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受的正确食用方式gl》 第1章 盛夏的午后,老蝉不厌烦地隐在高树枝头鸣叫,日头火辣辣地灼着,打在焉焉的枝条上,晒在几乎融化的沥青马路上,似乎抹杀了所有人上街的欲/望。 然而,在漂浮起来的热浪里,依旧有一名穿着土气,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虽说晒得黑黄的脸上汗水哗啦啦直往下滴,还是不知热一样在这街上急匆匆的穿行。 绕过两条街,穿过四条小巷,在两排高大白漆青瓦墙中间的一条巷子里停了下来,犹疑地往里头张望了下,里头黑黢黢的,空寂地没看见任何事物,只从被两堵高墙遮住日头照射的巷子里传出来丝丝缕缕沁人的凉气,在这能晒干一河水的炎炎夏日里,只给人一股诡异之感。 站在巷子口转了会儿,怀疑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写有地址的烟盒纸,后退几步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错后,挎着篮子的女人才将信将疑地小心走进了巷子里头。 甫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凉风就将她黑黄脸上的汗水吹了干净,原先毛躁躁的心里头也被定了秤砣一样,忽然安定下来。 站在巷口看不清晰里面的布置,等真正进了里头,才像迷雾终于被初升的阳光晒开一样,巷子里的情状一清二楚地展现在她眼前。 偌大的一条巷子,竟只有一户人家,虽不大,然漆木青瓦的房子,素门竹制的门匾,上面笔走游蛇地写着些她不认得的字,这,竟像她在古装电视里头看过的一般,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这青天白日的,那门还是紧闭着的,只有门廊下悬挂着的三只装饰着紫色花的铃铛在丁零当啷地响,女人在门口立了好半天,左等右等也不见里头的主人开门,不得已,只好深吸口气,拉起门鼻,一边拍一面扯着自己哑了的嗓子喊道,“有人吗?” 她喊了一遍,侧耳听听里头没有动静,正欲抬手再拍,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飘过鼻端后,一名着了素白雪纺纱裙的女子便立在了她面前。 女子眉眼恬淡温柔,却是说不出的美丽精致,青丝直直地以一条青黛绸拢在脑后,茭白的手腕上挂了一串连环润水玉佛珠,举手投足间随带着能让人定下心来的柔静。 春日里头随波流逝的水一样的女子,见了她淡淡一笑,春风里吹旋开洁白梨花一般,双手合十,低下头轻念佛号道,“施主,请进。” 梓木为质的屋舍里干净整洁,立在她面前的女人穿着打扮也雅致美丽,绝非是她一个以卖菜为生的农家妇人比得了的。 想想,女人不由得有些退缩,穿着地摊上买来被女儿丢弃了的裂了口的运动鞋后退了几步,因为长时间在日头下种菜而曝晒得黑黄的脸也涨红了,对着柔面春风笑着的女子连连摆手道,“不不,我这副打扮,就不进去了,就在这门口,给您说说我今个儿为什么来可行?” 女子听闻,淡淡一笑,不予置否,合在一起的双掌却承受着千斤重的石磙一般,颤抖着缓缓分了开来,妇人疑惑地盯着她的动作,隐约觉得有韵白的光在她掌间流转,奇怪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进了这间明亮雅致绕着淡淡檀香的屋舍里,且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古代木椅子上,而那女子,就在离她不远处含笑而立。 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和嘴巴,这时候才有些相信村里头看守土地庙的那瞎眼婆婆告诉自己的事都是真的,想起来她独自去街市卖菜,却突然凭空失踪杳无音讯的女儿,禁不住悲由心生,猛地站起来,丢开挎着的篮子,一个趔趄扑到女子脚下,嚎啕道,“活神仙,活菩萨,您救救我女儿吧,救救她吧,今年好容易盼着她才考上大学,咱们家可就靠她了啊……” 妇人趴在地上大哭不止,被无暇珍珠一般笼罩着的宁静便这样被打破了,只剩下女人撕心裂肺的号哭回荡在淡雅的屋舍里,在这炎炎夏日里,怎么想都是惹人不快的声音。 见女人号哭的声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施明音有些无奈,轻倾身伸手正要扶她起来让她噤声时,一道冷如冬日寒冰的声音便自她身后传了出来,刺入她的耳中,“施明音,我瞎了眼让你住进来,不是让你给我找麻烦的!” 声音里的冰寒程度昭示了它的主人如今的怒气值,施明音苦笑着回头,果然见到了她家师妹穿着一身清凉到极致的三点装,正一脸煞气的盯着自己。 知道她这个师妹起床气极大,且把她从午睡中吵醒确实是她的不对,被师妹起绰号为“烂好菩萨”的施明音,只能温柔地低头道歉道,“师妹,是师姐的不对,你再去歇着吧,晚饭我会做好送到你房里的。” “谁准许你擅自唤我师妹的?还有,我不是说过不要理会今天上门的人么,施明音,你是睡了一觉,脑子都变成浆糊了?” 话犹未了,一股极强的煞风带着阴寒之气扑面便向她袭了过去,念及自己这边还有一个凡人,无奈之下,施明音只得抬手运起佛光,将那股煞气挡了回去,“冥清,方才是师姐的不是,可这位施主,她是来救她女儿的,你忘了师尊说过,众生……” “够了!” 嫌弃她唠唠叨叨的没个头,谷冥清也不想跟她多作纠缠,冷如冰霜的面容上显出一丝不耐,望着看见方才的画面,吓得跌坐在地上早已噤声的中年妇人,冷道,“你想救你女儿?” “是是是!” 听见自己女儿,女人也没那么慌了,不迭的点头,跪在地上望着质问她的谷冥清,眼含热泪道,“我女儿失踪已经好些天了,报了警,警察查了一个多月都见不到她影子,我实在是担心得了不得,正巧遇见村里头的守庙婆婆,她告诉我这个地方,我就按着路,找来了,两位神仙姑娘,能帮忙……救救我女儿吗?” 听说后,谷冥清冷着张俏脸没说话,倒是施明音弯下腰身扶起来了妇人,暗中渡了些气与她定神后,疑惑地转头问身后的人道,“怎么又丢了一个女孩儿?这个月,这是第几个了?” 谷冥清不答,反身坐在右手边一张梨花木雕刻珊瑚纹饰的太师椅上,随手拿起摆在立桌上的冰凝雪蕊杯,漫不经心地拿着杯盖拨弄了两下里头沏出色的雪茗后,抬首望向战战兢兢等着答复的妇人,“要救你女儿,可以。” 妇人闻说,一脸的喜形于色还未显出,谷冥清的下一句话却将她的心里浇个透凉。 “不过,你也要付出代价。” 虽说来之前就知道这趟一定不便宜,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头还是有些堵,可想想自己生死未卜的女儿,妇人一咬牙,从贴肉内衣里掏出来一个湿渍渍的紫黑色小包,肉痛的拉开锁链,从里头掏出来几张红色人头,并几百张零钱,一块一毛五毛都有,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递给她道,“菩萨姑娘,这是咱家所有的积蓄,您点数点数。” 浓烈的汗臭味伴着油烟味扑面而来,熏得谷冥清险些一道煞气拍出去将那妇人打翻倒地,好在施明音先她一步,猛地抓住妇人的手,将那被汗水浸湿的钱袋一把塞回她怀里,抬手轻轻一挥,浓烈的檀香便将空中的臭味冲了过去。 转身看向脸色青黑的人,施明音心里头松了口气,淡淡一笑,与她商议道,“冥清,这一次,咱们就不收取报酬了吧,看这位施主的穿着打扮,这些钱,于她,可能更有益处。” 妇人听说,心里头欢喜,转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脸沉色坐着的女子,霜雪一样的姿容,然而眉梢弯起,眼里盛了绚烂的烟火一样,不知不觉地,妇人对上她眼睛时,神智便被夺了过去。 好媚的女孩子! 在菜市口也待了好些年,遇到过的人形形□□,却从未见过这般媚的小姑娘,不说她三点的衣着暴露出细嫩的皮肤和绝佳的身材,就是她明明长了一副不可亵玩的脸,却配上一双眼波流转时就能勾魂摄魄的眸子,便能轻易将人迷昏了去,妇人心头感叹不已时,又暗暗庆幸,亏得今日里头来的是她,而不是被她赶去工地的丈夫了。 “算是便宜你了,你走吧。” 在妇人殷勤的注视下,谷冥清冷冷淡淡抬眸扫她一眼,见她在原地搓着衣服下摆犹犹豫豫望着自己,还没有离开的意图,知道她是怕自己诓骗她,要个准信儿心里头才能安稳些。 若是平时,她大可以允诺几天后便将她女儿找还与她,但这次情况特殊,一个多月了,她也只找到些微线索,看看妇人眼角下的深黑色眼圈,谷冥清眉头一皱,也不愿将话说死了,只冷道,“你回去安心侯着,只要有消息,我们立时通知你。” “唉,谢谢两位神仙姑娘!” 见识了施明音能不动声色的将她弄进屋子里坐下,妇人对于那瞎眼婆婆告知她的话,已然十二分相信了,此刻听得谷冥清这般说,心里头久久积压的大石头,好歹是下了一小块。 想想自己即将找到女儿,妇人不禁有些喜形于色,奔几步走到自己丢下菜篮的地方,挎着那沾染了尘灰的篮子,走到温柔笑立的施明音跟前,有些不好意思道,“神仙姑娘,这是咱自家池子里头的,要是不嫌弃,您们拿去,尝尝鲜,这还是我今晌午新掰下来的呢。” 有舍有得,施明音颇懂这个理,若是今天不收下她的东西,恐她疑她们是敷衍她而寝食难安,想时,施明音笑着接过了她竹篾已经损了几根的篮子,淡笑道,“施主放心,我们言出必践,多等些时日,你便可以得你女儿消息了。” “哎哎。”见她收了东西,妇人黑黄的嘴不禁咧开,连声答应着,小心地出了门。 空中没了生人的气息,谷冥清才冷着脸抬起头,望向温柔注视门外的施明音,“那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施明音闻言一愣,以白帕掩唇淡笑望她,“新鲜的莲蓬,你要吃么?” 胃中一呕,谷冥清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晃着自己白花花的嫩肉,转身便回了屋继续补觉去了,“记得把饭菜送到我房里。” “嗯。” 轻轻答应一声,目送她进去,施明音望着自己挎着篮子里头堆满了篮底的莲蓬,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2章 送走了今日上门的唯一一位客人,施明音做好了饭,搁在托盘上,送到谷冥清房里时,她睡得正香,趴在铺着香草垫的水床上,方才穿的那三点装已经完全脱了去,露出了乳白的肌肤和姣好的身材。 真是拿她没办法。见着自己师妹青天白日的裸睡的模样,施明音暗叹口气,清柔的眉间动了动,将手中托盘搁到床边的桌上后,轻手轻脚地回自己房间拿了薄毯子,轻搭在肌肤完全露在外头的谷冥清身上。 这样该不会着凉了。 望着不自知依旧酣睡的谷冥清的干净睡颜,施明音摇头淡笑了笑,轻轻走出了师妹的房间,坐在厅堂间,拾起昨日读剩下的佛经,坐在藤椅上,再一次专心致志的研读起来。 绿树阴浓帘风浅,偷得浮生半日闲。 谷冥清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天边红霞满天的时候。 夏日时节,白昼长寂夜短,紧等慢等好容易等到高高挂在天彀上的日头渐渐沉下去时,那能将人生生熬出半缸油的余热却久久散不下去。 趴在蒙上一层薄薄冰蛟纱的竹床上,谷冥清白嫩如牛乳的双手交叉着垫在自己娇俏的下巴下,双腿弯起来悠悠然地一上一下晃动着,坦坦地露出自己细嫩的身子,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个小时之前施明音刚洒在庭院地下的水一点一滴被余温给晒了干去,惬意的如同一只优雅的猫。 空气中缭绕着檀香的清净气味,将她睡虫勾了出来,将睡未睡时,只听见耳边木鱼哒哒的敲起来,恍惚间,她清楚的看见她鼻尖吹起的,名为雅兴的气泡,被那木鱼声和随之而起的念佛声给戳破了。 恶狠狠的转身,谷冥清没有好脸色的看向罪魁祸首,低声怒道,“施明音,你再敲下去,试试看!” 不为所动的继续敲声念佛,施明音头也不抬的看着经书,却以佛门弟子传音的明镜台与她说话,温柔的声线如同寂凉的水,“晨昏时省,佛义方深,这是师尊教诲,我如何不能违背的。你竹床边的小几上,我放了些浸在井水里头的西瓜,你若是心火焦躁,便吃些解热吧。” 说完,她便全身心浸在一卷法华经里不能自拔。 怒不可遏的听着那在她耳里如同魔音的东西,谷冥清有火没处发,望着正正端坐在蒲团上闭眼默诵佛经温柔恬淡的女人,咬了咬牙,随手一挥,一层灰黑色结界将她罩在了竹床里头,连同那穿脑的魔音,一同隔在了外头。 嗯,这样才像样。 满意的仰躺在竹床上,谷冥清对于自己的世界里一片清净非常满意,慵懒地翻了个身,果然见到几瓣红瓤绿皮冰凉清爽的西瓜被盛在一方琉璃盏里头,许是被院里那口井水润过,色泽望起来竟比绝世美人丰满的红唇还要艳上几分,引人垂涎得紧。 伸长了手臂够上一瓣,谷冥清捻了个诀,那西瓜瓤上黑如曜石的籽便自动自觉地一一飞到了院里井边蜂缠蝶恋翠绿的小菜园处,钻进了肥沃的土里,等待着来年的春日里再行发芽结果。 籽剔干净了,谷冥清才随手拈起一把搁在琉璃盏边的寸长翠玉小勺,不紧不慢地挖起来一小块瓜肉放在口里,即入口,甘甜的西瓜汁伴着凉意便席卷了她的味觉,细细嚼了两下,那瓜肉便柔柔地化在了她的舌尖,顺着她滑凉的食道,入了胃里,将她方才生起的一肚子火,败了下去。 啊,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享受地闭上眼,谷冥清又挖了一勺,不紧不慢地吃着时,不由得感慨万千。 收留了施明音,其实也并不全是坏事。 这边厢,施明音终于做完了晚课,睁开自己柔如春日里碧波荡漾水一样的眼时,却被一层灰黑色的结界压得皱眉叹息。 这般时日了,到底还是做无用功,若是每日她念佛经时,师妹都这般以结界隔了音,那她原设想出来的,以佛门义理感化她的事,岂不全无进展? 自那灰黑色的结界处不时滚出些许煞气,施明音望着,不由得摇首,看来,想要劝化师妹,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估摸着让她头晕脑涨的梵音差不多听不见了,谷冥清才懒懒地轻抬手,撤掉罩住她的结界,葱白的双手捧着吃了一小块的西瓜,媚似芍药的眼眸轻掀,里头流流转转地漾出了一股惑人的清波,望向一脸春风柔意笑对她的人,“你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师妹吃相颇为可爱有趣,师姐不知不觉便看呆了。” 真是不知廉耻。 谷冥清没好气的想,亏得她还是个出家的比丘尼,说话的调调比她至今所见的浪荡公子还要轻浮十倍,果然人不可貌相,佛不可见金装。 可怜施明音,明明是真心夸赞,还被误解为轻浮,见得谷冥清听闻她这句话后脸色“刷”的沉下来,以为她是不知觉叫了她“师妹”让她不快了,为表歉意,只得柔柔笑着望她手里的西瓜一眼,道,“那西瓜滋味不错,师——冥清可还要再来一些?” 再怎么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只会让人反胃,闻言,谷冥清冷淡瞥她一眼,将吃了一半的西瓜搁回小几上,从竹床上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换件衣服。” 施明音听说,皱起柳眉,望一望屋外,夕阳余晖映满了庭院西边的整片天空,几棵老槐叶子被晒得干干焉焉的,空中隐约能见到些浮起的热浪,余热还是没散下去。 “不急在这一时,外面暑气未消,天色未晚,再迟几刻钟出门吧。” “哼,你这烂菩萨怎么今天不急着赶去救那些无辜的少女了?” 谷冥清不理她,冷笑着径直往里屋沐浴的碧清池走,“合着是中元未到,你心安理得的以为被我关在那里头的恶鬼出不来是吧。” 闻言,施明音一阵错愕,“竟不是么?”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没有实体的阴鬼在中元将近时附身在那些丢失的女孩儿身上,自认为凭着超度便能解决问题,所以施明音才不着急,如今听她师妹话里的意思,那竟然不是那些阴魂做的,那那些丢失的女孩儿,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施明音心头惴惴,忙追上去,问道,“你的意思是,抓走那些女孩子的,不是鬼界的阴魂?” “呵,也就只有似你这般的高人才能推测出随意伤人抓人的,便是鬼界出来的恶鬼。” 回头冷冷望她一眼,谷冥清赤着白嫩如脂玉的脚,踩在清凉的木地板上,风一样的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给忧心不已的施明音。 这个月以来,似晌午时那妇人来寻女儿、寻姐妹的人已然快要踏破她与谷冥清居所的门槛,初时谷冥清还看在有些人给出不菲的报酬上勉强提起兴趣答应为他们寻找家人,次数多了难免不耐烦,她在时到还好,她若是出门买菜未归,那些找她帮忙的人保准会吃个闭门羹。 想起来她这师妹有时似傻如痴的性子,施明音便免不了想要摇头,无奈时,又细细咀嚼她方才的话,心里头疑惑更深。 既然不是阴魂恶鬼缠上了人,那些女孩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还有那些拜托她们寻找家人的客人,又该如何给他们答复? 虽说相信以师妹的秉性,不会轻易许诺而不兑现,可被一团乱麻一样的疑团塞住心头的施明音,还是忧心忡忡。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这一个月以来,拜托她们寻找失踪家人的人愈来愈多,而她们真正找着的人却是一人也无,虽说她们一月之前便被人拜托了事情,但那些失踪女孩至今毫无音讯,她们的家人又不时过来问询,当真是会使人肩上挑起副担子。 她还站在原地皱眉想着事情,谷冥清却早已疾如风地换上了一身火辣辣的晚装,走回来时,望见呆如雕塑的施明音,眉头狠狠一抖,冷下声道,“烂好菩萨,你还要傻站到什么时候,不想救你的施主,不想恩泽众生了?” 黑紫色紧身连衣裙装紧紧的包裹着她傲人的酥胸,裙装上饰些黑色缀边蕾丝,隐约遮住些沟线,锁骨分明的嫩肩却完全露了出来,愈发显得她身材火辣,及膝盖的包臀裙衬得她腰肢愈发纤细,腰背处却以镂空格线勾结而成,掩映着她白皙的肌肤,说不出的惑人心魂。 知道她极其怕热,平日里躲藏在家中不出门时便只着比基尼泳装,晚上一人独睡时,更是喜欢裸着,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她能少穿便少穿的穿衣风格,施明音还是忍不住觉得头疼。 女流之辈,晚上出门还穿成这般,以人界多数人的看法,不是成心惹事的么? 虽说她二人不怕人界的痴汉色狼,可谷冥清下手时常没个轻重,她怕到时候,那些色/欲熏心的凡人找上了她们,谷冥清一时不快,杀了他们,岂不又抹杀了一条性命? 佛家人当以慈修善,虽说那些人也是恶徒,好歹是条人命,施明音修佛研经多年,自然不会不理,望着她的穿着,沉吟会儿,才淡开口道,“冥清,你的衣服……能否换身清净的?” 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谷冥清却不想睬她,懒洋洋地瞥她一眼,“爱去不去,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了?” 说完,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哒哒哒的便推开屋舍的门走了出去,施明音无奈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到底放不下心,叹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第3章 施明音不知道谷冥清胡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说是去找找那些无缘无故消失的女孩子,但自她与她出门后,她便一个劲的在喧哗热闹的街道上瞎晃荡。 她们出门时是霞染半边天,跟着谷冥清漫步目的地在街头巷口胡乱行走打发时间后,施明音再抬腕看一看手上链表时,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眼看着就要午夜了,除了有些轻浮的男人不怀好意找上她们被谷冥清教训一顿外,再没找到任何有关的线索。 谷冥清极度厌恶出门,尤其是夏日里头,被日头晒落的尘灰还漂浮在空气中,混合着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和女人为遮掩身上气味喷洒的浓烈的香水味,刺激得她头晕耳鸣的,好容易待在祗舍闭门不出养出的精神气也被折耗了大半。 没了精神气,她身上的怨气煞气也就掩不住泄了几分,懒洋洋慢吞吞走在路上时,路边几个新添的死魂,远远望见她,都被她身上强大的怨咒之力战战兢兢吓得转瞬间匿了没影,让欲为他们超度的施明音颇有些哭笑不得,齐胸举着手中温凉佛珠半晌没放下来。 “得了你,再过一月便是中元盂兰盆会,到时,你想超度几个超度几个,摆那副脸色是想怎样。” 最厌施明音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忧郁的模样,彰显她佛家慈悲之色,谷冥清冷着脸道,“只要你有本事,到时可托你的祈愿,连我也超度了去。” 救苦不嫌一人少,作恶犹怕蝼蚁伤,施明音心中轻轻摇了摇首,和师妹说这些她也听不进去,反招她嫌恶,倒不如以别的话带过去。 想时,颇为可惜的望一眼那些死魂遁去的方向,施明音柔声解道,“冥清又说胡话了,你是我师妹,我如何能做的超度你的事?不说那些话,咱们出门四个多小时了,冥清可想好,要往哪里去寻那些丢了的女孩子?” 每次一遇到这样的事,她就轻松以三言两语带过去,究竟是存了爱护她的心思还是为了将她带回师尊面前谢罪还未可知,谷冥清绷着一张冷脸望她,她却以一副春风拂面温柔的表情看回来,淡笑着道,“怎么了?” 怎么了?我该问你才是。 谷冥清冷冷瞥她一眼,不答话,一双盛了水柔媚眼眸里的光却落在了她们行走这条路的拐角处,半晌没挪开。 施明音嘴角挂着温柔的笑,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一根路灯伫立在那边,她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面对这样的情景,施明音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叹,她本身虽悟佛几千年,却远远未达到祖师尊那般通过去知未来的能力,佛法本就不足,她下界时,为了解除师妹对她的戒备,又求师尊封了她七成的法力,如今的她,除了能对付些小魔小怪以自保,或是与那些死魂超度外,若是对上那些法力高于她的魔怪鬼魂,其实毫无胜算。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知道施明音看不见那里究竟有什么,谷冥清忍不住笑着奚落道,“受万人香火供奉的佛子不当,偏要不知死活的下界,我的好师姐,你这样,算不算是活该?” “除非我身消殒落,否则,那只算业障。”施明音淡笑着答,眼眸里化不尽绕指柔的脉脉春水,望着她时,里头带了十二分的期许,“师妹,你也一样。” 就像努力与疯子谈话一般,和每时每刻都试图以佛理感化你的人是谈不到一起的,谷冥清深知与疯魔沉溺在佛理的施明音是谈不到什么了,于是她明智的选择了,远离那个疯子,自己冷着脸往方才她眼神落的那个拐角处走。 她的居所定在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二线城市里,出门拐过几个小巷,就是一条聚集人流的街。 虽说人口不是爆炸式的多,在白日里被那*辣的日头吓着,躲在了家里的人,此时却都兴致勃勃的出来游逛了。 人多时,身上的腥臊气也重,她们此时又走在一条颇有些名气的小吃街上,路边一溜摆了好些摊子,四周围了一圈等吃的食客,摊主多是上了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辆独三轮上搁着一个大铁锅,底下放着碟子油面,一根随意拉来的电线支撑着透出昏黄光亮的电灯,照着他们熟练麻利地给客人炒食的动作,电灯上头嗡嗡地围了些夏虫,有些被灯烫得掉在了油锅上,也被稀里糊涂地炒进了熟食里头,爱惜生命的施明音不经意转头见了,口中不住的念着佛,眼中满是可惜,稍稍走在前头的谷冥清却被这条街上的味儿熏得难受,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快些走到这条小吃街尽头的路灯处,远离这群满身烟火味的人。 她穿着一双几寸高的滚红钉高跟皮鞋,噔噔的走的生快,眼看着就走到那拐角处,离那拐角最近的一个摊子,零星站了两个客人,围着个正在烤肉的摊主姑娘,那姑娘本在笑盈盈地低头往碳火上烤的肉洒孜然,听见高跟鞋走在石板路上噔噔的响后,急忙抬头,见到谷冥清冷清清的身影要从她摊子前过去,忙胡乱将沾满油渍的手往身上擦了擦,慌慌张张地冲到前头,一把拉住她娇嫩白皙的手臂,带着满头被碳火烤出的汗,急道,“不能往那里去,那拐角,有鬼!” 手臂上传来阵黏糊糊的触感,与她近距离处又闻到一股碳火与烤肉的腥味,谷冥清脸一黑,冷冷望着拉住她的人,路灯下清楚的看见那姑娘穿了件全黑的衬衫,衬衫上抹的尽是油,脸庞倒是清秀,但可惜并不对谷冥清的胃口。 冷声,对那莫名其妙的女孩子道,“放手!” “不行,你不能过去!”姑娘也很倔,丢下那两个正不明所以看热闹的客人,死死拉住谷冥清不放,“那路灯拐角真的有鬼,我在这里做生意做了好几个月了,每天晚上都能看见那里有人影晃动,有莫名的哭叫声,最近这城里丢了好些女孩子了,远近人都不敢往那边凑,你不能过去!” 怨不得她说那拐角虽小,天罡地罩的甲易八卦聚灵阵却下了好些个,原来里头真的是不干净,这样说来,她辖管的地方,丢失的那些阴灵与那些丢失了的女孩子,许真的是与那个拐角里藏的东西有关。 想定,谷冥清也顾不得与那女孩子多作纠缠,随手扯了个定身诀定住她,自己匆匆忙忙便向那路灯处走。 施明音为那些死去的夏虫念了一卷长生经,才急赶慢赶地去追已经到了路灯下的谷冥清,路过那被她师妹定住身子的女孩时,不经意瞥见她闪着焦急神色的清秀面庞上笼了一层微微的黑气,不由得略略停下了脚步,正欲一探究竟,前头谷冥清忽然冷下声音喊道,“站住!” 心系师妹安危,施明音再顾不得那女孩面上黑气所为何来,只指尖弹出一撮佛香灰洒在那女孩身上,亲眼望见那香灰变成金光尽数落在她身上后,才急忙向谷冥清处赶去,方定睛,便望见一阵黑色煞气旋风暴涨,绕着路灯一道蛛网形的困灵阵便显了出来,而她的师妹,正站在阵眼中心,黑色煞气最重的地方。 “师妹!” 情理之中顾不得许多,施明音紧皱双眉,挥动手中佛珠,一层结界将外头喧闹隔了去,自己腾身跃起,想要把师妹从那煞气里捞出来时,却望见她伸开了双臂,闭上眼,望着急流旋转一样的黑色煞气,冰雪消融一般淡淡笑了笑,“来吧,若是能吸干孤身上的煞气,你们便来啊!” “冥清!师妹!” 又急急喊了几声,眼看着那聚灵的黑色煞气龙卷风一样将她的师妹包围,施明音的心一下子陷进了九极之渊一般,冰冰凉凉的。 完了,好容易损尽她下界时师尊赠送法器里头的佛性才勉强将师妹体内怨气阴气控制住的,这一下,该要功亏一篑了。 心寒时,她却更加迅速地向谷冥清靠近,还未等她到达那聚灵阵边上,便见阵眼处搅了好几个面目全非的死魂,仔细看看,竟然还是方才远远见到谷冥清逃跑的那几个,像是榨汁机里头放着的水果一样,被那煞气搅着搅着,竟尽数化成了阴气,助得那阵眼处阴风煞气更盛。 施明音看得心里疑惑,手下却丝毫不含糊地祭出手中佛珠,丢到阵眼上空,口中不住地念着法华经,黑色的煞气与金色的佛光冲撞,那阵眼处的黑色龙卷煞气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化作一只长了肉瘤角的黑色五爪巨龙,腰腹处挟持着身上煞气冲天的谷冥清,咆哮着又冲向悬空的施明音,施明音身上术法本就被封,与她连着根性的佛珠又被煞气掩上了一层阴霾,两者相加,竟使得她轻易被那黑色巨龙一下子咬住了衣袖,挣脱不得。 巨龙带着她与谷冥清围着那散发着昏暗光芒的路灯,在空中盘旋了好些圈后,一道极刺人眼的红光忽然闪过,又突然熄灭,快速得让施明音几乎以为那是错觉时,便见自那红光闪处,一道盘旋着极尽妖娆绽放迷途花的门,开了。 巨龙摇摆着长长的尾巴,驮着她们俩,便飞了进去。 第4章 黑色煞气化成的邪龙口中叼着施明音的衣袖,爪下抓着煞气蓬生的谷冥清,带着她们,晃身摆尾地进了雕有迷途花的暗红色漆门后,一路行来,昏昧一片,似乎混沌初开时的天地一般,星辰日月俱无,根本望不见路途中哪怕一丝物事,也更不可能知道她们被那邪龙带到了哪里。 被那巨龙喷出浊腥浑臭恶气的巨口衔着她天蚕丝鹤羽织成水火不侵的衣裳,不仅将施明音熏得头晕脑涨的,它腾飞时运起忽忽刮剌剌的风,是天上地下六界中最刚硬的罡风,刺在佛光微弱罩身的施明音身上,只觉得全身被刀剑乱戳乱刺一样,疼得她骨头都要脱出来了。 偏头秉住气,口中默念光明经,照亮了她身边一小片天地,也让施明音清楚的看见了这邪龙的长相:几十尺长,通身墨黑,瘦得背脊上千万根黑鬃毛看起来钢筋一样直直地插在上头,眼大如斗,深深凹进眼眶里,龙头长而窄,身子散发出夏天臭水沟一般的恶臭。 借着那光,能堪堪望见被那长着肉瘤角的巨龙挟持在腹下的谷冥清,秀目圆瞪,浑身煞气将披在她肩头的柔顺发丝都激起来,钢针一样,直直地竖立在她身后,若不是施明音认得她的面容,恐怕就要以为她是那孽海里头翻滚出来的罗刹了。 见到一向娇柔爱美的师妹被煞气逼成那般模样,施明音止不住的心酸,以明镜台柔声唤她,“冥清,冥清。” 唤了两三遍,她还只是瞪着眼睛,露出被焦黑色阴气煞气笼罩住的半张柔媚的脸,全然没有理她的话。 清楚知道她师妹目前并不全算是她师妹,只是被那巨龙搅来的邪炁带着牵引了她自己体内的邪气,侵了脑髓,听不进人言,除非将这头不知来历的龙杀了,否则,她师妹恐怕就要保持这幅模样了。 只是,师妹体内凛凛邪气过重,只因这头邪龙将她困在爪腹之下才能暂且让她安静片刻,若是将这巨龙杀了,她法力弱,到时候又如何能敌得了师妹? 即敌不过她,她们又被那邪龙摄在这黑不咙咚不见天日的地方,若是那邪龙死了她们如何知晓回去的路,又或是她与师妹在这里分开又上哪处地界去寻她? 思来想去,施明音只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先让那煞气化成的邪龙放了她们,再去寻师妹,看看能不能以她的本命佛骨权且让她歇了些许煞气。 莫说施明音痴人说梦,她如今虽然佛法难继,可人说得好,龙怕拔角虎怕拔牙,施明音被那邪龙咬住衣裳时已看准了它头上的那两个肉瘤却是两只未长全的角。 当日祖师尊端坐在广目山宣讲佛法时,一句“蝼蚁尚修心念以强自身”让施明音紧记于心,见了这煞气化成的邪龙,让她愈发明了那句佛义,竟是众生皆有成仙成魔成佛之质,只是精深与否罢了。 那邪龙虽说是煞气修成的,到底还是龙形,生得也该有龙性,若是被伤了未成型的龙角,定会吃痛放松它的口爪,届时,她与师妹便可脱身了。 打定主意,施明音忍着刮骨一样的疼痛,意念却去催动她收在手腕上的佛珠,那润玉佛珠闪着淡淡晕色萤火的光,照亮了那邪龙狰狞的龙头时,佛珠又不住铮铮的泠泠作响,梭梭地听从施明音的召唤,一团火似的撞在那邪龙的右角上,那邪龙正全力往前飞腾,不妨施明音有这样的手段,果然吃疼的长啸一声,长而肥大的身躯翻滚着,就空中扑棱翻了个身,施明音趁着机会,身子一个紧缩,及时将衣裳从那邪龙嘴里头扯了出来,自己一个闪移,早已距离那邪龙几丈之远。 施明音的佛珠是她修佛时动心忍性修炼几千年的业火珠,在她方得形体时,偶然于菩提下玩耍时见那些零落于地干了的菩提子就那样被丢弃,深觉异常可惜,便捡拾起来几个串了一串,作饰物用,及至她正式入了沙门,每悟一层佛义,她手上的菩提子便褪一层皮,滴水穿石,几千年后,那菩提子竟褪尽了面上陈黄粗皮,现了玉一样光泽的颜色,善人手摸上去似春水一样温凉,心怀恶念的人摸上去却能烫掉一层皮的似在火山口里锻造一般。 那邪龙是极恶的煞气所化,佛珠打在它角上自然是烫得它不住哀嚎,狂怒时,身上罡风更盛,双爪举在头角上,山崩地裂地啸了一声,黑暗里便向施明音扑了过去,想要报被佛珠砸烫的仇。 施明音从那邪龙口下逃脱,还未站稳便急急去寻师妹,高举着佛珠权且做灯笼,半空里看时,她脚下白泱泱一片竟全是枯骨,四周高大阴森的树木将她包围,这乌泱泱黑漆漆一片,除了她,竟再没有一个活物,又哪里去寻谷冥清的影子? 想起谷冥清煞气未散,神智不明,施明音不住心神气乱,有些慌了,高声向四周喊道,“师妹!冥清!你去哪儿了,别吓师姐啊!” 一连叫了好几声,除了寒气丛生瘆人的回音,再听不见任何声响,施明音越发心急时,一阵腥臭的风忽然向她刮过来,警觉使她反射性的向后退了好大一步,再看时,却是那邪龙瞪着通红灯笼大小的眼睛,正摇摆着钢摧铜铁的尾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心里暗道声不好,这孽畜怕是记恨上她了,她如今法力被封,又被这邪龙弄到这尽然陌生之所,若是与那邪龙对上,岂不是要被它那钢爪撕个粉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治不了它,倒不如先逃脱再说。 想着,施明音紧捏着手中佛珠,拿出坐禅的屏气凝神心性,与那邪龙对峙着,她不动,那邪龙畏惧她手中佛珠,也不敢动分毫,吃准了这一点,施明音闲花照水地朝那邪龙微微一笑,手中却往前一抛,作出要用佛珠打杀它的姿势,邪龙果然上当,也顾不得龙族的尊严,八爪鱼一样五爪并用的直往后退。 趁着它后退的一瞬,施明音脚下运风,急急往与那邪龙退去相反的方向走去。 邪龙没感受到预期中的疼痛,知道是上了当,怒不可遏转个尾巴看时,果然施明音的身影已离它许远,前仇旧恨追加,邪龙怎能轻易放过施明音?当下也不含糊,驾云腾雾且嘶且吼地就往施明音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却说难掩身上煞气的谷冥清在那邪龙松了爪,得了自由后,一时神识智昏,四周又暗得辨不清方向,她只觉得身体内烧了一把火一般焦躁难安,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身体就会爆掉一样,望着无际的黑暗,她发了疯一般不声不响的胡冲乱撞,也顾不得身上那处跌了,哪处碰了,只是想要灭掉心内焦火,却不知不觉地与施明音走散了。 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啊,一直被囚在压抑的黑暗中的感觉让谷冥清快要窒息,逃避着什么猛兽一样一直往东边跑,带着夸父逐日式的悲壮和决心,她跑着跑着,忽然前方一阵金光闪逝,光明终是吞噬了黑暗,她也终于追逐到了尽头,耗费了全身的气力,以她极为厌恶的愚蠢姿势,一头栽倒在她并不热爱的土地上。 如果能偷来祖师尊的阴阳巡回眼,谷冥清想,她一定要回到过去改变一下自己初次和那只凤凰相遇时的姿势,以免除自己明明妖娆霍乱一绝世美人,在那只凤凰眼里就一蠢萌货色的形象。 隐匿在绝望黑暗深处,金光盛放与世隔绝的一方小园子里,凤鸣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棵高大繁茂根延千里的,皮厚叶青的梧桐树上,正在打坐,不期然就眼睁睁看着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头扎在了她栖息的梧桐树根下,被铜墙铁壁一般的梧桐树干撞得晕了过去。 括弧,以双手趴地,穿着短裙的臀部高高翘起像极了啄食的火鸡的姿势晕了过去。 凤鸣岐是一个好孩子,怎么说呢,虽然是个面瘫但是她心地比较善良,望见一只可能是过来与她攀亲戚的火鸡变成的女人晕倒在她家门口,她心里思量了片刻,决心还是将堂姐与她说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话都抛诸脑后,跳下了她坐久了的树干,走到那一动不动的女人身边,轻嗅了嗅,味道清清雅雅的,身上没有火鸡的瘟气,看来不是在妖魔界得了消息与她攀亲戚来的。 那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她的凤凰台的? 凤鸣岐心内疑惑不已,脸上还是一副冰寒的面瘫表情,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那脸朝地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许久,还是抵不过心里头过意不去的良知,一只手轻轻拈起谷冥清晚装的丝花边角,像抓着树叶一样把人提了起来,轻轻翻了个面,哦,变化人的模样变化得和人还挺像,看来,也是有些手段的。 在心里头暗审视了一番谷冥清的容貌,凤鸣岐只下了个她看起来“像个人样”后,就老鹰拎小鸡一样把头垂着昏迷过去的谷冥清捡回了自己的居所。 第5章 沿着无边的黑暗逃了许久,还是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巨大咆哮声,施明音挂念着不知跑去哪里的谷冥清,心内焦急难安,想尽办法要逃开那头邪龙的追堵,当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久违地被一丝光照着,隐隐绰绰能看见那光是从一个只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狭窄巷子里传出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地就钻了进去。 她身后的邪龙,一路追她到了窄巷子外,龙爪收缩,通红如灯笼的龙眼瞪大,露出了人类才会有的惊恐情绪,见得施明音进去,它却不敢再追,长啸悲号了两声,颇为不愤含舍地望一眼施明音隐在小巷内早已看不见的身影,悻悻地划着黑云,径直去了。 事态紧急,施明音为避开那头邪龙,一路飞过,黑暗里根本不知自己身处哪里,如今偶然又进来个露出光亮的小巷子,想着这一路上遇到的邪乎事,她法力又弱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恐怕自保不能,想时,她不由得将警戒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边一步一探的往前走。 闲人居郊野,高人隐世外。她与谷冥清也是住在两扇高楼遮蔽的小巷子里头,只不过,她们选的巷子,是她亲自演算八卦甲筮,选了极佳风水,算好位置时辰才着人在那里兴建屋舍的,且为了她师妹,她难得的破了一次戒,下了重金将那巷子里头的人家都说服请走了,偌大一个巷子,只得她与师妹清静居住。 而她如今所在的这小巷子,进来时才发现,里头屋连屋院连院,密密麻麻的房子像是鱼鳞一样紧密连在一起,且建造房屋的材料,不是木头砖瓦,竟然都是用骨头一阶一窗的砌盖上的,她方才所见的一丝光,也不是房屋里头的灯,也不是街灯的光,却是那些骨头上的莹光。 施明音攒着心里的疑虑,一面打量一面走,她穿着罗皂软底鞋,走时压得脚底生疼,好似有锯齿在脚下一般,不禁皱眉低头望着脚下,一看才惊觉,不仅巷子里的房屋是骨头建造的,铺盖在巷子底下的道路,也是完全由牙齿一粒一粒当做石子混合着泥沙铺成的沥石板路,只是牙齿何其尖锐硬实,就是穿着鞋走在上头,也怨不得脚底会生疼。 幽绿色的骨头屋和白森森的牙路冲击了施明音的感官,看看每家每户窗台上用作装饰窗柩的骷髅,竟然都是人的头骨,一时间施明音有些震惊,更多的却是恼怒,这般多的房屋,得用多少人的骨头,得杀多少人才能建得起来! 她身上的一丝生气惊扰了这可以称为骨头巷的居民,原本每家每户紧闭门扉的屋子,忽然“咔啦啦”震天的响,接着就见那腿骨做成的门被推开了,一大群黑如炭墨,眼睛似青蛙一般凸起,塌着鼻梁,有着碗大一般的血口,嘴里却长着四颗米粒大小牙齿不人不鬼的怪物蜂拥着自那骨头屋里出来,看见施明音,异常兴奋的挥舞起了拿在手中作为武器的一根细细长长的,像是针又像是倒刺的东西,向施明音扑了过去。 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施明音心里隐隐有些心惊,却不妨碍她及时躲过那些怪物刺过来的动作,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一条骨头巷住的怪物何止千百,一齐拿着那尖尖的武器胡乱刺向她,她就是千手观音临世也躲不过,所幸她佛门因为不能随意杀生,弟子们大都练就了一身躲祸的本事,其中一门术法名为显通照云,施法者念着显通文殊经,真身便脱离出去百里之外,只留下一个虚影,实为逃脱的一个好计策,只是施明音天性不喜躲避,若非情不得已,她是万万不会使这折损她佛身的事的。 看看那些尖刺就要将她戳出几百个窟窿,施明音心念一凝,默默念着显通文殊经,一阵晕柔佛光围着她曼妙身躯轻泛起在她周身,描线成影,将她的假身绘下来,留给那些不知名的怪物戳成了血人,她自己却早已脱身在骨头巷的百里外。 “真是凶险,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第6章 佛说,慈即是予世人乐,悲即是与世人拔苦,所谓大慈大悲,便是佛子要超度世人脱离苦海,即等六界中所有受苦受难的众生都无忧无虑平安喜乐,才算是真正成了慈因,结了善果,才能真入佛道。 重金属音乐吵得她耳膜生疼,她却始终淡如塞外八月飞雪后的湖泊水,任那妖媚的女子紧紧抱着她,枕着她的肩膀,贴着她如玉的耳垂,一面说些不堪入耳的娇软语,一边轻轻摇摆着身体蹭着她深入她体内的手指,时不时发出春夜半梦时,野猫一样撩人心神的哼哼声。 佛在普济山上与妖魔界传法时,施明音便静立身旁,亲耳听见佛说过,我不入迷途,谁入迷途。 那时正当夕照,迷蒙金灿的光折射在佛背后,仿佛替佛镀出一层炫丽的袈裟一般,让伫立在一旁的瞻仰佛颜施明音愣神许久。 在那身上只蒙了一层紫色轻纱的娇媚女子娇笑着走向她的时候,她便已然清楚,眼前的女子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一只,花鸨。 佛曰:众生平等。 施明音入佛门千年,对于她的祖师尊——佛,说过的话深信不疑,然而只有这一句,让她稍有些许不敢苟同。 自混沌初开,或许天地创每一个身体各异生灵都有独一无二的理由,然而斗转星移,无论是怎样劈山裂石的理由,于那些弱小到无法自保的生灵来说,出生即是一种孽障。 花鸨就是那些生灵中的一种。 虽然长相艳丽,在妖魔界却是所有妖魔不耻的对象,是六界人眼中至贱至淫之物,不拘六界中在哪一界生活的生物,也不拘男女老幼贫困贵贱,只要遇上了花鸨,便可与之一度春/宵。 花鸨于混沌初开时,其名为翎,羽毛华丽无章之意,后来却因为天性的淫/邪,被俗称作花鸨。 被这样的轻贱,因了花鸨堪称卓绝媚人的床/中术,偏偏还有许多六界中人挤破了脑袋也想着与花鸨欢度一夜。 阿弥陀佛。 施明音半垂眼眸,在心底默默念着佛号。 当日孔雀无食,几近死去,求助于佛,佛于菩提下舍身割肉,方救得孔雀性命,孔雀心生感激,遂甘愿舍身为佛坐骑,侍奉左右。 普度众生,解除众生苦难,是她天职。 她怀里的姑娘,也是众生里的一员。 花翎语脸上雕了栩栩如生迷途花的碧凉玉面罩在贴着施明音轻轻磨蹭时,不提防便碰在了她脸上,迷乱的夜场里,与她们如今火热贴紧的姿势不同,那玉面罩碰在施明音脸上,却是冰冰凉凉的比石头还要坚硬。 罪愆,生于痛苦的温床,长于放纵的恶土,再开出肆意颓废的艳丽花朵。 她在她耳边的吞吐声愈加湿热,气息愈加紊乱时,猫一样的哼哼声也渐渐大了些许,像是雨落敲打山石的清冽声音,施明音静心听着女子动情时发出的优美旋律,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置放在紧窒温热花园里的手流过一阵阵湿热的暖流,同时,一股惑人心神的幽香也不断地传送到她的鼻尖。 她们共乘的舟,渡了万年的河川一般,终于到达了彼岸。 紫晶葡萄也早已在慢缓的行动中化为泥烂果肉,顺着温热的琼浆,浇灌在施明音修长的手指上。 花翎语闷哼一声,气力不继的倒在了施明音怀里,柔若无骨的左手却依旧攀在她白皙细腻的脖颈后,媚笑着在她耳边吹着气,右手却以指作笔在她心口挠痒痒一般画着圈,“都说你们佛家人坐禅的功夫是最厉害的,奴家却不知,原来,你们坐怀不乱的本事,也如坐禅一样厉害么?” 施明音不答,却低头望她,淡淡道,“施主解了媚毒,可否放开明音?” 动情时的红晕还未褪下,花翎语的一张俏脸却因为她的话白如墙纸,不但没有听她的话放开她,反而将攀附在她颈后的手向下移了几寸,粗鲁地一把扯着她的衣领,往自己眼前带,逼近她,冷道,“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她脸上的颜色红了白,白了又红,一时间悲怒交加,很容易便让施明音想起了某一日她在佛灯前逮到一只偷油小耗子时的场景。 软软靠在她怀里的姑娘便是那只偷了油而羞愧不已的小耗子。 就像那只小耗子面临着洞里无食即将饿死的窘境一般,她怀里的女人是高贵的凤凰与花鸨产下的后代,因了骨子里凤凰高贵的血脉在作祟,强行将属于花鸨的那一份天生媚骨压在骨髓里,却不想天性不可磨,那媚骨被压得久了,竟在她骨髓里压成了媚毒,她所以戴着那冰玉面罩,恐怕也是因为那媚毒在脸上留下了形迹,出于女人爱美的心理,她不想让人家看到罢了。 她出来时,施明音便早已看出她媚毒种得已深,若是再不解毒,怕性命就要交代了。 真是个傻姑娘。施明音心内叹息,她如今术法难继,其实很难看出妖魔的真身,但她怀里的姑娘出来时她便识破了她的身份,这足以证明,这姑娘的术法有多低,藏气息的手段有多拙劣了。 妖魔界里向来弱肉强食,也最看重血脉,凤凰一族作为百鸟之王,在妖魔界的地位仅次于妖王、魔王,术法也个个强劲无敌,只是不知道她怀里的姑娘,为何空有一半凤凰脉,灵术却为何低如尘埃,又不知她一个杂生凤凰,到底是怎样在妖魔界生活下来的。 “别用你那怜悯蝼蚁一样的眼神看我!” 心内恼怒,花翎语猛地起身,一把推开她,拢好身上蔽体的衣裳,冷笑着望她,“都说佛家人自恃身份,瞧不起人,偏偏性子邪毒,表里不一,今儿个,我可算是见识到了,你既然能入得这无尽夜场,又……可见,传说不假,我生平最恨出家人,既然你不知死活撞进来,就怪不得我了!” 话落,立即转身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小妖,“把她抓起来,送与王做香料去!” “是!” 不敢违背她命令,她身后那几个化形未久的麻雀黄鹂等,答应着便拿出来婴儿手腕粗细的麻绳,向施明音逼过去。 “一念成佛,以慈修善,对不住了。” 轻轻一叹,念着闪身的显通文殊经,施明音急走两步,于身后钳住背对她的花翎语,带着她,描线成影,在花翎语冷声斥责她“该死的尼姑”的声音下,一齐脱身闪出了这放/纵天性的夜场。 昏昏沉沉的,额头上还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谷冥清迷迷糊糊中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头,赫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鼓起来的包! 我绝世倾城的脸啊! 谷冥清心内顿时一阵哀嚎,人也清醒起来,哪个杀千刀的嫉妒我的美貌竟然下狠手在我光滑如脂的额头上打了一下!要是让我知道,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可! “那你现在就把自己的筋和皮都扒下来吧。” 谁,竟然能洞悉我心内所想! 耳边脆生生的一句话让谷冥清顿时心生警惕,也顾不得美人该有的姿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观望四周时,却发现她正睡在一块九极之渊地心里凿出来寒冰床上,床边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长得商店橱窗里头的人偶娃娃一样精致,青黑的发丝里染了丝红,皮肤白净得琉璃一样,精致绝美的脸上虽然没表情,眼睛却眨巴眨巴的正乖乖望着自己。 嗷,好可爱的女孩子啊,好想抱回家养起来啊! 谷冥清心内一片河水奔腾,眼前的女孩子太可爱太乖了,激起了她千年难得一见的恶趣味,想想网络上经常出现的养成游戏,她心底立时萌生了将这孩子拐回去,好生养着的想法。 “你要养孤?” 在谷冥清浑身上下冒着粉红色泡泡,看着女孩儿的眼神里带着一些不怀好意时,那如琉璃一样澄明的女孩儿却颇为不解的歪了歪头,黑漆漆能清晰映照出人身影的眼珠子盯着她,“你与孤无亲无故,为何想要养孤?堂姐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啊,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被她歪头的样子萌得谷冥清的心,雪狮子向火一样化成了水,立时将拐带这孩子回去养的想法坚定了起来,不过在那之前,她得要搞清楚,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有,为什么她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还有她自称的“孤”,是怎么回事。 打着算盘,谷冥清揉揉嘴角,努力绽放出一丝自己认为最唯美、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对她温声问道,“小家伙,姐姐唤作谷冥清,是一家灵店的老板娘,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又是哪里?你又是怎么能得知我想的是什么的?” 望着可爱的小家伙白白嫩嫩的脸,谷冥清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差一点就直接扑上去将人直接带走了,本以为小家伙会乖乖的奉上自己的名字亲族乃至年龄三围体重,谁知她只是扫了自己一眼,淡淡质问自己道,“你是火鸡变成的吗?” 你是火鸡变成的吗? 谷冥清闻言,身子一僵,嘴角的笑容冻结在脸上,被打击得变成了一尊可以镇门石像。 第7章 川河都不能形容她现如今忍下来的泪水积得有多深,谷冥清调整了下心情,安慰自己童言无忌,面前的小家伙不过十几岁,说得话怎么能当真呢? 忍着被天雷滚滚打击得沉痛的心,谷冥清呼出一口浊气,努力摆出自己珍珠一般完美无暇的微笑,对面前美得不似存在于六界之中的女孩儿道,“你看看姐姐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是火鸡变幻而成的呢,对不对?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凤鸣岐歪了歪脑袋,犹疑地看了眼床上努力传达出“我是个美女子,不是什么鬼火鸡”信息的谷冥清,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假,那疑惑的表情萌得谷冥清险些儿吐奶了,好半晌,才在谷冥清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吐出了清脆的声音,“这里是孤的居所,孤唤作凤鸣岐。” 小家伙似乎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啊,自己的住所,那是什么答案啊,不过……嗯哼,凤鸣岐山,这真是个了不得的名字。 谷冥清闻言,心中爆了一阵鞭炮一样炸开花了,看着女孩儿清如玉的面庞,拿出哄小孩儿糖吃的手段,试探着笑问,“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只小凤凰?” 凤鸣岐不疑有他,瘫着张精致的脸无害的点了点头。 听说,谷冥清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继续诱哄提问道,“那姐姐问你,是不是有人叫你,天澜羽凤?” 想想堂姐平日与她耳提面命说得话,凤鸣岐有些犹疑,只是看看谷冥清的面容也不像她在这里见过的恶人模样,也就放松了心,半咬着红唇,犹豫的又乖乖点了次头。 哎呀,这可真是捡到宝了! 见状,谷冥清顿时心花怒放,看着眼前面容无辜长得又精致可爱的小女孩,恨不得现在直接上手摸摸戳戳她白皙的脸,那手感定然是软乎乎暖融融的。 天知道自从六百年前,妖魔界护界的千岐山不知为何崩断以后,属于妖王一族的天澜羽凤便被灭族一般匿了所有踪迹,等她因为身上极阴毒的煞气,不得不找寻天澜羽凤来克制时,翻遍了整个妖魔界,不说凤凰了,连凤凰的半根毛都没找到,不想今日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有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凤凰撞到她手里来了。 这可真是天意啊。谷冥清乐呵呵地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女孩儿微笑,上天既然白送她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凤凰抱枕,她也就勉强收下吧。 想着,谷冥清不由得自顾自的呵呵笑了起来,看在不明就里的凤鸣岐眼里,便以为她捡回来的这个女人被梧桐树干撞傻了,顿时心里就生了几分怜惜,就如当初堂姐给她带来作为僮仆的那只兔妖死时一样,不知世事的小凤凰担忧的轻抚了抚床上偷笑女人鼓起大包的额头,清脆的声音里也带了些惋惜,自言自语道,“就这样傻了太可惜了,不知堂姐治不治得好。” 原本因为凤鸣岐动作还有些欣喜的谷冥清闻言,顿时一阵黑线划过额头。 什么叫傻了? 姐姐风华绝代聪明绝顶,就是天下的聪明人都死光了,姐姐也不可能傻了啊! 不过抚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可真是暖,不愧是天地生的羽凤,果真克制百邪。 不过方才既然听小家伙自称为“孤”,只有王族才会以此自称,这样说来,她面前的这小家伙还是个天澜羽凤王族的遗种了? 啊,真不枉此行啊,不仅捡到只小凤凰,还是只天澜羽凤王族的小凤凰! 知道了小家伙的身份,谷冥清颇有些兴奋,举目望一望自己待的地方,偌大的一间木屋子,里头却空荡荡的,除了自己睡的这张冰床,连把椅子都没有,小家伙虽然是只凤凰,毕竟还没超脱到不食而立,只是看这空荡荡的屋子,她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想着,谷冥清不由得皱眉,一手抚上额头,盖上女孩儿抚着她的手,望着她瘦削得撑不起身上衣裳的身子,温声道,“小家伙,你是独居在这儿么?” “不是。”凤鸣岐乖乖的摇头,与谷冥清相处片刻不觉她是坏人后,心底的警戒心彻底放下了,湿漉漉的黑眼珠初生的小鹿一样惹人怜爱,“孤是与堂姐一起住在这儿的。” 堂姐? 听闻“姐”这个词,谷冥清顿时愣住了,真是天杀的,她兀自沉浸在找寻到天澜羽凤的喜悦里无法自拔,不想竟然忘了,她还有师姐的这回事了! 她记得她似乎与施明音那啰嗦的烂好菩萨一起被煞气所化的邪龙一起卷到了这个破地方来,她不知为何跑到了小家伙的居所里头,施明音那烂好菩萨,又跑去哪里了? 其实被自己师妹遗忘到不知哪个旮旯的施明音,也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 不得已掳了身上只披了层薄纱蔽体的花翎语,奔了许久,一路却只是黑漆漆看不清东西,被她斜抱在怀里的人,不时还只是以“佛子都是风流成性的采花贼”之类的话语来辱骂她,这些施明音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不搭理她,自己淡淡然然的边辨别着方向边找寻着师妹的气息。 原本这也该平安无事,偏走着走着,她怀里几近赤/裸的姑娘体温忽然升高,嘴里的话也模模糊糊不甚清晰,施明音听着听着便觉不对劲,低下头看时,她怀里的人喝高了酒一样,露在迷途花雕刻碧玉面具外的面色酡红不说,眼神也迷离起来。 真是罪过。 施明音心内叹息,世人只道花鸨天性淫/邪,谁知她们若是发情期不与人交/合便会死去? 龙族中人也多淫/邪滥情,只责骂他们的却少之又少,甚至人界的帝王还以龙族为标榜,替他们招寻俊男美女供享。 师尊说众生平等,众生真的是平等的么? 不容她细想,媚毒深种的花翎语却早已经痛苦的闭上眼,寻着本能抬起弧度优美的颈项亲吻施明音裸/露在外的肌肤。 她一生恨极了佛家,恨透了佛义,偏她如今媚毒发了却落在个佛子手里,最为可笑的是,那佛子还是个比丘尼。 喷洒在她耳边的气息愈来愈重,连带着她怀里抱着的人蹭她身体幅度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施明音抱着她的动作一顿,望着怀里半掩紫纱肌肤呈现紫红色的妖媚女子,淡淡叹息,“姑娘,天性不可违,明音方才已然破戒,替姑娘……祖师曾说,可一不可再,这一次,明音再不能犯戒律了。” “你这个道貌岸然……嗯…的…啊……”媚毒使她脑中残留的理智已经没剩下多少,恍惚中听见施明音说得话,只恨不得变做狮子咬死她,装什么清高不染的白莲花,等她媚毒解了,定然使一把刀结果了她! 心里头恨不得把施明音杀了尸骨作草灰,因为身上焦躁难安,不得已还要求助于她,花翎语只好软声软语哼哼道,“嗯……你们祖师,难道……难道……没有说过,救人一命…嗯…胜造七级浮屠么!” 听她说得有理,施明音面上不由得柔和下来,声音也柔得如春日里头的水,只是话却不怎么中听,“话虽这般说,可祖师也曾说过,佛子不得轻破戒律,只因怕明音下界时有生意外,才特许七戒七律每戒只得破一次,方才已然破了一次了,这一次,再不能了。” 还没等她怀里焦躁扭动,檀口微张的花翎语再说些言语,施明音望了望她怀里人酡红娇艳的模样,皱眉又道,“花鸨动情期极长,似姑娘你这般同时兼有凤凰血脉,凤凰血极其霸道,又极其珍贵,若是在动情期被心存恶念的人掳去,恐怕有性命之忧,明音虽不能为姑娘再行破戒,但可替姑娘施佛法压抑住体内花鸨媚毒,不使姑娘有性命之忧。” 脑中一片炙热,花翎语已经听不清她说得是什么了,循着本性,柔若无骨的双手一路攀附上她的脖颈,质感丰满的红唇急急躁躁的贴上她冰凉的肌肤,口中哼哼唧唧的,猫一样伸出红嫩嫩的小舌,舔/舐起她的耳垂。 唉,她可真是糊涂了,目前这姑娘被媚毒所控,哪里听得清她说得是什么。 眼见得花翎语皱着柳眉一脸痛苦的又黏黏糊糊缠上来,施明音摇头苦笑,手中使力气箍紧了她,却腾出一只手,取出手中佛珠,运佛光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权且辟为一座屋子,抱着她走了进去,将人放在一张藤床上。 她如今虽说与人争斗时稍稍落了下风,毕竟几千年的佛骨修在那里,对于压制一只花鸨的媚毒还是不须担心的。 失了人的温度,藤床上的花翎语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身上着的纱衣被香汗濡湿了大半,在她痛苦的挣扎间早已褪了下去,只露出白皙如玉因为动情染上晕红的身子。 施明音皱眉在床边看了会儿,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脱了罗皂软鞋,随着上了藤床。 第8章 如海藻般黑而散乱的发丝凌乱的附在她香汗淋漓白皙的颈边,垂至饱满酥胸,随着紊乱呼吸起伏。 她身上半着半露的紫纱衣早已褪尽,里面数不尽的风流幽情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施明音眼里,在她方上得藤床时,已经完全被媚毒驱使的花翎语便循着气息缠上了她,胸前的饱满蹭在施明音粗糙的外衣上,顶尖的果实立时磨得立起来,一阵疼痛后带着淡淡的酥麻,逼得她迷蒙着通红的眼望着施明音,双手使力抓住她臂膀,不由自主呻/吟出声时,眼角却簌簌的流下晶莹泪水,“……救……” “命”字卡在喉咙里怎样也发不出来,枉自她流了半身的凤凰血,如今却要以这般不堪的姿势去求她最恨的佛子来缓命,世缘在上,这当真是比杀了她还要难过。 