口气,挥退了跟着的红珊等宫女,自己往王宫后面走去,一纵身,跃上树顶,直上后面山坡,去圣殿看望老圣女了。 圣殿一如既往地安静神秘,一路往里去,白衣女子们看见她都恭敬的默默行礼。 唐七糖熟门熟路的进了老圣女的暗室,乖乖的坐在蒲团上,等着正打坐的老圣女醒来问话。 本以为老圣女看见她,定然先提及蛊母的事,到底是圣物呢,可老圣女睁开眼,第一句话却说道:“依依,我昨日梦见你阿公了。” 唐七糖愣了愣,阿公?谁?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老圣女应该说得是她的师父聂六指。 果然,老圣女又说道:“好奇怪,梦里,你阿公竟然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短短的头发,清清爽爽的脸面,笑起来温和得很。想来,是因为你和我说的多了,我便想起来了。你回来了,便再和我说说吧。” “噢,娘娘,好的。只是蛊母……” “蛊母的事,既然如今你在养着,它有时两三日便要吃一次,也离不了你,你便先收着吧。” “啊?可是,娘娘,以前不是蛊母从不出圣殿的吗?” “是啊,那是因为我从不离开。可现在有你了,带在你身边便好。” “可是,娘娘,我想告诉你,我,我把蛊母……”唐七糖吞吐着不敢说话,老圣女这才似乎真正认真看向她。 老圣女眯了眯眼,狐疑的看着她,似乎在感应她的心理:“怎么了?我没觉得蛊母出什么事啊?” “娘娘,没什么事,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带了蛊母的情郎回来,这,不算什么吧?”唐七糖裂了裂嘴,勇敢当把怀里的盒子拿出来,打开放在掌心,慢慢的伸手到老圣女面前。 盒子中,一只浅黄色的大虫,紧紧盘着一只雪白的大虫,看起来,像两团棉花,安静的停在那里,没什么声息。 老圣女眼睛紧紧盯着两只虫,一向淡然地脸,先是皱起眉,慢慢的,惊讶得无可复加。 唐七糖看着她的面容转换,尴尬的又裂了裂嘴,支吾道:“您,您只说不要丢了,我,我没丢,我就是,就是,呃,它一个虫也很寂寞,您说是不是……” 老圣女似乎没有听见她说话,只盯着那两只虫不说话,唐七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很想站起来逃出去。 终于,老圣女接过了盒子,慢慢的将白色的蛊母拎了起来,可和上次唐七糖将他们拎起来时一样,两只虫子还是尾部相连着,被一起拎了上来。 老圣女惊讶的脸变得有些尴尬,慢慢又将他们放了回去,她还是沉默着,一直极认真地看。 唐七糖实在耐不住了,说道:“娘娘,我,不会是闯了大祸了吧?它还是好好的,除了它最近没吃没喝,它都好好的。” 老圣女忽然抬起头,如同刚才看两只虫子的眼神,极认真地看唐七糖。 唐七糖被她看的心跳得压不住,干脆耍赖道:“娘娘,不就是多了一条虫子吗?最多我一起养着,您别生气了,多一只总比少一只好,是吧?” “这……是哪里来的?” 老圣女的面貌此时太过端正,唐七糖不敢乱说了,便把当日在三娘子山山洞中的情形说了一遍,临了,轻轻地分辨:“是蛊母自己要的。娘娘,那另一只,我叫它蛊皇,也是自己留下来的!我看蛊母很安静,您说,只要它很安静,就是好事,我就一起带回来了!您别生气……” 老圣女却摆了摆手,端正的面容有些形容不出神情的奇怪,她只看着唐七糖说道:“不,依依,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太……惊讶了!你,终究是天神派来的,你终究是你阿公派来帮我的!你实在是个……神奇的孩子!” “您没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我太惊讶了!兴许,这不是大祸,可能是大福,蓝舆的大福!你可知道,你带回来的是什么?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该是传说中的蛊公!依依,你把那些书,架子上的那些书,全部搬下来!我们一起找!圣殿有过记载,有过的,找,找出来!” 老圣女这时才似乎十分激动起来,自己看着手中的盒子,指着墙边的一排架子,指挥唐七糖全部搬过来。 书籍很古旧,但因为圣殿养着各种虫类,处处小心清理布置,书籍都很干净。 老圣女慎重的将装着蛊母和蛊皇的盒子放到一个大垫子上,才认真地开始翻起那些书籍来。 翻了好久,她忽然指着一处,兴奋的给唐七糖看:“依依,你看!有,真的有!这里,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可是,我看不懂。”唐七糖看着那些古老得如同甲骨文般的文字,只管摇头。 望着唐七糖的一脸懵懂,老圣女的兴奋却并未打折,指着上面解释道:“上面是说,圣殿有过记载,说蛊母若是能遇到蛊公,便有可能生下新的蛊母!新的蛊母!而不再只是蛊王!只能活几十年的蛊王!而是蛊母!我们,或许会有新的蛊母!” 老圣女的兴奋,多少有点感染了唐七糖,她也重复着她的话,问道:“蛊母,新的蛊母!可是,这是好事吗?不是说,千年来只有一只,它号令万虫,那要是有了新的蛊母呢?会怎么样?” 老圣女深邃的目光看着她,又开始像刚才看见那两只虫的样子,定定的,深思的看着,不说话。 唐七糖张了张嘴,讪讪然道:“我又说错了?” “不,依依,我不知道。” “您当我没说。” “不,我真的不知道。依依,你改变了一切,千百年来,蛊母从来只是一只,我真的不知道,若是生下了小蛊母,会怎么样。” “那,那怎么办?我终究是闯祸了吗?娘娘,我,这个,不会让我承担什么责任吧?”唐七糖真的慌张了,和在山洞中,看见蛊母落入黑色的虫群中一样慌张,她还答应曦之,以后要陪他回龙泽的呢!若是再生出一只,那自己是不是更走不了了,那可怎么办? 老圣女的目光又移到蛊母那里,她静静坐着,但可以看到她最初的那份兴奋在消退,她又开始翻那些古籍,道:“依依,我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提到过。” 老圣女专注的开始翻那堆古籍,唐七糖看不懂那些极古老的字,也不敢再出声,只好静静的等。 越安静,越难熬。等了许久,老圣女还在翻古籍。 唐七糖实在受不了了,小声说道:“娘娘,既然说千百年来,都只有一只,那又有谁会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生出蛊母来。我们何必杞人忧天。” 老圣女停下了手,转身看看她,竟然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说它几日不吃不喝,又是什么意思?” “它自从找到了这只蛊……皇,我想叫它蛊皇,蛊母便没有再和我血脉相通,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它看起来还好。” “这个应该无妨,蛊母若是要蜕化生小蛊王时,也曾这样过。” “那,娘娘,我走了!我已经把蛊母还给您了。” “不,依依,你把她带着!” “……娘娘,我,我可以说不吗?” “依依,你不能这样逃避责任,如今蛊母情形特殊,你得带着它。” 老圣女急了,淡然地脸都皱了起来。 唐七糖也急了,低呼道:“可是,我,娘娘,您不能这样!之前是您说不能带走它的,现在又让我带着它,那以后,是不是不管我怎么样,我都得带着它?它又不是我的孩子!” “依依,它如今与你血脉相通,它若有什么事,你会第一个感知,你必须得带着它。” 唐七糖急得赶紧站了起来:“娘娘,难道我此生都要因为它困在这一个地方吗?难道我此生都要因为它放弃自己的生活吗?我不要。” “你怎么能这么说?蛊王帮曦之解毒的时候,蛊母帮曦之治病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不能只接受它给予你的神奇功力,却在它需要你的时候丢下它!我看照你所说的在那洞中的情形,若不是蛊母在,你还能护得住曦之?” “我……”唐七糖语塞,只要提到卫曦之,她心中便觉得自己没义气,很小人,只好懊恼得不出声。 老圣女拿过银盒子,目光复杂的又看了一会儿相拥的两只虫,慎重地将盒子递给唐七糖:“依依,你且带着它。按理,你阿娘怀孕的时候,它极欢喜,它应该会生下小蛊王来的,但现下忽然这个情形,我确实没有碰见过,你先带着它,常常喂喂它,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若是等你阿娘生下你妹妹,它能顺利生下蛊王的话,那便是一切无事,若是不然,我再想想怎么办。” 唐七糖极不情愿的接了盒子,嘟囔道:“娘娘,要是阿娘生下妹妹,蓝舆就有新的圣女了,要是它真的生下蛊母,那蓝舆便有新的蛊母了,不管怎样我都算大功一件,我又帮蛊母找到了蛊皇,我看蛊母很是欢喜的,那我就还了它的恩情了对吧?那,我是不是可以自由了?” 老圣女看着她,深深的叹气:“你终究是个特别的孩子,连人人当神一般敬重的圣女,你也不放在心上。唉,心,最是不能强求,那便先看看吧,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再说吧。” 唐七糖没法子,只好把装蛊母和蛊皇的盒子放进怀里,和老圣女告辞回去。 已是近三月的天时了,王宫后园连空气中都带着鲜花的甜香,唐七糖从后园进入,回到曦彩宫,也已经近晚,可卫曦之却还没有回来。 唐七糖打开银盒子,看着两只相偎着塞满盒子的大虫子,不禁叹了口气。 她让红珊找了一个略大些的银盒子,自己回到寝殿,拎起雪白的蛊母,想帮两只大虫换个窝,却不想,忽然觉得手指上轻轻一刺,蛊母又像平时那样吸住了她的手指,开始进食。 唐七糖有些欣喜,以前不懂的时候,觉得很吓人,如今习惯了,却很感激蛊母。 蛊母以往三四天才进食一次,最近更久了一些,进食量极少,毕竟一只虫而已,可是,它回馈给唐七糖的,却是彻底的梳理她的血脉,带给她特别的内力,使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成为和东方无忌过上几十招的武功高手,实在是神奇的不能再神奇。 唐七糖动了动手指,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却忽然感觉体内一股冰凉进入,旋即便是一股又酥又麻的感觉跟了上来。 和第一次接受蛊母的回报一样,这股巨大的酥麻内力完全将唐七糖镇住了,整个人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感觉到那股除了蛊母以外的陌生内力,跟随着蛊母的那股冰凉内力,不断的在她体内血脉中游走,直至再跟随蛊母的冰凉内力退出去,她才恢复了行动。 唐七糖感觉着经脉中尚残留的酥麻,惊讶极了,心思急转,忽然就地盘腿坐下来,迅速的运起内功,努力将体内那股力量运行周天,回归丹田,只觉得整个人全身舒畅的无以言表。 这和平时蛊母帮她运行血脉之后,感觉更好了一些,唐七糖很高兴,此时再看蛊母,已经又慢慢变成了带有一条血线的白色大虫,和那黄色大虫依然相拥而卧,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七糖将它拎上来,放在较大的那只盒子中,想了想,又把那黄色大虫也拎过来放在一起,和它们说道:“这新的力量,是不是蛊皇给你的啊?然后你又传给了我?多谢多谢!你这么乖,我便让你的情郎陪着你了!最好你能生下新的蛊母,这样,我便可以和圣女谈谈,让我离开这里了。” 唐七糖说着话,却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唐七糖心中一动,将手中的盒子一放,人轻轻一跃,便躲到了殿门口的一层帷幔后面。 卫曦之从蓝舆王处出来,便急奔曦彩宫而来,刚跨进殿门,只觉得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他本能的身子向后一仰,旋即推出一掌,让偷袭自己的人重重拍去。 可这偷袭的人动作奇快,眼前一花,只觉得一个人影巧妙的避过掌风,在他尚未起身时便推出一掌。 卫曦之一个旋身,避开一掌,手臂伸展着正要再出手,却惊讶的赶紧收住自己的手,惊呼道:“糖儿!” 只可惜他出掌太快,此时要收手,人便蹬蹬蹬往后退去,眼看着他要撞上殿门旁的一堵墙,唐七糖却飞快地飘身上前,“咯咯”笑着拉了他一把。 卫曦之借着她的力,一个挺身,停步在殿门前,却又猛力一收,将唐七糖搂入怀中,微皱了眉,佯怒道:“糖儿你又玩什么?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好?” 唐七糖却笑颜如花,兴奋道:“曦之,你觉不觉得,我动作快了许多?” 卫曦之半搂着她往殿内走去:“倒是快了许多!适才那一掌很是精妙!师父教你的?” “哼!你说东方无忌?他教我的还不是和教你的一样,我只是内力更强,更快了一些而已。” “哦?那是为何?” “我觉得,是蛊母和蛊王结合了,带给蛊母新的力量,蛊母又给了我!你说,如今我这样,是不是即便一个人闯荡江湖也不怕了?” “你?一个人?闯荡江湖?糖儿,你是公主!你还有我,竟然想着闯荡江湖!难道,老圣女因为你带回了蛊皇,气得说要赶你出蓝舆?你可知道,今日你阿爹还和我说,想在你阿娘生产前,将你定为承继王位的大公主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只要你在,我便不走 “啊?我才不要。” 唐七糖一个挺身,从卫曦之怀中跳出来,说道:“原先你没来蓝舆时,我还觉得当个公主也不错。可如今我有你,我便想和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过下去。老圣女没生气,她惊讶激动还来不及呢!只是,她说她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圣殿记录也没有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还说可能蛊母会生下小蛊母!哎哟,曦,我觉得,我终究是闯祸了。不过,蛊母是感激我的!若不然,它不会将这神奇的功力给我了!” 卫曦之却长臂一伸,又揽紧了她,笑问道:“你不想当个女王么?” “女王有什么好?当了女王,我只看得到蓝舆一个地方,我才不稀罕!世界那么大,我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次,若是可以,我想和你到处看看,那多好啊!”唐七糖微仰着头,伸开手臂,夸张地说道。 每当这种时候,卫曦之就觉得,怀里的小小女子可爱非常,他一把抱了她,坐到床上,好奇的问道:“糖儿,你所说的世界那么大,是指我们这许多国邦,还有番邦吗?” “曦,不止是这许多国邦和番邦,泰清人早就可以出海了,在海的另一端,有着更多的国家,很多不一样的人呢。”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就是知道。” “糖儿,这不是你像和朱檀说话一样,自己给自己想出来的?” 卫曦之看着她晶亮的眸,总觉得他的糖儿有着许多奇思妙想,可又总觉得那是应该相信的,他好奇又疑惑,俊美的脸认真起来。 唐七糖对上他的眼,心里一动,道:“……曦,我若是说,我曾经看见过,你会不会相信?” “嗯……你才多大,我便不太敢信。” “唉,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答应我说,要和我骑马奔驰,海上钓鱼,天空翱翔?” “因为你喜欢啊。你喜欢,我就陪你一起做,或许真的可以。” “若是我说,不是或许,我曾经这样做过,你相信吗?” “糖儿……” “你还是不信的,对吧?唉,算了,正是你不信,却还能说陪着我,我当开心欢喜才是。” “不,糖儿,我一直觉得你很不一样,我想相信,可是我找不到理由来相信,你可以和我说说的,我愿意相信。” “我若是说,我原本不是这世上的,忽然有一天醒来,我却在这里了,你信不信?” 卫曦之愣住,迟疑着问:“你是……仙女?” 唐七糖不禁撇嘴:“还仙女!……或许,我是个鬼,曦,你害怕吗?不过,你害怕也来不及了,我看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唐七糖说的认真,卫曦之却不禁大笑起来:“糖儿,哈哈哈哈,你若是鬼,就是个调皮鬼!你即便是个鬼,我也爱你!哈哈哈!” “我说真的!” “好了,糖儿,你若真是个鬼,我便感激地狱鬼府,将你放了出来。那你跟我说说,地狱鬼府有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那个地方,不是地狱鬼府。” “那就是九重上界,仙府洞天?” “不是,就是这样的人间,我想,大概是和这里一样的平行空间。我们一样吃饭睡觉,我们一样穿衣行走,只是我们的世界更先进一些。马不是最快的,我们有汽车火车,海里不但能行船,也可以深入海底,看到不同的生物,在天上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想飞多远就能飞多远。只是,我们没有这世界的人的内功,我们也没有这世界的蛊虫,人与人之间,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那个世界,更没有你!” 唐七糖眼神有些茫然,回想着曾经的事,似乎真的很遥远了。 看着这样的她,卫曦之脸色变幻起来:“糖儿,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是真的。” “你说的师父,就是在那个世界里?” “是的,只有我来了,那个世界,只有我来了这里。” 唐七糖想到师父,想到老圣女讲的事,心中有些惆怅,也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和原来的那个世界,有着什么联系,自己是被炸飞了的,想必是回不去的了,但师父呢,师父是否还会回来呢? 她正在愣怔,耳边却听到一声沙哑的问话:“糖儿,你会走吗?” 唐七糖回神,却只见卫曦之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一把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紧皱着眉头正看着她。 望着他竟然惊慌无比的眼睛,唐七糖心被猛烈的撞了一下。 愣怔片刻,她反手拉住了卫曦之的手道,娇嗔道:“有你,我不走,可你要是欺负我,我便走!” 卫曦之拉着她的手越发紧了,声音都紧张起来:“糖儿,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你此时便答应我,不管何时何事,你都不能走,不能回去你说的那个世界,你若是答应我,那在这个世界,无论你要是哪里,我都陪着你!” 望着男人慌张得睫毛轻颤的眼,感受他那爱到极致的真心,唐七糖心早就软成了水。 她轻轻靠上他的胸口,听见他那胸腔里跳动得快速热烈无比的心跳,她紧紧抱住他: “曦,我答应你,只要你在,我不走,我们就在这个世界。” “糖儿!” 这一晚,男人紧紧地抱着她,一刻不肯放手,似乎一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唐七糖靠着他的胸口,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柔肠百结。 最终,她默默转身,与他相拥,轻吻他的唇,抚慰他的担心。 男人那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的回应,却熨烫了她的心,不禁在心中叹气,似乎自己真吓到他了。 唐七糖回抱住他,主动的吻着他紧绷的胸膛,燃烧起他平时的热情,与他温柔缠绵,让他感受自己心里对他的依恋。 好一阵子,卫曦之似乎才找到平时的感觉,疯狂热情起来,紧搂住娇妻,无尽的爱抚索要,无尽的释放自己的担心与那执着的爱意。 只是,从这一晚开始,这男人似乎更粘了一些,白日里,有时蓝舆王要派人来请上数次,才肯离开唐七糖,去帮忙处理政事,夜晚,总是将唐七糖紧抱在身前,不肯松手。 这般甜蜜又无奈的日子过得飞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花莫醉竟然发动起来,要临盆生产了。 醉情宫再是多人帮忙,此时也显得有些忙乱。 蓝舆王在大殿里紧张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往设置在偏殿的产房里望。 卫曦之陪坐一旁,此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蓝舆王,他甚至想着,若是糖儿有这么一天,自己是不是会更加慌乱,更加无措。 想到这些,卫曦之冷静的眼神开始迷离,人坐在这里,心思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产房里,唐七糖和老圣女一左一右的陪在花莫醉床侧,默默运功给花莫醉调息。 一阵阵痛过后,花莫醉满头的汗,却努力转头对唐七糖说道:“依依还没生产过,别吓着你,你出去吧!” “让她留下吧,女人总要经历这些,也让她知道知道,为娘的辛苦。”老圣女淡淡的开口,淡淡的看唐七糖一眼。 “是啊,是啊,阿娘辛苦了,我在这陪着。” 唐七糖嘿嘿的笑,心知肚明老圣女为什么这么说,不就是自己又跑去圣殿讲不要当圣女么,不就是自己和阿爹讲不要承继王位吗?哎呀,阿娘你快生吧,多生几个,你们便不会只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花莫醉看看她,看看老圣女,最终偷偷紧了紧唐七糖的手,说道:“只要你平安欢喜,为娘的再辛苦也无怨无悔的。” 老圣女轻轻的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花莫醉又是一阵疼痛,产房中又紧张起来。 早就知道是双胎,花莫醉贵为王后,平时也多加注意,细心调养,但终究肚大如箩,怀的很是辛苦,还早产了,如今算来,腹中胎儿也只九月而已。 痛了近二个时辰,终于,一声婴儿啼哭,响在产房,喜得产房外的蓝舆王竟然高兴得抱了抱卫曦之。 产房里,老圣女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轻轻按掌在婴儿的额头,默默地祈福,慈爱庄重,看得唐七糖心里软软的。 可刚欢喜过不久,花莫醉又痛到低哼了一声,紧握住唐七糖的手借力。 唐七糖收敛心神,按照老圣女教的方法,手掌一翻,给花莫醉运功调息。 大概和第一个婴儿隔了半个时辰,又是一声响亮的儿啼,第二个孩子也出世了。 前世今生,唐七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兴奋极了,比花莫醉还要着急,忙问稳婆:“小妹妹好么?快抱来我看看。” 却听稳婆也兴奋的道:“是个王子!王后娘娘,竟是个王子!老奴接生一辈子,第一次遇见如此洪福齐天的是,龙凤双生,恭喜娘娘!” 如此喜事,足足让蓝舆王宫高兴了好几个月,连百姓们都纷纷聚到王宫门口道贺,人民对于王室的拥戴前所未有的高涨,众贵族世家,宗室长老也从以往的日趋冷淡,忽然又对王室无比热络起来。 而事实上,花莫醉生的并不止龙凤孪生,而是三个! 最后一个,也是位公主,个头最小,出生并不啼哭,却最早张开眼睛四处张望。 三个婴儿并排躺在床上,初生的孩子有着一样红红的皮肤,粉嫩得人不敢随意触碰。 老圣女淡然地眉眼中都难掩激动,从唐七糖手中接过盛放蛊母的银盒子,将蛊母逐一放在三个孩子身上,最终,抱起最小的那一个,无比欣喜地道:“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小不点儿!依依,这是个和你一样神奇的孩子!” 唐七糖嘴咧的老大,比谁都高兴,她目光灼灼的,似乎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无比自由灿烂的明天,头点的像鸡啄米,口中不断的说道:“好!阿娘太厉害了!太好了!太让人兴奋了!我去告诉阿爹!” 三个孩子的降生,的确足以分走蓝舆王夫妇对唐七糖的宠爱了,唐七糖一边小小的吃着三个弟妹的醋,一边偷偷和卫曦之商量着离开,小人得很。 可偏偏卫曦之还就爱她这个样子,总是一边安慰着她小小的失落,一边笑着将她搂在怀里疼爱。 然而奇妙的事不止如此,在花莫醉生下三个孩子后的第三天,唐七糖打开蛊母的银盒子看时,竟然发现多了两条极小的白色虫子。 唐七糖惊讶着,迅速的带着盒子去给老圣女看,和老圣女两个人坐在暗室里,呆呆的对着蛊母一家四口,默默无语。 最后,老圣女极小心的翻动着两条虫子,叹道:“依依,我想,我们真的有了新的蛊母了!” “那,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但我想,总是好事。圣殿一直记载说,万事有运有道,万事有终有始,只要我们遵循天道,天神自会护佑我们蓝舆。自你回来发生的这些事,已经完全改变了圣殿的事,如今我只能遵循天道,没有其他之想了。” “那……娘娘,您答应我的事……” “唉!总算,你也是为圣殿做了一件大事。我明日带小蛊王去看你小妹妹,等你小妹妹满月,祭祀了圣殿,你便……去吧!