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佳人如梦》 第一章 四月南风 正是入睡的时辰,夏小天听外面雨声实在是大,搅得她头有些晕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前些日子她有些感冒,此时睡的也不踏实。突兀的头皮一跳,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打了个机灵,此时睁开眼来,半天竟也呆呆地合不上眼。 入目皆为古色古香的建筑,上佳木质浮雕栩栩如生,地毯锦织缎绣,是一处雅致的屋子,却不是她的房间。她揉了揉眼,还停留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正兀自发呆着,突然听见外面一道声音急急想起:“小姐最怕雷雨,这几日又生了寒,身体怎么受得了。你们几个小厮竟还如此大意,也不让人来找我,要不是我被这雷声惊醒,小姐若是吓坏了,看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声音越来越近,然后走至她的门前轻轻唤道:“小姐,醒了吗?碧儿进来了。”说完便开了门,朝着床前走来。夏小天正愣神间,眼见一位穿绿色衣裙女子走来过来,梳双丫髻,模样乖巧。见她过来,恍惚道:“你是?” 话音未落,却因为自己的音色吓了一跳。这不是她平日里来的嗓音,这里也不是她住的地方,显然她也不认识眼前古装模样的女子。正疑惑间,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震惊到了。她这,莫不是……赶紧掐了一把大腿,丝……肉疼。 那丫头见夏小天的举动,睁大了眼,又道:“小姐,你莫不是被雷声吓着了,还是请大夫来看看罢。” 夏小天皱着眉,这个地方她实在是陌生,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这样诡异,她陡然冷汗淋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那丫头一惊,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想起小姐晚些时候总喜欢喝些茶水,便道:“小姐,你是要干什么,是要喝茶吗,碧儿去给你倒来好不好?” 夏小天一惊,听见小姐二字更是觉得自己是被梦魇了,连忙缩回手来不敢看她。 她怕鬼…… 碧儿见她没说什么,以为是默认了,虽觉得今晚小姐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给她倒了茶来,递到她面前来:“小姐,喝些茶吧。” 笙歌脑子还有些混混沌沌,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没什么敌意,可这副打扮分明是古装,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瞪大眼睛,老天……她深吸一口气,颤着身子,莫不是她已经死了,素白**,垂至腰尾的长发,只在书画里见过的雕梁檀木,这……明明是古代才有的场景,甚至拍戏也做不到这样的真实! 碧儿被她的举止吓了一大跳,愣愣的有些不解:“小姐你……” 人在最慌乱震惊时恰恰也是最镇静的时候,夏小天再次深吸一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下几分钟前,那时她还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 这里……她看了看碧儿,停顿一秒,再次开口:“这是哪里?” 碧儿睁大眼睛,显然被夏小天这一连串的举止吓了大跳,紧接着便是一阵恐惧,不知小姐今天下午失踪后究竟在哪里做了什么,回想起愈加委屈,道:“小姐,你……” 见对面的女孩隐约有了哭意,又是个小女孩,夏小天反而又安心下来几分,至少这里对她是没有威慑与伤害的,她皱着眉头,迟疑道:“我——我要起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碧儿怕她加重风寒,为难了一会,最后倒也平缓了心情,乖乖搀着她下了床。夏小天走至桌旁,朝四周望了望,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倍感陌生,她还停留在这场她还没弄清的意外震撼中,只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犹疑半天,终于把目光放在这个丫鬟身上,道:“我……我问你,你觉得我平日快乐吗?” 她本是想套出一些话,可问出问题后又觉得这话太傻,便盯着前方,颇有些不好意思。 碧儿怔了一秒,想了一会,大概对这个主子一向言听计从,便没多想什么,专心回答道:“小姐平日有三位公子陪伴,相爷和夫人也很疼爱您,碧儿觉得,小姐自然是无忧无虑的。” 夏小天一怔,碧儿,这个女孩叫碧儿。她叫自己小姐,她又是古代丫鬟打扮,难道…… 这个疑问一想起来,她又是震惊半晌,父母……她现在是在古代,碧儿还提到了相爷,相爷……丞相么,明朝就没了丞相,这里…… 她望了望头顶,这里……所以,她是穿越了么?还是明朝之前? 老天,这个想法目前似乎是解释这里看到的一切的最好的理由,但……父母呢,他们在哪里,他么有没有发现?或者这一切根本还是在梦中? 不是梦中,这里一切都太真实。难以相信,真的很让人难以相信。 雷声阵阵。 碧儿出声道:“小姐,快回床上躺着,你才生了寒没好,再加重可怎么办。” 夏小天又想起了什么,道:“我睡不着,你去找些书来我读。” 她重新坐回床上,外面正在下雨,出去看看是不可能的了,拢了拢被子,刚刚自认识到自己已穿越到了古代,冷汗也被吹干,头脑清醒了些许,手却被冻的发麻。 她手还有些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真实存在于眼前。 碧儿正要退出去,夏小天说:“我问你,现在是几月份?” 夏小天这话不过是闲话,随口一问。不过是记起在家时正是十一月份,因冷风一时过境,天气突然转凉,便有些感冒。而到了这里,感觉这副身子也是虚弱,喉咙略略刺疼,有些风寒症状。 碧儿楞了片刻,不解道:“才是四月份的时候,小姐你可是糊涂了,这也不记得了?”心下想着,明日里还是请云大夫来瞧瞧好。 夏小天含糊解释道:“刚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大雪里赤足奔跑,大概是睡迷糊了。” 碧儿点点头:“小姐晚上也别多看书了,风寒重了,相爷夫人和公子该心疼了。” 夏小天一个人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叹了口气,想了半晌,又摇晃着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不一会便接过了碧儿给她拿来的书,几本诗词与一小小本野史,并含了现在朝代的短小记录。她眼睛亮了亮,翻过野史来看,无奈眼睛泛花。她不喜欢历史,更何况繁体字加之乎者也。硬着头皮一点一点找重点,才大概知道这里是勍国,她从未听过这个朝代,此时看见有些吃惊,不知是不是历史书遗漏了,这里和古时王朝一般。勍者,强也。这个国家,不算弱,是以也并不畏惧周边的几个国家。 如今的天下姓赫连,皇上名为赫连政,其下六个儿子,分别为赫连俟,赫连申,赫连毓,赫连陵,赫连淳,赫连尹。赫连俟为嫡长子,也是太子。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不知编书之人是谁,竟将各个皇子夸了一遍,说是雾鬓雅髻,器彩韶澈,虽性趣各有不同,但天资非凡,旷古奇才,能力小异。夏小天不禁笑了笑,不以为意,她暗暗定下心绪,也许睡一觉,又可以回到熟悉的家,如果不能…… 她又深吸了口气。 翌日。 天光微亮,夏小天警惕地睁开眼睛,先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种无力的颓然使她瞬间一动不动,入目仍如昨晚的古色古香,此时在白天看来多了份精致,她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正在怔怔间,外面碧儿的声音传来:“小姐,醒了不曾?碧儿进来了。” 夏小天胡乱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收敛好情绪,由着碧儿给她穿上衣服,穿戴完毕后才休息了会,也总算接受自己确实已经穿越的事实,坐在桌前发了会呆。 