残存的理智让她羞愧欲死,心里头的执念又让她不得不放下身段,闭上眼,壮士断腕一般寻着施明音不尽叹息的红唇便吻了上去。 施明音也不躲,由着她吻上来,神情淡漠如同岿然不动的石佛,却在她向自己缠过来时,迟疑着伸手抚上她光滑如丝绸的细腰,将人带入怀里。 似乎是困在残涸车辙里面鱼,甫一触碰到施明音冰凉的唇,花翎语便似找到甘泉一般,柔荑紧攀住她,身子不住往她外衣上摩擦时,柔软的舌尖早已寻得她齿间缝隙,钻将进去,热烈的寻着她冰凉甘甜的舌,将她吸干一般与她交/缠着。 若想压抑住与生俱来的花鸨媚毒,只有以更强的气息来压住它,只花翎语身内已经流有一半霸道的凤凰血,若是随意以其他血气压制,反会遭其反噬,施明音思来想去,只有将她自己的佛息渡与眼前这姑娘,才能将她从媚毒中解脱出来。 因此,等得花翎语舌尖迫不及待的扫上来时,施明音忍着不适紧皱着眉受着,却依旧是舌尖咬破一滴血,顶在舌底,在唇齿间温度上升时,与她交换着气息,让她吞咽了下去。 她已修佛千年,本身便是佛音所化,得她一滴血,就是有再大恶疾也罢了,偏花翎语身子里头沉寂许久的凤凰血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佛血,突然被钥匙打开了锁一般,洪闸一样开了,被媚毒所控的花翎语虽像施明音想像那般燥/热情况有所缓解,她的肌肤却忽然因为解开的凤凰血脉晕红起来,似乎煮熟的螃蟹,让已经被折腾的失神的花翎语难受得直抱着身前的施明音,不住拿唇齿啮咬着她的唇瓣,被香汗浸湿的发顶也不住的往施明音脖颈处蹭过去。 “好…难受……” 说话时,她眸光间含了水,望着施明音的眼神里头好似妖娆地扭了一股线,能牵住这六界中不羁哪个的心,让任何看见她此刻模样的人心软。 恍惚中,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她的手,放在了她带有甜腻香味的幽穴间。 能感受到她的手正被汨汨流出的蜜液打湿,施明音神色淡淡,望向只露出尖俏下巴却尽显妩媚的裸身美人,良久,在花翎语禁不住不断耸动身体蹭着她,以缓解身体燥热时,她才捏了捏眉心,低下/身,与她咫尺距离时,轻叹一声,气息飘在神智不甚清楚的花翎语碧玉冰凉面罩上,化成了滴滴水珠,凝在了上头,好像罩了两个世界一般,“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明音只秉着我佛门义理来救姑娘,并非全是责任,且明音前时已然破戒……” 她话未及说完,便顿住了,看一看花翎语迷蒙的双瞳,终是败下阵来,喃喃道,“祖师曾说,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既然我与这姑娘遇上,那便是缘分,又如何能舍下佛家理义不顾她呢?” 怨不得谷冥清送一个“烂好菩萨”的诨号与她,施明音性虽清淡,自小时便浸在佛音里头,与谷冥清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应付祖师提问功课不同,她却是实心实意的理清佛义,深谙佛经典中舍身救苦之道,其实于她而言,只要是救人脱苦,便是偶然破戒也无什么大碍,正是因为这,她下界时,熟知她性情的祖师尊才会给她定下七戒七律每戒只得破一的条规。 如今见得花翎语这般苦痛,她心里头一颗慈悲心又被唤了起来,祖师尊对她的谆谆告诫,也被她犹豫着抛到了一边。 望着花翎语红得滴血的肤色,已记不清自遇上这姑娘叹过多少次气的施明音再次叹息,一手摸着她腰间柔滑的肌理替她缓解燥热,另一手却摸至她雕刻迷途花碧玉面罩边的搭扣上,无名指轻轻往上一挑,“啪嗒”一声,机括开了,碧玉面罩因为它主人痛苦时扭动的动作滑至藤床一边,掩盖在面罩之下的面容这才尽全显现在施明音眼前。 早时便听说花鸨容貌绝世倾城妖娆惑众,如今有幸得见,施明音还是不由得有些赞叹:因为媚毒,弯若勾月狭如星弦的双眸里点点晕了水光,琼鼻一分不添一分不减的搭着丰满水润的红唇,鬼界渡桥边盛开的迷途花一般诱人,足以让见者倾魂。 媚惑人的女子她也见过许多,比如她师妹,总是慵懒抬眸视人的谷冥清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谷冥清像是被山雨凌乱打时的莲花,清纯中透着一股蚀心的媚,尤其是眼角眉梢,总有一股媚气,不是庸俗的狐媚,而是在日积月累中积淀而成的风媚韵味,旁人只消望她一眼,便会被勾走魂魄;而她身下的这个陌生女子,却是由于花鸨血脉,天生媚骨,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妖娆姿态,又因为她体内流有凤凰贵血,眉间又有一股不可亵玩的威严,加之她不得已抑制住花翎血气时,右眉梢延伸至眼角边攀附着的花翎华丽纹章,整个人便像是魅惑的化身一般,妖娆天成。 施明音相信,若此时在这里的不是她,换作六界中无论哪一个,怕都会因为纵欲过度,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想到此处,施明音淡淡摇头,她身下的花翎语却因为压不住的凤凰血在体内穿行,痛苦得挣扎着,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哼哼的声音更大了。 施明音见状,轻倾下/身,一手依旧不断抚在她腰间,一手却犹豫着,探向她身/下流水潺潺处。 花翎语虽是凤凰与花鸨交孕而成,只凤凰血脉纯洁尊贵,不得遭污,否则就是神与之交/合,生下的孩子也只得有大半神脉,没得遗传凤凰的半分术法,这也是花翎语为何术法低微的原因,她虽有一半凤凰血,奈何她母是花鸨,若遇不到施明音,得不到可解万毒的佛血,她体内的凤凰血怕是一辈子也唤醒不得,她也一生都是遭人轻贱的花鸨。 就像个引燃干柴的火信子,施明音舌尖佛血灵气充足,抵入花翎语身体时,自然而然的让她体内的那一半凤凰血遇到了解锁的钥匙,开了锁一样,活跃起来,这样一来可苦了体内有两股血脉的花翎语,本就媚毒难消,骨血里的凤凰血与花鸨血脉还交相踊跃,既让她体内燥热难安,又让她有一种万蛇噬心的感觉,难受得她都想立时死去。 见她躺在床上的模样,施明音对她的情况已明白了九分,知道想要救她,只得让她在减轻媚毒时,渡佛血过去,引导她体内的两股血脉融合一处,否则便会引起她血脉冲撞暴动,最后爆体而亡。 说到底,还是要替她减轻媚毒啊。 施明音心内默念空无经,却轻闭上眼,倾身向身/下人压了过去。 罪过。 西天祖师在上,明音今日破戒实属无奈,只愿救得六界中可怜人,情愿回雷梵灵山时领受锡杖一万,自赎罪愆。 花翎语脑中一片混沌,只觉身上火烧一样难受,忽然间,她觉得自己被一阵清净的檀香包围,清新的香气炎炎夏日里头的凉风一般,解了她周身的暑气。 她不自禁的凑过去时,唇齿间又堵过来清凉的泉水一样的东西,贪恋清凉,她毫不客气的张嘴接了,而后便觉得自己身/下的燥热处似乎进了一个异物,顺着湿润的小道,一路滑了进去,在到达壁顶时停了下来。 虽然意识浑浊,花翎语还是清楚那是什么,也清楚自己如今到底在与谁共处,一时间又抗拒又害怕,她就是怕自己在不知什么时候将身子送了什么人,才在算准自己毒发的时候,待在由她经营的风俗店里,打算找一个性情不错妖力也不如她的妖,等解了媚毒再杀了他的,不想如今缠上一个佛子,缠上也就罢了,她妖力却抵不上她,到时解了毒,她杀不了她,报不得轻亵之仇,如何消解她心头之恨? 花翎语颇有些心愤,她体内的异物却忽然加快了速度撩拨着她,花翎语身子一颤,霎时间,觉得自己如一根漂浮在水中的浮萍,脑中混混沌沌的,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只觉身下空虚被填满了时,口中含的清泉却流过了一滴带着腥气的血珠一样的东西,顺着喉咙进了她的体内。 花翎语意识模模糊糊的有些疑惑,却在体内异物猛烈的冲撞下,无暇顾及其他,直到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涌过,身上燥热的被蛇咬着的感觉终于散去时,她脑内一直崩着的那根线才终于断了,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闭上眼睛做完一切的施明音抽离被打得濡湿的手指,叹息着睁开眼时,便见到发丝纷乱散黏在脸上,如玉身上红晕未消的花翎语昏睡的姿态。 这样也好。施明音摇头苦笑,免得她醒着,自己突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 第9章 头很晕,身子也不像是自己的,花翎语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片云,挂在天边上,飘飘忽忽的,随着风惬意的来回轻荡,不期然,她又忽的变做了一盏法明灯,挂在佛座前,听得梵音缭绕在耳畔,心里那股焦躁之气便去了,只余得空明澄静的自己,潜伏在千尺下的深谭里头的游鱼一样,丢了思虑,自由自在。 第一次心无杂念的,花翎语醒了,睡在施明音使佛珠变成的屋舍藤床上,呆怔怔睁着妖娆狭长的眸子,望着房顶发呆。 她思绪放空,一时间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直觉不对,低下头望见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由轻薄紫纱变成了一件雪锻织扣素衣,呆愣愣的转了头,又看清自己床边站着只穿了宽腰白锻衫,整个人像是春日里流水一样的施明音安静对她温柔微笑时,脑中“当”一声,将前数尽情记了起来。 在想起来的刹那,花翎语丝毫不犹疑,一股脑跃起来,跳到温柔微笑的施明音面前,一手变做锋利刀刃,一手却紧紧箍住她,魅惑五官挤在一起,咬牙切齿对她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尼姑,下流的坯子,看我今日不杀了你,为你佛门清除孽障!” 说话间,手掌变做的利刃便毫不迟疑地割向她白皙的脖颈,似乎下个瞬间就能将施明音的头颅割下来,不过那也只是她的臆想罢了,那利刃在施明音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后,无论她怎样使力,却是再也近不得施明音身体半分,不但如此,她手掌还突然感到一阵酥麻,迫不得已,只得收了法术,还原了手掌,知道自己术法不敌她,心内却还是愤愤,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施明音,那凶恶模样,似乎要把她吃了一般。 料得她醒过来会有这般声色,施明音早也做了防备,在她刀砍过来时便起了一层结界将自己性命护住,又想着让她解解气,结界并没有设紧,这才被她得了手,脖颈间被清晰划了一道血痕出来。 “姑娘。”施明音见得她那般凶愤,有些无奈,温柔道,“你体内媚毒暂且被抑制住了,明音也助你将两股冲突的血脉暂且稳住了,明音方才所做之事……其实情非得已,姑娘……” 话到此处,施明音却也是说不下去,她总不能直白的与她讨价还价道:姑娘,因为我救了你,所以夺了你清白的事情,你也就不要与我追究了吧? 冷着一张能轻易将人魂魄勾出来的脸,花翎语依然是以凶恶的眼神瞪着她,听见她委婉的话时,表情却舒缓下来不少。 倒不是她听见施明音是为救她情非得已后,软了心肠,实在是她心里头明白,以她目前的实力,如何打得过这与她有肌肤之亲的下流尼姑? 也是她当时看走了眼,以为眼前没有剃发的尼姑不过是寄养在佛门的外子,法术远远敌不过她的,谁知后来接触才明白,眼前这看起来清雅的女人竟是从佛境上界来的,许已经修成了佛骨的,而她自己,不过是妖魔界的弃子罢了,要想杀了她,谈何容易? 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轻亵之仇这种事,看来只能与她处得亲昵勉强当的朋友,在她不备时一刀结果了她。 和刚夺了她清白的人做朋友什么的,光是想想,花翎语心头便降了巨石一般闷恨难当,自她生在这世上百年,受过的欺辱不说万件也有几千,每次虽被她用计躲过,那被轻贱的滋味还是忘不了的,但认敌为友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愤恨的情绪妖娆一笑间便被她藏在了脑后,望着清柔脸上颇为自责羞惭的施明音,明媚笑道,“说哪里话,姑娘也是为救我才是,姑娘替我解毒救得我性命这般恩重,还未请教姑娘名姓,小女子名唤花翎语,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看看前一刻还一副恨不得吃了她表情的人霎时间变做良家妙女的温柔样子,施明音有些惊诧,可惜最难消受美人恩,最难捉摸美人针,她一个只知清修的比丘尼哪里懂得女人的心思,平常谷冥清待她,也是一时好一时坏的,对眼前女子的态度也就习以为常并没多想,只当她真的是摒弃前嫌,真心想与她做个可说知心话的友人,也就温柔告诉她自己的名姓,“姑娘可唤我施明音。” 施明音?哼!她可算是记住这个名字忘不了这张脸了!你等着吧,等我习得了高深法术,看我怎么折磨你! 心里头恨的牙痒痒,花翎语面上还是笑成了一朵迎春花儿,主动上前抓住施明音的柔荑握在手里,笑道,“你们佛家说得好,一期一会不相逢,如今既然翎语与施姑娘得以结识便是缘分,不如泯灭恩仇结为金兰可好,若真得如此,那可是翎语十辈子修得的福分了。” 双手被她握在手中抽也抽不开,施明音有些不适,除了一同长大的谷冥清,其实她不太喜欢与人太过亲近,如今花翎语与她贴的太近,身上属于花鸨魅惑人心的甜腻香味儿又传了过来,惹得她鼻尖痒痒的,看看花翎语这般热情难消,也不好拂逆她的意思,况且她们刚有些龃龉,若是处理不当多了个宿敌也是不好,多交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想时,施明音也就任由她握着手,对她点头淡淡一笑,“与姑娘定金兰之契,也是明音的福分。” 呵呵,当然是你的福分,若是能死在我手上,那便更是你的福分了。 花翎语心中冷笑不已,脸上热情却妖娆得火一样,对施明音道,“既然都是自家姐妹,唤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明音直接喊我翎语便罢了。” “翎语说得是。” 这还是施明音第一次这般亲密的唤除了她师妹以外的名字,口里生涩了些,说出来的声音倒是咚咚泉流一样悦耳。 花翎语妖娆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经意便望见了她脖颈间雪锻轻领处掩盖了一处樱桃大小的红痕,对于那红痕是如何来得,她心知肚明,不由得心头一堵,气闷不已,又怕将情绪泄露,只得转开视线,装作无事的模样,随意打量了四周,见自己身处在一处家具齐全空中还隐约泛着檀香的木屋时,不禁有些惊讶,“明音,这里千里无人家,你是如何寻得这处房屋的?” “这并非是房屋。”闻言,施明音轻摇头,眼眸蜻蜓动水一样漾了漾,“这是我用手中佛珠所化,权且在这黑暗里做个居所。” 怪道她说她怎么没见过这个地方呢,原来是这样,不过能直接将佛珠化成房屋,这得需要多深的术法? 花翎语扪心自问,恐怕以她目前的实力,再过个五百年也做不到,枉自她空有一半凤凰血脉。 施明音不知她此刻心情阴郁,只听得她方才的话似乎对这处地方很是熟悉的模样,她们初次相见时,围在她身边的那几个成形未久的小妖也很是听她话,心里便思衬着问她有关这莫名之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沉吟时,她淡淡笑了笑,轻声问道,“翎语,听你方才所言,对这地方很是熟悉,明音与师妹自被一条煞气所化邪龙追赶进入此地,途中所见这千里之所尽是黑暗,我曾遇见个巷子,里面屋舍道路皆是骨头所建,翎语可知,这里到底是何处?” 没想过要瞒她,花翎语理了理纷乱的心思,狭长的凤眉一挑,眼角印得花翎丽纹迷途花盛开一般,尽显妖娆媚态,“明音有所不知,此处唤作罗浮九曲,姑且可算作一处隔界,是六界中所有流亡生灵聚集的地方,之所以黑暗丛生,便是那些生灵害怕外头的仇家追赶了来时,做的手脚。追赶你的邪龙,本是妖魔界的一条千年蛟龙,后因得罪妖王,被拆骨在堕妖台上,逃得一丝魂魄在这里,在这界口引诱生人进来,送与你所见住在骨头屋里的人做祭礼,它却吸取那些冤死人的怨气煞气,做为自己修行的本源。至于你所见住在骨头巷的人……” 淡淡的解说着,花翎语伸出指甲涂满朱红蔻丹的素手,望着自己右手食指上一道刻骨血痕嘲讽一笑,“那怪物名为狌狌,生得人面兽身,本是上古天神的坐骑,却不知为何被困在这里,因为它们最喜食人肉以人骨作房屋装饰,但凡是个成人形的被它们遇上便逃脱不了被宰杀的命。也亏得你命大,才脱了一劫。” 怪道她说那邪龙怎么追她到巷子口便不追了,原来却是要向人家上奉。 施明音心里思索,眼睛却突然看见了她右手食指上的那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伤势实在是过于吓人,不由得皱眉问道,“翎语的那道伤,也是狌狌所伤?” “只怪我学艺不精,但逃得性命就是好的。” 花翎语淡淡道,却并未否认她的话,不想在这上头与施明音纠缠,将手背在身后,向她笑道,“先前听你说你是与你师妹一同被邪龙追赶进来的,你既然在这里,那你师妹又在何处?” 第10章 提及谷冥清,施明音忍不住的又是一阵伤神,“我与师妹被邪龙抓至此处,我使计逃脱后,却再见不到师妹的身影,我还在找她。” 原来是与她师妹失散了。 花翎语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头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啪啪响,她与堂妹被困在这罗浮九曲里已经百年,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脱身,如今碰到了施明音,弄不好,这是个逃开的好时机。 想定,她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对这罗浮九曲其实很是熟悉,若是明音不嫌弃,我可与你引路,帮你寻到你师妹。” 施明音原本正有此意,听她主动提及,喜不自胜道,“那便多谢了。” “不必。”花翎语妖娆一笑,“只是在与你引路前,我却要回一趟自宅,家里还有些许私事没有了结,恐怕要明音稍等一会儿了。” 师妹体内的煞气虽说无法止住,毕竟能防身,这天地间在她煞气萌发时敌过她的人不多,况且,在师妹身上种下的菩提子也没有发芽告急的景况,看来她如今是无有性命之忧的,好容易等到一个能带她认路的人,总好过她自己在这无边黑暗里头狂奔乱撞……想着,施明音淡淡一笑,“明音不急的。” 花翎语闻言欣慰点头,“那我们走吧。” 施明音答应一声,右手指轻拢,将变做房屋的佛珠收回依旧戴在手腕,随着黑暗里头依旧急速穿行的花翎语,运法术脚下生风也不知飞行了多久,忽见前方有火光闪烁,照亮了方圆十里的黑暗。 施明音先前吃过骨头巷的亏,如今又见到光亮,断然不肯再继续往前走了,正要偏首让身边的花翎语也停下来时,她却面色冷若冰霜,身上笼了层阴云,迫不及待向那火光处飞得更快,不一会儿便离她老远了。 施明音见状,又有些担忧她性命,也顾不得里头会有什么怪物,只能紧紧追上她,到的被火光照亮之处,才惊讶发现她们竟然进得一处梧桐林子,方圆十里都是树干高大,根深铜皮的梧桐树,枝叶繁茂,沿着一条白玉峦石铺成的小道,栽成两排,一直通到尽头火光正盛处,看模样,倒像是哪家的庭院里头了。 施明音正要问问这是不是花翎语的居所,她身旁自见了那能烧得天边发红火光便面色森冷的花翎语,却抛下了她,直直沿着白峦路,往里间跑去。 施明音心内疑惑,一路跟了她,跑不多时,一座木屋前种的一棵梧桐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与她方才见过的梧桐不同,立在那木屋面前的梧桐树却是水白色的根弯曲盘桓在外,在地上蓬起一层平楼高,树干金光灿灿的,看起来像是黄金做成的一般,而树的枝叶,却不是青翠模样,而是比空山新雨后的彩虹还要斑斓的彩色,而最让她震惊的还是,此刻站在那树干上的人物。 说是人物,也不尽是,因为其中的一个,被赤红中混着淡蓝的柔光包裹着,身上翎羽炫目,比珊瑚,珍珠,如意,碧玉混在一起发出的光芒还要明丽,九根斑斓尾羽沿着树干垂下,双翅遮盖了两边高大梧桐树的枝叶,高昂的头颅下生着金色的喙,此刻正乖巧低着头,好奇的望着身旁的人。 这不是天澜羽凤吗?! 初见到树干上高站的影子,施明音便止不住心里有些震惊又有些欣喜,刚欣慰的想着终于让她找到一只天澜羽凤,只是可惜师妹不在时,就望清了笑吟吟倚着天澜羽凤翅膀的人,赫然便是她找寻了大半天的师妹,谷冥清。 师妹怎么会和这只天澜羽凤在一块儿的?施明音心头疑惑,正欲开口唤师妹,她身旁的花翎语却先她一步,抬头冷冷向树干上站着的人质问道,“鸣儿,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嘱咐的吗?” 谷冥清正骗得乖巧的凤鸣岐变做本相,让她顺顺毛顺便帮她解解煞气呢,不妨一道冰冷女声夏日里的雷霆一样降下来,她身边的小家伙受了惊,“刷”一声收了翅膀,变回人形不说,似乎认得那说话女子的模样,三两下跳下梧桐树,高高兴兴的便扑进了那女子的怀里,搂住腰,小脑袋还在她颈窝里蹭啊蹭的,不断的撒着娇。 自见到天澜羽凤,谷冥清便异常理所当然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专属的宠物,如今见到她的小凤凰对一个陌生女人这般亲近,当然不爽,她都没见到她的小凤凰这般对过她! 愤恨想着,谷冥清当即也跳下来,整一下身上裙摆正要上前找那个女人算账,忽然感觉一股力量拉扯住自己,竟是手臂自身后被人抓住了,长期以来的警觉让她反射性掌心向下,瞬间聚起风刃,反手便给了她身后的人一刀。 “咣当”一声响,风刃撞击在坚硬的结界上,碎成了一片片的齑粉,下雪花似的,淋漓落下的空隙间,露出了施明音那张清雅的脸。 “怎么是你,真是晦气。” 谷冥清没好气说着,又白她一眼,不欲理她,既然她没什么事,又来找她干什么? 谁知施明音却固执地拉着她的手臂不放,水一样温柔的眼眸紧盯着她上下扫了一圈,担忧道,“师妹,我们失散那般时候,你有没有受伤,亦或是……” “我受没受伤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猛地甩开她的禁锢,谷冥清向前走几步,与抱着她小宠物的女人正对面见着时,才看清她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天生媚骨,体带甜腻香气,右眼角纹有一片妖娆纹章,竟是一副标准的祸水长相。 花鸨? 谷冥清颇有兴趣的勾唇,略微挑眉,看清楚花翎语右眉梢垂至眼角的丽纹,正是花鸨压抑血气时才会出现的纹饰。 压抑天性可不好啊,谷冥清心里直摇头,伤己又伤人的买卖她可不会做,若是她转世成了花鸨,巴不得一群人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呢,这抱着她宠物的女人可真是傻到透了。 贞洁那种东西,能吃的吗?值得她这样压抑体内媚毒,伤身么? 她本来以为也就榆木疙瘩的人类会在意那些,谁知道这妖精姑娘也这般冥顽不灵啊,真是白瞎了她一副妖娆样貌。 谷冥清一边叹息一面打量她的时候,花翎语紧抱着怀里头撒娇的小凤凰,同样也在打量她。 花翎语自认为眼光毒辣老道,她在这罗浮九曲呆了好几百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她先前看施明音看走了眼,听得施明音说她师妹时,也只以为是与她一般一心向佛的比丘尼,若不是方才见了她们拉扯的场面,亲耳听见施明音唤她为师妹,花翎语怎样也想不到,她眼前站着的这个满身煞气的女子会是施明音的师妹! 不是说佛家慈悲,一木一草还怜惜不肯踩下去的么,可她眼前站着的女子,面容虽清冷绝世,眼角却带了一股媚气,水灵灵的眸子转动时,能将人魂魄吸走。 模样儿媚气也就罢了,因为她与她离得颇近,所以能清晰感觉到一股股阴风不断地往她身上吹,那分明是杀得人多了的妖魔身上才有的煞气,既然施明音称她为师妹,她便该是佛家弟子才是,好生生的一个佛子,身上又怎么有这般重的煞气? 花翎语皱着眉打量着,万分不解的同时,心里头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借着这对诡异的师姐妹之手逃得这罗浮九曲了。 她不说话,谷冥清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动不动对相打量着,看得后头的施明音心惊不已,唯恐她们打起来时,她不好偏帮。 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就如撞衫一样,所有的女人都异常讨厌人说自己与另一个女人有相似之处,如今面对面站着的两位,都是媚气逼人,妖娆祸众的主儿,万一看彼此不顺眼,闹起来了怎么办? 施明音皱着柳眉,清隽的面容上有些焦急,紧紧盯着那对峙一样的两个女人,就等着等她们闹起来时,她上去将两人定住身子。 要不说施明音根本不了解女人心,她担忧的了不得,那边厢,谷冥清却是越看花翎语越是欣赏不已,最终,媚笑着伸手,春日细雨润开的芍药一般,“谷冥清。” 花翎语也不扭捏,涂着朱红蔻丹的一手环抱着怀里还在蹭着她脖颈的凤鸣岐,一手伸出,与她交握,妖妖娆娆的笑,“花翎语。” 这算是互道友好了么? 施明音颇有些不明白,静静的站在原处,看着两个女人在那边寒暄,对于她师妹的想法,她向来不能理解。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恐怕也是。 谷冥清可没空理施明音如今内心的忧郁悲怆,与花翎语互通了姓名后,望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凤凰,颇有些艳羡,“小家伙看来真的是喜欢花姑娘。” 花翎语闻言,淡笑了声,爱怜的摸了摸怀里凤鸣岐毛绒绒暖烘烘的小脑袋,“我是她堂姐,我们在此处相依为命百年,她当然黏我。” 第11章 应了她的话一般,她怀里的小凤凰黏黏地抱着她,脑袋埋在她胸前动来动去的撒娇,脾性和垂髫的几岁小儿没什么两样,看得把小凤凰当成自己宠物的谷冥清很是唏嘘,她方才逗了那只小凤凰半天呢,结果就只得她好奇的看了两眼,真是打击她的自信心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面前的这个女子明明眼角血色纹饰是花鸨一族徽志,如何又成了那只小凤凰的堂姐了,还有几百年前莫名消失在妖界的天澜羽凤一族,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邪乎的地方? 谷冥清心头疑惑不少,可对于别人的家事她也懒得多管,只是看着凤鸣岐撒娇的憨态,心里头软乎乎化开了,没忍住问花翎语道,“小家伙多大了,涅槃了么?” 她本是好奇问问,谁知花翎语一听,立时以为她与妖魔界那些人一般有加害之心,又联想起方才她与化成羽凤形态的凤鸣岐一同站在梧桐枝上的场景,脸色猛地便沉了下来,将凤鸣岐又往怀里紧揽了揽,冷道,“谷姑娘是什么意思?”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戒备心,谷冥清先是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才在花翎语眉眼间引而不发的杀气里明白过来:天澜羽凤虽是妖魔界妖王一族,却因为其是上古混沌初开时与天地同生的神兽,据传食其肉可以法术大增,与神界诸神媲美,而遭到各界的垂涎,已经成年的天澜羽凤,术法厉害非常,有歹心的人当然不会傻乎乎撞上去,所以那些还未成年的,尤其是还未破壳的凤凰蛋可就遭了殃。 天澜羽凤是天地交生而成,天乾地坤,极仪在九,只有在天火中涅槃九次,天澜羽凤才能算是成年,但天火何其猛烈,天澜羽凤虽属神兽,到底还是下界妖魔一脉,不是铁打出来的神佛不坏体,在天火中陨落的羽凤不计其数,真正成年的却是少之又少,因而,每一只成年的羽凤,都极其爱护幼雏,就是为了护着天澜羽凤的一丁点血脉。 之前有千岐山护界还好,但自从百年前千岐山护界被破,天澜羽凤一族处境便堪忧了。而从她几百年前跑到妖魔界却找不到一只小凤凰的情况来看,天澜羽凤被灭族的可能性极大。 这倒怨不得花翎语反应那么大了,能平安地守着凤鸣岐这只小凤凰从凤凰蛋里破壳出来她费了多少心思,后来害怕妖魔界那些人还不放过她们,她不得已带着还是雏鸟形态的凤鸣岐躲到这六界隐脉的罗浮九曲后,又绞尽脑汁耗了多少心血,才能让小家伙平平安安长了几百年,能以十几岁的女孩儿形状出来见人,含辛茹苦一手养大的娃啊,怎么能不紧张? “花姑娘不必这样防备,冥清没有恶意的。”谷冥清蹙眉,想明白后,也不计较花翎语胆敢这般对她了,努力释放出自己友好的情绪,“只是见小家伙长得可爱,忍不住问问罢了。” 这是什么怪阿姨才能说出来的答案啊,话刚出口,谷冥清心里便不迭的大呼糟糕,她还没能和小家伙建立良好的关系呢,难不成就要在暂且是小家伙监护人的心里留下一个猥琐的形象? 谷冥清自知失言,见花翎语冷着脸看着她没吭声,一双妖媚的眼里波光流转,不知在考虑些什么,她颇有些尴尬,正欲开口时,被花翎语揽在怀里的凤鸣岐却忽的探出自己小小的脑袋,端着一张精致可爱的脸,昂起头脆生脆气回她道,“孤今年三百岁了!” 嗯,真是掷地有声的答案啊,不过她听说凤凰至少得五百年年才可以接受天火涅槃,这么说来,小家伙如今竟然一次涅槃都未经历过么?怪不得虽然长得像十几岁小女孩模样,行为动作跟三岁小孩儿似的。 不过没关系,可爱就是正义,看看凤鸣岐说完话后便鼓着圆乎乎的包子脸看她,谷冥清潜藏在心里头的母性再一次被唤醒,忍着冲过去戳戳她软乎乎脸颊的冲动,与她笑道,“谷姐姐知道了,小家伙,你告诉你堂姐,谷姐姐是不是坏人?” 闻言,凤鸣岐真个认认真真的扬着小脑袋思考起来。 嗯……这个总是以让自己唤她为谷姐姐的怪姐姐,自她们见面以来,好像除了喜欢捏自己的脸,揉自己头以外,的确是没像堂姐说得那些坏人一样,把她抓出去吃掉……那样的话,应该不算是坏人吧? 思考了好一会儿,下了“坏人就是会把自己吃掉”定义的凤鸣岐,勾着小脑袋,埋在自家堂姐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道,“谷姐姐不是坏人。” 听说,谷冥清淡挑了挑眉,望着花翎语:看吧,小家伙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知道谷冥清没有恶意,心里头还是对方才她与凤凰形态现身的凤鸣岐有些在意。 挫败的叹口气,花翎语宠溺地摸摸怀里小家伙的头顶,下巴抵在她发心,心里又愁又怕,温声哄躲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道,“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不是堂姐有意责怪你,只是这里头心怀不轨的人太多,万一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堂姐没能及时回来,又怎么好?” 天澜羽凤一族,只剩下了凤鸣岐一只纯血的凤凰,若是她不能护她平平安安长大,那她又怎么对得起叔父临终的嘱托? 想着,花翎语不禁愁绪满生,许是了解她的心事,藏在她怀中的凤鸣岐动了动小耳朵,抱她抱的却更紧了,四人一时无言,气氛莫名沉重起来。 巨大树冠下紧紧相拥的两人,竟有种相依为命凄凉的孤寂感,连自认铁石心肠的谷冥清看得都有些不忍心,转身望向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施明音,她手中不停捻着佛珠,面上一片清祥,眼神也是始终不离那对堂姐妹,看模样,又是动了她的慈悲心。 四人沉默良久,谷冥清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向花翎语笑道,“我先时被一条邪龙抓到这里,一时迷了心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小家伙后一直待在这里,不曾去到别处,敢问花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花翎语闻言,淡淡瞥了她身后的施明音一眼,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才代为答道,“此处名为罗浮九曲。” 罗浮九曲? 这个名字方入耳,谷冥清的脸色便变了,她是听说过这个地方的,不同于六界的一个隐脉,里头居住了六界中流亡的生灵与孤魂,甚至连不算在六界里的生灵都有,常年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光处便有居住的人家,但那“人家”是否是真正的人家,就不得而知了,且罗浮九曲的界门极难找到,不想这一次倒被她们撞个正着。 据她所知,这罗浮九曲里住的人都是极恶法术极高之人么,花翎语一个连自身花鸨甜腻气息都掩藏不了的妖,带着一只未成年的小凤凰,是如何在这里生活下来的?她们不在妖界好生待着,又如何跑到这极恶极凶的罗浮九曲来的? 想着,谷冥清脸色不太好看,皱眉转过去问一直没说话的施明音,“怎么能从这个地方出去,你知道么?” 施明音不答,捻着佛珠的手不停,却将眼神放在花翎语身上,顺着她的视线,谷冥清皱着柳眉,顿了顿,也望了过去。 被两人视线锁住,花翎语抬了抬眼眸,淡淡一笑道,“没错,我是知道出去外界的路,但我凭什么帮你们?” 要人帮忙总要有报酬,况且她们认得也不过片刻,其实连熟人都说不上,若是要她无条件帮忙,的确是说不过去,谷冥清想得明白,点点头,道,“只要我们暂时出得去这罗浮九曲,若是花姑娘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 她的交易很公平,花翎语心中满意,正要应承,施明音却皱了眉,手里捏着佛珠的动作一滞,望她,“翎语姑娘才与明音结为金兰之契,难道又不算数了?” 没等花翎语反应过来,又向听见她与花翎语结为金兰后便惊讶得说不出话的谷冥清温柔道,“师妹,我们既然进得这里,便要认真找到那些施主托付我们找寻的家人,怎可半途而废,就出去这里了?” 西天祖师尊在上,她说这话真心是想问清楚花翎语的立场以及想救那些无辜消失的女孩子于水火的,孰料听了她的话,场面一时间竟然冷了下来。 施明音颇有些不解的望着诡异沉默下来的谷冥清与脸色僵硬的花翎语,温柔面孔上泛出一丝讶色,“你们,怎么不说话?” 怎么说话?难道让我表扬你,一个去了尘心的比丘尼,不但不懂说话时机,还竟然学凡人和一个陌生的妖短时间内结了亲? 谷冥清看着施明音那副活菩萨的样子,一阵心烦,看花翎语一个法术低微的花鸨带着一只小凤凰在罗浮九曲这个凶恶的地方呆那么久,就该知道她就算是心地良善,手段也不简单,偏她那心肠比活菩萨还要软的师姐竟然自个儿往上撞,真个以为与她作金兰,她们便能没条件的从这里头出去了么? 第12章 对于自己这个师姐容易轻信别人这一点很是无奈,谷冥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后,向有些许尴尬的花翎语道,“花姑娘不用管她,若是有所求,大可直说。” 听她这么一说,花翎语也不扭捏,没看见被直接否定了的施明音温柔眼眸里头受伤的颤动一般,眼睛直直与谷冥清对视,道,“我要你们保我与鸣儿一同出去这罗浮九曲。” 保她们出罗浮九曲? 闻言,谷冥清眼波动了动,若是让她们脱得罗浮九曲,她便可以明目张胆的将凤鸣岐拐回去养了,也可以自如地控制住自己的煞气了,其实于她有利无害,但是那样一来,又该怎么对付花翎语呢?毕竟,她才是小凤凰的监护人啊。 盘算了好一会儿,在花翎语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谷冥清才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可以——” 闻言,花翎语眉梢还未及染上喜色,便听她又淡淡道,“但是等出了这罗浮九曲,你们得跟着我们回去,与我们住在一块儿。” 这算什么,变相监禁?她之所以想带着鸣儿逃离这罗浮九曲,就是不想再在人屋檐下低头,若是答应她,岂不是与在这里头没什么两样?! 花翎语脸色不太好,正要拒绝,谷冥清却又不紧不慢地加了句话,道,“花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进入这个地方,又是为了什么想要出去这个呆了几百年的地方,但冥清有一点看得很清楚,花姑娘你妖术不甚高明,不是冥清有意贬低你,但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你想想,若是你带着一只未成年的天澜羽凤贸然出去,不是我有意威吓你,但你恐怕拼了性命,也难以护得小家伙周全……” 话到这里,谷冥清看了眼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的花翎语,见到她脸上的严肃后,知道她快被说动了,便又趁热打铁道,“我与花姑娘提这个要求,并非是为了限制花姑娘你们的自由,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你们,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我和我身后站的那女人,一般的妖魔,绝不敢找上门。” 花翎语还是不相信,怀疑地看她,“你们有那么好心?” 没错,她是有目的才这样说得,但她相信,那个滥菩萨心肠的女人,是绝对有这份好心的。 第一次发现滥好菩萨心肠也是有用处的谷冥清,毫不犹豫地耸肩将师姐卖了,“没错,我是没有这份心肠,但架不住我身后的滥菩萨天生悲悯,你知道的,佛家向来以慈为善。” 话落,她还不忘戳戳身后的施明音,“对吧,我的好师姐?” 但凡被她正儿八经的叫师姐就知道绝没有好事,与她相处百年的施明音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对她顺从惯了的施明音也没反驳,清雅温柔的脸上满是真诚,对花翎语微微一笑,“师妹说得是,外头太过危险,不如就暂且与我们同住,若是花姑娘想要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施明音说话向来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爽利感,既不会让人有被紧逼的不快,又会让人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心,得了她这样的保证,也是对于出去罗浮九曲后的生活实在忧心,花翎语听后,面色微冷的望了微笑的施明音一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条件。 缩在花翎语怀里的凤鸣岐全程没怎么动,只是支着小耳朵静静听着堂姐和两个方认识的姐姐说话,听见“离开罗浮九曲”后,不禁抓紧了怀中花翎语的衣裳,等觉得她们已经说完话,插话不要紧时,才轻轻抬头,脆声声地问花翎语道,“我们要走了么?” 她们在这里已经呆了百年,怕是小家伙对这里留恋了。 想着,花翎语不禁温柔摸摸她粉嫩的脸,笑道,“鸣儿不想离开这儿么?” 住了这么久,她的确是舍不得率先离开,不过只要是和姐姐在一块儿,哪儿都该是家吧。 犹豫了会儿,凤鸣岐鼓着脸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小脑袋蹭着花翎语的脸,闷声道,“姐姐去哪,鸣儿去哪。” 脆声脆气的声音听得花翎语心中酸涩不已,她们在这罗浮九曲呆了那么久,她又时常出门,只留了她一个在这被梧桐林里,定是孤寂得了不得。 心疼的将她抱紧,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她的情绪,花翎语叹息道,“鸣儿真乖。” 凤鸣岐闻言,拱在她怀里的头轻点了点,承诺道,“鸣儿以后会更乖!” 花翎语轻笑,“嗯,姐姐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生死离别,用得着这么苦情么? 一边的谷冥清看不下去了,绷着脸,咳一声,对花翎语道,“好了,花姑娘,咱们既然达成共识了,你该告诉我们怎么出去……” 她话没完,施明音从身后扯了她衣袖一下,趁着她脸色如霜转头看自己的时候,忙问花翎语道,“翎语姑娘,近来外头我们居住的城里丢了许多女孩子,你知道她们的去向吗?” 她言辞恳切,花翎语也没想隐瞒,捂住凤鸣岐的耳朵,又在她耳边设上一层隔界,确定她听不见了,才淡回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最近听说王喜欢上了人界的一种食物,那种食物需要一种香料,王便勒令这罗浮九曲的人出去寻女子做香料。” 这话说得模糊,什么叫寻女子做香料?是让她们做香料呢,还是以她们为引子做香料呢? 听她说完,施明音立时想起来她在那风俗店里听见花翎语说得“与王做香料”的话,心里头一惊,捻着佛珠的手都紧了三分,望向花翎语,“翎语姑娘所说的做香料……是指……什么?” 花翎语摊手,妖妖娆娆的挑眉对她笑,攀了半山崖的迷途花一同绽放似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拿那些身上有体香的女孩子,做成香料。” 她话音方落,莫说是施明音,就连谷冥清都有些惊讶,嘴角一弯,笑了,“这主意倒不错,不过人都说女子的皮肉最嫩,要是只拿来做香料,也太过于浪费了。” 重点是这个么?! 花翎语吐槽不能,抱着怀里听不见外头声音却一脸好奇的凤鸣岐,正要消掉她耳边的结界,却见施明音脸色凝重的望她,“翎语姑娘,你是不是也抓过无辜女子?” 抓了又怎么样,她又不认得那些人,只要能护住怀里的小凤凰,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错,我是抓了不少,怎么,这位师太,你要替天行道么?” “噗……” 被花翎语一脸无所谓说出这句话给逗笑了,谷冥清揩了揩眼角的眼泪,对听见笑声向她这边望过来的两人摆了摆手,憋不住笑意道,“嗯,别管我,你们继续,我也很好奇,这位师太……哈哈哈哈哈……这个名讳好!” 无奈的看了一眼兀自笑得开心的师妹,施明音摇了摇头,对怀抱着小凤凰的人认真劝道,“你既然不想让她听到你接触的都是什么样的世界,就不要再和那个世界有任何牵扯,否则,这样自欺欺人的事,不可能瞒她一辈子的。” 听闻,花翎语脸色黑得可以研磨,冷笑回她,“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唉,你别管她。”一把将又要说教的施明音拨到身后老远,谷冥清笑够了,正正神色,走到花翎语面前,“她平常就那个声色,你听听也就罢了,千万别当真,否则,你气得连每天的饭都吃不下。对了,花姑娘方才所说的王,是这罗浮九曲的统治者么,关于这罗浮九曲,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解释的清楚的……能否麻烦花姑娘带我们去多处转转?” 带你们去转转?你真以为这罗浮九曲是你家后花园么,随便来就来,随便去就去? 花翎语冷着一张媚气的脸没说话,谷冥清也知道她担忧什么,望着她怀里小家伙纯真的脸,笑道,“事先说明,我不是我身后的那个滥菩萨,不会劝你修身养性不要杀生的,但是花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小家伙今年三百岁,不久后就要接受天火涅槃,你现在可以护着她,那她涅槃时候没有你的护持又该如何?” 花翎语冷着脸还是无动于衷,见状,谷冥清也不强求,淡笑着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没办法了,我只好与师姐自己出去闯闯,顺便向这罗浮九曲遇见的的每个生灵说,有一只天澜羽凤在这里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谷冥清笑得明媚,“花姑娘你又打不过我们,留不住我们在这里,我们哪里去不得?” 再一次痛恨着法术低微的自己,花翎语咬了咬牙,低头望一眼怀里一脸好奇的小家伙,心中叹息,谷冥清说得对,她的确是把她护的太严实了,花鸨的寿命本就比凤凰短,她能护得了这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若不早些让她自己磨练成长,以后她不在了,小家伙可怎么办? 想定,花翎语消了凤鸣岐耳边的隔界,在她抿唇疑惑的时候,摸摸她毛绒绒的头顶,冷脸望向笑得欢的谷冥清,“好,我带你们去,你们也要保证我与鸣儿的安全,并平安将我们带出这里。” “那是当然。”谷冥清微笑着点头,走过去拉了拉因为身后被两个人嫌弃,站得老远的施明音,笑着承诺道,“我师姐一定会保证你们平安无事的,对吧师姐?” 方才还被嫌弃的施明音闻言,虽颇有些无奈,脸上还是一贯温柔和煦的微笑,对着她们点了点头,“嗯。” 第13章 商量定了,花翎语果真说话算话,拉着凤鸣岐,在前头领路,带着她与谷冥清,离了一片无垠的高大梧桐林,在无尽的黑暗里穿行起来。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 罗浮九曲,顾名思义,便是方生玄起,虚惘迭成之所,里面曲折弯绕,迷惑丛生,谁也不会知晓这个隐在六界之外的地方藏了多少污秽与邪恶。 不知道跟着花翎语走了多久,放眼望过,四周一片漆黑,没有日月星辰,也无法辩明时间,施明音瞧在眼里,心头有些疑惑,她在书上的记载中看过,罗浮九曲迷非其他,而在于短时间内每行一处就会遇见一处光源,有光源便会遇见六界中未知的生灵,也即未知的危险,只是感觉她们走了那么大一段路,莫说生灵了,连处有光的地方都没遇见,难不成,她们是在黑暗里头久了,才觉得时间太长了么? 想着,她暗暗举起手腕上的佛珠,照了照左手上的银链表,待看见上头的时针还是堪堪指向一,根本与她和花翎语找到谷冥清的时间没多大出入时,忍不住皱起了眉,轻啧了一声。 罗浮九曲虽大,这一方小天地里却只有她们四个,就是轻微的呼吸也能听得清晰,何况这惊讶的一声? 听见施明音的声音,前头领路的花翎语一顿,心下一紧,不着痕迹地拉着凤鸣岐停了下来后退两步,转身向身后笑道,“怎么?” 随时盯着花翎语动作的谷冥清见状,轻挑了挑眉,心上悬着块石头,漠漠一笑,也随着转了身,望着身后离她一射之地的施明音,淡问道,“这四周是有什么不妥么?” “不是。”见她们的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施明音忙摇头示意没事,只是看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是释怀不了,皱眉迟疑道,“这块表是我前月专程寻工匠做的,大抵不会这般快坏损,可咱们进来也该有段时候了,怎么这针,还是指着同一个地方?” 闻言,谷冥清脸色一变,立时明白过来,在施明音还摆弄着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形一闪,化作一团煞气,瞬间移到拉着凤鸣岐的花翎语身后,死死拖着她身体,冷道,“花姑娘,我们真诚待你,你又何必与我们耍花招呢?” 强大的煞气突如其来地侵入身体,被刮骨剥皮一样,疼得花翎语妖艳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咳…咳…你…说什么…” 这突然的变故也惊了那余下的两人一跳,施明音正要上前阻拦,便见谷冥清运煞气将懵懂的凤鸣岐与花翎语强行分开,竖了层阴黑色罡风扑满的结界裹住花翎语,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们都是傻子,我还好奇,花姑娘看模样就不是会轻信于人的,怎么我们三言两语便能说动了呢,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手!将我们骗到时间静止的浮泽来,花姑娘真是好手段!” 花翎语口中含着血,右眼角纹饰盘桓跳跃,看着她妖妖的笑,“咳…你竟然知道浮泽。” “呵…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浮泽?花姑娘真是聪明,不然也不可能在凶恶的罗浮九曲里活下来了不是?只是,想用我们献祭,花姑娘想得未免太美了些!” 谷冥清说着话,身上煞气愈发重,她平生最厌人骗她,最厌弃人背叛她,枉她费了那般多口舌,花翎语竟然还是将她们带到传说中可以使时间静止而嗜食六界中修炼者血肉的奎幽居住的浮泽,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可以割骨刮肉的罡风不断的向被她箍住的花翎语吹过去,在她洁白如雪的肌肤上吹出道道血痕,一滴一滴渗出身体外。强烈的疼痛逼得她面色发白,下唇都快咬掉了,整个人风中敲打的浮萍一样抖得利害,即便如此,她凤凰血脉的韧性还是不允许她这样狼狈的求饶,而是拼尽全身气力法术,死命的向谷冥清布下的那一层结界撞过去,身上的血黏湿了衣裳也没停下。 见状,谷冥清淡淡一笑,春风吹散梨花一样,“花姑娘意志倒是坚定,可惜,我的结界,可不是你一个杂生的凤凰能破得了的。” 话音方落,不管结界里头的人怎样以痛恨神色望她,她轻飘飘地噙着淡淡的微笑,抱臂向凤鸣岐走过去,小家伙相当的护人,眼见得自己堂姐被谷冥清这样对待,也不管先前觉得谷冥清是个好人的事了,咬着樱桃唇,红了水灵灵的眼睛就想杀了她,只是她也被谷冥清牢固的结界困住了,一时间挣脱不得,看见她向自己走过来,也只是压低嗓音,粗声道,“你这个坏人,快放开姐姐!” 谷冥清不以为意,抬了抬下巴,温柔笑着与她道,“小家伙,你只要告诉谷姐姐,你堂姐平日里在这罗浮九曲都在做什么,浮泽里头住的人你认不认得,谷姐姐就放了你姐姐,怎么样?” 凤鸣岐听闻,困惑的歪了歪头,她迫切地想救花翎语,可她也并不知道什么浮泽,花翎语为了护她,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她正在迷惑时,不妨便被一道清厉声音打断了,“师妹,适可而止。” 插进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回过头,只见浑身血珠往外蹦的花翎语奄奄地被施明音半抱在怀里,已然脱离了谷冥清设下的结界。 原来那副血腥场景看得施明音眼皮直跳,谷冥清媚态毕现的眼波里尽是鲜红的狠辣,那表情她再熟悉不过,知道她是真心想要了花翎语的命,慈悲心重的她也不在乎会不会惹得师妹不高兴了,忙趁她不注意时打开了结界将花翎语捞了出来。 谷冥清不悦,冷脸望她,“施明音你什么意思?” 一面紧紧抱着垂着头半死不活的花翎语,一面忙着给人渡灵力的施明音摇头冷静道,“只是不希望你徒增杀戮。” “呵,只允许她将我们骗到这传说中的浮泽来,让奎幽饱餐一顿,就不允许我杀了她?” 施明音依旧摇头,看着怀中面如金纸,下唇被咬烂却依旧没说半句求饶话的花翎语,她人已经疼得晕了过去,手上还是撑着结印的姿势不动,整个人泡在血水里一样狼狈,哪里有花鸨半分妖娆霍乱的样子。 真是个傻姑娘。 看着看着,施明音不禁轻叹口气,抬头看见自己师妹愤恨的模样,摇首道,“翎语姑娘也不容易,虽然诓骗了我们,可她实际也只想保住她与自己堂妹的性命,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世人多苦,冥清,你我既为佛家…” “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谷冥清冷声吼着,皱眉望着施明音恬静的面容,正要说话,视线一转,却忽然见到了她因为抱着人而被拉拽了下来遮住脖颈的衣领,雪白的肌肤上深红色的痕迹因为没有衣物的遮掩而显得格外清晰,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得谷冥清有些缓不过来,待再看时,又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方才没有看清,如今细看才发现,她那菩萨心肠的师姐怀里头抱着的人,外头裹着的外衣甚是眼熟啊。 谷冥清不傻,活了那般久,什么事没见过,见得施明音脖子上的东西和花翎语披着的衣服,鬼也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真是不能小看了出家人,心底有了猜测的谷冥清忍不住想笑,她原来以为施明音一副佛子谦逊静心的模样,有多不食人间烟火呢,结果还不是与她一样…不,该是更甚于她,真不知道若是被祖师尊知道,他最喜爱的高徒竟然破了色戒以后,会不会被气得直接从莲花台上摔下来呢。 谷冥清颇有些恶意的想着,眼睛却死盯住施明音雪领下肌肤上的几颗盛结的晕红痕迹,眼神里晕了暧昧的光波,意味深长道,“你既然这样为她说话,想来是得了她的什么好处了?” 施明音不解其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徐徐解释自己初衷道,“花姑娘心地不坏,只是受制于人,冥清,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知道,她本体乃是花鸨,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闻言,谷冥清掩唇轻笑,“嗯,花鸨真是身娇体软,想来除了闺中趣事,再经不起别的折腾了。” “要打要杀随你,随便轻侮女子,谷冥清,你良知被狗吃了?!” 被渡了灵气的花翎语悠悠醒转过来时便听见谷冥清略带轻视的话,气得她全身发颤,身上的雪锻织扣素衣行动间落到白如脂玉的肩下,混着被罡风吹裂开的滴出血的伤口,此时她因为受了伤,行动不便,气若游丝地软在施明音怀里,雪地里头惹人怜爱的红梅一般,让人有采撷的心思。 她这副模样,看在谷冥清眼里,更成了花鸨轻易惑人的证据了,于是她拍手笑着回道,“我说的不对么?怨不得六界中人对花鸨趋之若鹜,原来,魅惑人的本事当真是比青丘山的九尾狐还要厉害,连比丘尼的心都能勾引了去,真是使人佩服。” 花翎语此生深恶痛疾自己花鸨身份,如今被谷冥清这样轻侮,气得心口一滞,险些背过气去,施明音见状,忙渡灵气给她,她却撑着受伤的身子,一把推开她,自己喘了两口粗气堪堪稳住,不顾自己还在往下滴血的伤口,望着谷冥清冷笑,“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明明是个佛子,却满身煞气,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不会做噩梦的么?” 她这话一出,便惊了一旁的施明音一跳,暗叹花翎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这师妹百年来因为这件事杀了多少人,如今她又不知轻重的往上撞,不是诚心要她杀了她么?暗暗想着,施明音不禁紧紧盯着谷冥清的举动,唯恐她又要大开杀戒。 “你!”果然,谷冥清闻言,脸色劇变,眼角的媚态攀了上来,望着自己面前撑着满身伤痕却还一副大无畏模样冷笑望她的花翎语,下颚顶了顶,在一旁的施明音警惕不已时,却春风吹开百花一样明媚笑了开来,“在以前,敢这样说我的人都死了,可今天,我却想放过你。” 花翎语冷笑,“你以为你假好心我就会领情?” “你领不领情我管不到。”谷冥清淡淡答着,走到一边被她用结界隔起来的凤鸣岐处,小家伙正鼓着脸气呼呼的在结界里上跳下跳,见她走过来立刻怒目而视,白嫩嫩圆乎乎的模样看得谷冥清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背对着花翎语轻道,“只是看见你,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又不想杀你了……你的性子,我很欣赏。” 花翎语闻言,沉默了,望着她单薄的脊背,心里头明白了大概。 恐怕这位谷姑娘,某种意义上,是与她同病相怜的同道中人。 第14章 不待她多想,谷冥清已然解了困住凤鸣岐的结界,小家伙出得结界如出笼得到自由的鸟一般,也顾不得跟谷冥清算账,黑暗里颠颠地双臂张开就往花翎语这边跑,一面跑一边嚷着“姐姐”,脆生生的奶音里还夹着哭腔,等到得她面前时,想要投到她怀里蹭蹭,看见她身上细细密密的伤口时又不敢轻举妄动,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拢拢身上的衣服,花翎语笑着撑住身子,见不到还在往下滴血的伤口似的,咬牙上前把她抱到怀里,摸摸她毛绒绒的头,哄道,“没事,姐姐没事。” 她身上的的素衣都快染成朱衣了还说没事,真是一只倔强的妖。 施明音看不过眼,手上凝了一大团灵气,知道花翎语不会让她近身,便直直地站在原地抛了出去,花翎语还在专心安抚凤鸣岐,不妨便从天而降的灵气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佛家慈云莲生的灵气就如滋养灵芝仙草的玉泉,对于清洗煞气最是有效,被这团至清至纯的灵气罩住,就如惬意地泡进温泉一般,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一样被清洗治愈干净了。 花翎语还没反应过来,便发觉自己身上被千万蚂蚁嗜咬的滴血伤口竟然全部愈合了,连疤痕也没留下一个,就连她身上染血的衣裳,也重新变回纤尘不染的素色。 “姐姐,你的伤好了!” 发现这一事实的凤鸣岐很是高兴,抱着花翎语便撒娇的蹭起来,被治好的花翎语却不怎么高兴,摸着凤鸣岐的脑袋,面色不善的往施明音那边看过去。 她们四个身怀法术,在黑暗里其实不点灯也能摸清彼此的位置,施明音方才抛灵气时为了找准花翎语在哪,特意使佛珠充做灯火用,如今还亮堂堂的照着这四方,这样一来,花翎语看她时,便更能将施明音静如春水脸上的慈悲看得清楚了。 就算知道谷冥清没有那么好心,肯替她疗伤的只有施明音那个滥心肠的人,可真正发觉这一事实的花翎语心里还是堵得慌,她宁愿死了,都不愿意向与她有龃龉的施明音说出半句“谢”字。 这也算是她身上流有一半凤凰血的骄傲。 察觉到她的目光,施明音以为她是羞于言谢,便遥遥对她温柔一笑,算是对她的答复。 不料,花翎语看见她这般行为,更是厌恶得不行,心里暗下决心,“总有一天我要手刃你!” 将花翎语的表情尽收眼底,一边的谷冥清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她原以为是她那师姐受不住诱惑成了事的呢,看这模样,却是别有隐情了? 想归想,她可没心思去探访八卦,懒洋洋地抱臂观望了一会儿姐妹情深的戏后,抬首对花翎语淡道,“花姑娘,你骗我一次,我伤你一次,咱们俩算是扯平了。但既然你与我们一起到浮泽来,除非你想再试一次刮骨之痛,否则你便别想着可以脱身而去。趁早,还是把你知道的有关罗浮九曲之事,都如实相告吧。” 花翎语不屑,“你不是知道这里是浮泽了么,还有什么可问的?” “没错,我是知道浮泽里头住着可以使时间静止的奎幽,但我只是听人偶然提过,并不知道它长得什么模样。”谷冥清施施然答,“况且,看花姑娘骗我们过来时熟门熟路的行径,想来,骗人过来给奎幽做吃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原来她并不知道这罗浮九曲里头的曲绕,那……花翎语闻言,陷入了思索,短暂相处间已经摸清她性子的谷冥清见状,知道她又在打着什么小算盘,便不疾不徐道,“花姑娘,你若是不想带着天澜羽凤活着出去这罗浮九曲,大可继续骗我。” 