对外,我会说,我们找到了新的圣女,也好让你走的平安一些。只是,依依,你妹妹还小,让等到她能守护圣殿,最少十岁,而这中间,你总该尽些责任,也不枉蛊母和蛊王护你一场。” “是!多谢娘娘!我知道了,等我帮曦之处理好了龙泽的事,我答应您,我一定回来尽些责任。”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只是,你妹妹这么小,我也不知道这小蛊母究竟能量如何,你便先把大蛊母养在身边吧。” “娘娘的意思是,我可以带它走?” “你护着它,也让它护着你。你这个孩子,心不在此,也太过鲁莽跳脱了,可终究,你是天神护佑的孩子,但愿你带着它,能记得自己的身份,早日回到圣殿,为蓝舆百姓出一份力。” “是。娘娘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七月底,一辆装饰极精美的马车从蓝舆宫中驶出,穿过已等候在宫门外的长长的车队人马,和一辆带有龙泽标志的马车回合,慢慢的往城门而去。 车里,唐七糖伏在卫曦之身上,神情落寞,一语不发。 卫曦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低声安慰:“你不是说,很快会回来的吗?我答应你,等我办好了龙泽的事,好好安顿了我娘,我们便可以回来这里,以后我也会陪你到四处去啊。” “我知道,可我心里还是会难过,尽管这是我自己选的。以前,我没有这种感受,我不知道娘是什么滋味,我以为我不会在意的,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在意了。”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糖儿,谢谢你。” “曦,我看了太妃的信,她那般着急催促你回去,我很担心。” “……我不想你担心这些事,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可是,太妃她……” “我娘这些年过得不易,我会给她一个交待的,庆京情势复杂,我不能将我的事全部告诉她,她那样说,也是情有可原,等我们回去,她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父王的事,从我十五岁执掌鹰木旗开始,我便在追查,我娘亦知不易,这么多苦难都过来了,如今我成婚带你回去,她只会高兴,你不要担心。倒是按照皇帝的心思,他必然不会放过我,你要时刻小心。” “曦,我不怕,你也知道,如今我武功精进,老圣女也有教了我一些圣殿秘法,我还巴不得哪个没眼色的撞上来,让我练练手呢!东方无忌不见人影,和你过招又不过瘾,我正手痒呢!” “他也是你师父,你便不能叫他一声?” “不要。我不欠他的!我都答应以后将人骨骰子给他治病了!便当是他教我的酬劳了!” “你呀!随你吧,反正他也是个怪脾气,倒是卫方勉,他为什么见了你便躲?你做了什么?” “什么叫我做了什么?是他做了什么才对!也没什么,我就是听红珊说,他常常问你拿银票,我就……小小的让虫侍卫们吓唬了他一下。” “那个,糖儿,那是我答应他的。” “啊?你不早说!” “没关系,让他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 ------题外话------ 累……开始准备结局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回到龙泽 慎王以病弱之身,奋力相救蓝舆公主,感动蓝舆公主下嫁,如今还肯随慎王回归龙泽当慎王妃的事,在龙泽可谓震惊朝野,连民间都开始谈论,这位蓝舆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如此高义,屈就一个疯癫之人? 虽说慎王身份高贵,可人家是公主啊!犯得着吗? 于是,各种传闻各种八卦,实实在在的让蓝舆公主成了龙泽国最热门的话题。 有人猜测,这个公主肯定丑绝人寰,见了长相俊美的慎王,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而慎王疯疯癫癫的,即便在龙泽有皇帝叔父照看着,可到了蓝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肯定被这公主讹上了。 也有人怀疑,说不定是慎王使了什么手段,逼迫着这公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公主只好下嫁了。 更有甚者,认为这公主说不定是蓝舆王用的什么计策,要来颠覆龙泽的。 总之,蓝舆公主人还没有到龙泽庆京,她的名号,已经被人念叨得发光发热了。 皇宫中,卫礌坐在明皇的龙榻上,脸拉不拉都很长,眼眸微闭,沉沉的不说话,脚下跪着的苏院正,身子却禁不住抖了一抖。 “你,确定你绝不会出差错?”皇帝声音不大,却在这静得落针可闻的御书房里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苏院正又磕了个头,答道:“回禀皇上,微臣不敢,确实是不能的。” “等他回来了,你再好好的去看看。” “微臣遵旨。” 苏院正一走,卫礌便又唤了陈襄过来,问道:“蓝舆送回的密报都在?确无遗漏?” 陈襄头垂得低低的,卑微恭谨得让人不得不信:“皇上明鉴,奴才不敢遗漏。” “慎王几时会到庆京?” “回皇上话,月末定然会到了。奴才已经知会过武校尉他们了,一定会好好盯着的。” “嗯,不错,让礼部尚书秦阳来见。” “奴才遵旨。” 慎王府。 养怡居的偏厅里,阮氏斜靠在贵妃榻上,脸色很是苍白,精神却极好,看着清明忙碌身影的眼睛里,都是神采。 清明捧过一个首饰盒子放在阮氏面前,说道:“太妃,可是这些?” 阮太妃满意的点头:“是了。你觉得可够?不管如何,到底是蓝舆公主,让人意想不到!我们久不出门,如今京城里时兴些什么样式的,我们也不知道,这公主来归,总要好好给些见面礼!” 清明也笑得极高兴,一向清冷的眸子里也是希冀:“该当够了的。这些可都是太妃您当年最好的首饰呢!” “可不是!唉,曦儿真是让我白担心这一场,之前说非要娶那小丫头,真真把我气坏了!可他那性子,我又不好多说,如今他竟然肯娶了蓝舆公主,我也对得起他父王了。” “王爷一向有分寸的!如今可不是好了?!太妃莫急,回来还有些日子呢!我们可以慢慢收拾。” “唉,怎么能不急,清明,你说他那病……到底怎么样了?这娶了人家公主……”阮太妃一想到这个,忧虑又爬上了脸。 清明垂下头,却尽力安慰:“都说蓝舆人很是神秘,说不定,这公主能治了我们王爷的病,若不然,怎么肯跟我们王爷回来?” “但愿吧……唉,这日子,总是让人焦心。” 卫方勉坐在车里,越临近庆京城,心情越不好。 这么多年的皇子生活,只有在蓝舆这近一年,过得是最舒服随心的,唉!怎么就是那小丫头呢? 原先还可以想一想,如今连想一想也不能了,终究,是弟妇了! 曦之的病,到底怎么样了?他脸色还是不好,大概是好不了的吧,若是如此,那小丫头成了公主,还非要与他成亲,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也罢了,先回来看看吧,有什么办法呢?终究,小公主还是小丫头,小丫头还是曦之的! 七月底,卫曦之偕同蓝舆公主,顺利的回到了慎王府,慎王府几十年来第一次大开中门,张灯结彩,迎接公主来归。 阮太妃亲自迎出来,候在正殿的大厅中坐立不安,可还没迎回来儿子儿媳,却迎来了御医院的苏院正,一脸假意笑容的进来请安,说是奉旨前面看看慎王爷,终究慎王爷是送去蓝舆医病的,皇上记挂着呢!如今回来了,若是治好了,皇上也安心,特意遣他来看一看。 阮太妃气得牙齿咯咯响,身子都发抖,忽然起身,带了清明回了自己院子,竟然不再迎接儿子了。 苏院正叹了口气,无奈又尴尬的继续去守在门口。 很快,王爷的车队回来了,无数的车马停在王府外面的大巷子里,无数的人开始忙碌走动,王爷却始终没有下车,连同那宽大的马车一起,直驶入了中门,往府里走去。 苏院正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抓住一个小厮,塞了一张银票,请小厮再通报一声,自己找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坐了,做好了今日在慎王府吃闭门羹,回头皇帝那里再吃挂落的准备。 却没曾想,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那小厮竟然来报说,可以去见王爷了! 苏院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却还慌张了起来,王爷他娶妻了,蓝舆神秘,万一他好了呢?这……自己还能活吗? 苏院正战战兢兢的进了慎王爷的正殿,却看着殿中除了张挂了些红红绿绿的绸幔,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变动,侍立的下人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气氛也并不见多大喜气,心中才有些放下来。 再抬眼一看,许久不见的慎王爷坐在殿中,脸色却还是走之前的那个样子,苏院正的心,又觉得松了一些,看来,情报准确。 苏院正恭敬的行了礼,恭贺了慎王爷新婚,便说道:“王爷可是辛苦了,这劳累一路的,听说王爷在蓝舆还伤了腿,皇上实在担忧,让下官来看一看王爷。” 走近了看,慎王爷的脸色,似乎比走之前更白了些,这一看便不是刚新婚,意气风发的样子啊,苏院正都忍不住同情他了,想着即便他开口便骂人,自己也安心受着吧,不能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没想到,慎王爷却笑了笑,向他伸出手,道:“你来得正好,本王如今好多了,你帮本王看一看,也好回去禀报本王那好皇叔,让他不用那么牵挂了。” 苏院正看着他那突兀出现的笑脸,实在有些错讹,愣了愣才小心的把起脉来,可这脉象…… 苏院正拉着卫曦之的手,紧皱着眉把了半天,却又要慎王爷换一只手,难得,慎王爷什么也没说,又换一只手,可苏院正自己左手换到右手,换得额头冒汗,却不敢松手。 可慎王爷不耐烦了,手一提道:“苏院正年纪大了,这医术越来越不好了,把个脉这么许久?实在已经不适合在宫中呆了啊!若不然,皇上早晚看你不过眼啊!你说呢?” 苏院正赶紧跪下了,垂着头答:“是,是,下官医术不精,多有耽误。” “回去吧,本王长途跋涉的,多坐一会儿都累,可没空给你练医术!” 慎王爷摆摆手,随从们过来扶着他走了。 苏院正擦着额头的汗,心里默默的盘算一番,只好慢慢回去向皇上禀报。 皇帝很快召见了他,越发让苏院正知道事关重大,不敢随便说话了,肚子里权衡再三说道:“启禀皇上,微臣看的仔细,慎王他并不异样。” “哦?和走前一样?”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他身子微微倾了倾,苏院正却明白自己该怎么说了:“这……回皇上话,和走前有些不一样。” “什么意思?好好说说。” “是。他这毒该是还在,只是他在蓝舆又伤过腿脚,脉象上更复杂一些,因此不一样。”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下去吧。” 苏院正恭敬的行礼,慢慢的退出皇帝的御书房,尽力让自己脚步沉稳的回去,可心里,却一遍一遍的疑惑,慎王的脉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那么探不清,自己还从未碰到这样的事情,可他那脸色,确实是毒中得深了……玉无双无解的,无解的! 卫曦之赶走了苏院正,却让黑蛟找来了慎王府的侍卫首领武校尉。 武校尉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不用卫曦之问,便开口禀报道:“回禀王爷,皇上又加派了人手,守在王府外各处,也询问了属下府中的事,属下都按照黑蛟交待的话答过了,王爷放心。只是陈襄的话语里,似乎总认为王爷……因此还让属下留意公主的住处。” 卫曦之点头,却吩咐道:“以为本王活不久了,是吗?那你呢?还愿意替本王办事?” 武校尉赶紧磕了个头:“属下不敢那么想!属下定然尽心尽力替王爷分忧。” “嗯,你能这样想最好,公主的住处该怎么安排人手,不用再交待了吧?” “是,王爷放心,属下定然不会让人泄露一点消息!” “好,黑蛟看赏!” 等到武校尉喜气洋洋的一走,黑蛟不禁说道:“王爷,他们这些人,王爷还用着?” “用着。虚虚实实,皇帝才分不清。另外调些鹰木旗的好手,撤换下府内的仆从,尤其是公主院落外围,千万要护着她安全。” “是。还有,鹰木旗有个分堂,传信说上次王爷要找的人有些眉目呢!但说那人很是奇怪,似乎有些呆傻,这可如何是好?” “孙苦棠?” “对,形容相貌都对得上,就是人脑子有些不清不楚,这,还要带回来吗?” “带回来!尽快!” 等卫曦之处理好了这些事,真正的踏入后院,都已经是傍晚了。 黑蛟扶着他,慢慢的、也招摇的过了整个府将他送到正院门口,卫曦之望着正院上的空白处吩咐道:“明日把原来恬意居的那个匾额拿过来,以后,这便是恬意院。” 黑蛟答应着,直将他送进了里面院子,才行礼离去。 公主来归,唐七糖和卫曦之又有着许多打算,这次唐七糖从蓝舆带过来的人极多,除了六个贴身哑使女,还有好些蓝舆王宫负责饲养虫侍卫的女官,此时都还在各自忙碌。 卫曦之看了看四周的人,笑着径自往屋子里去了。 别人都忙,只有唐七糖闲闲的靠着贵妃榻上的软垫,小口的喝茶,见卫曦之走进来,不禁直起身,紧张的问:“怎么样?他可有探出什么来?” 卫曦之一看见她,那脸便自然而然的绽开了笑,走过去先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才笑道:“你给的东西,你自己不知道会怎么样?” “哎,我不是没有用过吗?老圣女是那么说,我自己没有见过,可不是好奇?到底怎么样,怎么说苏院正也是御医,总是有些本事的嘛!他真把不出来?” “糖儿,你真该看看他的脸,真是有意思的很!我看他定然心中十分不安,若不然也不会一直拉着我手不放了!” “哈哈哈,那就是说,那些小蛊虫还真是有效的!太好了!可惜,我一说了要走,老圣女很多事情便不教我了!还说我心不安稳,教了我也是白教,日后只教我的小妹妹了!” “你是不该那么贪心,到底,我将你带回来,我对他们心生歉疚。” “……我,也有点。” “走吧,时辰不早,我们去看我娘,她定然等急了。” “嗯!我送一样好东西与她,她定然便高兴了。” “糖儿,我毒解的事,我们暂时先不告诉我娘吧,外围许多事都还没处理好,我不想她一急,打乱我的计划。” “……曦,你,是不是很为难?你老实回答我,不要瞒我。” “糖儿……若说为难,是我知道这些年我娘的心中很是辛苦,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再去夺,再去争,不管是她,还是我,都该过些平平和和的日子了!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你不要太担心。” “嗯,好吧。只是曦之,你若是为难,也不要一个人为难,我也可以帮你的呢,就像今天这样,我不是帮上忙了吗?” “是,你帮了大忙了!” “哈哈哈!走!” 阮太妃的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折腾得上下左右的难受,等待,担忧,欢喜,惊诧,伤心,亏欠等等都在这一天。 等了整整一天,此时,阮太妃看着眼前满头华贵的红珊瑚首饰,娇俏笑着给自己问安的女子,有些茫然,再看看自己面色苍白的儿子,心里又疼了疼,才缓缓地笑着道:“这便是蓝舆的公主,快来母妃身边坐,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清明,快将东西拿过来。” 清明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这高贵美丽的公主,轻轻的应了一声,赶紧将一个红漆雕花的首饰盒子递给了阮太妃,虽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看,却还是忍不住再看一眼,心中疑惑不已。 太妃让唐七糖和她一起坐着,十分亲热地拉了她手,却还是忍不住左右端详着唐七糖的相貌,道:“想不到我的曦儿能与公主殿下喜结良缘,母妃心中实在高兴,这些首饰便当作母妃的见面礼,拿去玩吧。” 唐七糖笑着接了,交给身后的红珊,声音清脆的道谢:“多谢母妃。母妃不必如此见外,叫我糖儿便好。糖儿也准备了一份礼送给母妃,但望母妃喜欢。” 听着她的话语,阮太妃不禁抬头和清明对视一眼,两人皆看见了各自眼中浓浓的疑惑。 阮太妃干咳了一声,又看向卫曦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眼睛只盯着公主笑,竟是看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眼色,微皱了眉,小声问道:“糖儿?公主殿下这名字,母妃怎么觉得在哪里听过?” “母妃,您真不记得我了?我便是糖儿啊!”唐七糖微偏了头,笑盈盈的和卫曦之对视一眼,眼中是华贵首饰掩不住的调皮灵动。 阮太妃轻轻放了手,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看看眼前的公主,却转向儿子道:“曦儿,这是不是又是你的什么计策?你若是有什么计策,也该早早告诉母妃才是,别让母妃空欢喜一场。” 卫曦之从一旁的锦凳上站了起来,也坐到母亲身边,微搬了母亲的肩又往唐七糖的方向转了转,道:“母妃,您好好看看,她的确是蓝舆国唯一的公主。” 阮太妃对上唐七糖的脸,有些伤感有些难过,纠结着转了身:“好了!可她明明就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小丫头!你是不是和蓝舆王谈了什么交易,让她以公主身份回来了?哎,你终究是个固执的!” 卫曦之无奈的又站去唐七糖身边,安慰的轻搂了搂她,唐七糖反而笑道:“看来,母妃是认出我来了。是啊,我就是曦之心心念念的小丫头,但我也真的是蓝舆的公主!母妃,如假包换!” 阮太妃忽的转过头,上上下下的再看她一遍,不满的冲儿子睨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糖儿就是公主,只是她年幼时被人掳走,与家人失散,但我到蓝舆的时候,她找到了家人,我也找到了她,就是这样。我跟您说过,我非她不娶,可正巧,我的小丫头是个公主而已。” 卫曦之尽量将事情说的轻松,他心中有着长远的打算,他不想让阮太妃因为这些事情,又生出更多的想法,知母莫若儿,若要日后能完成他对糖儿的承诺,有些事只能慢慢改变。 “这是真的?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糖儿,我的儿,那你不是自小吃了许多苦?当时曦之还说你是承恩公府下人的孩子?这,这,真真匪夷所思!那,蓝舆王对公主不是……很不舍?”阮太妃眼神深了深,不禁又拉了唐七糖的手,左看右看。 卫曦之淡淡的笑着:“蓝舆王自是不舍的,但我不舍母妃,才将公主求了回来,只怕日后,公主便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只能等母妃来疼她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公主与蓝舆王失散那么多年,蓝舆王自然是心存亏欠的!怎好那样说?糖儿,母妃也疼你!真真想不到,这可真是好事!清明你看看,老天保佑,他父王在天有灵,总算没让我白操心一场,当日我那么喜欢糖儿,如今她便来归我府,真是太好了,母妃太欢喜了!” 阮太妃这才露出极真心的笑容来,转头和清明说笑着,越看唐七糖越欢喜起来,又道:“可见我们有缘,当日的媳妇茶再不错的!糖儿,改日可要和母妃好好说说蓝舆的事,若是可以,也该多多去信问候蓝舆王和王后,免得他们担心惦记。” “是。母妃说的对。不过母妃,我还有一样东西给母妃,母妃看了,定然更加欢喜。”唐七糖从红珊手中拿过一个荷包,双手捧了递给阮氏。 阮氏此时心中十分高兴,苍白的脸色也添了神采,可她手掏向荷包中,拎出一根长长的金链子时,她便愣了愣,等再看见那链子一端坠着的紫玉豆荚时,便激动得整个人有些颤抖。 她看了好一阵子,爱惜的紧握在掌心,脸涨红着问:“这是哪里得的?糖儿,人呢?他们人呢?” 唐七糖心中也是感动,赶紧安慰道:“母妃,您别急,我说给您听。” ------题外话------ 明日大结局。 大概会有4万字以上,都作为结局吧,也省得大家一天天等了。还有没交代的会写几章番外便结束了。尽管还有很多不足,但真的花了心血了,恳请大家支持,字数这么多,便别说贵了吧。谢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四万字大结局,求戳 阮氏这一生,虽曾贵为王妃,甚至一度,府中都开始置换上明黄的太子用品,直到今日,养怡居还有好些先帝赐下的,准备给老慎王册封太子用的东西,可突然的,老慎王被害,儿子被下毒,连自己娘家父亲也获罪被贬,最终还下落不明。 过往的岁月太过痛苦,阮氏心中的恨意实在无法言说,可总算,儿子还活着,她也便用心里的恨意支撑着,让自己努力活着。 如今,儿子成亲了,还带回了蓝舆的公主,那份心头的希望便又多了一分,而现在,居然还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消息,阮氏真是心中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尝了个遍。 听完唐七糖的讲述,虽然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总算父亲还在,多少安慰了一些心痛。 阮氏流着泪,抚摸着那玉坠子,和唐七糖说道:“如此说来,糖儿还算是我阮家的人。我们这可真是亲上加亲了!好,好孩子!母妃很感谢你。” 这番契阔下来,时辰实在不早,清明看着时机,提醒着摆了饭。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了饭,阮氏看看卫曦之的脸色,便温和的和唐七糖说道:“糖儿一路辛苦,第一日回来,总是有许多不熟悉不方便吧?早早回去歇息吧,明日再来陪母妃说话。” 唐七糖大眼睛眨眨,明了的答:“正是呢!多谢母妃体谅,那糖儿先回去归置了,明日再来陪母妃说话。” 卫曦之正要说话,阮太妃手按住了他的手吩咐清明:“清明送送公主殿下,我和王爷说几句话。” 卫曦之投给唐七糖安慰的一眼,唐七糖笑了笑,乖巧的道:“那便有劳清明妈妈了。” 目送着公主带着两个贴身使女走了,阮太妃的脸便渐渐沉了下来。 卫曦之垂下眼,轻叹了口气,在母亲脚边跪倒,轻声道:“儿子不孝,让母妃担心了。” 阮太妃眼中伤痛漫上来,脸色也着实不好看,并没有叫儿子起来,伤心道:“原来你还知道?你一走一年,你可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说什么你掉入山崖,差点没了!你可知道为娘的心?你若有什么事,还让我怎么活?” “是儿子的错。儿子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儿子还带回了糖儿,糖儿还带回了外祖的消息,日子会好起来的,母妃且宽心。” “宽心?如今你外祖也有了下落,我们该早日将他接回来才是,这事你可曾想过?卫礌日日防着我们,如今你带公主回归,他会如何做,这些你可曾想过?你马上便要过及冠之年,还没有拿回皇位,你可曾想过?曦儿,这些事压在母妃心头,你叫我怎么宽心?” 阮太妃越说,心痛越甚,紧皱着双眉,实在是焦急得很。 卫曦之抬起来头,极坦然地对上母亲的眼:“母妃,我想过,我都想过。你该相信儿子才是,如今我已在慢慢布局,总是会还外祖一个公道的。至于公主,只要我没有子嗣,只怕卫礌巴不得我将公主带回来,好给他一个以她为质胁迫蓝舆的机会,我会小心的。而皇位,母妃,您真觉得,皇位有那么好吗?非要拿回来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皇位有那么好?这本来就是你的!你父王为此丢命,那个不要脸的人霸占着这些年,还对你下毒,难道便这么算了?” “母妃,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可正如母妃所说,我父王为此丢命,若是可以,母妃是否宁可要父王回来,而不要皇位?而卫礌手中没有鹰木旗维护,没有暗中的那些矿藏充实内库,只怕他这皇帝当的也很不容易,北有虎视眈眈的禄宗,东有拥兵自重的新州云氏和泰清,蓝舆人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还要时时防备着我,他这皇帝当得也没什么趣。”