天朗气清,她没事干,又想了解一下这里,正想出门走走,此刻见天气正好便心痒想去看看屋外的景色。 哪知正打理好了,听见碧儿在门外的声音:“云大夫,小姐就在里边,请进。” 夏小天朗声道:“碧儿,我没什么大碍,让大夫辛苦跑一趟了,这就回吧。”话音未落,却见一只修长玉手掀开了门帘。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位身着月白袍子的男子,万千细碎阳光中,如镀了一层金光,风调开爽,神色淡淡,让人不自主敛去了呼吸,忘了移开眸光。 云苏淡漠打量了她一眼,道:“孟姑娘,请。” 夏小天别开眼,便也默然坐回了椅子上,旁边碧儿不停说:“小姐,你昨日神色不对,又下了床,恐凉风入体。云大夫素日为您诊治,碧儿便自作主张又请了他来,若是能早日恢复,岂不是更好?你不会生气吧。” 夏小天淡淡一笑,还没说话,又听碧儿说:“前些天老爷说你病的久了,好久没见了,待会大概是会来看看你的。还有大公子与三公子,都十分想你,听见老爷说要来看你,都说要一起来呢。” 不能出去向阳了,夏小天心里一阵可惜。手腕上感受到被一点冰凉轻按,怔了一秒,知道是那个大夫的手指,修长而优美,素如兰花,因为本身的职业原因,又给她一种神圣无法亵渎的感觉,仿不似人间公子,不染烟火。 正准备说给碧儿的回话却因为这个打乱了思绪,半晌后看见他收回了手,站直了身,淡淡道:“没什么大事,照着我之前的方子再吃几服药就是,忌冷茶。” 夏小天也站了起来,道:“辛苦公子跑一趟了,既如此也不便多留,碧儿,送客吧。” 碧儿应了一声,随着云苏走了出去。过了小会,见碧儿还没有进来,往外走了走,听见一道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云家的公子肯来给小女看病是小女的福气。现在亲耳听到你说小女无大碍,老夫也是放下心了。不如就在相府再多待些时刻,也好好生答谢,略尽地主之谊?” “丞相言重了,不过是小事。家中还有事务处理,不能陪丞相了,还请见谅。”仍是那道淡淡的声线,却出奇好听。 夏小天突然有些紧张,知道大概是自己这里的爹爹要来了,不知是什么模样,还有她在这里的三个哥哥。 第二章 相府米虫 夏小天,不,现在应该叫笙歌了。(.无弹窗广告)如今她来到这古代,在这里住了些时日,也大概清楚了这里的生活。 当朝丞相姓孟,也就是夏小天古代的亲爹,名为孟明彦。丞相只一位妻子,唤为明华,在古代也算是伉俪情深了。笙歌上面有三个哥哥,办事大多很是稳重,只她的三哥哥与她正好龙凤胎生出,是以夫妻二人都十分疼爱她。 如今因为一场睡眠便来到了古代,不知现代里笙歌是否也有陪她的父母。 笙歌摇摇头,纵使是担心,但一点用也没有。她每天清晨醒来便会习惯性看一看四周,但仍然瞧不到她熟悉的父母。天不随人意,她只有在这里先顾好自己。 天气正好,她便到小花园内一处石桌坐下,让碧儿沏了几壶茶来晒太阳。 一说起云苏,碧儿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实这丫头不过是见了几面云苏,但因为同他说过一两句话,现在一说起眼里满满是陶醉的样子,似乎在回忆里就足够生活大半辈子。碧儿说:“云大夫是云王府的世子,虽性子冷淡了些,但朝中大臣家的女儿有谁不想嫁给他,大臣也想多亲近一些云王府,无奈云大夫总是有理由辞谢那些大臣,这才伤了好多千金小姐的心。但他毕竟还没娶亲,她们终归还是抱着希望的。” 想了想,又补充说:“相爷对云大夫很满意,也有意让两家结亲。” 笙歌手一滑,茶水洒出了大半,内心隐隐悸动被掩下,她没说话,仔细回想这个云苏。(.无弹窗广告)那云苏虽肯来给她看病,但看他的神色也十分疏离,若是她爹地真去巴巴地说了媒,不知云苏还会用什么话来拒绝。碧儿忙去收拾了茶水,然后说:“相爷也问过小姐对云大夫意向如何,可惜小姐只摇头。碧儿到现在也不明白云大夫人中之龙,为何小姐还不喜欢呢。” 笙歌轻咳了一声,对碧儿道:“你还小,不懂,长大就明白了。” 这也是她在现代别人对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如今总算也有她说给别人听的份了,心情大好,一时畅快,站起身对碧儿说:“去转一转吧。” 一边走着,笙歌想起相府的亲人来,不自觉溢出一丝笑容。昨日她刚才见到她从道光寺回来的娘亲,长得十分年轻漂亮,脾气温和,对她自然是没得说的。因为不晓得在一夜之间她的女儿竟变成了另一个人,回来了也只是如往常一样关怀问候了几句,交代了些好好爱惜身子,莫再着凉。听见笙歌说风寒已好,便放下心回屋去了。 想来是基因甚好,相府一家子模样倒是都很好,唯独来了这几天仍没见到她二哥。那日爹爹与大哥三哥一起来看她时,她表面装得很是镇定,实则手心里都捏出了些薄汗。一是怕他们这些至亲之人认出她这个冒牌货,二则是被面前的美色实在惊呆了,不想来到了这里竟见到的全是这么具有诱或力的,她倒是有些凌乱了。 爹爹半世为官,威严惯了,脸上的神色仍有些严肃,却也少不了慈爱之情。问了碧儿些喝药吃饭等的细节之后,交代了几句便走了。留下大哥与三哥在这里,凭着笙歌的观察,眼前身着素色衣袍的眼神镇静沉稳,大概就是大哥了。后面模样略小三四岁,看着倒像是位纨绔公子,分明就是与她一胞所生的三哥。 见爹爹走出门,三哥抢着坐在笙歌面前,说:“笙歌,这几日天气说来也怪,白日晴朗,晚上却也会下些雨。你切莫再着凉,让我们操心。”笙歌暗想,难为他粗心顽皮惯了,此时竟也会说出这些话来。便抬头一笑:“三哥说的对。” 话音刚落,却见三哥狐疑地盯着她,半晌才转过去对大哥说:“大哥,笙歌不是被病坏了,竟然也会叫我三哥。”话音一转,又对笙歌坏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笙歌现在的样子,这声三哥我收下了。” 笙歌脸一红,继而变黑,本来在忧心他们会否怀疑,见他们似并不太在意,于是装作理所当然道:“这一声称呼自然是送你的,如今我有更好的称呼送给你。” “什么称呼?” “小三。”笙歌又叫了几声小三,点了点头,对这个称呼甚是满意,道:“大哥觉得如何?” 孟瑜笙点点头,难得带了几分笑意,认同道:“好听。” 笙歌亦点点头,对孟爰笙说教道:“小三,虽然群众的眼镜是雪亮的,你非小三这个名号合适得莫属,但你仍有权为自己辩解,等将来做呈堂证供时换来抗议无效的结局,嗯,如何?” 孟爰笙期期艾艾了半天,扭捏闪烁,委屈似小媳妇,说:“怪我了。本以为笙歌突然回心转意,谁知来了马后炮,是我太口快,小三就小三吧。” 笙歌严肃仪容,整理了衣衫,做了个拂灰的动作,接着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孟爰笙肩膀道:“不错,孺子可教。” 孟瑜笙一向清明的眼眸,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笙歌和碧儿边走,边回忆起那日下午。她不过是突然起了个捉弄孟爰笙的念头,叫他小三倒没别的意思。不过那货也太招蜂引蝶,说不定经常当小三呢。嗯,就当她嫉妒他那皓齿明眸还爱卖萌的模样吧。卖萌可耻,不怪她啊哈。 说起来,倒还没见过她二哥呢。碧儿道:“二公子忙着在汴城经商,要等两个月再回来呢。”又说:“二公子和云大夫交情也好,等二公子回来了,云大夫就会时常来相府和他切磋棋艺。不过二公子房里的丫头小红着实可气,每每云大夫下棋时,她便总盯着云大夫看,二公子要提醒几遍茶凉了要换茶,她才反应过来呢。明明二公子长得也好,怎么还没看够呢?” 笙歌好笑地摇摇头,这丫头,怕是在思春呢。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反应了过来,狐疑道:“怎么,难道现在的少爷公子,都长得很好么?” 碧儿摇摇头,自豪地挺起胸脯:“当然不是啦。只是云大夫和相府里的少爷们是很有名的,其他的自然没法和我们公子比。多少小姐做梦都想见一见我们公子呢,但哪能说见就见啊。” 啧啧,不错,她也算幸运,一来就见到别人十几年也可能不曾见过的。嘟嘟,冷风吹过,笙歌后知后觉道:“这些,碧儿你怎么知道的?” 碧儿道:“勍国有美色排行榜呢,听说云大夫排前三名!” 第三章 出得相府 据碧儿描述,这美色排行榜就是众人根据本国男子的长相所排出的支持名额这个东东。[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而至于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些个少爷公子呢,没关系,这也不影响勍国里的未婚女子已婚女子对投票的八卦热衷程度。 有的女子说梦里见过。有的女子说是自己的七姑的舅舅的侄儿的老爸在朝里当了一个小官,虽是小官,却与他老师一起拜见过当今的皇子殿下。