闻言,花翎语眼角丽纹深显,气得跺脚,“谷冥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除了威胁人,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回她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谷冥清红唇轻启,从牙缝里慢慢蹦出两个字,“不,能。” “你!” 花翎语简直气炸了肺,面对谷冥清那张可恶到极致的脸,恨不得冲上去泼她一身黑狗血,去去邪气,让她魂飞魄散了去。 “我最讨厌话说两遍,但今天,算是破例。花姑娘,你助我们找到那些丢了的女孩子,离开这罗浮九曲,我保你们安然无恙的出去,出去后平平安安的活着,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还有得选么?当真是人善被人欺,妖善被人逼。 愤恨地咬了咬唇,花翎语冷声道,“答应!” “啧。”谷冥清闻言摊手笑,“早些想开不就行了,还免得受皮肉之苦,好了,我等着呢,花姑娘,快说吧,你跟这奎幽有什么私情闺事?” “你才是跟奎幽私通已久!”没好气的反驳她,却见她不以为意的淡淡笑了笑,认清谷冥清本性的花翎语也懒得再跟她抬杠,抱着怀里乖乖蹭她脖子的凤鸣岐,慢慢对那对惹人厌的师姐妹道,“丑话说在前头,我所知不多……” 谷冥清忙笑道,“那便请花姑娘言无不尽了。” 恨恨瞪她一眼,花翎语妥协了,“我与鸣儿两百多年前来到此处安身时,只曾听人说过,这罗浮九曲里头居了许多六界恶徒,因为这里间甚大,便像人界一般各自据了一处为王为政,我因为没有自保能力,又要保住鸣儿,不得已,只能依附着法术比我强的人,替他们做些事,来换取平安……” 话到此处,瞧见谷冥清似笑非笑投过来的目光,知道她想到哪去了,花翎语脸一沉,冷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么龌龊么,我又不是傻子,靠身体换来的关系能长远多少,我只是替他们做些小事罢了。” 谷冥清点头,“你也算明白,在这里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么,这事儿我懂。” 闻言,花翎语冷脸不语,因为的确事实上与她说得差不离,她自认自己的确是算不上什么好人。 她这么一说,施明音便想起来了那间风俗店,皱眉颇为不解的问道,“这罗浮九曲里头也像外面一般,有娱乐场所么?翎语姑娘你…是在那儿工作么?” 她突然提起这个,让花翎语有些措不及防,觑一眼怀里的凤鸣岐,见她似懂非懂的乖乖仰头望着自己,黑曜石一般的眼瞳里缓缓流动着名为不解的清泉,心下一滞,摸摸她软乎乎白嫩的脸,心情很是矛盾复杂,她既不想让她知道这里间的邪恶,又怕这乖乖的孩子出了外界被人骗去,权衡了会儿,还是淡淡回道,“我依附的这只妖,在罗浮九曲内很是无敌,打杀了许多妖力高强的妖魔鬼怪,被这一域的人称作“王”,它极喜食人生肉,不沾妖魔气息,纯粹人类的血肉,但这罗浮九曲里聚集的都是修炼过的,哪里有符合它的口味,它便下令,使归附它的人用尽一切手段捉人来与它,每个归附于它的妖魔,都会分到一处可以诱惑人类进得罗浮九曲的地方,有的妖分到的是赌坊,有的是宫殿,我因为长相尚可,便自己领了风俗店,至于引你们俩进来的邪龙………” 花翎语望着听得入神的两人,淡道,“它领到的是饮食场所,经常会出现在酒馆和小吃摊边上,也算是你们造化,遇到了它。” 这话颇为幸灾乐祸,谷冥清听了,微微一笑,“你所说的王,便是奎幽?” “自然不是。”花翎语否定,“奎幽最喜食身有灵气妖气的六界生灵,认中了这一点,王便让它惩罚监督那些背叛了它的人,凡是背叛,无一不被奎幽吞入腹中,只那条邪龙,原先依附于王,后来却转投了狌狌,若不是没有躯体,又兼王敬重狌狌,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所以这女人把她们骗到这儿,还真是想让她们死无全尸啊。 谷冥清闻说笑着感慨,“果然最毒妇人心,看着漂亮的,心肠都歹毒得很,花姑娘,看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坑害了不少同为那个王手下的人,你不怕遭报应么?” 花翎语冷笑,“是他们行为不轨在先,我只是防卫罢了,就算报应又如何,我倒想看看,报应长得什么模样!” 嗯,这如火疾烈的性子不错,合她胃口,可以结交一二,谷冥清心中暗笑道,没办法,谁让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只施明音听了,心中隐忧,一直沉默不语,却在心头默念灭愆经,企图替花翎语消得一二业障。 她们在说,凤鸣岐静静地听,但听了好大会儿却听姐姐说了一大堆自己不明白的,凤鸣岐扬着小脑袋,正要抓着花翎语袖子一一问询意思呢,不妨耳中传来一阵沙拉沙拉像是梧桐叶子被风刮的声音,她心中好奇,不禁问道,“姐姐,你听见什么声了么?” “什么声?”花翎语闻言皱眉,片刻后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将凤鸣岐紧紧抱在怀中,冷道,“不好!” “哎呀。”谷冥清闻言,心里也明白过来,提起防备同时,却依旧不忘调侃道,“花姑娘,你的报应到了,来来来,咱们看看它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拿她师妹这个性子没办法的施明音听说,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形一转护在谷冥清身前,温声提点道,“师妹小心。” “知道了!”谷冥清冷声回答,眼睛却不瞬地盯着发出越来越大响声的黑暗处,好像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即刻便会走出来一般。 第15章 寂静的暗处,总能将些微声音放大,就如此时,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声音,起先还沙沙的,在几人提高警惕时,那声音却变得咔啦咔啦的,听起来却像是咬着骨头的声音。 施明音高举着佛珠,业火佛珠发出炽热金亮的光,使她们可以清楚看见黑暗处,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发着白漆漆光色,有水桶粗的大洞,遒劲的风自那洞口吹出来,忽忽飘飘旋转的气流,刮起来苍穹一般,呜呜森森的吹着。 不知情由的三人正不解这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唯一知内情的花翎语脸上早就失了血色,低声提醒道,“小心,这是奎幽身上的毛发,专门抓人用的,它来了!” 她话音方落,几道裹着腥臭气息的白色毛丝忽然从那洞口里直直伸了出来,搅在一起的毛发拧成了一结,看起来像是泼了泥水的粗麻绳一样,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奔着几人而来,看势头,竟是想将她们拖进洞里去。 看准那白丝往自己这边伸过来,谷冥清眼神一凛,伸出手就要把它扯断,一边险险抱着凤鸣岐避开白丝的花翎语不经意扭头见了,忙叫道,“别碰!那东西最黏人,碰了就甩不掉了!” 真是麻烦! 谷冥清闻言,暗啧一声,在那白丝长剑一般刺向自己时,身子侧着向后一倾,那东西来不及改变方向,与她擦面而过,行动时掀起的风带起一股呕人的臭味,让谷冥清皱眉不自觉的屏息后退了好些步。 “天呢,这奎幽怎么这么恶心,身上的味那么重,都不洗洗的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人家洗不洗浴!” 花翎语吐槽着,吃力地带着凤鸣岐左躲右藏的逃开那白丝的追捕。 但抱着一个人,行动未免迟缓,她法术又不高,被那白丝来回追着,气就有些喘不匀,动作迟缓下来的当口,从那洞口里忽的又飞出来千万根白色毛发汇成婴儿手臂大小粗细,以雷霆之势,直直刺向她心口,眼睁睁看着那白丝朝自己刺过来,知道自己躲闪不及,花翎语心一横,一把将怀里的凤鸣岐推出老远,自己咬牙闭眼站在原地没动,等着那白丝将自己心口贯穿。 “姐姐!” 被推至一旁的凤鸣岐带着哭腔喊着就要往花翎语那边跑,声音惊动了来回躲着奎幽毛发攻击的两人,听见这喊声,齐齐向花翎语望过去时,就看见她一副等死的模样站在原处,面前是距离心口不到十公分的白丝。 谷冥清见状,眉头一皱,心下断定施明音那菩萨心肠的女人定会出手,便不管处在生死边缘的花翎语,躲开那些白丝的追捕,赶上去拦下了要去救花翎语的凤鸣岐,小家伙毕竟是天澜羽凤,怎么拉都拽不住,三番四次的谷冥清也失了性子,丢开她手,冷道,“去吧,等你与你堂姐都死在奎幽手上,我不会给你们收尸的。” 一句话震住了还在她手里挣扎的凤鸣岐,她之前被花翎语护得太好,从不知生死之意,只模模糊糊知道,自己要是过去救姐姐,就会死了,死了就是像她之前养的那只兔妖一般,再不能与人说话了,可若是不救姐姐,自己以后就不能与姐姐说话了。 想想自己以后不能与姐姐说话,凤鸣岐就觉得心口酸酸的,抱着谷冥清胳膊抽抽噎噎的,又记着堂姐曾与她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哭的话,便抱着谷冥清的胳膊,咬着唇不吭声,瓮声瓮气的憋着眼泪直抽气,黑溜溜的眼眶里还凝出一大片水雾,干净漂亮似琉璃的脸也包子一般皱成一团,让自认心肠铁硬恶谷冥清见了,也不得不投降,心里大呼可爱时,轻轻摸着她毛软软的脸颊,意味深长道,“小家伙,谷姐姐跟你说,你如果真的想救你姐姐,以后就不要处处黏着她,你要自己长大,比如你看那些小株的梧桐,是庇护不了那些大株的梧桐的,你只有自己长成一棵大梧桐,才能救得了她。” “可是谷姐姐,孤是凤凰,怎么长成梧桐树呢?”闻言,凤鸣岐憋着泪哽咽着抬头望她,黑湛湛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委屈不解道,“是要挖一个坑把孤种下去么?” “嗤——”听见凤鸣岐天真的答案,谷冥清不厚道的笑了,她可真想知道花翎语这几百年是怎么教育这小凤凰的,竟然能说出这样在人界可以气死教书先生的话。 凤鸣岐依旧迷惑,含泪道,“谷姐姐,你笑什么,是不是孤成不了梧桐树了?” “没什么。”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谷冥清拍拍她的头,笑道,“你以后只要听谷姐姐的话,并且少黏你姐姐,谷姐姐就包你成一株又高又大的“梧桐树”!” 凤鸣岐闻言,犹豫着点点头答应了,可想想还是很伤心,抱着谷冥清的胳膊,低声道,“可是姐姐要死了。” “放心。”谷冥清闻言,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望着施明音的方向,“你姐姐死不了的。” 就在她们说话时,那边厢同谷冥清一同望见花翎语的处境的施明音,心下一凛,来不及多想,手中用力一抛,那佛珠已经离弦箭一样脱离她手腕,直直向奎幽的毛发撞去。 彼时那毛发方触及花翎语心口衣衫,滋啦滋啦的融了好一会儿也没溶穿她衣服刺进她心脏里头,正僵持着,不妨就被施明音丢过来的佛珠打得歪了,擦着花翎语的身子往一边偏去,奎幽性阴冷,身上的毛发阴气也重,遇到至刚至纯的业火珠,如野草碰到火一样,在花翎语面前片刻便忽忽剌剌噼里啪啦疯狂烧起来。 “我佛慈悲。”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施明音默念一句佛号,伸手召回了佛珠,重新戴在手腕上,暗提的心却是放下了,望着身上完好无损闭着眼睛的花翎语,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发现的及时,挽回了一条性命。 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鼻腔却传来一股烧焦的糊味,花翎语皱皱眉有些疑惑,睁开眼就见自己面前噼里啪啦烧着一团火,火光氤氲着浮起一片白光,朦朦胧胧的隔了层帘子似的,透明地映照着火对面清雅面庞的施明音,春风拂开细雨的淡淡微笑。 竟然又是她救了她。 认知到这一事实的花翎语一时间不知该以何种心态面对她心里恶人榜第一的施明音,索性不理她,躲开那些毛发的追捕,转身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去找令自己担忧不已的凤鸣岐。 被人救了,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搁在别人身上,定是气得不行,隔了一层火光的施明音见花翎语不睬她,径直去了时,却是无奈的摇头轻笑笑,也不放在心上,拿起佛珠,专心对付那些从洞口里源源不断飞出的奎幽毛发去了。 被谷冥清逮住说了一通话,再见到活生生的姐姐站在自己面前时,凤鸣岐心里又惊又喜,可想想谷冥清的话,只得乖乖忍着黏上去的喜悦,向张开怀抱笑着走过来的花翎语轻轻点了点头,“姐姐你没事就好。” 闻言,花翎语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眼神仔细将凤鸣岐从头到脚扫了扫,确定她是自己如假包换的妹妹后,望向与自己妹妹并肩站着的谷冥清,面无表情道,“你对鸣儿做了什么?” “我是清白的,只不过与她说了会儿话,让小家伙快些脱离你的护翼成长起来罢了。”谷冥清笑吟吟道。 花翎语接受无能,怒目而视她,“我差点被奎幽杀了,你竟然拉着鸣儿聊天,还教唆她远离我这个姐姐,离间我们姐妹情谊!” “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再说了,”谷冥清不悦,指了指花翎语披在身上的衣服,“你穿着那烂心菩萨百毒不侵水火不入的鹤羽衣,怎么可能被奎幽勾勾就死了,起码还要捱上一阵子再死啊。” “你!”花翎语气结,不想跟她理论,拉过来怯生生听她们说话的凤鸣岐,“鸣儿不要听她胡说。” “什么胡说,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小家伙过来,谷姐姐教你怎么成一棵魁梧的梧桐树。” “什么鬼梧桐,鸣儿别听她的!” …… 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剑,可苦了听她们说话时还被扯过来扯过去的凤鸣岐了,不过最苦的,还是要数以一人之力对付奎幽的施明音了。 那边三位在那儿悠闲说话,为了不打搅她们的雅兴,她一个人将奎幽的如勾如刚的毛发全引了过来,使佛珠烧了,随着毛发烧焦的气味愈来愈重,出洞的毛发便越来越少,施明音见状,以为那奎幽胆怯退了去,便放松了警惕,谁知那奎幽捉妖魔食用时多靠的是身上积厚的并付有口中粘液的毛发,如今被施明音这么一烧,顿时发起怒来,百年难得一见的真身竟然爬出了洞口外。 彼时,施明音正忙着烧那些毛发,忽的听见一声凄厉的号叫,似枭又似婴儿的啼哭,震得她耳中鸣声四起,脑中昏沉不得已抚着自己额头时,那奎幽却张开血盆大口,露出自己森森的牙齿向她扑过去。 第16章 谷冥清对待危险,不客气的说,向来有一股野兽般的直觉,与花翎语你一来我一往的唇枪舌剑先时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久了便有些厌乏了,笑吟吟的正想一句话了结这场莫名的争吵,忽然觉得右眼皮跳了跳,这凡人中数见不鲜的报噩方式让她心里不自觉的打了个突,忙皱眉四顾,待望见施明音的情状,立时阴了脸。 一只身子大如仓斗,肚子鼓得如皮球,腹部密密麻麻长满千只有着浑白眼珠的眼睛,整整齐齐排在一处,且眼珠子正不断流出血红色的脓水的怪物,尖细萎小的脑袋紧贴在肚脐上,正露出自己遍布森森寒光剑齿,黄鼠狼一般尖长的嘴,紧紧的咬着一个人不放,而看那人面容,正是她那平日里温柔似水,比她还白莲花,又极其爱干净的师姐。 知道那怪物就是传说中的奎幽,但亲眼看见它长得一副黑漆漆丑不溜秋的模样,周身皮毛如瓘猬一般既粗又短,刺剌剌的顶着从腹部千只眼珠子处不断吐出的脓血和白丝时,谷冥清还是反胃得不行,她原本以为那追赶她们的白丝是覆盖在奎幽身上的毛发,没成想竟然是从它腹部吐出来的粘着脓血的白丝,怨不得那么臭了。 施明音两只手撑着奎幽的牙,吃力的掰着它的上下颚,被那怪物尖细脑袋和口中的恶臭逼得不得不转头屏气,手中佛珠却丝毫不敢怠慢的抵在那怪物的上颚处,业火珠烫得它生疼,咬着她的牙齿虽有些许松动,到底还是贯穿了她骨骼分明,纤素双手间的血肉,血汨汨地滴到她的雪衣上,这个模样看在远处不明就里的谷冥清眼里,心里虽知不可能,还是有种错觉,以为她被奎幽咬掉了头。 谷冥清向来不待见施明音,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眼睁睁看着那个整天被她嫌弃的人真个死了,看见鲜血染红了施明音的素衣,她面色更阴沉,浑身煞气止不住,眉心一皱,手中凝了一把煞气化作的利剑,站在崖顶上猛扑食物的苍鹰一样,疾如风快如电地向奎幽刺了过去时,还不忘转身对望见她忽然满身煞气模样愣住的花翎语道,“不想与我们一般惹上麻烦,就趁着这间隙,带着小家伙,走远些,越远越好!” 她这么一说,花翎语才回过神来,正想问她发什么神经,眼神一转,却注意到黑暗里业火佛珠照亮的一处,一只黑圆丑恶的怪物正咬着个人,半截身子似乎都被吞了去。 这地方只有她们四个,看这情形,不用说的,那被咬的定是那该死的师太了。 花翎语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的确恨不得施明音马上下地狱,可人家毕竟先前救过她,她也不是不知恩的人,听见谷冥清的话,知道她是将自己归为冷心冷面的人了,也不反驳,只是冷回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话落,下意识就要设结界护住凤鸣岐,谁知这一次小家伙却不怎么听话,在看见她结印手势时,竟一言不发的运气就跑,追着前面的谷冥清而去,脆声脆气道,“谷姐姐,孤来帮你了。” 真是孩子越大越不省心。 眼睁睁看着小家伙踏着云靴颠颠的跑过去,花翎语见状被气得差点吐血,也不知道这短短时间里,谷冥清那不着调的女人到底教了她什么,竟然连自己姐姐的意思都敢不听了。气归气,到底还是担忧她安危,花翎语脚下生风,丝毫不犹豫的急急就追了上去。 “谷冥清,看你干的好事!” 煞气盈身的谷冥清这时哪里会听见她在说什么,持着煞气凝成的剑矢重重往身子圆鼓的奎幽身上招呼过去,谁知奎幽身上那短而粗的毛发铁一样硬,刺下去时竟然只削了它的一块表皮,露出身外一些些黏糊糊黑黢黢的皮肉,菜市场丢掉腐烂的肠肉一般,不住的往外头流着脓血,同时,一股沤在粪池里头的气扑面而来。 “真是!” 见状,谷冥清恶心的不行,拿着煞气剑旋身后退,莲花落一般围着那奎幽周身飞旋打转,不时补上两刀。被削了好几块皮,奎幽吃疼地“嘤嘤”啼了两声,放松了咬着施明音的牙口,趁它不备,施明音拿业火佛珠的手忙用力,一拳打在它上颚软肉处,在它吃疼的大张口时,硬生生将自己被贯穿的的手掌从它牙下连着一层皮肉拔了出来,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身子如飘飞的落雁一般荡了出去。 谷冥清见她算是肢体健全的脱离险境,心头也稍稍安了下来,一面防着奎幽,一面头也不回的皱眉问她道,“喂,那边的烂心肠菩萨,死了吗?” 知道这算是师妹变相的问她有没有大碍,施明音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着脸,一边默念经文为自己疗伤,一面以不高的声气温柔回道,“师妹放心,我没事,只是可惜流了太多血,被它吞下去不少,便宜了它了。” 她的佛血可解百毒,灵性也重,却白白被这丑恶的奎幽喝了不少,当真是便宜它了。 谷冥清没及答话,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的奎幽便悠悠地长长啼了一声,声音尖锐震耳,榴榴蒸人,春天里一百只发/春的猫都及不上这一声,若是放声高楼间,恐怕千万间大厦的玻璃都要被震为齑粉。 施明音受过奎幽啼声的苦,在它发声时便眼疾手快的先行闭了听识,又忙对谷冥清道,“师妹快闭听识,快!” 谷冥清不解其意,恰巧这时花翎语追着凤鸣岐一齐赶到她面前,三人聚首还来不及说会儿话,就听见一声极烈的啼鸣,震得人脑袋发晕,站都站不住。 “不好!” 眼见奎幽趁着那三人被震得头脑发昏,没空防御时,舞动着圆鼓鼓的身子扑过去,施明音心里暗叫糟糕,顾不得自己疗了一半的伤,忙飞过去替三人罩了一层莲花浮屠结界。 这是佛界中最坚固的结界之一,因破界者借物破结界时,结界会现出浮屠塔上的莲花而得名,佛家常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以这结界又软又硬,软硬不施,六界中无人可破。 就算奎幽身上的皮毛坚硬如铁,也如金刚石碰上鸡蛋一般,撞上这层结界,身上的皮肉被挤得碎烂,黏巴巴的裹在圆滚滚的肚皮上。 “滋——” 奎幽发出更加痛苦的哀嚎,不管一边警惕站着的施明音,更加疯狂的撞击着结界,施明音闭了听识,听不见这声音,为防止结界里头的人再受害,她忙大声对里头的三人喊道,“快把听识闭了!” 吃过亏,三人听话的各自闭了听识,见状,施明音才略松了口气,对里头的谷冥清传音道,“师妹,总躲在结界里到底不是办法,待会儿我引开它,你趁机刺它后心。” “不成。”谷冥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媚眼里流着跳跃的光,“这奎幽的皮毛比铁还硬,我方才削了好些刀,只削了它的一些皮肉,若只是拿刀剑刺它,咱们一辈子别想丢开它的缠斗,出去这罗浮九曲。” “那怎么办?”施明音闻言,忧虑问道。 谷冥清摇头,她虽然想到了办法,但这方法涉及到凤鸣岐,不用说花翎语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既然不答应,又有什么说出的必要呢? 想想,她暗中叹气,就算知道施明音设的这莲花浮屠结界异常坚固,可她们在结界里头,看着恶心不已的奎幽不断往这上头撞的模样,不但使人提心吊胆,还让人有呕吐的欲/望。 看看奎幽腹部那密密麻麻排列齐整的千只白眼珠子不断往外吐白丝和脓血,谷冥清就觉得自己胃一阵痉挛,捂着嘴闭上眼睛不想再多看一眼,她心头哀嚎,苍天啊,你生这些怪物的时候,也照顾一下密集恐惧症患者的感受好么! “谷姐姐,孤能帮你的,既然只有孤能对付奎幽的话。” 就在她缓解心头的不适时,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拉了下,同时,凤鸣岐脆声脆气的声音也响起在她耳边。 谷冥清睁眼,就看见凤鸣岐睁大眼睛乖巧的看着她,拉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晃的,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模样煞是可爱,惹得她不自觉揉了揉她脸颊,搓面团子似的柔软手感让她爱不释手,看见小家伙不动不反抗的任她揉脸,更觉得可爱,被奎幽身上的千只眼珠子唤起的密集恐惧症也觉得消了不少,捏捏她小巧的鼻子,笑道,“小家伙,虽然谷姐姐打了包票,要让你早日长成棵大梧桐,但这奎幽,可不是一般的怪物,我若是让你帮忙,你那姐姐岂不是要把我撕了?” 说着,她还特意向结界里花翎语的方向看了看,果不其然见到她那张妖艳的脸上挂了满满的阴霾,一脸的不高兴。 凤鸣岐听说,忙摇头道,“不是的,就是姐姐让孤帮忙的,她说既然只有孤能对付奎幽,那就让孤试试。” 花翎语竟然肯让小家伙对付奎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她不是一向最护着这只小凤凰的了么……不对,她方才只是与师姐传音,小家伙与花翎语又不是佛界中人,没有明镜台,她们怎么知道的讯息?而且,她也并没说出只有小家伙才能对付奎幽的这个方法啊……谷冥清有些疑惑,望着凤鸣岐干净得能映照出人的眼瞳若有所思,忽然之间,想起来自己与小家伙初时会面的场景,心中猜测暗生,皱眉问凤鸣岐道,“小家伙,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凤鸣岐乖乖的点了点头。 那就怪不得了!谷冥清暗暗点头,她就说,花翎语怎么会知道只有凤鸣岐才能对付奎幽呢。 不过话说回来,读心术就像占卜术一般,逆了天道规矩,用多了,迟早会有祸事,小家伙身怀这法术,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7章 想到天道规矩,谷冥清脑中一闪,突然捡拾起了千百年前被她丢在旮旯的一些记忆,脸色便不怎么好看,看着奎幽发了狂,如斗的腹部不断“碰碰”撞击着结界,熟悉的血红浮屠莲花一朵一朵出现又风一般消散时,脸上表情更是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旁边的凤鸣岐见状,以为是自己使读心术惹得她不高兴了,忙脆生生地拉着她衣角解释道,“谷姐姐你别生气,孤没有滥用读心术的,姐姐说过,随意窥探人心中所想是要遭天罚的,所以……所以孤只是迫不得已时才会用的。” 小家伙急着解释,嫩嫩的脸皱成了白软软的包子,黑黝黝的眼珠子也湿漉漉的,初生小动物一样可爱的模样惹得谷冥清禁不住上手又去揉她的脸,凤鸣岐软绵绵的脸被她搓成了各种形状,还不忘口齿不清的糯糯道,“谷姐姐你别生气。” “嗯,我不生气。” 看着小家伙白嫩嫩软乎乎的脸被自己揉得留下了几个通红的印子,谷冥清有些愧疚,心里却霁雨初晴一般明朗开来,怜爱地揉揉她有着柔顺长发的头,淡淡一笑,静雅的似白芙蓉花开,“谷姐姐不是对你生气……罢,小家伙你知道读心术不能滥用就好。” 凤鸣岐歪了歪头,鼓着白软的包子脸不迭点头。 听见她们说话,又见谷冥清亲密的揉小家伙的脸,心底莫名滋生了一种养了几百年的孩子被抢走的心情,情绪变得异常烦躁的花翎语不耐烦地向谷冥清高声冷道,“谷冥清,你再哆嗦,我就改主意了!” 谷冥清没好气白她一眼,“知道了。” 话落,拉着凤鸣岐的手,叮嘱道,“小家伙,过会儿我让外头那个滥心菩萨把结界打开时,你就还变成凤凰模样,然后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知道了么?” 凤鸣岐忙乖乖点头。 “好。”谷冥清闻言欣慰地笑,冲那边散发着黑色低气压的花翎语道,“待会儿,不想死就紧紧跟着我。” 说完,不等她答应,就以明镜台传音给外头留心奎幽动作的施明音道,“烂心肠菩萨,我有办法了,现在把结界撤了吧!” 很少质疑她的施明音闻言,果真心下一凛,拂一拂衣袖,收了那层固如金刚石的结界,又唯恐结界里头的三人有危险,收了结界后又忙不迭地飞身上前。 其时,在这层结界上吃了亏的奎幽正挺着有千只眼珠子的肚子使命往上撞,感受到施明音靠近时的灵力波动,腹部飞出千万缕白丝缠住她,结界一收,出于惯力,它的身体却直直向谷冥清她们三人扑过去,见状,谷冥清眼神一凝,忙道,“小家伙,快!” 凤鸣岐闻言,清啸一声,声音激扬,依谷冥清所言化成了天澜羽凤,背阔身长,翅羽覆盖下尽是火色,脚爪如勾,长而优雅的脖颈上翎羽闪着灿金泛蓝的柔光,顶上冠矩正在燃烧的火一般赤红明艳,飞起时,九根尾羽长长摆在身后,彩练一样迷了人眼时,自己如黑曜石的眼睛里却干净得能照出人的影像来。 看着盘旋飞在自己头顶泛着灿金蓝光的小凤凰,花翎语心头泛起些微苦意,就是为了隐瞒小家伙的身份,她才这般煞费苦心,只是没想到护她太过,到头来还是要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脱离自己护她的羽翼。 她正在想,不妨便被不知何时闪到她身边的谷冥清抓住了手腕,谷冥清下手向来没有最重只有更重,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捏住,花翎语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她捏碎了,偏她法术不如她还挣脱不得,于是她妖艳的脸便拉得比苦瓜还长,指责道,“谷冥清你这个死女人,你以为你在捏面团吗?还不放手,疼啊!” 谷冥清没理她,失了结界,奎幽迅猛向她们扑过来,腹部溃烂的皮肤上,流下黑红的脓血时,密密麻麻千只眼珠子齿轮一般同时转了起来,浑白的瞳仁在眼眶里左左右右地动着,在眼珠子底下那层眼皮里还不断吐出带有脓血的白丝,比蜘蛛丝还要黏人,冲着她们就飞快扑了过来,这情形看在有密集恐惧症的谷冥清眼里头,简直要把她逼疯,不自觉便捏着花翎语手腕,带着她四处乱窜,避开那些白丝的追捕。 在她俩头上盘旋的凤鸣岐没听见谷冥清的指示,正自好奇,就见自己姐姐被谷姐姐拉着四处跑,她们身后,那些黏了黑乎乎脓血的白丝正紧紧逼着不放。 见此情状,凤鸣岐长啸一声,有着斑斓翎羽的翅膀使劲一挥,俯冲着便向她们飞过去,随着她身上灿金泛蓝的翎光闪动,片刻她已飞至两人身边,围着她们盘桓时,琉璃色的喙上下轻动,急道,“姐姐,谷姐姐,快上来,孤载着你们。” 听见凤鸣岐脆声声的奶音,谷冥清顿时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就拉着因为手腕疼痛而脸色不太好的花翎羽跳到她背上,轻抓了一根她背上芭蕉扇一样大小的灿色绒羽,对她道,“小家伙,快躲着那白丝,放五色琉璃火,烧它!” 谷冥清曾经在某处的藏书阁里看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书,里面就有一本记载了奎幽这种生物,她那时因为有密集恐惧,看见写有奎幽的那一页,密密麻麻的画了一堆眼睛时,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是急匆匆扫了眼,知道奎幽是上古时生活在太阴河里头的生物,腹部的白丝是太阴河里头被它吞吃了的生物尸骨所化,既是上古生物,尸骨绝不会那般简单,那东西只要稍稍碰到生灵就能将其*腐蚀,只留其尸骨化为白丝,为虎作伥一样替奎幽长久的捉着食物。 这只奎幽在这罗浮九曲不知呆了多少年,食过多少血肉生灵,身上煞气虽远不如她,被它缠上也是难脱身,所幸她那时看故事看全套,在看见这恶心人的东西时,略扫了眼就专心看该如何制住它,这才知道这六界中竟然只有天澜羽凤的五色琉璃火可以将其完全烧死。 只是书上记载只有成年天澜羽凤的五色琉璃火才能有如此威力,想想凤鸣岐一只没历经天火涅槃的幼雏,谷冥清心里头也有些嘀咕,是以先前她也就憋着没说,如今看着奎幽实在是太恶心了,惹得她再忍不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凤鸣岐上去试一试。 凤鸣岐很听话,闻言,果然振翅清啸一声,载着两人,一面躲开那些捉捕她们的白丝,口中一边断断续续地吐出冒着青色绿烟的琉璃五色火焰,凤鸣岐虽是未成年的小凤凰,可她这却是初次使这五色琉璃火,憋了三百年的气,势头还挺足,那火焰追着白丝而去,方一碰触到,便熊熊燃烧起来,比施明音的业火珠起的火势大了百倍不止,空气中一时间尽是烧焦肉的难闻气味。 再多的东西到了火里头都只能化成灰烬,奎幽吞吃了不知多少生灵,积了不知几千几百年的尸骨白丝,在这五色琉璃火中也不例外的被烧尽,见得自己的白丝消失的影都不剩,奎幽不禁发起怒来,凄厉的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在场四人都有了防备,在它尖细的脑袋伸长时就闭了听识,自然不会被奎幽的叫声所困。 尸骨白丝被凤鸣岐一把火烧了干净,被几层白丝围困住的施明音这才脱得了身,持着业火佛珠,迅速向奎幽的方向飞过去,见得情状,谷冥清也轻站了起来,看了眼一边一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花翎羽,对还是凤凰形态的凤鸣岐笑着交代道,“小家伙做得不错,你乖乖在这儿和你堂姐待着别动,剩下的,就让谷姐姐去解决吧。” 凤鸣岐挥了挥翅膀,声气还是脆声声的,“谷姐姐小心。” “放心。”谷冥清抿唇一笑,眼角媚得勾起来,“谷姐姐一定让那长得恶心还要出来恶心人的奎幽魂飞魄散。” 话落,她翻身一跃,飞离凤鸣岐的背上,手上凝了几道煞气,化作锁链的模样,齐齐向奎幽锁过去,施明音使业火珠正打得奎幽嗷嗷叫着东躲西藏,不妨谷冥清的这一手,没留意便被锁住了身子,大如仓斗长有密密麻麻眼睛的肚子扭来扭去,想要挣脱。 “哼,被我拿住了,还想跑?” 谷冥清冷哼,看着奎幽恶心的样子就受不了,不无怒气地将千百道煞气射到它身上,那些煞气箭矢一般,射/在它那些嵌在腐烂皮肉里头的眼睛上,戳泡沫一般噗噗地一一戳出了洞,伴随着奎幽愈发凄厉的惨叫,从那些苍白的眼珠里流出脓血来,奎幽大如仓斗鼓起来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响着,最终,在煞气将它身上全部眼睛戳烂后,自它肚皮中央忽的裂出来一条长长的蜈蚣一样丑陋的缝,谷冥清看着皱眉时,那缝隙却“碰”一声自奎幽腹肚两边撕开,奎幽吞进肚子里头几千年的尸骨便叽里咕噜一下子跑了出来,断落在这时间静止的浮泽里。 第18章 随着那些白生生的尸骨“哗啦啦”落雨一般从奎幽裂开的肚子里头落下,奎幽饱胀起来的腹肚也逐渐消了下去,一旁静立的施明音见状,轻摇头,怨不得这奎幽腹部这般大,原来是将食过的生灵都藏在腹中了,只是看着快堆成小山的尸骨,也不知它到底害了多少条性命,想着,她禁不住叹息,捏着佛珠,心中默默念了一卷为亡灵超度的长生经后,又叹了句,“我佛慈悲,愿逝者能超脱苦海。” “那你可想得差了。”她身边的谷冥清闻言,笑成了朵花儿,眼睛瞥一眼不断往外吐着密密麻麻尸骨的奎幽,头皮发麻,忙转开脸来,忍着不适慢悠悠道,“奎幽是上古时候太阴河里头的东西,性极阴,被它所食,连魂魄都不剩,哪里来得超脱?” 施明音一愣,皱眉道,“又是上古生灵?我先前遇见的狌狌也是上古神祗的坐骑,这罗浮九曲里头,哪里来那么多的上古神兽?” 谷冥清白她一眼,“是你年纪大还是我年纪大?” 施明音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回道,“祖师尊当日收徒时以长幼序,既然我是你师姐,自然是我比你大些。” “这不就得了。”谷冥清没好气道,“你比我年纪大,吃得肉自然比我多,见识也自然比我远,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合着她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说这个,施明音有些无奈,她真是说不过她,明知道她是个比丘尼,戒杀生,不吃肉,却拿这个作喻,明摆着是不想告诉她原委。 她不说,性子恬淡的施明音也就不再问,望着那一大堆尸骨继续默默念着长生经,念到一半,却听得“滋”一声,那奎幽吐着尸骨的整个身子竟然和尖细的头颅分了开,从那长着密密麻麻千只眼睛的地方忽的探头出来一只光溜溜巨大的黑眼珠子,底下连了一圈有浓稠脓血,黑而短看起来似乎是睫毛的东西,那黑眼珠子扒开腹部一堆腐肉,滴溜溜转了一圈,看见谷冥清她们时,哧溜一声,吓得忙向反方向飞身而逃,后头谷冥清见了,忙道,“快追,那应该是奎幽的灵魄!” 说着,她飞身就追了过去,施明音听说,脚下生风正要尾随而去,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凤凰的清啸,仔细一看,原来是凤鸣岐背上载着花翎羽,一齐飞了过来。 见到她,凤鸣岐立时用自己脆声声的奶音道,“施姐姐,你也上来吧,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自己御风飞行很伤灵气的。” 说完,她特意飞低了些,宽阔的肩背正好及至施明音的小腿,好方便她上来。 真是个善良贴心的好孩子,施明音心中不由慨叹,她和这只小凤凰并未相处多久,先前与奎幽争斗时离得也远,想不到她竟然还能注意到她手上未痊愈的伤。 看见凤鸣岐不时扇着炫目的羽翼,黑色眸子水灵灵的,里头藏了一泓清泉,期待地望着她时,施明音深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伤了她的心,便对她微微一笑,走到她软和和的背上,坐了下来,温柔道,“谢谢……” 话到一半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天性严谨,抄佛经时一个字都不允许自己写歪的施明音不由得为难地皱起眉头,坐在离她一丈有余,脸色冷得可以冻住一湖水的花翎语见了,知道她在烦恼什么,冷声道,“她叫凤鸣岐,凤儿,岐儿,鸣岐随便喊,只是不能与我一般,用鸣儿这个称呼。” 施明音听说惊诧了一下,这名字的喊法还能专属的么?心里头虽然疑惑,看见花翎羽不善的眼神,也不敢多问,只好温柔陪笑道,“谢谢岐儿,咱们一起去寻你谷姐姐吧。” 凤鸣岐听着,清脆地答应道,“嗯!” 奎幽的肉身被谷冥清毁了,浮泽里静止的时间自然也就回了来,黑暗里头奎幽的灵魄逃得非常快,谷冥清御风在后头蹙眉追着,只能隐约见着它的影子,正自担忧会不会被它逃脱了,就听见耳边凤鸣岐的小奶音一个劲儿在叫谷姐姐,她转头一看,小家伙摆着翅膀,背上坐着对她温柔微笑的施明音和脸色不好的花翎语,正等她上去呢。 嗯哼,以后出远门可有保障了,把小家伙哄好变成原型就行,坐着还舒服。 谷冥清不怀好意地想着,也跳上凤鸣岐的羽背,对她道,“小家伙,快追,别让前面的那玩意跑了,那可能是奎幽的灵魄。” 凤鸣岐闻说,乖乖摆开翅膀,竭尽所能向那逃窜得贼快的奎幽灵魄追去,天澜羽凤既为天地交生而成,速度自然不一般,谷冥清追奎幽时还有些吃力,凤鸣岐却是振翅几个扑转便追赶上了那只诡异的眼珠子,彼时它正停在一个螺旋形状,上头却装饰了两只黑黄虎纹翅膀,纯白梨石打磨光滑,围着洞口竖了一圈刻桐花的山洞前,底下的那层睫毛一般的东西正紧紧扒着洞口,看模样是要躲进那洞里去,听见凤凰的清啸声,知道是谷冥清她们,慌慌忙忙跳起来更快的往山洞里头钻。 见状,谷冥清毫不犹豫地捏出两把煞气凝成的飞刀,手上用力,猛地向它丢过去,奎幽虽性恶,可它的灵魄却弱得连没有法术的凡人都能随便弄死,自然躲不过谷冥清丢过来的煞气刀,直直地刀□□它眼瞳中心,“滋滋”叫了一声,一团黑气腾一下从那眼珠子里头升起来,脓血也从眼珠子里头不断流出来,那进山洞进了一半的黑色眼珠子就这样从洞口直直地掉了下来。 几人跳下凤凰背,凤鸣岐变回人形,纷纷向那山洞走去,到得洞口,看见那黑色眼珠子干瘪着,瞳仁发散,僵直地掉落在地,谷冥清上去不客气得用尖细得的滚钉高跟鞋踢了踢,“这该死的玩意儿,长得这么恶心,还出来吓人,让你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施明音则捏着佛珠轻叹了一声,“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它食了那般多的人,如今死在我们手上,也算是因果报应。” 施明音本是无心,谁知她的一句话瞬间却戳到了两个人。 谷冥清闻言,脸色霎时沉下来,她身上的煞气那般重,依施明音的意思,岂不死无葬身之地?想着,她冷冷瞪她一眼,没理她,哒哒地踩着高跟鞋往山洞边上走去。 一边凤鸣岐好奇地摸着那山洞口,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头望,不时拿鼻尖朝里头嗅嗅,闭着眼睛一脸迷惑的模样,花翎语在她身后不远站着,见她那样大胆,担心地直道,“鸣儿,快回来,小心那里头有危……” 话到一半,突然听见施明音的因果论,心里便忽然塞了块巨石一样梗得不行,所以说,果然天底下的和尚尼姑都只是一个德行,从来都只论杀生,不问缘由,按照施明音的理,她降生以来四百多年,直接间接害了那般多的人,若是死了,也算死有余辜? 真是可笑至极。 想想,花翎语不由得转过身向施明音明艳笑道,“呵,那奎幽再怎么恶,也算得个生灵,怎么,师太,你们佛家不是讲究不杀生的么,你害了它的命,可要偿命?” 施明音苦笑着摇头,她话方出口见了谷冥清的脸色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如今见得花翎语这个情形,心里明白怕是与她师妹一般,身上都负了不少条性命,非是她说话不中听,她师妹虽说手里人命多,可她的煞气也重,又跳脱了天道规罚,除了偶然会被煞气反噬外,并不会受天道规罚,可花翎语就不一样了,她不是纯血脉的天澜羽凤,术法低灵气弱,这罗浮九曲隐匿在六界之外,不受天罚所控,她在这里头待着自然没事,可若是她出得外界,若是能像纯血脉的凤凰那般涅槃的话,恐怕那天罚就要出来了。 施明音虽然法术被封,可她心里明镜似的看得比谁都清楚,见花翎语与谷冥清都不喜欢听她说这些话,心内也只得轻叹口气,柔声与她们赔罪道,“翎语姑娘,师妹,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花翎语冷笑,“你是哪个意思?” 施明音语塞,难得的在她万年不变温柔的面容上见到一丝为难,“我……” “姐姐,快过来,这里头好香啊!” 施明音正绞尽脑汁地解释,凤鸣岐便颠颠地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拉着花翎语的衣袖就要带着她山洞口走,“那山洞里头好香啊,姐姐,比你身上的香味还香。” “香味?” 专心研究镶嵌在纯白梨石上头两只翅膀的谷冥清听说,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想起来花翎语先前说的话,皱眉看向她问道,“这里就是你说的,王的住所?” 花翎语摊手,挑了挑眉,右眼角的迷途花丽纹荡悠悠地随着她挑起来的柳眉轻晃,“我怎么知道?” 谷冥清气结,“你不是说你为了活命在这王手底下做事吗?” “是,我是说过。”花翎语无辜道,“可我没说我认得王长什么样啊,别说是王长得什么样儿了,就连奎幽的真模样,我也是第一次见,先前,我只是骗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到浮泽,自己再找准时机跑开,那些人就会被它用白丝拖进洞里吃了,我不过罗浮九曲里头一个下等的妖,你以为,每个侍候人的奴才都见过主子?” 第19章 花翎语说着话时笑得异常明艳动人,祸水的脸上,满是魅惑之气,紧抱着她手臂的凤鸣岐却攥紧了她的衣袖,也不敢拉她过去山洞边闻闻香味了,怯生生地挨着她不敢言语,许是她与花翎语血脉亲缘的缘由,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堂姐现在心里藏了好大一团火气,即使不知那火气是如何来的,她却是很少见姐姐发火,她想问问姐姐为什么生气,却又怕让她更生气,权衡之下只能乖乖地抱着她,一只手却伸至她背后,轻轻为她顺背时,以奶声奶气的声音轻道,“姐姐别生气,鸣儿给拍拍。” 难为这孩子这样心细,又这样乖顺。 被小家伙轻轻拍着背,又见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乖乖地望着自己,花翎语只觉心头有再大的苦楚愤懑对上这样天真可爱的一张脸也都罢了,抬手轻摸摸凤鸣岐毛绒绒的小脑袋,淡淡一笑,“鸣儿真乖,姐姐不生气了。” 有这样贴心乖顺的妹妹,她还能气什么呢?为了活命,为了保住小家伙,她还有什么苦不能吃的?怨不得人,怨不得人。 花翎语毕竟体内流了一半的凤凰血,天性高傲的她既然能说出“侍候”这个词,就可见她心里头憋了多少委屈,为了活命又吃过多少苦头,自怨自艾一样贬低自己的语气让谷冥清听得眉头直跳,深深望她一眼,见她嘴角挂着半嘲讽式的笑,知道她所言非虚,便沉吟着敲了敲手边山洞边的梨石,听见清脆的回声后,眉头蹙得刻纹一样深。 这山洞看起来曲隧幽深,也不知里头有些什么。 心头疑虑,她从袖笼中捏出来一张上头横条竖纹的画了些符号的黄纸符咒,打了个响指,那符咒上立时燃起了湛蓝色的火焰。 谷冥清静静注视着那湛蓝火焰吞噬着手中捏的符咒,紧紧抱着花翎语的凤鸣岐却歪了歪脑袋,拽着自家姐姐的衣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符咒好奇道,“谷姐姐,那是什么啊?” “你说这个?”谷冥清笑着问着,举起了手上静静湛蓝火焰燃烧的符咒。 “嗯。”凤鸣岐点点头。 “这个啊,叫做引鬼符。”谷冥清浅笑着回答,目光依旧不离手中燃烧的符咒,“六界中有太多阴魂鬼界收不到,使这个符咒,却能捉来近处流亡在鬼界之外的阴魂。” 凤鸣岐更好奇了,“谷姐姐,你捉鬼魂做什么啊?” 谷冥清摇头,“这个山洞看起来挺邪乎,那上头不是镶嵌了两只翅膀么,我方才去检视了一番,怎么也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翅膀,方才那奎幽的灵魄拼死要往那山洞里头进,你还说里头有香味,我便猜着,那里头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指不定罗浮九曲的出口也在那里,咱们还是进去看看为好。” 说着话,她手里捏的符纸已经烧完了,见状,谷冥清两条弯月眉蹙在眉心一处,口中吹起一口气,将那些燃尽的纸灰聚在一处,手中迅速捻了个诀,黑色煞气不断自她身上涌出,那些纸灰便娑娑地围着她凝玉一样的手掌边打转,刮着旋风一般,愈来愈急,最终,在凤鸣岐好奇的注视下化作一股狂风瞬间没了踪影。 凤鸣岐见了,急得精致的脸上起了一层薄汗,忙喊道,“谷姐姐,那些纸灰不见啦!” “嗯。”好笑的看着小家伙着急得不得了的模样,谷冥清抿唇轻笑了声,“小家伙别着急,它只是去替我寻找未能得入鬼界的阴魂去罢了,过会子,便会回来的。” 听她这样说,凤鸣岐才放下心来,一直静默不语的施明音见了她的动作,既有些慨叹又有些心伤,她好歹与师妹共同生活了几百年,每日朝夕相见的,她竟然不知师妹还会使符咒的,那玩儿意那样难画,使时还得耗费几分气力,她以为似师妹那样的性子,该最是不耐烦才是。 心中颇为自责自己对师妹的事情不够了解,又觉得自己对师妹的印象来得太臆断而愧疚难安的施明音不由得对谷冥清道,“师妹,我先前怎么不知你会用符咒的,还有,这时候,你找阴魂做什么?” 她的声线温凉的似寂夜里映照在井水中的月光,温温柔柔的,平常人听了心里头流了一泓温润的泉水似的,再焦躁的人都能被这样的嗓音治愈。 只谷冥清不待见她,听她说话,尤其是有关于自己的话时,最不耐烦,闻听后,没好气冷声道,“找阴魂替我在这山洞里头探路啊,那里头不知有什么,不找阴魂,找你么?” 顿了顿,又冷道,“放心,等那阴魂领着我们走完了那山洞,我会把它让与你超度的。” 被她一顿抢白,施明音有话也说不出,薄凉的唇抿了抿,竟是发不出声来,颇为尴尬的模样看得花翎语好不开心,方才以来恶劣的心情都改善不少,向谷冥清抬了抬自己尖俏的下巴,皱眉道,“竟然能随意招魂,你到底是什么人?” 谷冥清好整以暇的抱臂等着引鬼符起效用,淡笑着朝她眨眼,“你猜啊,猜到我也不会告诉你,猜不到,就更不会告诉你了。” 就算她有心理准备,知道谷冥清那女人不会轻易告知自己来历,本来也没多大期许,如今听得谷冥清这吊她胃口欠欠的语气,还是气结不已,眼角丽纹跳了又跳,“谁稀罕知道!” 谷冥清闻言笑得眼角弯弯,启唇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耳边有沉闷的哭声,知道是符咒起效果了,不由沉下脸色,低声道,“来了。” 她话音方落,几人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声“呜呜呜……”的哭声,抬眼看时四周却是什么都见不着,好奇不已时,谷冥清右手结莲花印,沉声道,“收!” 那些符咒的纸灰卷成一阵清风,闪着金灿的光,绕着她周身盘了一圈,染了些煞气后,就在空中停了下来,落雨似的直往下掉,堆砌房屋一样,没一会儿竟然堆出一个女孩儿的形体来,只是似真似幻的只有个虚影子,朦朦胧胧的画在水上的画儿似的,一抹就能抹掉。 见状,谷冥清皱眉不已,引鬼符招来的这阴魂是得有多弱,竟然连基本的魂体都维系不住。 虽然嫌弃不已,可她们毕竟还要靠这阴魂进得山洞,谷冥清只得又向那阴魂身上注了一些阴气,这才让它的形体完全显现在众人眼前。 阴魂维持的多是死时的模样,谷冥清也见过不少死相可怖的死魂,但像她眼前飘着的这姑娘——权且能从她扎起来长长的头发和紧贴在她身上的衣物上看出来她生前是个女孩子,这般死状可怖的阴魂可不多见。 五官全部凹陷下去,只余得几个黑洞洞的窟窿在脸上都不说了,身上的皮也不知给谁剥了,里面的血红血红的筋肉好似被狗啃得似的,坑坑洼洼的不齐全,隐隐还能露出里头的白骨来,这也就罢了,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水似的,干瘪瘪的活像是搁在棺材里头风化了几千几百年的干尸。 凤鸣岐从未见过阴魂,本就有些害怕,如今看见这阴魂长成这模样,吓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赶紧往花翎语怀里头钻,一面钻一面还用带着奶音的哭腔道,“姐姐,孤害怕。” 花翎语忙将她抱得紧紧的,柔声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安抚她道,“不怕不怕,鸣儿不怕。” 虽然她尽量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边的施明音还是见到她拍着凤鸣岐的手有些抖,知道她也害怕,却一直是逞强不说,施明音不由得心中暗叹了句,真是好倔的姑娘。 谷冥清见惯了鬼界的阴魂,眼前的死魂纵然是死得丑了点,在她眼里也就跟普通的阴魂没什么两样,见死魂的形体完全显了出来,点了点头,对她道,“行了,我使引鬼符招你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吓人的,你好好带我们进去这山洞里头,回头我就让这边的烂好心菩萨帮你超度了。” 说着,她指了指身侧的施明音。 那阴魂只是“呜呜”的哭,因为五官没有了,她的眼泪不断从血红的眼洞里头溢出来,还带着血丝,哭声不断从只余下骨头的脸上发出来,刮痧似的,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施明音有些看不下去,柔声劝谷冥清道,“冥清,这阴魂这般模样,定是有什么隐情,你不妨问问,我下界这般多年,从未见过阴魂会流眼泪,看这姑娘的打扮,倒像是普通凡人的模样,指不定就是这些日子里,城里头丢失女孩子其中的一个呢。” 谷冥清不乐意了,就知道带着施明音这活菩萨会有这档子事,她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找鬼的,这阴魂的模样就是她亲爹娘来了也认不出来啊,好好的让这阴魂带她们进山洞里头再超度一下不就完了,还要生事,真是有够麻烦。 第20章 自来少有屈活的人,多有屈死的鬼,不然也枉费了人世间那般多有关鬼怪的话本子了。 谷冥清看得清,也懒得理会施明音的慈悲心肠,她最喜与施明音唱反调,施明音让她帮忙,她就偏不帮,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那阴魂不断从眼角流出血泪的模样,比起她曾见过悲惨景象的三分都不足,自然是唤不起她心里头一丝丝的同情的。 对施明音的话置若罔闻,谷冥清又捏出一张黄色符咒,夹在两指之间,眉眼疏离,对那阴魂淡道,“我没兴趣管你是怎么死的,自然也不会帮你报仇,除非你自愿领我们进去那山洞里头,否则,我连超度的机会都不给你。” 说着,她在那阴魂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符咒,懒洋洋道,“看见了么?这叫锁魂符,你若乖乖的带着我们进去呢,那边的师太就会送你去轮回,你要是不愿意呢,这张锁魂符会送你进锁魂道,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所谓阴魂不散,不能入鬼界轮回,即是心里头有执念,没法儿释怀,所以才会缠上活人,现今那阴魂死法那样惨烈,该是有六月飞雪的怨气,能形成怨灵的阴魂多少比普通的阴魂聪敏些,听谷冥清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懒得多管闲事,目今这四人是她唯一可以血仇的希望,若是她们不帮,她岂不是死不瞑目? 思及此,阴魂不由得心中不甘,怨气积重,烧得透焦的眼眶中不住流下血泪来,血红焦透的躯体也不住渗出血珠子,露出白骨的五官狰狞张开,神情愈发可怖,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在场几人撕个稀烂。 谷冥清抱着手臂,笑吟吟地望着面前阴气怨气风一样卷起来的阴魂,“来啊,我倒想看看,靠我的煞气才能显出灵体的死魂,能奈我何?” 话音方落,那阴魂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狂啸着向她扑了过去,谷冥清见势,淡淡一笑,手中漫不经心地捋出一条煞气凝成的锁链,就等着她撞过来时将她锁住。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得倒是好,可那阴魂就算死了也不是完全的傻子,知道谷冥清与那一佛子一凤凰惹不得,这四人里头,唯有花翎语灵气最弱,可以利用一二,便席卷着凛冽的罡风猛一拐弯,与谷冥清错手而过,向抱着凤鸣岐的花翎语袭击过去。 “花翎语!” 没料到那死魂竟然会有这一手,措手不及的谷冥清忙大喊着花翎语的名字,希望她能躲过去,岂知为时已晚,见那阴魂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花翎语想也不想地一把推开怀里还有些惊惧的凤鸣岐,连个声也没吭出来,就被一阵刮得人脸上生疼的煞气阴风漆黑罡气卷了起来,被带着拐拐撞撞地冲进了那黑黢黢的山洞里头。 “姐姐!” 被推开的凤鸣岐见了,焦急地喊着,也顾不得害怕,连忙追了过去,眼睁睁看着花翎语被那阴魂拖进了山洞,对这件事始料不及的施明音,捏着佛珠的手一紧,皱眉招呼身后的人,“师妹,我们也进去吧,翎语姑娘恐怕有危险。” 谷冥清闻言,消了手中煞气,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急急追着凤鸣岐而去,后头施明音见了,略微摇一摇头,叹息着也跟了上去。 真是大意! 好容易在漆黑的山洞里头追到了因为迷路正在团团转的凤鸣岐,两人摸索着路时,谷冥清冷着脸恨恨地想着,枉她自负精明,谁知如今竟然栽到一只死了没多久的阴魂手里头,她还想着让那阴魂给她带路呢,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们如今不进这破山洞也得进了。 “谷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姐姐不会有事吧?” 小家伙说话时脆脆的奶音里头夹着几分哭腔,显是担忧姐姐担忧得了不得,黑暗里头又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在一片黑的山洞里头紧紧抓住身边人为数不多的衣料,整个人都快要缩到她怀里去了。 “小家伙别怕,谷姐姐会护着你的。”谷冥清冷着脸,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小家伙往怀中拢了些,五识俱开,警惕地带着她一步一探地往前走。 因为还未涅槃,凤鸣岐身量不足,只堪堪到了谷冥清脖颈处,这样行起来,凤鸣岐毛茸茸的小脑袋恰好抵到谷冥清下颌边,整个人被她拥进怀里,霎时间,一股清净的气息便不住地窜到了凤鸣岐的鼻腔里。 虽然她也时常被花翎语抱在怀里,闻惯了自家姐姐甜腻的气息,可谷冥清身上的气味儿和花翎语的却又有些不同,像是从泥土里头拔出绚烂的莲花一样,清新又隐约带了股淡淡的白莲香味,让凤鸣岐觉得新奇不已,不自觉地便伸出鼻子嗅了嗅,歪歪脑袋,奶声奶气道,“谷姐姐,你好香啊,跟姐姐一样香。” 香味…… 谷冥清行走的脚步一滞,小家伙这熟悉的话语让她莫名想起了些讨厌的事情,淡淡地应了声,抬起手摸摸怀里小家伙软乎乎的脸,想要说什么,想像了一下小家伙说这句话时可能会有的无辜精致的脸,还是作了罢,只淡淡道,“嗯。” 凤鸣岐听说,耳朵动了动,仰了仰头,黑暗里头看不清谷冥清的脸上的神色,也没法儿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生气了,即便如此,温顺贴心如凤鸣岐,也不问原因,只乖乖地低下头,松开紧抱着,抿抿唇,小心翼翼道,“谷姐姐,是不是孤缠你太紧你生气了,孤…孤不缠你了。” “谷姐姐没生气。” 察觉到她明显的落寞情绪,谷冥清摸摸她的发顶,想要温声安慰时,不妨被黑暗里忽然燃起的一簇光给打断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谷冥清皱眉,就见举着业火佛珠的施明音不知何时找到了她们,走过来,一脸担忧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师妹,你没遇到什么古怪东西吧?” 没好气瞪她一眼,谷冥清冷声回道,“我能遇到什么古怪东西,就是怕有古怪东西跳出来我才没有燃灯,倒是你,在这诡谲的山洞里头又拿那破灯笼佛珠照明,不怕引来什么?” 见她没事,施明音心头放下了块石头,听她如此说,却摇了摇头,温柔如水地缓缓道,“这罗浮九曲处处诡异,翎语姑娘又被抓了过去,在这山洞里头,比起被动地防御,我看咱们还是明白些走路好。” 谷冥清没反驳,拥着怀里皱成包子脸担忧不已的凤鸣岐,就着施明音业火佛珠发出的一片熠熠光辉,皱眉仔细打量了下四周,两边都是普通的石壁,坑坑洼洼的还带有斧钺凿过的痕迹,因为这山洞久不见天日,上头长满了青苔,顶壁还有些微积水往下滴,看模样倒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个洞穴。 施明音前些时耗了不少灵气,为了保存灵力,她并未持加给手中业火佛珠多少灵气,火光也只堪堪能照耀出她们几个所在的天地,谷冥清四处打量了下,见没有什么特别的,禁不住往前方看时,却只能逆着光看见一条长长的甬道,施明音手中佛珠的光在这甬道面前就仿如被迷雾吞噬了的星光,太过渺小,以至于谷冥清很容易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山洞必然深如渊海。 “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工开凿的山洞的,而且,还这般深邃?” 施明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转过头去询问一旁的谷冥清。 谷冥清冷笑,“说了你比我大,你还问我?” 被她这句话噎住,施明音无奈地在心底默默叹息,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凤鸣岐忽然支起了脑袋,仰首对谷冥清道,“谷姐姐,你闻闻看,是不是有很香的味道?” 被凤鸣岐方才熟悉的语气勾缠到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谷冥清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现下听见凤鸣岐的话,有意识嗅了嗅,鼻尖果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味,面色更是深沉,“虽说巷深难藏酒香,可这山洞看起来深如沉渊,又久久没有人迹,却能传出来这样浓重的香气,里头还不知有些什么,原以为能招只引路的鬼,没成想竟然成了鬼引人!” 知道她是不甘被一只阴魂戏弄,也兼担忧花翎语的安危,施明音虚晃了晃手中的佛珠,觑着前头未被照亮的无垠黑暗,皱眉道,“冥清,你还能再招一只阴魂么?” “再招一只?”谷冥清听说冷笑,“再来一次,可没有第二个花姑娘给阴魂抓了。” 话落,拉着凤鸣岐就直直地往前头走,被撇到后头施明音望见她迅疾的步伐,叹也不是,拦也不是,只能跟上她,温声在一边提醒道,“师妹小心。” 