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帮他说话,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已经不想拿回皇位了?” “母妃……龙泽这些年,并不算太平,我若是再挑起内乱,受苦的,都是百姓……” “住口!你这是给你自己找借口吗?还是你真的不要皇位了?你若是这么想,你趁早掐死了我!”阮氏气得脸色大变,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卫曦之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只好安慰道:“母妃,不是这样的,我只想平和的解决这一切。况且,和皇位相比,我更想查清父王当年的事,替父王报仇,母妃也该给我些时间。” “你父王当年的事,一定是卫礌做的!你皇祖父只有他们兄弟俩个,除了他还会有谁?!况且当年若不是他拿你逼迫我,我又怎么会同意让他代为当这皇帝!” “我知道,他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他当年就是个闲散怀王,我记得您还说,因为皇祖父不喜欢他,他还一度连开府建衙的银子,还是父王帮他求的,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调动得了几万人马拦截父王?这中间定然还有人参与,我定然要查清此事。” “还能有谁,肯定是郦冒那种奸人!” “母妃,凡事都要证据,我总不能因为猜测,便暗中杀了承恩公府满门。” “我不管,总之,只要你拿回皇位,这些都可以做到!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我……母妃,即便我拿回皇位,也不可能不管不顾杀人。” “我现在问你,你的病到底好了没有?” “玉无双,天下无解。” “你不是说,糖儿在,你便好了许多。” “是好了许多,最起码现在没有再发作了。可也只是如此罢了。” “你不是说,你对她,对她……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可,玉无双,天下无解。” “曦之,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母妃,我中毒已久,我怎么瞒得了您?只怕,子嗣艰难。母妃,若真是如此,皇位于我们,又有何意义?” “不!难道便这么放过卫礌?” “自然不会放过,只是皇位……我们便先放一放吧。” “曦之,若你真的没有子嗣,母妃也不敢做对不起老祖宗的事,可,母妃心中总是心存希望的,万一呢,万一有了呢?” “母妃,您何不想一想,当年,若是父王不要太子之位,我们是不是一家人都还在一处?皇祖父想必也没有那么快崩逝,外祖外祖母想必也恩爱白头,以李氏的为人,方育方勉方远等兄弟,或许也活得自在……” “住口!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究竟何时变成了这样?你说的都是什么?你父王身为嫡长子,难道到手的皇位不要?明明就是卫礌那个贱人贪心,你现在这是在帮他说话吗?” “母妃误解了,我知道这的确是他的错,我不会放过他,我只是想说,为了一个皇位,为了皇权,这样一代一代地相互搏杀有意思吗?漫说如今我没有子嗣,可我若是有呢?一个还好,两个呢?三个呢?还不是一代一代这般自相残杀下去?还连累百姓,祸乱江山,母妃您想过吗?” “你!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糖儿?是吗?” “母妃,我以前不这么想,是因为以前我们根本就没有希望!我们本就过得绝望,要死大家一起死罢了!可如今,对,母妃,我有您,有糖儿,若是外祖能回来,我们一家子也是可以过些开心的日子的,母妃,不是吗?” “嗬!你!你父王何等张扬睿智,如今你却这般畏缩起来!卫氏,你才是嫡出正支!即便你没有子嗣,也是我们说了算,在宗室里选出一个来便是!你却找那么多借口!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母妃,您,也罢,您先好好想一想。” 卫曦之默默起身,走出门口,还听见阮太妃重重砸了东西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却绝然转身跨步离去。 清明送了唐七糖离开,一直站在门边,此时看着卫曦之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赶紧进屋子劝解起阮氏来:“娘娘,王爷刚回来,您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唉,清明,怎么能不急,眼看着他九月便及冠了,诏书也没有,子嗣也没有,皇位岂不是就这么拱手让人?” “娘娘,既然如此,再急,只怕我们也不能在一两个月内让他生出个孩子来啊!” “那又怎样?即便没有孩子,我们也该将皇位拿回来!鹰木旗人数不少,各处再打点些,也不是不能够的!” “娘娘,王爷自小便聪明,想必有他的打算,何必坏了母子情份。” 阮太妃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说道:“说到打算,还有那糖儿,怎么说如今也是蓝舆公主,若是起事,定然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的是。” “日后,我会好好对她的,说不定,让她去一说,曦儿便不再这么想了。” “正是呢。” 卫曦之回来的时候,唐七糖已经洗漱了,半靠着床,正看着蛊母玩。 见卫曦之脸色不好的回来,便收了东西,问道:“母妃催着你当皇帝了?” 卫曦之挑眉,顿时露出了笑脸,却道:“你倒精灵!什么都知道。” 唐七糖也笑:“你们以前便不避着我说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怕母妃的心,不那么容易说服吧?” 卫曦之点头:“是。如今不是我要说服她,倒是她要说服我。不早了,我去洗漱了才和你说话。” 等到两人相拥而卧时,时辰真不早了,卫曦之却还埋着头嘱咐唐七糖:“你千万别在母妃面前说你不喜欢当皇后啊!若不然,她定然生气。” “可是,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这个事就是得我自己担着。你千万记得!” “曦,我还以为,你们古人都听娘的话,不是都要讲孝顺么?” “古人?你又说这个。我不孝顺么?” “你不听她话,哪里来的孝顺?” “可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也是不孝啊!” “曦,我很担心,若是母妃一直这样,你能隐瞒到几时?” “那我到时便不瞒着。糖儿,你别担心这些,歇着罢,谁知道明日又会有些什么人来打扰。” 一夜无话,第二日,这打扰的人还真来了,且出乎卫曦之意料之外。 卫曦之看着一进来便跪在自己脚下的高瘦青年,皱眉道:“你说,你来赎谁?” “小七!王爷您从承恩公府郦二爷手里赢的人!您答应我的,十万两黄金!您答应了让我把小七赎回去的!” “你,两年不到,赚了十万两黄金?!” “是!王爷,我全部折算成了银票百万两,就放在外面,都是京城最有信用的字号,请王爷过目!王爷,小的听说王爷您娶了公主了,那小七只是个丫头,王爷您放了她吧!” 青年磕了个头,抬起脸,眼神灼灼的看着卫曦之。 他的脸很瘦削,却显得很有精神,和前两年相比,他个子高了不少,虽跪着,看起来也很高挑,身上穿的还是件洗得发白的布袍子,袖子口看着略短了一些。 卫曦之挑眉,向黑蛟示意了一下。 黑蛟出去,很快和人抬了个大箱子过来,满满的一箱子银票,打开了放在卫曦之面前。 卫曦之看着那一箱子银票,第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人。 看看脚下的人,又问道:“你说,你叫石绿?” “是,王爷,小的石绿,原是承恩公府郦二爷身边的人。” “我听说,利是堂是你和郦复,还有……小七三个的,你如今拿出的这些银票,应该是属于三个人的吧?你不怕他们不肯?” “不会的!二爷肯定千肯万肯的!” “那……小七呢?小七也肯吗?” “小七?这,这是赎小七,她为什么不肯?她肯定肯的!” “你问过她吗?” “我问过!我以前问过,小七肯定肯拿出银子来的!” “我不是说银子,我是说,她肯让你把她赎出去吗?万一,她就想呆在我慎王府呢?” “这……这不会的。”石绿坚定的摇头,小七是不肯为奴为婢的! 卫曦之双眼眯起来,眼眸深处蕴含着风暴,话语却还是浅淡:“你,要将小七赎出去……做什么?” 石绿眼神清澈,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我?做什么?我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赎她干什么?” “小七喜欢自由自在的,小七说不喜欢当奴隶,小七说,她身上没有奴性,她当不好奴隶,我不想她这这里不高兴。” “只是如此?你,真的只是如此想?”卫曦之有些不可置信,眼底的风暴却慢慢淡了下去。 “是,小的只是如此想。” “你没想过娶她为妻?” “谁?我?娶小七为妻?!小的不敢!小的怎么敢?!” “你若是赎了她,你便没有银子了吧?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我答应她的!我答应她,我会努力赎她出来的!王爷,求您放了小七吧!”石绿又重重的磕了个头,表示着自己的决心。 卫曦之又认真仔细的看了他一遍,忽然说道:“石绿,以后,你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啊?王爷,可我是来赎小七的,我不是来做事的。” 卫曦之看着跪着的人,他那清澈的眼神,执着的神情,稍短的衣服,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他转身吩咐黑蛟:“让人带他去见公主。”便示意黑蛟将他带出去。 石绿急了,不肯起身,大喊起来:“王爷,我不要见公主,我是来赎小七的,赎小七的!” 黑蛟摇摇头,一把拎了他,石绿挣扎着不愿离开,黑蛟气道:“真蠢,这么蠢也能赚这么多银子!带你去见公主,你便可以见小七了!还不快走!” 石绿还犹自不信,又担心自己的银票,很是忐忑的跟着黑蛟走了。 越走,越觉得王府很大,越走,石绿心里越发不安。 眼看到了后院的正院子了,石绿极有规矩的低了头,不敢乱看。 听着黑蛟给人行礼,口呼:“给公主请安。” 石绿只好也跪下了,也跟着喊:“给公主请安。” 感觉黑蛟退了出去,石绿也不敢抬头,却看见一双金线绣纹、华贵非常的鞋子尖,在一条大红色裙子的波浪间若隐若现,正往自己身前走来。 石绿将头埋得更低了,不知所措。 鞋子在自己身边停下了,裙子垂下来盖住了那脚尖,显然是有人身子蹲了下来。 很快,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如同天籁:“石绿!怎么是你?” 石绿猛地抬头,便看见了一张绝美的容颜,黛发如云,肌肤赛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十分高兴的样子。 石绿不敢动,不敢出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唐七糖却笑出了声:“哈,石绿你来看我了?快起来呀!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石绿看着她满头镶嵌在头发中的红珊瑚,身上那叮当作响的银饰,那绣银线的华贵衣服,口中呐呐:“公主?小七……公主,对,小七该是个公主……” 唐七糖直起身,吩咐着人:“看座,上茶,拿我们蓝舆最好的点心来。” 可回头,见石绿还跪在地上,唐七糖不禁瞪眼:“哎,石绿,你真不认识我了?我真的是小七啊,快起来快起来,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跪来跪去的。” 石绿这才慢慢起身,在一个使女拿来的小凳子上坐了,冲那穿着打扮和庆京城完全不一样的使女说:“多谢姑娘。”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唐七糖还一直打量他,道:“石绿你长这么高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了!这一年多你过得好吗?利是堂好吗?有没有郦复的消息,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回来吧,我不怪他了!真不怪了!如今想来,兴许我该谢谢他!哎哟,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以捉摸,我如今是蓝舆国的公主,也是慎王的王妃,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罩着你!郦复要是回来,我也罩着他!你要是……哎,石绿你哭什么呀?哎,这是怎么了?” 唐七糖真挺高兴,看见石绿,就像看见了前几年在勤学轩的日子,欺负欺负郦复,笑着学麻将,还是有很多快乐回忆的,她说得起劲,可石绿却垂着头,肩膀耸动的竟然哭了起来,她这边笑得开心,石绿却愈发伤心起来似的。 唐七糖看了一会儿他都没停,不禁提高了声音:“哎,石绿,别哭了!不许哭!你这么大男人哭啥呀?奇怪,你见了我不高兴吗?再哭我走了!” 石绿努力憋着不哭,可时不时还抽泣一下,抬起脸,眼睛也睁不开的样子:“小七!别走!不,王妃,啊,公主,我,我,小的只是高兴……是太高兴了!” “哎哟,好了好了,我最见不得男人哭了!你好好和我说说,这几年怎么样了。” “好。是!娘娘,公主……” “行了行了,你还是叫我小七吧,喝茶,慢慢说。” 石绿喝了口茶,这才慢慢的和唐七糖说起了他这几年的经历。 他为了多赚钱,还跑到泰清国去,泰清人手艺好,又有钱,还通海运,他便在泰清开了几家分铺子,又将龙泽的一些特产也拿去卖,再把泰清的东西也倒回来,最后,还用早期唐七糖好玩儿,教过他们一次的扑克牌,认识了一个外番邦的商人,那外番邦的客人喜欢得不得了,便和他合伙做生意,还从外番邦倒腾了物件过来卖,最后在泰清找手艺人刻了扑克牌,拿去外番邦卖,赚了个盘满钵满。 可他心里挂念唐七糖,时时关注着帐,一旦觉得银两满了,便将所有的铺子都盘掉了,凑了百万两银票,算是捧上了家底,来找慎王爷赎小七,结果听说慎王爷去了西南治病,他进不了慎王府,便日日在府外等,等了小一个月了,昨天才看见王爷的仪仗回来了。 他今日便花了些银子,使劲地进了府,求见慎王,希望今日便将小七带出去。 他低着头,慢慢的说着,听不清喜怒,可他说完了,便是轮到唐七糖目瞪口呆了,想不到,石绿竟然这么的……执着! 不可能不感动,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唐七糖有着想抱抱石绿的冲动,可最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银饰,按捺住了那冲动。 她看着石绿身上的布袍子,小声问:“石绿,那你拿出了这些银两,我们利是堂还在吗?” “在!我就留下了庆京城的第一个利是堂,别的都盘了……小七,你不会怪我吧?你,你,如今……我” 石绿抬眼看了看唐七糖,此时才想起慎王爷的那句话来,兴许,小七并不想出去呢?是啊,如今她是公主,是王妃,又怎么会出去呢?唉…… 唐七糖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力的吐出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感动,说道:“石绿,你喜欢行商吗?” “喜欢?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赚银子赎……罢了。只是在外行走,倒确实长了许多见识,说来,我还要谢过慎王爷,是慎王爷让我认识了一个镖局,靠他们帮着,护着,我才能做下来的。若不然,我这样的,怎么也不行的……” “慎王爷帮你认识?” “是慎王爷差了一个人,带我认识的,就是刚才带我进来的那位大哥。我走了许多地方,都是靠这个镖局帮着的。” 唐七糖想不到还有这些事,心里转一圈,觉得还是回头问卫曦之好了,便道:“哦,那便好。郦复有消息吗?” 石绿显见也担心,直叹气:“唉,这一年,我也好些时日不在龙泽,我走前,带了银两给邢姨娘的,也请承恩公府里的兄弟照应着,可我回来,便听说,邢姨娘没了! 我打听了,说是病了,又一直想着二爷,一直好不了,便……没了。 我娘很伤心,还和我说,她曾想进府去看看的,有相熟的人偷偷说,看不到,是承恩公亲自下的话,不让人看,说是,得罪了四爷……四皇子四爷。 我回来后,托人带过信给二爷的,二爷没有一点消息回来。 我心里惦记着,又差人带了东西去,怕我自己人轻言微军营里不让带进去,便让人说是承恩公府让送的,可那人回来跟我说,二爷一听是承恩公府的东西,便看也没看,让人直接烧了!我本想着,若是将你赎……,我便去北边走一趟,看看他……” 唐七糖心里很不好受起来,两年,真是足够让物是人非的了,只是想不到,物是人非到了这样。 看着石绿低头述说的样子,唐七糖也沉默许久才说:“对,你去看看他吧,兴许,他看见你,便高兴了。石绿,利是堂,当年是咱们三个人的,如今这一百万两的银子,便是我们三个的,我重新做一份契约。这些你,你辛苦了,你该拿最多的份。” “不,不,小七!我从来没想过!我本来就是个奴!是你,当年给了我一个机会!还教了我许多东西,我受用不尽。这些年,我在外闯荡,也多亏了慎王爷带我认识的那个镖局,才能赚下这些的,刚开始我还想不明白,慎王爷是不是想拿你换银子想疯了,我才使劲儿的用他的镖局用他的人,如今想来,慎王爷定然是早有安排的。你,能过得好,便是最好了,我什么都不要。小七,他对你,好吗?” “好,很好,石绿,我很好。所以,我希望你也很好,郦复也能很好。利是堂,我们继续开着吧,我会让慎王爷继续护着你,你只管好好的行商去吧!改日,我写封信给你,你也可以去蓝舆,想怎么赚便怎么赚。” “不,小七,我,我想……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就变成公主了,但我心里觉得,你就该是公主!小七,这世道,要好好活着,并不容易,我自己知道,若不是我在庆京说是承恩公府的人,我在外说是那王爷介绍的镖局的人,只怕我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小七,我给你当奴才吧!我日后都跟着你!” “石绿,你别这么说,我很感谢你这些年的情意,我也想不到,我怎么就成了公主,成了王妃,可是,我骨子里,还是小七。石绿,以后你都不当奴才,谁的奴才你也不当!我们是朋友,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朋友!你好好的过,娶妻生子,大着胆子的过!” “小七,我很好,我过得很好,如今你好了,我便知足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二爷!你若是不要我,我还回去给二爷当奴才去。” “你这样还很好?你有这么多银子,你还穿成这样?石绿,我,你这样,我会觉得我亏欠了你,我不喜欢这样!” “好好,我回去就换,你别不喜欢!我,我以后不这样……” “石绿,你不必这样对我,也不必这样对郦复,你该有你自己的人生,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我知道你想不明白这些,不要紧,你只记得,从今以后,你不能当谁的奴才!要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头!我帮你揍得他起不来!你好好的过吧。” “小七,我,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过了……我,以前,我就想着把你赎出来,我满脑子就是这个,我才一天一天过下来,可现在,你是王妃了,你不出去了,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我,什么都不想干了……”石绿抬着头,茫然的看着唐七糖的样子,让人心酸得不行。 唐七糖却明白了他内心的感受,就像当时自己刚穿越来,知道自己是个聋的时候,那种毫不目标的浑身恐惧,那种心灰的感觉。 可是,石绿的这份心意…… 她看着他,咬了咬唇,忽然骂道:“石绿,你真蠢!你怎么能把那些赚钱的铺子都卖了呢?你可以将铺子抵押着啊,只管把银子拿回来便成!我多么喜欢各个地方都有我们的铺子啊!你想想,要是我将来不想当王妃,不想当公主了,那我便可以去找你一起开铺子啊,要是我们的铺子哪里都有,那我不是可以哪里都去了?你怎么能卖了呢?你能买回来吗?” “啊?你喜欢?你真的喜欢?小七,你,怎么能不当王妃不当公主呢?你不用和我一起开铺子,你要是喜欢,我,我再去买回来……” “嗯!对,要买回来!通通买回来!拿着那一百万银子去给我买回来!我们还应该有自己的船,大船!我们可以赚番邦人的生意!我们可以去番邦看看!” “小七,你喜欢,我便去买回来!好,买大船,买最大的大船。”石绿的眼里又有生气,让他清瘦的脸看起来很有神采,他身子挺了挺,那蓝布袍子的袖子便又往上缩了缩。 唐七糖敛了心里的一丝酸楚,大力点头:“对,买最大的!要花好多好多银子的那种。还有,你这样也不行,我们利是堂的总经理怎么能这副德行呢?你得穿的好点,吃的好点,你得买个大宅子,要让所有和你交往的人,一看就知道,咱们利是堂很厉害!你是我们的代表,你明白吗?” “总经理?代表?” “对!总经理!我出的是主意,当年郦复出的是钱,你出的是力!我们仨都很重要。你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你代表着我们,尤其是代表着我!我是王妃,我是公主,所以,你得有模有样的!知道吗?” “我代表你?我……我知道了!我一定有模有样的!” “嗯!你娘也辛苦了,你该好好孝顺她,给她买几个奴婢,你再娶房媳妇,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我知道了。” “那便好,你好好的去做,过些日子,我可是要上你的宅子里去看的啊!” “哎!好!” 石绿走了,他穿着布鞋脚步轻盈,他短了一截的布袍子欢快的摆动着,就这么走了。 唐七糖却默默地坐了好久,心中惆怅不已,直到卫曦之回来,也有些提不起劲来。 卫曦之将她抱上了膝,一点一点地拆下她头上的珊瑚珠,和她说话:“我的糖儿被一百万银子砸晕了?” 唐七糖看看他,将头往他身上靠了靠,叹气道:“唉,我最怕欠人情了!石绿这么蠢,我更觉得亏欠他了!还有你,竟然还帮着他去赚银子,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你还真想拿我换银子啊?” 卫曦之笑,魅惑眼眸闪闪,容颜实在好看:“你觉着,我会拿你换银子吗?那你说,该有多少银子可以换你呢?” “哪你帮着他干吗?你要是不帮着他,他可能早绝了赎我的念头。” “我看不会。石绿真是个实心的人,我也很感动,所以,我许他来见见你。当初,我那个样子,我以为,兴许我和你成亲了,我的病会好。可是,我不想拿你当侍女待,我想,我该娶你。 可是,你无父无母,又……身份有别。你肯定又说我古人了吧?虽然我如今知道,你所谓的古人是什么,但我确实觉得,若是以前的处境里,我要娶你为妃,并不容易。 我便想着,怎么能给你一个好一点的身份,哪怕拿银子给你买一个身份也可以!我有银子,可我的银子来路还不能被人知道,也不能用在太明面的地方,我看石绿是个经商的奇才,我便想帮着他,让他给你挣个身份! 庆京城,有了银子,还是很买得动人心的,到时候,哪怕让你成为那个勋爵府第的女儿,也是可以的! 谁想得到,我的糖儿,竟然是个公主,倒是我想岔了。” 卫曦之手轻抚着唐七糖的发,浅浅淡淡的说着,仿似一点也不在意,唐七糖却听得张了嘴,好一会儿才道:“原来你还想过这些,我,曦之,谢谢你。” 卫曦之一把抱了她,轻放上床,身子压上身子,低低的压上唇:“傻瓜,该我谢谢你才是,谢谢你,好好的在我身边……” ~ 这慎王妃,当得倒比蓝舆公主轻松,既然一向来都传闻慎王六亲不认,那什么晨昏定省的便也免了,唐七糖只过一两日抽个时间去养怡居看看阮太妃便罢了。 阮太妃果然和卫曦之说的那样,对唐七糖很温柔很好,却总是要问问唐七糖对皇位的看法,时不时地要唐七糖多劝劝卫曦之,早日拿到皇位。 就这么逍遥自在的过了近半个月,卫曦之便回来说道,礼部派人送来了文书,询问卫曦之是否催请立慎王妃的事。 这皇室子弟,王侯之家,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封号爵位,哪里是随便叫叫的,都要有正式的金印金册,品级服饰,即便唐七糖贵为公主,可龙泽不是蓝舆,妻以夫荣,她都必须要由卫曦之帮她上了请封折子,皇帝同意了,宗人府认可了,礼部再督办下去,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龙泽国超品级的亲王妃。 