就那么远远一望,便致使了这个小官打些个无妄的念头,生出了些不必要的痴心,认为自己的女儿天仙貌美,一定可以嫁给其中一个皇子,最少也是侧室,当个夫人。而这皇子中,他最是看好二皇子,当然这是后话。而这个传闻在这旸州传开以后,却成了许多女子闺中谈话的秘闻,使得二皇子的追随者一路上升,点击率,咳,也就是投票率蹭蹭蹭扶摇直上,使人望而兴叹。 笙歌呆了半晌才缓和过来,内心竖大拇指,“看来排行榜也不尽可信,大多是无中生有。” 碧儿翘起了脑袋,嘟嘴道:“才不是呢,小姐你不知道,这些个皇子殿下,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品德非凡,传闻也不是尽不可信的,比如云大夫,你看,他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诚然,笙歌却也还是笑了笑,撇去心里的苦涩,这个云苏,她一再对自己强调,一再对自己催眠,他是云苏,只是云苏,不是其他任何人。[.超多好看小说]。这样想想,她恢复笑容道“你天天满口都是云大夫云大夫的,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你送去给他?” “小姐!”碧儿急道:“碧儿一心向着小姐,小姐莫要赶我走。” 笙歌知道她是当了真,安慰了两句,又想起几件重要的事情来,问碧儿道:“碧儿,我问你事,你若是知道便老实回答我。” 碧儿听这话,自然急忙说:“小姐你说,碧儿一定知无不言。” 笙歌想起云苏,委实想不清为何云苏医术精妙,看着也不像爱管闲事之人,必定不是轻易给人看病的,却几次三番来给她开些良药,治风寒这种小病。 若是因为与她二哥交情不错,纵使也算得上是原因,却也并非主要,无需来过问几次。若是喜欢她,则更不可能,此前的一两句简单的交谈,她深知他甚是清冷,一言一行,更像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对于爹爹有意结亲也并不认同。而若是因为丞相位高权重,则最最不可能。先不说他本身就出身皇家,地位他人莫及。那日他看了病后出门遇到了爹爹,与爹爹的对话也甚是冷淡,显然对此无意。 碧儿给她泡了杯茶,一边说:“这事我也不清楚。我也很疑惑呢,以为云大夫是喜欢小姐的。先前好像只听说云大夫说了一句是为报恩之故,便没有多提了,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小姐你还不清楚么。” 笙歌呵呵一笑,“你家小姐年纪大了,记性自然不好了,有些事你还是多多提醒我一句的好。” 先前才来到古代那一晚,碧儿被她吓坏了,后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是这样回答的,因为记性差。碧儿气的撅嘴不信,笙歌便好笑道,因为想逗逗你嘛。 碧儿只当她开玩笑,说:“小姐明年才及笄,现在就说年纪大了,莫不是病了还没好,烧糊涂了呢。” “明年,及笄?”笙歌没有与她再开玩笑,重复了她刚刚的话,思索起来。原来这女孩竟还这么小,今年才到十四岁。在现代,她正才上初三。 “对啊。明年小姐就要嫁人了,我想相爷还是想与云王府结为亲家吧。” 成亲?才来了没多久便要成亲,她还真没想到这事。万一要是云苏不答应,再有个什么歪瓜裂枣的凭空冒出来个什么大臣家的公子来提亲,她爹一答应,这这这,不就完了么。虽然云苏对她态度是差了点,人冷清了点,但至少美色与品德是不差的,嫁给他是不吃亏的。 等等,她是在想什么啊。摇了摇头,生活是美好的,日子要向前看,若是碰到个不喜欢的,叫大哥与小三一起劝爹爹推掉就是了。嗯,就这样,千万莫再多想了。 想着,她倒是镇定了许多。发现这相府之外她还从未去过,再在相府待下去人也要疲懒了。便和碧儿说:“碧儿,许久未出门,想不想出去?” 碧儿瞪大了眼。勍国向来风气比别的国家开放,饶是如此,女子虽可以抛头露面,但毕竟次数很少,是以相爷也并不赞同小姐出门。小姐也很少提起出去走走,她也就没放在心上。这次见她竟提了出来,也吊起了她的胃口,半是害怕半是期待地说:“可以么?” “这个自然,你若是不出去,我也是会出去的。这几天娘吃斋念佛,爹爹忙着朝堂之事,都顾不上我。出去玩,终归是没多少风险的。何况我发现了一条近道,我们换成男装,没人认识我们,出去玩一会自然不会发生什么。”笙歌从容一笑,循循善诱道。带着这个丫头也是有好处的,虽不大认路,但至少熟路的本领也比她强。 碧儿心动了不少,以前就眼巴巴的想出去看看,只是主子不说,她便也不好提起。唯有一次小姐与她偷偷出去了,却在半路分散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吓的半死,回到府中本是向相爷认罪,幸好已看到小姐已回了房,此后便再也不敢说出去玩的事了。这次她说什么也一定会跟好小姐的。 夜晚 烛火璀璨,街道通明,有最古老的叫卖方式,到处都洋溢在繁荣的景色之中,入眼一派和乐繁荣的景象,笙歌深吸了口气,却感觉莫名的不真实。电视上的情景此时就在眼前,她内心除了激动,则还莫名多了分温馨。不愧是古代的行政中心,旸州确是一处好地方。 笙歌大踏步走在前面,一袭男袍衬得她十分俊俏。只是这小三,虽与她同岁,却比她高了不少,如今这一身衣袍穿在她身上还太长。碧儿不敢就直接穿小三的衣服,坚持拿了一个小厮的穿上,说是这样也合乎身份,笙歌便也不好与她再争执一番。 两人走在街上,虽身高有限,却也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眼光。碧儿显得清秀可人,笙歌穿着男装,面容精致,皮肤白皙,眉眼如画,好一位翩翩公子,将好多男子的风头也比下去了不少。两人一前一后,使得不少男子都大动口水,若是能收为娈童也是极好的。 繁荣夜景,因为笙歌与碧儿两人,也使得其他人在心中多了些龌龊想法,堆积在街上,**裸地表现出来。 笙歌只当往前走。大老远便听见前面女子们的一阵笑声,抬头一望,赫然是大大金色的牌匾,上有豪气笔锋的三个字:怡红院。 碧儿羞涩地忙低下了头,不敢多看。笙歌竟是扬起了唇,这种地方,不来实在可惜,况且是在晚上,错过了是罪过啊。唇角一勾,说了声:“碧儿,走。” 大步向前走去,走至怡红院门前,面前一位风尘女子已然注意到了她,对她嫣然一笑,媚眼如丝,嘴里说着:“公子,来怡红院坐坐吧。”笙歌正要将手迎上,却突然被一道力气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隔着几步,却也清晰感受到了攥住她手腕的人的怒火。 抬眼一看,不免惊讶出声:“大哥?” 第四章 红袖舞楼 碧儿在一旁吓的傻了眼,只急忙喊了声:“大公子!”见他一脸怒气,平时哪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更不敢说话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却看笙歌似并不在意,只是语气惊讶。她虽疑惑小姐这些日子性情怎么变了好些,但这个节骨眼上顾不了许多,只害怕孟瑜笙迁怒,好好一个相府小姐竟乔扮男装并且有意进烟花之地,名声何在。 便顾不上害怕与否,上前哆嗦道:“大公子,要罚就罚我吧,是碧儿没有顾好小姐周到。” 孟瑜笙平日里倒是随和的,在府中也甚少发脾气,此时突然见到笙歌竟毫不在意女子间的名声,要不是他拦着怕是她便进了这风尘之地了。脸色便愈发难看,对笙歌道:“跟我来。” 笙歌方才看清是她大哥拦住了她,此时也不打算松开她的手腕,竟就要拉着她一起往一旁一家酒楼走去。她使劲缩了缩手,孟瑜笙却抓的甚紧,转身迈开了步子就走。 笙歌暗觉奇怪,怎么大哥若是单独遇见了她,哪怕是正好碰见她要进这怡红院,也最多斥责几句,怎么现在却难掩怒气,要拉着她一起往酒楼走,感觉怒气更胜一筹呢。想着,便抬头一看,果然透过酒楼中二楼一处雅间窗户看见了小三,旁边似还坐了一人,背影隐约,分不清是谁。 原来大哥也约了好友来谈天,只是正好看见她们主仆二人女扮男装,本以为只是上街转转,不甚在意,谁知竟是要进这怡红院,便只好亲自下来抓人了。(.$>>>棉、花‘糖’小‘說’)又因为除了他与小三两个自家人,还有一个外人在场,都目睹了她们主仆的行径,想来是怕名声传出去了不甚好听,便比平时更要生气了些。 而若真的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大哥大可不必将她们带至酒楼上,而是直接遣送回家,对那外人解释说是府中小厮不懂规矩就行了。而此刻正大光明地带她们上去,只能说明那个不是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并且早就认出了她就是相府小姐,而且人品信得过,不会传出去不好的话对她不利,所以大哥便大方带她上去,想来此番上去,大抵是斥责她的。 