谷冥清冷脸不语,拉着小家伙的手沿着山洞岩壁飞走,旁边施明音为了防止她们摔了,一直伴在左右高举着业火佛珠照明,三人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被黑暗覆盖的山洞却像是被撕了个口子一样,忽然露出一丝明亮的光来,也不知是不是到了尽头,那股缭绕在鼻腔六腑里头的香味愈发浓重,谷冥清甚至能隐约从这香味里头闻到一丝丝腥味,不由得住了脚步,将凤鸣岐好奇不已伸出来的小脑袋按到身后,低声道,“恐怕前面就是那香味源头了。” 第21章 被一阵剧烈的阴风卷着,花翎语头昏脑涨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罡风实在是太强劲,四周又黑乎乎的,她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体内有一阵凉意,身体好像被操纵的木偶一样,完全不由自主,正努力伸胳膊伸腿的挣扎时,忽然眼前一亮,她面前不知何时竟是燃起了青烟长啸的熊熊大火,她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往那火堆里头跳。 花翎语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要撤回自己的身体,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上也并没传来什么火烧的剧痛感,焦急不已时,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似乎上了锈的锁链被咔啦咔啦扯动的声音,“我死……不瞑目,咔咔……只好借你的……身体来用一用了。” 想是那阴魂死时嗓子不知怎么被人毁了,才有这般吓人的嗓音,花翎语自小遇上不少妖魔,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怪声虽然惊了一跳,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所谓借用她的躯体,也就是说她这是鬼上身了? 花翎语这辈子最为痛恨的就是自己法术低微,且原身为花鸨的这件事,因了这个缘故,这百来年间她没少受苦楚,被人欺侮的经历用绳子打结来数的话,恐怕十条麻绳都不够用来计数的。 但被妖界那些法术高于她的妖魔压制也就罢了,打死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被一只死去没多久的阴魂缠上,还当了她的傀儡,自己的意识被那阴魂操控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做些违背本心的事。 也算是花翎语走了血霉,那阴魂死前被人打散了形魄,明明弱得连灵体都不能自主显示出来,可得了谷冥清的煞气后,新魂的怨气与摄魂的阴气就止不住,同时,谷冥清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重,变相助长了阴魂的气焰,所以才能篡了花翎语的妖灵,将她的意识赶在一边,入主她的躯体内,形成世间众人所说的“鬼上身”。 “你!” 花翎语气愤不已,想要制止那阴魂的行为,她还不想那么早就死,而且还是被烧死那么惨的死法!可她如今只剩下意识,妖灵被挤到灵台边,弱得像蒲公英似的风一吹就散,又如何与那得到谷冥清煞气的阴魂抗衡? 无意义的挣扎几下,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跳进熊熊大火中,花翎语的心一凉,完了,完了。 不忍心见到自己的惨状,她想要闭上眼睛,却又想死的明白些,妖灵依旧是紧盯着自己的躯体不放,却意外发现跳进火堆后,并未像她想得那般,被烧得体无完肤,恰好相反,被阴魂主宰的她的躯体跳进火中后,那火竟然“豁”一声散到了两边,露出一间打造得辉煌熠熠生光的玉石宫殿来,她这才明白,那火焰竟然是这莫名出现宫殿的护墙。 宫殿占地不大,花翎语推算了下,大约只合三个她之前所在风俗店左右,只是建造得很是用心,用的材料都是纹理光滑清晰的脂玉石,整整齐齐垒了两层,连瓦片都是玉片铸造而成的,四周却失了檐角,屋顶只在四四方方拐角处雕刻了两只长有长羽的翅膀,呈飞翔状,装饰简单而又奇怪。 虽说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的翅膀,在罗浮九曲活了几百年,花翎语心里清楚这里头有太多她不了解的门道,也有太多她不能得罪的人,就比如眼前这乳玉宫石堆积而成的豪华宫殿,她虽从未见过,却可以断定里头的人她定是得罪不起。 只是不知道这阴魂又与这里头住的人有何仇怨。 “吱呀——” 她正想时,忽然那玉石宫殿的门竟然开了,露出里面更加金碧辉煌的景致来。 阴魂见状,轻笑了一声,花翎语听得心头一跳,就见那阴魂操纵着她的躯体妖妖娆娆地走进了宫殿里头。 望着黑暗尽处的光明,施明音不禁担忧地握紧了手中佛珠,对谷冥清道,“师妹,前头许是有危险,不然,你先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再说。” 白了她一眼,谷冥清没好声气,“我什么时候弱到要你护着了?还有,说了不要让你喊我师妹的,你记性又被狗吃了?” “冥清……”施明音不知如何劝她是好,欲言又止地难受极了,谷冥清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拉着怀里头乖顺的凤鸣岐,一齐往光源处走去,“走,小家伙,谷姐姐带你过去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 凤鸣岐乖乖点头,见施明音颇为难过的站在后头,不禁对她招了招手,脆声声地道,“施姐姐快过来呀。” 什么时候冥清也能这样乖顺就好了。望着小家伙被谷冥清揽走还频频回头招呼她的模样,施明音心底叹息不已,忙紧紧追了上去。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刚追上谷冥清的步伐,几人没走几步,就见到一个仓库一样大小的普通木屋伫立在几棵青树之间,木屋是用木板简单拼接而成,从上头还崭新的木头屑来看,这木屋想来建得也不久。打量时,鼻尖那股香味也浓得呛人,很显然,是从木屋里头传出来的。 施明音皱眉,“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怎么这样香?” 而且,这香味也不是普通的脂粉或是香水的味道,怎么觉着,倒让人有些反胃。 谷冥清不答话,怀抱着凤鸣岐,凝重地走上前去,推了推门,木屋的门鼻似乎坏了,耷拉耷拉着垂了下来,被她这轻轻一推,竟然推得大开,里头的摆置物事也就这样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几人面前。 走过了无尽的黑暗,忽然见了光,该如用尽气力破茧成蝶的蛹挣破束缚自己的茧,迎来不易的光明那样,心头涌上无上的喜悦才是,可对跟着谷冥清她们一起走到山洞尽头,进入有光照耀地方并且没遇到什么危险的施明音来说,她此刻心里头只有无尽的悲戚。 偌大的一个木屋,里头沿着屋角线,整整齐齐使荆棘木绑着十几岁女孩子,满满的排了一整屋,都是垂着头,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裳,奄奄一息的模样;屋子中间横摆竖排架了一套梓木做成的架子,就如晒葡萄干似的,一排排晒着身上皮肉皲裂出来的女孩子,晒架旁边更是摆着好几个烤炉,底下火烧得正旺,上头正烤着好几个手脚被绑起来断了生气的女子,身上绑了软金丝线,被烤出来的香油不断沿着那丝线滴入屋角一个漏角里,几个烤架上延伸下来的横七竖八的丝线活像是蜘蛛网一般,密透不透风地遮盖住了屋子整个上空,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花翎语所说的制香料么? 空气中异常浓厚黏腻的香味伴着烤肉的恶心味道让目睹这一切的施明音有些想吐,与她一同进来的谷冥清第一时间见了,抱紧怀里吓得不轻瑟瑟发抖的凤鸣岐的同时,却轻飘飘地笑了,眼神溜了一圈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孩子,悠悠道,“这下好了,城里失踪的女孩子,都在这儿了,还有,我算是知道方才那阴魂是怎么死的了。” 怪得死的那样惨,魂体也弱的不行,怕是也在这里头受尽了苦楚。 施明音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好不让自己直接吐出来,站在原地缓了会儿,却是直直往那些被绑着的女孩那里走过去,想是要过去救人。 “别白费力气,没见这屋子里头这样可怖,连一声呻/吟都听不见吗?”见状,谷冥清淡淡说着,阻止了施明音的行为。“这里头的,怕是都没气了。” 施明音闻言,脚步一顿,心口酸闷得厉害,这样多年纪正好的女孩子,就这样白白遭了罪,真是……作孽啊。想着,她捏了佛珠,嘴里不住念着往生咒,想要替这些女孩子超度。 “你这样也是白费力气。”谷冥清毫不客气地又道,“轮回道没开,我也没感受到任何阴魂的气息,你念往生咒,替谁解脱?” 施明音听说愣住了,轮回道没开?不是每有新魂,轮回道都会自动打开的么,若是没开的话,那这里这么多女孩子的魂魄去哪儿了?莫不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眼神望着那些被架在烤架上的女子,谷冥清淡淡一笑,“花姑娘不是说她依附的那位王最喜食人体制成的香料么?可据我所知,若是凡人魂魄离体三个时辰,身子就变得僵了,那时候别说是炼香料了,就是炼人油,也出不来一滴。” “所以……” “所以嘛……”谷冥清神情淡淡,“为了保持尸体的柔软性,这些人的魂魄都被施了法术困在了身体里头,错过了刚死时轮回道打开的时间,怎么能往生?” 魂魄被困在身体里,不能往生,却有意识地看见自己死去的*还在受苦,对这些无辜女孩子做出这样凶恶事情来的人,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望着这些死去的女孩子,施明音似乎能听见她们的灵魂在嘶鸣,在不甘的哭泣,不禁感同身受地捂紧了自己的胸口。 第22章 “人死了,就散了,反正人生百年,迟早要有这一天的,只不过她们走得早了些,走的时候受了些苦,有什么好痛心的?” 见那个滥心肠的菩萨又是一脸沉痛的表情,谷冥清凉凉出声道,“我在人界活了百年,见到她们的生活轨迹无外乎就是出生,进学,成婚,生子,再尽心尽力的抚养下一辈,最后入轮回道,这样一代又一代,一丁点意思都没有,这样走了,不也不错?” 知道自己大体的人生轨迹,和真正一天天一日日体验到的人生到底是不一样的。比如一次次得到的惊喜和对于明日的期待,每一日都有不同,穷也好,富也罢,康健有时,残疾亦有时,都是极其丰富的体验,有了这样的经验,入了棺材,进了轮回道时,也万万不会后悔,这样,才该是所说的人生罢。 施明音闻言,柔和的脸上一片悲戚,清淡的点了点头,对谷冥清说得话不置可否,心里却清楚,若是拿这些说辞与她说教,她最后定是会不耐烦的冷脸回自己。 毕竟,在黑暗里生活久了的人,一时是无法适应光明的。 缓了会儿情绪,施明音走到一个被绑在荆棘木上,垂着头的短发女孩身前,见她浑身上下被身后的荆棘木刺出了几百个血窟窿,皮肉翻卷出来,暗黑色的血液凝结成块巴在身上,露出的被额前碎发遮住紧闭眼睛的,痛苦到抽搐青紫的脸,想像一下她临死前的挣扎情状,十分不忍心,转过身问谷冥清道。“冥清,你能把困在尸身里头的魂魄都释出来么?” “你是想被这些阴魂撕成碎片么?”谷冥清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这些死魂本就新亡没多久,身上阴气太重,又被封在自己的尸体内目睹自己死后肉身遭遇的惨祸,早已经失了本性,成了堕魂道的厉鬼,若是我贸然把这么多人的魂魄都放出来,岂不是咱们又要被这些厉鬼缠住,让她们撕纸片玩?” 若是她没有封印法术,冥清使过多法术不会煞气反噬的话,她们现在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直接将这些死魂送入轮回,可万事不谈如果,事到如今,她们不能冒险也是事实,施明音无言以对,还是抵不过本性纯善,追问说,“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么?” 谷冥清揉了揉怀里一直憋着没吭声凤鸣岐的小脑袋,鼻尖搁在她毛绒绒的发丝上,小凤凰身上清新的味道果然冲去不少这屋内让她恶心不已的香味,“解铃还须系铃人,法子么,还得咱们先找到花姑娘所说的那个王再说。” “遭了,翎语姑娘!” 听说,施明音脸色一变,立时想起了被那阴魂卷走的花翎语,不禁低声喊了一句,“依你这样说,若是那阴魂太过凶残,翎语姑娘岂不是,凶多吉少?” 啧,现在才想起来人家,好歹你也跟人家共度了一夜春风啊,这样没心没肺的,果然是心太大的人,私人心思就无足轻重了么? 内心毫不留情地吐槽着时,她怀里的小家伙听见施明音的话,也紧张了起来,拉紧她的胳臂,软白的巴掌脸皱成一团,“谷姐姐,姐姐会有事么?我们快去救她吧。” 安慰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谷冥清皱眉道,“放心,花姑娘面相平健,至少半年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至于半年之后么,那可说不准了。 施明音听说,还是忧心不已,半信半疑道,“冥清你何时会面命相了?” 在她这师妹脱离佛界的几百年后,二人再相处时,怎么觉着,像是睡了一觉,醒了时,什么都变了? “嗤——”谷冥清冷笑,“我会的还多着呢,有必要一一告知你么,爱信不信,不信就自己去找花姑娘吧。” 说着,她揉揉怀里凤鸣岐的脸,笑吟吟与她道,“小家伙,谷姐姐给你打包票,你姐姐至少有半年时间,是无有性命之忧的,你信不信谷姐姐?” 谷冥清除了起始时忽悠她变成天澜羽凤的模样逗她玩,以后对付奎幽的手段和遇危险时护在她面前的行为,都让凤鸣岐对她信赖到可以媲美信赖自己堂姐的程度,如今听见她这么问,虽说还是有些担忧自己姐姐,到底还是对谷冥清的话深信不疑,忙点了点头,响亮地说道,“信!” 一个字的分量就比某些人事后十倍来的解释和补偿都有用的多。 谷冥清闻言,展颜一笑,注视着小家伙精致天真的脸庞,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小脑袋,温和道,“小家伙真可爱。” 戳了几下她软乎乎的脸颊,谷冥清抬头,难得热烈地朝施明音绽放出笑颜,“师姐,你说是不是?” 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到底是要她赞同凤鸣岐太可爱这个事实,还是影射别的什么,施明音无从猜测,忽的就被她刻意的问询难倒了,胸口被铁锤砸了一下似的,闷闷的痛,可为了圆场,还是勉强笑了笑,依旧是温柔似水的声音,“嗯。” “哼!”谷冥清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带着凤鸣岐走到屋子中央,那正提炼人体香料的地方。 不论是妖魔还是人类,但凡活在六界里的生灵身上总会有股特殊的气味儿,有的香气逼人,有的臭味熏人,而据谷冥清这几百年的探查来看,在那身上有香味的,则多数是女身,且多是长相清灵模样周正的妙龄女子,这种巧合,说是上天有意钟灵毓秀的雕刻也不为过,不过在现下这种情形来看,只能叹一句红颜薄命了。 几个晾晒的架子围成了一圈,上下搭了三层,呈尖锥形,每个架子上都绑了一个在烈火熏烤下已经完全脱水的女孩子,因为烟火太大,除了身子上还能现些肉来,不知是否刻意,五官也只剩下了被熏得漆黑的白骨,都是被茂盛的头发遮盖着,垂下头骨的模样——除了那个三层架子顶尖上绑着的女孩。 谷冥清拉着因为害怕有些发抖的凤鸣岐,慢慢悠悠在这架子周围晃荡一圈后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能感觉到这三层架上所有的女孩子的灵魂都在颤抖着不甘怒吼着哭泣,可只有被绑在顶上的那具尸体里,她没有感受到魂魄的波动。 眼神一凝,谷冥清淡淡推着凤鸣岐到一旁,“小家伙让开些,等谷姐姐把这些尸体弄下来。” “谷姐姐……”凤鸣岐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想是害怕了。 不过也是,这只未涅槃的小凤凰搁在人界也就是半大的一个孩子,又被她堂姐护得太好,突然让她看见这样血腥的画面,的确是,对她有些残忍。 可人总是要长大,不磨练,不对她残忍,又怎么长得大?谷冥清自认自己也不是花翎语那个外强中干的女人,见了小家伙湿漉漉的眼睛,难得没有冲上去抱抱的欲/望,“小家伙你忘了你要让谷姐姐帮你成为一棵高大梧桐树的事儿了?现在不松手的话,怎么成得了呢?” 闻言,凤鸣岐嘟起嘴,一大团眼泪包在眼眶里,眼眶红红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能化了,主动松开抓着谷冥清的手,后退了好大一步,才吸吸鼻子,奶音里含着哭腔,“孤不会忘的。” 暗叹一句真是坚韧的乖孩子,谷冥清淡淡笑着点头,目光回到那晾晒架上,重又变得锐利起来,屏气凝出十几把煞气飞剑,心念一动,那些飞剑纷纷飞速脱离她的掌控飞向那些被绑得严实的架子上,只听得“当当”几声,在谷冥清以为那些架子会被飞剑割得断碎时,忽然一层耀眼的白光浮在那层架子外沿处,将她祭出的煞气剑尽数挡了回来。 “小心!” 谷冥清鲫鱼跃龙门一样空跳着抱过一边呆站着的凤鸣岐,翻身躲过被挡回来的煞气剑时,就听见身后施明音的提醒,转眼看时,只见自那挡住她煞气剑的一层白光处忽然射/过来密密麻麻暴雨一样的光剑,仿佛下一瞬她和怀里的小家伙就会被戳成刺猬。 不等谷冥清有所表示,见到这样惊险的场景,心提到肝胆处的施明音,在那光剑刺过去之前,就忙丢出一层莲花浮屠结界,挡住了那能置人于死地的光剑。 “幸亏赶得及时。” 见谷冥清二人被结界紧紧护住,没受得半分伤痕,施明音提着的心放下来,待那光剑消散后,撤了结界,赶上去又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遍谷冥清,亲眼见得她没受伤时,才松口气,皱眉道,“我方才还道奇怪,这地方该属于不能示人之所,如何没得半个人看守呢,如今看来,竟是这里头大有乾坤么。” 谷冥清冷然不语,放开紧抱着的凤鸣岐,眼睛紧盯着晒架顶端被绑住的女孩子,盯了好一会儿,忽然板起脸来,转身问身边思考的施明音,“不久前过来找咱们的那个妇人,你收人家的东西,还在么?” 施明音有些莫名其妙,还是温柔答道,“我们又不吃那些,白白放着也是可惜,我埋在园子花池子里头了,只是不知能不能长成新荷。” “还好你没丢。”谷冥清闻言,眼睛紧盯着上头的女孩子,从下方看过去隐约能望见她似曾相识的五官,幽幽道,“不然咱们可就拿人手短,脱不了干系了。” 第23章 听她这样说,施明音忽然明白过来,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颇有些不忍心,捏紧手中佛珠,“你的意思是……” 虽说看见这样惨烈的场面,她已经早有预料,可真实知道那妇人的女儿也是这些惨死女孩里头其中的一个,她还是十分不忍心。 这些日子以来,来拜托她们寻找自己失落女孩儿的人很多,大都是直接将钱打在她们户头上的权富之人,那挎着一篮子新鲜莲子的妇人却是少数生活艰难却又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中的一个。 “刚进来时不就说了,全城失踪的女孩子都在这儿了,有什么稀奇的?”谷冥清不答反问,眼神不善地盯着顶架那具尸体,“我倒是比较好奇,所有人的魂魄都被锁在了自己体内,那个女孩子的魂魄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施明音闻言,脑中灵光一闪,“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阴魂,莫不就是……” “哼,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谷冥清冷笑道。 如果她猜得没错,从这间屋子的布置和那些尸体的摆放来看,这屋子该是被人下了罥谧之术,以防止困在尸体内的魂魄逃脱,锁魂锁屋,等于是两道保险,怎么样那魂魄也该出不来才对,只是那施法的人定是万万没料到,这罥谧之术专为鬼界人驱使,若施法者身上没有鬼界的一丝煞气,罥谧之术效力就会减半,所以那顶层绑着的魂魄才会逃出自己身体,恰巧那时候她又燃起了引鬼符,等于是给了那阴魂机会,让她顺着引鬼符的灰烬,在这铜墙铁壁一样的屋子里头化成烟灰一样漂了出去,所以这屋子的门鼻在那时候才被挣坏了,她们进来得才毫无阻碍。 想像着那位打扮朴素中年女子得知自己女儿丧身时会有怎样痛苦表情,施明音便叹息不已,“妖魔无情,我佛慈悲。” 六界里头,除了超脱物外的神界天界,跟其他妖魔人鬼谈血性谈良心,恐怕也只有像你这样的烂心菩萨会做了。 谷冥清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搭腔,默然不语地往自己身上罩了一层结界,使煞气凝成剑往头顶上密布的蜘蛛网一样输运着香油的软金丝线砍过去,丁零当啷响了好几声,那些煞气剑不出所料地又弹了回来,被她的结界挡住,消失不见。 见状,一边有心帮忙的凤鸣岐皱起包子脸,稚声道,“谷姐姐,这些东西好硬啊,不然,孤使五色琉璃火烧一下好了。” “千万别。”听说,明知无用还是一直默念往生咒的施明音忙制止了她,急切的语气吓了小家伙一跳,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像是出世时找不到母亲的幼雏。 见自己吓到了小家伙,施明音过意不去地走上前,低下头与她温声解释原委道,“施姐姐不是凶你,这屋子里头都是香料,炼出的人体香油也多,若是用火,恐怕这些姑娘的尸体和魂魄,就都毁于一旦了,知道么?” “知道了。”凤鸣岐乖乖点头,黑瞳里盛满愧疚,“孤不会烧的。” “真是乖孩子。”施明音欣慰一笑,摸了摸凤鸣岐的脸颊,表情春风吹皱一池碧水一样柔得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家伙的母亲呢。 这似乎母慈子孝的场面看得谷冥清恶寒无比,为了防止自己瞎眼,她转身走到屋角,试探着戳了戳那些绑着尸体的荆棘木,指尖还没碰到表皮,一阵脆麻的电流就打得她“嘶”一声皱眉收回了手。 “师妹,怎么了?!” “谷姐姐,你没事儿吧?” 听见声音,那两人同时问道。 谷冥清甩了甩被电流打得麻疼的指尖,瞥一眼手上被打出血痕的黑印,又看看荆棘木上绑着的伤痕累累惨状不已的女孩子,背对着两人,沉声下结论道,“这屋子里头的尸体,看来是弄不下来了,只能先找到花姑娘,再去找那个始作俑者所谓的王,看看能不能将这些尸体里头的魂魄放出来了,还好我没吃那些该死的莲蓬,卡里的钱也只花了一部分,不然,可不好交代。” 施明音听说,点头,又摇了摇头,皱眉深思道,“这山洞这般深邃,咱们去哪儿找花姑娘呢?那所谓王的住所,又不知到底在何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谷冥清抬头,看向屋顶处密结成蜘蛛网的软金丝线,低声道,“花姑娘定是被那阴魂掳走找那王报仇去了,而这里虽然设了两层防设,但听花姑娘的意思,那王对制香料该是十分热衷的,这个地方也该作为秘密处所重加看管才对,可偏偏这里没得人看守,就说明,这个地方定是在那王的眼皮子底下……也说不定,就是在他住所底下。” 凤鸣岐反应快,脑瓜子一转,歪头疑惑道,“那咱们呆的这屋子就是那王的地窖么?” “嗯哼。”谷冥清赞许地望一眼她,打趣道,“小家伙聪明,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地窖呢,万一那王他住的是个宫殿,这里,不就可能是个地宫么?” 小家伙被她逗笑了,眉眼弯弯,可爱得和初生的小动物似的,“谷姐姐说得对!” 啊,真是可爱啊。小家伙洁白如玉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从橱窗里头走出来精致的娃娃了,可爱的模样看得谷冥清一颗心泛滥,上去就揉起了她的脸,一面揉一面感叹,啊,手感真好,软软乎乎的。 “谷……姐姐……”凤鸣岐口齿不清的喊着,试图逃脱谷冥清的魔手,但她又怎么是谷冥清的对手,只好伸长脖颈,脸蛋扭来扭去的跟谷冥清玩起了捉迷藏。 这样恶劣的环境底下,她们俩还能玩得这样欢,真是……施明音无奈摇头笑了笑,也不愿打扰她们,只静静站在一边想着心事。 方才谷冥清说话时,她跟她们考虑的不是一个方向,若是按照谷冥清所说,那阴魂将翎语姑娘掳去向那王复仇,妖力不济的翎语姑娘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处,施明音就有些心焦,毕竟一条性命摆在那里,她不可能见死不救,视线围着屋子绕了一圈,定格在屋顶处软金丝线上,回想着方才谷冥清望着这处的眼神,知道这里该是关键,不及细想,她纵身一跃,对绑在丝线上头枉死的女孩子默念一句“罪过”,罗鞋轻踏,几个腾跳到了横七竖八丝线汇集的地方时,几番寻找,果然在一根手指粗细丝线旁见到了拴着的一块碧玉石板,抱着救人为重的思想,她往身上罩了层结界,来不及考虑,就聚气在手掌上,在手上灵气翻涌间,猛地翻开了那碧玉石板。 “喂!” 谷冥清正顾着逗凤鸣岐玩,不妨一个闪神间她那菩萨心肠的师姐就跳到了屋顶上,掀开了她猜测可能会有的地宫遮门,她还没来得及观测观测里面到底有没有危险呢,如此鲁莽行事,完全不像是她那温吞似水师姐的作风啊。 “果真是此处。” 施明音救人心切,却像是没听见谷冥清的叫喊声一般,掀开那碧玉石板的门,脚下罗鞋轻弹在丝线上,纵身跃了出去。 “该死!” 现在的比丘尼都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吗?! 谷冥清没好气地想着,不敢怠慢,也只得揽过一边的小家伙,对她叮嘱道,“小家伙,抱紧谷姐姐,咱们也上去看看。” “嗯。”凤鸣岐乖乖点头,忙抱紧了她。 谷冥清一手搂着凤鸣岐,一手凝了把煞气剑,几个腾跃,也随着施明音的脚步飞出了这间弥漫着恶心香味的木屋。 鼻尖重新进入稍微清新些的空气,入眼便看见生光的磷石碧玉和宽敞无比金碧辉煌的大殿,谷冥清见状,心中微定,果然被她说中了,那间木屋果真是地室,上头果然建了个宫殿,只是不知那可能居住在这宫殿里的王在何处,还有先她们一步上来的施明音,不过片刻功夫,也不知就跑去了哪里。 她们出来的地方是个空无一人的宫殿,虽说里头珍宝琉璃,七星玉石铺了满殿,奈何谷冥清对那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拉着凤鸣岐,两人在宫殿廊柱间徘徊着,四处转了转,却总也找不到施明音的人影,没得奈何,只能找到涂满白莹玉的宫门,摸索着出得这间宫殿。 依照谷冥清的考量,那王既然嗜好食人肉,她们方才所在的那个宫殿又建在那木屋上头,那么,那间豪华装饰的宫殿该是庖厨取物的地方,也即储物库,一个储物之所都建得这样豪华,那么必然的,正殿,主殿,接客之所,用食之所,类似的宫殿定是一个紧挨着一个,最后形成为了迷惑外人而所铸就的迷宫。 果不其然,在第十次拉着凤鸣岐又重新走回她们原先所在宫殿时,谷冥清怒了,也懒得再找,一道煞气劈开轮回车站的门,拉着凤鸣岐直接跳了进去。 第24章 以朱红廊柱为界,宫室分三,由外殿至里室,虽使一道翠青流箔帘子遮住了里外接壤的宫门,依旧可以看见明帘内隐约透出的玉塌,这间宫殿从装饰上来看,显然属于主人下卧之处。 随着那阴魂进了外殿,花翎语入眼便见似书架一样齐齐排满了大半个宫室的沉香红木漆架,上头满盛着盛放不已的各式研锦花朵,四边还摆上香案,供着貔貅龙子炉,点上各式各样紫烟熏香时,她还是有些震惊,得亏现在主导身体的不是她,否则,还不得被这些熏香给呛死? 现在她可以肯定,这里头住着定是她效力的,那位传说中极喜好香料的王了。 “咳咳……” 果然,那阴魂受不住这样浓烈的香味,捂着鼻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花翎语在灵台上看得欢快无比,活该,谁让你抢了我的身体的?真是自作自受! “什么人?!” 阴魂的咳嗽声显然惊动了宫殿里室的人,一道低沉酥润的声音自宫殿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夏日里头迅疾的闷雷一般炸得花翎语心头一凉,正自提心吊胆时,就听见那阴魂代为恭敬答道,“王,小女子是今日循例过来送香料与肉糜的。” “既是如此……进来吧。” “是。” 喂,你要报仇,别拉不上我,我可不想那么早死啊! 见着那阴魂施施然往宫殿里室走,眼看着就要拉开那道遮隔的帘子,灵台上花翎语的妖灵气得快冒烟了,往她自恃聪明绝世,谁知到头来竟然被一只阴魂摆了一道,真是…… 那阴魂可不会理花翎语的感受,于她而言,如今报仇才是大事,别的,都无足轻重。想想自己与那些木屋里痛不欲生伙伴们的大仇即将得报,阴魂就忍不住掀起嘴角,迫不及待的掀开了帘子。 与外殿夸张的装饰不同,里室只简单摆了一张水晶琉璃榻,上头挂着素雅绣丝的青华鈿帐,榻边使梓木架挂着纹罗白泽缀黑符的长服,床榻前摆了张琉璃桌,四边围了一圈的碧石椅,清净整洁得紧。 “既是送香料与肉糜,你手里,怎么空空如也?” 花翎语扫了一圈里室,没见到半个人影,料定那王定是在被香帐遮住的水晶榻上,如今听见低沉的声音自那榻中传出来,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但就算知道那王在水晶榻上,又能怎么样,如今身体的主导权又不在她手里,跑也跑不掉啊。 事到如今,花翎语只能听天由命地放弃了挣扎,坐在灵台上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等着看那阴魂怎么回答这问题,从这阴魂对这宫殿如此熟悉的模样,和她竟然能骗得过这王进来这宫殿来说,她必定是知道有关于这王的一些事,至于是如何知晓得么……那就只能问她自己了。 “前些时候,听几位大人说,送来的东西,王都不满意,食欲骤减,小女子听说后,回去苦思冥想,总算寻得一个好方法,特地来为王解忧的。”对这样的问题早有设想,阴魂使着花翎语的身子娇笑着答,“小女子所以没拿东西,就是因为小女子要告诉王这个法子,使王食欲倍增。” “哦?你倒是说说看。” “这法子么,说起来是不灵验的,若是做起来,就有用多了。” “嗯,若是有这样的法子么,我倒也想看看。” 水晶榻上声音低沉,只听得“忽”一声,一阵清风吹开了那遮掩的纱帐,外帐自动卷起来勾到两边银勾上时,慵懒靠坐在水晶榻上假寐的人的容貌也完全显露在外头。 一头雪白的发丝垂至脚踝,被遮了底的发顶涡旋处长着两只长而弯的水蓝纹角,琼鼻羽睫,都是雪一般的颜色,只着了一件素色敞襟里衣,衣摆卷至小腿处,露出身上白皙的肌肤,整个人和身/下靠坐着的水晶似的,白得透明,又像暗夜里乱舞飘飞的雪花一般,美得寂静。 花翎语在一边默默打量时,那水晶榻上的人恰好睁开了眼睛,这时花翎语才有些惊讶的发现,那榻上的人竟然连眼瞳都是漂亮的白色,全身上下除了头顶上那对水蓝色纹角,竟然通身雪白……花翎语看着看着,就不禁疑惑丛生,她虽知道自己效力的王不可能是凡人,但这也有些太诡异,在六界中,她还从未听过哪个人生下来就是雪一般的模样呢,这个王,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说得法子呢?” 花翎语打量的仔细,那阴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又诡异的人,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见状,水晶榻上的王不得不低声提醒她道,“你的法子呢?” 一句话点醒了仇恨填满胸壑的阴魂,借着花翎语的身子,她妖娆笑着慢慢走向水晶榻边,在那王纯白色干净眼瞳的注视下,身子一软,扑坐在她怀里,柔若无骨的双手攀上她雪白的脖颈,在她耳边吹热气道,“王吃了那般多美人的血肉,岂不知一直以来,那都是错的吃法,所以才没有食欲。” 灵台上花翎语的妖灵看得险些吐了血,她还以为那阴魂借着自己的身子是要和那王同归于尽呢,谁知道她竟然还有心计的玩起了美人计,现在的阴魂都这么聪明了吗?! 不过,这计谋铁定是成不了事的,花翎语心中笃定,虽然她自恃容貌不俗,可那王自己长得也绝世倾城的,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个女人啊!从对方里衣的起伏上轻易断定出对方性别的花翎语,绝对不相信这该死的阴魂能用她的身子色/诱成功,已经做好了被那王看穿,然后跟着该死的阴魂一起魂飞魄散的准备了。 花翎语的判断很是准确,那阴魂起始时被关在木屋里,也只是每日听定时过去取香料的人说过,他们效忠的王似乎很喜欢身上有香味的美人,只是似乎对那些美人体香提取的香料厌倦了,所以近来食欲大减,她原本占据花翎语的身子时的确是抱着接近这王,而后离了花翎语的身子,以自身魂飞魄散为代价与这王同归于尽的,可后来,见到花翎语容貌时,又回想起自己生前的容貌,虽远远不及花翎语,在班里头也是班花级别的存在,却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女人的嫉恨心向来可怕,这样一想,她连花翎语都恨上了,抱着自己死了,也绝对不让别人好过的想法,她决心先让眼前这王毁了花翎语的清白,而后让他吃了她后,自己再与他同归于尽。 不然就说假酒害人,无脑的言情小说对于心智没长开的少年男女们来说,同样也有些副作用,就比如占据花翎语身体的这位小姑娘,也是读惯了各式霸道总裁类的言情文的,在看清这王容貌的瞬间,她脑海中就立时闪现出了言情文中“美得不似凡人”之类的片段,下意识将她当成了男人,心里这才下了这样的决议。 这决定虽荒谬,却意外的有成用,原因倒不是因为这王喜欢女人,而是亏了花翎语的身份。 身为一只花鸨,花翎语还是低估了在她身上的甜腻香味有多浓烈,又有多可口。 虽说花翎语自身厌恶极了自己身上的香味,可对于此刻拥着她身体的人来说,怀里人散发出来的香味实在是太过诱人,以至于她并未反感的拒绝,反而是紧紧搂住怀里人柔软的腰肢,以防她掉下来,紧盯着她妖娆面容的白色清瞳里闪过一丝愉悦,声音依旧是沉沉的,“你倒是说说,我吃美人的法子,怎么错了?” “错就错在,王会错了意,这个吃,可不是那种吃。” 意味深长地说着话,操纵着花翎语身体的阴魂坐在她腿上,慢慢悠悠地褪开了花翎语身上的衣裳,就如慢条斯理地剥开藏着鲜嫩多汁的荔枝壳一样,花翎语外头罩着的那层施明音的雪衫被剥了下来,只露出顶里隐约见凝脂肌肤的纱衣时,她身上传出的甜腻香味也愈来愈重。 “就让小女子来教教王,什么才是正确的吃法吧。” 暧昧地说着这样的话时,阴魂主导着花翎语的身子已经直接覆到那王身上,香软的唇寻着对方的,勾缠着黏了上去。 被这样对待的雪发美人一愣,旋即兴奋起来,原因无它,花翎语口中的香味太浓,与她平常所吃的香料都不太一样,得了这样的美味,她迫不及待的将舌尖缠上去时,又因为兴奋紧紧搂住怀里人近乎赤/裸的身体,远远看去,就像是正在浓烈地做些什么一样。 出得那木屋,施明音左转右转地穿过了许多迷惑人的宫殿,凭着自身绝佳的方向感,好容易摸索着来到这处看起来会是主人居住的宫殿,一开始就被外殿浓重的香味呛得她不得不遮住嗅觉,还没来得及多打量宫殿两眼时,眼神一闪,便看见里室姿势亲密拥在一处亲吻的人。 里室里的情形用“热火朝天”四个字形容绝不为过,偶然看见的施明音表情淡淡地就这样驻足观看了片刻,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轻轻掀开宫帘,慢慢走了进去。 第25章 在风俗店呆了这么久,什么样的场面她没见过,只是坐在人家大腿上与人亲吻这个程度,要她来说,定是会轻嗤一声,然后暗啧一句,真是纯情幼稚。 但前提是,上演这样画面的主角之一不是她,她的妖灵也没有被压迫到灵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做着这样不知羞耻的事! 花翎语觉得自己要疯。 虽说身体上感受不到,可那身子毕竟是自己的,亲眼看着自己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这样亲密,她恨的都快*了。 身为花鸨,说她这几百年来洁身自好肯定是没人信的,但事实就是,她一直压抑着自个儿身上花鸨的媚骨,除了压不住身上的媚毒迫不得已和施明音的那次,她真的可以说得上见惯了猪跑却没吃过猪肉。 委屈,这是花翎语现今唯一能想到的词汇,生来为花鸨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就要受尽轻视苦楚,凭什么现在连一个阴魂都敢欺侮到她头上了。 想想自己这几百年来受的委屈,花翎语就有些自怨自艾,妖灵孤零零地在灵台上飘,清泪也不住的从妖艳的脸上掉落下来。 苦,都说人世苦,谁知道妖魔界里底层的妖也活得生不如死? 所以说,她最是讨厌和尚,也极度厌恶比丘尼,说什么世人平等,不过是虚妄空谈,不识六界疾苦罢了。 为了不打扰里面人的雅兴,施明音特地放轻了脚步,她穿得本就是罗皂软鞋,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以至于进得里室,站在离水晶榻一尺远的地方,那一对还在拥吻的人都没注意到她。 还真是忘情。施明音心中感叹,人界常说,非礼勿视,她本来远远看了一眼不该看的,就该识趣的走开才是,可又担心那阴魂会不会伤了花翎语,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可看看这里头这样激烈的情状,看模样,还是她多虑了。 站一尺多远都能听见抱在一起那对女人亲吻时唇齿交换出现的水泽声,轻轻摇了摇头,施明音面色颇为尴尬地抿唇就要退出来,刚挪了一步,耳边却传来清晰的哭泣声,且听声色,竟然还像是花翎语的声音,施明音一阵惊讶,住了脚,看着离自己不远被人抱在怀里脸色酡红的花翎语,面色红润的哪里有哭泣的迹象,正疑心自己多虑了时,耳边花翎语的哭声却是愈发明显了,且一面哭,还一面念念有词地骂道,“天杀的施明音,流氓头子,色胚尼姑,什么众生平等,我最恨你们这样言行不一,尽会说胡话诓人的出家人了……” 为了确定自己听见的不是错觉,施明音还特意多站了会儿听她骂自己,只听从“色胚”到“流氓”不停的换,骂到最后,委屈地说着“该死的尼姑,你良心被狗吃了啊,到现在也没来找我,没发现我不见了么?!”的时候,施明音终于确信她听见的花翎语的声音不是幻觉了,可明明花翎语就在那边坐着,她又怎么会听见她在哭呢? 施明音有些迷惑,仔细一想,却突然惊觉,妖灵,她听见的哭声,怕是花翎语的妖灵传出来的声音! 她给花翎语解媚毒时,曾经将自己的佛血渡了过去,助她融合自己本身的两种血脉,她身体里流淌着她的佛血,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她会听见花翎语妖灵的声音了。 可好端端的,她的妖灵怎么了? 施明音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被浑身雪白女子抱在怀里的花翎语,细看之下才发现,花翎语只穿了一件紫纱衣里隐约露出的肌肤上竟然出现了一些黑斑,那分明是死去不久的尸体上才会显露出来的症状。 这样看来,之所以花翎语的妖灵会哭,怕是她被那阴魂夺舍了身子。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施明音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说花翎语也是一只妖,好歹有些灵力的,竟然会轻易被一只阴魂夺舍……真是,这姑娘得有多弱啊? 轻轻感叹了一句,施明音也不敢多作耽搁,捏起手上佛珠,手上作拈花状,毫不犹豫地丢向那抱在一起的二人,毕竟若是被那阴魂夺舍身子久了,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不能帮花翎语把损失的精气补回来了。 耳边传来破空的声响,知道是有人偷袭,白韶心头涌上一阵火气,恋恋不舍地离了口中香甜的唇,抱着怀里的人在水晶榻上一个翻身,躲过了直直流火一样砸过来佛珠的攻击,面含威怒地抬头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有那个胆子来对付她。 与此同时,施明音忙以心念传音道,“翎语,快,别哭了,等我念经咒时,你就释放出全身的妖力,把你身体夺回来!” 灵台上还在抹眼泪的花翎语的妖灵听说后一愣,随即听出来这是施明音的声音,不及细想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被夺舍了身体,就听见外头一阵清诵往生咒的梵音,花翎语心中一喜,忙按照她说的,拼尽全身气力将身上的妖力全部释了出来。 她妖力虽低微,到底比凡人强些,妖力发散时,挤得那阴魂身上煞气凝得不稳,施明音在外又不断帮着念往生咒,撕扯着那阴魂的灵体,逼得那阴魂形神俱离,在白韶怀里痛苦地不断捂住头,难过道,“王……救命……” “你是谁,竟敢进来我的宫殿!” 见得怀里人妖冶的脸上尽是痛楚,白韶面色一沉,眼中冒火,一手揽过她,一手成拳对着施明音放出了水雷疾刃,千万把细长夹着迅疾的雷电的水蓝色刀刃,咆哮着向施明音扑过去,施明音见状,忙往身上套了一层血红色莲花浮屠结界,定气凝神地依旧不停地念着往生咒,不敢有丝毫懈怠。 尖锐的刀刃不断撞击在结界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剧烈声响,就是攻不破那层透明的结界,不断施加法力的白韶见状,诧异不已,看施明音皱眉道,“浮屠莲花?你是佛界中人?” 传闻佛界中人不是不轻易下界的么,这个佛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罗浮九曲这个六界中最不受六界辖制的地方。 施明音哪有空理她,她之前抵御奎幽时本就受了伤,如今一边以结界抵御白韶的攻击,一面念往生咒,使自己灵力强行打开轮回道,将那阴魂拖入轮回往生,很是吃不消,若是这一下不能帮花翎语夺回身体,看自己面前这个从雪里走出来一般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她交代在这里也就罢了,岂不是可惜了花翎语? 想想,施明音憋着脏腑里即将溢出口的积血,沉声道,“翎语,快!” 得了施明音的话,趁着那阴魂受两股力量制约,在自己身体里挣扎痛苦时,花翎语的妖灵趁势从灵台上钻将下来,使足妖力一推,将那阴魂的灵体逼出了自己身体里。 “既然你肯说你来我的宫殿是做什么的,我就只好把你当做敌人了。” 见她不答话,白韶眼神一冷,认定是她小看自己,加重妖力往结界上攻击时,她怀里抱着的人忽然惨叫一声,继而,一大团黑气黑云一般从她身上涌出来,白韶被这情形惊了一下,没回过神来这到底是发生何事时,就听耳边突地响起轰隆隆齿轮转动的声音,继而她们所处的宫室上空就猛地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像是巨兽张开的血口一般,露出里头被曲行盛放血色迷途花盘桓着,初时看上去只剩颓败荒凉的车站来,而笼罩在她怀中人身上的黑气,就如磁石吸附铁屑一般,在那车站出现的瞬间便惨叫着被吸附了进去。 第一次看见这样场景的白韶不由得有些发愣,手下攻击施明音的法术就降了力度,同时,又遭到她怀里终于夺得身体使用权的花翎语满心喜悦地猛地一推,不妨身子歪歪斜斜地往后一退,直直地跌坐在水晶榻上时,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皱眉望向花翎语,“你不是要教我吃美人的方法么,竟然敢推我?” 我不但敢推你,我还想杀了你! 愤恨地使劲擦了擦嘴,花翎语咬牙切齿地瞪了水晶榻上的人一眼,自知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直直走到还在惯性念往生咒撑结界的施明音身边,颇有些嫌弃地道,“这位师太,你们佛家不是救人为重么,怎么现在才出现,你不觉得这样很是对不起你们祖师的恩训么?!” 以花翎语的性子,打死她也不会对夺了自己清白的施明音说一句感谢的话语,见到人家也尽是埋怨的话其实也算是花翎语类感谢的一种方式,要搁别人,被这样不知恩图报的人说了,定是气得半死,可对于真心想要救人的施明音来说,见到花翎语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自己面前说话,也就心安了,心上一块石头放下来时,一直累积的疲累也全部释了出来,听见她的话后,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翎语姑娘没事,就最好了。” 嘁,花翎语表示不屑,正要继续刻薄她,便见面前的师太笑容一收,整个人如被霜打的芙蓉一样失了生气,直直地飘落到了地上。 第26章 眼睁睁看着施明音气力用尽,秋风打的落叶一般飘落在地上,花翎语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她潜意识里,佛子如施明音,在这六界该是如不坏壁玉一样的人,完全没料到她竟然会倒在自己面前,因此,她咬唇呆呆地在原处怔住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时,内心里头又在天人交战,犹豫要不要过去扶一把时,跌坐在水晶榻上的白韶见状,忽地起身,电闪一般疾速奔到她身后,手掌一勾,将她细弱的肩膀扳过来,压着她肩头,望着昏倒在地上的施明音,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说着,顺着她手臂滑下来抓住她手紧紧牵住,拉着她就要离开,花翎语被她拉着,彼此肌肤接触时,立时就想到了方才那阴魂借自己身体做的那些“好事”还没跟眼前这女人算账呢,她竟然还有脸过来拉自己?! 想到那件事,似乎口中还残留着一丝异味一样,不自觉地让她心口泛着恶心。 猛地甩开她,花翎语眼神厌弃,不迭地后退几大步,使劲擦了擦嘴,直到把唇边的皮都磨破了,才望瘟疫一样望她,冷声吼道,“你干什么!” 手中的温度猛地丢了去,白韶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失意地张了张手,心头塞塞地有些难过,她慢慢抬头,看向怒目直视自己的花翎语,皱眉轻问道,“你不愿意跟我走么?” 废话,我当然不愿意!谁愿意跟一个刚认识没多久就被占便宜的怪人走啊?! 花翎语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正要义正言辞地痛骂眼前这浑身雪白的女子,她却闪电一般地又飞速奔到她面前,这次不拉手了,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她惊叫挣扎的时候,一个锁身咒直接把她身子禁锢了,不但如此,为防止听见她拒绝的声音还把她声识封了,让她发不出声来,美其名曰,“我是为了你好,那个佛子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我虽然自信可以敌过她,可我不想横生枝节,只能带着你走了。” 谁让你带我走了,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花翎语心里气得快吐血了,再一次痛恨起自己法术低微来。上次还能期许一下施明音来救自己,这一次,难道要靠鸣儿和谷冥清那个不靠谱的女人么。 想想凤鸣岐未足的身量和谷冥清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花翎语叹息着闭上了眼,与其靠她们,她还不如祈祷一下施明音现在就醒过来呢。况且,她也不希望凤鸣岐那小家伙为了她而涉险。 “你是同意我带你走了?”见花翎语不反抗的闭眼,白韶内心一阵欢喜,连带着眉眼也舒展开了,雪白的指尖在她脸上柔柔地划了两下,鼻尖又凑到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闻到她身上甜腻的香味时,不禁笑开了,像对待自己珍视的宝藏一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见她紧皱眉头避过自己的触碰时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笑了笑,拥着她柔软的身子,踏步就往外头走,“等我在这罗浮九曲里再重新找个好处所,咱们就一块儿生活,到时候你再教我怎么吃美人的法子,可好?” 当然不好,花翎语心道。可她说不出话,反驳也是没用,只能僵硬地被白韶抱在怀里,心灰意冷地猜测着自己接下来可能生不如死的下场时,就听耳边扑隆隆一声响,接着,就见她们即将走出的外殿宫室上空又被撕开一道黑乎乎的口子,还没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就听见谷冥清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该死的施明音,谁让你擅自打开轮回道的?!不知道这轮回车站不能随便打开的么?!该死的尼姑!等你圆寂了,我一定要把你鞭尸啊!” 其声音之凄厉绝对可以在山谷里头回荡个几天几夜,和那些冤死的阴魂媲美。 听着这称得上是噪音的喊声,花翎语心头却有些激动,她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谷冥清那张总是和她作对的脸那样顺眼过,因此,在看见谷冥清拉着凤鸣岐从那撕裂的空间里探出来一半的身子时,她竟然觉得有些亲切,在白韶怀里一个劲儿的朝那边发出“哼哼”声,希望她们能注意到自己。 “咦,小家伙,你有没有听见猪叫的声音?” 身子从被撕开的空间里探出来一半,谷冥清还没来得及环顾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就听见几声憋闷的“呼呼”声,不禁有些奇怪,她那时跳入轮回车站时可是看准了方向才选择在这个空间跳出来的,怎么,难道是她挑错了方向,她们跑到一个深山老林里的养猪场里了? 你说谁是猪……谷冥清你给我等着!看见她们心里异常兴奋的花翎语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就知道谷冥清这女人不靠谱,但可没想到她这么气人。 “谷姐姐,不是,是姐姐!” 先她一步跳出空间的凤鸣岐也听见了声音,熟悉的音色让她不自觉迅速向声源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与自己分别许久的花翎语,顿时激动起来,笑着跟谷冥清解释了一句,就撒欢的马儿一样往花翎语那边跑过去,一面跑,一边喜滋滋地用自己的小奶音唤,“姐姐,姐姐……” 鸣儿,别过来! 花翎语被谷冥清那句“猪叫”憋得恨不得抽她时,就听见自家妹妹欢快的声音,忙在心头大声喊道:鸣儿,别过来,危险! 看凤鸣岐不为所动地还是继续撒欢往这边跑时,花翎语心头一冷,遭了,她倒是忘了,鸣儿的读心术不到关键时候,她是不许她用的,她这样说话,她恐怕是听不见了。 “嗯?” 跑了几步,凤鸣岐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怎么自家姐姐脸上满是焦急的表情,被一个浑身雪白还长着角的女人抱在怀里,而施姐姐却倒在地下呢? “姐姐,这个姐姐是谁啊?” 凤鸣岐皱着自己的包子脸,颇为纠结气恼地看着抱着花翎语的白韶,一直以来,姐姐只允许自己抱她,如今竟然出现这么一个怪人,夺了本来是她的权利,而且,这姐姐长得好怪啊,怎么全身都是白色的? 白韶不答,反而扫了一眼突然出现的两人,沉声问道,“你们是谁,胆敢闯我的宫殿,不要命了?” 悬浮在宫室上方被撕开的空间里,轰隆轰隆不断传来黑色齿轮转动的声音,剥落了朱红涂漆的破落车站,门廊前被黑气缭绕,横柱上又攀满了血红妖娆的迷途花,远远望去似乎是斑斓彩蛇吐出的红信子,这样像是鬼界罪愆恶土的地方,这两个人却从那个地方跳出来,让她不得不有些介意。 听见凤鸣岐说是花翎语,谷冥清放下了心,看来她那时找的方位是对的,可一转念,又疑惑起来,花翎语一只花鸨,什么时候学会猪叫了,难道是被捂住了嘴,还是被封了声识? 疑惑着,她也跳出了撕裂的空间,没走几步,却远远见凤鸣岐正和一个浑身雪白的女子在对峙,而花翎语被那女子抱在怀中,嘴巴开开合合就是发不出来声音,看模样却是被封了声识。 活该你那时候坑我们,现下也该受些苦头。 谷冥清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远远观望着花翎语的窘态,嘴角的笑还没完全绽开,眼神一溜,转到不远处昏倒在地上的施明音时,却是直接变了脸色,再看白韶的眼神时,凶恶地竟是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她怎么欺负施明音那是她的事,可施明音毕竟算是她师姐,被外人欺负了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宫殿里看样子只有那浑身雪白的女子,这么说,她那烂心肠的师姐是被那女子伤到了么? 想通关节,毫不犹豫地,谷冥清猛然飞身上前,手中凝了两道煞气剑就直直向白韶攻过去,彼时白韶也防备着她们,眼角余光看见两道极重的煞气夹着罡风向自己扑过来时,忙侧身一闪,脚尖点地,如点水的蜻蜓一般迅速躲过了施明音的攻击,她快,施明音更快,一个清转又向她刺过去,那剑势实在是太快,料定直接躲是躲不掉,白韶眼神一冷,一道闪着电光的雷霆结界直接就罩在了自己与花翎语身上,谷冥清的煞气剑刺到那结界上时,竟然直接被折散了。 “白霆?” 这是第一次有人可以化掉她的煞气剑,眼前这女子来头倒不小。 谷冥清紧紧皱起双眉,收回拿剑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结界里头的女子,疑惑道。 书上记载过,只有白霆是浑身雪白,长有雷纹角,且唯一在上古神兽中驭雷电的神兽,眼前这女子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与白霆异常相似,莫不是,真是白霆? “先不管我的身份,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宫殿?” 见谷冥清竟然能直接猜中她一半的身份,白韶心头一沉,心道自己今天怕是碰到了铁钉子了。 第27章 “我们闯入你的宫殿?哼,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谷冥清冷笑,望着昏倒的施明音的方向,“那个烂心肠的菩萨,我可不相信她会主动出手与人发生冲突。” 所以,怎么看都是你先挑起来祸事的。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么。”白韶闻言皱眉,上下扫了一眼谷冥清,却疑惑起来,“咦,你身上煞气这样重,根骨居然还是澄净的佛骨,你是佛界中人,还是鬼界的?” “我是那个界域的,管你什么事!” 谷冥清斥一声,凝出煞气剑来,指着白韶冷道,“把你怀里的人放下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一边凤鸣岐听了,也忙上来帮腔道,“对,你这怪人,把姐姐还给孤!” 被人这样轻视的指着,她活了千年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谷冥清说话时,身上战意太强,一下子,连白韶骨子里血性的血性都被激发了出来,撤除身上的结界,白韶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在她欢喜的以为得到自由时,一个金光罩又将她重新扣到了里头。 霎时,花翎语头上飘过一阵黑线,心里头已经把白韶骂了千遍万遍。 白韶可不知道花翎语在心里头扎了多少个小人诅咒她,她的眼里,目前就只有满身煞气的谷冥清和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凤鸣岐。 白霆,向来嗜战,且遇强则强,她虽然不是纯血白霆,待在这罗浮九曲里却许久都没有遇上过可以让她心生战意的人了。 而她眼前站着的这两个,一个煞气缠身似佛似魔,另一个虽然年纪尚小,明显却是一只灵气十足的天澜羽凤,这两个人,加上方才那个莫名晕过去的佛子,她倒是都想挑战一二,看看到底是哪种血脉更强一些。 “算你识相。”见她放下了花翎语,谷冥清冷笑不已,“知道不该伤及无辜。” 白韶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伤到她分毫罢了,你们两个,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还是说,先弄醒那边昏睡的佛子,你们三个一起上?” 她说的一派风淡云轻,很是不她们放在眼里,轻蔑,对于强者来说向来是一种侮辱,谷冥清混迹六界许久,自千百年前缠上满身煞气,她就从来没遇过这样的挑战,听见白韶的话,她不禁斥道,“狂妄!” 话落,扑身飞向她,浑身煞气钢针一般向白韶刺过去。 谷冥清来势汹汹,白韶也不敢怠慢,在她的煞气袭过来时,眼中一冷,仰首长啸一声,头上的水蓝雷纹角春日里拔高的竹节一般瞬间飞涨,长到一尺多长时,身子面庞蓦然蓬开,竟化成了一只通体雪白,似狮似虎的兽类,头上水蓝的雷纹角不断闪着霹雳电光,雪白身子的两肋扑扇着一双草黄色斑纹翅膀,雪白的眼瞳里满满的都是战意,嘴边两道剑齿延至下颚,一道雷纹结界拦住谷冥清释过来的煞气时,尖锐的兽爪扑地,压着身子,低吼着防备着谷冥清。 第二次煞气被挡,谷冥清来不及惊讶,收手望着白韶的真身兽体,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手,颇有些同情的笑,“哎,我就说白霆这种上古至尊的神兽,怎么会甘心窝在这个地方,还不顾天罚,自作孽杀了那么多凡人,原来,你也只是个杂生的冒牌货么。” 白霆通体雪白有雷纹角是不错,可据她所知,白霆的翅膀是纯水蓝色,而她眼前的这只,翅膀却是草黄斑纹色,这像是老虎身上毛皮的翅膀,倒像是同属上古神兽英泽兽的,白霆和英泽,虽说不似天澜羽凤与花鸨那般战力悬殊过大,可白霆是祥兽,英泽却是上古十大恶兽之一,怨不得这女人这么害死那么多人类,英泽最嗜食生血肉,害死诸部落许多人,原始时人界对它愤恨不已,最后还是请了神界神帝降服它的。 只是她看的书上明明记载着,英泽兽被神帝降服后,因为不习惯神界生活慢慢折断而死,最后在神界消声灭迹,怎么这里还有半只英泽兽呢,而且,还是与性情最为高傲品格最为清净的白霆所生。 不过,又让她又遇到一只杂生神兽,这六界廷纲还真是渐渐崩坏了。 谷冥清不禁摇头,异界不得通婚,这是她还在佛界时六界之间就默认的一条禁令,到如今,这条戒律也不知道到底被破成什么模样了。 杂生的神兽向来容易被欺辱,看花翎语就知道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还是有那么多生灵,妄想着与别界的人在一起。 “你这样身上沾满煞气的佛子,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我?” 