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卫曦之心中早有打算,并不着急,可如今见礼部主动来问,冷笑一声,和唐七糖道:“看来,我还没有找他们,他们倒找上我们了!也好,我且看看他们的花招,你小心些,皇后那边,必然是会说要见你的。” 果然,卫曦之顺水推舟一递送上了请封慎王妃的折子,第三日,礼部便神速的送来了金册金印,等级服饰一应俱全,还有皇帝皇后的各种赏赐,敲锣打鼓的从宫里出来,送上了慎王府。 慎王府外积聚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议论着当今皇帝皇后对这个侄子的看重和疼爱,更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好事者,细数着卫曦之这个侄子的种种不是,来烘托皇帝对他的慈爱和宽容。 慎王府再次大开中门,迎进来宣诏的宫中黄门和皇帝御赐的各色礼物,还迎来了皇帝皇后看重蓝舆公主,特意在宫中摆下家宴的口谕,请慎王夫妇当日下午便入宫一家团聚。 慎王夫妇送走了宫人,相视笑笑,唐七糖有些兴奋的说:“你说,他们想干什么?这么急?” 卫曦之道:“怎么能不急,我还有一个多月便是及冠,他总要试试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废物,他才好放心。” “那我们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拿出诏书,撕破了脸,太过仓促,只会两败俱伤。既然如今我有了你,我又无意皇位,便一步一步解决吧,不急在这一时。我还和上次一样,用你们蓝舆的蛊虫,让苏院正把不出脉息混过去便好了,我还再病弱一些,坐在轮椅上一出去,卫礌看见了,心中高兴,便不提了也是有的。倒是皇后,你们女眷间肯定会有接触,你要小心。” “我才不怕呢!你不觉得,该小心是,该是别人么?” “哈哈哈,好!对了,糖儿,还有卫行之,你若是碰到他,千万别一下子弄死了他,留着些,我还有用!” “有用?什么用?” “有大用!我要布个局,这些年他们欠我和我父王的,也该还了。我不当皇帝,不等于会让卫礌当这个皇帝!” 于是,八月金秋,正是天高气爽的好时候,唐七糖和卫曦之同坐了一辆豪华马车,第一次进了皇宫。 所谓家宴,便是以当今皇帝这一辈的家眷家小而已。 可皇帝卫礌,原只有长兄卫硕一家,卫硕为国捐躯,只留下幼子卫曦之和王妃阮氏,卫礌当了皇帝,对这唯一的侄子还是很尽心的,这人人都是看见了的。 承继了亲王爵的侄子卫曦之,尽管性情古怪,有病在身,可皇帝叔叔很是宽容,还常常派了御医去看望,甚至送到西南去治病,真真是让人感叹的。 而未亡人阮氏,年轻守寡,不出来走动,这也是有的。 因此,这家宴人数不多,也是很正常的。 卫礌坐在宴殿正中,高高在上,心中想着的,都是自己想看见的事。 皇帝的权威无处不在,尽管这是家宴,可他的案几就生生比所有的宴席高出许多,不管他怎么坐,都是俯瞰众人的,这让他满足,也让他欢喜。 这也让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坐下的人总是渺小一些,逃不开他的手掌,他还是胜利者。可是,这个侄子,他还是觉得看不透的,他对他,总要比对其他人,戒备更强一些。 他成年了,他竟然还娶妻了!蓝舆公主?若是别的女人,自己随便处置了便好,蓝舆……暂时还不能得罪的。 只是,这女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若他真是无药可医,这女子肯心甘情愿跟着他?这又是何道理? 而座下的所谓家眷们之间,也实在热络不起来。 宫里这些年没什么喜事,四皇子之后,宫里活下来的,只有几位公主。好些嫔妃怀孕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这样那样便没有了,就连侥幸生下公主来的,生母身份都不高,连来参加这家宴的资格都没有。 而四个皇子,均以成年,却均未有正室,自然也没有女眷够格来参加这家宴,这不得不说是件奇怪的事。 长子性情沉闷,一向来喜欢佛学,卫礌和皇后一提起这个事,皇后便说,是大皇子自己不要,这个不能强求; 二皇子便不说了,原先是让他去蓝舆求娶公主的,谁知道变成了这样呢? 三皇子……皇后算是操够了心了,可到底既无好的外家,又是个残疾的,上面两个兄长还尚未婚配,他自己也不提,皇后的意思是,总要长幼有序。 这长幼有序轮到四皇子,皇后的说法便又成了嫡庶要分明,她这一年帮自己儿子真真操碎了心,可儿子就是看不上,性情却日愈古怪,听说还虐杀了好几个侍夜的宫女,皇后怎么问,他也只是说她们伺候的不好,再无其它了。 皇后也没有办法了,儿大不由娘,别的事她能拿捏着,这房里的事,她也没办法了,好在宫中只有四皇子一个皇子,有些事便瞒过去了。 因此,这所谓的家宴,便只有皇后,常贵妃,和新晋慎王妃三个女眷,余下皇帝和卫曦之,再加上四个皇子和两三个成年的公主,看着煞是冷清。 而四个皇子间本就不和睦,和睦的几个相互之间又不敢在这场合多说话,只好安安静静的喝酒吃菜,家宴开的早,酒过三巡,席间便冷落的无人说话了。 皇帝便搁了酒杯,和卫曦之道:“曦儿此番在蓝舆国有此际遇,倒实在是出乎皇叔父的意外,走,去皇叔父的御书房,你与我说说蓝舆的事情吧。” “皇叔父盛情。只是如今侄儿身体不适,腿也没全好,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卫曦之坐在轮椅上,极随意的冲皇帝拱了拱手道。 皇帝起了心思,又怎么会放过他,便又道:“这无妨,宫里还会少了伺候的人?正好让苏院正再给你诊治诊治,你这腿脚可能再好些了?” “可不是。曦儿这一去,可是去治病的,不想却伤了身体,你皇叔父心中担心,便去看看吧。正好,我还想和蓝舆公主说说话呢!”皇后也开了口,还冲唐七糖笑了笑,她脸上的脂粉隔着老远看,也觉得擦了太厚了些,看起来笑容便很牵强。 按理,皇后这么说,没有人会反驳,可没想到,新晋慎王妃却开口道:“没呀!慎王爷是去我们蓝舆治病的,我们已经尽力救治了,他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很满意。我看你们龙泽的御医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若是你们的御医能治好他,还会让他去我们蓝舆吗?看不看也罢了!” 呃……! 宴殿中,一时静默。 但所有人的眼光都停在了这蓝舆公主的身上。 四皇子卫行之从唐七糖进来后,眼睛便像毒蛇似的紧紧盯着,没有松懈过。 可唐七糖若无其事,还偶尔冲他坦然而笑,这让卫行之心中的疑惑一会儿上来,一会儿下去,折腾得不轻。 看她面容,和曾经那个承恩公府的小丫头很相似,可看她的行止,似乎又不是。但不管是不是,这样美貌鲜活的女子,怎么就落在卫曦之手中了呢? 卫行之的手指紧紧捏着酒杯,嘴紧抿着,眼神阴鸠,一语不发。 皇帝的眼睛终究盯着卫曦之的多,对于这蓝舆公主,他并不放在心上,此时她说话,反而让皇帝有一种更轻视她的感觉,单纯而鲁莽,一点也不懂龙泽的规矩,怪不得会愿意嫁给卫曦之,还跟着他回来,想必是个草包。 皇后微皱了皱眉,旋即便放开了,转向唐七糖说道:“哦?公主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这样,那更该让我们的御医看一看了,究竟蓝舆是怎么治的呢!公主倒是个直爽性子,本宫没有女儿,喜欢公主的紧,不如公主陪本宫去说说话吧,也好让本宫知道知道蓝舆的风情。” 唐七糖爽朗一笑,眉眼间灵动俏丽,看的众人一阵眩目。 只听她说道:“好啊!我便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去。原本听说龙泽人都怕我们蓝舆人,说我们蓝舆人古怪神秘,只怕不小心得罪了,我们便放出蛊虫咬人什么的,我都不敢提起呢,想不到原来不是这样的,倒害我白担心一场。” 她这么说完,皇后的脸有些哭笑不得的尴尬,和皇帝对视一眼,却又似乎得到了认同般的释然,还体贴的和卫曦之道:“曦侄儿莫要担心,时辰尚早,皇婶和她说笑几句,必不耽误了你们回去的。” 卫曦之笑着看了看唐七糖道:“那便打扰皇婶,只我这蓝舆来的王妃性子还真是古怪的,但愿不会得罪了皇婶才好。” “哪有这么说自己王妃的!来,慎王妃便陪我走走吧,常贵妃若是不忙,也一起到本宫处走走?”皇后转头看一眼坐在皇帝另一侧的常贵妃,十分贤惠的问道。 常贵妃比皇后看起来年轻多了,脸型有些偏圆,看起来倒是很随和的样子,此时站起来回道:“多谢皇后姐姐盛情,那妹妹便也去听一听这蓝舆的风情。” 于是就这么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这家宴便算散了。 皇帝带着卫曦之和众皇子去御书房说话,皇后带着慎王妃便往居所坤喜宫回去。 一路上,皇后携着唐七糖的手,十分亲近热络,常贵妃便也道:“慎王妃看着真真讨人喜欢,我若是也有这么一个公主便好了。” 郦皇后眼神温柔,安慰道:“怎会没有,不但会有公主,说不定还会有皇子呢。” “还是姐姐有福气,妹妹总是没福的。” 唐七糖看着她们姐姐妹妹的似乎很有情,嘴角轻勾,道:“你们便是要和我说这些么?我可没兴趣听,若是这样,我还不如早早回去和卫曦之说话呢。” 郦皇后和常贵妃对视一眼,均掩着口笑。 常贵妃眼里已经带上了轻视,说:“慎王妃看来和慎王爷十分恩爱呢!” 唐七糖若无其事:“那是自然。不恩爱,我何必嫁他?” 皇后眼中闪过利光,眼看着一起进了坤喜宫宫门,看看紧跟着一起进来的两个侍女道:“这些都是慎王妃的人么?倒是穿得特别。” 唐七糖还是一副无知少女样,大方的介绍:“是啊!她们都是哑女,不会说话的,你们要说什么尽管说,保管她们不会泄露半句的。” “哦?还是这样的?倒有些意思。既是如此,便让她们也进来吧,即便我说了什么话得罪了慎王妃,也没人告诉慎王爷去呢!妹妹你说可是?”皇后似乎也很随意起来,还开起了玩笑。 常贵妃应合着,几人簇拥着进了富丽堂皇的坤喜宫正殿。 立刻有宫女们围上来,奉上茶水,殷勤利索。 几人分宾主坐了,皇后娘娘便吩咐自己的一个宫女:“带这几位蓝舆来的姑娘下去歇歇,我们自在说话。” 那宫女过来相请,可红珊和同来的红玲一动不动,恍如未见。 皇后便道:“这是怎么了?她们这般不懂规矩?” 唐七糖笑着,毫不客气地回道:“她们是我的人,自然只听我的规矩。” 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皇后这么说话。 郦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却马上笑道:“也是。毕竟蓝舆和我们龙泽不一样。可远来是客,她们的穿着又这般和我们不一样,本宫倒是很喜欢她们那花样儿的,慎王妃能不能让我的宫人们带她们去照着画下来啊?” “这有何难?难得皇后喜欢,那红珊,你带着红玲下去歇息吧,她们要画便给她们画,不用担心我,我走的时候来叫你们。”唐七糖随意的挥着手,引得皇后和常贵妃得意的相视而笑。 三人便坐着喝茶,没说几句话,常贵妃便道:“慎王妃第一次到宫里来,你看看,我们这边的皇宫和你们蓝舆的有什么不一样?这坤喜宫可是全天下最高贵的女子才能住的,我们皇后娘娘宽厚贤德,慎王妃若是想进去看一看,想必皇后娘娘会答应的吧?” 皇后点头:“都是妹妹们好相处,才让本宫忝居后位,若是慎王妃要看,自然是可以的。” 唐七糖看看两人,很随意的笑着:“好啊,我便看看,这里面有些什么花样!” 皇后很高兴,竟然扶了一个宫女的手,亲自在前面领了路,往殿里走去,指指这里,说说那里,脚步却不停,一直往进深的后殿里去。 唐七糖跟在后面,略有停顿,常贵妃便笑着过来凑趣,拉上她一直往里去。 直到最里面的寝殿,皇后脚步还没有停,唐七糖却站住脚,说道:“皇后婶婶,我看,寝殿我还是不去了,我们蓝舆人可不能进人家的寝殿里看。” 皇后娘娘笑得和蔼极了:“我们龙泽也是一样。我们不去寝殿,就在那边偏殿里看一看就回了。” 即便是紧邻寝殿的偏殿,装饰得也很是豪华,各色桌椅榻几,都铺着明黄的披袱和垫子,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皇权,华贵非常。 皇后拉着唐七糖在榻上坐下,还紧挨着她,要多亲近有多亲近,似乎已经认识了一辈子,说道:“公主啊,慎王爷对你好吗?” “好啊!不好我嫁他做什么?”唐七糖环视四周的布置,运起已经经过了老圣女训练的精神力,细细体会着她们的心思,脸上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心里笑得简直要打跌。 皇后和常贵妃眨眨眼,常贵妃便凑趣道:“皇后姐姐,慎王妃到底小着呢,哪里知道您问的是什么?” 又对唐七糖道:“慎王妃,我们就是嫉妒,年轻夫妻就是好,什么都敢说呢!皇后娘娘其实是想问你,慎王爷……晚上对你好吗?” 唐七糖肚子里笑得有点撑不住,哎哟,这两个女人,这是在卫曦之哪里把不出脉息,想从我这入手了!便道:“晚上啊……晚上都睡着了,谁还知道他对我好不好啊!” 常贵妃无语的看看皇后,皇后的笑脸都有点维持不住,干咳了一声说:“公主啊,你来自蓝舆,我看风情和我们这实在很不一样呢!你出嫁的时候,蓝舆王后可有教导你怎么伺候慎王爷的事?皇婶真心为你们年轻人好,我这有个嬷嬷,很是懂得这些,我让她过来和你说说,你回去照着做,慎王爷定然更喜欢你了!” 说完,还没等唐七糖回答,便拍了拍手,殿里便真出来了个老嬷嬷,一看便是凶悍精干的那种,垂着手谄媚的对皇后娘娘行了个礼,却只对常贵妃和唐七糖点了点头。 唐七糖心思快速的转了,忽然来了兴致,要看看这老嬷嬷到底想干什么,朱檀还说过,宫里的人,有的是整人的法子,那,有我的多吗? 皇后看了看唐七糖天真的脸,笑得慈祥:“公主啊,皇婶真心为你好,这老嬷嬷可会教导人,都是女人,你别害羞,皇婶和常贵妃去寝殿走一圈回来,这嬷嬷定然教导好你了!” 又吩咐老嬷嬷:“慎王妃可是蓝舆来的公主,你好好教导着些,千万不可怠慢了。” 说完,慈爱的拍了拍唐七糖的手,和常贵妃便出去了。 那老嬷嬷便走到榻前,微曲了曲膝当作行了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慎王妃请宽衣,老奴定然教导好你,怎么好好伺候王爷。” 唐七糖运起内力,听得四周的确无人,忽然出手,一把抓了老嬷嬷的衣襟:“看着我。” 老嬷嬷吃了一惊,本能的抬头看向唐七糖,刚触到这蓝舆公主的眼睛,却只觉得自己一阵眩晕,脑子似乎便不转了,耳边却听得一句话: “说吧,你想做什么?” 这说话声好奇怪,轰轰的如锣声震着自己的头脑,让自己记不得说话的人是谁,却让头脑不得不只想着一句。 老嬷嬷开始说话,机械而真实:“脱衣服,查一下她是不是处子之身,告诉她男女之事,看她什么反应,一丝不可错过,回头禀报本宫!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好好招待她,不必客气,凡事有本宫担着!哈哈哈!蠢货!哈哈哈哈!” 唐七糖看着老嬷嬷狠戾的表情,夸张地笑容,嘴角扯了扯,眼眸处的光晕便加深了。 她又将老嬷嬷扯过来一些,话语轻柔,却仿佛带着魔力:“蠢货,你真蠢,你怎么当皇后的?蓝舆人怎么能招惹呢?她定会好好整治你的……一定会日日夜夜好好整治你的……” 老嬷嬷眼睛茫然着,不断重复着她的话:“蠢货,你真蠢,蓝舆人怎么能招惹呢……” 唐七糖满意的一笑,轻轻放开她,眼中已经是一片自然的光华璀璨,环顾四周,这华贵的装饰,明黄的各色用具,浪费了多少百姓的民脂民膏啊,可惜了,可惜了。 心里低叹着,却从袖子里摸出一支只有她巴掌长的短笛,放到唇边试了试。 “呜喑!”一声有些有别于平常笛子的声音响在这偏殿里,迅速的绕上了屋宇。 唐七糖笑着喃喃自语:“圣女娘娘,我学艺不精,可也得让我试试啊,反正这地方又不是我们蓝舆,后果,您可以不必担心!嘿嘿!” 唇再凑到笛边,杂乱的笛音便迅速的四散开来,声音不高,听着却让人心乱,唐七糖才吹了几息,耳中听得动静,便收了笛,慢条斯理的坐回刚才的塌上喝茶,吃点心。 偏殿外响起了脚步声,有皇后的问话:“刚才什么声音?贾嬷嬷还在里面吗?” 有宫女小声地回答:“回禀娘娘,奴婢也不知道什么声音,似乎是从屋外来的,不是这里。贾嬷嬷还在里面。” 脚步声加重了,殿门被推开,有人打起门帘子,皇后的声音便轻快的进来了:“慎王妃可还好?怎么样,本宫这老嬷嬷教导的还好?” 人随着声音进来,却见那个草包蓝舆公主已然坐在那喝茶了,见自己进来,也不起身行礼,而贾嬷嬷却垂头站在一边,不声不响,也不过来行礼。 皇后和身后的常贵妃对视一眼,常贵妃便笑着招呼唐七糖:“慎王妃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这宫里的嬷嬷教的……让公主害羞了?” 唐七糖这才从茶盅上抬起头来,笑得人畜无害,一脸天真:“啊?害羞?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呢,想不到,你们龙泽是这么教导人的,我该马上回去,说与慎王爷听听!皇后婶婶,我这便告辞了!” 皇后再是要顾着自己身份,此时听着这话,也忍不住整张脸都笑开了,那厚厚的脂粉都有些裂开来的危险。 她高兴的说:“好啊,慎王妃喜欢便好!常贵妃,便劳你送一送慎王妃,本宫也累了,便歇一歇。” 常贵妃答应着行了礼,便招呼着唐七糖往外走去。 唐七糖也笑,高高兴兴地站起来,也不行礼也不招呼,只管大摇大摆的走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不见,冷嗤了一声,这才在一边椅子上端庄的坐下,端正了脸色,严肃地向那贾嬷嬷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却见贾嬷嬷忽然站到她面前,抬起头,赤红着眼睛,大声地骂道:“蠢货!你真蠢!你怎么当皇后的?蓝舆人怎么能招惹呢?她定会好好整治你的!一定会日日夜夜好好整治你的!蠢货,你真蠢,你怎么当皇后的?蠢货!蠢货!……” 皇后惊得目瞪口呆,好一阵子醒不过神来,可等她意识过来,便已是气得整个人发抖,涨红着脸指着贾嬷嬷:“住嘴!混帐东西!造反了这是?谁给你的胆子……” 可她这么骂了,那贾嬷嬷也仿似没有听见,照样一刻不停的骂着:“蠢货!你真蠢!……”竟然就这么不断的骂着,无休无止,她年纪大了,声音粗哑而洪亮,连皇后的怒骂都夹杂在里面听不太清了。 本因为行的是隐秘之事,贾嬷嬷又是心腹之人,此时殿中再无别人,皇后被气得实在不轻,不顾仪态的大声制止着:“住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可不管她怎么喝骂,贾嬷嬷都不停的瞪着眼睛骂她,皇后只好往室外大喊:“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犯上的东西拉出去打,打死!” 室外脚步杂乱的进来,宫女们听着贾嬷嬷那般用力的骂人,也是吓得色变,几个宫女便涌上去,堵嘴的赌嘴,拉人的拉人,想制止她。 可奇怪的是这贾嬷嬷竟然力大无比起来,像疯了一样,只管用尽力气的骂着,不管不顾的骂着。不管别人怎么拉扯,她眼睛都死死瞪住皇后,像仇人一样的继续骂着。 对付这样疯子般的人,四五个宫女竟然动不了她,皇后正气得要再叫人,忽然眼前一花,好像屋顶有什么细碎东西掉了下来。 皇后本能的抬头看,却又有东西掉下来,正好掉在她脸上,短暂的静止后,那东西好像便开始爬动起来。 皇后眼角只瞥见自己脸颊上黑乎乎一团,赶紧拿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竟是只有半个手指大小的蜘蛛,正抬着腿惊慌的乱爬。 “啊!”皇后尖叫一声,赶紧丢了蜘蛛,惊慌的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虫,虫!啊……” 可因为贾嬷嬷一直在不停歇的骂,几个宫女正和她拉扯,皇后的尖叫后,几人又跑过来帮她找虫子,尚没堵上嘴的贾嬷嬷骂得便更起劲了,骂声里夹杂着尖叫,尖叫又引得宫人们更加慌忙,人影攒动,惊声喧哗,偏殿里一片混乱。 然而,这只是刚开始。 当宫人们帮着皇后找那掉下来的蜘蛛时,却发现,屋顶上连绵不断的开始掉东西下来,不,掉各种虫子下来。 有蜘蛛,有飞蛾,有极小的叫不出名字的小黑虫,甚至,还有一条两寸长的蜈蚣! 刚开始,大家慌乱着只顾着皇后,渐渐的,虫子越掉越多,掉在宫人们的身上,掉在周围的地上,容不得人忽视。 于是,从最初的一两声压抑的惊声,再到各种本能的尖叫便开始了。谁也顾不上谁了,每个人啊啊叫着,跳着脚,拂着衣,抖动着身体,却有人发现,地上也开始出现虫子,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各种各样,在皇宫锃亮的金砖地上慢慢的扭动。 皇后一张涂满了粉的脸唰唰的抖动着,惊惶的指着地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拉着一个宫女的手臂,慌张的指着门口,慌张的逃出去。 偏殿的人都白着脸,簇拥着皇后往殿外逃去,只有贾嬷嬷,声音嘶哑,却还在忘乎所以的大声骂着,此时众人也顾不得了。 可一出来,才发现,殿外并不比殿内好多少。 只见庑廊下,满地都是虫,廊上的蜘蛛挂下来,高高低低挂了一条长廊,廊柱子上,正爬着密密麻麻的无数小虫。 众人也顾不得了,只和皇后裹在一处,啊啊叫着往宫外走。 可这是坤喜宫的最深处,再往外走,还有两进殿宇和一个小花园子,才出坤喜宫的大门,殿宇情况都差不多,无非就是蜘蛛和一些黑色小虫,偶尔也有蜈蚣,可那在主殿和寝殿之间的花园子,便实在让皇后无处落脚了,大概花园子里所有的虫子都跑出来了,大大小小,各种颜色,有甲的,软体的,将那通往前面殿宇的石头小径都堵了! 而此时,估计整个坤喜宫都是如此,皇后站在花园子里正惊恐得哭泣,各个殿里却尖叫声此起彼伏,宫人们慌张的从各处屋宇里跑出来,又啊啊叫着都站在各处廊下不敢动,哭爹叫娘,惊惶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的惊恐更刺激了皇后,皇后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尽快逃离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方。她紧紧扣住了两个宫女的手,嘶吼着:“背我!背我出去!快出去!啊!” 宫女们没有办法,可自己尚且吓得腿软,又怎么背得动人?几个宫女们只好合力抱了皇后,一边无法克制的哭着,一边要将皇后搬出小花园的石径,庑廊不敢再走啊,上面还有好多虫子掉下来呢! 可惊惶失措下,宫女们将皇后搬到一半,却不知是谁,一个手软,失了点力,众人本就慌张,这下倒好,将个皇后娘娘给掉在了虫窝里了。 皇后大叫着,什么也不顾了,拼命爬起来,一边抖着衣服一边往外逃,身后,一群宫人也啊啊叫着跟出来。 一众人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却如长了四条腿般的逃,直出了坤喜宫的宫门,步上了宫中甬道的大石板,才慢慢停了下来。 皇后也再跑不动了,坐在一个宫女身上喘气,却突然瞥见那宫女的衣服上,尚还挂着一只虫子而又跳起来,惊得众人又是一阵乱抖乱闹。 好一阵子,众人在这大太阳底下,甬道的石板上相互检查过没有虫子了,才慢慢的找回自己的神智。 皇后钗歪发散,衣服斜扯着,脸上的粉早已经是斑驳得不成样子,她半靠在一个宫女身上,吩咐着人:“快,快去禀告皇上!让人来治……治这虫,虫患!” 而唐七糖,在常贵妃的带领下一出了坤喜宫,便道:“有劳贵妃娘娘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说不定等一下皇后娘娘还要找贵妃娘娘说话呢!” 常贵妃自然求之不得,淡笑着点点头,连和唐七糖客套几句都不曾,带着自己的宫人回自己的居所去了。 唐七糖便大摇大摆的,跟着皇后宫中的小宫女出了后宫,自有王府带来的人赶紧去赶了车过来后宫门口接应,唐七糖自在的往马车上一坐,吩咐赶车的人:“先不用走,就在这等着,想必我们王爷等一下便出来了!” 果然,只等了小一刻,卫曦之和卫方勉兄弟几人,便面色古怪又匆忙的都出来了。 唐七糖等卫曦之上了车,便吩咐着人赶紧离开。 车里,卫曦之看着唐七糖的脸,嘴角扯了扯道:“笑吧!只管笑!别憋着了!反正他们以为我的慎王妃天真烂漫,什么也不懂!” “哈哈哈!可不是!曦,我什么也不懂,竟然还有人想着教导我呢!哈哈哈,真笑死人了。” “才刚皇后宫里的人进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卫礌便急匆匆走了,卫行之也赶着去了,我才好脱身,我的糖儿在皇后那里做了什么好事了?” “好事!只怕皇后娘娘要好好忙几天了!走,我们回府说。” 唐七糖和卫曦之只管高高兴兴地回府,而皇后娘娘还真是忙了起来,还不止忙了几天,而是忙了好几个月。 世上的东西不怕小,就怕多。再小的东西,积攒到了一处,力量都是可怕的。 