便也不再挣扎,乖乖地耷拉着脑袋,跟着大哥一步一步走去,活像只平日里威风惯了的猫咪,突然受了委屈像个小媳妇。 路边的人群暗叹,这前后两位公子实在好看,不知是哪家的,真是算得上两位独世佳公子,竟连后面的小厮也清秀不已。女子若是嫁给了这两位其中一位,也算前世积福了。 上了酒楼,小三便打趣笑道:“笙歌,你这身行头不错,赶明儿也叫爹爹看看评价一番,如何?” 孟瑜笙这才松开了手,落了座,不言语。笙歌耸了耸鼻子,在空座位坐下,这才看见刚才隐约没看清的人,竟是云苏。他此时甚是沉默,想来也是没闲心管他们的家事。 笙歌撇撇嘴,没好气说:“小三子,你莫要打笑我。若是爹爹问起来,我便说是你强迫我穿成这样,纵然爹爹罚我,也连带着你一起,也算不亏。”说话间,她接过小三递来的一杯茶水,理所当然地呷了口压压惊。 孟爰笙挑挑眉,他这妹子虽然以前也会顽皮一会,但到底是千金,脸皮薄,大多时候是知书达理的模样。他与大哥二哥虽也疼她,但却明显不如现在,看她的眼神竟分外宠溺。若是就依着现在这个性情,也是不错的。 孟瑜笙轻咳一声,对云苏道:“云兄见笑,舍妹顽皮,回去一定好好说教一番。”便转头对着笙歌,眉心微蹙,正欲说话,笙歌却先说:“哎,大哥!你这头发上有什么东西?” 孟瑜笙识破了她的把戏,不理她,正要淡淡开口,哪知笙歌再次打断他:“大哥!这脸上也是!莫不是蹭着什么不干净的了?” 孟瑜笙无奈半晌,心里早已没了火气,却还是开口道:“笙歌,你日后若再……” 笙歌再次中气十足打断道:“小三子!你说大哥脸上那是什么?” 孟爰笙差点笑岔了气,正想着喝茶哪知笙歌来了这出,叫他喝茶也喝不好,索性放回桌上。再一看大哥,俊逸依旧,嗯,除了脸色微青,暗叹这笙歌也是人才。他正要开口提醒笙歌莫再去逗大哥了,谁知笙歌却好心过来拍了拍他的背,顺了顺他差点笑岔了的气,像个没事人一样关怀地对他说:“小三子,你也忒不够意思了,仪容整洁如此重要之事也不提醒大哥,幸好遇见了我。没事,我便大人大量代替大哥原谅你了,你也别太激动了,岔了气可不好了,万一伤到身体可怎么办?” 云苏一饮而尽杯中茶水,淡淡遮盖住眼底波澜。 孟瑜笙弹了弹笙歌脑袋:“罢了,这次便不找你麻烦。几日不见,伶牙俐齿了些。” 小三也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气,也拂了拂衣衫,喝了口茶,正色道:“笙歌,日后莫再偷偷出来,想出来找我们就是了。女孩子家,出了事,碧儿也是无法保你周全的。”又补充道:“这怡红院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改日我带你去红袖舞楼去瞧瞧。如何?” 红袖舞楼是旸州最大的一处烟花之地,里面的女子个个擅长舞蹈,腰肢柔软,相貌姣好,是贵族少爷公子常聚之地。虽是qing楼,却区别于一般的qing楼,里面共三楼,一楼迎客表演,二楼是为客人准备的雅间,无人打扰。三楼才是会客之室。走进这舞楼甚少有酒水味道,常年给客人供给茶水,是以多了分清洁高雅,若是笙歌想去,单独找一处雅间也是可以的。 笙歌忙点点头,感激涕零:“还是小三子待我好,笙歌没齿难忘。” 孟瑜笙倒也不阻拦,他并不是迂腐之人,之所以看管着笙歌不让她去怡红院,不过是怕坏了她的名声。不过见她男装也甚是俊俏,旁人是认不出来她的身份的,又有小三保她平安,去舞楼喝喝茶,也未尝不可。 第五章 槐树花开 四人围在一桌,虽性情各异,但有小三子活跃气氛,再加之笙歌时常与他斗斗嘴,便也过去了一个时辰。碧儿站在一旁添些茶水,笙歌实在不习惯她一人仍站着,叫她与她同座,她忙推辞低头,不肯答应,笙歌只好作罢。 孟瑜笙与爰笙担心笙歌出来时没有给爹娘打招呼,如此冒然跑出来被爹娘发现了,虽是和他两个一起,但穿着男装也难免让二老起了不必要的疑心,便也起身向云苏告辞了回府。 走在路上,笙歌却突然问道:“大哥,小三子,你们有钱么?” 孟瑜笙怔了片刻,暗觉这笙歌近来真是改变了不少,遂一笑道:“怎么,月银用完了,缺钱花了?” 笙歌摇摇头:“不是不是。”又措辞了良久,小心翼翼说:“我只是害怕下次没钱去那什么舞楼了嘛。” 孟瑜笙淡淡失笑道:“不必担心,大哥补给你就是了。” 笙歌眼睛一亮,“那就是说大哥的钱就是我的吧?”孟瑜笙只当她是兄妹之间的玩笑,颇为宠溺道:“这是自然。若是你不够花了,来找大哥就是。只是须得和大哥说实话,不许坑骗。(.)” 笙歌挺起胸脯保证道:“放心放心,笙歌自然不会骗大哥的。”又转过头对小三子道:“你呢?” 孟爰笙假装糊涂,道:“我发现今夜天气甚好,星星也亮得很,明日必定又是艳阳天。”笙歌捋起袖口正要做她的专用收拾人的姿势,一边说:“小三子,你看着办吧,你的银子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若是再不听我一句劝,碧儿!来帮我。” 沉寂了两秒。笙歌忽地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黑漆漆的巷子,哪里再见到有什么人。 笙歌不禁心一颤:“碧……碧儿呢?” 孟瑜笙此时也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碧儿竟是不见了,心里生疑,却也镇定道:“不必担心,爰笙和笙歌回府罢,我回去看看。” 孟爰笙也恢复了正色,眉心微蹙道:“大哥,看样子,要么是遇险,要么是自己走散了。若是遇险,又有谁会去害她。若是自己走散了,要么便是突然有事,跟丢则是不可能的。而这个时候,她会有什么事?” 笙歌垂首不语。小三说的是没错的,碧儿不见,要么是他人所为,要么是自己所致。若是被人掳劫,大哥和小三子又怎可能不发现。若是她自己如此,又有什么事不与她招呼一下呢。但碧儿又确是和她一起出府来才走丢的,若她出了什么事,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孟爰笙见她一副自责模样,便也尽量放松了语气道:“碧儿年纪小,说不定贪玩了一会,或是见到了哪家的小厮心动了,要与他多说会话耽误了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笙歌,你放宽心,我与你回去,碧儿就交给大哥了罢。” 孟瑜笙颔首道:“你们回去吧,晚了再回去扰了人也不好。”便转身回走,听见身后笙歌和爰笙的脚步渐远,遂放下心来专心往前走。走至前面一处客栈门口,昏黄烛光与隐约月色下,见碧儿自拐角处匆匆行来,手边紧紧攥着一串糖葫芦,看到他,喊了句“大公子”,眼睛通红,神情激动不已。走到他面前来已是浑身无力,身形微颤,似有哭意,跪下道:“碧儿不是故意的,大公子。” 孟瑜笙打量了下她,又望了望她身后,思量着这丫头怕是没走过夜路,这巷子甚黑,女孩子单独走定是害怕出什么事的,却仍是淡淡道:“怎么回事?” 碧儿用袖口擦了擦眼睛,语气哽咽:“方才奴婢随小姐公子走出酒楼,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想起今晨小姐说近日很是口馋,便想着去买一串,大不了追赶一会也是赶得上小姐的。但奴婢很少出府,怕走错了路,见前面有一个背影很像小姐,慌忙追了上去才发现不是。那几个人认出了奴婢是女扮男装,拉着奴婢不放。大公子……”话出口边,已是泪珠滑落,哽噎不出言语。她当时吓的不轻,又从来没受到过这样轻薄的对待,即是委屈,又是慌乱如麻,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了他们,便只管往前狠命地跑,好不容易停下喘口气,才发现这条巷子很是幽深,心里十分害怕,唯有紧紧攥住这糖葫芦,似给了她一种念想与力量。幸而自这条巷子转角出去便看见大公子,浑身力量都似已被掏空,心里除了感激仍是感激。 “起来吧。”孟瑜笙静静瞥了她一眼,道:“你小姐与三公子已回府,你也与我一同回去,莫叫他们多担心。” 凉风袭来,路边遮住了星月一半光辉的槐树此刻竟也送来了丝丝芳香,如是醉人。枝叶随清风摇摆,细碎月辉缓缓斑驳,照耀在孟瑜笙如玉般脸庞上,眼神淡淡,似是微笑。不不不!碧儿狠狠摇了摇脑袋,大公子脾气向来随和,神情一向却是淡漠的,她真是慌的不像样了,竟把面无表情看做面带微笑,真没用真没用。 第六章 花谢花飞 笙歌与小三子刚回到家,小三子叮嘱了她几句,无非是以后出府便谨记着小心之类的,还说要防着一些人,具体是怎样,她只是在担心碧儿的安危,只对小三点头,并未多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府里她的哥哥们都住在东院,与她的房间有一长廊之隔。小三说完了,便回去自己的房间了。笙歌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正想着碧儿如何时,门外传来动静,却是碧儿回来了。 