被戳穿了身份,白韶也不恼,她不像花翎语,对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在罗浮九曲的这几百年里,她逐渐明白,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东西,与她无关,也不想去管。 之所以还嘴,也不过是见到听见“杂生”后脸色忽然沉下来的花翎语而已,听刚才那只未成年的天澜羽凤叫她姐姐,可她身上花鸨气息那样重,那她也该是杂生的凤凰才是。 谷冥清说她杂生,变相也刺了花翎语一刀,谷冥清虽是无心,可听者有意,明显的伤到了花翎语的心。 白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见不得花翎语脸上有丝毫受伤的表情,只要花翎语脸色一变,她就觉得心头有千万只蚂蚁撕咬着自己的心似的,难受的紧。 堕落异界,其实比杂生更惹人诟病,尤其是六界中公认慈悲修善的佛子,身上有一丝杂污都会为人话柄,不要说似谷冥清这般,满身煞气,身上血光还重,显然是背负了多条人命的主。 为异类,迟早会受天罚制裁,谷冥清心里清楚,看着杂生的白韶颇有些同病相怜感,看破不说破,白霆战力高,英泽更嗜血,与身有这两种血脉的白韶打起来,恐怕有些吃力不讨好,二者因素相加,谷冥清收了手,对白韶慢悠悠道,“这地下那些女孩子,看模样都是你杀的,杀了这么多人,你不怕天罚么?” 白韶淡笑,“你不该担心下你自己?你掩藏在煞气下的血光,遮都遮不住,难道你不该比我更怕天罚?况且,只要我不出这罗浮九曲,那天罚又能奈我何?” “嗯,说得对。”谷冥清淡笑着点头,润了春水的菡萏一般媚人的眼眸却清泠一滑,示意一边的凤鸣岐动手把花翎语从白韶身边抢回来,凤鸣岐会意,翅膀一展,化成天澜羽凤的模样,趁白韶与谷冥清对峙时,一个扑展,羽翅向白韶身后划去,双爪成勾,秋草枯黄里的苍鹰捕食野兔一般,猛地撕破罩在花翎语身上的金光罩,将她抓到自己背上,在宫室上头翱翔盘桓着。 “你们!把她还给我!” 只顾防备着谷冥清,不妨凤鸣岐竟然有这一手,看着花翎语从她身后脱离,白韶不禁大怒,利爪拍着宫室的青砖,长啸着说道。 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强劲风波带着刮起旋风,卷起来宫室里头的东西在空中飞转,夹着巨大杂物的水蓝雷风不断向谷冥清袭击过去,害得她不得不使出全力辟了结界来阻隔这道声波,可她身上沾染上了煞气,又使不得浮屠莲花结界,自己的结界又不稳,免不得被些卷起来的椅子杂物所伤,刮破了身上娇嫩的皮肤。 “我的脸啊!”感觉到脸颊处传来丝丝疼痛,谷冥清哀嚎不已,她的脸肯定是被割出来血痕了,现在这环境她又不能拿出一面小镜子看看自己到底伤得如何,气得她看着白韶眼里冒出冲天的火来,一面抵着结界挡着狂风,一边冷笑道,“什么你的我的,你是说花翎语么,不好意思,她早和我师姐,诺,就是那边的那个佛子,一起愉快的上床玩耍了,你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吃人杂兽,就别做白日梦了!” 上头被凤鸣岐解了声识和身子禁锢的花翎语,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被禁锢久了的筋骨,就听见谷冥清这破坏她心情的一句话,噎得她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趴在凤鸣岐暖融融的羽背上,对狼狈不已的谷冥清吼,“谷冥清,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女人,不要污蔑我的清白!” 谷冥清媚笑,“什么清白,你敢说你的媚毒,是你自己解的?” “我……” 花翎语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恨不得冲下去把谷冥清和施明音这对无耻的师姐妹碎尸万段! 白韶自幼起就窝在罗浮九曲,生活里只有与人争斗获得食物,虽说情爱这方面的心智跟凤鸣岐差不多,可她曾亲眼见过淫/乐的场面也不少,更不用说她在这污浊丛生的罗浮九曲生活了百年,接触到的东西也多了。她虽然不懂,可经过谷冥清的一番提点,她也知道,那佛子与花翎语之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明白这一点,白韶忽然有些伤心,心里被刀剜了似的在滴血,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千方百计想要带花翎语一起走,也是想和她做那档子事,她对她的感觉,是被她抓来吃掉的那些凡人所说的,爱情。 第28章 谷冥清向来不信一见钟情,可偏偏今儿让她遇到了一遭。 眼前的这只兽听了她的话,不但不伤心,反而昂首挺胸地问,“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样,的确是……没怎么样。 谷冥清语塞,为报自己脸上的疤痕之仇,又纯心要气她,便笑道,“可这样花翎语也不会是你的,你待在这罗浮九曲,她会出去,她又不是你的玩物,如何会是你的东西?” 换言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往往心地实在的人比起一般的人执拗十倍。白韶就是如此。 听了谷冥清的说辞,她虽然伤心,更多的是激起她白霆血脉里的战意。 她不相信自己会敌不过那个佛子,有了那层关系又怎么样,她见过的妖魔里,上了床后过不了多久再在背后捅刀子的多了去了,况且,从方才花翎语待施明音的态度来看,她是讨厌她大过于喜欢她,这样一想,那个佛子还不如她,最多只是顶了一个佛界门徒的身份罢了。 在罗浮九曲几百年,只要她想抢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抢得赢她。 她相信,只要她能一直待在花翎语身边,她就一定能得到她。 这般想想,忽然间白韶底气十足,匍匐着身子,不再朝谷冥清攻击,反思考了一会儿后,沉声与她道,“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你也不要刻意为难我。你身上既然有鬼界的煞气,想必你也会为人定契吧?” 闻言,谷冥清一愣,随即在心里头盘算了下:多一只神兽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况且这只神兽战力还挺高。 可是定契……不可思议地上下扫了她一遍,见她银白色的眼瞳里满是认真,谷冥清不禁白眼一翻,嫌弃道,“你有病吧。” 定契,即是收服妖魔界兽类或是上古遗留神兽时与它们定下的护身契约,只要定契者不主动撤约,守护神兽就得一直护着她,直到守护兽死去。 因为这项定契,许多修仙的人为了飞升仙界,都热衷于去往妖魔界驯兽,因而,这不平等的主仆契约向来极受妖魔界抵抗,以至于六界大乱时,妖魔界将其他几界会这项定契法术的都杀了,只余下鬼界中人,在六界乱时,鬼王不欲参与战争而闭界,让鬼界幸免于难同时,放眼整个六界,定契这一项法术,也只有鬼界的人才会了。 白韶既然问定契,很明显是想要和花翎语定这等同于主仆之契的契约,想要护在她身边。 可就算眼前这货不是纯血的白霆,好歹也算是两只上古神兽的后代,怎么就会这样没出息,为了个女人,甘愿为人驱使呢? 想想,谷冥清就忍不住鄙视地看着那头似狮子大小浑身雪白的兽,“你的出息呢,你就不怕你爹妈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定契后,守护兽可是有可能会沦为坐骑的,这样侮辱的事,别的妖兽死活不肯干的事,这货倒好,巴巴地往上赶。 而且,做守护兽也就罢了,一般守护兽的主人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强者,这货倒好,竟然要给一只花鸨做守护兽,她是应该感叹一下花翎语的魅力太强,还是要吐槽一句眼前这货出门不带脑子? “我没有爹娘。”白韶扬首道,“况且,你们既然要出去罗浮九曲,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意思,倒不如跟着你们。” 那你先前这几百年一个人是怎么在这罗浮九曲活下来的?还活的那么有滋有味,还残杀了那么多人,可真是美色误人。 但人家犯傻,也不关她什么事,谷冥清想想,自已又不是她爹娘,做什么操这份不该操的心呢。 况且,花翎语法术低微,若是有一只守护兽护着,也不是坏事,退一步说,她跟了花翎语出去,她们住在一起,她开的灵店遇到的古怪事挺多,如今也急需要一个战力不下于她的人,眼前这只兽无疑是最佳人选。 想定,谷冥清点头,“可以,我可以帮你定契。” 语毕,她又道,“可你杀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些表示吧?” 白韶昂首,淡道,“杀了就杀了,你难道要我给她们偿命?” 谷冥清笑,“当然不是,但如果你良心过去非要偿,那我也不拦你。” 白韶作为杂生神兽,战力高强,若是这么轻易死了,实在是可惜。 且天道轮回,只要她出去这罗浮九曲,定会受到天罚,这是她应受的罪孽,谁也替不了。 谷冥清想想,自己一个鬼界的引渡人,胡乱管闲事不是惹人嫌么。 可那些女孩子的魂魄还被封在自己尸体里,方才被强行打开的轮回车站里头还关了一个,这事,她却不能不理了。 “你得答应我,把地下那些女孩子的魂魄放出来,等咱们出去罗浮九曲时,助她们入轮回。” “为什么?”她看谷冥清绝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却这么积极对那些魂魄,绝对有猫腻。 “没办法,拿人钱财,□□。” 谷冥清苦着脸,说,“你以为在外头生活很容易?再说,人都被你杀了,你总得要那些女孩子的父母见见她们的魂魄啊。而且,出于道义,我可给你提个醒,你出去罗浮九曲,就会受天罚,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可你要是现在不抵过,以你的罪孽,到时候怕是挨不过去。” “我知道了。”白韶沉声道。 “哼。”知道就好。 谷冥清没好气地发出个鼻音,收了结界,对顶上静静听她们说话的两人道,“听够了就下来,花翎语你好意思,让小家伙一只未成年的小凤凰驮着你。” 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哄骗鸣儿化成原型让她驮着的。 花翎语腹诽不已,可听了她和白韶的对话,现在也没有跟谷冥清斗嘴的心情。 她勉强算是一只妖兽,当然知道白韶话里的意思,和她定契……她们只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却要一辈子守护她,这个王,不会是脑子里头进了水吧? 可她作为一只花鸨,如果有守护兽,以后的日子会轻松许多,鸣儿以后经历涅槃时也会容易些。 花翎语纠结得了不得,两种思想在她脑内打架,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在凤鸣岐收了形体放她下来后,她走到还保持着原型的白韶面前,犹豫着顺了顺她雪白的鬃毛,“……以后,咱们就相互依靠吧。” 白韶哼哼了两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臂,以示亲昵。 花翎语身上甜腻的香味正对她胃口,以至于她不知不觉地黏着她就不想放开。 没出息的模样看得谷冥清都想上去替她爹娘教训她一顿。 “谷姐姐,定契是什么啊?”听了老半天的话,凤鸣岐好奇的扯了扯谷冥清点头衣裳,小声问道。 “你别管,总而言之,以后若是有人抓到你定契,你死也不能答应。”摸摸她的小脑袋,谷冥清严肃道。 “嗯嗯。”看见谷冥清神情严肃,凤鸣岐不迭地点头,“孤听谷姐姐的。” 谷冥清赞赏地夸道,“真是个好孩子。”难得遇到只这么乖,这么听话的小凤凰,这趟罗浮九曲之旅,也不是没有收获。 心满意足地收了手,见那边还在白韶还在继续博取花翎语好感,可着劲的蹭她,不由得哑然失笑,“行了,兽兽恋之类的以后再说,你到底还要不要定契了?” 花翎语也是不堪其扰,忙推开白韶,尴尬地拽了拽身上差点被她蹭掉的紫纱衣,反驳谷冥清道,“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 谷冥清摊手,“我说得有错?”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没错。 花翎语瞪了她一眼,谷冥清不以为意,对白韶道,“定契极损精力,这罗浮九曲里头未知危险也多,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出去再说,你方才答应我的,替那些阴魂引路,放她们出罗浮九曲轮回,可别忘了。” 白韶点头,恢复人身,“咱们这就出去把那些阴魂放了吧。” 说完,她就要走,谷冥清忙拦住她,“等会儿。” 转过头拉着凤鸣岐,走到里室昏倒的施明音身边,皱眉不语。 白韶与花翎语跟着走了过来,见此情状,白韶唯恐她以为自己伤她师姐不给自己定契,忙解释道,“我并没有伤她,你看她面色发白,明显是体虚失血过多导致的,她身上先前该是有伤,后来又损了精神力,所以才会体力不支昏过去的。” 谷冥清听了,沉吟不语,经过白韶提点,她也看出来施明音是失血过多昏过去的,但问题是,现在怎么才能把人弄醒? 环顾四周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花翎语身上,灼灼地盯着她。 花翎语被看得后心一凉,挑眉道,“看我做什么,人又不是我弄晕的。” “我知道不是你弄晕的,我只是想,咱们这几个人里,有谁可以喂她血,让她醒过来。” “你不会……” “没错。”赞赏地看她一眼,谷冥清道,“咱们四个中,我和那边的那只兽,身上都背了不少业障,换句话说,我们的血里有煞气,小家伙年纪还小,所以给佛子渡血这种事情,怎么看只有你合适了。” 花翎语凉凉道,“可我也杀了不少人,你就不怕我玷污了你师姐的佛血?” 谷冥清不答,反笑道,“你血里的煞气轻,不足为虑。反正她给你渡了血,你再渡还给她,不是应该的?” 况且,她的血已经在与奎幽作战时沾上了些煞气,与你血气相融时又染上了你的血气,其实佛血也不是先时那么纯了,这股血气积在她血脉里,早晚都得出事。 这话谷冥清压着没说,只是催促花翎语道,“快些,时候不早了,我还等着回去睡美容觉呢。” 愤恨地瞪了她一眼,花翎语以手为刃,闭上眼往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看见血流下后,忙蹲下来,凤鸣岐帮忙扶着昏迷的施明音,喂到了她的嘴边。 第29章 空气中弥漫着花鸨血的甜腻香味,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血液一滴滴不断滴落的声音,谷冥清在一边看着花翎语撑着手臂,滴落的血融进施明音的口中,过了会儿,眼见她面色发白,忙阻道,“好了。” 闻言,花翎语立即拿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腕,白韶见状,不迭地上前,擒住她手,心疼地使法术恢复起她手上一道浅浅的伤。 花翎语刚输完血,头有些晕沉,没力气跟她争,也就由着她去。 施明音被凤鸣岐抱在怀里,脸色好了许多,谷冥清走至凤鸣岐身边,对她道,“小家伙,我身上的气息与这滥心肠菩萨不相融,我们之中,你的灵气最纯,你能帮忙给她渡些灵气么?” “嗯!”凤鸣岐乖乖点头,温暖的手掌抵着施明音后心,渡了些许灵力过去。 血气灵力相足,施明音好歹缓了过来,在几人的注视下慢慢睁开眼时,见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其中还有那个雪肤白发的女子,不禁有些疑惑。 凤鸣岐则开心的抱紧了她,“施姐姐你醒啦,你刚刚倒在地上,孤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施明音揉了揉自己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又拍拍凤鸣岐的小脑袋,温柔笑笑,“施姐姐让鸣儿担心了,真是对不住。” 她和小家伙虽说认识不长久,相处也没多大时候,这孩子还真是把她当成姐姐来看了。 “好了,人都醒了,咱们可以走了吧。” 施明音看向说出这话的白韶,她不过是昏了会儿,怎么就觉得这女子和周围的几个人混得那么熟了,忍不住转向谷冥清,问她,“冥清,她是?” “她叫白韶,身份是白霆兽和英泽兽的私生女。以前是花翎语效忠的王,不久后,她是花翎语的跟班守护兽,现在及以后么,是她的花痴追求者。” 花翎语脸一黑,“后半句不用加,谢谢!” 谷冥清摊手,“我只是想要还原给不知真相的群众一个事实。” 花翎语被噎住了,施明音听闻,眼神却在花翎语和白韶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听见是花翎语效忠的杀了许多人的王,施明音眉头一跳,就开始担心花翎语的安危。 可又仔细看看,见白韶看花翎语的目光真挚而专注,与她这百年来见过的痴情人的眼神如出一辙,便立时知道她是出自真心,就如虎毒不食子一般,痴情人总是对自己所爱格外用心,既然这所谓的王这般看花翎语,那她对她,该是无害的了。 想想,施明音感觉自己放下心的档口,又替花翎语开心有人能真诚对她,脸上绽放出柔和的笑来,对白韶温柔嘱咐道,“翎语姑娘是个好姑娘,这位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 所以这场莫名其妙的三角恋就这样收场了?她本来还等着看好戏的呢。谷冥清颇有些扫兴,她这师姐可真是无趣。 这类似于托付的宣言让白韶心里很不舒服,她喜欢的东西,向来会自己抢到手,她这样算是什么,显示自己的大度和优越么? “施明音你什么意思?”花翎语却是直接拉下脸,怒视她。施明音这个女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她和白韶的事,她自己会有定论,用得上她一个该死的佛子插手么! 施明音很是莫名其妙,她只是替花翎语开心,身为一只花鸨,受尽欺辱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个人可以疼她,难道不好么? “我只是替翎语姑娘你开心。”施明音一顿,温柔地说出了自己的初衷,“那位白发姑娘既然是神兽后裔,有她做守护兽,想必你以后也会安全许多。” 花翎语冷笑,“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语毕,拂袖而去。 白韶淡淡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施明音,忙追了过去。 “姐姐!”凤鸣岐见了,小奶音着急地喊了一声,风一样也追了过去,这偌大的宫殿里室里,霎时间只剩她们师姐妹面面相觑。 施明音皱眉不已,翎语姑娘似乎生气了,是她招惹的? “师妹,”望着她们消失在宫室门的拐角处,施明音不禁奇怪地问谷冥清道,“翎语姑娘是不是生气了?” 谷冥清用七分同情三分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 施明音用手指了指自己,皱眉继续问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谷冥清再次同情的点了点头。 “可是……”施明音迷惑了,“我只是祝福她……难道我的措辞不对?” 岂止是措辞不对,你的整个立场就错了好么!你好歹和人家共度了一夜*,却劝人家和别人在一块,你说,你这不是渣女的代表么! 见施明音到这时候也没醒悟,谷冥清也算是看透了,她这师姐温柔是温柔到蚀心透骨的,可惜难解人意,尤其难解女人心,整个人不解风情到跟个木头似的,想让她明白过来感情这一回事,可能比较困难,就算等到祖师尊坐禅坐化了,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花翎语刚才气得恨不得把她咬死了。 “行了。”懒得跟她提这些,谷冥清丢给她一个白眼,“你好的差不多了就起来啊,我可迫不及待地想快些出去这鬼地方了。” “嗯。”施明音温柔应一声,缓缓站起身,两人一齐出去找其他三人。 走着走着,施明音忽然想起附身在花翎语身上的那阴魂,转头担忧问谷冥清道,“师妹,那女孩的魂魄怎么样了,你没对她做什么吧?” 对个死魂比对人都上心,花姑娘就该打你一顿才对。 “我能对她做什么?大名鼎鼎的佛尊嫡系弟子亲自打开了轮回车站,除了把她关进去,等咱们出去了送进轮回道里,我能做什么?” 听出她话语里的怒气,施明音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那女孩子魂飞魄散。” 那你就敢不经过我许可,擅自将可以随意穿梭空间结界的轮回车站打开了?你可真不愧是佛门得意弟子。 谷冥清瞥她一眼,懒得跟她讲理,心里下定决心这次回去一定把召唤轮回车站的口诀术法设得忙难些时,脚步一拐往宫殿地下走过去,她们出来时没见到其他人人,无疑那三只兽是跑到地底下拯救苍生去了。 不出她所料,推开宫殿到地宫的那层碧玉薄板,果然见到站在一群尸体中间的三只兽,听见石板的响声,一齐向她们看了过来。 “嗯,不错,没擅自解开魂魄锁链,给你们打满分。”从上头跳下来,走到她们身边,谷冥清满意地道。 “这好歹也是我下的禁锢,我会那么傻随便解开这些人的枷锁?” 一解开,恐怕那些女人的魂魄就要把她给撕碎。 清楚地看见被困在自己尸体里头的魂魄恨不得啖白韶血肉的凶恶表情,谷冥清淡淡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自豪的。” 白韶回她个笑容,“在我眼里,人命如草芥,这些人于我而言,是我的杰作,我为什么不自豪?” “那要你亲手毁了这个,还真是可惜啊。” “不,我已经找到了比炼制香料更好玩的事情,这些于我而言,自然无足轻重。” 谷冥清听得一脸黑线,这只杂生的兽还真敢说。 紧随着谷冥清下来的施明音不忍心道,“别说这些了,冥清,咱们还是想办法把这些人的魂体释放出来吧。” 谷冥清轻哼一声,也想要回去了,便道,“这些魂魄一齐释出的煞气太强,我得先打开轮回车站把她们关进去才行。” 说着,运煞气打开齿轮不断运转攀有迷途花的车站,对其余几人嘱咐道,“那边那只白色的兽,等我数一二三你就快把魂魄放出来,那边的佛子,念在你有伤,护好你身后两尺远的那两只鸟,听见了没?好了,现在我开始喊了,一,二,三,放!” 语毕,她手上凝了一大团煞气,捋着展成拱桥形状,那边厢,施明音早早罩起一道血红浮屠莲花结界护住那两姐妹,自己迅速上前帮谷冥清。 白韶则在她说“放”的瞬间,朝空中一吼,化身成虎翼白狮形状的真身,急急跳跃几步,攀上屋顶,剑尾往两边狂扫,利爪往四周狠劲乱抓,那拴在女孩子尸体上的绳子便尽数掉落在地上,同时,头上水蓝色纹角放出万道雷电,劈焦了那些女孩子的尸体时,被困在里头的魂魄也被释了出来。 积了许久怨气面目全非的女孩子们,刚获得自由身便狂叫着扑向白韶,早预料到会有此情形,白韶眼神一凝,祭出结界护住自己,任那些身子干瘪的魂魄怎么啃咬都奈不了她分毫。 报不了仇,那些女孩子聚起来的黑色怨气愈发浓重,罡风不断刮着,吹起了整间屋子里头的东西,怨恨的吼叫声竟将那些荆棘木都撕成了粉屑! “烂心菩萨,快念往生咒!” 见状,谷冥清一边手中祭出千百条煞气链,拖住那些魂魄不断往通往轮回车站里的拱桥上拖,一面对施明音道。 听说,施明音忙拿起佛珠默诵起来,金色的佛光不断从她身上氤出,好似给那群疯魔了的魂魄打了镇定剂似的,让她们的行动瞬间迟缓下来。 趁着这时机,谷冥清一边动用身上煞气卷着吞噬了那些女孩子身上的煞气,一面全力将那些女孩子的魂魄拖上了拱桥,推到了轮回车站里头。 第30章 攀在车站里头的迷途花裹着浑黑的煞气,张牙舞爪地于那些魂魄被收的瞬间绽放,极致血红的颜色,咆哮着将那些阴魂抓了进去时,褪了漆色的厚重车站门也“轰隆隆”地缓缓关上。 隐匿在空间里头的车站,漩涡一样一卷一卷旋转着,消失在宫室上空,没得半分踪迹。 “好了。”见得这般情状,谷冥清安心地揉揉额角,“这破事终于完了,可算能出去这个鬼地方了。” 花翎语皱眉,“你知道怎么出去的路?” “当然不知道。”白她一眼,谷冥清说得理所当然,“知道的话,我早跑了,还用待到现在?” 花翎语气结,“你嘴这么贫,你们祖师尊知道么?” “这就是功力,你羡慕不来的。”谷冥清得意的笑,不理花翎语鄙视的眼神,递个眼神给白韶,“喂,那边的兽,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兽啊兽的叫,人家也是有名字的好么。 白韶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叫白韶。” 看那只兽又摆出一副死人脸,谷冥清就知道她是不满意了,鉴于自个儿现在还不想打架,只得改口道,“好吧,白韶姑娘,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白韶走到花翎语身边,不顾她的反抗,硬是拉住人家,道,“跟我来。” 说完,变成原身,驮着人就往外跑,不一会儿就迅疾地消失在她们视野里,谷冥清脸一黑,没及说什么,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叫,接着就见一只毛绒绒的凤凰脑袋伸到她身边,蹭着她的身子道,“谷姐姐,施姐姐,你们快上来。” 哼,还是小家伙贴心,一只小凤凰可不比一只不狮子不老虎的兽强多了。 谷冥清腹诽着,跳了上去,施明音也随之跃了上去,凤鸣岐羽翅一展,也飞出了宫室。 妖兽和神兽的视力在暗夜里尤其锐利,凤鸣岐追着白韶,老远就见前面暗夜里刻着一对虎纹翅膀掩映的山洞,而白韶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凤鸣岐年纪虽小,倒也谨慎,奶音颤啊颤的,跟谷冥清两人说了这事,询问她们到底这山洞能不能进。 “进吧。”谷冥清思考了会儿,首肯道,“咱们先前进的山洞不就是刻有翅膀的么,既然那山洞外头也有翅膀,想必该是那只兽联通外界的出口,跟着她,咱们就能出去了。” 果如谷冥清所料,凤鸣岐跟着白韶进了山洞,没飞一小会儿,眼前光明凸显,有刺眼的朝阳照到她们身上。 竟是出了罗浮九曲,天也亮了。 出得外界,白韶停了下来,变回了人身,外界不比罗浮九曲,若是凡人见得她这幅模样,指不定得有多□□烦。 “那只兽,算你识相。”凤鸣岐也变回人身,谷冥清带着她,三人走到白韶处,看着漫山遍野的林木,谷冥清赞赏地瞥了眼她道。 把罗浮九曲的出口安排在这样一个荒芜人迹之所,不会让凡人发现徒增麻烦,看不出来,这只兽还挺聪明的。 “除了制香料,我是不会主动惹事的。”白韶轻声望着身边的花翎语道,似乎向她保证什么似的。 花翎语没听见一样,打量了四周,藤蔓攀着高木,老鸦四处哀啼,好一处人迹罕至之所,所以,她们是要露宿荒野么?! “我们不会就要在这里住吧?” “翎语姑娘莫要担忧。”闻言,施明音温柔道,“此处该是我与冥清居所的郊外,离居所不远,步行,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快走快走,”谷冥清向来是行动派,在罗浮九曲久了,身上染了一股子难闻的气息,她早已受不住了,拉着凤鸣岐白白软软的手就风风火火往前走,“小家伙我带你洗白白睡觉觉啊~” “嗯!”凤鸣岐不疑有他,高兴道。 她说话时一股油腔滑调风俗味儿,听得花翎语心一颤,唯恐谷冥清把自家妹妹带坏了,忙气急败坏地追着赶了上去,“谷冥清你这个没廉耻的女人,别带坏了鸣儿!” 眼见三人走远,施明音抬眸,望着同样望过自己这边的白韶,淡淡一笑,“白姑娘,怎么不走?” “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这佛子,几次三番看着她欲言又止,当人是瞎子么! “白姑娘有心。”施明音淡笑,忽而凝重道,“在罗浮九曲里白姑娘杀戮的那些人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望白姑娘以后莫要随意杀人。” 白韶冷笑,“要是我不答应呢?” 施明音正色,“白姑娘必须得答应。” “给我个理由。”白韶抱臂冷。 “翎语姑娘。”施明音淡声说。 闻言,白韶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定契,不仅守护兽要护着主人,主人与守护兽的天罚在定契后也会连在一处,若是白姑娘你以后再杀人,那天罚,可能就是翎语姑娘在受着了。” 原来是这样……白韶脸色阴沉,望着施明音真诚温柔的脸,确定她没有诓自己,冷脸答应了她的请求,“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再滥杀无辜。” 拿翎语姑娘牵制她果然有用……施明音心中叹息,这也不知是孽缘还是良缘。 “愿白姑娘说话算话。”不愿多想,施明音对她温柔微笑道,“咱们也走吧。” *** 跟着谷冥清来到一处小巷子,没走多远就感受到一阵阴风,吹着一股檀香味钻入鼻尖,不用多想,这一定就是那师姐妹的住处所在了。 果不其然,没走几丈远,就见一间典致格雅的木居,四周还隐了湘竹鲜卉,格外怡人。 见到这样的住所,花翎语没及夸奖一下谷冥清品味还不错,忽然望见木居上头牌匾雕悬,使梵文龙飞凤舞的分明刻着“金银居”,两边珠联一边一个,分别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银气煞睡佛陀”,牌匾底下还书了一行小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若不给,恐难轮回。” 呵呵呵,还真是“取之有道”。 花翎语嘴角略抽,谷冥清那个女人,还真是不讲道理。 “嗯哼,你竟然看见了上头的字,看来我也不得不表明立场了。” 打开门,却不见花翎语进来,谷冥清转身,就见花翎语一脸黑线的望着自家的牌匾,霎时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米饭,你既然住进来了,就得缴交房租,另加柴米油盐酱醋茶费用,我来算算……” 话未了,徒手变幻出一个金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而后微笑着对着花翎语报出一个数字,“一月八千块,谢谢惠顾。” “你在打劫么!”花翎语咬牙,别以为她在罗浮九曲就不知道外头的物价,这女人,想钱想疯了不成! “嗯哼,不给钱也可以,你把小家伙送我做抱枕,我就答应你搭着那只兽在这里白吃白住。”谷冥清说着,一手捞过一边站着的凤鸣岐抱在怀里,对花翎语道。 “不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花翎语现在想杀人,鸣儿是人是她至亲,又不是物品,怎么能随便送人?“谷冥清你别欺人太甚!” 谷冥清皱眉,正要说话,后头施明音与白韶也赶回来了,远远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施明音忙上前与花翎语解释道,“翎语姑娘,别误会,冥清她生□□胡闹,她有如此要求也非是轻辱鸣儿的意思,你也看见了,她体内煞气不稳,时常如堕冰窖般身体冰凉,若没有天澜羽凤在其身边,恐怕容易遭煞气反噬……” “施明音!”谷冥清忙喝断她,她这师姐是不是傻,怎么尽暴露自己短处呢? “无碍。”施明音温温柔柔地摇头,示意谷冥清稍安勿躁,“翎语姑娘心地纯良,不会害我们的。” 花翎语闻言冷笑,施明音这个人吧,你说她傻,她的确是让人恨不得杀了她的傻,可有时候她把握人心的手段,拿捏得竟然比谷冥清这个人精都好,知道她们平白无故住在这儿理亏,又抬出谷冥清身上的伤病,纯心让她送鸣儿出去,这对师姐妹,可真不是什么善茬。 “我可以答应,但你不许胁迫鸣儿做奇怪的事!” “放心吧,”谷冥清笑眯眯地抱紧了怀里小脑袋动来动去的凤鸣岐,“要是真有什么,吃亏也是我吃亏,是不是?” 花翎语白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谷冥清与施明音二人的居所,当初是施明音一手打造,后来经谷冥清休整而成,木屋两进分为前后院,不计前院房舍,后面卧房共六间,谷冥清带着凤鸣岐住一间,白韶极力要求与花翎语一间屋舍被拒,不得已住在花翎语房间旁边,与施明音对门而居,这住处才算是定了下来。 当下几人轮流到后花园里谷冥清从地心里引过来的温泉里泡了澡,换上合适的衣物,谷冥清正准备拉着小家伙补眠,就听见外门一阵喧嚷,不由得皱眉,“外面怎么了,这般吵闹。” “不好!”施明音推指一算,却是失声叫了出来,“那些女孩儿的亲人找上门来了。” 第31章 魂灵逝或三日或七日,魂力已增,因为死时心中对亲人的一分眷念,便会不自觉重游到家中,托些话语与至亲至爱,以解聊想,这也就是凡界常说的托梦一词。 那些女孩子的魂魄被关在罗浮九曲时还没有什么,可出了罗浮九曲,虽说被关在轮回车站里,到底怨气难消,轮回车站所以能关押轮回魂魄,全赖迷途花攀附吸住了那些魂灵,可迷途花每逢一个时辰便会枯萎一次,而后再行重生绽放,趁着这空隙,那些怨气便渗透了出来,辗转至自己家中,托梦纠缠住自己父母亲人,因此,那些父母不待与谷冥清约定好的时间,便一齐找上门来。 吵闹声哭叫声震天,折腾的谷冥清恨不得把那些人一顿打丢到鬼界忘川河里去,让弱水把人吞的骨头都不剩,好在最后一刻施明音制止了她。 一袭雪锻素衣的佛子,周围似乎包裹了一层柔和而圣洁的光,怕那些不理智的人群伤及其他,自己独自一人轻轻推开了外门,表情慈悲地望着一窝蜂挤在门口捶胸嚎啕满头白发的父母们,“我佛慈悲,诸位施主,见安了。” “活佛大师,我跟您说说啊,我梦见我女儿干尸一样跟我说她死的好惨啊……” “活佛姑娘,您们不是说要帮我找女儿么,我昨晚上梦见她死的好惨啊!” …… 见施明音出来了,一帮人瞬间把她围住,七嘴八舌地边哭边说着梦境,施明音不慌不忙地一一应对,等他们情绪稍稍平定下来了,才以水一样温柔的语调道,“诸位施主,虽说有些伤人,可令爱们……的确是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听见施明音的话,一些心态弱的早就晕了过去,没晕过去的悲痛欲绝,不住哭喊着,“我的女儿啊我的心肝啊!” 也有些人恼怒过了,把气出在施明音身上,对她拳打脚踢,喝骂道,“你们不是说过要帮我找女儿么,你们这些骗子,该死!就该给我女儿陪葬!” 任他们怎么打骂,施明音始终温柔似水的微笑,不动声色地在原地站着不动,似乎那些拳头打在身上不疼似的。 她知道,这些人要的不过是一个宣泄情绪的对象,她是佛身,被打顶多受受皮肉之苦,若是能解了这些人的怨怼,何乐不为? 心思单纯的凤鸣岐看不过眼,要上去拦住那些暴怒的人,却被面色阴沉的谷冥清一把拉住了。 “谷姐姐?”凤鸣岐不解,着急道,“那些人在打施姐姐呢。” “我知道。”谷冥清冷着脸答,“凡人力气不大,既然她想被当做泄愤的对象,想要解脱那些人的怒气,就由她吧,谁让她是该死的佛门弟子呢。” 说着,施明音柔美的脸上狠狠被打了一巴掌,打人的男人满身横肉,胖乎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使得施明音白皙的脸颊立时肿起来一指粗细,嘴角还渗出血丝来。 被人那般打,施明音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抱怨,只是微笑着注视着那男人,直到他泪流满面地抱头痛哭。 “看见了没有。” 见状,谷冥清冷笑不止,转身望着身后沉默不已的白韶,“虽说我也厌恶那烂菩萨心肠爱管闲事和慈悲到没有底线的性子,可她这挨的这一番打,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原本该谁来领受的。我们不杀你是一回事,可你身上罪孽深重,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韶沉默不语。银色的瞳仁望着被人围攻的施明音,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观的花翎语却冷笑不已,“这难道不是她活该么,果真佛门子弟都是傻子,不,以己身代人受过,这样不值当的事,怕是连傻子都不如!” 佛家的度化,向来是以己身化人愁苦,施明音这样做无可厚非,可花翎语的反应也太过激了。 谷冥清瞥她一眼没说话,那边厢,那群人终于出够了气,望着施明音宽柔如初的容颜,不禁痛哭着跪了下来,“活佛姑娘啊,咱家闺女死的不明白,您说说,这可怎么办啊?” 施明音擦了擦嘴边的血渍,扶起离她最近一个年近五旬的妇人,望着她满头银丝,叹了口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比如蜉蝣之于彭祖,她们这些长生不死的人其实是很难理解凡人的苦痛,不明白儿女在年老人心中的重要性,所以白韶才会杀了那么多人而心中无悔。 “施主们,实不相瞒,你们的女儿已经成了恶灵,已经缠上了你们,若是诸位还信明音的话,今夜十二点整,诸位请在自家各个房屋门口摆上一碗糯米和一瓶蘸着清水的新鲜柳枝,夜间不论有什么响动都不要开门,这样,才能阖家平安。” “这是真的假的?你不是骗我们吧!”有人听说心中害怕的直点头,而有人却对施明音的话将信将疑。毕竟,谁也不会相信自己孩子会来害自己。 “不信算了。”谷冥清也走了出来,对着那群惊疑不定的人冷道,“你们以为我的地方是什么菜市场么,这样喧哗,不信我们的话就快些滚,你们的钱我会原封不动一分不差的还回去,滚吧!” 她冷着脸赶人,身上煞气四溢,不住冒出阴黑寒气来,花一般盘桓缭绕着她周围盛开,那些年过半百的人既然肯来这边求神问佛,心里头就是七分信了鬼神的,如今一看谷冥清的情形,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软了腿跪下磕头道,“活佛奶奶,活佛祖宗,您可千万救我们性命,让我女儿好生轮回啊!” 谷冥清冷笑,“你们不是不信么?” “不敢不敢啊,祖宗奶奶,求求您了,您要是救得我全家性命,就是我再生父母啊!就是把我所有的财产都拿去我也无怨无悔啊!”人群中有人哭叫道,一群人随之附和。 钱财乃身外之物,也只有等性命交关了,这些人才能明白。 谷冥清恼这群人打了施明音,故意不表态,及至施明音第三次给她递眼色,看见底下那群人的额头磕出了血,谷冥清才心满意足地轻飘飘道,“你们只要按照方才这位师太说的做,就能保家宅平安,至于你们变成恶灵的女儿么……” 扫一扫目露焦急的人群,谷冥清轻笑道,“今晚十二点整我会在城外郊野设法让她们入轮回,要是胆子大呢,就来瞧一瞧,没胆的呢,就好好待在家里莫要出门,言尽于此,爱信不信,快滚吧,别扰了本小姐补眠的雅兴!” 说着,一拂袖,人群被一股气流推出了门外,木质的大门“碰”一声关上了,还能听见人声喧哗,烦得谷冥清直接一道结界罩在了屋子上头,隔绝了人声。 “大清早的就这么吵,赶着投胎啊!”对着寂静下来的木门,谷冥清气急败坏骂道。 “他们倒不忙,奈何他们女儿赶着投胎。”花翎语妖娆一笑,挑眉看谷冥清,“我说你好歹也算是开店的,不知道“顾客至上”这四个字怎么写的么?” “我只知道“开心就好”四个字怎么写。”白她一眼,谷冥清拉着懵懵懂懂的凤鸣岐回房了,“我去补眠了,记得晚上叫我。” 话音落,“咔擦”一声门被上了锁,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明音今日还有佛书未诵,二位姑娘请自便。”三人对望片刻,施明音温柔一笑,为免尴尬,先行回了房。 “翎语……”白韶话没说完,花翎语先行打断了她,自言自语催眠似的,“我觉得我很累,我非常累,我一定能睡到子时。” 喃喃着,也回了房。留下白韶一个人傻站在屋里,望着她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眼中却满满的盛着深情。 谷冥清拉着凤鸣岐回了自己房间后,立刻打算威逼利诱小家伙变成原身供她抱着取暖,不想小家伙十分乖觉,进门就变成七八岁孩童体型的小凤凰,怕吓到谷冥清,还自觉的收了身上的勾爪,黑黝黝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跟谷冥清在超市里头看见的大型抱枕差不多,可爱的了不得。 “啊,小家伙真乖!”谷冥清赞赏地就要扑上去揉凤鸣岐的脸,却发现由于凤凰原身,自己没法儿揉脸,当下就不高兴了,“小家伙,你还是变回来吧。” “可是谷姐姐,”凤鸣岐细声细气的解释,“你不是喜欢这样么?” 啊,这小家伙,竟然又动读心术了。 谷冥清怜爱地看她,“不是说以后不准随便动读心术么,又不听话了,谷姐姐还是喜欢你变成人身。”这样才能好好的揉脸啊!不知道手感有多好! “鸣儿知道了,”凤鸣岐奶声奶气的回答,又变回了十几岁孩子的模样,“鸣儿以后不会随便乱用读心术了。” “嗯。”谷冥清飞扑着上前,揉着小家伙的脸蛋满意道,“好了,鸣儿跟姐姐一块儿睡觉觉吧。” 说着,除尽了自己身上衣裳,又使法术除尽了凤鸣岐身上衣物,抱着人扑上了床,怀里人顺滑的皮肤和柔适的温度让她喟叹着,很快就入了梦乡。 凤鸣岐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她以前虽说也和花翎语一起睡过,可从来没有这般裸/裎相见过,也从没见过除自己以外女人的身体,如今见到谷冥清完美的身材,心中一震,觉得心底痒痒的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了,正难受的要和谷冥清说话,抬头却见她呼吸平顺,已然睡着了。 “谷姐姐,好梦。”见状,凤鸣岐也不欲打扰她好眠,无声甜甜地对她说着话,也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施明音进了房里,脱了外裳,拈了盥洗池里几滴水,随手幻了一面水镜,揽镜自照,不出所料,果然身上破皮之处不少,淤青地方自不用说了。 她虽是佛身,下界时因为封了大半法术,就如上好的瓷器裹了一层泥烧成陶器一般,这些皮肉伤,于她根骨虽无损,到底佛骨外还是血肉之躯,疼痛当然是少不了的。 拿了瓶她亲自到九极之渊处采得蕊花制成的伤药,坐在床上,将雪白的药酒倒在手心,脱下内衫,正要往身上搽,“咚咚咚”,门外却传来阵阵催命似的敲门声。 搽药酒的手一顿,施明音疑惑不已: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 见她没有开门的意思,门外的敲门声更急,虽说声音不大,可一阵接着一阵的,想必是敲门的人是有急事找她? 施明音皱眉,随便搭了件外衣在自己身上,把药酒放下,起身拉开了门—— 花翎语正抱臂站在她门口,妖艳的脸上神情颇为不耐,见她开了门,才放下了再打算去敲门的手。 看见她,施明音一愣,她以为来找自己的人不是谷冥清就是白韶,却不想花翎语会来找她,从罗浮九曲出来后,花翎语不要说与她搭话了,就是一个正眼神也没给过她,她以为她会许久不理自己了,没成想,这会子,她却找上门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施明音等她说话,她却什么也不说,施明音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就这样一个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个一脸冷艳站在门口,气氛怪尴尬的,许久,见她还没有说话的意思,施明音不禁先行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翎语姑娘,你有事么?”施明音温柔客气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这……”施明音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回应她,她却冷笑一声,拨开施明音的手,扭身进了她的房间。 “翎语姑娘,你这是……”施明音有些被她的行为惊住了,扶着门呆呆的看着花翎语,她印象里,花翎语可是有些讨厌她的,怎么如今竟然肯进来她屋子里头? 花翎语懒得理她,径自走到她床边坐下,施明音见她不回话,只好关上房门,与她隔了一段距离坐在屋子正中间的椅子上,两人又是无言而对,陷入尴尬的境地。 “坐过来。”良久,花翎语才冷着声音对她道。 “什么?”施明音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实在是理解不了她话里的意思。 花翎语不回答她,却是直接起身,急走几步抓住她手,冷着脸抓着她往床边带,施明音一时不明她的意图,也不甚习惯与人这般亲密,皱眉想要反抗,两人角力相争,花翎语没控好力度,竟是直接带着她,施明音倒在自己那张木床上,花翎语却是直接扑在了她身上。 “嘶——”她碰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惹得施明音不自觉的皱眉呻/吟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是铁人,感觉不到疼呢。”听见她发喊,花翎语冷笑,撑起双臂俯视她,却没有从她身上起来。 “翎语姑娘,你是有事么?”没听见她话里的刺味儿似的,施明音温柔微笑询问道。 花翎语不答,四顾一下,看见装着施明音搁在一边的伤药瓶后,隔空取物拿在手里,低下头就去脱她身下人不多的衣物。 “翎语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施明音忙拦住她的手,惊问道。 花翎语拿着自己手里的药,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冷笑,“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怎么,你怕我替你上药时下毒手,加了毒/药,害了你么?” 施明音柳眉微皱,依然想不到她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上药的理由,清丽的脸上满是疑惑,“翎语姑娘不是不喜欢明音么?” “呵,你知道就好。”花翎语冷笑连连,倒了雪蕊花水到手心里,不顾她反抗,就往她露出来一块青紫皮肤身上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揉搓时力气大的惊人,施明音再能忍疼的一个人,也不自觉的眉头深皱,疼得说不出话来,见她脸上阴沉的厉害,也没有推开她。 “第一件,算是报你夺我清白之仇。”一边将她柔嫩的肌肤搓出道道红痕,花翎语一面恨恨自语道,“第二件,是你身为佛子,罪孽深重,第三件,是我看不惯你为人,第四件,是你为人可恶,我恨不得杀了你……” 说着话,她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她翻过来覆过去涂好了伤药,身上的皮感觉也被搓了几层。 “好了。”花翎语愉悦地笑,把手里药瓶一丢,坐起来看着床上疼得面部表情都变了的施明音,拍拍手,“我走了。” 被她折腾半天的施明音闻言,苦笑着扶着床铺坐起来,“所以……翎语姑娘你来,就是为了给我上药?” “当然不是。”花翎语笑得明媚,“本姑娘看见你的脸就觉得烦,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我只是在想,你被人打了定是要上药,帮忙上药就能折磨你,折磨你我就开心,又能解恨又能折磨你,我何乐不为?” 原来这才是她莫名出现的理由……施明音了悟,无奈一笑,“原来翎语姑娘厌恶明音到这个地步了。” “并没有。”花翎语咬牙冷笑,“你最好祈祷你以后不要受伤,否则,你伤一次我过来一次,不折磨死你,我誓不罢休!” 施明音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温声道,“明音懂了,下次若是受了皮外伤,定第一时间知会翎语姑娘。” “哼!”花翎语冷笑着拂袖而去,“碰”地一声,房门被狠狠关上了。 施明音则望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既然恨她,又为什么要帮她涂药?还有她所说的,记恨自己的理由,除了第一个,余下的,似乎就有些牵强了。 “翎语姑娘,可真是奇怪……” *** 因为怀里有一只暖融融的小凤凰,难得煞气的阴毒没来侵扰,谷冥清一觉酣睡到天黑,睁开眼时,就见怀里的小家伙黝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呆呆的模样可爱得让谷冥清兽/性大发,捏着她的脸不松手,还对着人家脸使劲亲了几口,“啊,小家伙醒得这么早,怎么不叫醒谷姐姐啊。” “谷……姐姐……你睡得……烤猪(好熟),孤……砍了(喊了),可素,你没影(没醒)……”被她揉着脸,凤鸣岐口齿不清地道。 “嗯,好吧,天也不早了,咱们起来吧。”谷冥清又揉了几下,心满意足了,对怀里的小家伙道。 “嗯。”凤鸣岐乖乖点头,谷冥清取来衣物,两人黑暗里穿好衣裳,出了门。 到屋外时,那三人早等在那儿了,见到她们,花翎语先一把拉过凤鸣岐,上下检查了一下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后,才斜了一眼谷冥清,“睡醒了么,你?” “睡好了。”谷冥清笑答,“走吧。” 五人无言走到了郊外,灯火通明的光景让她们一愣,仔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许多父母手中拿着白蜡烛和手电筒,郊野里四处又点了许多白蜡烛和长明灯,更有一些人拿了火盆一边哭一边不断的往里头烧纸钱,诸多火光汇集在一处,传递着无言的哀戚。 一个承受丧女之痛愁闷的正准备点烟的父亲,点火时抬头看见她们过来了,忙喊其他人,“活佛姑娘们来了!” 霎时间那些痛哭的父母把她们围住了,啼哭祈求道,“姑娘们行行好,让我们见见女儿最后一面吧。” 谷冥清淡淡点头,“既然你们不害怕,就见吧。” 说着,让他们让开条道,祭出迷途花攀附齿轮转动的轮回车站,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的同时,淡淡与施明音道,“她们死时的容貌太吓人,你点一束簟罗香吧。” 施明音会意,指尖燃起簇蓝火焰,点燃了可以令死魂容貌与生前一般无二的簟罗香,烛火被那些一同出来的死魂带着的阴风吹斜,没等怨气冲天的死魂们冲出车站,谷冥清身上分出千百条煞气化为锁链,束缚住那些容貌扭曲挣扎着的魂魄。 “活佛姑娘,我女儿呢?”四周暗簌簌地,见不到自己女儿,有人不禁急切问道。 “你们几个,不要杵在那儿,凡人是看不见魂魄的,你们倒是施法作镜子啊!”谷冥清气急败坏道,她一个人要束缚住这么多身怀怨气的魂魄,还是有些吃力的,偏那几个人傻不愣登的站在那儿,气得她想上去打人。 闻言,几人忙设法,人界与鬼界素不往来,除了鬼害人之外,还有就是人鬼殊途,人因为肉眼凡胎,除非有身怀异术的人替他们做可透视它界的界镜,否则就是看不见鬼的。 三只兽一个佛子,联合起来做了一面巨大的界镜,透过那镜子,那些父母们终于如愿见到了自己消失几个月的女儿,因为簟罗香的缘故,她们的容貌身体还是如失踪时一般,天真漂亮,可又因为她们已经成为恶灵,被谷冥清束缚着,怨气未消,表情看上去还有些野性。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见了魂魄,那些不相信的人也相信自己女儿不在了,哭的肝肠寸断,一时间郊外哭声雷动,吵得谷冥不得不把听识闭了。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得送她们轮回了。”谷冥清冷道,拉着锁链支撑了二十分钟,她手都快没力气了。 “活佛姑娘啊,我能不能跟我女儿说几句话啊……”有妇人哭着哀求道。 “她们都成恶灵了,哪里能听见你们说话。”白韶冷笑,不屑道。 “她说的对。”谷冥清点头附和,听说,那些父母心里虽刺痛,也再质疑,还是忍痛道,“那就麻烦活佛姑娘了。” 谷冥清淡淡点头,手上千百煞气锁链齐发,扯动着从轮回车站里头拉出来千万朵盛放着鲜红色的迷途花来,花朵堆积在车站门口,遮掩住车站门时,谷冥清眼神一凝,手上凝出一团纯阴之力,弹着放了出去,瞬间,那些花朵被阴力扯着化为齑粉,同时一条奔腾踊跃的暗黑河流出现在车站门前,那些齑粉洒落搭在河流底,竟成了一条河中隧道。 “开!”谷冥清冷声说着,河流水向那隧道两边翻滚,趁此机会,她扯着那些魂魄,一股脑的推到了那隧道中间。 死魂们挣扎不已,那隧道却有爪牙一般,勾着魂魄死死不放,这时,两边的黑色水突然汹涌着扑了过来,淹没隧道,河面缓缓流动时,那河水也渐渐消失在车站门前,最终丢了踪影。 第33章 河水方逝去,血红色的迷途花便争先恐后地攀附上了锈迹斑斑的车站门。 艳丽的花色一变再变,由原先的血红色,渐次变为绿色,褐色,铜色,及至光华丛生的正紫色时,花朵尽数枯萎,支撑着车站的黑色大小齿轮缓缓转动,从枯萎的迷途花里散出弥天的黑色阴霾寒气来,透过界镜,涌啸着扑向痛心望着自己女儿被河水卷入轮回的父母们。 人群正在哀戚,没提防这漫天的阴气,及至察觉身上冰寒时,头脑昏沉,纷纷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怎么了?”见状,花翎语一惊,皱眉道,“不会被方才那些阴气侵蚀,都死了吧?” “放心,他们只是昏过去了。”谷冥清挥散缭绕在自己身边的阴气,解释道,“鬼界向来麻烦,那河水里头的隧道就是轮回道,是不能被这些凡人看见的,所以刚才那阵阴气,吹进他们体内,可以帮他们洗刷掉看见轮回道的记忆。” 花翎语皱眉,“那咱们也吸了那些阴气,不会也被洗刷记忆吧。” 谷冥清白她一眼,“你是妖,又不是人,怎么会被洗刷记忆。” 这只花鸨,怪不得那么弱,连常识都没有,能不弱么? “要你说啊!”花翎语没好气道,“我就是好奇罢了,其实……其实,这点事我还是知道的。” “你真的知道?”谷冥清鄙视地问。 “你什么意思,你……” “事情了了,咱们回去吧。”眼见花翎语不服气地又要呛声回去,白韶忙拉住她,好言好语地温声安抚她道,“翎语,你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我带你去用饭,可好?” 用饭?花翎语看着一脸真挚的白韶,忽的就想起木屋里看见的那些死状可怖的尸体,胃中一寒,低头摆手干呕说,“不用了,我可不想吃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白韶抚着她肩背替她顺气,忙慌乱解释,“不是的,我是说我带你去吃人界的东西,不是那些人肉,我,我答应你,以后不吃那些东西了……” “啧,真没主见。”谷冥清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凤鸣岐却跑过来,小爪子戳了戳她的胳膊,在她疑惑的看过来时,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鼓着稚嫩的脸,道,“谷姐姐,鸣儿饿。” 卖萌可耻啊你知不知道! 谷冥清心里哀嚎一声,扑上去捧着凤鸣岐的脸揉来揉去,嫌弃不过瘾,又把人搂在怀里亲了几口,“小家伙饿了是不是,走,谷姐姐带你去吃东西!” 正抚着花翎语背的白韶听了,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谷冥清,摇了摇头。“这穿破云霄的声音,亏你方才还有脸鄙视我呢。” “你管得着么你!”谷冥清恼羞成怒,拉着怀里的凤鸣岐,“别理那只兽,咱们去吃咱们的。” 摒除一切杂念连念了三遍往生咒,施明音才开了五识,就听见她们要去吃饭的话,一阵惊讶,就着烛火光,看了眼手上腕表,一点十分,这个时候了,还有东西可吃么? “时辰晚了,这时候该收店了吧,哪里还有饭可吃?” “你一个大门不出的佛子知道什么,总之跟着我走就是了。”谷冥清甩给她一句话,拉着怀里的凤鸣岐就走。 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的花翎语见状,愤恨不已,“谷冥清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给我搞清楚那只小凤凰到底是谁家的啊!看我今天不吃穷你!” 话落,气冲冲地追了上去,白韶抬脚也要追,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淡淡问自己身后不紧不慢行走的施明音,“这些昏过去的人,放在这儿不要紧么?” “无碍。”施明音柔声微笑道,“我已替他们设好了结界,不会有危险的。等到天明,他们自己会归家的。” “那就好。”白韶冷脸回答着,追着那三人而去。 施明音在后头跟着,若有所思。 白韶姑娘居然关心起凡人的生死来了,这是不是就是凡人所说的,爱情的伟大? *** 迫使白韶将发色变回黑色,几人跟着谷冥清走到了一条夜街上,看着那些店铺招牌上画着的满目琳琅的肉类,花翎语反胃的不行,经过白韶这一出,谷冥清看见肉也反感不已,最后经由施明音的提议,几人走进了一家专门提供素菜的小饭馆里。 饭馆虽小,收拾的倒干净,里头靠着两边的墙摆了合摆了三四张桌子,满满当当地都坐了人,只有靠近柜台的那边有张空桌子,六个座位,因为正对着空调,没人肯坐。 “算了,就选那儿吧。”走了许多家店,谷冥清懒得再动,定音道。 几人没有异议地一起走进去坐在那张桌子上,谷冥清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菜单,有气无力的喊,“来人,我们要点菜。” “哎,好。”清脆地答应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抬起了埋在高大柜台后的脸,忙走到她们这一桌,笑道,“客人,你们要点什么?” “我们要……”谷冥清点着菜单还没说完,那女孩子却看清了谷冥清的面容,眼睛放光,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喜道,“是你!” 谷冥清不悦地沉着脸,把自己手抽了出来,冷道,“你认错人了。” “不是,你不记得我了吗?”女孩清秀的面容上满是焦急,把自己的脸往谷冥清面前又凑了凑,“是我啊!” “你是谁,”,谷冥清不耐烦地扫了眼她,脸陌生的紧,“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就是……” “你是不是昨晚在街上摆摊卖烤肉的那个女孩子?”这时,施明音忽然发问道。 “对对对!”女孩听说,惊喜的点头,“就是我……咦,我没见过你,你怎么认得我的?” 施明音但笑不语,其实她也不认得了,可她还记得临走前洒的那把佛香灰,这女孩过来时她觉得面熟,仔细看看,身上却闪着些许佛光,她这才想起来。 “哦,原来是你。”经施明音一提醒,谷冥清也想起来了,看着女孩清秀的面庞奇怪道,“你不是在那条小吃街卖烤肉么,怎么又跑到这来开素菜馆了?” “这……说来话长。”女孩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强笑着道,“你们既然这么晚还来吃饭,肯定饿坏了,还是先吃东西吧,咱们既然撞见两次,就是有缘人了,这顿饭,我请客了。” “好,你说的。”谷冥清向来不和人客气,听说,菜单丢到桌子中间,对着桌上的几人奸笑道,“这顿饭不用付钱,尽情点吧。” 各人点好了东西,女孩拿着勾好的菜单去了后厨,谷冥清慢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正准备喝,她对面的凤鸣岐就着急地低声道,“谷姐姐,那茶不能喝的!” “放心吧。”看着凤鸣岐一脸焦灼,谷冥清淡淡一笑,“她身上虽然有煞气,可她家的茶里没有,这白食,还是能吃的。” 语毕,一饮而尽。 “你倒是宽心。”花翎语瞥她一眼,“为了吃白食把命都赔上了就好玩了。” 施明音摇头,温柔道,“师妹说的对,那姑娘虽然身上有煞气,她手下的东西是干净的,这顿饭,是能吃的,我看,那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定是有求于我们,这顿饭,该是酬劳,不算吃白食。” 白韶也淡淡道,“煞气催人,要是自身体内藏有煞气三五天就会暴毙而亡,她面上黑气重而深,沾上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到现在都没事,只能说明,这煞气的源头,不在她。” 几人低声说了会儿话,那女孩就叫了两个帮厨把菜摆上了桌,几人方才止住了话头,安静的吃起饭来。 施明音夹了块盐笋,刚放进谷冥清碗里,余光却瞥见女孩不时往这边张望的脸,心下了然,低声与几人絮语道,“吃得慢些。” 几人听闻,对望一眼,施明音使了个眼色,几人随即了悟,真个慢吞吞地吃起来,等到其余几桌人都吃完饭走了快半个小时,整个饭馆里只剩下她们了,才放下手里的碗筷,用茶漱了漱口,装作要离开的模样。 见状,女孩果然迫不及待的走了上来,对着谷冥清,眼眶红红的,犹豫道,“这位小姐,我知道你有异能,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哥,帮帮咱家?” 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 谷冥清淡淡一笑,道,“一顿饭就能求人帮忙,小丫头,你这谢礼可太廉价了啊。” 女孩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好,花翎语却对她妖娆一笑,满意地看着她变得面红耳赤的脸,“别听她胡说,你只管说,帮的了忙咱们就帮,帮不上,可就别怪我们蹭饭了。” “不会,不会。”女孩忙摆手,红着脸偷着看她一眼,“请你们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快说吧!”白韶望见她的举动,冷脸不悦道。 “嗯……”有些害怕的望着她,女孩清清嗓子,慢慢讲起了自己家这些日子以来的际遇。 第34章 “咱们家一共四口人,爸,妈,我,还有大我五岁的哥哥,咱们本来住在乡下的老家,我十二岁的时候,爸妈商量了一下带着我和搬到了这边,开着这个小饭馆,一家人日子也算过得去……” 她啰嗦了一大段,谷冥清不耐烦了,敲着桌子,“说重点,说重点!” 她们牺牲时间特意留下来又不是为了听她家里头的年史的! “好好好。” 女孩歇口气,偷着看了一眼花翎语,见她妖娆的脸上满是魅笑,没有似谷冥清那般有什么厌恶情绪,依旧津津有味地听着,不禁放下心来,继续道,“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直到三个月前,哥哥跟着爸爸回家祭祖的时候,回来以后忽然生了场大病,怎么治也治不好……” 说到这,女孩忽然顿住了话,满面愁容地看着几人,压低声音道,“不仅如此,自从哥哥病了之后,咱们家总是出一些怪事,爸爸有次刚进门,厨房里头的菜刀无缘无故就向他砍了过来,还好他避得快没有伤到,妈妈去买菜,却莫名其妙地迷瞪着走进了墓园里头,要不是旁边看墓园的大爷提醒,估计她就把人家墓碑前的纸钱当成青菜带回家了,还有,我走路的时候,经常会莫名其妙的被绊倒,以为是恶作剧放了石头,谁知道脚下绊我的却是骷髅……” 听着女孩讲了会儿自己家遇到的许多怪事,施明音边听边点头,末了,沉吟着开口道,“姑娘,你哥哥是不是祭祖的时候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爸妈也是这么想的。”女孩回答,“可是找了好多半仙大仙,贴了多少符咒都没什么用,再说了,我爸他们去祭祖的地方,只有我爷爷奶奶的墓,旁边都是树林,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呵,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谷冥清淡笑,“五行中,水生木,天下水出一源,就是鬼界中忘川水也不例外,所以木最有灵性,也最有阴气,你家把祖坟选在那儿,可真是有想法,怪不得频频出怪事呢。” 被她这么一说,女孩脸色瞬间褪色,惨白得跟石灰似的,施明音见了,忙宽慰道,“姑娘你别怕,既然你们家到现在都没有人出大事,目前还是无碍的,只要告诉你父母,把坟迁了就好了。” 女孩满怀感激地点点头,白韶却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若只是祖坟选错了址,顶多后世子孙一辈子身缠疾病无法大富大贵,听她这么说,却不是如此,看情形,还是惹到了什么。” “呦,看不出来,兽啊,你还会这些啊。”谷冥清调侃着她,“那你说说,她哥哥是招惹上什么东西了?” 白韶皱眉,手指搁在桌子上敲了敲,清脆地声音映和着她冷峻的脸,“……不好下定论。” 就是惹到了再厉害的阴魂,也不至于全家会倒霉成这样,看来,还是踢到了块铁板。施明音想了想,温柔询问道,“小姑娘,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重症病房里头看护呢,给哥哥治病要钱,我晚上就跑去那条街卖烤肉帮补家里,昨天晚上回来时,妈妈说,烤肉算杀生的一种,为了给哥哥祈福,我就打算以后不去卖了,专心回来帮看着这家素菜馆。” “嗯,我佛慈悲,小姑娘,你母亲说的话是对的。” 花翎语不悦的看着一脸孺子可教模样看着女孩子的施明音,“得了得了,你这个佛门败类,还是先弄清楚她哥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再崇拜你的佛祖吧!” 施明音闻言,转眼看她,她却似笑非笑的冲她扬扬妖艳的脸,施明音无奈一笑,只得温柔顺着花翎语的意思,问那女孩,“姑娘,能不能带我们去你们家祭祖的地方去看看?” “可以是可以,但我老家在山区,挺远的,坐火车到那里要三天两夜,我替你们订飞机票吧?” 要什么飞机,有了小凤凰牌飞行器,想到哪儿不成啊。 谷冥清不怀好意的笑,拉着沉默寡言乖乖坐着听她们说话凤鸣岐的手,“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们你家祖坟的具体位置就好了,余下的,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女孩听说,感激不已,激动地站起来给她们鞠了个躬,满面笑颜,“那就谢谢你们了,我叫简文,能不能……问问几位的名字?” 说话间,视线放在花翎语脸上一直移不开,清秀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殷红。 人都是视觉动物,这里坐着的几个人虽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花翎语还要妖艳的女人,从一进来她就注意到她了,真是天生的媚骨,从她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媚意似乎能掐出水来,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心跳连连。 “小姑娘,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沉浸在花翎语美貌里的简文被这一声冷语震得回了魂,被捉奸一般心虚地看向说话人,白韶一脸冷然,异常白皙美貌的脸上三九寒冬的水一般,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寒意,似乎下一瞬就要被她杀了似的,不由得让她脊背一凉。 花翎语冷笑,白韶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属于你的东西?她好歹算是个活物,只属于她自己,不隶属于任何人好么! 想着,她偏不如白韶的意,眉目含情,对简文笑得牡丹开花一般放肆,“我唤作花翎语,翎章的翎,语言的语,你直唤名字就好了。” 简文脸红的更厉害,白韶却坐不住了,不悦的皱眉望向花翎语,“翎语,你……” “怎么?”花翎语若无其事地斜扫了一眼她,风流韵态让她止不住骨殇酥软,心魂一窒,失语道,“没,没什么。” 可真是厉害。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谷冥清忍不住啧啧感叹,白韶这只兽占有/欲这么强,还是个妻管严,她可以预见,花翎语要是跟了她,不用说出门了,可能每天在床上就被她折腾死了。 被这么个人喜欢上,可真是花翎语的幸运,谷冥清幸灾乐祸的想道。 翎语姑娘魅力可真是大,施明音只是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颇有些无奈,果真花鸨倾国倾城倾六界的谣言,不是没理由的。 “小姑娘,问到美人名字,可以把你老家在哪告诉我们了吧?”谷冥清挑眉,促狭笑道。 被她打趣,简文脸红得更厉害,摆摆手跑到柜台后面拿了笔把地址写在上头,递给谷冥清,不好意思道,“方才只问了翎语小姐的名字,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呢。” 嗯哼,这么快就唤上翎语小姐了,不错嘛。 谷冥清笑,拿起白纸扫了一眼上头的地址,向她一一介绍了余下几人的姓名,末了,递给她一张青绘迷途花的名刺,懒洋洋道,“这上头有详细内容,等事情了结,记得按照上头写的把报酬结了。” 简文点头,拿着手上名片大小的木块,见上头以蝇头小楷写了“灵居主人,谷冥清”几个字,四周绘了一种她没见过的艳丽花朵,底下细细密密又写了些小字,无暇细看,只从灵居二字上知道谷冥清怕是在开灵店,一时有些惊叹,“谷小姐,你年纪轻轻,竟然会灵术么?” 她见过的大师,都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像谷冥清这样年轻的,她可没见过。 “既然拜托了人,就不要怀疑人的能力。”谷冥清颇有些不悦,瞥她一眼,看她自知失言后悔的模样也就不再多作计较,起身拉着凤鸣岐就往外头走,“记得到时候把报酬拿给我。” “好。”简文忙答应下来,看谷冥清她们走了,余下三人也站起身,拉开椅子时,就见简文鼓起勇气红着脸,走过去向花翎语道,“翎语小姐,欢迎,欢迎你以后过来这边吃饭,我请客。” 花翎语眉眼弯弯,祸水的脸上满是得色,“谢谢,我会常来的。” 白韶看不见这一幕似的,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独自走了出去,施明音看看脸红得能滴出血的简文,又看看调戏人调戏的很开心的花翎语,无奈地摇头,温柔提醒花翎语,“她们都走了,我们也快走吧。” “哼。”花翎语斜了她一眼,又言语调戏了简文几下,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施明音正要跟着走,转眼看见简文满面通红如痴如醉的模样,颇有些哭笑不得,出于好心,还是提醒她道,“简小姐,这些事,还是别陷得太深为好。” 简文一头雾水的听着她的话,还来不及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就推开门,离开了她的视野。 出得饭馆,施明音看了眼手上的表,三点多快四点了,谷冥清她们几人正立在一根路灯下说着话,看见她过来了,淡淡扬眉,“烂心菩萨,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过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现在?”施明音惊讶不已,“可是我们还没订机票啊。” “你是傻么。”谷冥清没好气道,“咱们五个,又不是人,还要订什么机票!” 第35章 谷冥清说得有理,现在时候还早,夜色正浓,让小家伙变成原型驮着她们飞过去,就是横着在夜空上飞也没问题。 听出了谷冥清话里的意思,施明音了然,温柔地点头,“好吧。” 当下谷冥清哄了凤鸣岐变成凤凰原身,几人一路直行,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简文说的地方,果然树木森森,郁郁葱葱。 下来地面,谷冥清拉着凤鸣岐,向那林子走过去,越到近前,雾气越重,甚至看不清前头的路。见状,谷冥清不由得随手捏诀驱散那些雾气,皱眉道,“这林子里头瘴气怎么这样重?” 瘴气不是死尸多的地方,尸体堆积如山被日头晒得尸气四溢才会有的么。据简文所说,要是这里面只埋了她的祖父母,那这些瘴气是怎么来的? “小心点总没错的。”施明音温柔回着,随手拈了四只佛香,一一分派给她们,“咱们虽说不是凡人,这瘴气到底有害,吸多了会昏迷过去的,你们拈着这支香,就能些微抵着了。” 佛香驱邪,施明音来自佛界所说自然不会有差。几人听说,都无异议地依言点着了手中的佛香。 花翎语掂量一下手里的香,余光望望其她人的,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谷冥清她们拿着的是普普通通粗细长度的佛香,只有她,手里的佛香比她们粗/大了几倍有余,疑窦丛生地正要问问施明音是不是给自己假货了,入眼却见她手里空空如也,手上却留有许多佛香残渣。 花翎语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灼热的视线,转过头来与她轻笑道,“翎语姑娘,怎么不点香?” 花翎语不答,反淡淡问道,“你的份呢?” 没料到她会询问这个,谷施明音一怔,随即笑道,“我是佛身,不需要这个的。” “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花翎语淡淡说着,抬眸看她,目光灼灼,“你是带的佛香不够?” 施明音尴尬道,“嗯,被翎语姑娘你发现了啊。” “哦,这样啊。”花翎语淡淡点头,没再说什么,点上了香。 听她们这样说,谷冥清却眉心一皱,施明音那个烂心肠的人,以为把手背过身去她就看不见了么,她哪里是佛香没带够,分明是她把自己带的那一大把佛香分了三枝给她们后,余下的,都施法捏作一根给了花翎语了! 虽说她知道,施明音之所以这样做,极大缘由是因为花翎语作为花鸨是她们一行人里法术最弱的,她为了保护她,可施明音那个该死的烂心肠,怕是也忘了她自己法术被封了大半,没有佛香进去这满是瘴气的林子,时间长了迟早会晕过去! 这该死的烂心菩萨,活了这么久,还是那副不顾性命的模样。 心里痛骂着施明音,也不顾会不会伤到她,她随手就把手里还在燃烧的香丢了过去,冷道,“还你,我跟佛香犯冲,闻到那股子味儿就难受,还是你这个烂心菩萨受用吧。” 及时伸手将直直往她脸上丢的佛香捏住,施明音颇有些惊讶,谷冥清这算是变相对她好吧,“师妹,你这是?” “好了,咱们进去吧。”不再看她,谷冥清冷脸拉着凤鸣岐进了里头。 施明音轻笑笑,也没有点破,拈着香随即跟了进去。 “翎语,不走么?”白韶颇为奇怪的望着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花翎语,“她们都进去了呢。” 花翎语满面寒霜,捏紧了手中的佛香,面无表情道,“走。” *** 方进得树林子里,一股树木腐味儿就扑面而来,谷冥清嫌弃的捏紧自己鼻子时,还不忘帮凤鸣岐捏住,她现在可算是庆幸自己吃的是素菜,不然,就要把方才吃的东西,全部还回去了。 “这里头这么湿,得亏那家人心大,把人安葬在这儿,真不怕起尸么!” 跟着花翎语进来,白韶闻言,鄙视地看着她,淡道,“你当我们傻么,你们鬼界不是有轮回道?死了三天就被收到轮回道去了,魂魄都没了,还怎么起尸?” “兽,你真是不够幽默。”谷冥清斜她一眼,叹气道。 白韶冷瞥她一眼,无动于衷地继续打量四周,她一只神兽,要什么幽默。 这时,凤鸣岐忽然抓住谷冥清,着急道,“谷姐姐,前面,前面好像真的有人。” 谷冥清一惊,忙往前方看过去,瘴气太重,夜又深,四周丛林密布,让人看不太清眼前的物事,谷冥清冷着脸指尖燃起一簇火焰,果然前方影影绰绰能看见一道影子来回晃动的情状。 “怎么回事,真是尸体么?”施明音也察觉到了不妥,忙问道。 谷冥清看不分明,没说话,倒是花翎语,为了缓解气氛,一摊手,道,“能怎么回事,定是那尸体嫌弃墓冢夜冷,想要找个如花美眷过去陪他了。” “要真是那样,我一定送你进去陪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谷冥清面色凝重,指尖凝了煞气剑,护着身后的凤鸣岐,一步一探往前走。 “谷冥清你这个该死的。”花翎语愤愤不已,为了撒气,脚下不免用力踩了踩,忽然脚底被撞了一下,直觉得有东西硌到了她的脚。 脚步一滞,迟疑地移开鞋子,慢慢低头看时,却是一个人头如蘑菇一般凭空长了出来,面色青黑,眼骨凸出,嘴角流着黑血,披头散发的正对着她微笑,“姑娘你真好看,做我的妻子吧。” “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花翎语,惨叫一声,就往前面跑,施明音正警惕的打量四周,听见叫声,转过身来,正巧被花翎语抱个满怀。 “怎么了?”怀里姑娘许是太过惊慌,抱着她双唇发颤,身子也抖得厉害,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施明音不得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面抚着她后心,一面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 “怎么了?”谷冥清几人也听见了声响,一齐转身,就见花翎语面色惨白地被施明音抱在怀里。 白韶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把花翎语拉到自己怀里,却被察觉到她意图的谷冥清拉住了。 “放手!”白韶冷道。 谷冥清冷笑,“她吓成这样,随便抱个人求安慰都不行了,你占有欲就这么强,一定要她属于你,你才高兴?”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你以为我想管闲事?谷冥清冷笑,被那一吓,她能看见花翎语的妖魄在体内游离悸动,差点就被吓出来了,施明音身上有佛性,可以替她定魂,可若是满身杀气的白韶过去了,她保证,她们回去就得替花翎语招魂了。 “你要是不想她的妖魄被吓丢了你就过去。”看她怒目而视,谷冥清淡淡一笑,放了手,“去吧,我不拦你。” 白韶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气得咬牙,赤手往旁边一棵树上打了一拳,纯白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指缝流淌而下,“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不是佛子么,我不甘心,不甘心!” 这世上让不甘心的事还有很多呢,少女。 不打算理会她,谷冥清提高声音问施明音,“她怎么了,被吓成这样?” 花翎语好赖也算是一只妖,竟然像凡人一样差点被吓得丢了魂,谷冥清不禁在心里头再次慨叹,她这是得有多弱啊! “不知道。”施明音摇头,依旧温柔的哄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花翎语,怕高声回话会惊扰到她,便以明镜台与谷冥清传音道,“翎语姑娘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谷冥清皱眉,沉吟时,忽然间她们四周放出极致一阵刺眼的红光,被那阵光刺激着,她不得不用手遮住了眼睛。 等到四周光亮渐散,才移开自己遮住眼睛的手。 可入目的场景却足以让人大惊失色。 只见她们正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四周装饰满了成亲时用的喜绸,喜气洋洋的大殿上方一左一右两个王座上坐了一对样貌清秀的青年男女,含笑望着殿前,对她们笑道,“今天我儿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妻房,你们几位是新妇的亲朋好友,理应观礼,今晚就留在鄙处留宿,等到小儿与新妇洞房完毕,明日就送诸位回去宅邸。” 这都是什么鬼,这两人和这宫殿怎么回事?还有他们都说的啥意思? 谷冥清一头雾水,皱眉,低眼看时,却发大惊现她们几个被分别绑在一道金光石柱上,除了手能动外,连话都说不了。 “冥清,你有没有看见翎语姑娘?”正在她挣扎时,却听见同绑在石柱上的施明音以明镜台传音给她道。 “什么?”谷冥清眉间略蹙,难道花翎语丢了? 一眼扫过去,花翎语真的没有被绑在石柱上。 施明音解释道,“方才那阵光闪过,我抱着她感觉怀里一空,睁眼就看不见她,你知道她去哪儿么?” “不好!”谷冥清失声喊道,联系方才那对男女的话,她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真给花翎语那乌鸦嘴说中了,人家待在墓里头太空虚了,找了她当媳妇。 第36章 “翎语!” “姐姐!” 听见白韶与凤鸣岐异口同声喊声,谷冥清忙抬头,却见花翎语僵直着身子被装在一辆秦古车上,身穿绣着合欢花的大红色喜服,头戴环纱,缓缓从宫殿右边被几个身穿不同朝代服饰的人推了出来,听见她们的喊声,眼睛往这边斜了些,目露焦急。 “新人到——” 这时,宫殿旁突然“哐啷哐哐”走出来一个枯朽骨头架,高声唱喏道。 随着那声喊,装着花翎语的车便行到了宫殿中央,与此同时,宫殿左边也驶过来一辆秦古车,却不是站了个人,而是一个面相丑陋的人头被放在车架上,车底却是空空如也,没见到身子。 见状,谷冥清突如其来笑出了声,“嘁,我只当说人色令智昏呢,没成想连鬼都没脑子,没了身子,还想娶妻,哈哈哈哈……” “你敢侮辱我儿!”听说,那王座上的男女立时大怒,飞身朝谷冥清攻了过来,谷冥清冷笑,在他们到得近前时,浑身煞气暴涨,顺着一股罡风,挣脱绑缚着她的金石柱,手中煞气剑倾折,飞扑着砍了过去。 那对青年男女没防备到她竟然会挣脱石柱,惊诧间动作慢了几分,回神后却发现自己身首两怡,已然丢了性命,身子从间削作粮草,愈薄愈扁,最后只余得两张白纸,上头画着青年男女的画像,蝴蝶旋舞一般,飘飘然从空中落了下来。 谷冥清收了煞气,奇怪不已,“怎么是纸人?” 绑在石柱上的几人见此情状,纷纷挣脱下来,凤鸣岐击杀了大殿四周的鬼怪,施明音忙着念长生经,只白韶一味地冲锋上花翎语身边去,蓝纹角触死那些看守押解着花翎语的妖魔鬼怪,劈开车把她救了出来,解了她身上设的僵术,担忧问,“翎语,你没事吧?” 花翎语摇头,与她相对那秦古车上的头颅却呼天抢地的跳下车,钻到画着青年男女画像的白纸身边,痛哭不已,“爹,娘!” “奇怪,奇怪。”谷冥清在一边看着,愈觉动疑,“既然能在这个大殿里坐上王位,不至于这么弱吧,怎么是个纸人呢?还有这颗头颅也未免奇怪。” 施明音走上来,那头颅正衔着两枚纸片哭的不能自己,她于是叹道,“当真是个孝子。” 谷冥清惊异地看她,“你傻了吧,那明明是两张纸,拿两张纸当父母还哭的伤心,不是精神病么!” “冥清你下界晚所以不知晓。”施明音轻道,“初时,我随着祖师尊到人界讲义,到达人界时,正是乱世,战乱不休。个中有个卿士,勒令治下一个铸剑师替他铸最锋利的宝剑,去刺杀君主逼位,那铸剑师历时三年又六个月,总算铸得两把雌雄剑时,他却不愿献给卿士谋杀君主,那卿士派人杀他和他的妻儿,不想他已小儿托付给友人,自己携着妻子为剑殉灵,死在了熊熊大火里。” “那跟这有什么关系?” “铸剑师的儿子从小没了父母,却一直思替自己父母报仇,屡次刺杀不第,却让卿士访得他名姓,下了刺杀逮捕令。他于是只得东躲西藏四处逃生,某日他遇见一个术士,直言可帮他,于是,他便自砍头颅,奉给那术士,让他去邀功时,杀了那卿士。” 谷冥清皱眉,“那术士遵守约定了么?” “自然……是没有的。”施明音叹息,望着那颗头颅目露惋惜,“那术士拿了他的头颅便去邀功献赏了,他所托非人,白白丢了一条性命,死后阴魂不散,那时正当六界争繁,鬼王始终不肯开轮回道,他的冤魂便一直纠缠着那术士不放,无法,那术士只得亲自替他造了个富丽鬼冢,将他的头颅置放在里面,我猜,那两片纸人便是那术士为了安抚他的魂灵,将他父母画像托在上头,造了傀儡术,却骗他说是他父母的魂魄寄居上头,他才这般伤心。” 谷冥清奇怪的看她,“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施明音微微一笑,“佛罗万象,我当时灵力术法还在,与祖师尊便寄住在那卿士家,自然知道。” 直接说你住在那里目睹了整件事不就好了,谷冥清没好气白她一眼,这时候还要吹嘘一下佛法无边,真是够了。 “这颗头颅倒是个可怜人,不过连身子都没了还想娶我,真是色/欲熏心,活该被骗!” 听见这愤恨的语气,施明音转头一看,见凤鸣岐和白韶一左一右护着花翎语走了上来,不由关心道,“翎语姑娘,你没事吧?” “我当然有事!”花翎语气道,“我差点被他吓死!” 谷冥清挑眉,“谁让你这么弱的,好歹你也是一只妖,怎么连个没有身子的鬼都怕。” “你!” 凤鸣岐忙拉住她,“姐姐,谷姐姐,不能吵架。” “哼!”花翎语气结,自觉大人有大量,看在小家伙的面子上,她就不跟谷冥清那神经病计较,便望着还在痛哭的头颅,嫌弃道,“咱们别管他,快找找出口出去吧。” “不对。”白韶摇头,盯着那颗头颅看了许久,目露疑惑,“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据佛子所说,这颗头颅被埋在此处该有几千年,怎么没有腐烂,还是如生时一般,连死时的惨状都显了出来?” 她一说,其余几人才察觉出不对劲,谷冥清思忖着道,“虽说魂灵寄存,尸体难腐,可最多只能保十年,像他这样还能有生时的面貌,如果不是用邪术封存的话,那么,就只能是得灵气浇灌庇佑不腐了,可这大殿里头,除了那些被他掳来的鬼怪,哪里有半点灵气?” 这时,那头颅哭够了,转过来看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你们杀我父母,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喂喂喂,你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啊。”谷冥清没好气瞪他,“还有,你父母又不是我们杀的……咦?” “冥风丹钧剑!是冥风丹钧剑!”白韶失声叫道。 那被砍下的头颅盛怒之下,忽的自双眼处射/出两道精光,白虹溶月一般,出得目中遇风而长,化作两柄锋利的宝剑,一柄阴寒似极冰,一柄炽烈如火焰,在那头颅两边上下飞动着。 “怨不得说他头颅不腐。”施明音了然,“他身上收了这两把灵剑,有无穷的灵气,自然是不腐的了。” 花翎语皱眉,“这两把剑有什么来头么?” 白韶看着那两把剑目露志在必得之光,“自然,冥风丹钧剑相传以六界创世之祖血为引,历经几百代铸剑师铸造而成,得之,妖兽魔兽与鬼界中人得之,灵力大可翻倍增之。” “这两把剑一雄一雌,冥风为阴,丹钧为阳,流落在各界中,得祭有情人鲜血时才能释放出无边威力,所以,这两把剑历来择主时,只会选择注定会绑在一起的情人。”施明音在一旁解释,“这头颅的父母恐怕就是它们最后一次选择的寄主,只是可惜他们是铸剑师,只能帮着提高这两把剑的威力,却不会用这两把剑,否则,也不至于惨死了。” “你的意思是,这两把剑会择主?”白韶不悦道,她还打算把这两把剑抢过来自己拿一把,再送与花翎语一把呢。 “正是呢。”施明音叹着,也隐约明白她的意图,淡笑道,“白姑娘,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我没猜错,这两把剑里该是有剑灵,若是剑灵不承认你,认你为主,就是姑娘强抢过来,也没得什么用处的。” “哼!”白韶冷下脸来,不再说话。 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被那头颅召出的两把剑不断发出泠泠的啸声,头颅大喊道,“替我杀了她们!” 应声而动,那两把锋利的剑有意识一般,飞快地朝谷冥清与一边呆呆看着的凤鸣岐飞过去,见那剑过来了,谷冥清慌忙后退,让那剑擦着自己的面颊而过,一边的凤鸣岐正好奇的望着朝自己刺过来的那把剑,根本没心思闪开,被那剑直直地就要刺到面门,谷冥清方一转身就见到如此惊险的场景,大喊着凤鸣岐的名字,飞身就要去救她。 余下三人也是大惊失色,慌忙向凤鸣岐那里赶过去,谁知,还没到达她近前,就见那刺向她的一把绘苍翼金黄的丹钧剑围着她绕了一圈,渐渐没入她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第37章 花翎语慌慌忙忙跑上来,拉着凤鸣岐的手,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鸣儿,你有没有怎么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快告诉姐姐。” 凤鸣岐忙宽慰她,奶声奶气道,“姐姐我没事。” “真的没事么?”花翎语不相信,她明明看见那把剑匿在凤鸣岐身子里头就消失不见了,怎么会没事呢? “真的。”凤鸣岐再三保证着,唯恐她还不相信,忙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姐姐你好生看看,鸣儿真的没大碍。” 花翎语赶紧抱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摸了一圈儿,真的看见她身上没得什么伤痕时,才疑虑地放下了一颗提着的心,“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那把剑……” “恐怕那丹钧剑,已经择了鸣儿做了主人了。”施明音沉吟着在一边看了半天,下决断道。 “你说什么?”白韶眉头大皱,“她一个没成年的小凤凰,那丹钧剑可是至灵至尊之器,怎么会选她?”要选,也该是选她这个白霆和英泽混血而成的神兽才对! 施明音摇头,“冥风丹钧剑择主向来诡异,丹钧属阳,这丹钧剑选了鸣儿,自然有选择鸣儿的理由,只是丹钧冥风向来成对,不知那冥风剑又会选谁为主。” “什么一对!”听说,花翎语不满道,“按你这样说,那冥风剑选择的人岂不是要和鸣儿在一处?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没同意呢,我看看一把剑就能替我妹妹做主跟谁在一块儿了!” 她话音方落,只听“当啷”一声,几人向声源处望去,就见谷冥清端着手腕站在那里,她旁边,冥风剑掉落在了地上。 “冥清,你怎么了?”施明音忙问道。 “没事。”谷冥清摇了摇头,望了眼手上一道明显的伤痕,“这冥风剑果然厉害,竟然能伤到我。” “什么,你受伤了?”施明音听说,慌忙上前,“伤到哪儿了,有没有大碍?” 谷冥清淡淡摇头,“没什么,伤口一会儿就愈合了,倒是这剑……” 说着,她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冥风剑,方入手一股蚀心的冷意便传至肺腑。 “既然那丹钧剑择了小家伙做主人,这冥风剑也该择主才对,怎么像个死物一般,被我的煞气阻了便掉落在地上,跟个凡界普通的剑没什么区别了呢?” 施明音皱眉,“许是鸣儿那孩子的有缘人还没现身,所以这冥风剑的剑灵也没被唤醒,等到时机到了,自然就择主了吧。” “也许吧。”谷冥清点头,拿着手中阴寒逼人的剑却舍不得松手了,“这剑寒气朔朔,与我煞气体内配合起来倒是相得益彰,既然小家伙的有缘人还没现身,那这剑就先由我保管好了,到时候小家伙遇到她的真爱,我再把剑还给他。” 花翎语拉着凤鸣岐,白韶跟在后头,三人一齐走上来,听见她这话,花翎语鄙视道,“想抢就明说,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不过还好冥风剑没择你为主,否则,我铁定要疯。” 要是冥风剑择了谷冥清,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唤谷冥清为妹媳?有谷冥清这么一个糟心的妹媳,她宁可小家伙一辈子没个伴! 懒得理她,拿起寒光泠泠的剑挥了几下,余光却瞄见那头颅变成了枯骨賊溜溜地沿着宫室的墙角就要逃跑,谷冥清眼里寒光一瞬,手中剑一横,直直拋着就向那枯骨刺了过去。 眼见着寒光朔朔的冥风剑追着那枯骨而去,若是被它打中,恐怕那枯骨就得变做齑粉。 “冥清,手下留情!”施明音忙叫道,不暇细思,取下手腕佛珠,迎着那剑丢了出去,在冥风剑对着那枯骨砍下去之前,高速飞转的业火佛珠已然是追了上去,“当啷”一声脆响,冥风剑便被佛珠打落在地,而那枯骨,则趁着这间隙,早已跑了个没影。 “你干什么!”谷冥清没好气冲她怒道,走上前捡起冥风剑还要再追,那枯骨地底下的老鼠一般已经找不到踪迹,还怎么追过去? “可恶!”谷冥清气得拿剑在空中挥了几下,宫室边的桌椅摆设尽在她剑气下化作了灰烟。 转身看向罪魁祸首,冷笑,“施明音你疯了是么?做什么要放跑那玩意!” 施明音摇头,温柔道,“冥清,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与那枯骨父母千百年前曾有过浅水之交,他父他母皆是仁善之人,他如今这番模样,也不过是沾染了鬼气而已,看在他也并未伤了咱们,还将丹钧冥风剑释出来的份上,你就饶过他吧。” 谷冥清没好气地拿着剑指她,“你这烂心肠的……” 话没说完,忽然宫殿上头一声巨响,如雷霆砸下一般惊得五人忙向上头看了过去,只见方才那两个纸人坐的王座竟然从中间裂出一道碗口大的黑洞,且不断有黑色的风雾从里边吹出来,黑洞裂口向两边张开,肉眼看见的速度裂口愈来愈大,不一会儿,就裂开了一条宽阔的河流一般的距离,而那黑色风雾也突然变做旋风,刮卷得宫殿东西全部吞进了黑洞里时,连她们几个也站不大住。 飞沙走石,狂风卷着巨大的沙石吹得她们睁不开眼,谷冥清一面使定身诀定住身子,一面朝施明音吼道,“你这该死的烂心菩萨,看见没有,你想放人家一马,人家却不想把你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在那狂风呼啸时,花翎语早已被长啸一声变做凤凰身的凤鸣岐护在羽翼下,听见谷冥清的声音,没好气道,“有心情怪她,你还不如想想,这风是怎么来的比较好呢!” 谷冥清咬牙,拿剑紧刺入地面,好让自己不被吹走,“能怎么来的,这狂风里头夹着鬼气,不是方才那该死的骷髅,哪里还有别的鬼魂么!” 白韶也变回了元身,双爪紧抓地面,压低声音道,“不成,这风太强了,咱们没有龙族的定风珠,万万抵不过这玩意的。” 施明音默念金经抵挡呼啸的狂风,听了谷冥清的话,不禁叹息了一句,“我佛慈悲,人可以与我不义,我却不能与人不仁。” “你这该死的烂心菩萨!”听到这样的逻辑,谷冥清都想打她,她这师姐跟在祖师尊在一块待久了,连脑门都被门夹了不成? 正各自使出全身气力抵御那狂风,忽然,一道幽寂的薄凉声音自那黑色风雾中传了过来。 “诸位,既然都来到了弊处,何不进来小女子的地方喝杯酒,畅叙幽情呢。” 这声音里头的哀怨幽凄太重,连谷冥清听了,都觉身上似乎度了一层凉气似的,瘆的慌。 “谁?”谷冥清惊怒道,拿起冥风剑防备地盯着四周。 “施姑娘,许久不见,难道我过来与老友叙叙旧么?”那声音不答她的话,却发出一阵幽幽的笑声,冷寂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让在场的众人一阵疑惑:听她这口气,竟然是与施明音认识的么? 施明音自己也皱起眉头,身上散出佛光全力抵御狂风时,高声向那声音道,“敢问阁下是谁,与明音是旧相识么?” “哎,老友见面,施姑娘都不记得小女子了,看来,小女子不得不施些特殊的手段,让施姑娘过来见我了。” 那声音说这话时里头含的哀怨过重,让谷冥清听得头皮发麻,向施明音道,“该死的烂心菩萨,这不是你惹出来的风流债吧?” 她一个比丘尼,能惹出来什么桃花? 施明音正要斥她莫要妄言,从那巨大裂口里头涌出来的狂风更是巨狂,不一会儿竟是咆哮着化成饕餮风龙的模样,没有龙族的定风珠,就是大罗神仙过来也抵抗不住这阵狂风,她们几人勉强抵抗了会儿,就被那饕餮卷着,吸入了王座中间的裂口里。 “碰”一声,她们刚被狂风卷进去,就听见这巨大的一声响,竟然是外头的王座又合上了。 “这是什么地方?翎语,你怎么样,没事吧?”入眼处一片漆黑,白韶颇为担忧地问着,头顶雷纹角闪出雷电光,勉强照亮了她四周这才看清几人的情形。 凤鸣岐被花翎语抱着,两人躺在地上闭着眼,看模样是受不住那阵狂风的强劲,晕了过去。 谷冥清和施明音倒是全身戒备地好好站着,忽然见四周一片光亮,定睛看时才见她燃起了雷纹角,谷冥清放松了拿剑的姿势,笑着对她道,“兽,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用处,以后为了节约电费,你就牺牲一下,充当照明吧。” “你真是会精打细算。”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白韶忙走过去抱起花翎语,拍拍她的脸,担忧不已,“翎语,怎么样,你没事吧?快醒醒。” “放心,她们没事。”施明音轻声安慰着,走了过去,扶起凤鸣岐渡了些灵气过去,又替花翎语渡了灵气,“她们妖力过弱,方才那阵狂风里含的鬼气太强,她们没法抵抗,被激晕了而已。” 第38章 说话时,她手下又多输了几分灵气,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凤鸣岐与花翎语便先后醒了过来。 花翎语看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白韶头上的雷纹角照亮了她们栖身一角,奇怪问道,“这是哪里?” 抱着小凤凰的施明音答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咱们是被那一阵风卷到这里头了。” 谷冥清拿着剑,戒备地望着周围,“敌在暗我在明,小心为上。” 她话音方落,忽听四周“唰唰”一阵响,几如大风吹倒茅草一般,沿着岩壁密簇地燃起了幽蓝色火焰,叠连成排,照亮了整个黑暗。 这才发觉,她们竟是进了个似乎剑冢一般的墓穴,几尺见方的墓,穴内修得天圆地拱,两壁以花岩凿成,壁上燃着的幽蓝火却是盛在陶碗油灯里嵌入岩壁上才得明亮,离她们不远,横七竖八地堆了一堆残败的剑,差不多可以堆到墓顶,剑质或青铜或铁,俱是古锈成迹,绿荫爬满,断柄残刃。 “这么多剑,这里难不成是个殉葬坑么。”白韶叹道,“早听说人界殉葬规模盛大,现下看了,才知真假。” “殉葬讲究风水,这些剑,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处,有什么风水可言。”谷冥清摇头,拿着冥风剑小心翼翼地在幽蓝火焰下四处走着打量,“剑气东生,这墓主人,除非是想起尸了,才会把这些锋利的剑一齐堆到东边。” “我看,这里倒像是个葬剑冢,也许,还是铸剑师的坟场。”施明音忽然低声说道。 花翎语眉心一皱,想到什么,迟疑道,“哎,事先说好,我不是附和这该死的师太说的话啊,先时……我们遇见那个骷髅头,那该死的师太不是说他父母是个铸剑师么,将才我们也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说,这里会不会就是那铸剑师夫妇的墓?不过话说回来,方才我分明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怎么到这里头,反而连个鬼都没见到呢?” “管他是什么。”白韶冷道,“咱们五个又不是凡人,怕什么墓什么鬼的,只要他敢来,一并打死就是!” 谷冥清沿着墓穴岩壁绕了一圈,不时拿手中剑刃戳戳坚硬的岩壁,都没发现有什么稀奇,只走到墓穴中部时,顾着看那岩壁,不妨脚下一滑,直直就向后仰去。 心里一惊,反射性就要拿剑插/入岩壁自己飞身跃起来,还未行动,只觉腰间一紧,有热源贴到背上,她眨眨眼,略微扭了头,就见到了凤鸣岐精致细嫩的脸。 “谷姐姐,要小心。”凤鸣岐奶声奶气地说着,箍紧她的腰,带她飞身跳到一边。 “嗯,小家伙真可爱,谷姐姐没白疼你。”被她舒舒服服地抱着,谷冥清很是满意,揉着她的脸说道。 不远处花翎语见了,没好气道,“没摔死就快下来,你那么重,小心把鸣儿压坏!” “啧,你那嫉妒心重的姐姐,可真是可怕,明明是她自己重得跟头牛似的。”谷冥清笑着贴着小凤凰的耳垂说道,温热的气流喷打着,让她耳朵酥麻得通红,鼻尖能闻见怀中人一阵阵莲花一般的香气更添暧昧,如此亲昵的举动,让很少与人有这般举措的凤鸣岐红了脸,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见她害羞了,谷冥清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轻推开她,拿着剑走到自己方才险些摔落的地方,沉思道,“这地方都是平地,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滑倒,除非——” 想着,她注入煞气到冥风剑里,剑风一扫,地上的沙石便卷着被吹了开,旁边几人不意她有如此举动,没及设结界防备,那些沙石便吹了一身。 “谷冥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算我说了你两句,你也不用那么报复吧!咳咳……” “谁有心思报复你。”谷冥清冷声说着,手下注入煞气更重,剑风更狠地飞卷着地上沙石,不多时,地上表层的沙石便被吹开,露出四壁涂红色的一个几尺深坑来。 剑风息了,花翎语不悦地抖了抖身上蒙上的沙石,正要再找谷冥清理论,却被眼前这深坑震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天呢,谷冥清你这个女人,你做了什么,人家不过是把你卷到这里头来了,你就恶意报复,把人家墓地挖成这样,你是打算在里头养活鱼宰来吃么?” “我打算把里头注满水养你宰了吃。”笑眯眯地说着,唤施明音,“烂心肠菩萨,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施明音听说,走近深坑,见四壁涂红,坑底焦黑一片,隐约还能闻见烧焦气味,观了半晌,才不确定道,“这也许,是铸剑池?” “铸剑池?这么说,这儿,真是那个铸剑师的坟墓了?”白韶也走了过来,瞥一眼坑中,忽然奇怪说,“咦,那黑糊糊的一团是什么?怎么像是……人的骨殖?” 花翎语对那些一丝兴趣都没有,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不是说了,那铸剑师和他妻子一齐跳到里头了么,有骨头,有什么稀奇。” “可这铸剑池,普通人进去了,该是化得灰都不剩了啊,奇怪。”白韶依旧疑惑。 花翎语却不想再理这些,这帮人每次注意点和她都不大一样,她只想安安全全地离开这儿,这些骨头啊鬼怪啊,跟她一丝关系都没有,她平白无故的,做什么理这些乱七八糟的。 想着,她就要上前唤那几个还在“奇怪奇怪”说着的人快想办法离开,还没走一步,忽觉小腿似乎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 花翎语心里一凉:不会吧,本姑娘虽说法力低微,但这些鬼怪也太过分了些吧,怎么每次都是找我!不能换个人么! 她胆战心惊地慢慢低下了头,小腿处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松了口气,她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自言自语喜道,“就说我没有这么倒霉……” 话音未落,就觉脖颈一凉,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吹气,她呆了一瞬,僵硬着身子转过脸去,一个烧的焦黑的骷髅正靠在她肩膀上,骨头一开一合地对她说着话,“姑娘,你的躯体那么好,借我吧。” 花翎语翻了个白眼,想说“做梦!”那骷髅却狞笑着,咬上了她的脸颊,花翎语一惊,模糊着意识渐渐离散,昏过去之前,心中尚愤恨不已,“怎么本姑娘的运气这么背的!” 这边动静,站在那深坑四周的几人全然未曾发觉。 施明音又仔细看了看那坑底的黑物,的确像是人的骨头,且这骨头里头似乎还灌了满满的怨气,只是似乎被一层东西裹住,才没让那怨气泄露出来。而且,她还觉得,这骨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的确像是骨殖。”施明音沉吟着,“只是离得远些看不分明,这样,我下去看——翎语姑娘?” 将要说的话尽数咽下,施明音将全身的注意都转到忽然拦腰将她抱住,头埋在她肩上的花翎语身上。“翎语姑娘,你是怎么了么?” “我好热,明音。”花翎语喃喃说着,唇不安分地越过她衣领贴入她的肌肤,胡乱地吮吸亲吻着,手下也箍紧了她,拉着她的手到自己胸前,媚声喘息,“明音,我好热……” 施明音身子僵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谷冥清却一手拦住脸色大变的白韶,冷脸传音与她道,“魃灵,缠住花翎语的是魃灵,我知道这铸剑池里头烧的是什么了,恐怕就是那魃的身子,所以才能不化,魃灵很难缠,这不比罗浮九曲里头的那只鬼,她如今占住花翎语的身子,一个不慎,花翎语就得身魂俱灭!” 施明音皱眉,“那怎么办?” “趁她不备,你使祖师尊的无尘印咒把她魂魄打出花翎语身体外,然后咱们再想办法。” 施明音一根筋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才会不备?” 谷冥清暧昧一笑,“她方才不是嚷着热么,我的好师姐,你和她干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这身子也是花翎语的,一次两次有什么分别,你把她侍候舒坦了,你说她什么时候防备,什么时候又不防备呢?” 施明音听说,身子更僵,站在那儿松树似的不动弹,身后箍住她的人却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几乎软在她身上,猫叫一般,媚声儿唤她,“明音,明音,我,我好热……我带你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好不好,好不好……” 施明音不知怎么回,沉默着不敢动弹,抱着她的人却是再忍不住,带着她,转了几圈转到一面石壁处,胡乱摸了摸,那石壁一个翻转,竟是一面复墙,将她们两人转了进去,而后四周忽然震动,石壁上下左右移动着,不时有石头从上面掉落下来。 墓穴里翻天覆地一般震荡不停,谷冥清忙撑开结界强拉着白韶和凤鸣岐躲了进去,“该死,那魃灵,是想把咱们困死在这里头么!” 第39章 白韶冷脸不语,双手持在结界上竟是想强行把结界撕开,谷冥清一把甩开她手,运煞气又加固了一层结界,冷冷瞪着她,“你疯了,别以为自己是只兽就真的不怕死了!你不怕死,这结界里头还有小家伙呢,你把结界破了,她灵力不足,不能抵抗魃灵怎么办!” “我管她做什么!翎语现在被魃灵占住身子,她要是有什么——” “啪!”她话未说完,就被谷冥清狠狠打的一巴掌将话吞咽了下去。 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白韶狠瞪着她,“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谷冥清冷笑,指着凤鸣岐,“你口口声声为了花翎语,那你可知道这小家伙是她废了多少心思保下来的?白韶,我自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好歹拎得清轻重,今儿你要是敢把结界破了,就算花翎语她不喜欢我师姐,穷极一生也喜欢不上你!” “那我怎么办,就看着那魃灵占侵扰她么!”白韶红着眼眶,拳头狠狠砸在结界上,鲜血顺着她琉璃一般的手掌慢慢滴到地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哎,你这只兽……”看她这样,谷冥清皱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让施明音对花翎语的身子做些什么打算告诉她。 三人的爱里头定是有人要受伤的,可她相信,那个人定不可能是她师姐,这余下的两个,她可就说不准了。 “白姐姐,你放心吧,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随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韶惊讶感到有人扯她衣袖,慢慢抬头,就见凤鸣岐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她,没长开的精致脸上满是真诚。 “你……”白韶愣住了,没成想会是这看起来没长大的小女孩来安慰她。 “咱们还是先看看怎么从这边出去,而后再找姐姐吧。”凤鸣岐对她甜甜一笑,转身又扑到谷冥清怀里,宠物一般抱住蹭着她,“谷姐姐,孤没有那么弱的,那魃灵不会轻易伤到孤的,还有,有施姐姐在,姐姐会没事的,对不对?” “哎,你这小家伙。”谷冥清哭笑不得地抱住她,才不到一天,她怎么知道这小家伙这般爱撒娇的,都不像只小凤凰,倒似一只小吉娃娃了。“是,你姐姐不会有大事的。” 至于小事,比如失个身什么的,那她可就说不清了。 “看,白姐姐,谷姐姐说了,姐姐不会有事的!”凤鸣岐得了糖的孩子一般转身向白韶欣喜道。 “嗯。”白韶皱眉,迟疑点头。 “咱们还是看看,怎么出去再说吧。”好笑地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谷冥清说着,抱紧怀里的小凤凰,看向结界外,石室还在继续移动,不断有坍塌的石块落下来,砸得地上灰尘四起。“这该死的魃灵,作孽作到这来了!看不出来,她还挺厉害。外边被设了禁闭之术,咱们出去就得被砸死。” “既然那魃被推到铸剑池里烧,该是旱魃才是。”白韶掩住忧心,慢慢分析道,“我明白了!那外面的残剑,恐怕也是为了克制住旱魃设的剑阵……可,旱魃再怎么厉害,丢到铸剑池里头也该化了,更不要说是克制邪气的青铜剑阵了,怎么这只旱魃,还能有魂灵留下的?” 石壁反复往来,洞穴天旋地转一般响着,那被随意丢在地下的剑却忽然有了灵气一般,“铮铮”响个不停,千百把刃刃残剑,猛然立了起来,咻然向她们飞着攻击过来。 “该死!”谷冥清看得分明,忙护紧怀里凤鸣岐,运煞气又加固一层结界,“那边那只兽,能不能先来抵住结界再说话啊!” “你师姐不是佛门弟子么,怎么你的结界这般弱的?”被她叫着,白韶从沉思中回过神,运起蓝白色灵力帮着她抵抗外头刺过来的剑,“连把破剑都抵抗不得!” “你知道什么!”谷冥清吃力地运着煞气,没好气道,“我和她能一样么,再说了,你好好看看清楚好么,这外头,也不是一把破剑,是几千把啊!” 蓝白色灵气裹着黑色煞气,交叠着裹在一处,防护在忽大忽小的透明结界外,与或青铜或铁的宝剑“滋滋”着擦出火花,谷冥清抬头,看见已经有剑尖刺透了结界。 她不可置信道,“不成,这哪里来的魃灵,这般厉害,我自认我的结界就算抵不过那烂好心菩萨,普通的妖魔,也是破不了的!” “死的魃当然没这么厉害!”白韶咬牙顶着结界,看看铸剑池底的骨殖,忽然顿悟道,“可活的就不一定了!” *** 被占着花翎语身子的魃灵贴着身子拉着有过好几个石室,施明音浑身不自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先脱身,那魃灵就环抱着她的纤腰,到了一处石洞中。 里头竟然燃着长明灯,红绸挂满,瓜果四备,摆满了凡间成亲时用的东西。 “好了,明音,好了。”魃灵喘息地笑着说话,带着她走进石洞,一齐倒在挂着红鮹帐鸳鸯被的石床上。 她倒在鸳鸯被上,那占据着花翎语身子的魃灵就压在她身上,双腿缠住她的腰,两手扶着她肩,小心而又迷恋地摸着她温柔美丽的脸,叹息着笑,“明音,明音,我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是我的了,我终于可以和你成亲了。” 魃灵特有的灼热腐烂气息伴着花翎语身上花鸨的媚气熏得施明音想要拿着佛珠一掌拍到她后脑勺上,又怕会伤到花翎语,内心正犹豫不决,听见这魃灵这样说话,却眉头略蹙,放弃了这个打算。她怎么觉得,这魃灵似乎认得她的模样。 想着,她也问了出来,“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就是化成灰了,也不会忘了你的。”迷恋地抱紧她,魃灵把头埋在她脖颈间,闻着她身上的檀香,觉得心噗通噗通跳得异常厉害。 即使,她已经没有心,甚至没有身子,甚至用的是别人的心脏。 “你……你是谁?”施明音奇怪问道。 她几千年来下界不过两次,一次在六界大战前随着祖师尊下人界讲化佛义,再一次便是如今为了她师妹不得已留在人界,可她确信,她确实没认得过一个魃灵。 “明音,你,你果然不认得我了。”埋在她脖颈间的身子一僵,似乎有冰凉的水珠落到她颈边,施明音一愣,抱着她的姑娘慢慢抬起头,睁着盈满晶莹泪珠与痛苦的眼睛,望着她,眷恋又痛恨,欲说还休。 “你……”这魃灵占的身子是花翎语的,哭时,施明音恍惚间以为是花翎语痛不欲生地望着她,指责她,让她没法再多说半句伤她心的话。 那魃灵忽然又喜笑颜开,拥着她,耳鬓厮磨,暧昧喃喃道,“不碍事,等我们成亲了,你就是想忘,也忘不掉我了。” 施明音皱眉,魃灵却慢慢抬起身子,一抬手,将花翎语身上衣裳化成了凤冠霞帔,又将她身上佛衣也变做喜服,隔空从石桌上摄来两杯金缕盏盛的酒,一杯自己端着,一杯抵到施明音淡色唇间,眼神迷离地望着她,诱哄一般说着,“这杯酒被我封了千年了,喝了它,咱们就结成夫妻了,好么?” “自然不好,明音为沙门中人,怎能与人结连理。”施明音叹息,想要推开她起身,手刚举起,却意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呵呵。”看她惊讶模样,魃灵“哧哧”一笑,带动着花翎语眉间媚色愈深,右眉间若隐若现的花鸨文饰也彻然显了出来。 “明音,你不要白费气力了,我在抱你来时,已经给你下了禁咒,那可是我特意找章台的高僧学的呢,你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抗衡过那位高僧的吧。”唇贴在她脖间,细细密密吻着,被魃灵占据身子的花翎语跨坐在她身上,手上使力,将她衣衫间攀紐解开,露出她身着碧色佛莲的小衣和如雪的肌肤。 “明音,明音……”见到她这般,她身上的人疯了一般,眼神炽热地盯着她,喃喃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迫不及待地也脱下花翎语身上衣裳,端起酒杯,将里头酒仰脖一口喝了,堵着施明音的唇渡了过去。 “嗯……”口中辛辣让施明音烦躁不已,偏那魃灵禁锢住她让她不得肆意挣扎,舌头还不停地纠缠着她,施明音皱眉,舌尖抵住,就想把那软滑小舌咬出去。 “施明音,你个天杀的,你要是敢咬我,等我出来打死你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施明音一怔,辨别出竟是花翎语的声音。 “翎语,是你么?”施明音不确定的在心底发问道。 “废话,除了我,还有谁!”她声音愤愤不已,施明音甚至可以想到她气急时嘴角不自觉向下勾起的神态。 “翎语,你还好么?” “当然不好!”她气急败坏道,“你看见自己的活春/宫会好么!” 缓了会儿,她又哼唧道,“……哼哼,不过,这占了我身体的妖魔倒还有良心,好歹让我在上面做了一次。” 施明音听说,尴尬不已,正要再发问,那魃灵情/欲已经到了巅峰,拉过施明音的手,放在已经泛滥成灾的□□,磨蹭着她,面如桃花,眼眸化成了水,“明音,明音,我好难受,要我,要我……” 第40章 施明音可以想像到花翎语的妖灵听见这句话时的羞恼模样,事实上,她自己被那魃灵强迫着,做这些事时,也异常不自在。 “明音,明音……”看她没有行动的意思,身上人面色有些不悦,想了会儿,又移开她的手指,自己沉着腰,褪开她身上所有的衣物,白皙的*完全覆上她,惊喘了口气,一面动作一边痴痴笑着亲她的眼睛,“嗯……明音,我好爱你,好喜欢你……现在只有我们了,终于我可以得到你了……” 施明音难过不适地正想要别过脸去,忽然,花翎语的妖灵又出声了,听起来隐约还带着哭腔,“我的身体!喂!该死的师太,你倒是躲开啊!” “我尽力了。”施明音叹息回着,她身上的人已经动起了腰身,相触时,身下传来的酥麻感使她无法集中精力回答她的话。 “嗯……可是,这只魃灵把我禁锢太厉害了……她,她似乎以前认得我,也认得除我之外的佛门子弟,我的术法,在她身上没用……” “我就说你们佛门没一个好东西!亏得你还是个清修的比丘尼呢,尽惹桃花!”花翎语气急败坏说着,听声音隐约还有些哽咽,停了会儿,又破罐子破摔似的道,“那怎么办,等她用我的身体把你做死在床上,咱们一起投胎么!……不对,我死也不要和你死在一处!” “嗯,我也不知道……”施明音叹口气,咬牙忍着呻/吟,想要使术法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没等她再想出法子,身上人却已经动起了腰臀,不断撞击着她,花液四溅,把她将要出口的话也撞得四分五裂。 “明音,你好美,我好爱你……”她向来温柔的眉眼,此时因为情/欲,黛然蹙做一团,未晕染开的泼墨似的,又迷离,又惹人心怜。 只是看着这般冰清玉洁的她躺在这里,魃灵便忍不住动情动得厉害,压着她的身体,黏糜的花液甚至晕湿了整个石床,空中都能蒸出一股黏腻的香味。 “明音,我们孕育子嗣,好不好?” 施明音难受地忍着身上的冲撞,忽然耳边喷着湿热的气息,竟是那魃灵抱住她,亲昵磨着在她耳边痴然说话,“孕育一个独属于我们的子嗣,而后咱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出去,就在这里快活过日子,就只有我们两人,养她长大,好么?” “不好,不好,不好!”施明音不及回答,花翎语妖灵的声音已是吵得她头都晕了,“你这该死的魃灵,还要不要点脸了,占着本姑娘的身子,竟然阴谋要和本姑娘最厌的佛子生孩子,你想气死我么!” 然而魃灵可听不见她的话。施明音闭上眼,似乎并不想搭理她,她眼神晦暗了片刻,却是不顾施明音所想,自体内催生出魃灵尸气,勾缠着,绕在她们交/合处,沿着不断发出“啪啪”声的地方,觑出一丝缝隙,钻了进去。 “嗯……”察觉体内的灵气被勾走,施明音闷哼一声,睁开眼睛,这才有些慌乱,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你把什么东西放到……放到里头了。” “是我的灵气。”身上的人回答的理所当然,亲吻着她,腰间顶撞动作不断,“嗯……章台的那位高僧……说过,想要和你孕育子嗣,只有把自己的灵气注入到你身子里头才行……不过,我舍不得你受苦的,明音,乖乖别动,让我的灵气勾缠一些你的佛气,再由我占的这具身体孕育就好。” 说着,她目光愈发深邃,里面盛满了爱恋苦痛与痴迷,捧吻着她的脸颊,痴痴喃道,“只要有了孩子,明音,你一定舍不得再离我而去,一定会跟我长相厮守的。” “天哪,你这该死的魃灵,无耻之尤!”花翎语听着,气得已经快吐血了,一想到自己的身子可能会挺着隆起的肚子,像个黄脸婆似的追个浑身泥浆的淘气鬼跑,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妖灵狂喊着施明音,“喂,风流成性的师太,你快想法子啊!我可不想等这该死的魃灵被消亡了以后,带个东西在肚子里啊!” “你别急。”听她声音气愤,施明音皱眉,忙轻柔安抚着她,“我自有应对。”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的啊。”花翎语似信非信,好歹是不再说话扰她思绪。 “嗯。”施明音轻柔笑道,“我想到法子了。” 在心底说完话,她一面努力挪开身子避开身上人的撞击,一面以柔和的目光望向她,“嗯…你认…认得我,想要…嗯…和我孕育子嗣,那你能…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我忘性大,曾经把你忘了,可你告诉我了,也许……往后我都会记着你,往后,百年,千年,许都不会忘记。” 身上人动作一顿,迟疑地停下了动作,怔怔地望着她,表情带着五分狂喜四分哀伤一丝怀疑,“百年…千年?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会,不会忘了我么?” “佛门不会欺瞒人的。”施明音柔柔一笑,□□下的红潮犹在,此时春雨梨花一般脆弱美丽,“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么?” 从未见过她这幅美丽模样,身上人已经被她迷的目眩神迷,不自禁地吻着她,痴痴道,“明音,你还……记得兴元么?” “兴元?”施明音仔细想了想,记忆里忽然模模糊糊出现一个在雪天身着红氅公主服,蹦蹦跳跳总是开心地围着她打转的女孩子。 皱紧眉头,施明音有些惊诧,“你,你是越王的……” 她初次下界,和祖师尊一起寄居在越王卿大夫府邸时,正逢上越王给他最喜爱的小女儿兴元公主办生辰宴,她受邀为她弹了一曲阵音,那公主由此认得她,常蹦蹦跳跳过来寻她。 “你记得么!”魃灵喜得不能自已,竟睁大眼睛痴然落下直直落下泪来,“我以为,以为你已经忘了……” 施明音轻轻摇头,声音暖得能融化坚冰,“那么娇俏的女孩子,我怎么会忘。兴元,你,你怎么会在此处,又怎么成了这幅……” 话到一半,她目光一瞬,又改了口,轻轻叹气,抬手摸摸她的脸,透过花翎语的身子,她似乎看见了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十几岁女孩儿受委屈时憋嘴的模样,“你在这边,呆了多久了,你过得……还好么?” “以往过得不好,可有了你,就好了。”她痴迷地笑,伸手紧紧抱住她,将身子靠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柔叹道,“明音,你知道么,我为了你,在这里已经等了千年了,如今,我总算是如愿了。” *** “活的旱魃?”谷冥清吃力地撑着结界,奇怪抬头,“旱魃也分死活?” “呵,当然。”白韶冷道,“旱魃本是六界大战前天帝的亲生女儿,为了制约神界战神,不得已天帝才将自己早夭的女儿变成了旱魃,那就是死魃。可像这里头的这个魃灵一般,取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用桐油涂满全身,再以酷刑杀几千历经沙场的军士,用符咒困住他们的死魄,把女孩埋在坑里点上火,将那些将士死不瞑目的尸首堆在她四周,让她在兢惧之下吸了死去将士的冤气尸气,而后再剥了她的皮,让火焰盈满全身,这就是活魃了。” 谷冥清听得皱眉,她身边的小家伙更是似乎害怕似的,侧身紧紧搂住她的腰,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的,似乎在找一个藏匿的地方。 “行了,兽你别说了。”谷冥清忙出声打断白韶,一手撑着结界,一手抱住怀里的小凤凰,制止她可能会给小娃娃纯洁心灵留下阴影的行为,“我不想听这魃是怎么变的,我只想知道,咱们怎么才能脱离这魃设的术法出去!” “这剑阵,明显是为了困住这魃,如果我没猜错,铸剑池里头原先也该有许多法术高强的六界中人,那魃太过厉害,这些人不得已只能用剑阵和自身血肉与那魃同归于尽,可没想到魃的肉身没了,她的灵魄竟然还在。” 听她说了一堆话,还没说出正题,谷冥清眉间跳了跳,“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白韶面无表情,“我想说,一群人都奈何不了那魃灵,你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你!”谷冥清气得想咬她。 *** “千年?你一个人?”施明音听得不对劲,好赖这女孩也是越王疼爱的女儿,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还被困在此处几千年呢。 “是啊,千年。”女孩儿呆呆哀叹,枕贴在施明音额上,唇间吐着热烈的鼻息,“自你走后,朝纲紊乱,我父王为了抵御吴国的侵犯,听信了籍名道士的妖言,坑杀了三千将士,又把我埋在土里,生生看着我成了妖怪。” 说着那些随风吹的往事,女孩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哀恸,她缓缓抬起手,抚上了施明音的秀眉,凄婉述说着。 “明音,我好不甘啊!” 第41章 随着身上人忽然捏着她裸/露出来的肩,极声凄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也蓦然侵袭入脑海,施明音神思一滞,朦胧中便觉身轻似燕,缥然有思,竟是灵魄被激得离了体外。 不意那魃灵竟有这般能力,将自己逼到这般田地,施明音难得惊讶失色,缈白灵魄悬浮于空,实眼见到两具雪白*拥于石床上时,更让她面露愧色,心里念着清心静咒时,又忙闭上眼。 色空清净,净而无为,为空为净,俱归菩提。施明音叹着气喃喃念了两遍,忽然面上一疼,被蚊虫鸟雀叮咬一般,耳边又传来一道女人柔媚的低语,“该死的风流尼姑,你想的好法子呢!” 施明音一怔,听出是花翎语的声音,忙睁眼时,却见自己面前扑棱棱飞了一只小巧的鸟雀,半边身子赤金,半边身子却是银白华羽,流光溢彩地锦缎似的,熠熠地耀着光辉,头上还长着凤凰冠羽。 此时那小巧鸟儿在她面前定住身子,曜黑的眼珠直瞪着她,里间满满地溢着光彩的神思。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神思里头,该是浓浓的鄙视。 施明音迟疑了一瞬,不确定地问道,“你是……翎语?” “废话!除了我,这石室里你还能见到别的活物的灵魄么!”鸟儿扑棱了一下华美的翅膀飞高一截,淡粉色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后,抬起了自己小巧玲珑的头颅,俯视着她。 看起来就像是地位尊贵的美人高傲而又不屑一顾地扬了扬自己华贵的长裙。 当然,施明音是不会这么理解她这一行为的,她只有满心的慨叹。 怨不得人说花鸨美貌,原来无论人身还是形体,都这般可爱妖娆,看见她以这样形态蹦蹦跳跳的,喜爱山川鸟兽的施明音心里早已化作了一汪水。 柔柔一笑,纤细地手指抵住唇间,笑意止不住地从口中与眼角眉梢溢散出来,“翎语……你……你的妖灵……原来是这般么?这么……呵……” 话未说完,她伸出了手,目光清浅,示意地望着自己手心,对她低低淡淡一笑,语气柔得初初融化的雪一般,诱哄道,“过来。” 竟像是逗鸽子吃食一样让她降落在她手上,把她当宠物么! 花翎语恨不得立时咬死她,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扑了两下翅膀,落在她手上,卯足劲地一面拿爪子抓她,一边拿喙啄着她。 可花鸨媚骨天成,就是本体也是骨骼柔软,爪喙锋平,她小爪子小喙的挠了几下,施明音除了觉得手心痒痒,却是一丝痛感也无。 “翎语…呵…好痒。”半是宠溺半是叹息地说了一句,施明音一只手抬起,抚摸她小巧的身子,也钳制住了她的行动,“乖,别动。” 施明音你这个天杀的好色尼姑!被她当成宠物的花翎语气得吐血,偏不如她意,扑棱翅膀跳着爪子在她手心蹦哒得欢,口里还不住嘟囔着,“我踩死你,我踩死你,你个天杀的好色尼姑!” 听清楚她说什么的施明音一怔,旋即笑了开来,声音柔和地晕色光滑的圆润珍珠似的,哄她道,“翎语,别闹,咱们先想想怎么脱离这边,好么?” 谁闹了啊!花翎语羞愤不已,爪子又勾了她手心两下才算是解气,也有些累了,收了翅膀,老神在在地瘫坐在她手心,慢悠悠道,“那么,色/欲熏心的师太,你想到什么法子了么?” 不过一会儿,她的称号怎么又变了。施明音摇摇头,不打算与她计较,想了会儿,才迟疑道,“我的灵体也被那魃灵打了出来……若是用印咒,也使不出全力……” 花翎语霎时鄙视地望着她,“亏你还是佛门弟子呢,你们佛门不是以禅化教诲世人为己任么,怎么连个魃灵也对付不了。” “不是。”施明音皱眉,低声道,“若只是魃,我不必狼狈至此,可……方才听那魃……兴元所说,她竟是识得一位除我之外的佛门中人,据她所说,我猜,那佛子还是亲传自祖师尊座下……我年幼时听几位师兄谈禅时说过,祖师尊证佛于六界盘成之初,那时他座下止有六大弟子,其中五位在六界混战时,殒身阻了浩劫,还有一位却是失了所踪,祖师尊也不再提起……” “你的意思,是那不知所踪的佛子教了魃灵克制佛门中人的法术?” “不知,不过,十有八/九。”施明音叹息,望着花翎语,浅浅一笑,风吹开漫山烂漫开放的素茶花一般,“你说的很对,我的确不配为佛门中人。” “咳。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看她忽然神色暗淡,花翎语咳了一声,眼珠子闪了闪,顾左右而言他道,“佛子不都是像你这样心怀慈悲么,我看见过你的人都挺喜欢你的,那个魃灵不也死心塌地地爱了你几千年么,嗯,当然,我不是在夸你,像你这样烂心肠的惹桃花的佛子,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你……啊,也不是……”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脑袋上华丽的凤凰冠羽摇来摇去的,看得施明音好笑不已,摸了摸她小巧的额头,柔道,“翎语姑娘心地良善,我佛定会护佑姑娘的。” “去,谁要你护佑!”花翎语身上羽毛竖起来,急急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喙狠狠啄了啄她手心,“别碰本姑娘华贵的羽毛!不对,别随便碰本姑娘!” 幸亏她如今是花鸨的模样,浑身毛绒绒遮住了自己的表情,否则,脸上深红的羞晕定会让她恨不得自裁。 见她炸毛了,施明音也真当她生了气,脸上现出一丝歉意,“翎语姑娘,冒犯了,真是对不住,明音不是有意……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哼!”花翎语高傲地昂了昂头,作出蔑视她的神色,头上华彩冠羽跳了跳。 这耿直又好色的该死的师太,把她当宠物一般摸了两把道声歉就完了?不会说两三句好话哄哄的么! 她愤愤地想着时,小巧的头颅放在毛绒绒的腹上恨恨地拱了拱,可爱的模样让施明音又忍不住弯起嘴角,怜爱地抚了抚她的羽毛,望着她一小团云雾华彩的灵体,忽然灵机一动,道,“翎语,我想,我找到法子,可以对抗魃灵了。” 花翎语尚气呼呼地,不感兴趣地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的术法被禁锢了么。” 施明音摇摇头,叹道,“既然打不过她,只好智取了。当日祖师尊在妖魔界论佛时,遇妖魔劫道,他不欲伤他们性命,便在灵渡口拈花作幻术,教化了他们。” 说起这个,施明音便禁不住心生慨叹,“祖师尊佛法无缰,我自认无法企及,可作幻术,劝化那孩子,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将信将疑地瞅了她一眼,花翎语扑棱了下翅膀,“你怎么劝化,答应跟她生孩子,一辈子待在这石室里头不出来么?我告诉你,要是有这样的打算,你还是趁早打消的好,不然,你看我咬不死你,哼!” “不会。”施明音笑着安抚她,皱眉慢慢回想道,“千年前,我与祖师尊下界时,兴元还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子,她很活泼很……漂亮也很善解人意,是越王十二子七女中最疼爱的末子。” 顶着花翎语鄙视的眼刀,施明音继续道,“那时吴越交战,越王养的军队又疲软无斗志,恐怕越王是听了术士说旱魃强悍善战,才决定……兴元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旱魃虽说肉身刚强,可经过铸剑池焚烧,她还能留得一丝灵魄,恐怕除了越王将她炼造的无人可敌,还有一件,便是她对越王太过憎恨。” 花翎语适时凉凉开口,“恐怕也是对你执念太深吧。” “那……也是一件。”施明音尴尬淡笑道,“所以,我猜想,若是能用幻术将她的执念怨恨都释去,咱们也该就能脱离这边了。” “说得容易,不过幻术而已,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放过你?”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施明音叹息道,“在幻术中圆了她的愿,释了她的恨,而后,在她心有隙时,以无印尘咒……”她说不下去了,面上悲色尽显。 还是要杀了她么?不过,听说旱魃是没有轮回的,难道还要让她徒留的一丝灵魄继续生生世世百年千年的在这空荡墓室徘徊么?让她在安乐中魂魄消散……可能是她最好的结局。 花翎语皱眉,不再说什么,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无声太息着点了点头,“人各有命,那对她……其实也好。” *** 石室的震动终于停了下来。 谷冥清撑着结界,心下却并未放松多少。 不大的墓穴内,被复壁左左右右挤满了,她们三人,撑着结界呈三塔形,被困在墓穴一隅,结界四周被古剑围着,稍有不顺,她们就得被刺成刺猬。 “该死,还好我平常不喜多食!”低声咒了一句,谷冥清咬牙又加了一股煞气,“不然,铁定被这该死的石壁给压成肉饼。” “你能不能一个人撑着结界?”白韶忽然皱眉问道。 谷冥清也皱眉,“喂,你这只兽,你不会要抛下我们,逃跑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说我不想和你一起享福,一起受难还是勉强可以的。” 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白韶没理她,只眼神投放在一面复壁上,唤右手边也在努力支撑结界的凤鸣岐,“小凤凰,你们天澜羽凤一族不是会五色琉璃火么,我和那边的女人帮你撑着结界,你看看,能不能将火烧在你正对面那面复壁墙上。” 凤鸣岐抬了抬头,听白韶的话,看向正对面墙上,异常普通的一面石灰墙壁,若说是有什么特别的话,那一定是别的墙都是白的,只有它一整面是漆黑颜色,且不似其他坑坑洼洼的复壁,那面墙却像是女人肌肤似的平滑的很。 “那面墙?!”她这么说,谷冥清也发现了特别之处,鼻尖动了动,嗅问道,“那面墙,是不是涂了椒腊?” “不知道。”白韶说着,唤凤鸣岐,“小凤凰,快放火!” “嗯!”凤鸣岐听话的点了点头,眼神瞬间冷滞,一瞬华羽生成,变做天澜羽凤模样,清啸一声,不住向那面复壁喷着火焰。 冒着青绿烟的琉璃颜色火焰不住地烧着那面墙壁,空中传来一股浓重烧焦腊油的味道。 “咳咳……”谷冥清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眼,还不忘闭了鼻息,唤另外两人,“闭鼻息,那是椒腊,专克身怀异术的六界中人,闻多了会窒息的!” 依言闭了嗅觉,烟雾朦胧中,白韶燃起头上雷纹角,驱开青烟时,也照亮了那面复壁,壁上的椒腊完全被火焰融化干净,露出黑色墙壁的本来面容。 “那是什么?”谷冥清惊问道。 在白韶的雷光与凤鸣岐火焰光的印照下,原先刻在上头的壁画竟活了一般,在几人面前流动起来。 彼有琼琚,赠我以余音。 先是穿着貂裘玳瑁的俏丽女孩在富丽的宫殿里跳着舞,上首坐着面色雄伟身着王袍的男人,想是一国之君,而女孩不看君主,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黏在离她不远素色梵衣抚琴的女人身上,女人如春江之水,面带微笑,四周着文服铠甲的宾客俱歪头作向往状,想是已完全沉浸在女人的琴音与女孩的舞蹈中。 及至雪花盈城,画面上身穿红狐大氅的女孩拽着那素衣女人一同骑射、煮茗,而后画面再转,却是大军压境,不见那素衣的女人,起初画面上着王袍的男人也是满面焦急状,被许多颜色垦厉的文士围在中间,手捂胸口,不停摆着手,而那俏丽的女孩却是站在女窗前,痴痴望着窗外乌黑天空,画面一转,又变成女孩被埋在土中,浑身被火侵烧,四周堆满目露惊恐死状惨烈的将士,女孩面上痛苦神色溢于言表,她却始终抬着头,痴然地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期许什么。 一幅幅画面在她们眼前流过,最后定格在满身赤色火焰的女人站在一片死尸中的景象。 萧瑟的城池里外,满是死状可怖的尸首,她杀光了所有的人,孤身站在死尸中间,洁白肌肤不再,身上烧成红黑色,却依旧坚持着仰头望着天空。 见到这幅景象,好一会儿,几人都没说话,石室内一时静的有些可怕。 “那女孩……就是那魃灵?”好半天,谷冥清才迟疑问着道。 “看起来是。”白韶淡淡答,“看来我猜的不错,这魃……真是活魃……” 谷冥清皱眉,哼了一声,低低道,“这可不是高兴你的猜测是否准确的时候。这魃…嗯…看不出来,还挺可怜的。” 忽然,凤鸣岐惊讶叫起来,“施姐姐,是施姐姐!” 谷冥清听了,以为施明音把那魃灵杀了回来了,忙环视一圈,石室里头被复壁挡住了,哪里有施明音的影子? “小家伙你说什么呢,哪里有那个烂心菩萨?” “不是的谷姐姐。”凤鸣岐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指指壁画上那梵衣女人,“谷姐姐你看,那画的是施姐姐!” “哎?还真的是。”经她一提醒,谷冥清也看出来那画上画的竟然是她那烂心肠的师姐了。“那魃……喜欢那烂心肠菩萨?可真是,啧啧。” “听说,几千年前佛界祖师下界教化世人,想来就是那时的事。”白韶冷脸看谷冥清道。 “哎,你可别看我,惹桃花债的可不是我。”谷冥清斜她,“再说了,又不是所有佛子都会惹桃花的!” 白韶这才不再看她,看着那浮在复壁上的刻画皱眉,“这东西上涂了椒腊,显是不欲让那魃看见徒增伤感,只是,好生生的一面墙,上头又刻了东西,怎么会这般平滑的?” “别想那些没用的。”谷冥清吃力道,“你还是先想想看,怎么把这些剑弄掉再说吧,不然咱们都得成刺猬!不,三只烤肉串!” 淡淡瞥她一眼,白韶冷冷撇过脸去,“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 只是贴在她身上,感受着她柔软的肌肤和温度,听着她稳当的心跳,兴元就觉得自己心口被填满了一样,满足地她想哭。 初时她跟她告别,说是要回归本界,她还只当她是短短一别,不久即归,不舍地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每天早上也盼她回来,晚上也盼她回来,就这么痴痴地等了她几千年,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明音,我好爱你,咱们就这样待在这边一辈子,好不好?” 第42章 埋首在她脖颈边诉说着自己憋在心底的情话,不时蹭着她的身体,虽说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兴元却还是很开心,她在这石室里头游荡了几千年,就只是为了像此刻这般,珍惜怀里人,感受着她的温度。 ……等等,温度? 兴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怀里人抱起来冰冰凉凉的,竟是失了常人的温度。 她急忙抬头,却见施明音柔美的面上一片雪色,眸眼紧闭,纤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投覆出一片敛影。 她美得就像是覆盖着千山万径的茫茫雪中一棵独芳的天凌草,美到极致,却失了人气。 “明音,明音。”兴元着急地去摸她鼻翼呼吸,不出所料一片冥无,竟是不知何时魂魄离身而去了。 “明音,你别吓我!”兴元这才心慌起来,仔细想想,方才她情绪失控,释放出了旱魃千年的怨气,明音虽是佛身,到底被她压制了灵力,如何抵得那股怨气?她的魂魄,怕就是那时离了体的。 “明音,你别急,我马上就替你唤魂。”说着,她闭目凝神,双手合在一处,要念那章台僧教给自己的回魂咒。 灵台里,花翎语的妖灵见了这情形,忙扑棱着翅膀在施明音手心里头跳脚,“师太,快快快,就是这时候了,我看见那魃抱心守一,魂灵最是虚荏了,趁着机会,你快施幻术!” “好。”施明音答应一句,心中默念光明经,经文伴着她自身的魂力化为淡淡金黄云雾缭绕在她周身,待那云雾渐浓时,施明音蓦然睁开眼,外头戴在她手腕上的佛珠应然霎时发出万丈金光,刺得正专心致志替她唤魂的兴元一怔,魂魄虚荡时,缭绕在施明音周身的黄雾尽数向她魂魄涌过去,包裹蚕茧一般把她魂魄包了进去。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越灵王十三年,在泓水河畔忽然出了一桩轶事。 沿河住家的年轻船夫为了救落水的孩子溺死在了河中,他家里人悲哭号天地准备了棺材将人装进去出殡时,棺材里头却渗出了许多水,漫天飞撒的纸钱中,那溺死的年轻船夫不知怎么,却是变成了水僵,见到人扑上去就咬。 百姓恐慌四奔,连官府也没办法,一筹莫展之际,却从天而降一位老者和一名貌美的女子,自称是佛门中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替百姓制伏了那水僵,老者和那貌美女子因而名声大噪,一时间无论是越国士卿平民还是其他诸国的国君贵族,都对那两人趋之若鹜,经过越国君王的盛情邀请和款待,老者和那女子最终在君王最宠幸的卿大夫的府上住了下来,并答应,于几日后参勉越王姬兴元公主的生辰,为公主祈福禳灾。 廊腰缦回荧星融,歌台暖响春光浓。春秋辗转,眼看到了公主生辰夜时。 极其富丽的越王宫内,越王末子也是最疼爱的小公主正软绵绵地趴在夜明珠嵌海香木床上,意兴阑珊地问四周蝴蝶一般忙来忙去的宫婢,“那个佛子,果真如外头传的那般厉害么?” “殿下,您去了不就知晓了么。”一个宫人抱来她的公主宫纱蜂腰赤衣,“今儿是殿下生辰,陛下早等在大殿里了,外头使夜明珠海峰油点着了,满朝文武也列班了,就等着殿下您呢,殿下,您快些焚香沐浴更衣吧。” “嗯,给本宫梳妆。本宫倒要看看,能让父王甚至整个越国奉为座上宾的佛子,到底有多厉害!” 年轻盛着宫装的女孩儿信誓旦旦地说着,眼睛里迸发出格外明亮的光彩。 她如今已然近及笄,和她所有远嫁和亲的姑母一般,都是越国秀水滋养出来出挑的美人,越国女人不但美,还会妆扮自己的美,宫人媵嫱,俱着蜂腰宫纱,显得身姿秀丽时,更能将她丰饶身段显露地淋漓尽致。 她迫不及待地换好衣裳,带着一列宫人迤逦行到灯火阑珊的王宫正殿,对着上首的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遥遥一拜,声如莺啭,“女儿拜见父王。” “嗯,王儿来的正好,今有上界远来贵客二位,孤特请他们屈尊为王儿祝寿,王儿快过来,拜识拜识二位尊长。” 年届不惑的越王,拉着她行至王座右下一菱花案几边,向那端坐的一老一少笑说道,“二位高人,这就是小女,封号兴元。” “公主有礼。” “兴元,兴元,快拜见二位高人!你这孩子,宫廷礼数呢,怎么能直勾勾看着人不行礼呢!” 宫殿里觥筹交错,长明灯跳烁着昏黄的烛焰,耳边传来的她父王呵斥的声音和宫臣们交盏喧谈的声音似乎都离她远去了,她只是看着淡淡站在长须慈眉老者身边着素衣的人,再听不见别的声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她父王宫内嫔妃不少,她的姊妹姑母们也都是人间绝色,她自以为生平所见宫廷美人已是极致,却从未见过,一个人着素衣也能那般好看。 她就像绵绵春日里头落在国都上的细雨,淡淡地化在人心上,让人再忘不了她的音容笑貌。 “兴元,兴元!”被她父王摇了几下,她总算是回过神来,记起来了要施礼,红着脸慌慌忙忙地低下头,“兴元拜见二位,二位……” “公主不必多礼。”她听见一道温润如水的声音,跟她想象中她的声音一模一样。 “哎,这孩子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么莽撞失礼,二位高人莫怪。” “王严重了,是我们叨扰在先的。” 她父王与他们说着话,她才知道,原来美得这么素雅的女子名唤明音,她善音律工书,与那老叟是师徒,他们是上界来的佛徒。 上界,就是她永远也到不了的神仙界吧。 再以后,她父王与她旁边慈眉善目那老人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见,眼睛里心里,全都只剩下了她。 她从未被告诉过为何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只是女孩儿的天性让她想方设法地来取悦她,其中她最让人称赞的便是越国水舞,她向她父王主动请缨时,也求得了她为自己奏音。 越国琴师不少,能为长袖水舞奏音的却是寥寥无几,可,她不但从容为自己和鸣了一曲,还在舞讫,即兴为自己祝寿谱了一首阵音。 人说,鸾凤和鸣,许就是这般,她全心全意跳水袖舞时,她淡淡微笑着,手下弹奏出动人的音律。 *** “啧,天杀的尼姑,看不出来你骗人小女孩还有一手么,怨不得过了几千年了,人还惦记着你。”望着施明音所作水镜里头的景象,花翎语忍不住白她一眼,“亏你还自称是佛门弟子呢,你个色胚。” 被她冠以色胚的施明音很是无奈,她当时只是应越王请求替公主和一曲,她哪里知道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那么多,竟然对她抱有那种心思。 “哎哎哎,快看快看,那魃灵哭了!” 施明音闻声,看向被黄雾包裹的二层水镜,果然见被烧的漆黑的骷髅空洞的眼孔里,不断的流出血泪。 看看三层水镜里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孩儿,又看看二层镜里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头盖骨,云泥之别让花翎语忍不住心里有些动容,叹气道,“哎,这魃灵……也实在是有些可怜。” 施明音抿唇不语,三层水镜里头的幻象却是又变了一变:越王很是尊敬那上界来的两人,王的宠卿适时提出让他们住在自己府上,王欣然应允时,又赐了宠卿良田与真金千百。 生辰过后,越王公主便黏上了那远道而来的佛界女子,不时寻她玩耍,这一日,天降大雪,埋了整个越国王都,红氅雪服的年少公主不顾身旁仆从的劝阻,自已骑着枣红骏马溜出宫到卿士府上寻她,积雪埋了马蹄,冻红了公主的脸,她却还是欢欣雀跃地骑着马在越国街道上行着。 “师太,快快快,你快把那魃灵的魂魄和你自己的魂魄送到幻境里啊。”眼见着马儿就要到卿士府,花翎语马上扑棱着翅膀跳到施明音肩膀上叽叽喳喳叫开了,“晚了就要到你走了,她被变成魃了,快啊!” “我晓得的,翎语你莫急。”看她这般激动,施明音不禁有些好笑,这只花鸨怎么只剩妖灵了就叽叽喳喳的了,莫不是鸟儿天性如此? 想着,施明音淡淡笑了笑,花翎语看她笑得莫名其妙地,不由奇怪看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施明音忍住笑,又恢复成温柔模样,淡淡说道,要是让这只花鸨知道自己把她比作麻雀一样的鸟儿,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呢。 揉了揉自己被她吵的发疼的耳朵,问她,“你要进幻境么?” “噫,你这不安好心的师太,在里头和人秀恩爱还要拉上本姑娘围观。你心肠也太歹毒了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施明音哭笑不得,“你的妖灵太弱,这墓穴里指不定有什么,我进去了你能顾得住自个儿的话,就别进了吧。” “谁说我不进的?!”听说,花翎语身子一抖,忍不住拿自己小小的翅膀一巴掌拍到她脸上,“我最喜欢看人秀恩爱了!” 第43章 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让施明音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缎一般柔滑的翎羽,温声嘱咐道,“你进幻境时小心些莫要出声,也别乱跑,我如今灵力不继,恐怕到时候幻界维持不稳,让兴元察觉出咱们意图就难办了。” “我又不是孩子,要你教我么!”没好气白她一眼,花翎语抖抖翎毛,一爪子挠在她脸上,恶狠狠地边抓她边怒瞪她道,“别有事没事就用你那肮脏的爪子碰本姑娘名贵的身子!” “好好好,我不碰就是。”施明音无奈笑了笑,收回手,眸光凝在水镜上,望着二层水镜里头不住哭出血泪的漆黑骷髅,双手成结,低低念着经咒,轻轻太息道,“兴元,执着太累,不如尘归尘土归土,今儿,你就把那些都当做幻影,让它随着你的执念消散吧。” 看见她结印,嘴里还不停嘀咕着,花翎语头上小巧的冠羽偏了偏,一双爪子弯曲又伸直,看她专心念咒没注意自己,便偷偷往她那边跳了几步,八卦地侧着身子听了会儿,却好半天也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由斜眼瞥她,心里骂道:这该死的好色师太,还装什么正经,哼,你以为本姑娘想听你的情史么! 想着,她愤愤地退到一边想要拿粉色的喙梳梳自己华彩的羽毛,翅膀方抬起来,就见施明音身上散出一阵金光,包裹着水镜时,也把她包了进去。 “该死的师太,你好歹等我把翅膀上的一绺杂毛梳好啊!” *** 民间常说,旱年后是瑞雪,越国王都的雪从未像此刻这般大,飘絮一样,连绵不绝的从灰蒙蒙的天空上飘落,落在地上,覆盖着整个都城在鸦杀尽一般的氛围里。 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一片从天上掉落的雪花,眼泪便不可抑制地从眼眶里簌簌地流出来。 天知道,她到底多久没有见过雪了。 疼爱她的父王亲眼看着她在烈火灼烧中成了旱魃,她被死士押着到了吴国都城,在战场上失控诛杀了吴越两国二十万的将士,血流成河下,她也被各国列为诛杀之首,各国国君穷天下能人异士之力来抓她,她每日东躲西藏,怨气愈发重时,竟使得天下大旱七年,直到她被送进这墓穴的铸剑池前,她都再没有见过一场盛情雪事。 “兴元,外头雪那么大,怎么傻站在那儿呢?”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熟悉的女声,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就见施明音一身淡轻素衣,拿着一把绘佛莲纸伞站在她面前,手中纸伞高举,替她遮住了湿润飘落的雪花。 “明…音?”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她生辰不久,就跟她师傅一起回了上界么,她不是在她成为旱魃之前,都再没回来见过她么? “是我。”施明音清清淡淡地笑,拉住她的手,雪花飘扬下她愈发美得像一泓融开了的雪山水,温柔尽显,“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骑马过来了?冻坏了吧,快进来暖暖身子。” “你……” “嗯?你怎么不走,我怎么了么?” 兴元说不出话来,她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空洞的骷髅,冰冰凉凉却还是有着完整皮肤和血肉的。 “怎么…怎么会…我不是…不是被父王变成旱魃了么,这是…这是梦,是梦么…” 施明音眸光晕了水色,拿着伞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又松了开,温柔笑着握住了她没有知觉的手,“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跟你说过,天冷时就不要再偷偷骑马过来了么,你怎么不听劝?看,这不冻坏了么,脑子都糊涂了。” “我……脑子糊涂了?” “是啊。”施明音清浅地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茫茫雪花,伸出手,那些雪花竟就这般不动不化地在她手上堆积住了。 “你看。”施明音轻笑一声,手心一翻,堆在手心里的雪便被她幻成了小型越国王宫的模样,“你不是最喜欢看我在雪天变这个了么?这怎么是梦呢?” “这真不是梦么……明音……你真的没走么?” “当然不是梦。”施明音淡淡一笑,又捏了一团雪,幻成她那天在宫殿轻舞的模样,“看,这不是你么,像么?” “像……”兴元有些动容,犹豫说道。 施明音神色温柔,把手里塑像作势递给她,“像的话,就送你了。” 兴元这才高兴起来,看来是相信了她的说辞,看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些神采,施明音嘴角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在她伸出手要接住雪雕时,却又把递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兴元失望地看她,“你……你不是说……送……送我……” “我自然要送你啊。”拉过她无知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施明音温柔笑了笑,“可是你如今冻得快成冰人了,这礼物,就由我先替你拿着,等你身子暖了,再给你,可好?” 被她这么怜惜,兴元脸红了红,听见她的话,脸红得更深时,又有些担忧,“那,那,到时候这雪雕不会化成水么。” 点点她鼻尖,施明音笑了,“不会的,我保证,你忘了我会灵术了么?好了,外头太冷了,进来暖暖身子吧,卿大夫早把地笼点上了,还泡了一大壶楚国君王遣特使送来的绿峰茶呢,把马给僮仆,咱们进去吧,嗯?” 听说,兴元的眼神闪了闪,没出声,站在原地也没动身,施明音拉她不动,转过身来见她神色忧郁,不由淡淡蹙眉,温声轻笑问说,“怎么了么?” “明音!”脸冻得通红的女孩儿却没答她的话,反是拦腰一把抱住她,眷恋地将头埋在她温暖脖颈间,轻声说着话。“就算你是为了骗我,我也心甘了。” 施明音抱着人,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咱们进去吧。”能感受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她身子淡淡的僵硬,兴元不在意地笑了笑,把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马鞭和马的缰绳递给记忆里的僮仆,笑着拉起施明音的胳膊,“明音,我们去你庭院前,好不好?你院前的那一株雪菱,应该开了。” 施明音咽下哽在心头淡淡的愧疚,叹息一般宠溺对她笑了笑,“……好。” 拉着她进门,那些仆人们完全没有知道她是魃灵时的兢惧,还是记忆中那般恭敬,向她行礼时,将她们引到了施明音的院落前。 “我屋里头清寒,你真要过去么?”无奈地被她拉着蹦蹦跳跳孩子一样走到这里,施明音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素手轻抬,替她抹去大氅上飘落的积雪。“当心受寒。” “不碍事的。”她轻轻笑一声,拉着施明音到院落中间,漫天飞雪中,十几株雪菱正怒放吐蕊,皑皑中一些红艳,果真如她想像中的那般,美得不可方物。 施明音轻轻走上来,淡笑问道,“好看么?” 兴元摇头,转过身来,眼中含泪,“不好看。” 施明音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走后不及一旬,吴国便入侵了王都,父王将我变成旱魃后,逼我上战场助越*士一臂之力,我却因为控制不住怨气,杀了几十万将士时,这天下,也因为我大旱了七年。这些雪菱,早就在那场旱灾里头,枯败了,又怎么谈得上好看,还是不好看?” “兴元。”施明音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你……” “你想问我是怎么发现你作幻术骗我的么?”苦涩一笑,兴元摄法取来她手中拿着的那一小尊雪人像,凝望着那塑像栩栩如生的模样,笑了笑,“你亲口说……你会灵术……而且,你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哄过我。” 施明音哽了哽,话语滞塞在口中,发不出来声音。 “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不在乎了。我知道,我死前是活旱魃,死后是魃灵,这世间是容不住我的。”轻轻说着,她抬起了明媚的面容,“我拼死在铸剑池里保存一丝灵魄在这里等了千年…我知道…你是不会愿意跟我在一处的…我,我也不想勉强你…我…在你超度我之前…能不能好好…我…我很喜欢你那时在雪中弹琴时候的样子…你…” “兴元。”施明音苦笑一声,不忍心地唤她,“你可知…魃是没有来世,也是不能超度的?” 她高涨的情绪忽然低了下来,“……是么。” 她被打击的模样就像要糖葫芦得不到时委屈不已的孩子,施明音不忍心地看着她,“兴元……” “没事,我想也是,也没有哪家父母想要一个烧的黑不溜秋的女儿。”强笑了笑,她又抬起脸,轻摸摸自己的脸,“我太丑了,不敢见你,不得已才借了与你同来那位姑娘的躯体来用,我没有伤她妖灵,你大可放心。” “你很美。”施明音由衷称赞她,低声笑说,“越国灵王的小女儿,是列国美人之首,这句话,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第44章 复壁四面夹攻的往复向她们挤过来,千百把锋利的剑也已经没入结界三分之一,谷冥清咬牙,分出一丝精力往凤鸣岐身上又罩了三个结界,一面撑着结界一面娇喘微微地对她旁边的白韶道,“不行……我不行了……” “不行也得忍着,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替你找男人去。”白韶撑着结界,一本正经地道,“我对你没兴趣,那边那只小凤凰还没足岁,肯定满足不了你。” 本来疲累的精神因为她这句话一振,谷冥清脸一黑,瞪她,“你这只兽,你胡说什么!” “不是你让我多些幽默感的么?”白韶依旧是面无表情,“再说,不就是体力不支,你用得着叫成这样?那边那只小凤凰还没成年,你叫得这么欢,不怕带坏小孩子?” 谷冥清脸更黑,“你这只该死的兽,你想打架?” 白韶冷脸道,“说了对你没兴趣,再说,我就是想和你在床上打架,这地儿这么小,你是想趴在我身上自己动呢,还是想神交?” “你这该死的兽!小家伙别听!”听见她的话,谷冥清忙一团煞气抛过去,遮住凤鸣岐的听识,小家伙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眼前满脸愠色的谷冥清与一脸淡然的白韶,显然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喜欢的谷姐姐把她听识闭了。 “啧,这么护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孩子是你亲生的呢。” “你这只淫/兽,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拔光你的毛!”谷冥清愤愤说着,煞气在身上萦绕,猛烈的罡风吹起她衣裳不断飘舞。 “反正那只小凤凰以后也会知道的,现在启蒙启蒙有什么关系。”白韶不以为意道,“妖魔界龙族性/淫,天澜羽凤一族也好不到哪儿去,据我所知,她们这些皇族,成人礼就是与人交/媾。” 这是什么破礼仪。谷冥清皱眉,喘息道,“小家伙离成人还早,你别带坏她,不然不用我动手,她那个姐姐就能撕了你。” “那你能不能别喘了。”白韶嫌弃瞥她,“发了春的猫叫似的,说了对你没兴趣了。” “你去死啊!”谷冥清恨不得一掌劈死她,“你以为…我想喘么…这里头不知怎么,怎么…这么…这么热…我…我也是…” 她这么一说,白韶才察觉出不妥,围着她们的复壁时隐时现着砖红的火焰,连带着空气里头似乎也能点着了似的,又闷又热,隐约竟然还能看见一波涌似一波的热浪。 眉头深皱,白韶奇怪仰头道,“那复壁上头怎么有火?明明方才还没有的。” 她还在自言自语,忽然听见小凤凰着急喊了一声“谷姐姐!”,忙转脸看时,却是谷冥清秀眉紧拧,双眸紧闭,大汗淋漓煮熟了的虾子似的软趴趴靠在凤鸣岐身上,一只手还死死撑着结界不放。 不就是火而已么,谷冥清身上虽说满缠煞气,好歹也算是个佛子,怎么这就被热坏了? 白韶被惊了一跳,也不敢放松手下结界去看看她景况,只能口头问她。“喂,你没事吧?” “谷姐姐,谷姐姐。”凤鸣岐担忧地以奶音唤了好几声,怀里的人都没什么反应,感受到她的体温越来越高,她越发担忧,忽然想起施明音曾给自己和姐姐输灵气的故例,灵机一动,也把自己的灵气渡给了她。 谷冥清这才勉强睁眼,看清是她,晕红满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腾出来的手摸摸她精致白皙的脸,哼哼道,“小家伙真乖,谷姐姐没白疼你。” 她满脸晕红,媚丽神色爬满眼角,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打得湿了个透彻,靠在她身上时,她甚至能清晰地触到她软滑的肌肤。 凤鸣岐不知不觉红了脸,抱着她的手不知往哪儿搁,却不敢轻易放手,灵气也不敢断,只奶声奶气地问她,“谷姐姐,你怎么了?” “能怎么,被烤熟了呗。”白韶咬牙,几乎是一人撑着结界的缘故,让她有些力不从心,“看你还敢笑翎语妖术羸弱。” “你这头该死的兽,人家跟你没什么关系呢你就护着人家!”谷冥清气哼哼地,身上衣裳被汗浸湿了大半,软乎乎地靠着凤鸣岐稚嫩的肩,说话也没什么气力,“我和她能一样么,她那是妖术弱,我这是——” 说到一半,话头忽然就如收弦的箭一般收住了,这说话口气感觉比猫爪子挠到心口还难受,白韶奇怪看她,皱眉,“是怎么?说话说全套好么。” “怎么要跟你说么。”谷冥清哼哼着,撑着结界的手收回来,又往凤鸣岐身上靠了靠,头埋在她肩窝,低声闷闷道,“这火…这火该是昧火,是旱魃…旱魃的昧火…我…抵不…不住,咱们再不出去,我就…得当烤串了。” 她忽然撤了煞气,白韶措手不及,竟给那剑又刺透了结界几分,连复壁都往她们这边移了几寸。 “你要当烤串,你就自己去啊,突然撤结界也不说一声,是想让咱们陪你么!”白韶愤懑说着,忙咬牙又加了一道结界抗着已经完全烧起来的复壁和即将刺透结界的宝剑。 “谷姐姐。”凤鸣岐忧心地喃喃叫了两声,忙抱紧她,望着一边雪发垂地吃力撑结界的白韶,又四处看了看紧逼着把她们四面围住的复壁,上头火焰盘绕,火舌叫嚣着吞吐着骇人的温度。四面复壁皆是如此,唯有她方才以五色琉璃火烧的那面复壁却是干净清凉的紧。 眼神凝在那面漆黑如墨的复壁上,凤鸣岐歪了歪头,想通了什么似的,把怀里谷冥清放在地上,自己变做凤凰的模样,双爪成勾,低低盘桓在石穴顶,清啸一声,向紧围住她们的复壁喷出炽热的琉璃火焰。 “小家伙,你不要命了!”觉得身后有热源,白韶转身见到凤鸣岐的所作所为,顿时心提到嗓子眼,皱眉不已。 将要阻止她,地上喘着气的谷冥清忙挣扎着哑声出言道,“别…别扰她…以火攻火…这是最好的法子。” 白韶眉间蹙得更深,再看凤鸣岐,口中不断喷出的五色琉璃火焰已经透过结界烧向复壁,两股炽热火焰相遇,绳锯一般彼此拉扯着,火舌扑飞,热浪盈满石穴里外,竟将结界扭曲得变了形! “小凤凰,你…你好了没。”白韶面颊通红,汗珠连了串似的往地下滴,浑身焦炙得烫热感让她禁不住吃疼地低吼一声,化作兽形,浑身毛发钢针似的竖起,两爪灵力倾出,巴在结界上不放。 凤鸣岐专心致志地和那复壁上的昧火纠缠,没空回答她。 谷冥清浑身水洗一般,被昧火热浪压得趴在地上,大喘气得似乎凡间回光返照的人一般。她视线一片模糊,隐约看见白韶的模样,还是不留情哑声嘲笑她道,“呵呵,兽,你这模样……真丑。” “你别尽说风凉话,你要是还没被烤成肉干,就快来帮着撑结界!” “咳…咳…”谷冥清吃力地使劲眨了眨眼,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努力和白韶搭话道,“什么…肉干…我就是被烤熟了…也是…排骨干…好么…兽…你不是…最喜欢吃人肉么…怎么样,对…我的肉有没有…兴趣…” “你别恶心人。”白韶冷冷扫了她一眼,“我对翎语发过誓不吃人肉的。” “哼…看不出来…你这只兽…对人还真是忠诚…还挺守…信用…”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喂,谷冥清,谷冥清!”白韶还想再说什么,低头一看,谷冥清却颓然闭上了眼,黑色煞气浓浓盘绕覆在她身上,包裹住她的身子,浓重的煞气分缕,由下而上奔腾翻涌着无极变幻。 “那是什么?”白韶皱眉,看着覆在她身上变幻的煞气,左右扯动着似乎凝成了一朵花的形状,“莲花?不对,不大像。”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头绪,危机之下,白韶不得不放弃了研究,望着谷冥清被煞气缭绕看不清身子的景况,忙使出兽吼,声音震天响,“谷冥清,你快醒醒,你就是被烤成肉干,也不会有人要你的!小凤凰,你好了没,这边这个女人晕过去了!” “谷姐姐——”凤鸣岐听说,修长颈项猛然一仰,长长嗥叫一声,声音凄绝震人,听得白韶双耳发鸣,不得已闭了听识,惊诧地抬头望向凤鸣岐时,却见她两边光华羽翼大展,凤凰羽焰暴涨,眼里射出焦急幽恨的光。 她这幅样子哪里还像是原来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女孩,分明就像是成年时霸气凌厉的羽凤之王。 白韶看得忘了眨眼睛,从凤鸣岐口中喷出的琉璃火焰却顺应主人焦急心情,火势变猛同时,只听“咣”一声,那把苍翼金黄色的锋利丹钧宝剑竟横空出现在凤鸣岐身侧,飞速围着她转了一圈,而后便“铮铮”作响着,整把剑被碧蓝色幽冥火焰与金虹色苍离火焰霎时燃满,两种火焰转换间,扑向复壁。 幽冥火配合着凤鸣岐的琉璃火压着复壁上的昧火,苍离火却从剑身剥离出来,绕着结界一周,有灵性一般,游离着向刺进结界里头的宝剑烧过去。 第45章 幽冥火属地心火,遇任何一种火焰都能将之扑灭,苍离火是六界初开时阳气聚成之火,遇物则燃之,无论金银铜铁与否。 这两种火焰都是随主人心意而动,在凤鸣岐强烈执念下,那复壁上头的昧火不一会儿就被压得失了热气,围合她们的千百把剑也被融得软化,成稀水滴落到了地上。 一时间复壁火焰不再,剑山全倾,那复壁也不往她们这边推挤,空气里透出一丝丝凉气来,白韶眨眨干涩的眼,默默撤了结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方才是不是在做梦来着?那只小凤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凌霸了? 上头的凤鸣岐收了羽翼,整个人换了似的,浑身萦绕着强大的寒气与灵气,她变回人身,面无表情地落到地面上,默默走到谷冥清处,打横抱起了她。 谷冥清原先比她几乎高了半个头,她那么娇小的身子竟然能抱得了她,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但最不可思议的事还不在这里。白韶皱眉看她动作,又揉了揉自己眼睛,惊诧地上下比划了一下,“……我没看错吧,小凤凰你……是不是长高了?” 凤鸣岐闻言,眸子挑得狭长,眼神一凛,身上属于羽凤的气息全倾出来,冷冷看她,“你方才看到的,一个字也不许在她们面前提起。” 白韶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听说,愣了一瞬后,脸色也沉下来,“呵,一只毛也没长齐的雏凤,竟敢威胁我,你以为,我是吃素的么?” 话落,她掌心凝了一团雷云就向凤鸣岐丢过去,谁知那只小凤凰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怀里人只轻轻抬了抬手,炽热的琉璃火焰便带着强大的灵气穿透了那团雷云,直直击到白韶胸口处,打苍蝇似的,“碰”一声将她推打在复壁上。 “噗——”被琉璃火焰击打的胸口处气血翻涌,白韶不觉吐出一口血来。 抹抹嘴角的血渍,她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忽然间变得充满攻击的凤鸣岐,“你…你…” 她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翎语的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堂妹,谁知她竟然真的出了狠手。 “你最好,不要和孤作对。”冷冷看她一眼,凤鸣岐似笑非笑道,“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惩戒罢了,若你不听孤的话,还想挑衅孤,下次,可就不是让你吐口血这么简单了。” 她的话激出了白韶血脉里属于白霆的战意,眼神一沉,怒视她道,“毛没长齐的小凤凰还敢口出狂言!我倒想看看,下次的惩戒是什么呢!” 说完,咆哮一声,变做雪白兽身,以雷霆之势扑向她,她扑过来的风劲带动了石穴里头的沙石一齐打向凤鸣岐,头上雷纹角发出滋滋的霹雳电火光,一个猛劈,离她最近的一面复壁便被划出了一道亘深的印迹。 “找死!”凤鸣岐冷哼一声,没管扑过来的白韶,推出一团灵气化了一块软绵床垫,把谷冥清轻轻放上去,设好结界护住她后,才转身灵力倾出,唤出丹钧剑,几乎以破竹之势刺向她。 从料到她会这般连结界都不往身上罩,就这般直直向自己攻过来,白韶一惊,动作慢了半拍,凤鸣岐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雷纹角上,死死挨着她的角囊不动。 白韶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命穴在那里?” 凤鸣岐似笑非笑地望她,“孤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次只是个警告,看在你以后要为孤堂姐做守护兽的份上,孤就饶了你这次。”说着,凤鸣岐冷冷淡淡地不紧不慢地拿剑身慢慢磨了磨她的角根,白韶霎时心惊胆战地保持原有的姿势不敢再动,也不敢再问她话。 “呵,这才像样。”满意于她的妥协,凤鸣岐笑着收回了身上厉气和宝剑,转身走到谷冥清处。 她给她做的精纯灵气床垫已经变薄了许多,凤鸣岐知道那是她将自己灵气吸进体内的缘故,放下心来,慢慢等了会儿,就见那些灵气变成了丝丝缕缕薄雾,笼在了谷冥清身上,不大会儿,就消了踪迹。 接着就听“嗯…”一声嘤咛,谷冥清皱着眉不适地睁开眼睛,两眼间迷蒙了一层潋滟的薄薄水雾,媚得清晨方掐出来带着晨露的菡萏似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看见她,奇怪道,“咦?小家伙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记得鬼界该是不收天澜羽凤一族的。” “谷姐姐!”凤鸣岐瘪了瘪嘴,甜甜喊了一声,冲上前去抱住她,往她怀里拱了两下,撒娇蹭着她,“谷姐姐,谷姐姐你没事吧。” “呵,小家伙别动,好痒。”没弄明情状,脖颈边就被凤鸣岐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得她想笑,谷冥清忙按住她的头,眼神扫了一圈四周,惊讶发现复壁和那些剑竟然被破了。 皱眉,望向一边面色不善的白韶,“奇怪,兽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这些东西……你一个人是怎么弄掉的?” “谷冥清你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白韶黑着脸,冷冷瞪她一眼,而后轻飘飘瞄一眼在她怀里撒娇的凤鸣岐,嘲讽笑了一声,这只小凤凰扮猪吃老虎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埋首在谷冥清怀里的凤鸣岐听见这声笑,身子一僵,眼神寒光毕现,心中杀意方起,就听白韶淡淡道,“与其问我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掉的,你不觉得,我们现在首要是先从这里找到路出去,再找到翎语她们,一齐从这地方离开么?” “你这只兽嘴里才能吐出象牙来。”幽幽瞥她一眼,揉揉怀里小家伙娇嫩的脸,谷冥清站起来望了望,黑糊糊熔成一片的残剑堆满了她们周身,一片狼藉时,仔细看看,那些复壁被烧得似乎也变薄了许多。 谷冥清走近一面复壁,招来掉落在地的冥风剑刮了一些墙灰,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寒下来,撑着剑颇有些不可思议,“这复壁竟是由能生昧火的骨磷做的,怪不得,怪不得……” 白韶奇怪看她,冷道,“那是什么?和你变成蒸肉有关系?” 谷冥清难得没回嘴,眼底一片冰凉,身上黑色煞气倾出,腾跃包裹着她,似乎是压抑的蚕茧一般。 蓦地,包裹住她的煞气狂裂被撕开,她手腕一转,使出全力将剑劈向那些复壁,“轰隆扑通”一声惊天巨响,那些围着她们的复壁在呛人的灰石白烟里便颓然地倒在地上,碎成七八瓣。 “你……”白韶哑然看她,不知说什么好,一边凤鸣岐眼神暗了暗,里边波涛汹涌流动着黑色的光,片刻却又恢复成一片澄明模样,讨主人喜欢的宠物似的,蹦蹦跳跳地奔到谷冥清身边,拦腰抱住她,蹭着她的脖颈,撒娇道,“谷姐姐,谷姐姐。” “哎,你这小家伙。”谷冥清心头怒气未消,煞气凝满了手中长剑,罡风将她头发衣裳吹得簌簌直响,还要再砍一剑以泄心头之愤,不妨被凤鸣岐抱住,害怕伤到她,惊俱之下,身上煞气都弱了许多。 “下次,不要在谷姐姐生气时候过来,知道么?”捏了捏她软乎乎精致的脸,谷冥清心神定了定,收了身上煞气,放下手中长剑,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否则,你这小家伙就得躺床上变成伤凤凰了。” “嗯,嗯。”凤鸣岐忙不迭点头,毛绒绒脑袋又往她脖颈里头蹭了两下,乖乖答应了。 “哎,你这小家伙,怎么又蹭过来了。”谷冥清哭笑不得的按住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要不是亲眼看到她变成了凤凰,她现在都要怀疑怀里的这只是会撒娇的小狗了。 冷眼看着那边凤鸣岐的行为,白韶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越过几块被谷冥清砍倒的复壁,想要找出一条出去的路,脚尖轻踏在一块断壁上时,注意力却被那里的一块复壁吸引住了。 那纯黑的复壁,光洁如新,面理依旧滑润,丝毫没有被谷冥清的剑气所伤。 冥风剑有多厉害,她是有所耳闻的,虽说谷冥清并非是那冥风剑铭选的主人,可能发挥不出那剑的威力,但这世上能在冥风剑的锐利下存下的东西,又有几何? 白韶眼眸凝在那面复壁上,沉声唤那边的两人,“你们过来看看这个。” “怎么?”谷冥清听说,奇怪地拉着凤鸣岐的手走到她那边,顺着她的视线转到那复壁上,霎时,也惊了一跳,“不是说冥风丹钧剑锋利无挡么,那是……” 凤鸣岐黑漆漆的眼珠凝在上头,歪了歪脑袋,奶声奶气地拉着谷冥清的衣角,道,“谷姐姐,那是不是一面镜子啊?” “嗯?”谷冥清皱眉,揉揉她脸颊,看着她,“小家伙怎么看出来那是镜子的?” 凤鸣岐摇头晃脑道,“孤以前听堂姐说过,有个极幻之地,里头有一种独角八蹄兽,它的皮就似这墙一般,黑如墨,可做光镜。” 话落,她有些纠结的看向谷冥清,皱起小巧可爱的鼻子,抬头求表扬似的看她,“谷姐姐,孤是听堂姐说的,不知可对?” 第46章 花翎语一只花鸨,久居罗浮九曲,平常一些六界故事她都一些儿都不知晓,依凤鸣岐所说,这极幻之地该属秘闻,她又哪里会知道呢? 白韶听说,冷哼一声,这只小凤凰,撒谎都不会,还想要学人家扮猪吃老虎,还是回去再练个几十年吧! 果然,谷冥清听说,愣了会儿,眼神闪了闪,漫不经心地着戳了戳她软乎乎的白脸蛋,“小家伙……你这些,真是听你堂姐说的?” “唔……”凤鸣岐眨巴眨巴眼睛,里头泛起一层水雾,瘪瘪嘴,脑袋耷拉下来,委屈地奶声奶气道,“姐姐很厉害的!谷姐姐你是不信孤么?” 她软绵绵的委屈模样看得谷冥清有些心软,她不过是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凤凰罢了,又何必和她计较那么多呢? 想着,她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手,捏捏她脸,温声对她笑了笑,“谷姐姐没有不信你……小家伙最厉害了,嗯?” “谷姐姐最好了。”凤鸣岐这才转开笑脸,拦腰抱住她,软绵绵地在她身上蹭。 “好了,好了。”谷冥清有些哭笑不得,不动声色推离她一些,走到那复壁边,清泠眼眸凝住,手中冥风剑“刷”一声刺进复壁里头,意料之外没得半声声响,那剑反陷进去七分有三。 “这里头怎么是空的?”谷冥清大为惊讶,又戳刺了几下,剑尖还是触不到实物,就是剑戳进复壁里的触感,也不像是刺进皮革里头的一般。 “谷姐姐,是不是孤记错了,这不是极幻之地独角兽的皮啊?”凤鸣岐又黏了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好奇地踮起脚,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玲珑小嘴一张一合的说着话,偏过头,水灵眼睛一眨一眨地无辜道。 谷冥清被她抱得身子一僵,只觉耳边有热气在吹,难受得她心里直跳,忙一把推开她,也不顾自己力气大了会不会把她推倒,自己后退好大一步,不看她惊讶错愕的眼神,只皱眉轻笑了笑,瞥过了头。“兽,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白韶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的行为,在凤鸣岐被推开时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默默走上前,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复壁,方才谷冥清刺得那几剑在上头一点痕迹都没留,复壁还是漆黑如墨。 研究了一下,白韶问说,“你刺进去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就像刺在棉花里头似的,轻飘飘的。”谷冥清皱眉,把剑□□丢给她,“你自己试试。” 白韶依言刺了几下,也是惊了一下,“奇怪,这复壁外表黑如墨漆,不说是石头墙壁,异兽皮毛,也该有所依才是,怎么这东西,就像刺在云里头似的,缥缈的一丝儿感觉也没有。” “不止,先前咱们看的印光画也是这面复壁上头的,余下那些复壁用骨磷做的都烧了火,这面复壁上头起初还涂了椒腊,没道理不着火的,偏偏丝毫无损,火烧不着,剑伤不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两人相对无解,被谷冥清再次轻轻推开的凤鸣岐看着她们,隐在衣袖里的手攥紧,漆黑的眼眸里也染上一层霾色。 谷冥清外貌清绝,不笑时如雪颠的菱花一般冷得能冻煞人,笑时双眸弯弯,眸中染上一层水气似的,媚得入骨,偏她那媚还不是花翎语与生俱来的娇媚,却是清冷中带着一股媚意,眸子欲说还休似的勾得人心里痒痒的紧。 她笑时虽多,大都却非是发自肺腑的笑意,一双清泠漾动的眼眸盯住人时,旁人是绝不会知晓她在想些什么的,就是凤鸣岐通晓读心术,对她也使不上力。 她竟是隔绝了外头所有人的窥视,明面上她喜欢凤鸣岐,不过是贪恋她身上天澜羽凤温度可解她身上煞气寒意罢了,她喜欢逗她,也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听话又乖巧,其实,她该是单纯把她当宠物来养的。 