皇后不但被这满宫的虫子吓得不轻,昏昏沉沉病了几日,还因着坤喜宫一时不能居住,临时搬到了一处偏离皇宫中轴线的小宫殿而满心不舒服,总感觉这不是个好兆头,自搬去那小宫殿以后,一日也没有安宁过。 坤喜宫的虫患起的蹊跷,皇后始终觉得和那个蓝舆公主有关,但又实在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来龙去脉,不好追究。 而发狂大骂皇后娘娘的贾嬷嬷,直骂得嗓子嘶哑,还在不管不顾的喃喃,显然也是有古怪的,可就算请了御医来诊治了她,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喉咙稍好一点,又开始大骂皇后了,把个皇后气得,直接拉下去打死了! 而皇帝还问起当日她探查的结果,皇后隐忍了一肚子气怒,不愿意皇帝觉得她没办好事情,只说自己尚没查到什么,那公主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要害自己,这慎王夫妇实在不能留了云云。 皇帝阴沉着脸走了,卫行之却来看郦皇后了。 他消瘦的脸很不好看,在这临时的小宫殿里四处打量,道:“母后便不能忍一忍?只是些虫子罢了!让人扫一扫,清一清便罢了,何至于要搬到这地方来?自古没有正宫住离坤喜宫的!” 皇后心中本就郁闷,卫行之这么一讲,她便怒道:“母后何尝不知?可有什么办法?你倒说的轻巧,忍一忍,怎么忍?地下、梁上、墙壁、连放衣服的箱子里都是虫子,你倒是和母后说说,怎么住?” “怎么会如此可怖?宫中向来干净,哪里来的虫子?难道它们还认识路不成?” “可不就是这么古怪!定是那蓝舆妖女弄来的!慎王一个疯子让人讨厌还不成,如今又弄了个这么古怪的女人回来!我们要再让你舅舅使些力,赶紧让你当上太子才行!” “那个蓝舆公主,真的是蓝舆人?我怎么瞧着,像极了以前在郦家见过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什么小丫头?这应该不能够。那女人实在古怪,看似草包一个,却就这么一转眼,弄出这么多虫子来,都说蓝舆人不好惹,果然是的。” “母后,不是说卫曦之废物一个吗?那这个蓝舆公主还愿意跟着他?” “就是因为这个,母后才想查探她的!结果,却弄成了这样!” “母后,要不然,我来想想法子,好好查探查探她。” “你?行之……你不会是对这妖女起了心思吧?你说什么小丫头……难道你还对以前郦夏说的那个聋丫头念念不忘?” “自然不是的。母妃!我只是见不得卫曦之这么得意罢了!父皇到如今也没有对他在蓝舆私自成婚责罚一句,您不觉得父皇对他宽和的过了吗?” “先看看再说,你父皇……定然有打算的。你不要轻举妄动。” “母后,那卫方勉呢?我看着他便心中有气,今日在御书房,父皇还说,既然蓝舆公主已经选了卫曦之,那改日便让母后替他选妃呢!” “哼!你放心,母后总不能让他得了好处去。一切等过了九月再说。” 母子俩商量一番,郦皇后满心疲惫,呆在这临时宫中好好养病,一时没有作为,而卫行之,却按耐不住自己的疑心,总想着要找机会好好的查探查探这个蓝舆公主,可这蓝舆公主既是来自远方,又是内眷,轻易不出门,慎王府也不好进,卫行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而唐七糖却在慎王府过的自在,每日里和卫曦之甜甜蜜蜜的,偶尔养养蛊母,偶尔去陪陪阮太妃,轻松得很。 而卫曦之,却在几乎派出所有鹰旗的暗桩查探了如此之久,终于,能到了孙苦棠的一点消息,并让人将这疑似孙苦棠的人,带进了慎王府暗室。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眼神茫然的一个落拓老头,卫曦之紧皱双眉问黑蛟:“怎么找到他的?确定他是孙苦棠?” 黑蛟也皱眉,回道:“回禀王爷,鹰木旗下一个在运河船帮里的暗桩兄弟发现的,说这个人被船帮老大当狗一样的使唤,很有把子力气,脑子有些不清醒,但清醒地时候,便能读书认字,还写得一手蝇头字,很是古怪!这位暗桩兄弟便留意了,收了他写的字,发现他写的最多的就是孙苦棠三个字!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孙苦棠……属下们无法确定。王爷您看。” 黑蛟把一叠粗糙的黄裱纸呈给卫曦之看,只见那粗燥的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可大概是纸质太差,墨水也是下等,这些字看起来都糊到了一处,但即便这样,还是能看出来,这写字的人极有功底,也的确能在这些字中,看到好几处写着孙苦棠三个字。 卫曦之斜靠在椅子里,再看眼前这个老人,只见他一头乱发,正勾着头,一副痴傻之相,眼睛茫茫然看着这暗室里的一个笔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曦之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和能写出这些字的人搭不到一处,又问道:“他能开口说话吗?他看起来有些呆傻。” “有时能,但说的不清楚。听说船帮老大是从河里将他救上来的,救上来时,伤得很重。” “……找大夫看过吗?” “带入府前找过的。大夫说这人定是伤了脑子,有些不清不楚了。” “……你问过他什么吗?” “王爷,属下问了……没问出什么来。” 黑蛟小心的回着话,卫曦之听得不禁扶额,这样的人,找到了和没找到实在没有什么分别。 卫曦之尝试着自己问话:“喂,你叫什么?” 那老人仿佛没有听见,眼睛都没有移开过那盯着的笔架子。 黑蛟走过去,推了推他反绑了手的双肩:“问你话呢?你是谁?你叫什么?” 那老人有了点反应,却抬起头看向黑蛟:“吃的……给点吃的……吃……” 折腾了小半天,这人根本就一副痴傻样子,卫曦之只好让黑蛟将人带下去,失望的回去后院。 已是夜深,唐七糖已经趴在床上,逗着蛊母玩,说来奇怪,这蛊母自从有了蛊皇为伴,竟然比以前还好动了些,那雪白的身体有时还会团成球状,在唐七糖的掌心滚来滚去,还会抱住唐七糖的手指,拉长了身体,再攀到另一个手指上,很是神奇的物种。 耳中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回来,唐七糖赶紧收了蛊母,披了件夹衣跳下床,候在屋角的红珊赶紧帮她拉开门,正看见卫曦之手推上来要开门呢。 卫曦之看着小娇妻半散着头发,笑着迎出来,忙冲红珊挥挥手,红珊微微笑着行了礼,知趣的赶紧关上门出去了。 唐七糖大眼睛瞪了瞪,停在门边问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你先去洗漱,是不是?” 卫曦之笑:“是呢!我的糖儿怎么还不睡?不是和你说,要早些睡的吗?” “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困在这府里闲得只剩下睡觉了,你还让我早些睡?早些睡了做什么?明日又没有事等我做。” 卫曦之挑眉:“谁说你早些睡了没有事做?你等一等,我洗洗便来给你找些事做。” “……你就只会说这些!”唐七糖小脸有些红,娇嗔着跑回床上去了。 果然,一会儿的,卫曦之便换了身月白色的寝衣,俊美的眉眼里都是笑,快速的钻进被子,一把抱住了唐七糖,什么也不说,先狠狠的胡乱亲了起来,亲得自己受不了,便将小娇妻压在身下好好的恩爱了一回,才唤了人来换了被褥衣衫,将唐七糖抱在胸前,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发。 唐七糖半趴在他身上,有些昏昏欲睡:“你便没有一日让我歇一歇?” “谁说的?我昨日让你歇过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说前一日的事?” “前一日?前一日我做了什么?” “……你真是个无赖!你给我小心些,你若是再这样不知餍足,下次我可就直接让你昏睡了!” “别!好糖儿!那种中途让我昏睡的事,你做一次便够了,我是你夫君,你怎好让我那样……”卫曦之宠溺的看着小娇妻,可想到曾经一次做事做到一半,却被唐七糖催眠的事,不禁心有余悸,赶紧又抱了抱她,表示妥协。 唐七糖很满意,拿手指戳了戳他胸口道:“哼!你知道便好。我如今正有力没出使呢,你别想欺负我,若是让我催眠了,我可是想让你怎样便怎样。” “糖儿,可你即便不催眠我,你想让我怎样,我也便怎样。” “胡说,最无赖的便是你!我可是说真的,你再那么不听话,我可真让你傻傻的给我呆着,什么也做不了。” 卫曦之无奈的笑,却也满足的叹:“唉,糖儿,我这般抱着你,真是心满意足,我就想快些报了父仇,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嗯,我也是。不是说找到那孙苦棠了吗?你问到这么迟回来,可问出什么了?” “没有问出什么。这人伤了脑袋,一副痴傻模样。唉!虽说卫礌的确是给我下毒的人,可我父王那件事,的确还有许多疑点,怎么说他也是别人眼中的皇帝,这些年,在朝政上,他并没有太大的错处,甚至于很多臣工还觉得他兢兢业业,我不能随便找他的不是,毕竟改朝换代,朝局动荡,百姓更没好日子过……” “那怎么办?确定他是孙苦棠吗?若是,我也想去看看这是什么人,柳细腰跟我数次提起他,似乎,当年就是柳细腰将我交给孙苦棠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 “还有这事?难道孙苦棠是蓝舆人或禄宗人?” “要不然,让我去问问他。” “我今日问到此时,也没问出什么来。你明日见了人便知道了,实在是个脑子不中用的。” “那可怎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着说着,卫曦之见唐七糖不再回应,才发现她趴着自己胸口睡着了。 卫曦之看着灯火下她那娇憨睡颜,将她枕在自己手臂上抱抱好,只觉得自己心头又起了心思,可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他轻叹了口气,只好也睡下了。 可刚睡下,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摇了摇唐七糖,在她耳边轻轻地唤:“糖儿!糖儿,醒醒,醒醒……” 唐七糖睡得迷迷糊糊的,抬手推开他,嘟囔着问:“什么事?” “我问问你,你能把我催眠了,傻傻的睡,那能不能让傻傻的人催眠了,开口说话?” “嗯?” “醒醒,糖儿,你不是闲得慌吗?要不明儿你去试试催眠了孙苦棠,试试他能不能说话?” “嗯,让我睡!都是你个坏蛋!我累了,等我睡够了我试试。” “……好好,等你睡够了去试。” 唐七糖翻个身,又睡了,卫曦之却兴奋得睡不着,半梦半醒到第二日唐七糖醒来,两人随便吃了些,赶紧去提了孙苦棠去暗室问话。 唐七糖刚看着孙苦棠的样子,有些为难:“曦,我从未试过催眠一个这样的人。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第一次见,小妖那次,我想催眠你,可是你心地纯明,我师父教我的幻术根本对你不起作用。” “嗯,我记得的。很奇怪,那时候我吃了药总是不记事,可那次我却能记得。” “嗯,老圣女曾提过,大概是因为我身带蛊王。不过这个人……我试试。” 唐七糖围着他看了几圈,孙苦棠也没有抬眼看她,只眼神呆滞的看着地下的一处。 唐七糖头也没回道:“去搬张竹榻来。” 卫曦之冲黑蛟看一眼,黑蛟赶紧出去了,一会儿的,果然搬了张小巧的竹榻进来。 卫曦之亲自把竹榻摆好说:“糖儿快坐下,你要看看他写的字吗?” 唐七糖抬头看看竹榻,摆手道:“不是我要坐。把他扶上去躺好。” 黑蛟看看卫曦之,卫曦之挑眉,黑蛟明了的不敢多讲,过去将孙苦棠拎上了竹榻。 唐七糖又围着躺着的孙苦棠看了半天,看得卫曦之不禁出声道:“怎么了?你对他这么客气,他也不会说话的。你小心些,听说这人力气大得很。” 唐七糖只不说话,抽了条帕子裹了自己的手,将半坐在榻上的孙苦榻一下子推倒在榻上。 孙苦棠头不由自主地磕了榻一下,倒总算有了点反应,抬眼看向唐七糖。 唐七糖早已运用起已经不同往日的精神力,手掌在孙苦棠眼前轻轻划动,双眸也深深的锁住了孙苦棠。 刚开始,还能看见孙苦棠有些不解有些迷茫的一直看着她,渐渐的却见他闭上了眼睛。 卫曦之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却见背对着他的唐七糖似乎能看见似的,忽然冲他举了举手。 卫曦之不再出声,暗室中十分安静。 唐七糖忽然开口,那声音却与平日的甜美声音完全不同,听起来平淡的很,却轻轻敲着人耳膜似的让人无法忽略:“你是谁?” “孙苦棠……古尔泰……”孙苦棠还闭着眼,却在轻轻的开口答。 黑蛟不可置信的和卫曦之对视一眼,卫曦之冲他做了个手势,黑蛟赶紧去旁边案上提笔写字记录起来。 而唐七糖继续问着,低沉而平淡的声音让人平静:“你是禄宗人?” “禄宗人……我是禄宗人。” “你认识柳细腰吗?” “柳细腰……柳细腰……柳絮飘……哲莫娜……柳细腰是哲莫娜,我知道,哲莫娜……”躺在竹榻上的孙苦棠头微微晃动着,眼皮子一直跳,口齿有些含糊,但总算听得清。 唐七糖干脆在竹榻的一边坐下了,眼睛却依然紧盯着孙苦棠的眉宇间:“你帮哲莫娜做事,还是帮郦冒做事?” “我……帮,帮哲莫娜,不,不对,是哲莫娜帮我们,我们一起……” “你们做什么?一起做什么?” “我比哲莫娜早好些年在龙泽,我是承恩公郦冒的长随,哈哈哈,愚蠢的龙泽人,郦冒,北边打仗时,我救了他,他就以为我是他的福星,后来他当了兵部尚书,还是把我当心腹,只是,好些机密的事,比如北方三城的兵马布置,边境的哨防安排,他便不告诉我了。禄宗大妃派了哲莫娜来,哲莫娜长得美,好本事,几次,便让郦冒说出来了……” 孙苦棠人躺在竹榻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偶尔头转动着,眼皮子跳几下,但只要唐七糖问,他都能慢慢的回答,有些人物称谓含糊不清,但情节却显然是真实的。 刚开始,卫曦之还有些不可置信的站在一旁听,很快,他便绕到书案边,看着黑蛟笨拙的字,挥手让黑蛟离开,自己执笔,龙飞凤舞的书写了起来。 唐七糖不停的问着,孙苦棠不停的说着,卫曦之不停的写着,足有两个时辰,室内就是这样一种紧张却又奇怪的气氛。 直到卫曦之看见唐七糖坐在榻边的身子摇了摇,才紧张的一把丢了笔,跳过去扶住她,问道:“怎么了?糖儿?快歇一歇!” 唐七糖有些脱力的靠在他身上,紧闭上眼睛,低低的说道:“再不行了,太累了,我精神力都亏空了……” 卫曦之一把抱起她:“你没事吧?我抱你回去歇息!糖儿,你不会有事吧?” 唐七糖靠在他怀里,话语越说越低:“没事……我睡,睡够了……便好了……” 卫曦之心疼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理会还躺在竹榻上的孙苦棠,抱了唐七糖便回了后院,亲自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也陪在一侧不敢走,生怕她有个什么。 可结果,唐七糖呼吸平稳的沉睡,直睡了两天,到第三天傍晚,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却只见卫曦之还穿着前几天的衣服,胡子拉碴的坐在床头,担心的看着她,不禁问道:“我睡了多久?一天?” 卫曦之重重的呼出口气来,一把紧紧抱住她,几乎将她勒进胸膛,好一阵子才放开她道:“唉!我都觉得,你睡了十年了!糖儿,我好担心!” 唐七糖轻轻回抱着他,安慰道:“我没事。其实这么长时间的精神力应用我还是第一次,我都想不到我竟然能坚持了近两个时辰!真不可思议!到底是蛊母改变了我!以后你不用怕,我睡够了便好了!” “没有以后了!糖儿,没有以后了!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不能这样了!”卫曦之说着,将人抱的更紧了。 唐七糖都有些喘不过去,轻推开他,笑着问:“没事的!你还记得以前,你把我带去财神楼的事?那时候我把卫方勉弄倒了,我租了马车准备逃走,却睡在马车里?那时候你还笑我,自己坐车回来的那次?” “嗯!记得!那次我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也睡了近两天。” “对,你看,那次我只是让卫方勉开了暗道的门,我便精神力亏空的直接睡了。可现在,我竟然让孙苦棠说了那么多事!我好厉害!” “是,我的糖儿好厉害!但是,以后都不要的!我害怕!我害怕伤了你。” “不会的!现在我有蛊母帮我调理血脉,我会很快没事的。对了,你还没说我睡了多久呢?孙苦棠说的那些,你都听得明白吗?” “你睡了有两天多了!孙苦棠说的那些,足够我明白事情始末了!想不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多谢你!糖儿,若不是你,我父王的事只怕永远也没人清楚了!走,我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吃好了我说给你听!” 卫曦之是直到此时,才觉得腹中空空,这两日竟然没有好好吃东西,每次红珊她们拿来便打发了,而红珊不会说话,每次只能干瞪眼,此时却早已经准备好了各色饮食,贴心的伺候着两夫妻吃了,才高兴的下去了。 唐七糖看着卫曦之脸色也不是疲惫,便赶他去歇息:“今日便早些睡吧,明日再说那些事。” “不不,糖儿,我心里很是难过,正好想要将事情梳理梳理,不知道也罢了,如今我已经大致知道了这些事,不能再放着了。”卫曦之坚持着,眼里是愤怒复杂的光芒。 “那好吧,你先说说,不行改天我再让孙苦棠说。” “应该不用了。你看,这些都是那天你问的,我记下来的,按着孙苦棠的说法,他和柳细腰,都是禄宗国的奸细……” 卫曦之和唐七糖分坐榻几两端,将当日记录的纸摊开来,一张一张看着,和唐七糖慢慢还原当年的事情。 时间很久远,跨度很大。 原来这孙苦棠,早在老承恩公——郦冒当年在北方边境当戍边将军时,便在一次战役中,设计救了他,慢慢成为了他的心腹。 而当年,卫曦之的皇祖父——先帝也还只是太子,应该还没有郦皇后之流的人物,自然还没有承恩公郦家,可见孙苦棠这样的奸细,真是埋了好久。 以孙苦棠的说法,等到先帝登基了,因为郦冒早年就和先帝认识,和先帝有很好的君臣关系,先帝很信任他,便将他从北军调回来,当上了兵部尚书。 当上兵部尚书的郦冒,还是很忠心的,孙苦棠几次想得到机密的文件,都没有得到,而这时,禄宗负责训练奸细的禄宗大妃,却派来了一个女人,她们都是特别训练的女奸细——古丽依娜花。 这个女人禄宗名字叫哲莫娜,龙泽名字叫柳细腰,年轻美貌,十分能干,在孙苦棠的帮助下,假扮成了一个自立门户的清倌,接待达官贵人听曲歌舞,在庆京红极一时。 孙苦棠便将柳细腰引荐给了郦冒,郦冒沉迷上了柳细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开始泄露出一些北方边境的机密之事,禄宗人拿到机密,便开始偷偷准备起了兵力,只等柳细腰能再让郦冒吐出点什么,便好攻占北方几城。 恰在此时,老龙泽帝欲立老慎王——卫曦之的父亲卫硕为太子,便找来自己信任有加的兵部尚书郦冒,商量着想让卫硕去当时很安稳的北方边境走一走,一来了解些军事,二来更加建立些威望,回来后,便好风风光光的立为太子。 可是,一向来极关注军事的准太子卫硕,已经察觉了北方边境的一些不寻常,年轻气盛的卫硕,也正想去北边看一看,更了解些事务,顺便查一查郦冒的底细,最好能将郦冒留在北军中的心腹悉数拔除,卫硕便很高兴的领命而去。 郦冒察觉到了卫硕对自己的怀疑,心中很不安。 卫礌,这个当年的怀王,老龙泽帝并不在意的儿子,却不知道怎么的,便和郦冒走在了一处…… 卫曦之说到此处,双眉紧皱,放在榻几上的手紧紧握着,沉思着停了下来。 唐七糖手覆上他的拳,慢慢的让他展开,轻声问道:“这些事还真久远。若不是找到这孙苦棠,还真是没人知道呢。后来呢?” 卫曦之转头看看唐七糖,紧绷的脸立马放松下来,轻声道:“是啊,关于我父王那些,我是曾听母妃说过一些,再结合孙苦棠说的,我便大概联系起来了。至于究竟是卫礌先找的郦冒,还是郦冒找的卫礌,这里面便不太清楚了,想必孙苦棠也不知道,只有卫礌自己知道了。” 卫曦之面色凝重,继续说道:“你看,孙苦棠说,郦冒和卫礌密谋了一天,郦冒便又去见柳细腰了,柳细腰很快送出信息,就在我父王赶往北方边境的途中,禄宗人忽然进攻北方边境。 我母妃曾和我说,兵部尚书郦冒所上报的军情是我父王正好正面碰到了禄宗兵马,才不敌而亡的。我母妃不信,说是卫礌派人暗杀的,说只有他觊觎皇位已久。 而如今一对比,我明白了,我父王是死在途中的,距离北方边境还有一百里的余临城!这之后,禄宗人才连下三城,直打到余临城。也就是说,我父王,在半路上便被人劫杀了!劫杀他的,并不是禄宗人,而是郦冒的兵马!这便是卫礌和郦冒两人的阴谋!” 卫曦之重重的敲了一下榻几,伤心又愤怒:“而当我父王薨逝之后,卫礌便去找我皇祖父,求太子之位。 朱檀留下的那些悔过书中,又正好接上了这些事,说皇祖父大怒,和卫礌大吵,立下我为皇太孙的诏书。 之后,郦冒利用朱檀的好赌之心,买通了朱檀,去我皇祖父那里出面调停,得知了我皇祖父立下我为皇太孙的事,便撺掇卫礌又去求我皇祖父,就在那一日,我皇祖父便一病不起了!朱檀尚有一分良知,眼见事情不对,便带了诏书逃走了! 可转眼,我中了毒,我母妃关门闭户的守着我,卫礌也登基为帝了,朱檀便怕死的躲起来了。 而郦冒这个手握兵权的奸人,献上自己的女儿郦如珍,假意让出兵部尚书之位,却摇身成了只是因姻亲承爵的承恩公,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房间里静默着,却飘着仇恨的气息,唐七糖看着卫曦之愤然的脸,轻轻地站起来,抱住了他。 卫曦之紧紧将唐七糖抱在怀中,让妻子温软的气息化解自己此时要毁天灭地的气愤,好一阵子,他才叹气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糖儿,最起码,如今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些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我不会拿到朱檀留下来的东西,也不会知道孙苦棠隐藏了这么久的事。你,真是我的福星。” 唐七糖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嗯!我就是个福星!你也别太难过了,自古以来,皇权之争就是这么险恶无情的!所以我才总说做皇帝是天底下最没意思的事儿呢! 如今郦冒已经死了多年了,而且,最后孙苦棠不是说,郦冒发现了他和柳细腰是奸细,发现了他被柳细腰用幻术套了很多情报去,竟然还良心发现要杀他们吗?所以孙苦棠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他死了,他的儿子还逍遥着呢,他女儿还当着皇后呢!而且,北军到现在,实际的兵权还掌在郦家人手中,这些奸人若不彻底拔除,谁知道有一日他们会做些什么?!你看,这么些年了,禄宗人时不时犯边一下,朝廷便不得不时不时出饷银养着北军,这些绝非偶然,都是郦家在背后的操控!好让他们在朝中保持着这地位!一窝子奸人!” 卫曦之俊美的脸气得有些扭曲,周身又冒起了寒气。 他眼睛看着远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低下头,抱起唐七糖与她面对面,认真道:“糖儿,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的糖儿,你听清楚,对,求!我答应过你,我不当皇帝,但并不是不顾家国,我是卫氏子孙,不能玷污了这个姓氏!糖儿,你能不能容我将这些事处理了,再与你回蓝舆守几年圣殿,再与你潇洒山河?行吗?” 灯火在榻后高高照着,映着卫曦之俊美的脸愈发的立体深邃,他的眼睛认真执着而渴求,紧握着唐七糖的手微微抖了抖。 唐七糖却“噗嗤”一声笑了,道:“曦,我忽然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以前一直说你是古人,既不懂得尊重女子,还一味的拿身份地位压人!可如今,你竟然和我说,你求我?曦,你们不是觉得,女人都该听男人的吗?夫君就是天吗?你求我干什么?” 唐七糖的笑,立刻瓦解了卫曦之的紧张,他微偏了头想了想,有些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倒是!我以前是这么想。可是糖儿,自从我们在一起,我就觉得,我不该那样,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皇位,江山,生死,我都觉得没有你重要!可我也有我刚担当的事,我还不能完全放下这些事。” “我明白!曦,我愿意陪着你一起。虽然我很想现在便和你潇洒山河,但正如我即便再想自由自在,我还是答应老圣女会回去守几年圣殿一样,我同意你说的,我们总要担当些自己该担当的事!况且,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便可以有的放矢的去做了,对吧?” “糖儿,谢谢你!