她起身忙说:“碧儿?你可是出了什么事了?”碧儿一双眼微红,她听大公子的话,并没有把遇到轻薄的事对笙歌说,让她白白担心。只举着糖葫芦,笑说:“小姐,碧儿给你买来这个了。” “傻丫头。”笙歌眼眶一红,才明白是早上的一句玩笑。而晚上这里巷子幽黑,碧儿不过才十二三岁,走在那里只为了给她买一串糖葫芦便跟丢了,她方才却还在怀疑她。若碧儿真出了什么事,她原谅不了自己。来到古代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也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她没有古代迂腐的等级概念,是一心一意希望她能好好呆在她身边的。 两人关怀问候了几句便准备洗漱睡觉,笙歌却破天荒地失眠了。夜里更深露重,她却想了很多。有现代的父母朋友们,也有才来古代的迷茫与不敢置信日子里的回忆。她不知道何时回去,或许,还能不能回去。但身在这里一天便做好一天的事好了,没有理由放弃到手的幸运,能到古代来,终归人品差不到哪里去吧。[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翌日 笙歌用好了早点,才看到碧儿匆匆跑来,对她说:“小姐,云大夫找您来了。” 笙歌略略疑惑,道:“他在哪里?” “就在外面等着呢。” 笙歌点点头:“嗯,让他进来吧。”她正想着浇灌些花草,他既来了,等走了再仔细修剪也行。倒不是府里管理花圃的丫鬟们修剪得不好,不过是天天没有事做实在无聊罢了。 笙歌随着碧儿走至房间,云苏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笙歌走过去,微微一笑,淑女姿势很是成功,暗想现代的礼仪课再周密也不如古代的一个丫鬟教的标准。“云公子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云苏站起身,稀疏光线照耀在脸上,显得棱角柔和了几分,眼神却仍淡淡的,“我来看看你身体现在如何。” “让云公子费心了,笙歌虽然前日有些风寒,但现今已大好,不劳……” “孟姑娘,请。”云苏淡漠打断她的话,不似玩笑。笙歌看着他,略有狐疑,却收起了玩笑正经了起来,不知云苏是何意。她不怀疑云苏的能力,更不会以为他这是在戏弄她。但病情明明大好,她将信将疑与他对面坐下,伸出纤细手腕垂在桌面。 云苏亦从容坐下,笙歌虽有些紧张,但见他不迫的模样也放心了不少,暗道或许就是以前的旧疾,不必担心。 淡淡阳光洒下,空气似都带着青草香气。笙歌看着云苏,他神情淡漠,却看得出十分专注,似在暗想应对病情的良策。 笙歌轻咳一声:“有什么问题么?” 云苏松开手指,盯着她,良久道:“有中毒的迹象。” 笙歌却是不解了,为何她还没感觉到。她迟疑半天未曾开口,云苏知道她是要问什么,默然道:“毒素还很轻,但扩散的很快。” 笙歌喝了口茶,半晌,措辞了良久才小心翼翼说:“你…你治得好么,如若是治不好,那么我还有多长时间?后果是什么?” 云苏看着她的眼睛,仍如之前一样光亮闪烁,似未被中毒的说法而灰暗蒙尘。他整理了思绪,淡然道:“致发作尚有半年。要治好并不难,药材却难以得到。若是治不好,”他看了看她,又道,“便终身无法受孕。” 笙歌“噗”地一声将茶水都吐了出来,可谓是将形象破灭得惨不忍睹。抬眼一看,见屋内并无人,只有他们两个,暗自松了口气,幸好碧儿没有跟来。古人头脑迂腐,自是极为看重子嗣,这代表香火的传递,也代表了家族的兴旺。笙歌明白这点,她虽也希望在合适的年纪结婚生子,但毕竟不那么古板,难过了一些,但总会想开。 笙歌却问道:“为什么我会中毒?”他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或许他会知道呢。 云苏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而后重新审视了她一会,神情也并未多悲伤,暗自惊叹同时缓缓道:“是我欠了你这份人情。” 笙歌楞了一会,这么说,难道是他间接害的她这副模样? 云苏看她仍是疑惑,不像是装傻,虽不解她为何会忘记,但毕竟她因自己而受牵连,如是这样,是自己对不住她。便缓和开口道:“前几日晚上适逢孟姑娘,因新增病例为我试药之故。” 笙歌释然。想来云苏是不会逼迫她的,那么是笙歌自愿去试药,结果却中了毒,想来医者还是难为。但听碧儿说以前笙歌似乎对云苏无意,又如何冒着终身不孕的危险去试药? 云苏看着她,眼底波澜,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淡淡道:“我那晚曾承诺,若是孟姑娘因我而落下病根,身体受损,便必定亲自上门迎娶孟姑娘,给孟相一个交待。” 笙歌点点头,并不拒绝。她对云苏了解甚少,却对他的人品是信得过的。就算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娶她,但至少不会亏待她。况且身处古代,有一户人家在知道了她不孕的情况下仍会接纳她,至少是有保障的。 云苏又道:“所缺药材很是稀少,云府拿的出大半,却仍缺了冬紫叶汁,三叶青芝与龙骨参,我必会努力找寻,孟姑娘放宽心。”因笙歌体寒,尚且还不知她月事等的身体细况,便需要这些护着身子,却无奈这些灵草甚是珍贵,非轻易能得。 笙歌却是嫣然一笑:“既然这样,麻烦云大夫了。若没事,笙歌还得给房前的花草好生修剪一番,恕不远送。另外,还请云大夫对此保密。” 云苏站起身,听见她的话微微一怔,却是颔首道:“好。” 亲们觉得好的就收藏吧 第七章 园林春去 云苏告诫了笙歌若是身体不舒服便不能拖着,若她当时不方便他便会来寻她为她诊治。.又说这毒是由于当时所服的紫绒汁所致,平时这紫绒草药性温和,因此中毒,故药性并不迅猛,便称为紫绒毒。只在这后面半年时间或许会有扩散毒深情况,身子恐怕不会好受。也不知道是什么伤,竟让云苏也束手无策,她试药在先,竟还为此中毒。 叮嘱了一些日常食物等的情况后笙歌回到屋后仍是拿起花洒浇灌花草。碧儿看她若无其事地样子,问道:“小姐,那云大夫找你有什么事啊?” 笙歌摇摇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了想,又说:“我问你,我前些日子是否也出过府?” 碧儿点点头,愁眉苦脸道:“这些日子小姐就与我出过两次府,两次都把碧儿吓坏了。上一次可不就是昨晚嘛。” 笙歌沉思道:“那上上次是怎样一回事?我忘了,你回忆一下。”碧儿直直说:“碧儿记得很清楚,那晚小姐与碧儿出府,却在街上与小姐走散了,碧儿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心里吓得很,后来万幸回到府才发现小姐就在房里。对了,那晚,可不就是突然下起了大雨,小姐还要碧儿给您拿书看么。” 笙歌着实震惊了一下,原来就是那晚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为云苏试药。可不知为何她却会死去,她原先夏小天的魂魄却穿来了这里。笙歌再暗暗细想,大约也就是这真正的笙歌身子弱,大概受了凉也算一些原因,古代医疗条件并不如现代,麻疹都会死人,因风寒而死去的不在少数。恰恰又喝了那紫绒汁,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身体元气也伤了好些。 但还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何笙歌会愿意给云苏试药。[]笙歌想了想,这个女孩今年才十四岁,正是耍些小性子,成长的年纪,或许天真想着云苏医术绝妙,纵使治不好,却也没多想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是以干脆地帮云苏试了一试。或者这女孩本是喜欢云苏的,甘愿为他试药,只是云苏为人甚是清冷,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不让爹爹说媒。 想了想,大概也就这两种可能最接近了。无论是哪种,都不过是小女孩的一些心性,不必放在心上。 这毒呢,无非到最后是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有些黯然,但迟早会接受这一事实,便强自打起精神,不是还有半年么,时间还多,还多。 修剪完这一块的花草,笙歌便清洗了手。她这几日发现了一处围墙可以通向外面的街道,在屋后有些隐蔽的草丛里,那围墙略低,不过和她一样高,想翻出去很简单。或许便是府里的小厮丫鬟想出去私会女子情郎所制成的呢,草丛只是看着茂盛,却十分干净。或许以后想出去就不用偷偷溜出门口,冒着让爹娘发现的危险了。 