凤鸣岐舔舔唇,口里能试到一股血迹的锈味。 谷冥清要的能伴在她身边的人,不,宠物,该是那种乖巧地不会粘人的,所以她才会在她表现出对她过分的依赖时候推开她。 可真是无情呢,谷姐姐。只许她对自己表现出一丝亲近,自己若是稍微对她现出一丝一毫的黏性,她就会避之不及。 就是养宠物也没有这种养法吧?还是说,她只要做一只没感情的小凤凰,随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全心全意替她压制她的煞气冰寒就好了? 围着那复壁转了好几圈却没半分头绪,谷冥清不住皱眉,蹲下来伸手想要摸摸复壁面,手方触到壁沿,只觉光滑如镜,且表面波纹一荡一荡的,忽而一阵耀眼金光闪过,“嗡”一声,竟把她弹得后仰。 “喂,谷冥清!”一边白韶吓了一跳,忙唤她,事发突然,一下被弹到半空,就是谷冥清自诩灵术还算不错也没得半点儿办法,心内叹口气,正自想像着自己会以何种糟蹋她形象的方式落地时,只觉腰间一紧,而后自己便抵在一处温暖的怀里。 谷冥清眉间一跳,往后看时,果然见到凤鸣岐那张精致到不似常人的脸。 不过也对,天澜羽凤与龙族在妖魔界向来以美貌闻名,小家伙一个皇族,长得不好看才是怪事。 “谷姐姐,你没事儿吧?”凤鸣岐低了头看她,天真无邪地问道。 谷冥清皱眉,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别过脸,转开她的注视,轻轻道,“没事,小家伙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哦。”凤鸣岐乖乖点头,答应的话里仔细听着似乎还有哭腔,看她的眼神说多难过有多难过,活像被人丢弃了的小动物似的,她抱着谷冥清落到复壁边上,扶起她,退到一边站着,抿嘴抹了抹通红的眼睛。 “……”谷冥清沉默着转过身,正巧碰上白韶玩味的眼神,她眉头一挑,施然笑了笑,“怎么,我长得太美了,以至你看得忘了眨眼么?” 白韶淡淡一笑,“这话,你不觉得问你身后那位更好?” 谷冥清立时收了笑,不语,白韶冷冷瞥了一眼一边委屈不已的凤鸣岐,忽而计上心来,眉间一挑,转过来对谷冥清道,“那孩子年纪还小,粘人是应该的,这也就是她堂姐不在,要是翎语在这儿,我保证她对你避得有多远是多远,孩子么,天性都是这个样儿,你说说,你怕什么?又躲什么?你看看,那小孩儿都快哭了。” “我的事,用得着你管么。”没好气瞥她一眼,谷冥清犹豫地朝身后望一了望,果然见凤鸣岐瘪着嘴,水灵灵的眼瞳里含着珍珠似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却倔强地抬起头,就是不肯让那些眼泪往底下落。 “……小家伙怎么哭了?” “这不还得问你么。”白韶淡淡道,“哪家的孩子,受大人冷落不得哭死,她心里把你当成翎语似的姐姐,所以才黏你,可你呢,几次推开她这算什么。” 谷冥清不可置否地一笑,“兽,看不出来,你说起这个可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我说的可都是实在话。”白韶冷脸道,“以她如今的年纪,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你就让她黏黏你怎么了,等她长成了大人,你巴不得她黏你呢。” 谷冥清眉间皱得能打结,“我……” 趁她犹豫时候,白韶冷着脸,头上雷纹角闪出暮蓝白光,向一边凤鸣岐传音道,“呵,小凤凰,怎么样,被人冷落滋味如何?” 凤鸣岐眼神一凝,红着眼抬头瞪她,“孤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呵呵,都哭鼻子了,还嘴硬逞强呢。”白韶轻飘飘道,“我可以帮你说服她暂时不推开你,怎么,你要我帮你么?” 望一望她前头不远处谷冥清窈窕身影,想起方才被她推开情景,凤鸣岐毕竟年幼,心里一阵空荡荡的,又疼又酸,不由得一咬牙,“成交!你想要什么?” “呵,我要的,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至于你想要的,放心,我也会帮你得到。”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扫一扫还在深思的谷冥清,“她厌你黏她,无非是她怕你对她用了真情,她身上满是煞气,里头还夹了些许褐红的血云,那分明是情债的标志,她一个佛子,满身煞气已经不寻常,身上还欠了情债,那就更怨不得她怕你黏她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面上千万不能显出来你对她有不寻常的感情,也别太黏她,否则,她怕是得有多远跑多远。” “孤……”凤鸣岐皱眉,“孤感觉,孤的第一次浴火劫就要来了,孤,孤怕自个儿控制不住想要与她亲近。” “……这有什么控制不住的?”白韶不解的问了句,话落忽然想起来,似乎天澜羽凤皇族浴火后,都喜欢与人交/媾来着。 想着,白韶瞪大了眼,“不是吧,你不但想黏着她,你竟然还想吃了她?!” 凤鸣岐咬唇,用力瞪她,“你……孤只是想想,孤还没那个胆子好么!况且,孤……孤打不过谷姐姐的!” 第47章 这只小凤凰黑是有点黑,没想到还有点自知之明。 白韶哼一声,“你就是真想,这一时半会儿,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好,我已经劝了她几句,你待会儿过来,就直说你以后不会黏她,她也许就打消对你的戒备了。” 凤鸣岐皱眉,勉强答应下来,听白韶的话,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趋至谷冥清身边,半拉着她衣袖,奶音颤颤的,“谷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孤…做错事了…” 她这么乖,这么软,那两个人又怎么比的呢? 谷冥清双眸微弯,眸光水一般漾了漾,光转变幻看得凤鸣岐愣神时,她却轻抬手抚抚她低下去的头,淡淡笑道,“没有,是我想得差了些……小家伙……很乖。” “孤以后会更乖。”眨巴眨巴自己水灵灵的眼睛,凤鸣岐微仰头看她,长睫毛一掀一掀的,蝴蝶似的,奶声奶气的保证说道,娇滴滴的模样比谷冥清生平所见所闻的洋娃娃都要可爱。 “啊,小家伙真可爱。”谷冥清看着看着,眸光暗下去,又恢复寻常与她玩笑时的神色,捏捏她软滑细腻的脸,揉了几下,忧虑也暂且抛诸了脑后。 白韶鄙视地看着那边一鸟一人的行动,好半天,看凤鸣岐乖乖不反抗任谷冥清把脸都揉红了,不得已偷偷向自己抛个求救的眼神时,才凉凉开口替她解围道,“喂,要揉能不能等咱们出去了再揉,这破地方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谷冥清这才罢手,拉着凤鸣岐,走到复璧边,道,“这鬼地方我也不想待下去,可兽你倒是说说,咱们怎么出去为好?” 白韶冷脸瞥她一眼不说话,她要是知道怎么出去,还用得着在这儿看她们上演什么你追我赶黑吃黑的戏码么。 看她沉默不语的样儿谷冥清就知道她没法子了,哼一声,道,“那咱就在这儿待着吧,可惜我出门时没带灵囊过来,不然,取出牌来咱们仨儿还可以凑合着斗一局地主。” 白韶愈发鄙视看她,一边凤鸣岐却眨了眨眼,挣脱谷冥清的手,走到那复璧边,蹲下来,小手抚在光滑的石璧面,沿着石壁边角摸了摸。 谷冥清看着她的举动,奇怪道,“小家伙,你做什么?” 凤鸣岐头也不抬地答,“这既然不是独角八蹄兽的皮,那便是孤听人说过的,有种石壁名为轮回孔镜了,不伤不坏,四周又有孔,是可以自由穿梭六界,越平行空间的东西,孤在找找,看看这上头有没有孔洞。” 又是极幻之地的独角八蹄兽,又是轮回镜孔的,她在鬼界待了千年,这些东西都少有听说,这只没成年的小凤凰又是如何知晓的?她可不信花翎语一只花鸨会懂得这么多东西。 想想,谷冥清脸色略沉,不觉盯着她蹲下来的背影看,愈看越觉蹊跷,她怎么觉得,小家伙的个头,似乎……蹿了? 原来她不过到她肩前,蹲下来也就和个十一二岁孩童相似,可现在蹲在她面前的背影,哪里却是十一二岁,怕是十□□岁足够了。 她们进来这里头没多久吧,怎么这一会儿就长个了?这小家伙是吃了掺了激素的肥料了? 唯恐自己看错,她又揉揉眼睛,再睁开眼看时,面前女孩儿的背影却又是娇小玲珑,十一二岁左右的模样。 奇怪,莫非我得了老花眼了?谷冥清眉头深锁,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白韶看她行为,不由得暗笑。 她自己也有过类似行为,当然知晓谷冥清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为了凤鸣岐的身长问题。她原先也疑惑不已,可细看了凤鸣岐抚摸石壁的时候,暗施的灵术她就见怪不怪了。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她与凤鸣岐虽不属同族,毕竟通属妖魔界,又都是鸟兽一类,彼此施的灵术也就更易看穿。 在谷冥清眼里,此时的小凤凰怕只是在那复璧上毫无章法的乱摸乱碰,看在她眼中,却是凤鸣岐左手执丹钧剑影,右手施灵术幻了自身的分影凤凰,正对着那复璧口吐着五色琉璃火,找准方位,对着复璧边袭击。 许是那复璧太过棘手,她额头冒着汗,身形也就忽大忽小,手下灵术不绝,湛蓝明火夹着剑影,不一会儿就将那复璧边上一圈儿的孔洞凿了出来。 鸡蛋大小的孔洞不断向空中涌出碧色的光,光源帷幕似的将四方四正的复璧围在中间。 凤鸣岐分影的凤凰长啸一声,飞至那光源中央,她手中的丹钧剑一声长鸣,也化作七把影剑,绕着飞啸的凤凰,发出“嗡嗡”剑响,碧色的光夹着仓紫的剑影琉璃色的凤凰火焰,看得白韶目眩,不得已闭了眼睛,耳边忽然传过来“哗啦”一阵响,竟像是玻璃一齐破碎的声音。 她惊讶地睁眼,就看见那漆黑的复璧表面石壁竟在凤鸣岐的灵术下一齐裂碎个干净,露出里头一面朱色铜镜,镜身颇为小巧,镜面乌黑,四框以珊瑚吐珠文饰而成,四角边又配有鎏金狰狞兽雕,此时镜面正微微闪耀着白光,而凤鸣岐,正喘息着跌坐在镜子前。 盯着凤鸣岐盯得好好的,就听见一声脆响,接着那小家伙就跌倒在了地上,这莫名其妙的变故看得谷冥清疑惑不已,却来不及询问,忙上前把人扶起来,上下扫她一眼,问道,“小家伙,你没事吧?” “有事,孤摔得好疼。”凤鸣岐瘪嘴,眼泪汪汪地扑到她怀里,撒娇道,“谷姐姐,孤身上疼。” 听她这样说,谷冥清忙抱她在怀里,以为是真摔着了,柔声哄她,“哪儿疼?告诉谷姐姐,谷姐姐给你输灵气,嗯?” 凤鸣岐瓮声瓮气地说,“不要灵气,要谷姐姐抱抱。” 说完,八爪鱼似的把她抱得更紧些。 谷冥清哭笑不得,怕她孩子心性又哭起来,也不好松开,只能任她抱着,目光绕过她乌黑的发丝,落到那复璧上时却惊了一跳,皱眉道,“那东西是打哪儿来的,我方才看,还是一面漆黑的石壁,怎么小家伙摸了两下,就变样了?” 让你只顾着盯人看,连人家在你眼皮子底下捣鬼都看不出来了吧。 白韶不理她,只冷冷淡淡道,“这就该是小凤凰说的轮回孔镜了,若真能越过结界空间,不知可能用这个来找到翎语她们。” 谷冥清依旧不依不饶,眉头皱得打结,“哎,兽,你就不奇怪这玩意儿是打哪儿来的么,怎么小家伙摸了两下就变成这样了?” 聪明若谷冥清,怕也看出来此事系谁所为,她所以问自己,要的不过是一句肯定是谁的话语罢了,既然如此,她何妨做一次中间好人。 想着,白韶冷着脸,若有所指道,“你就不许你怀里的小家伙是个福星么?凡事,太过追根究底就不好了。” “是么…说的也是。”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谷冥清略推开怀里的小家伙,在她不满地又要扑上来抱住自己前,捏住她精致小巧的鼻子,淡淡一笑,“小家伙,你说的对极了,那东西就是轮回孔镜,那你知道,咱们怎么出去么?” “嗯,知道。”凤鸣岐还是一副乖乖模样,甜甜应了一声,变作天澜羽凤的模样,口中喷出五色琉璃火,向那镜子烧了过去。 湛青色火焰顺着镜边很快融化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将它烧成了铜水,凤鸣岐在空中盘旋看着,在那镜子完全融化时,眼神一凝,口中不绝念着一股灵咒,那融在地上的铜水又重凝成一面婴儿巴掌大的镜子,四周却纹有澜羽凤凰纹饰,熠熠生着光。 “原来这是天澜羽凤一族的东西,怪不得小家伙这般熟悉。”谷冥清喃喃间,凤鸣岐双爪成勾,抓着那小巧镜子,又朝镜面喷了一口火,这一次那火烧红了镜面,却不再把它融化出来,反而在凤鸣岐口中火焰愈炽时,自它镜面中却忽然一股耀眼金光,映照了整间石室。 “快,顺着那金光跳到镜子里!咱们就能找到翎语她们,和她们会合了!”见状,白韶忙喊了句,说完,自己化作一阵白光蹿到镜中,立时消失不见。 “轮回轮回,原来和鬼界的轮回道差不多呢。”谷冥清淡淡喃喃了一句,不再多想,飞到高处,拉着凤鸣岐,也跳了进去。 小巧玲珑的铜镜在空中莲花般飞旋了片刻,便“咻”一声,失了踪迹。 眼前一阵金光闪过,谷冥清再睁眼时,却惊诧发觉自己和小家伙竟到了一间喜房布置的石洞里。 “这是哪儿?” “这是翎语她们的所在。”早她们一步进来的白韶找到她们,淡淡回道。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这是为她和小家伙布置的呢。谷冥清皱眉,“那她们人呢?” “喜床上。”白韶咬牙切齿道,“床上被一阵火焰光包裹住了,我看不清里头形貌,不过,要是那该死的佛子趁此机会,不守佛门规矩,敢对翎语图谋不轨,我定把她碎尸万段!” 第48章 她们都被关到石壁里头多久了,要出些事早出了,还得等到你去碎尸万段么? 这只兽,平常别人的事自个儿心里清楚,怎么到了与花翎语有关的时候,眼睛就被糊住了呢? 谷冥清心里头明镜似的,也不点破,只拉了凤鸣岐的手,道,“她们在哪儿?” 白韶冷脸道,“里间。” 谷冥清略一点头,按白韶所说,拉着凤鸣岐的手走到里间石室里。 入眼便见一张乌木喜床横在中里,床上绡帐直直垂下来,被人拉到两边,里间没有现出床上的光景,却露出了茫茫白雾。 谷冥清绕着那喜床走了一圈,在白韶也进来时,对她叹道,“这层白雾是旱魃以昧火弄的结界,我如今——反正我是没什么办法,你呢?” “我有办法现在还站在这儿?” “那敢情好。咱们只好在这外边儿等着了。”谷冥清一摊手,随手幻个椅子出来,拉凤鸣岐坐下,冲那喜床上喊,“烂心肠,我可告诉你啊,我只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别怪我没有同门情谊了啊!” 白雾飘飘荡荡的,分缕出细丝,密密的串成了帘幕,初秋时山里晨间的雾气一样,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 凤鸣岐睁圆了眼睛,微微咬着粉嫩嫩的唇,迷糊地挺直腰背乖乖地坐在谷冥清身边,对着那喜床上看。 旱魃的昧火于凤凰一族,不过是孩子的小打小闹,以昧火燃烧化作白雾做的结界在凤鸣岐眼里,自然也就形同虚设。 是以,她可以清楚看见撩起来的火红帷幔下,两名女子赤/裸相拥,一名女子把头置放在另一名女子肩上,看不清形貌,另一名女子虽是紧闭双眼,可因她仰躺的姿势,凤鸣岐分明看出那就是施明音。 她们的黑发流藻一般平铺散落在石床上,完美契合的身姿映衬得彼此肌肤胜雪,美的不可方物。 奇怪,那是姐姐和施姐姐么?她们为什么脱了衣服抱在一处?难道像谷姐姐一样,因为身子冷,才喜欢光着身子睡么? 百思不得其解,小凤凰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死盯着喜床上看,眼睛眨也不眨,一面看一边还想了一下自己和谷冥清以这样的姿势相拥而眠的情形。 嗯,这样睡应该会很舒服吧,施姐姐和姐姐看起来睡得好沉啊,那孤要是这么做,谷姐姐是不是就会睡得沉了? 凤鸣岐回想了一下,上次她和谷冥清一道入眠时,谷冥清睡得不大安稳的模样,又看看喜床上一动不动的两人,暗自下定决心:既然这样,那下次等谷姐姐脱了衣裳,孤也试试这样抱她好了! 而完全不知自己这个姐姐起了什么样引导的花翎语,正一边百无聊赖地举起爪子捋了捋自己身上华丽的羽毛,一面对着还在温柔微笑,抱着那骷髅安抚的施明音狂丢白眼。 还什么清心寡欲的比丘尼呢,有哪个佛家弟子劝化人是用美色的! “原来你还记得那句话。”她手里焦黑的骷髅,用豁了一块口子瓷器一样的嘴,上下开合着喃喃出声。 因了她父王的宠爱,她那时当真以为自己便是几国中最美的公主,自己不过是随口夸耀的话,几千年岁月,她竟然记得这般牢。 难道所有的佛子都是这样温柔得让人无处发泄么?还是她只对我这样温柔? ……不,佛言众生平等,她只是习惯了对万物温柔,只是习惯了慈悲。 她爱这世上万物,她爱所有人,甚至冬日无情的狂风,甚至路边一颗被人践踏的石子,甚至埋没深幽山谷一株高傲兰草,甚至被人唾弃的罪人。 可她不会独独爱上任何一个人。 好像蓦然被打通的暗道一样,她一阵恍惚,心里却亮堂起来:原来,是我一直在骗自己,是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 怀里的骷髅忽然没了妖气,施明音一愣,忙低下了头,轻抚着骷髅,担忧道,“兴元,你怎么了……” “明音,佛门所说极乐之地,我该是到不了的,能见你一面,我却也很高兴了……在你送我走之前,我有个心愿,你可以替我完成么。” 不明白她为什么转眼间便换了态度,施明音皱眉,迟疑道,“……自然。” 悲戚地笑了一下,骷髅头慢慢靠近她,缩在她怀里,期期艾艾道,“那你可以再看我跳一场舞,再帮我伴乐么?” “……”施明音还不及应答,便觉手上一痛,没防备一之下,失手将手上紧抱着的骷髅丟了。 她心里大惊,忙低头看时,那焦黑的骷髅竟成了火球一样,通体包裹着炽热的火焰,飞速旋转着飘舞起来,包裹着它的火焰也四处飞溅,逼得她不得不拿衣袖挡住脸面。 炙人的火焰越来越盛,就在她皱眉思考对策时,却觉袖中一热,定睛就见被她以一层结界罩住的小巧鸟儿不知怎么竟张开翅膀向那火球扑了过去! 惊忧之下,她也顾不得祖师尊教导的静心秉性,急急出声道,“翎语,危险!快回来,别过去!” 说着,她手下捏诀,上前想要去把那只不知死活的鸟儿抓回来。 有着流彩华羽的鸟儿却已经听不见她的话,着了魔一般,崩溅出炽热火星的火球闪耀在她的眼底,她义无反顾的扑扇着翅膀,迎着扑向发出阵阵热浪的火球—— “翎语!” 施明音伸出手,方摸到手腕上佛珠,却在美丽的鸟儿触碰到那团火球的一瞬,被一股铺天热浪吞没了。 越国,隆冬。 莹白的雪覆盖了四纵阡陌交横下青翠的麦苗,官道上行人寥寥,只有湖面上蒸然而起的水气,弥漫在灰蒙蒙的穹宇下。 官道两边的野梅花瓣已零落成泥,却掩不住一股冷冷香气,窜至人的鼻尖,渗入四肢百骸。 施明音慢慢伸出手,一朵六瓣雪晶便络络然落入她手心里,融化后,在她温热掌心留下一点润湿痕迹。 下雪了。 越国京都城内外一片雪白,那些雪花不断落在她肩上,发上,再温润化开。 施明音垂下眼眸,无声叹口气。 兴元对她的执念,真的深到这种地步,竟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做了这个幻境。 轻抬脚步往前走,前头隐约有一处凉亭,被雪花阻隔了视线,看不真切它雕刻在楠木横额上的字迹。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痕迹,她也到了被雪覆盖亭顶的凉亭。 四周栽满了清香扑鼻的雪梅,艳红的颜色,衬得亭中琉璃桌椅都变了通红。 罗皂软鞋踏在洁白的雪花上,绵软得如毛毯一般的厚厚雪花,让她一步步走上凉亭时,也是寂静无声的。 一个琉璃墩,一张琉璃桌。桌上放了一把琴,五弦,涂着黍离。 走到桌边坐下,轻拨了下琴弦。 “铮——” 这声响似乎是暗号一般,霎时,亭外风雪怒号,刮起梅枝摇曳,剥离枝头那些怒放的梅花瓣。 施明音皱眉,一手按住琴弦,一手摸到手腕佛珠。 未及以术法止住风雪,视线便被风雪中一袭红衣的女子吸引住了。 穿着极薄的越国宫纱,以一条红绦束了,半隐半现的露出身上胜雪肌肤,墨发及腰,眉间画着越国王室的图腾,右眼却是花鸨魅惑的纹饰。 是花翎语,也是兴元。 施明音愣住了,那女子却已经在风雪中飞舞起来,展臂轻跃,长袖舒展间,她身上环佩也不停叮咚作响,如山间清泠的小溪,潺潺流过潤滑鹅卵石的声音。 遒劲的狂风翻卷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旋舞着,带飞了艳红梅花在这皑皑世界飘舞,恰似裸足踏在雪上的女子那般,美的勾魂夺魄。 紧按着琴弦,施明音不发一语,风雪中的红纱女子却停了动作,慢慢转过身来,面对她,微微一笑—— 粲然明媚得好似开了半个山谷的妍花。 施明音垂下眼睑,红纱女子明媚的笑脸有些暗淡,下一瞬却又重扬起笑容,手腕往前一送,自衣袖中便飞出来一条红绫,绕过琉璃桌,勾住端坐在琉璃墩上的人,猛地一收,她整个人便被她拉到了她面前。 呼吸相触。 腰间还被红绫卷着,被冰凉而馥郁的香气包围,施明音不自觉蹙紧眉尖,魅惑人的妖精却还不放过她,柔媚一笑,指尖勾挠着她把手伸直翻转过来,她却轻轻一跃,冰凉莹潤脚尖踏在她温热手掌心,随着那颯飞的片片雪花,旋舞着。 轻若鸿毛的重量,掌心却能清晰触到她柔若无骨的身子。 就像羽毛轻挠在人心尖上一般,痒。 雪片越刮越大,红纱的女人也愈舞愈急,视线被茫茫风雪阻隔,她的双眼却一直未离开一身素佛衣的女子。 她闭着眼,风雪的呼啸声也阻不了她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我佛慈悲。 仿佛瞬间被沉到冰湖里。女人停了脚步,哀哀一笑,雪霁初晴。 她眉间越国王室的图腾一点点消失,最后,妖艳的脸上终于只剩下了花鸨魅惑的证明。 在她掌上轻舞的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支撑不住,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第49章 施明音忙飞身上前接住她,怀里人若无骨地软在她怀里,眉目紧闭,失了所有知觉。 雪初晴,渐而点滴融化。 “翎语,醒醒,翎语。” 使劲摇了摇怀里人,美人才半醒半殇地掀开眼皮,望见她,迷迷糊糊傻笑了一下,继而伸出手,摸到她脸上,使力往两边一扯,揉搓成各式各样的形状,许久,才道,“哈哈,想不到我死了你这该死的师太也没活成——不对,我为什么死了还要和你死在一处!” 好脾气地任她揪着自己的脸揉,施明音好半天才温柔道,“翎语,你没死,咱们还活着。” 花翎语揉面团似的揉着面前人的脸还没回过神,把她白皙细腻的脸上弄满了红印子,活像以丑闻名于世的无盐女时,才心满意足地罢了手,“这样才像是美人嘛——哎,你说什么?” 施明音耐着性子又温柔说了一遍,“咱们没死。” “哦。”花翎语慢慢点头,既而眼睛逐渐又瞪开,在施明音感慨她一只花鸨如何瞪眼能比龙族那些人瞪得还大还圆时,她已经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她,“你说,咱们没死,那这不是回光返照时的梦?!” “是,这不是梦。” “啊!”惊叫一声,她慌忙推开施明音的怀抱,两手护着自己只着了一件越宫纱的身子,瞪着施明音控诉她,“你快把方才那一幕忘掉!” 施明音哭笑不得地看她,温声劝说道,“兴元魂魄消散了,冥清她们在外头恐怕也等得久了,咱们回去吧。” 花翎语后退一步,防賊似的看她,“不成,我没穿衣裳。” 知道她是说她们魂体外还光/裸着紧紧抱在一处的身子,施明音淡淡一笑,“我先把你的灵魄送出去,我等上一刻,再出去。” “你说的啊。”花翎语挑眉看她,“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嗯。”施明音温柔点头,摸上手腕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地默念了几句,花翎语低头便见自己魂体愈来愈淡。 “兴元魂魄散了,她设的结界也撑不住多久,我方才似乎听见冥清的声音,她们怕是已经找到我们了,所以,以防万一,翎语姑娘,我已经替你在外间设好了结界,你不必担忧,大可自在把衣裳穿好。” 说着,她手一挥,一块纯金圆表现在她们面前。 指着钟表刻度,她微微一笑,“明音当遵言守诺,一刻钟后出去。” 花翎语白她一眼,没说什么,任她帮自己魂魄从幻境脱逃。 确认她妖魂平安进入体内,施明音望才叹息地捻着佛珠默念了一卷长生经。 死生有命,万灵自平。这是她有意识以来,祖师尊讲脱佛法时说过最多的一句。 她本是深信不疑的,可人世曲折,族类异转,又该如何解释呢? *** 拉着小家伙在椅子上坐下,归功于面前发了疯一样,不停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某只兽,谷冥清脸色愈来愈黑。 “该死的兽!你走来走去的,你不嫌晕我还嫌你烦呢,你能不能消停点!你转晕了那两个人——不,一只鸟一个佛子也出不来啊!” 白韶冷脸不语,依旧是走来走去,谷冥清看着恨不得一巴掌扇晕她时,忽然床上一阵红莲光大盛,谷冥清一个机灵,压着眉笑道,“啊,好了,她们出来了。” 白韶一怔,慌忙转身,就见喜床上结界渐消,山里头被初虹照开的迷雾一般,慢慢露出里头的人。 花翎语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施明音站得离她远远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翎语,你没事吧?”见到她们,白韶慌忙走上前,便要拉着花翎语细细打量。 “我怎么会有事!”看她扑上来,花翎语忙转了脸色,打开她的手,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教训她道,“本姑娘倾国倾城,那些鬼怪拜倒在我裙下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事!” “姐姐,姐姐!”她话音方落,就听见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随着那声音一块儿的,还有自家小堂妹飞奔过来的身子。 凤凰一振千里,她家小堂妹飞奔过来抱住她的速度也是快的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只觉得自己胸口被狠狠撞地一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在她怀里乱蹭。 还好她学得精明些,出门前穿得衣裳厚实,否则,铁定要被小家伙给蹭开。 “哎,小家伙乖,有没有人欺负你?”来不及抚抚自己被她撞得生疼的胸,花翎语便爱怜地摸摸她脑袋,目光向一边端坐的谷冥清射/去,“类如说某些人胁迫你去做些不愿的事。” “没有。”凤鸣岐开心地仰头看她,“谷姐姐对我很好哒!” “……” 花翎语顿时一阵尴尬。她还没说某些人是谁呢,怎么这小家伙变得这般聪敏了,一下就猜出来了。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谷冥清幸灾乐祸地笑着,转向一边施明音,“烂心菩萨,既然你们出来了,我看这桩事算是了了,咱们回去吧。” 施明音颌首,对她温柔一笑,“好。” 好一副姐妹情深的场面。花翎语揉着怀里小家伙脑袋,看了一眼便转过脸,不冷不热可哼道,“谷冥清你这个黑心的,亏你还吃了人家一顿白食呢,说好的救人家哥哥,怎么就这般走了?” “没什么好救的,若我猜测不错,这该是个冢中冢,建冢之人独具匠心,最里间囚着那旱魃,那旱魃是至邪之物,为免为人所知,外头便用那铸剑师的儿子作掩护,建个宫殿,就使有人为财起意,进了墓也不至于把魃灵放走。” 谷冥清淡淡说着,“至于这简姓女孩一家,怕是不知这些,贸贸然把她祖父母的墓建在这墓上头,等于是压在两座沾满煞气的古坟上头,你抢占了人家的地盘,还不许人家给你个下马威么。” 听说,花翎语点头,“这么说,回去让简文姑娘与她父母商议给她祖父母迁个坟便好了?” “那倒不必,既然你们俩出来了,那旱魃的灵魄怕是也没了,作为煞气之源的旱魃没了,这外间被吸引过来的鬼怪也该散了,也就不怕它们作乱。当然,若想让她们一家霉星远离,只需让他们多出笔钱请个高明的僧侣驱驱邪便可。” 说着,她笑了笑,一颗洁白牙齿抵住上唇,对着施明音抛个媚眼,指指一边的花翎语几人,“师姐,你懂的。” 看她多么心地良善,好心收了两只“禽”一只“兽”,还不要人家房租,至于伙食费么,指望这几个人是不可能了,那只好勒索那个烂好心的佛子一点了。 谁让她每次做法事都不收钱,还向她要钱买佛香的! 施明音无奈地笑着点头。 “好了,既然都了了,咱们走吧。”定了主意,谷冥清笑眯眯地伸手,唤宠物似的叫,“小家伙——” 凤鸣岐小脑袋一抬,双眼放出光来,麻溜地从花翎语怀里钻出来,跑到谷冥清跟前,甜甜叫了一声,“谷姐姐。” 若是给她根尾巴,那现在肯定是讨好地摇来摇去的。 花翎语恨铁不成钢,“凤鸣岐,你还记得你自己是只凤凰么!” 这都成了条努力讨主人欢心的吉娃娃了好么! “当然记得。”凤鸣岐昂首挺胸,甜甜笑了,“谷姐姐,是不是让孤变成凤凰再带你们回去?” “小家伙聪明。”忍俊不禁地捏着她肉乎乎的脸,谷冥清望着快要气炸肺的花翎语,略微挑了挑眼角,笑得狡黠,“怎么,你要变成妖形飞回去么?” 花翎语气得牙痒痒,“当然不!” *** 出去墓冢后,天还未亮,谷冥清在树林里转了两圈,在确定自己推论不错后,便让凤鸣岐带着几人回了她住所的灵居。 等天亮透了,才过去简文家开的素菜馆里,与她说明情由后,把施明音留给了她们家善后,美其名曰,施姑娘师承名僧,最擅驱邪。 等施明音做完了法事,简文哥哥醒转过来时,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彼时风清日朗,谷冥清正拉着小凤凰和白韶在自己独辟的小池塘里垂钓。 池塘虽小,中底暗通,却是与六界中所有江川河流连在一块儿,所以她们钓上来的鱼也是千奇百怪。 又拉上来一条鬼界的食骨鱼,看看日近晌午,该是美美地饱食一餐的时候了,谷冥清却是放下垂杆叹口气,“哎,原本想拉上来一条鲜美的胖鱼吃的,谁知尽是吃人的玩意儿,咱们不吃它们,它们竟然还想吃咱们。” 旁边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坐着不动,也未搭腔,只专注地望着自己的鱼竿,她竟是自言自语一般。 谷冥清识趣地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山禽走兽化形的都有些呆,旁边这俩一兽一鸟自坐下后就不说话,她们真当自己是捕猎的鱼鹰来着,不说话就能钓到鱼啊! 愤懑间,忽然听见外头廊间的风铃一阵轻响,谷冥清一怔,随即放下手底下鱼竿,走了出去。 她今儿个想歇歇,便幻了个结界罩在灵居外头,不让人窥探。 这是谁,竟然能破了她的结界,走到灵居里头来。 第50章 行至回廊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远就听见花翎语那妖媚的笑,谷冥清挑眉,这个时辰该是师太修佛业的时候,花翎语这般行止,却没被那师太以“扰乱佛修”名堂赶出来,可真是稀奇。 不过想也是,以那该死的烂心肠的温柔脾性,怎么也不会做出这般无理的事。 慢慢悠悠逛到前院,还未进房门,一道熟悉的女声便劈头撞进了她耳里,“谷小姐,我来送谢礼了!” 谷冥清定睛,就见简文局促地坐在红木桌边,一见她便站了起来,面上一片晕红,她旁边的某罪魁祸首却看不见她似的,继续倾身至人耳边,一脸无辜地对脸红得可以和蒸熟虾子媲美的简文眨眨眼,“哎,你说说,是我好看还是谷小姐好看?” “这……我……”简文手忙脚乱地看一眼她,又偷偷瞥一眼花翎语,脸红得能滴血了,“两位……两位……” “当然没有花小姐你美了。”谷冥清笑着走进去,“花小姐要是不好看,又怎么能被鬼怪抓去这么多回要当压寨夫人呢!” “谷冥清你你你!”花翎语气得快炸毛了,头一转,扭脸不去看她,“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决定不与你计较!” 说完,她阴阳怪气地望着坐在蒲团上一心不问外事,专心只读经书的施明音,“□□熏心的师太,你的好师妹来了。” 闻声,施明音停了翻佛经的手,抬眼与谷冥清探寻的眼神撞个正着,惊讶了会儿,“冥清,你怎么来了?” 每次到了她修佛业时候,她不都有多远躲多远么。 “听见风铃响声,过来看看罢了。”谷冥清说着,走到简文身边,“你哥哥怎么样了?” “已经康复了,多亏了谷小姐。”感激地对她鞠了一躬,简文从包里拿出一叠红钞,道,“这次过来,就是专程谢谢谷小姐你们的。” 看也没看那钱一眼,谷冥清眯起月牙眼,笑了笑,“嗯哼,比起你的钱,我更稀罕你的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以身相许么,虽说这位谷小姐好看,可是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位花小姐怎么办。简文“刷”一下红了脸,“谷…谷小姐…你…我…”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满意地看着她红晕未消的脸又添上一抹深红,谷冥清才不紧不慢地轻笑,“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凡人,身上又没法器,是怎么绕过她的结界进来的? 简文摸摸鼻梁,奇怪从包里取出一张纸片,递给她道,“谷小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不是给了我名片么,我照着上头的路进来的啊。” 路是没错,可她设了结界,便是迷障一般,凡人怎么可能避过她的结界进来? 谷冥清看看她手里的名片,皱眉不语,站在她身边的花翎语却忽然玉容一改,嫌弃地看她,“谷冥清你这个疑神疑鬼的——咦,你这哪里来的山间渔翁,身上鱼腥味儿那般重,你不是和鸣岐钓鱼么,怎的,你一条没钓上来,恼羞成怒后,亲自下水去捞了?” 花鸨身有媚香,是以花翎语对于旁人不同自己的味儿极其敏感,该不会骗她。听说,谷冥清半信半疑地举起自己袖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味儿。 空气中的鱼腥味儿在花翎语话落后却又重了几分,空气慢慢湿润,竟还在空中隐约看见几分水泽气。 伸手戳了戳空中不知从哪儿浮起的彩泡,谷冥清心头一转,明白了几分,笑了,“嗯哼,正经鱼我没钓上来几条,食骨鱼倒找到不少,原以为今儿个吃不上炖鱼汤了呢,如今倒好,自个儿送上门来一条。” 话落,她猛地倾身上前,转至简文身后,在人姑娘脸红得滴血时,手里攒着煞气徒手一把往空中抓过去,一边抓一面笑,“清蒸,红烧,还是炖煮,你自己选一个?” “别吃我,呜呜…我的肉不好吃的。” 伴着这哭卿卿的声音,空中气流扭曲几分,一阵浓烈的鱼腥味后,简文揉揉眼睛,惊奇发现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孩子。 女孩儿年岁不大,十七八岁左右,穿了一件……嗯,可以说是绸纱的素蓝衣裳,容貌出奇的水灵美丽,皮肤嫩得掐出水来一般,又因为如今被谷冥清拽住了一条胳膊,以为要被她吃了,满脸恐慌的模样,而格外惹人怜爱。 不不不,这不是计较人女孩儿美不美的时候,问题是,这又是哪里来的女孩子?她方才并没见到啊。 疑惑间,那帮了她的谷小姐却媚笑着拽紧了那女孩儿的胳膊,“嗯?好吃不好吃要吃过才知道,我没吃过你的肉,怎么知道你不好吃的,过来,我看看从哪儿下嘴好。” 说着话,她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贴着人女孩子白嫩嫩的脸笑得愈发明媚,“呵呵,小泉客,说说,你混进来我家做什么,还有什么遗言,都一并说完了吧,省得去轮回道说不清楚再被鬼嫌弃。” “呜呜……我的肉不好吃的。”女孩儿梨花带雨地说,眼睛红通通地要哭出来似的,“我……我……” 谷冥清今儿心情不错,所以才有心逗逗这只莫名其妙跑人家家里的傻鱼,简文却不知她身分,看见谷冥清拿了刀,忙心惊胆战地上去,心一横,将身子阻拦在女孩儿面前,闭上眼,道,“谷小姐,这是人,吃不得的。” “冥清,别闹。”这时,施明音已经念完了一课经,无奈笑着走上前,拉过在简文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儿,“小姑娘,过来寒舍有要事么?” “呜呜……别吃我……阿离的肉不好吃的。” 以为施明音抓住她也是贪图她的肉,女孩儿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可怜的紧。 “哎,真是无趣。”丢了手里的刀,谷冥清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一杯茶,慢慢悠悠啜饮着,掀起眼皮往那边看,“哎,小家伙,我虽说不像那边的烂心肠一般茹素,可也不会吃你。” 女孩儿这才有些放下心来,似信非信的抬了抬眼看她,谷冥清却又朝着她妩媚一笑,“泉客的肉又酸又涩的,有什么好吃的,我尝过一次就不想尝了。” 所以,她果然吃过她同族的肉么? 女孩儿呆了会儿,随即眼眶通红,浑身发抖,软软糯糯地喊,“阿离不要待在这儿了,阿离要回家。” 说着,她挣着施明音拉着自己的手便要走,施明音看着不忍心,忙温柔安抚她,“乖,她是说笑的,你是叫阿离么,你说回家,你家在哪儿,你怎么会过来这边的?” “呜呜……”女孩儿只是哭。 说哭却是有些不妥了,她虽说眼眶通红,眼里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颇有些干打雷不下雨的意思。 谷冥清不怀好意地看她,“哭吧,最近我正好缺钱花,你多哭点。” 女孩忙止住了哀嚎,却还是抽抽噎噎的。看着谷冥清一脸的害怕。 “谷冥清你个死人你不吓人家小姑娘会死啊!”一边的花翎语看不下去了,连忙走上前把小姑娘护在自己怀里,瞪着谷冥清,“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把你后院的莲花全拔了!” 谷冥清脸色一变,“你敢!” 花翎语一梗脖子,“你要是再吓人,我就敢!” 花翎语被欺负着欺负着,翅膀硬了,想飞了,敢主动找她的把柄要挟她了,真是好样的了。谷冥清不由噤声了。 面色不善地对女孩儿道,“你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过来这边做什么?” 花翎语身上的媚香很好闻,躲在她怀里,女孩儿情绪也稳定一些,只看谷冥清时,眼神依旧畏畏缩缩地,“阿离…阿离没有家了,阿离,阿离想回家。” “小姐,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简文热心地道,“不然,我帮你联系警察,让他们帮你找到家,怎么样?” 愚蠢。听说,谷冥清脑中只冒出来这两个字。 沧海月明珠有泪。眼前这女孩儿发色雪白,身上还有股鱼腥味儿,摆明了就不是什么普通女孩儿,而是居住在妖魔界海深渊底下的泉客,也即鲛人。 滴泪成珠的鲛人啊。谷冥清抚额沉思,她对夜明珠倒没什么兴趣,就是听说鲛人制成的长明灯不错,眼前这女孩儿虽然瘦弱了些,但若是细细炸炸,该有一些油的吧? 想着,她直接问出了口,“哎,小家伙,最近电费涨价了,你要不要贡献点油出来供我做长明灯啊?” “呜呜……”这次,女孩儿没忍住,直接被她吓哭了,是真正有眼泪的哭泣。 于是,在场唯一不会法术的简文同学,便亲眼目睹了女孩儿哭泣时,下落得眼泪珠子不断变成圆润的珍珠,崩溅在地上这诡异的一幕。 第51章 马上系统会自动替换啊,作者也要吃饭啊,大家多担待啊 人群正在哀戚,没提防这漫天的阴气,及至察觉身上冰寒时,头脑昏沉,纷纷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怎么了?”见状,花翎语一惊,皱眉道,“不会被方才那些阴气侵蚀,都死了吧?” “放心,他们只是昏过去了。”谷冥清挥散缭绕在自己身边的阴气,解释道,“鬼界向来麻烦,那河水里头的隧道就是轮回道,是不能被这些凡人看见的,所以刚才那阵阴气,吹进他们体内,可以帮他们洗刷掉看见轮回道的记忆。” 花翎语皱眉,“那咱们也吸了那些阴气,不会也被洗刷记忆吧。” 谷冥清白她一眼,“你是妖,又不是人,怎么会被洗刷记忆。” 这只花鸨,怪不得那么弱,连常识都没有,能不弱么? “要你说啊!”花翎语没好气道,“我就是好奇罢了,其实……其实,这点事我还是知道的。” “你真的知道?”谷冥清鄙视地问。 “你什么意思,你……” “事情了了,咱们回去吧。”眼见花翎语不服气地又要呛声回去,白韶忙拉住她,好言好语地温声安抚她道,“翎语,你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我带你去用饭,可好?” 用饭?花翎语看着一脸真挚的白韶,忽的就想起木屋里看见的那些死状可怖的尸体,胃中一寒,低头摆手干呕说,“不用了,我可不想吃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白韶抚着她肩背替她顺气,忙慌乱解释,“不是的,我是说我带你去吃人界的东西,不是那些人肉,我,我答应你,以后不吃那些东西了……” “啧,真没主见。”谷冥清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凤鸣岐却跑过来,小爪子戳了戳她的胳膊,在她疑惑的看过来时,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鼓着稚嫩的脸,道,“谷姐姐,鸣儿饿。” 卖萌可耻啊你知不知道! 谷冥清心里哀嚎一声,扑上去捧着凤鸣岐的脸揉来揉去,嫌弃不过瘾,又把人搂在怀里亲了几口,“小家伙饿了是不是,走,谷姐姐带你去吃东西!” 正抚着花翎语背的白韶听了,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谷冥清,摇了摇头。“这穿破云霄的声音,亏你方才还有脸鄙视我呢。” “你管得着么你!”谷冥清恼羞成怒,拉着怀里的凤鸣岐,“别理那只兽,咱们去吃咱们的。” 摒除一切杂念连念了三遍往生咒,施明音才开了五识,就听见她们要去吃饭的话,一阵惊讶,就着烛火光,看了眼手上腕表,一点十分,这个时候了,还有东西可吃么? “时辰晚了,这时候该收店了吧,哪里还有饭可吃?” “你一个大门不出的佛子知道什么,总之跟着我走就是了。”谷冥清甩给她一句话,拉着怀里的凤鸣岐就走。 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的花翎语见状,愤恨不已,“谷冥清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给我搞清楚那只小凤凰到底是谁家的啊!看我今天不吃穷你!” 话落,气冲冲地追了上去,白韶抬脚也要追,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淡淡问自己身后不紧不慢行走的施明音,“这些昏过去的人,放在这儿不要紧么?” “无碍。”施明音柔声微笑道,“我已替他们设好了结界,不会有危险的。等到天明,他们自己会归家的。” “那就好。”白韶冷脸回答着,追着那三人而去。 施明音在后头跟着,若有所思。 白韶姑娘居然关心起凡人的生死来了,这是不是就是凡人所说的,爱情的伟大? *** 迫使白韶将发色变回黑色,几人跟着谷冥清走到了一条夜街上,看着那些店铺招牌上画着的满目琳琅的肉类,花翎语反胃的不行,经过白韶这一出,谷冥清看见肉也反感不已,最后经由施明音的提议,几人走进了一家专门提供素菜的小饭馆里。 饭馆虽小,收拾的倒干净,里头靠着两边的墙摆了合摆了三四张桌子,满满当当地都坐了人,只有靠近柜台的那边有张空桌子,六个座位,因为正对着空调,没人肯坐。 “算了,就选那儿吧。”走了许多家店,谷冥清懒得再动,定音道。 几人没有异议地一起走进去坐在那张桌子上,谷冥清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菜单,有气无力的喊,“来人,我们要点菜。” “哎,好。”清脆地答应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抬起了埋在高大柜台后的脸,忙走到她们这一桌,笑道,“客人,你们要点什么?” “我们要……”谷冥清点着菜单还没说完,那女孩子却看清了谷冥清的面容,眼睛放光,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喜道,“是你!” 谷冥清不悦地沉着脸,把自己手抽了出来,冷道,“你认错人了。” “不是,你不记得我了吗?”女孩清秀的面容上满是焦急,把自己的脸往谷冥清面前又凑了凑,“是我啊!” “你是谁,”,谷冥清不耐烦地扫了眼她,脸陌生的紧,“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就是……” “你是不是昨晚在街上摆摊卖烤肉的那个女孩子?”这时,施明音忽然发问道。 “对对对!”女孩听说,惊喜的点头,“就是我……咦,我没见过你,你怎么认得我的?” 施明音但笑不语,其实她也不认得了,可她还记得临走前洒的那把佛香灰,这女孩过来时她觉得面熟,仔细看看,身上却闪着些许佛光,她这才想起来。 “哦,原来是你。”经施明音一提醒,谷冥清也想起来了,看着女孩清秀的面庞奇怪道,“你不是在那条小吃街卖烤肉么,怎么又跑到这来开素菜馆了?” “这……说来话长。”女孩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强笑着道,“你们既然这么晚还来吃饭,肯定饿坏了,还是先吃东西吧,咱们既然撞见两次,就是有缘人了,这顿饭,我请客了。” “好,你说的。”谷冥清向来不和人客气,听说,菜单丢到桌子中间,对着桌上的几人奸笑道,“这顿饭不用付钱,尽情点吧。” 各人点好了东西,女孩拿着勾好的菜单去了后厨,谷冥清慢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正准备喝,她对面的凤鸣岐就着急地低声道,“谷姐姐,那茶不能喝的!” “放心吧。”看着凤鸣岐一脸焦灼,谷冥清淡淡一笑,“她身上虽然有煞气,可她家的茶里没有,这白食,还是能吃的。” 语毕,一饮而尽。 “你倒是宽心。”花翎语瞥她一眼,“为了吃白食把命都赔上了就好玩了。” 施明音摇头,温柔道,“师妹说的对,那姑娘虽然身上有煞气,她手下的东西是干净的,这顿饭,是能吃的,我看,那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定是有求于我们,这顿饭,该是酬劳,不算吃白食。” 白韶也淡淡道,“煞气催人,要是自身体内藏有煞气三五天就会暴毙而亡,她面上黑气重而深,沾上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到现在都没事,只能说明,这煞气的源头,不在她。” 几人低声说了会儿话,那女孩就叫了两个帮厨把菜摆上了桌,几人方才止住了话头,安静的吃起饭来。 施明音夹了块盐笋,刚放进谷冥清碗里,余光却瞥见女孩不时往这边张望的脸,心下了然,低声与几人絮语道,“吃得慢些。” 几人听闻,对望一眼,施明音使了个眼色,几人随即了悟,真个慢吞吞地吃起来,等到其余几桌人都吃完饭走了快半个小时,整个饭馆里只剩下她们了,才放下手里的碗筷,用茶漱了漱口,装作要离开的模样。 见状,女孩果然迫不及待的走了上来,对着谷冥清,眼眶红红的,犹豫道,“这位小姐,我知道你有异能,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哥,帮帮咱家?” 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 谷冥清淡淡一笑,道,“一顿饭就能求人帮忙,小丫头,你这谢礼可太廉价了啊。” 女孩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好,花翎语却对她妖娆一笑,满意地看着她变得面红耳赤的脸,“别听她胡说,你只管说,帮的了忙咱们就帮,帮不上,可就别怪我们蹭饭了。” “不会,不会。”女孩忙摆手,红着脸偷着看她一眼,“请你们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快说吧!”白韶望见她的举动,冷脸不悦道。 “嗯……”有些害怕的望着她,女孩清清嗓子,慢慢讲起了自己家这些日子以来的际遇。 倒不是她听见施明音是为救她情非得已后,软了心肠,实在是她心里头明白,以她目前的实力,如何打得过这与她有肌肤之亲的下流尼姑? 也是她当时看走了眼,以为眼前没有剃发的尼姑不过是寄养在佛门的外子,法术远远敌不过她的,谁知后来接触才明白,眼前这看起来清雅的女人竟是从佛境上界来的,许已经修成了佛骨的,而她自己,不过是妖魔界的弃子罢了,要想杀了她,谈何容易? 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轻亵之仇这种事,看来只能与她处得亲昵勉强当的朋友,在她不备时一刀结果了她。 和刚夺了她清白的人做朋友什么的,光是想想,花翎语心头便降了巨石一般闷恨难当,自她生在这世上百年,受过的欺辱不说万件也有几千,每次虽被她用计躲过,那被轻贱的滋味还是忘不了的,但认敌为友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愤恨的情绪妖娆一笑间便被她藏在了脑后,望着清柔脸上颇为自责羞惭的施明音,明媚笑道,“说哪里话,姑娘也是为救我才是,姑娘替我解毒救得我性命这般恩重,还未请教姑娘名姓,小女子名唤花翎语,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第52章 怀里的人儿哭成了泪人,不大会儿眼泪竟把她的素色衣裳都沾得湿了。 小家伙可怜见的模样,看得施明音心中软成一团,半环着她,柔声安抚道,“莫哭,鸣儿稚气可爱,怎会不惹人疼呢?” 凤鸣岐不相信地抬起精致的脸,面上泪痕犹在,“那施姐姐,为何谷姐姐不喜欢孤了?” 听见这般稚气的话,施明音微微一怔,旋即摇头,“傻孩子,你分得清何为喜欢么?” 凤鸣岐歪歪脑袋,煞有介事地道,“喜欢,就是想和谷姐姐在一处玩儿。” “那若是你谷姐姐走了呢,你还会寻别人,与她玩么?” 凤鸣岐被问住了,小脑袋点啊点的似在思考,十足的孩子气,让施明音心底既不忍心又有些感慨,叹一声,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乖,随施姐姐进去,否则,你姐姐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凤鸣岐皱着眉还在思考施明音的话,听她这样说,小脑袋一抬,撇嘴不悦道,“孤不进去!” 这孩子,这般小,竟然就懂得置气了。施明音无奈地笑,“好好好,鸣儿若是不想进去,施姐姐便陪着鸣儿,可好?” “嗯!”凤鸣岐鼓起腮帮子点头,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又突然摇头,小脑袋瓜子蹭啊蹭的蹭到施明音脖颈边,糯糯道,“施姐姐,孤还是和你进去吧。” 施明音颇为不解,“怎的一会儿功夫鸣儿便变卦了呢。” “因为孤不能让姐姐担忧。”凤鸣岐吸吸鼻子,“姐姐常说,孤与她相依为命,孤要是有个好歹,她无颜见鬼府的族人,还不如自戮了事。” 这确是像那只外柔内刚的花鸨会做出来的事。 施明音叹息,“你姐姐她……你们族,只剩你们姐妹了么?” “孤不知。孤出生以后,只见过姐姐,可是姐姐说,她身体内流有一半花鸨的血,算不上天澜羽凤,孤才是这一族最后的纯脉族人。” 凤鸣岐说着,抬手揉了揉眼角,“可是……可是孤生来就只见过姐姐,若是姐姐不要孤了,孤……孤……” 话到一半,她眼泪珠子又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施明音忙抱她在怀,温柔哄她,“乖,莫哭了,哭坏了眼睛,你姐姐该心疼了,你姐姐……她怎么样也不会不要你的。” 凤鸣岐抽抽鼻子,软糯道,“这话姐姐也说过。姐姐说,咱们姐妹好容易死里逃生,她怎么样都不会丢下孤的,可是孤还是怕。” 死里逃生?施明音忽然记起来和谷冥清一同去往千界山时,所见满目疮痍,荒草不生的苍凉之景,情景不再,她如今却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又一次体会到当时她心底的悲凉沧惶感。 冥清曾说过,天澜羽凤一族许是受人觊觎被灭了族,这么一来,这族里岂不正是只剩下这姐妹二人么?只花翎语一只法术低微的花鸨,为了保下这唯一的血脉,又不知受了多少苦。 想起在风俗店遇见花翎语时,她的情状,施明音不由叹息一声,摸摸怀里小家伙毛绒绒的小脑袋,温声道,“你姐姐为了你费劲心思,她是不会不要你的,乖,随施姐姐回去吧,嗯?” 凤鸣岐乖乖地点头,小鸡琢米一样,乖巧可人的让施明音心下柔得化成了一汪清水,执了她的手拉着她便往前走,方至后院的拱门,便见后头一阵金光大作,罩住了整个木室。 那金光浮绘在屋舍上空,茎叶栩栩,青汁流动,隐约描做碧青色七瓣莲花形状。 十几瓣的青莲,她见过许多,可这样不多不少正好三层七瓣的莲花,她还是第一次见。 物以稀为贵,因着没见过,凤鸣岐好奇地死死盯着那莲花不放,那样神色专注,以至于没有看见施明音惨白的脸色。 “冥清!” 施明音脸上血色褪尽,也顾不得手上还拉着一只小凤凰了,手上祭起佛珠便向屋内飞过去,吓了她后头凤鸣岐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她素来温柔的施姐姐莽汉一样撞破了门闯进了屋里。 这可不是好孩子的做法,施姐姐你过后一定要被谷姐姐骂的。凤鸣岐皱皱小巧的鼻子,暗想着跟了上去。 屋内几人,白韶与花翎语隔了漆花木桌坐着,全程目睹了谷冥清手上的佛光逐渐被煞气包裹吞噬的过程,正在惊诧。 “忽听碰——”的一声巨响,屋内站坐姿势各异的三个人齐刷刷把目光放在门口,而看见进来的是施明音时,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替人除了好几次的妖魔才终于攒够钱装上没几天的沉香木门如今已经碎成了好几段,有一段还在她那烂心肠师姐的脚下挣扎着,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无一不在提醒她,她这个月,又不能呆在家里偷懒了。 谷冥清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捏诀的姿势,看着闯进来的人,“喊我做什么?” “冥清,你没事吧?”施明音方进来,便担忧地寻谷冥清的身影,看见她时,急急追问着,又连忙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没受任何伤时,才放下了心,柔柔一笑,叹道,“冥清你不要吓师姐,师姐……不经吓的。” 谷冥清寒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拿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脚下的沉香木门。 “谁有心思吓你这个色/欲熏心的师太。”见状,旁边花翎语坐在凳子上,一边端起一杯茶慢慢悠悠地呷着,一面媚笑着出声,“哎呀呀,这有些人啊,就是爱自作多情,没看见人家都不稀罕你么,见天的往人家面前凑,真是,啧啧啧。” 说完,她风情万种地抬手招呼施明音身后的凤鸣岐,嗔怪道,“鸣儿过来,方才你跑到哪里去了,让姐姐好找。” 凤鸣岐乖巧的走过去,拦腰缩在她怀里,糯糯说,“孤去寻施姐姐了。” “找她做什么?”花翎语听说,眉头一挑,不悦地把怀里的小凤凰拉扯出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万一她把你带坏了可怎么好,鸣儿听话,往后不要找她了,嗯?” “……好。”凤鸣岐眨眼应了下来,无辜懵懂的模样看得花翎语骨子里的母性又发作了,也不忍再说她,笑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她这话明里暗里多少有针对她的意思,施明音自然也听出来了,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只把注意力尽数投在谷冥清身上,皱起柳眉,忧心问她说,“冥清,方才那莲花,是怎么回事,你——” “没什么,只是试试能不能以我一己之力打开去川幾的路罢了。”谷冥清浑不在意地说着,挥挥手召出来一只纹七鹤舞焚烧炉,把被施明音毁了的木门丢进去,目不转睛地望着青烟伴着湛蓝火焰慢慢升起来。 听说,施明音更忧心了,“可你……” “好了好了,结果你也看见了,就别说了。”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谷冥清把身后一直拽着她衣裳不放的女孩儿拉了出来,拉着她走到施明音面前,冷冷淡淡道,“今晚七点,在小池塘,把路打开。” “……我知道了。”施明音叹息说着,望着她欲言又止,“冥清,你……” 谷冥清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自己寒着脸回了卧房。 施明音望着她的背影,又轻叹息了一声。 冥清她…… “好了,就是你成了望夫石,你师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还是回神吧。” 出神思虑间,花翎语拉着凤鸣岐走到她跟前,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鸣儿,我们走,别在这妨碍某些人上演什么深情的戏码,师姐苦苦守候师妹不得回应,可真是一出好戏啊,啧啧。” 深情的戏码,她和冥清吗?怎么可能呢。 施明音哭笑不得地听她说着,方想说什么,她已经领着凤鸣岐走远了。 “真是……”施明音笑着摇头,无奈轻叹。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怎么,这般奇怪的? “施姐姐,谷姐姐没事吧。” 衣裳忽然被人拽了几下,施明音低下头,便见那个叫阿离的女孩儿抬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忧色。“阿离看见了,谷姐姐她……她身上的……” “别说。”手指抵上她唇间,施明音哀婉笑笑,与她轻声道,“阿离,算是施姐姐对你的请求,今天看见的……别对旁人说起,可好?” “嗯,阿离不会说的。”女孩儿点点头,乖巧道,“谷姐姐送阿离回家,谷姐姐是好人,所以阿离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阿离是好孩子。”施明音温柔地摸着她头发,叹道。 若是冥清也似你们这般听话,那就好了。 “我听说川幾里有一处地方,受天地宥限极大,或许可解谷姑娘身上的煞气。”施明音抬头,白韶瘫着脸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说道。 “是么?”施明音既惊讶有些欢喜,“那是什么地方?” 白韶摇头,“我只是知道有一处地方,到底是何处我也不知。” “是么。”施明音笑叹道,“那看来只能随缘了。” 她颜色落寞,白韶抿抿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宽慰她,“别怕,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那边,就清楚了。” 没料到她竟然会来安慰自己,施明音愣了片刻,随即展颜,柔和道,“白姑娘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