是,我们会很快处理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陪你潇洒山河的!” “嗯,我等着呢!” 然而,还没等到卫曦之这边有所动作,卫礌却按捺不住了,自认为精心策划之后,在九月十六这日,急召卫曦之入宫。 卫曦之一边让人伺候着穿上自己的亲王袍服,一边安慰唐七糖:“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明日便是我的及冠生辰,他定然按捺不住要出手了!我去去便回来。” 唐七糖紧绷着小脸,看着穿上亲王袍服,气宇不凡的卫曦之道:“怎么放心?有时候想想,真该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 卫曦之看看周围的红珊等人,笑道:“你阿娘收罗这些哑女,还真是用心良苦,似乎知道你长大了便口无遮拦一样!我倒不怕你随口这么说,只是糖儿啊,这天下,大概只有你不想当着皇帝的!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权!我若是一刀杀了他,我便成了众矢之的,要么我当了这皇帝,要么别人便拿弑君之名杀了我!可这两样我都不喜欢!只好慢慢和他磨一磨。不过你放心,也磨不了多久了!因为……” 卫曦之挥挥手,将人都打发下去,自己一把搂了唐七糖,轻吻了吻她的额道:“我也想早日和你潇洒山河!” 唐七糖伏在卫曦之怀中,点了点头:“好,我只知道了。你早些回来便是。” “我会。母妃大概会让人来问你这些事,你不用多说,省得她多心。” “母妃她倒真时常让我劝你夺这皇位呢!我什么也不说,她也早就多了这份心了。” “唉……这是她多年希冀,一时改不了。等等再说罢。我这便去会会皇帝。” 事情果然是卫曦之想的那样,等他到了宫中,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当年所谓的三大辅臣——张太师、訾臣相、安远侯也在。 皇帝端坐龙榻,见了卫曦之进来,要多和蔼有多和蔼:“曦儿来了!来皇叔父这边坐吧。” 卫曦之微微化了容貌的脸,此时看起来一脸病容,他一贯随意,也不行礼,只略点了点头,便真就在龙榻一侧坐了下来,另外那三人,他只当没有看见。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反而更加客气了,道:“曦儿可知道这几位是谁?也来见一见吧。” 皇帝指了指站在一侧的几个人,正要介绍,卫曦之便淡笑道:“皇叔还是不必了,侄儿身体不适,若不是皇叔急召,侄儿还躺在床上呢!有什么事,便说罢。” 皇帝皱起眉,很关心的问:“你这到底怎样了?明日可便是你及冠之日,朕还与你皇婶婶商量,便在宫中帮你庆贺庆贺,你看可好?” “不必了!多谢皇叔,我能不能活过明日还不知道呢?庆贺什么?皇叔还是说说找侄儿何事吧。” 皇帝深深的看一眼卫曦之,又扫视了一眼几个大臣,理理胡子道:“咳!也好。 曦儿,你早已成年,如今你也已经娶了王妃,等再过了明日,你,便实在是个事事该当自己作主的慎王爷了!因此,有些事,朕也不再问你母妃了,直接问你便罢了。 当年的事,想必你也早已知道,你皇祖父山陵崩逝,你父王又……这三位老臣,都是当年你皇祖父写下立你为皇长孙的见证人,但当年,你太过年幼,诏书被奸人盗去,你又……身染顽疾,是你母妃自愿让皇叔父暂居皇位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国山河,作为卫氏子孙,皇叔父不得不临危受命! 这些年,皇叔父兢兢业业,一日也不敢懈怠,只盼着你早日康复,早日成年,好把这山河还给你。可你……” “皇叔父,这些我都知道,我身体实在不舒服,皇叔父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好让侄儿早日回去歇息。” 眼看皇帝要长篇大论,没完没了,卫曦之忽然往榻上又歪了歪,支持不住似的说道。 皇帝的眉紧皱了皱,旋即松开:“看来曦侄儿这身子……实在是不好!皇叔父实在心疼。好,那皇叔父便直说了!按着以前与你母妃商议定的事,过了明日,你若是没有诏书,没有子嗣,皇叔便只好一直帮你代行这皇位下去了!你,可有异议?” “皇叔本就坐着这皇位,也没什么代行不代行的。难道,我还能说皇叔是代行的么?百姓想必也不知道吧?还是皇叔觉得,该昭告天下,当年,是皇叔……代为皇帝的?” “咳!曦侄儿这些年,想必对皇叔是心有误会的吧?你母妃虽亲口同意的,想必还是心中不忿吧?可曦侄儿,这三位都是见证!皇叔父劳心劳力,只一心守这卫氏江山啊!” “好,侄儿知道了,那皇叔父叫侄儿来,就是和侄儿说这些?” “皇叔想,既然曦侄儿无力担此重任,那,皇叔父便要名正言顺的立下储君之位了,也好慰卫氏列祖列宗!明日你及冠庆贺,朕立下太子,我们便在这宫中贺一贺,你看可好?” “皇叔,既然皇叔连庆贺之事也安排妥当了,那侄儿可不可以问一问,皇叔欲立何人为储君?” “……本来明日才知道的事,但曦侄儿身份不同,皇叔父告诉你也无妨。自然是中宫嫡出,朕的第四子,卫氏行之!” “甚好。那皇叔,侄儿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皇叔恩准,若是皇叔能恩准了,明日不妨一起昭告了天下,也好一起庆贺庆贺。” “哦?什么事?你只管说。” “皇叔父既然觉得我没有子嗣,也将立卫行之为储君,那侄儿想帮先父求一个嗣子,也好承继慎王府香烟,皇叔父你看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叔父听不明白?皇叔父一向仁心宽厚,人人都知道,皇叔父对先父兄弟情深,对我这侄儿更是关心有加,那如今我没有子嗣,皇叔父不妨将卫方勉过继给我父王,这样也好继续承继下慎王这一支的门庭,天下人定然更会觉得皇帝叔父宽厚仁义了的。”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母妃的意思?” “我母妃自然不会愿意的,她确实希望侄儿早日拿回这皇位。但正因为如此,如今皇叔父要立下储君了,不是也该给她写安慰吗?” “这……”卫礌愣住,抬眼看向卫曦之。 卫曦之安然的对上他强加掩饰,却依旧凌厉的眼神,不咸不淡的道:“皇叔不妨好好想一下,或者,和几位大人们商议商议?这可是安慰皇祖父和先父亡灵的好事,不是吗?” 皇帝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看向榻下站着的三位大臣,大臣们也相互看了看,又都低下头,不出声。 皇帝又掩饰的干咳了一声,微垂了眼,点名了:“訾相以为呢?” 訾臣相抬头瞄了一眼斜斜靠在榻上的卫曦之,只好跨出一步,拱着手道:“回禀皇上,老臣以为,这确实是一件极好的事。皇上向来宽厚仁和,二皇子若能回归入老慎亲王府上,确实让人……宽怀!啊,宽怀!” 卫曦之听着这话,斜靠的身子慢慢撑起来,笑盈盈道:“訾臣相高见,只是,訾臣相是觉得我从此不再让大家担忧让人宽怀呢,还是觉得二皇子不必与四皇子争那储君之位让人宽怀呢?” “这!这是哪里话?!慎王爷慎言。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都是兄友弟恭的表率,怎会争储呢?”訾臣相挺了挺背,有些义正词严,可很快,他的背便矮了下去。 “那,訾臣相的意思就是,只要这事成了,便是等于昭告天下,我是个不会有子嗣的人,让人宽怀了?” 卫曦之还是笑盈盈说着,皇帝的眉眼间,却极快的动了动,几不可见的对着正抬眼看的张太师转了转眼珠子。 张太师赶紧站出来,花白胡子轻理了理,冲卫曦之行了个礼道:“还是慎王爷想得周到!这的确是件好事。皇上向来对先慎亲王敬重有加,先慎亲王为国捐躯,皇上多过继一个儿子给先慎王,实在是皇上一片好心,大家皆大欢喜,都是宽怀的事!老臣附议。” 安远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站在原处,拱手道:“老臣以为,这的确可行。慎王爷实在是提了件好事。臣附议。” 皇帝身子直了直,深深地吐出口气来:“既然众爱卿都这么说,那朕也便准了。着宗人府和礼部即刻办理吧,也好慰朕皇兄在天之灵。” 三个大臣赶紧站好了行礼听令,一个个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 皇帝眼睛看向歪在一边的卫曦之,一派温和模样:“想不到曦之虽身子不好,还有这份孝心,倒是皇叔父忽视了。明日你便入宫来,皇叔父亲自给你行冠礼!” 卫曦之懒洋洋半坐起来,笑得莫测高深:“我看不用了。行不行冠礼,对侄儿我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倒是四皇子,对太子之位期盼已久,皇叔父该好好与他庆贺庆贺。还有这二皇子要当我嗣兄的事,还请皇叔父早办,若不然,我母妃她……总是伤心。” “曦侄儿言之有理。皇叔父心中明白。曦侄儿这般明白事理,皇叔父也不会亏待你的!” “那侄儿便先谢过皇叔父了。” “好好好,既然曦侄儿身体不适,那便早先回府歇息去吧,明日皇叔父再让人给你送及冠贺礼。” 卫曦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浅浅笑着便辞别了卫礌。 一回到慎王府,便直接去了阮太妃的养怡居,毫不意外的,唐七糖果然也在,见他进来,不住的冲他眨眼睛。 卫曦之看了看坐在一旁脸色不虞的阮氏,冲唐七糖点点头,便也不说话,走到阮氏面前,撩袍跪倒。 阮太妃看看他,本就红肿的眼睛里又卷上了泪,话语也是气恼:“你这是做什么?慎王爷跪着做什么?” “那母妃这是怎么了?何事伤心?” “你!你明知故问。明日便是及冠之日,我们什么都没有,诏书诏书不见,子嗣子嗣没有,三大辅臣心早不向这我们,这皇位……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可是母妃,您还有我!如今,还有糖儿!母妃,皇位真不算什么!” “胡说!怎么不算什么?那是你父王的!更是你的!卫礌怎么配,怎么配!都是我的错!当年就该与他据理力争,宁可争个鱼死网破,也好过煎熬了这么多年!不过如今也不迟,我们手中有人!曦儿,召集人马,将那不要脸的人赶下去!你说的对,我们还有糖儿,还有糖儿的蓝舆呢!糖儿,若是曦之要拿下这皇位,你父王定然会相助的,对不对?”阮氏忽然看向唐七糖说道。 “呃……啊……” 唐七糖支吾着,正不知道该撒谎呢还是混过去,卫曦之却道:“母妃,不用了。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你快说?只要能拿下皇位,什么安排多好。” “母妃,先不谈皇位的事。我先告诉您一件事吧,母妃先好好想想这件事。” “你先起来说吧,母妃并不想责怪你,你跪着做什么?” “因为,儿子今日做了一件事,怕母妃不喜。我,今日和卫礌提了,让卫方勉过继到父王名下的事,卫礌准了。请母妃也接纳他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二皇子卫方勉,过继给父王母妃,当我的嗣兄。” “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卫礌的儿子!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想干什么?” “母妃息怒,他不但是卫礌的儿子,更是您闺中好友李氏的儿子。这些年来,他过的不易,你也是知道的。当年李氏突然离世,你也曾说过,这与李氏、及李氏一家和父王母妃亲近不无关系。如今,卫礌要立卫行之为太子,卫方勉处境更会艰难,他脱离出来,便没有了争储资格,且可救他出火海深潭,他心存感激。而母妃膝下,只有我一个,多一个兄弟孝敬您没什么不好,日后与母妃两相照应,不是好事吗?” “既是好事,你跪着干什么?曦之,你是我儿子,这些年我虽不能日日守着你,可你的心思我还常能猜到几分,可如今这事是做什么?你不是说你好多了么?你和糖儿……难道你们真不会有子嗣?还是你的毒有什么变化?你老实和我说!” “不是的。母妃,这事是我临时起意,没有事先与你分说,儿子怕你生气,所以才跪着的。” 阮太妃紧紧地盯着卫曦之的脸,看了好久,最终叹气:“起来吧。若真如你所说,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方勉……就当救他一回罢了!只是这皇位却是两回事!你若是不动手,我便自己进宫!宁可死在卫礌面前,我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他的无耻!” “母妃!娘!您何必如此?” “曦之,我不甘心!那是你父王的!那是你的!” “我并不想要。” “你!你不想?你不想?!好!那你父王呢?你能替你父王吗?你能替你父王拿回来吗?”阮太妃大吼着,摇晃着站起来,气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唐七糖眼看着清明妈妈一个人扶不住她,只好也上去帮忙,阮氏却一把推开她道:“走开,你们这两个不孝子孙!你也给我去跪着!枉我常常让你劝着曦之,你劝了吗?你不是蓝舆的公主吗?若是你开口,你父王定然会帮忙的!可你开口了吗?” 唐七糖无话可说,见阮氏盛怒,只好也乖乖和卫曦之跪在一起,可卫曦之却突然也怒吼起来:“娘!这跟糖儿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帮父王拿回来了!但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只是你自己的事?你父王呢?你外祖父呢?那些受迫害的你父王曾经的亲信呢?你皇祖父呢?你都不管了?……曦之,你成婚了,你便变了,你什么都不管了!我说糖儿一句,你还这么生气?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娘!我……” “你们给我跪半个时辰,好好想想你父王!清明,我们走!我不想看见他们!” 母子三人不欢而散。 卫曦之黑着脸,手紧紧拉着唐七糖跪满了半个时辰,立马抱起她便回了两人的院落,心疼的将唐七糖抱在膝上,问道:“可跪疼了?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跪来跪去了。唉,以后你看见母妃生气,你便先逃得远远的啊。” 唐七糖不禁笑出声:“我没事!我如今也是有内力的人,你瞎担心什么?跪着运行血脉,很快便没事了,你何必为了我顶撞母妃?倒反而招她更生气我?” “唉!如今,能让我乱了分寸的,只是你罢了。” “曦,母妃这么执拗,你很为难吧?” “不,我不会动摇的。她的心思我明白,她除了因我中毒而恨卫礌恨她自己以外,便是我父王的太子之位了!我,知道怎么做的。你放心。” “我一直相信你。只是卫方勉这个事情,真是你临时出的主意?” “自然不是!我放了那么长的线,总要钓一条大鱼。” “我觉得也是。” “嗯!知夫莫若我的糖儿啊!”卫曦之谓叹着,将唐七糖紧搂进怀里,哪里还有刚才生气的样子。 唐七糖也不愿总提起这烦心事,便问道:“曦,明日你二十生辰,你想要什么?” 卫曦之拿额头抵上她额头,薄唇轻勾,轻声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九月十七,卫曦之二十岁生辰。 因着前一日阮太妃和卫曦之夫妻俩动了大气,唐七糖一早跟着卫曦之去养怡居等着给阮太妃磕头,却左等右等,阮氏都没有出来。 两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也只能等。 直等到日上三竿,阮氏才白着一张脸出来,不出声的受了卫曦之两夫妻的礼,身子半靠在清明身上道:“好了,你们回去吧,我累了,你们要怎么庆贺便怎么庆贺去吧。” 卫曦之心中终究有些愧疚,忙走过去扶着阮太妃:“母妃这是怎么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会想办法的。” 阮太妃摇着手道:“我知道了。是母妃着急了。唉!一想到这些年你受的苦楚,我心中实在难受!这不要脸的人,他选在今日便定下储位,昭告天下,想来筹划多日,早已等不急了!这样也好,等他松懈一些,我们再动手。” “母妃能这样想便好了,母妃身子要紧,这些事我会安排的。” “糖儿也过来我看看。昨日母妃着急了些,你别怪母妃,日后,曦之的事,还要靠你帮衬呢!”阮太妃冲唐七糖招招手,唐七糖赶紧也过去执了阮太妃的手,乖顺的靠在一旁。 清明妈妈便笑着凑趣:“娘娘您看,可不就好了嘛?母子之间哪里来的气呢?奴婢让人准备了酒席,娘娘便跟王爷王妃一起庆贺庆贺吧?” 唐七糖也赶紧道:“可不是,母妃,便让我们留下来陪陪母妃吧。” 阮太妃看了看儿子媳妇,垂下眼,微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清明妈妈忙了几日了,那便别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可惜,你父王不在了,这加冠礼……清明,去将东西拿来吧。” 清明赶紧去内室取了个黑木盒子来,捧给阮氏,又满眼慈爱的看一眼卫曦之,顺手去取了个大红垫子来放在榻下。 阮氏捧了盒子,轻轻地抚摸了,指指地下:“曦儿跪下吧。如今你父王不在了,我们处境困难,母妃也无法请一个才学皆备的人来教导你,那个东方师父,又是江湖中人,想到这些,真的不能不让我恨那个不要脸的人。好在你天资聪慧,母妃只是给你启蒙,你却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如今,你已届及冠,母妃谁也不求,便自己来给你加冠!” 阮氏打开盒子,拿出一个金灿灿,双龙戏珠的金冠来,慎重地给儿子戴上了,眼中是仇恨和慈爱夹杂的光:“这是你父王当年的金冠,是你皇祖父亲自给他戴上的!如今你戴上吧,我的儿!只盼你能明白母妃的一片苦心!” 卫曦之垂着头,任母亲给他加了冠,认真恭敬的磕了头,道:“母妃放心,儿子明白的。” 总算,一家人温馨的吃了顿饭,只要阮太妃不提皇位的事,卫曦之自然是哄着母亲的。而显然,阮太妃也知道心再急,一时也没用,清明更是时不时地凑个趣,一顿饭下来,阮太妃脸色便好看多了。 等到吃完了饭,阮太妃看着唐七糖,便笑道:“糖儿以前还教母妃打牌呢!如今倒是许久不玩了,怎么说今日也是件高兴的事,你们便陪我玩一会儿吧。” 打牌是唐七糖的强项,一打起牌,唐七糖便将阮太妃哄得更开心了,卫曦之和清明一起陪着,养怡居渐渐有了笑声。 正玩得开心,外面有人来报说,二皇子卫方勉等在外面大殿,要见慎王。 卫曦之笑:“他来得可真快!” 阮太妃叹了口气道:“唉!终究是个可怜孩子。你去见他吧。” 卫曦之收了手,眼睛看向唐七糖,阮太妃很不高兴的瞪他一眼:“你走你的,让糖儿留下来陪我。” 卫曦之只好笑着走了,往外院正殿去,还没走到正殿,卫方勉便迎上来,四下里看了看,抑制不住的兴奋:“曦之!那个事是真的?我日后可以随意出入慎王府了?” 卫曦之不说话,直入了殿内,才在榻上坐了笑道:“你说哪个事?能来我慎王府,你这么高兴?” 卫方勉也不坐下,只管站在他一旁说道:“我刚得的消息,我便来了!还是他让我来的!没人多说一句什么!我还有点不习惯呢!曦之,你告诉我,那消息是真的?” “我问你,哪个消息?最近消息太多。” “自然是我的消息!我,我真要和你当兄弟了?” “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曦之!我自然是高兴!不!我不是因为要和你做兄弟才高兴,我是因为我可以不用做他儿子才高兴!曦之,你再告诉我一次,这,是真的?” “方勉,你既然得了消息,那是谁告诉你的?你该知道,从此你便不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了,而是老慎王的儿子了,你,可遗憾?” “哈,哈哈,遗憾?别说这些废话!只要消息属实,走,去哥哥府上!你喜欢什么只管选!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想必从此老四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曦之,我可以大摇大摆出去玩了吗?曦之,这真是好事。” “卫方勉,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是,所以我说你要什么尽管选啊!” “我帮你这么大的忙,可不是为了选你那些东西的,你的东西十有**还是我这里拿的呢!我以后会和你算总账的,你怕不怕?” “怕?怕什么?哈哈哈哈!曦之,我从此就是跟卫礌没关系的人了!我怕什么!哎呀,太高兴了!” 卫方勉嘴裂的老大,在卫曦之榻前跳来跳去的,一刻不停,他搓着手又四下里看着这殿宇道:“哎呀!我第一次来你这里!哎哟!我太高兴了!哎呀,曦之,还是你好,帮我出了这么个主意!从此,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听说,是因为你自己承认,你没有子嗣?不要紧,以后哥哥生个十七八个,都过继给你,你要多少有多少!不就是儿子吗?什么玩意儿!只等宗人府和礼部帮我重新上了玉牒,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我便可以好好找一个女子,一个不行咱找两个,两个不行咱找三四个,统统给我生儿子,我都给你!” 卫方勉絮絮叨叨还在说着,卫曦之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我们的帐以后再好好跟你算!你先去后院见见我母妃吧,今日也是我生辰,你既来了,便留下来吧。今日宫中想必会庆贺卫行之入主东宫,你不去也好。” “是啊是啊!哎呀曦之,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贴心的好兄弟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以后有事你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大哥我在所不辞!”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只管说!” “好,我记下了!我会和你说的。但愿我有事请你帮忙的时候,你还能记得今日这句话。” “放心,你如今还真是我再生父母一般……啊,不,再生兄弟!走,我去拜见我的再生父母!” 卫曦之含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摇着头,带着卫方勉往后院去见阮氏。 卫方勉一见了正打牌的阮氏,立马撩袍跪倒:“儿子方勉给母妃请安!” 阮氏放了牌,仔细看着卫方勉,眼里不禁涌上了泪,弯下腰扶起他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吧!母妃很高兴!母妃……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卫方勉也难得眼里雾蒙蒙起来,微张了嘴,声音哽咽的又喊了声“母妃……”终究低低的哭了起来。 阮氏拉着他去榻上坐了,娘儿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卫方勉才止了泪,说道:“多谢曦之一直顾着我,若不然,我兴许早就找我娘去了。母妃,从此,我便和曦之一起孝敬您了!我一定会听话的。” 阮氏也很高兴,让清明找了一块玉佩出来,送给卫方勉当见面礼。 卫方勉和唐七糖见面行礼,笑得一口白牙的唤:“弟妹!弟妹可有见面礼给我?你跟曦之已然成婚,即便我是兄长,我也可以不用给的了!” 唐七糖努力忍着,才没有给他一个白眼,摇摇头别开了脸,都不想看见他。 卫曦之便冷笑道:“别得寸进尺了,我们的帐以后一次过和你算。难得我们这也算一家团聚,你好好陪陪母妃吧。” 于是,养怡居便彻底热闹开来,卫方勉别的本事没有,这哄人却确实有一套,一口一个母妃的叫着,一会儿陪打牌,一会儿讲笑话,一家子就这么笑声朗朗的过了一日。 而东宫中,卫行之送走了絮絮叨叨交待了无数话的皇后,迫不及待的在四处左看右看。原本内务部说要再择日让他从皇子所搬过来了,可他执意要过来看一看。 终于!终于自己是太子了! 终于!不久的将来,自己就可以坐上那张龙椅了! 那些曾经得罪我的,那些曾经小看我的,那些曾经让我不喜的,统统都去死吧! 还有卫方勉,你以为过继给了硕伯父便逃得了了?等我坐上那椅子,你和卫曦之一样都将是我要踩在脚下的废物!不过,如今你再也没有了和我争抢的资格,我且放你一马! 还有卫曦之的那个蓝舆公主,那骄蛮的样子,真让人心痒!不是说卫曦之不能人事么,等我当了皇帝,我便好心帮一帮你! 哈哈哈!感觉真好啊! 要做的事情太多,我要好好想一想啊! 而礼部,也确实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皇帝一下立储的诏书,便是各种仪式,各种太子袍服,依仗等物都很快齐备了,这一点,让郦皇后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只有一点,她到现在还没有搬完坤喜宫住,这让她心中实在不舒服。 