她有些雀跃,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是看看身边有多少可用的银两。她不知道这里的物价行情,也不懂银两的换算。她回想了一下昨晚去酒楼之时周围建筑及百姓的穿着,并不大富,也不大穷,况且她的月银是五两,她暗想,或许这里就与明清差不多,三四百两便可盘下一家店。而她的这些首饰,每一件至少不会低于五十两,再加上以往没用的月银,多多少少也接近一千两了。不由自得起来,在古代成了个小富婆,必要时不至于养不起自己了。 正是下午时分,笙歌眯了一会午觉,在院子里露天晒着太阳,懒洋洋地才睡醒没什么精神。碧儿服侍她稍微漱洗了一下便也起身了。想起她发现的那处围墙,不知出去是哪一番景色。她心里有些痒痒的,便回屋换了简洁轻便的衣裙。本想换一套男子的衣袍,无奈昨晚穿的小三子的衣服碧儿已经着人去洗了,看来抽空还得再置办几套才行。 笙歌准备好了想叫上碧儿,却见她正好不知去了哪里,便作罢,正好一个人出去也轻松些。东张西望看了看这里也没什么丫鬟注意她,便来到屋后的草丛,有几处已经看得出有脚印的塌陷,看来府里真有人私会**,像窥破了什么秘密,笙歌表面镇定,心里却早已得意洋洋。 面前的围墙和她差不多高,前世时她便不算个省心的女生,到处攀爬,自然这围墙也难不倒她。翻了过去之后顺眼一望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小山,往下小路步行到头,下面一条街赫然就是怡红院那一条街。她又往上一望,这里是一片林子,因为紧邻着相府,所以这片后山也时常加派小厮家丁等的轮流把守。看到有几个身影似乎往她这边望了望,笙歌暗叫倒霉,忙趴下身子。 得,摸清了路线,她也迅速往下闪人。越往下,家丁便也越少,甚至她走的路上基本没看见有人把守。这也好,她便正大光明地下山自由看看。昨晚只是出来了一会便被大哥拉去了酒楼,晚上的景色朦朦胧胧,只觉得热闹异常,心里一时激动,却也没有真正看清有什么特色。路边有当铺,里面的老头像电视里一样带着些精明与狡猾,唔,看来她这个不识数的以后还是得碧儿和她一起来当掉那些不用的金银首饰。 黄昏醉人,街边临河,风起吹散行人思绪,笙歌逛了一下午,买了些贪玩的物件,见日色竟有些晚了,便也开始往回走。路边有老爷爷叫:“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想起碧儿便是因为给她买一串糖葫芦差点受人欺辱,不觉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上前买了一串回家。 仍是先前那条路,上了山行了十分钟左右,隐隐有些汗意,却仍不见自己翻跃的那道墙。心中暗想是不是走错了,思虑半天决定再往上走,实在不行,等见到府里的家丁询问一下也总比没头苍蝇的好。哪知这样走着走着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阳光渐渐撤下光迹,笙歌背上略略冷汗。再也坚持不住,没见到有一个人之时,笙歌正欲撤回往下,抬头竟见一处木房,在昏黄阳光照耀下似镀上一层金光。然那处房子实在简陋,与她住的相府比起来,可谓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反比明显。笙歌也不是嫌弃之人,却不知这片相府后山林子里竟也有这处住宅,暗觉奇怪,便上前去。 行至门前,清晰可闻里面不时传来咳嗽声响,听声音,似一位病重男子。木房简陋,大门紧闭,里面似乎只有他一人。不知是何病情,听起来似乎非常之重,笙歌叹了口气,心绪也莫名悲悯起来。 她上前轻轻敲响木门,等里面静下以后,轻声道:“打扰一下,我想问问路。” 里面静了两三秒,而后又止不住咳了几声,说:“进来罢,门没有锁。” 笙歌小心翼翼打开门,见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看了看正对面,竟也就是一张床,床边一张桌子,一碗药,如是而已。她看了看床上的男子,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左右,却难得的一副好面孔,眼神清亮温和,面如冠玉温文,又如月华之下的河流静静流淌,滋润心田。虽是止不住的咳嗽,却也看得出他已习惯这样的病态,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此时皱眉轻咳,笙歌悲悯发作,心里又叹了几声气。 ……………… 喜欢的亲们多提意见,多多收藏~ 第八章 君有奇才 “不知公子是患了什么病?”笙歌侧着头,眉心微蹙,原本问路的话到嘴边却成了担忧的话。[.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旧疾罢了。”说着,又咳了几声,眼神依旧温和,伸出手,欲端起桌上放置的药碗。笙歌连忙上前几步端起药碗递给他,飘来的药气甚是清苦,笙歌皱了眉,暗想若是她定喝不下去的。他接过,“多谢姑娘,”便对那药直喝了下去,似是习以为常,眉头也没皱。 笙歌见他生活清苦,一旁的角落还有一个炉子,不知是他用来煮药的,还是天冷了烤火的。四月虽已渐渐回暖,夜里仍是有些清冷,炉子却没有动过的痕迹,不知这碗药从何而来,他有服侍的小厮吗?然而这些疑问,她又是不方便直接问这个重病的男子的,也没有随意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便专心看他的气色是否好了一些。 笙歌看他一张手帕也没有,便将随身带来的帕子拿出递给他。他对她的出现似乎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看她将她的手帕给他,一时怔住,清亮而漂亮的眼睛犹豫了一会,见她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心中似被积雪融化,便伸出手接了过来。手帕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一角绣着一颗剔透的樱桃,质地纯正,做工很是精湛。又说:“多谢姑娘。” 笙歌笑了笑,“刚刚我上山迷了路,走了好久没找到家,突然找到这里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看了看他,又说:“你没有把我当坏人就好。” 少年温和一笑:“怎么会。我这里常年见不到人影,更别说坏人了,他能图我什么呢?” 说着沉思一会,说:“你的家在这山里么?” 笙歌答应了一声,毫无顾忌道:“我是翻墙来的这后山,这会迷了路,不知是在哪里翻的墙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巡视了四周,鼻子一皱:“你患的什么病?看起来不像是风寒,很严重么?” 少年抬起温良的眸子,看了她良久,她的眸子亦是清亮的,闪烁却也带着坚定,不像说谎。便淡淡一笑,带着些无奈,说:“不过是很厉害的旧疾,习惯了就好了。” 笙歌见他带着一丝孤寂,心里也默然苦涩了起来。这个木屋有些年头,他的病情似乎也暗示了他已常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或许连外面的阳光也无法经常感受到。明明就像与她活在不同的世界,然他的心境却还是如此平静,尽管带着放任不管的消极心态,却仍然渴望着外面的美好。 笙歌抿了抿唇,又强笑着说:“这屋里有些暗,也有些死气沉沉,不利于你病情的恢复。你等等,我去给你采些花回来。”便小跑出去,外面的天又黑了一层,笙歌只好抓紧时间,不然碧儿这小妮子又要急坏了。 屋里隐隐飘过来一些风,少年轻咳几声,远处花草气息传来,清苦的药味淡去不少。向来淡然温和的眼里此时不知不觉竟有了一丝的期待。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透过门缝见到那女子一身素色衣裙,明明有了一些的汗渍,却仍然觉得她干净清爽又如同那天上最耀眼的明星。心里融化的积雪缓缓流淌,一边流淌一边响起那欢快的歌声,隐隐压抑住了自己,不由自主又是咳了几声。 不多一会笙歌便走了进来,她实在没想到现在这个月份竟也会有瓜叶菊,只是好多都已枯去,她采了六朵,也算是一个吉祥的兆头,笑容灿烂对病中的苍白少年道:“放一些花在屋里,是不是一下添了好些生机了?只可惜没有花瓶,嗯,我下回来看望你的时候就带一个来好了。” 少年微微一笑,看了看她手里的紫红色小花,前些日子门前开了许多,他并没有注意,现在竟觉得那是最美的花种。听闻她说还会来,也不说什么,只是微笑道:“多谢姑娘。” 笙歌颔首,一边把花放在桌上,一边说:“叫我笙歌就好了,你呢?”