可如今,这不舒服,她自己还说不出来,因为不是坤喜宫没有打扫清楚,也不是坤喜宫没有重新粉刷装饰,而是因为……她自己!她自己不敢再踏进坤喜宫一步! 坤喜宫作为皇后住所,内务府有人敢怠慢一点半点,还不都是拼着命的赶工将坤喜宫好好整理清楚? 可是皇后只要靠近坤喜宫的门,她便不敢再迈步,一会儿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有东西,一会儿又觉得头顶上淅淅簌簌的有东西,坐着觉得榻上有虫子,靠着觉得墙上有虫子,总是只要进坤喜宫,她就全身不舒服! 皇后试了好几次,还强迫自己在里面睡过一夜,可那种时时刻刻都觉得有东西在身上爬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可她是皇后,又不能随意乱说,她只好以还是对坤喜宫不满意为由,继续住在这简陋多了的小宫殿里,倒还内务府的人,一遍又一遍的清理,一次又一次的打扫。 而如今,儿子成为太子的喜讯,总算冲淡了一些多日的郁结,皇后十分高兴,吩咐着人给承恩公府递信,要让弟弟郦聪在宫外,给新任太子好好庆贺庆贺。 后宫之中,只要皇后高兴了,太子高兴了,那宫里头上上下下都跟着高兴了,一派和乐。 而朝野之中,大部分人也都很高兴,毕竟这么多年来,明里四皇子是皇后嫡出,自然备受关注,暗地里,郦家经营已久,附庸官员无数,四皇子能成为储君,他们有利可图,自然很是高兴,朝中也是一片和乐。 谁也不知道,在这样一片和乐中,一切忽然便改变了,还改变的异常的快。 这改变,得从常贵妃说起。 却说就在太子刚正式拿到立储诏书,入住东宫的第三日,忠勇伯府世子——常川江忽然接到了常贵妃让他入宫的帖子,急急忙忙的入了宫。 刚一入宫,常川江对上常贵妃的脸,便吓了一大跳:“贵妃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常贵妃惯常总是笑眯眯的圆脸,此时有些浮肿,双眼血红,嘴突出着,整个人从内而外的透着股子戾气。 常贵妃也不答话,请自己兄弟进了殿,便吩咐心腹宫女道:“好好守着门,谁也别让进。” 常川江心情莫名紧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能让自己这个谨小慎微的贵妃姐姐如此生气。 而常贵妃,只等屋子里人一走,便突然一把将坐着的一个榻几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伏在那榻几上大哭起来。 常川江不敢动,小心的问道:“姐姐你别哭啊!姐姐受什么委屈了?说给兄弟啊!” 常贵妃忽然坐起来,红肿的眼睛里喷着火,低吼道:“弟弟!我恨!我要杀了她!我就说呢,这么些年了,皇上一个月有大半时间是歇在我宫里的,可我就是没有孩子,原来就是她作怪!我怀第一胎的时候,好好的,苏院正都说十分有可能是个男胎,可最后呢?竟然忽然就没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枉我一贯来还当她好心,想着自己没有子嗣,终究要靠着她!原来都是她的阴谋!弟弟!她这般害我,便是害我们伯府,害我们整个德江常氏!我决不放过她!我可怜的孩子啊!” “姐姐,您,您说的是……皇后?” “除了她还有谁?这个蛇蝎女人!口腹蜜剑的贱人!口口声声和我是好姐妹,实际上早早便在我们的身上做了手脚!怪不得呢,满宫里的女人,就是没有人生儿子,而生儿子的,往往都是平日里皇上不宠爱的!这几年更甚,连怀胎的都没有了,竟是她为了保住儿子,竟用药绝了皇上的后!” “这……这些,姐姐,你一向谨慎,您这是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真凭实据都在我手中!是一个受过我恩惠的老宫人看不过眼,偷偷给我的东西,你看,这些药渣都是从坤喜宫出来的!皇上初一十五在她那住,她竟然害皇上!还有,这些药单子,还有我手中的珠串……啊!这个恶女人!弟弟,她害的不是我一个,是满宫里的女人都遭了殃!我们常氏也不是好惹的,还有淑妃几个!你这便带上证据,联合各妃嫔的娘家,我便不信了,龙泽国能让这么个蛇蝎女人当皇后!” 于是,龙泽国贞仁十八年十月初二,以忠勇侯府为主的十二个后宫嫔妃娘家联合上折,怒诉当今皇后失德无贤,残害皇室子孙,致使宫中多年未有诞育龙子的重大事件产生了。 这是龙泽国立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也是第一个因后宫事件直接在前朝被争议的事件,举国震惊。 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宗人府,内务府,大理寺联合彻查,而查不来的真相却比联合上折所说的事情还要大,皇帝无比惊讶的发现,不仅皇后这几年来屡屡联合御医院给妃嫔们服下不孕之药物,连皇帝自己也被常年服下了不育之药,而曾经让他伤心过的五皇子的落水,六皇子的夭折都是皇后所为,连业已成年的三皇子卫方育的坠马致残也出自皇后之手。 震惊过后是伤痛,皇帝从未想过,皇后竟然为了自己的四皇子能拿下太子之位,竟然下手这么狠的为他开路。 皇后之位本是再无可能的了!可是,四皇子刚立为太子,如今成年的皇子中,老大成了在家修行的佛门中人,老二过继给了老慎王,老三残疾,只有老四了啊!总不能让他这一国储君有个如此恶行的母亲啊! 皇帝思虑再三,最终用皇权压下了奏折,用后宫份位和宠爱堵住了嫔妃们的口,将皇后幽禁在了冷宫。 可堵得了口,堵不了心,后宫嫔妃们时不时的念叨之下,皇帝也心塞难言,最终将矛头对准了承恩公郦家。 承恩公郦聪先是被无端端撤了他参政御史的衔,很快便不许他在御前行走,随后,便又被降了爵,从一等承恩公直接降到了三等承恩伯! 太子也不来府上了,庆京城的达官显贵也开始疏远他了,连长子郦夏的婚事,也无端端被退了婚。 郦聪再不得见皇后姐姐,思前想后,只好狠狠心,修书一封,让心腹长随即刻启程,赶往驻守北方的军营,只等着能有翻身的一日。 谁曾想,等来等去,等到的不是禄宗人犯边,北军中郦氏将领们重获重用的好消息,等到的是有人揭发郦聪勾结禄宗人,欲图谋边境,好使朝廷继续养兵的大丑闻。 而更让郦聪绝望得无法理解的是,这揭发事情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尚留在北军中的郦复! 郦复不但揭发了自己老子的恶行,还割发明志,从此与郦家人断绝关系! 承恩公府呼啦啦大厦倾,如此叛国恶行,再是百年世家也没有用了,男丁充军发配,女眷一律发往教坊司等处,终身不得赎,千百奴婢更是直接卖作官奴了。 而恰在此时,连皇后犯下这么大的错也没有殃及的太子,却忽然被皇帝给废了,且禁闭在了宗人府。 朝堂哗然,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所谓何事,可连废太子自己也没太搞清楚,他为什么会犯那么傻的错误。 他只记得,自己只是在卫方勉过继给慎王爷的祭祀礼上,让人设计了那个长得极像小聋女的蓝舆公主,本想亲近亲近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小聋女的,可后来却连怎么回的宫中都不知道,还晕晕乎乎闯到一处宫里,睡了一个女人。 可醒来,他便被废了太子之位暂禁皇子所,因为:**宫闱,冒犯母妃! 本来从九月末开始,才是皇帝真正放下心神,安安心心当皇帝的日子啊!再也不用担心有一天会有一份写着别人名字的立储诏书摆在自己面前了,再也不用觉得自己只是代为天子而夜不能寐了,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啊!皇帝实在郁闷。 他并不想废卫行之的,即便他犯下如此大错!因为成年的能站上台面的儿子如今只他一个! 可是他们母子做的事实在太让人糟心了啊!唉,便当小惩大戒吧!若是他能改过自新,再重新立他罢,怎么说他是自己最寄予希望的儿子! 皇帝这么想着,便将卫行之的丑事隐瞒了下去,外人只当是皇帝因皇后的事终究迁怒太子罢了。 就这么郁闷了近一个月,总算有一件事,算是能让人略为开怀一些的。 那便是来自禄宗国的和亲文书了。禄宗国如今最得禄宗大汉宠爱的九王子,备下重礼,点名要求娶承恩公府嫡女郦诗音为王子妃,且承诺,若龙泽国愿意的话,他们定然与龙泽修好,再不犯边。 皇帝难得的露出笑脸,一个已经被送到教坊司的弱女子罢了,竟然还能换来边境和平,太让人欣慰了。 看在这事份上,皇上特意召见了郦诗音,好好的夸赞了一番,说道:“好好的去吧,你若是真能让禄宗国从此不再犯边,朕会厚待郦家人的。” 可郦诗音却在御前长跪不起,哭道:“皇上,让我去和亲也可以,请皇上答应我一个请求吧!求皇上让我见一见太子吧!我见他一面便走!若不然,我就算死,也不去禄宗!” 这么个节骨眼上,这郦家的嫡女竟然提出这种事? 可看着郦诗音决绝的样子,皇上权衡利弊,终究答应了,当年太子与郦家走得近,如今郦诗音和亲远去,见一面也……罢了! 可当郦诗音好不容易进了皇子所见了卫行之,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她心爱的行之哥哥便一把抱了她,疯狂的亲了起来! 郦诗音到底年幼,如今也不过十三四岁,心中自来喜欢卫行之,突遭家变,本就有些心灰意懒的苟且偷生着,如今卫行之忽然这样,便也不管不顾的和他滚在了一处。 卫行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自己便喜欢房闱之事,如今却变本加厉到了疯狂的地步,禁足皇子所的日子里,皇子所的宫女都被他折磨死了好几个,可他一点也不加克制,如今见了郦诗音纤纤少女的样子,丝毫不顾她即将和亲的身份,便直接要了她。 郦诗音临了还哭着说道:“行之哥哥,我很高兴,我终究是你的人了,你和皇上说说,让我留下来吧!我不想去禄宗!我不要去!” 卫行之发泄了一通,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自己什么时候起,如此不知轻重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卫行之自知理亏,哄着郦诗音道:“诗音妹妹,你自来懂事,你要为我想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如今母后被打入冷宫,我还被禁足在此,我父皇因为你家的事,始终迁怒于我,我能不能当上皇帝还未可知!我若是留下你,只怕我便再无登顶之日了!好妹妹,且先委屈你去和亲吧,等我拿下了皇位,我便来找你!就算打下禄宗,我也来找你!” 郦诗音苦求了好半天,卫行之不耐起来,最终威逼利诱着:“你这样,我会被你害死的!我死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只有你去禄宗好好和我呼应着,说不定还能立下什么功劳呢!”将她给骗走了。 郦诗音很快风风光光的被禄宗使臣接去了禄宗,才幽禁几日的卫行之却耐不住了,他和皇后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岂会是没有人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使的人,竟然说动了福山郡王卫通,帮他四处疏通上折,很快朝中替他求情重立太子的呼声便一波高过一波起来。 而卫通自己也在纳闷:我什么时候面子这么大了?我只看在卫行之给的银两份上帮他跑了个腿,怎么这么多人愿意帮他说话了?看来,为行之在朝中还是有根基的。好,那么我继续在卫行之身上押一押宝吧!否则不扶他上去,我可怎么弄死卫曦之呢?混蛋!见天的问我拿房租银子,我哪里来那么多给他? 很快,出乎卫通意料之外的快,快得让卫通觉得自己犹如神助,快得让卫通觉得自己太有能力了,竟然有那么多人在自己的说动下,愿意跟随卫行之,支持他立马再当太子,他喜滋滋的去和卫行之报喜。 卫行之也欣喜异常,自信心极度膨胀,禁足的日子越发不能等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事情便很快发展成为了有人提议,皇帝日后再无子嗣,这些年政事上也没有作为,禄宗还常常犯边,竟然要靠和亲来缓解状况,卫行之该早早当上皇帝,奉皇帝为太上皇,好换一个太平盛事。 耳边是这样煽动人心的话,身后是愿意跟随自己的人,而卫方勉竟然也跑出来刺激他,说如今的卫行之,没有了外家的支持,和他卫方勉是一样的!不,还不如他!卫行之是废太子,有失德信! 呸!你这样的贱人,怎么能和我比?等我当上皇帝,我弄死你! 卫行之骂着,恨着,膨胀着,真带了人去御书房和皇帝分说。 可他明明只是带了几个人去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几十个人,而这几十个人还和守卫御书房的侍卫动起了刀枪,这事情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逼宫! 自己唯一能扶上台面的儿子竟然逼宫,让自己早早下台换他当皇帝?! 皇帝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便镇压了卫行之带来的人,可是心却落到了谷底:这难道是朕的报应? 皇帝病了,一病不起。 苏院正几乎日夜守在床头,也没见皇帝病情有什么起色,已经晋升为皇贵妃的常贵妃心急如焚,便提议道,似乎听说以前宫里有个萨满神婆的,若不然让神婆来驱驱那些看不见的妖魔鬼怪吧。 如今皇后因为儿子的事,已经彻底被废黜了,宫里,常皇贵妃说了算。 没人敢说不字,萨满神婆来了,很快也驱了妖魔鬼怪走了。 可是皇帝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先是大骂:“父皇,父皇您对我不公!同样是儿子,为什么我这个怀王什么也没有,卫硕却备受关注?” 后来又哭道:“我只是想让郦冒致残卫硕,不能胜任太子也便罢了,哪里知道刀剑无眼,卫硕便死了呢?我怎么知道呢?” 再后来,便是忏悔:“父皇,若不是您那么绝情,非要说即便将皇位传给太孙卫曦之也不传给我,我又怎么会杀你呢?我又怎么会给卫曦之下毒呢?都是因为您没有好好看看我,您好好看看我,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这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听见的宫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常皇贵妃也不知所措。 可是,再不知所措,也阻止不了皇帝自己要说啊!还见人就说! 等到这些话说了不下一千遍的时候,皇帝却似乎有些清醒了,精神略有些起色,卫曦之便来见他了。 皇帝和他谈了什么,旁人并不知道,但很快的,御书房中,很快有一道又一道的诏书下来了。 第一道,罪己诏。皇帝自己悔过自身,这些年未有作为,还让皇后残害皇嗣,让儿子行逼宫这样的不孝之事,枉为人父,枉为天子云云。 第二道,追封先皇兄卫硕为先太子,且奉为龙泽国第七代太宗皇帝,即日奉入太庙。 第三道,原镇西侯军功昭著,无辜被贬,如今官复原职,爵升两级,即日可回庆京安享晚年。 第四道,立先太宗皇帝卫硕之子卫方勉为太侄,入主东宫,监理朝政。 一切变化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最无法接受的,是阮太妃和卫方勉。 阮太妃靠在清明怀中,怒指着卫曦之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小半年谋算来谋算去,竟然替别人做嫁衣裳?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曦之跪着,却跪的直直的,神情淡然的安慰阮氏:“母妃,娘,儿子不孝,这些年让您操心了。儿子本来毒入骨髓,痊愈无望的了,可我遇见了糖儿,我总算活过来了,我想,我该好好的活下去。 答应娘的事,儿子做到了。等方勉登基为帝,您就是最尊贵的太后,外祖不日也可以回来团聚了,这实在没有什么不好的。 娘,您不该高高兴兴的吗?” “你!你,好!好!你有本事!可你这样做,还不是把皇位给了卫礌的儿子?啊?我还该高兴?” “娘,方勉如今也是您的儿子,是先慎王的长子。这几个月,他对您的孝顺您看不到吗?他自幼没了娘,他真心奉您为母,将来他还是皇帝,您还是好好的疼爱他这个儿子吧!娘,您什么也没少,您只是多了个儿子罢了!况且若是我将来没有子嗣,皇位还不是要别人?娘,您又何必呢?” “你……唉!也只能如此了。” 而卫方勉却坐在卫曦之的银安殿里耍赖:“我不要!曦之,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商量一声,你便让我当太子?我不要,我才不要当皇帝!” “你不当也行。我给你另两条走。”卫曦之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说着。 “哪两条路?你说,我走!总是我不要当皇帝!” “那,第一条呢,你先来看看这些帐单,这近一尺厚的账单,是你近一年半来在我这花费的银两,总计五十二万两三钱五分,你先还给我,我们再来谈别的事情。” “这……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曦之,你不会是讹我的吧?……好吧好吧,我还不起,你说第二条。” “第二条呢,你看,这是你的卖身契,你要是无意当皇帝,那边当我的奴仆吧,我将这卖身契贴出告示,昭告天下人,你卫方勉从此只是个奴仆,等你将所有的银子还上以后,再将你自己赎回去!” “……曦之!你!” “方勉,你恨我吧?那,我帮你想来想去,你只有当了皇帝,才能好好的和我抗衡呢!” “我呸!我这样的,当什么皇帝?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这你放心,天下这么大,有的是人才,我们身边便有一个!足以辅助你!” “谁?” “卫方育啊,我们的三堂弟。” “方育?” “对。方育。这些年,你们四兄弟中,学富五车是他。若不然,他一个宫女生的皇子,母亲早亡,亦无外家帮衬,你以为,郦皇后为何怎么也不放过他?方勉,你宅心仁厚,方育满腹经纶,便让他好好的辅佐你当个逍遥自在的皇帝吧啊!你不是还惦记那个刘大人家的小闺女吗?你若是不当皇帝,人家小闺女可看不上一个乞丐或者奴仆啊!” “这……我,那你呢?你便把烂摊子丢给我,你什么也不干?我算看出来了,你算机这个,算计那个,无非就是让你自己和你的小丫头逍遥自在去!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能那什么,你骗人的吧?你若真的不能,你还天天搂着你的小丫头做什么?” “这个便不用你操心了!谁说我没有事干的?我事多着呢!那,等你登基当了皇上,我便要去禄宗帮你清除那些隐患,省得他们时不时犯边,我总要让他们没力气折腾了我再回来。还有泰清,既然是臣国,就要有臣国的样子,不让他们多拿出些岁银来孝敬你这个皇帝,怎么行呢?这些不是事?” “谁都算计不过你!不过只怕皇帝命长着呢!我还有的是时间看你怎么被母妃骂!” “哈哈哈!那你便好好的去陪陪母妃吧!” 入夜,唐七糖将自己缩在卫曦之怀中,慵懒的问道:“还有多久?我可已经把骑马装都备好了呢,这次一定要拿住柳细腰不可。” “放心,不过几日,总要让人退位退得心甘情愿。” “嗯!你真舍得烧了诏书?换他退位?”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只有他那种人才看的重!不过,若不是糖儿你这法术高明的萨满神婆刺激他,他可没这么快愿意。多谢你。” “哈哈哈,那是!我是谁啊,我是穿越而来的唐七糖!” “嗯!你是我卫曦之的妻!我的王妃!” (全文完) ------题外话------ 会有几个番外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郦复:给我一个放过自己的理由 “邢将军!邢将军!慎王爷到了!” 龙泽北方的这处城池,一年到头风都这么大,大到郦复回头看向喊他的小校时,他散乱的头发几乎全部覆盖了他的脸。 郦复拨开头发,露出被风沙吹成古铜色的脸,他懒懒的从城墙垛上跳下来,高瘦的身形套在一件银色的盔甲里,显得那盔甲又大又短,没有绑好的马靴一半在裤子里,一半在裤子外,使他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 “知道了!张守备去迎了吗?”郦复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弯下腰只管绑自己的马靴。 小校笑呵呵的过来帮他拿了城墙垛上的长枪,道:“去了!邢将军不去吗?营里的将军们都去了!大家都说慎王爷和新登基的皇上是最好的兄弟呢!巴结好了他,说不定就能回庆京了呢!” “哼!”郦复冷笑了声,从小校手里拿过自己的长枪道:“要回去的便让他们去巴结吧!我不回去!” “邢将军,您不是庆京人么,怎么不回去?回去当个前骑营将军也比在这吹风强!” “少管闲事!走吧,回营!今日伙房做什么吃的呢?” “哎!听说做烤羊肉。说是慎王爷派人来吩咐的,他的王妃想吃咱们这地方的烤羊肉!我们便也占了光!” 郦复顿住了脚步,紧跟在身后的小校差点撞上他,不禁问道:“将军怎么了?” “慎王爷还带王妃来这里?”郦复紧瞪着小校道。 “是啊!听说是这样。” “就是那个蓝舆公主什么的?” “……好像是!” “那有带什么丫头婢女之类的吗?” “这我不知道啊!” “走!我们去守备营那边。” 军营能够改变人,这个谁都知道,可当唐七糖顺着军营中人的手指,看向远处走来的人时,唐七糖还是愣怔了好久。 此去禄宗寻找柳细腰,北军营是必经之路,来北军守备营里看一看郦复,是她的坚持,卫曦之吃了三天醋,但最终答应了。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近,高瘦的身形有些颓废,古铜色的脸看起来不象个十六岁的少年,郦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带着压寿金耳环的纨绔子弟,听说他自己改了姓,不愿意人家喊他郦夏,只肯接受邢夏。他看起来忧伤而落寞。 郦复低着头,走进守备营时,便感觉到了一束目光,从营房门口一直盯着他。 最不喜欢人家注意我了!怎么?又有打架的来了?好啊!他腹诽着,猛地抬头看,眼里是挑衅的光。 可是,当一身碧色骑马装的一个娇俏人影落入眼里,郦复先是惊愣了许久,然后,他呼吸急促起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便跑。 “站住!郦复!站住!你给我站住!” 唐七糖喊了两声,便一个纵身,一下子便跃到了郦复前面挡住了他路,叉着腰问道:“喂,你跑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跑什么?” 郦复站住脚,却埋着头,弓着背,怎么也不抬头看人,他的呼吸声好重,紧张莫名。 唐七糖叹了口气:“郦复,你在这还好吗?我路经此地,特意来看看你,石绿也很想你,你若是想回庆京,随时都可以,如今,郦家早已不在,利是堂石绿经营的非常好,不管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可以的。当年的事,实在不值得说谁对谁错,如今想来,都是各自的缘分罢了,你回去吧!” 郦复忽然抬了头,他依然浓眉大眼,却不再是嬉笑的半大孩子,而是个忧伤的青年:“……小七……你有没有怪过我?” “没有。我怪你做什么。” “你真的不怪我?” “我不怪。” 郦夏深深吸了口气,很不自在的理了半天衣服,总算有些恢复了正常。 他迟疑着,微抬头看了眼唐七糖,却又忧伤的埋下了头:“你,是跟着慎王爷来的吧,你在慎王府还好吗?慎王……他,他,有没有为难你?” 眼前的颓废青年让人心酸,回想短暂的勤学轩日子,郦复对自己,真像儿时的小伙伴。唐七糖也轻叹了气:“咳咳,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郦复,我现在是慎王妃。” 郦复猛抬头:“……你,再说一遍?” “我是慎王的王妃。” “他,有几个王妃?” “就我一个。” “……你,是那个蓝舆公主?” “对。郦复,你不是个孩子了,当年的事,真的不值得你这样,我知道你对我挺好,但是,那时候,我们都是孩子。你该放下了,早些回去吧,军营,实在不是你呆的地方。” “不!” 郦复忽然大吼起来,他忧伤的眸子紧瞪着唐七糖,大喊道:“不是的!谁说我们都是孩子的!我已经让我父亲同意了的,我要娶你为妻的!是我自己,我自己把你输了的!是我没有办法,才把你输了的!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赌上那一局,我哥,我爹,我的家族也会将你拱手让人的!是我的错!可是,我娘却死了!我娘却因为我输了你,得罪了四皇子而被折腾死了!