似乎是在思考一把花就这样放在桌上似有不妥,抬头望了望屋顶,说,“我会再来看望你的,你欢迎我么?” 少年看向手里她的手帕,在他手里被暖得有了些温度,说:“我叫王陵。自然是欢迎姑娘来的。” 桌子靠墙,上方有一处窗口。笙歌把花立起来倚在窗口处放好,又整理了一下,说:“瓜叶菊的花语是喜悦,快活,昌盛。希望你的病也快快好起来。你看这花的花形丰满,尽力伸展,常在冷寒时开放,仿佛要告诉我们不论风强还是雨大,只要信念坚定,生命便永远葱绿。” 王陵淡淡怔住。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而第一次对他说这些的,竟是与他素未谋面的一个女子。曾经他想过与其一辈子这样活在不知何时便会死去的恐惧中,不如提早结束。然那时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这些年来病痛磨掉他的性子,他终于学会宽和面对,就这样死去,他会平和接受那一天的来临。但是突然有一个姑娘,突然来到他生命里,让他不要放弃,是…上天也觉得亏待了他,便要给他补出来了吗? 花草的香气淡淡传来,王陵一笑,“姑娘说得对。” “哎呀,差点忘了天色不早了,他们要是发现我偷偷溜出来就完了。唔,我这里有冰糖葫芦,刚刚的药似是很苦,不如吃些这个吧,会好一些的。”笙歌将糖葫芦递给他,见他一笑,似是要拒绝的模样,便不管不顾直接塞给他,“我须得走了,你接下罢,很好吃的。” 女子莹白的手指触碰到他,他略略恍惚,而后见她动作甚是麻利地便后退了几步,便无奈一笑道:“姑娘……” 话未出口,笙歌便说:“叫我笙歌就是了。不吃糖葫芦是怕我下毒罢?我先吃一个就是了。”说着便毫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咬下一个,甜甜的糖味盈满口腔,笙歌口齿不清地赞叹道:“真是比以前吃的好吃多了。” 王陵被她感染得也笑起来,眼里也是笑意,温和说:“吃慢点。” 笙歌正要走,却听他说:“回去的时候还是走相府的正门吧,这山上不安全,以后也莫要翻墙了。” 笙歌“嗯”一声,说:“以后喝药还苦的话,我会带给你一些蜜饯来的。放心罢,我不会害你的。我就在相府,可以随时来找我。” 王陵看她一眼正色,实是真情实意,便也点了头,“好。” “你晚上睡觉前也一定记得关好门,虽是没什么好偷的,可防止万一嘛。”又说,“我答应你,过三日便来看你。” 收藏评论推荐票 第九章 初进舞楼 笙歌听说今晚小三子便会带自己去红袖舞楼,激动得忙让碧儿给自己梳发换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实是她没见过世面,前世也没去过这些场所,再加之这样高雅的地方想必王公贵族不少,碰上几个比云苏和大哥小三子更要俊美的人也未可知。 侧头想了想,云苏都第三了,想来碰到比他还好看的人几率倒是小的很。 小三子准备好便坐在笙歌房间外室等她左等右等不见出来,故意哀嚎几声,无聊地这里磕一下,那里碰一下,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笙歌换完妆出来,正要开口说:“笙歌,你面子倒是大得很,殊不知外面的女子都是她们等我,何时要我去等她们了?你……”话未说完,却见一个翩翩少年公子出来,举手投足灵动大气,面容白皙,肌肤细嫩,眼睛大而有神,明明一眼看去灵秀活泼,却透出一种诗画美,像从画轴中走出来。只是身形略瘦小,若与他并肩走出去,倒像是小几岁的他。 小三子眯起眼睛,夸奖道:“不错不错,不枉费我等你这么久,不丢我的脸。” 笙歌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你看到那些女子不要情难自禁冲上去丢我的脸就好了。”又问他道:“大哥呢?” 小三子笑眯眯道:“他今日进宫去了,太后找他有事。” 笙歌知道太后便是他们兄妹的姑婆,自小便对孟瑜笙这个嫡长子重视的不得了,与她的那些皇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便也没多问,只一边和小三子向门口走去,一边随口道:“找大哥?有什么事?” 孟爰笙**一笑:“大哥如今虚岁十九,你说太后找他商量什么事?” 笙歌便也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如此说来,我倒是想起,你们三人倒是品行端正,我居然一个嫂子也还没有。.不过嘛,这成亲的事,还早呢,我觉得三……”话猛然顿住,突然反应过来,她本想说三十岁结婚尚不算迟,却意识到这与古人意识是不相通的,说出来指不定吓他一跳。 “三什么?”小三子颇感有趣,她明年便到了出嫁的年纪,竟然会认为成亲还早?还有,三?三什么?三年后么,总不能再等三十年、三十岁时候吧。 笙歌无意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语重心长对他道:“小三子,你不懂。”话音一转,“你有一千两银子么?” “嗯?” “……我身上没带银两。” 小三子好心道:“那里的老板认得我,你放心,虽然没带银两,不过凭我的诚信,我说记在你的账上下次还她也不会有异议的。” “……” 两人兴致倒挺高,一路斗嘴,不过一会便走至街上。小三带她绕来绕去,幸好周围建筑都不大相同,才没把她饶晕,晓得大概是在哪个方位。这条街道甚是繁华,本就是王土治下的旸州,再加之这条街上远负盛名的红袖舞楼,这里更显得热闹繁荣。远远一望,舞楼就在前方,有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去,皆是穿着锦衣华服,一眼便知远非常人,暗想这里的消费怕也是普通家庭所奢侈不起的。 舞楼正面看去占地面积十分辽阔,装饰淡雅,初次见到的人只为表面的大气而惊叹,但装扮并不奢侈辉煌,恰似一家讲究的客栈,低调内敛。只是仔细一看,会发现其所用的一砖一瓦,一帘一缎,实乃中小户人家所供用不起。 小三子仍似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并不多话起来,笙歌便也随着他一起走去,一路默默观察这里的陈设装饰。门口没有招揽客人的姑娘,这里进来的客人已经足够多,无需再去招揽。进来以后便看到墙上贴着一张花名册,纸张以碧色为底,给人悠悠之感,上面写了舞楼里在职的所有人员,最上面便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写着沈双燕,她就是老板。从名册看得出里面卖艺或是卖身的女子,大约是分先后排名的。笙歌暗笑,或许就是工作的努力程度罢? 走进舞楼,便发现这里的感觉明显不一样,茶香四溢,还有熏香的气味,但并不刺鼻,反而温和舒适。女子们穿着并不暴露,衣衫细软,质地上好,且个个容貌气质佳,不会肆意勾搭客人。 一楼歌舞升平,只因为这是在平时,而非特殊日子,便没有舞姬,只有唱歌与伴奏的女子。那两名女子面容很是清秀昳丽,因是专门负责唱调子,嗓音婉转迤逦。笙歌虽在现代很少接触古曲强调,但也听得出是佳人绝技了。场地四面皆有上楼去的阶梯,扶手皆为碧色,晶莹剔透,不知是不是真的玉,显出莹莹光润。外围有一些欣赏歌曲的客人,时不时喝一两口茶水,表情专注,这样清幽的环境以及这样认真表情的客人们,不由让她想起图书馆里的学生们。 二楼房间从外面看起来皆是一样,为了便于区分,每间竟然都标了房间号,以“二”开头。笙歌扬扬眉,没想到这种方法和花名册在古代就开始盛行。每楼房间并不太多,毕竟这里供远远少于求,一层楼大约接近二十个房间。相比之下,三楼装饰更精美一些,每间房外都垂有粉色珠帘,璀璨夺目。虽说这里是旸州最大的烟花之地,进来以后发现确实大气磅礴,但似乎只珠帘与楼梯扶手看得出价值不低。其余都十分简洁,只给人清净、简洁、大气、品位独特的感觉。在一般的**之中,像是鹤立鸡群,且从容不迫之态。 小三子转头对她低声道:“跟我来。”便举步向前,择了一个楼梯去二楼。笙歌自然跟着他,并不多说话,唔,这点倒是挺听话。他早订好了房间,不担心没有落脚的地方,领着笙歌来到一处房间门停下,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十章 电话号码 房间里很是古朴典雅,笙歌很是受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里面可分为两间区域,一半是桌椅等的随身摆放物品,一半放着古筝等乐器,看来很是珍贵,居然就这么放在房间里,想来每间房里这些基础设备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些钱没有花在金银首饰上,却为了布置这样一种格调不吝巨资,想必古代的风雅贵族很是喜欢这里。