我怎么放下?!” “可是,你不是已经让你的哥,你的爹,你的家族都付出代价了吗?你大义灭亲,清除了一个不顾百姓疾苦,只想制造战争保全自己的大蛀虫,你,已经帮你娘报仇了。” “小七,这不是我想听的话,我在这里听的闲话多了,我不在乎这些,多少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不是人,多少人当面吐我唾沫让我去死,我不在乎什么大义灭亲,我只知道,在那个家族里,只有我娘是真心疼我的!小七,我这样的人,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我在乎你!小七,我日日夜夜悔恨交加,我不该输了你!”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不输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不!你是我的!如果我没有输了你,你就是我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 “郦复,你不要再纠结与此了,卖身契根本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嫁给你。在我心里,你只是……孩子。” “那慎王呢?那个该死的慎王呢?为什么他赢了你,你却嫁给了他?” “因为她生来就是我的,是老天给我的!” 呼呼的风声里,郦复的怒吼声里,忽然卷进一声慢悠悠的回答。 唐七糖回头,便见一身与自己同色劲装的卫曦之站在身后,有些苍凉的营房里,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 郦复胸口更加起伏起来,他古铜色的脸涨成深红色,他紧攥起拳,忽然向卫曦之冲过去。 卫曦之直到他即将冲到身前,才轻轻的一侧身,避过了郦复的拳风。 郦复灵活的一个转身,又扑向卫曦之,卫曦之轻盈的擦过他的肩,手在他身上拂过,郦复便保持着伸掌前扑的动作定住了。 不再管瞪着眼的高瘦青年,卫曦之笃悠悠绕到唐七糖面前,挤出一个笑:“糖儿,可不是我找他的事,是他自己找的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还是个莽撞孩子,不值得来看他。” 唐七糖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走过去帮郦复解了穴,道:“你打不过他的。够了,别打了!你再打,我便走了!我本想好好和你说说话的,你却还是这般孩子气,何必呢?我都说了,我如今是慎王妃,难道你打赢了他我会嫁你吗?” 郦复喘着气,涨红着脸不看唐七糖,只转身看向卫曦之:“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有胆子跟我再赌一次吗?不再出你那把骰子叠起来的小人招数,你又怎么赢得了我?来啊!我们赌!让我把小七赢回来,让我把小七赢回来!” 卫曦之睨了一眼唐七糖,似乎在说:“你看,那是小人招数吧?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才再转向郦夏道:“赌便赌!只是,你永远都赢不了我,赢不了小七。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丢人现眼了的好。” 郦复冷哼了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也不知道会丢人现眼的是谁!只你敢不敢当着人面说,你若是输了,便把小七还给我,把你的慎王妃还给我!” 卫曦之摇着头,一派不屑,正要说什么,唐七糖不干了,一把推开郦复道:“你有病啊!你当我是什么?你当年敢拿我赌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竟然敢再说!别这么幼稚好不好?你爱这样呆着就这样呆着吧!我白关心了你!” 她迅速转回来,一把拉了卫曦之:“走!我们走!别理这孩子!” 猎猎风声里,唐七糖拉了卫曦之便走,背后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不!你让我赌一次!给我一个放过自己的理由!小七!让我赢一次!就算你不再是我的,让我知道不是我输了你!小七!” 唐七糖只当没听见,脚步没停,人却走不了了,因为卫曦之定住了脚,她拉不动了。 卫曦之轻拍了拍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话语随着他的呼吸,在风里卷过她耳垂,麻酥发痒:“糖儿!我容不得别人惦记你!你先回去吧,我要让他这辈子都知道,他永远得不到你。” 唐七糖回头,气得瞪眼,男人眼里却是坚硬执拗的光,怎么也不肯放松。 唐七糖捶了他一拳:“你便跟着他疯吧!你个疯子!你怎么就这么小气?他就是个孩子!” 卫曦之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总算放柔了目光:“是,我一直是个疯子,可他不是孩子,他是个男人了!糖儿,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回去吧!” 唐七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这男人除了对她如水温柔,对别人一样是该算计的算计,该打击的打击,从不放松。唉,有什么办法呢?眼不见为净! 可是,很快,几乎在她回到守备特意腾出来的营房半个时辰后,卫曦之便悠哉游哉的回来了,笑盈盈凑过来,眉眼里都是得意。 唐七糖别开眼,不看他。 卫曦之低笑着又踱开去,听着他吩咐人打水洗手洗脸,过一阵子便又回来了,一把抱住了唐七糖,尚有些凉的脸贴了贴唐七糖的脸,满足的谓叹:“嗯……我真想你啊!” “走开。你何必算计他一个孩子!” 唐七糖挣了挣,怀抱却更紧,耳边话语带着酸酸的醋意:“你总帮他说话干什么?他不是孩子了!世家子弟,七岁便不能当孩子看了!他可是心心念念要娶你的人,我没废了他已经是看在他对你还算真心的份上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那你和他赌什么?别理他便完了!他又怎么可能赢得了人骨骰子?” “嗯!就是要他赢不了,知道永远赢不了,才要狠狠地赢他!让他死了这份心!好了,糖儿你再这么帮他说话,我可不放过他了!” “唉!真不懂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眼!我又不喜欢他,你吃什么醋啊!” “啧!就是不行,谁惦记都不行!你是我的王妃……”男人的醋意没来由的旺,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唇猛的压过去,狠狠的吻。 唐七糖以为,事情便这么过去了,可最终并不是。 晚来,北军守备带着各营将军们来请慎王喝酒,十分盛情。卫曦之皇位让卫方勉坐着,可也知道很多事卫方勉处理不好,鹰木旗便还握在他自己手中,他本就要借机更了解一下北军中情况,便让人先将军营里最好的烤羊腿给唐七糖备下了,自己轻轻吻别妻子,去军营和将士们喝酒。 唐七糖让红珊处理了那烤羊腿,才吃了几片,外面便传来杂乱的、打斗的声音。 红珊进来,冲唐七糖比划着有人硬闯进来,唐七糖手里拎了把切羊腿的小尖刀,便出了营房门。 可出来一看,营房特有的牛角灯下,映照着郦复一张醉醺醺的脸,血红着眼睛,双手被唐七糖的哑使女反剪着,正拧着脖子瞪人。 他看见唐七糖出来,便使劲挣扎着,嘶哑着声音喊道:“小七!是我输了你!小七,是我的错!可我不甘心!我一辈子也不甘心!他们都压着我,谁都压着我!小七!跟我走吧!我们逃吧!我一定对你好!只要有我一条命在,我一定不会委屈了你!小七!小七!你是我的!” 他年轻的脸庞被常年的风沙吹得早生了皴,他头发凌乱着,眼神痛苦而执着,他努力挣扎着,却怎么也使不得力。 唐七糖看着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手一扬,手里的小尖刀飞出去,“咄”的一声,便准确无比的钉在了郦复的脚尖处的地上,只差一厘便能钉住脚的小尖刀,还兀自在地上晃动着身体,郦复却总算闭嘴了。 她走近郦复,偏偏头,口气冰冷:“郦复,我一向觉得,当初我在勤学轩时,咱们过了段挺开心的日子,就像兄弟姐妹一样。 后来慎王爷把我带走了,中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我才觉得,他,是我一生的良人,而并不是因为他赢了我。 我唐七糖,从来都不是谁的,以前,此时,将来,我都不是。能左右我的,只有我自己! 你不要再这样的,好好的去过些你想过的日子吧,也别枉我特意来看你一场,将你当朋友待,你再这样,我只会看不起你!” “不,小七!是因为我输了你才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样说,让我这些年的等待变成了什么?!石绿说会赎你的,我也盼着我建功立业赎你的!小七!” 郦复撕心裂肺的喊着,眼里的神情痛苦到了极端。 “够了!” 唐七糖沉沉的喝了一声,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她的眼睛便有些不一样了,只是,牛角灯在风里轻轻的晃动,她的脸让人看起来有些朦胧,没人看见她的眼睛神秘莫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少的精神力。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紧锁住郦复:“看着我。你从来不认识我……你从来不认识小七……没有小七,没有……” 郦复被她的低喝镇住,微张着嘴看向她,他的眼里惊诧了一下,然后便是痛苦,疑惑,一层一层的涌现,最终,他的眸中只有茫然,直到他连反剪着双手也不再挣扎,慢慢的垂下了头。 唐七糖转头吩咐红珊:“找人送他回去吧。” 第二日,送慎王爷一行出关往禄宗去的官兵中,郦复颓废的身影排在最后,有些茫然的跟着人机械的行着礼。 卫曦之和送行的人道别了,回来见唐七糖正掀着车帘子往外看,轻搂了搂她,不禁又吃醋起来:“看什么呢?还记挂他?你不是说,以后他都不认识你了吗?” 唐七糖摇摇头:“我不是记挂他。他还年轻,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以后能好好的过日子,毕竟他和石绿都算是我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才催眠了他,让他不要再记起以往的事了,对他来说,忘记,是件好事。” 车队粼粼而去,送行的官兵们散了队形,慢慢往军营走去。 郦复掏出怀里的酒囊,打开喝了口酒,问身边的小校:“我昨天怎么回去的?” “哦,我听见营房外头有动静,出去一看,好几个姑娘拉扯着你,把你丢门口了!我便使劲把你拉进去了。” “姑娘?军营里,哪来的姑娘?” “好像是慎王妃的人!邢将军,我昨儿还替你担心呢,你是不是喝醉酒,跑到人家慎王妃那边闹事去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慎王妃,我去她们哪里看什么?” “不认识么?那昨儿我还看你们说话来着。” “有吗?” “有啊!我还以为你看上那边什么女子了呢!” “我?哈,我会看上那些女子?!我心里只有一个女子!那是我的……” 郦复忽然站住了脚,他茫然的眼睛有些惊慌起来,一把拽了小校的肩:“我的,我心里的女子!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是谁?你知道吗?她是谁?” “将,将军,我不知道啊!” “我怎么不记得了?是谁?” 官兵们从郦复身边匆忙走过,顿在路上的郦复显得突兀,小校将郦复拉到一旁:“刑将军,你酒没醒呢吧?哪来的认识的女子啊!走吧!” “没有吗?怎么会没有了?我的心里怎么空了呢?” 郦复喃喃着,抬首茫然的望向远方。 北方的风呼呼的吹着,天上的云飘忽而去,远方传来牧马人高亢的歌声: 卷耳花开呀草原飘香,半天采摘不满筐。心上人儿呀去了远方,女子思念大路旁。 他骑着马儿呀越山冈,马儿疲惫蹄难扬。相别斟满呀金樽酒,聊表一怀勿相忘。 马儿站在呀山冈上,疲惫不堪多迷茫。且再斟满呀杯中酒,酒入愁肠勿忧伤。 人在旅途呀攀山冈,马儿累倒心凄凉。随从力竭呀难前行,无奈征途望家乡…… ------题外话------ 感谢weixin1e5c9bb721,雪天和鱼,ningjing志远,爱上小卡卡几位亲送的票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文文结束啦,总算可以喘口气啦!明天再上个番外就好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柳细腰:我不值得你等 女人,不该太美貌,美貌的女人不是招了祸就是祸害人。@ 我和我娘,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的母亲是龙泽人,却被禄宗的库伯部落头领抢了去,生下了我。 我曾有过美好的童年时光,我,也是个头人的女儿,我也是个公主。 那时候,天高云阔的禄宗,是我心爱的土地。 可是,草原人弱肉强食,禄宗汗王的铁骑踏平了我的部落,我和我的族人便沦为了奴。 女人,不该太聪明,聪明的女人不是不甘被人算计,就是算计别人。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禄宗大妃挑选奴隶成为她手中的古丽依娜花,我七岁,却最为了她最得意的弟子,当然,我的族人,是她的筹码。 十岁时,我被送到了蓝舆,大妃许诺我,只要我将蓝舆圣殿的秘密带回去,我将和我的族人得到自由。 那时候起,山峦起伏的蓝舆,成了我梦里的家园,只因为,我看见了你,我的清。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心会跳得这么厉害,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血会这么热烈的流,我从来不知道,我睡里梦里都是你。 蓝舆圣殿的侍女们总是穿着一样的白衣,两两一起并行着出去,我亲爱的姐妹——花莫醉总是陪在我身旁,她很少说话,却总是笑得安然,我乐于和她讲我的心事,我心中的你。 你对我们笑,我便笑。 你对我们挥手,我便笑。 你对我们掷出情人花,我接到了! 我和莫醉说,我喜欢上了你,我一定要得到你! 我看见了她眼里的讶异,可我没将她放在眼里,禄宗大妃教的东西里,很早便让我知道,男人什么样的神情,就是心悦你,我决计没有看错,清,你心里有我! 后来,等我知道你是个王子时,我更加高兴了,我忽然觉得,兴许,我助你成为蓝舆王的话,你能帮我解救了我的族人,让我和你在一起。 我满怀憧憬,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拿下王位,你惊愕的样子,也一样让我着迷,你问我怎么帮你,我说我可以告诉你禄宗的秘密。 唉…… 时隔多年,我还是不知道,清,为什么,你的选择是花莫醉?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你要选择花莫醉? 这与我是暗桩无关! 我向你起誓,我有生之年,决不泄露蓝舆的一丝秘密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你眼里的动情,可为什么,你最终选择的是花莫醉? 或许,这便是场赌局,我输了,我便要认罚。 我本以为,或许时日再久些,你便会回心转意,看见你自己的心意,可是你却将我赶出了蓝舆! 我一个禄宗暗桩,被逐出蓝舆的下场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无路可去,只好去龙泽,将功赎罪。 我周旋于各种男人身边,我却努力守身如玉,只盼有一日,我用我对蓝舆的爱护之心来向你证明,我比花莫醉,更值得你在意! 可是,大妃从我身上得到的消息越多,便越发起了心思,她不愿意自己多年心思白费,给我种下情幻散,一定要我拿到蛊母,才肯放过我的族人。 我不想违背誓言,我不想让你失望,清,我努力周旋,直到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求救于圣殿,我希望老圣女救我一次,那么,我还是会将蓝舆,当作我梦里的家园。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没有人在意我族人的生死。 不,其实,有。 有一个叫东方无忌的男人,他说他在意我,愿意娶我,如果我愿意的话。 他日日陪在我身边,他桀骜不驯,却也能对我温柔多情,他狂妄放肆,却也能对我千依百顺,甚至当他知道了我禄宗暗桩的身份,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那又怎样呢?我心里有你,我的清,我心里只有你,我再容不下别人! 毒到了尽头。 我不想承受那缩骨之痛,我更不想自己丑陋无比,我,我委身于东方无忌。 缠绵里,我恍惚觉得,那是你,是你如水的眉眼看着我,是你如山的身躯抱着我,我心醉神迷…… 我醒来,我知道毒解了,可是,我也失了身,我羞愧而愤恨,我无奈而彷徨,我放了一把火,我想将自己的一切都毁了! 然而,发生了的事,是毁不去的。 从此后,我的心便活在了矛盾之中,我睡里梦里的人,变成了两个,我心里眼里的影,也变成了两个,有时是你,清,有时是那个可恶的东方无忌! 我痛苦万分,我悔恨交加,我却说不清自己痛苦什么,悔恨什么,我变成了一个矛盾而混乱的女人! 清,我总是在想着你笑颜的时候,忽然发现你的脸变成了东方无忌,我总是在怨恨东方无忌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身影变成了你! 我混乱的无法呼吸无法安眠! 而此时,大妃却在得不到我答复的时候,杀尽了我的族人,以儆效尤。 我开始恨!恨你,清,恨花莫醉,恨老圣女,恨东方无忌,恨所有一切造成我混乱的人! 我想尽办法混进了蓝舆,我带走了你们的女儿,我想杀了她的,可是,她长得真像你啊,清!我在她耳后插下长针,我将她丢给龙泽的一个暗桩,我想,这辈子,我都下不了手折磨你,那便折磨这个孩子吧! 追杀开始了。 蓝舆寻找孩子寻找我,放出话来我已经归顺蓝舆,这是你的杰作吧?我明白的。我也已经不可能回到禄宗了。 可是,大妃那个蛇蝎女人,又怎么肯轻易放过我呢? 于是,禄宗要杀我的人一波又一波,无休无止。 连东方无忌也一直寻找我,扬言要报仇。 我藏身龙泽,渐渐的安稳下来,我本以为,兴许,我便可以这么苟且偷生的活下去了,可是,我遇见了一个人,让我又想起了你,清。 这孩子长得真像你啊! 我曾经怀疑这孩子就是那个我抱走的孩子,我已经多年没有他们的消息,可惜,他不是,他伶牙俐齿,还是个男孩,我便没为难他,我想,我大概是太想念你了。 可是,东方无忌来了,他又来扰乱我的心了,他追着我,骂着我,一遍一遍问我,我心里有没有他,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分不清,我真的不愿意放下你啊,清! 我最后的居所被烧了,我无处容身,禄宗人不会放过我的,我继续在龙泽,无异于等死。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和花莫醉害的,既然你一直说我归顺了蓝舆,那便让我的余生在蓝舆渡过吧,反正我已经是孤魂野鬼一个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是,路上,出了点意外,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找到的一个很像你的小丫头,却下毒蒙了我,我被毁了容貌,我痛苦得要死去,我那个下贱的侍婢竟然还敢笑我,我无处发泄,打了她几记,她竟然造反,拿药毒害我!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害我!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骗人的! 我要回到蓝舆,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可是,我毁了容,中了毒,染了病,我好不容易才催眠了一个马夫帮我驾车,过关途中,我随手抓了一个孩子,威逼他帮我过关。 我本想到了圣殿便杀了他的,没想到,他还有几分机智,我便临时改了主意,我想,兴许,这是上天派来帮我报仇的! 我试探了她,我觉得她很动心,我先是利用她骗得了老圣女的松懈,我获得了老圣女的血,我便把她丢下了,我想,这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可以扰乱水清你和花莫醉的! 果然,不久,便传来了,蓝舆找到公主的消息,我真是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回! 然而,她竟然是真的公主! 不不不,我到现在还是不信!我无法让自己相信!是我亲手,将你们的女儿亲手送回给了你们! 这不可能!你们都是应该受到天惩的人!这怎么可能! 天神!你真的在张开眼睛看着吗? 悬崖上,我把水依依丢了下去,我抱着必死的心,我就算死,我也要你痛不欲生!你不是只要花莫醉吗?那好,当你的女儿掉下山崖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先救谁? 我拔身而逃,箭矢如雨。 东方无忌来了,他护下了我。 他总是问我一样的话,可是,我的心千疮百孔,我不再相信世间的一切情! 我随特穆尔走了,我回到了禄宗,这个同样让人只有恨的地方。 禄宗大妃早已不在人世,可不等于我的恨也随她死去。我的族人,我用他的儿子来还。 我扶持了特穆尔,我想,余生我便这么过吧。 可是,我的仇家太多了,人人都想杀了我,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说我曾经和郦冒联手杀了他的父亲卫硕! 郦冒? 卫硕? 他们是谁?我为了能让我的族人活,我为了能让我自己活,我骗的人太多了,我杀的人太多了,我催眠蛊惑的人也太多了。 可是这不要紧,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门找死,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我什么也没说,我催动幽冥虫,我等待着他成为一堆白骨。 然而,幽冥虫都不再帮我,这世间,连虫也不再帮我,它们反噬了我! 我惊恐而痛苦时,我知道了,是水清你和花莫醉的女儿来害的我,她竟然真的是圣女!她竟然身携蛊母!那么我相信了,花莫醉,真的也是圣女,是老圣女的女儿! 所以,我从一开始,便输了。 在最后一刻,我动用了所有的精神力,我用我仇恨的眼,锁住了这个圣女的情郎,水清你最爱的女儿的情郎,我杀不了你的女儿,我杀了他也是一样! 我藏于指间的鱼肠短剑,是我那苦命阿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我曾用它杀过恨我的人,我曾用它划伤过老圣女,我曾想用它来了结我的一生,现在,我要用它来让你的女儿一生痛苦! 水清,来世,我不想再认识你。 “噗!” 鱼肠短剑刺入人体的声音,多么动听啊! 鲜血溅到我脸上的时候,还是温热的呢! 我睁开眼,我看着面前的人,我忽然忘记了我的痛,忘记了幽冥虫带给我的,如入炼狱般的痛,只因,我看见了面前的人,我刺中的人,是……东方无忌! 我的身体已经无力再动,幽冥虫正在将它们瓦解,我感觉到我已经支离破碎,包括我的血液,我的心。 我努力转动着眼珠,看着东方无忌,我听见他身后的那个寻仇的男子,那个水清女儿的情郎,在大声喊他师父,我明白了,这就是他曾说的,世上除了我以外,还值得他挂念的孩子。 我看着他丑陋的脸,我看着他矮小的身影,我努力笑了笑,我轻轻的说:“东方无忌,我想,我曾心悦于你,只是,我走的太远,我无法回头,我,已经不值得你等……” 我想,东方无忌一定听见了我的话。 我最后的目光里,我看见了他的泪,在禄宗的阳光下,那么明亮。 我不想有来生,所以我告诉了他我最后的心意,只愿,他的来生也不要再纠结于我这样的女人。 禄宗的天好蓝啊! 我却穿过这蓝,看见了龙泽的雨。 雨丝里,那个鲜衣怒马的男子眉目如画,他终究覆盖了蓝舆山间那年轻王子的笑颜。 我该走了。 阿妈,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我不是柳絮飘,也不是柳细腰。 我是哲莫娜,库伯部落的明珠公主。 ------题外话------ 亲爱的读者,就是这样说声再见啦,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