而这两片区域,在这个房间里,用了檀木做成的珠帘隔开,再在房间里熏上淡淡檀香,更是大臣们商议机密国政的好地方。 不知道建造这里的沈双燕是什么来头,背后又有什么人撑腰呢。 小三子惬意坐下,笙歌也细细看了这里的布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礼数很是周到,不紧不慢道:“孟公子,你们的茶。” 小三子点点头,“放这罢。我问你,云姑娘去哪了?” 云姑娘。笙歌一阵恶寒。小三没有妻妾,外面女人却多的数不过来。笙歌摇摇头,也不知她那个颇为正直的爹爹知不知道这事。 “回孟公子的话,云姑娘暂时被接到毓王爷的府上唱曲去了。” 闻言,笙歌很是好奇小三子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她抬起头一看,却见他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悲不喜,只说:“知道了,下去吧。” 啧啧,不对啊。别人若是这种表情,她是不会怀疑的。不过若是小三子都会淡然处之了,猪岂不是都能上树了。 笙歌惋惜的摇摇头,兀自喝了一口茶,嗯,香飘四溢。小三子乐了,对她道:“怎么那副表情?” 笙歌放下茶杯,凑近他眨眨眼道:“小三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然后听说被毓王留在了府里,一时悲愤,心里趋于麻木? 小三子弹了弹她的头:“你这小脑袋心里想的净是些什么?” 笙歌摆摆手,大模大样地站起身,打开靠近一楼大厅的窗户,下面仍是在唱歌弹琴,无趣道:“我来了又后悔了,小三子,这里对于像我们这种闲人来说还是很无聊的。” 小三子悠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笙歌激动的上前抓住他衣袍袖口,道:“我们去三楼逛逛怎么样?” 小三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被茶水呛住咳了几声,随后脸发黑,随后忍不住重重弹了她脑袋几下,道:“闺阁小姐,有谁像你这样的?” 笙歌眼角含泪,小三子这回下手真是重,扁扁嘴,把委屈压在心里。小三看她的模样知道他下手重了些,见她含泪委屈,心一软,手指抚上她额头,道:“还疼么?” 笙歌白了他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阵侍女的声音。 “这个门上的号码牌颜色也淡了些,改天叫涂金粉的来再添补一下颜色。”又听到那个声音说:“翠儿,你把这个房间号记一下。” “是。”是一道声音略小一些的丫鬟。大概翻了一下用来记门牌的书册,过了一会又说:“这次一共十一个房间门牌需要添补金粉,另外还要再开拓两间房间出来,即再有两间屋子需要上金粉刻门牌,所以共有十三间屋子。” 笙歌眨眨眼,与她无甚干系,便倒了杯茶自己喝。 外面的声音继续传了进来,这次大约是个活泼些的丫头。 “唉,我说不管怎么样,反正都是要花一串电话号码的钱!” 电话号码?电话号码?笙歌呆呆重复,然后心里猛然一惊,反应过来,口中的茶“噗”地一一吐在了小三子的身上。顾不得照看脸色难看的小三子,笙歌忙站起朝外跑去,一边忍不住激动的语气对小三子道:“我马上回来!” 外面的丫鬟与她相距不远,她顺了顺气,对前面的几个丫鬟道:“谁说的电话号码?” 一个机灵一点的丫头看着她,衣袍很是华丽,来这喝茶的都是显赫,她们得罪不起,便低下头道:“公子,刚刚的话是奴婢所说。” 笙歌激动得只想仰天大哭,不想在这里遇到同道中人,让她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笙歌扶起她,道:“你……你是哪里的人,来自哪里?” 那丫鬟道:“奴婢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连名字也没有,不识字,也不知道奴婢是哪的人。” 这?笙歌狐疑道:“你认识刘德华么?” 丫鬟摇摇头:“奴婢不认识。不过先前有刘府老爷喜得贵子,难道……便是他家的小公子罢?” 笙歌晕了晕,努力站直了身子,随后道:“那么电话号码……这词语倒是新鲜的很,是谁说给你听的?” 那丫头俏皮笑了笑:“公子也听不懂不是?奴婢们都听不懂这些话呢,还有好多,都是小姐说的,奴婢见识浅,只觉得好玩,便学来了我们家小姐常说的这些。” 笙歌死灰复燃,又不死心问道:“你们家小姐是?” 有个丫鬟嘴快,先说道:“如今红袖舞楼名声大,谁人不知我们家小姐便是这舞楼的老板娘呢。” 居然是……沈双燕? 第十一章 他乡故人 “你们家小姐现在哪里?我想要见一见,可以么?” 那些丫鬟知道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声势显赫,不是她们得罪的起的。[.超多好看小说]不过来这里的客人想要见小姐一面的多了,虽说小姐教育她们说顾客就是上帝,不过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普普通通的贵公子,哪那么容易就见上面了。再说,小姐现在本身就不在舞楼,便开口温声道:“公子,小姐现在不在舞楼,有什么事奴婢可以禀报的?” 笙歌没想到刚听闻有老乡却又不得见,略有些惋惜失望,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自有让那个沈双燕见她的法子。便一笑,对那丫鬟说:“若是你家小姐回来了,你便对她说一句话。嗯……就说‘北京欢迎你’罢。她若问我是谁,你便说三日后我会再次来舞楼,到时我仍会在这个房间等她。”说完,手一指小三待着的这个房间,又说:“我现在便把订金交给你们。” 幸而随身带有银两,她递给那丫鬟。那丫鬟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只觉头晕,不知道那什么北京欢迎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给小姐带这句话,琢磨半天也琢磨不出什么深意来,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笙歌说:“公子,订金没有这么多,奴婢稍后给您退钱来。” 笙歌自然不会让她退钱,边走回房间,边摆摆手说:“剩下的姑娘收下就是了,还望姑娘把话给沈小姐带到。” 笙歌回到房间,小三子仍在那里惬意喝茶,仿佛刚才被喷了茶的不是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见笙歌进来,悠悠然道:“出去干什么了,那么兴奋?” 笙歌洋洋自得,想起来到这个异世界的不只她,现在便找到了同伴,虽然还没见面,不过她相信终会碰到,这种感觉就像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三大幸事之一啊。不过这事不能和小三子他们细说,只说:“我遇到故人了。” 趁着出来和小三单独喝茶的功夫,笙歌也顺便与他谈起了这里的风气。她问的都是例如出嫁女子大约多少岁,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女子是否可以同丈夫一同做客庆祝,以此来看女子的地位。再有问了些相府如今的权势,她不能直问,只好旁敲侧击装作不懂的问出来,例如她所生活的这个相府存在了几百年,每逢过节或是长辈生辰之时是否官员满府,前来祝贺。根据小三子所说她总结了这个相府也不算赖,朝廷中影响力自是十分的大。她不好再问多了,一些琐碎的事也足够印证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一件乌龙事情的来龙去脉。小三子也只当她才是个深闺中的十五岁的小女孩,常年在相府,问一些当下的风俗也不足为怪。但再多涉及了朝堂上的事,笙歌也害怕万一大脑不经思考突然说一些犀利点的问题,引起了怀疑,还是沉默了好了。 两人谈了一下午,自觉也该往回走了,想起明日还要去看望王陵,心里不由自主柔软了许多。他天生相貌俊逸,气质天成,明明感觉是贵公子,却偏偏在相府后山深处养病,一个照顾起居的小厮也没见。况且她总觉得,那处后山太不安全,似乎他也没有什么防范措施,上次她一敲门他就让他进去,难道他真的就没什么值得牵挂的,或是自己早已看透除了那副病体一点值钱的也没有,就算有烧杀掠抢的,死了就是了? 笙歌皱皱眉,不敢再往下想。 回到相府。小三子被孟相叫过去谈话了,笙歌正往屋子走,碧儿却出来了,对她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刚刚找你呢,你快把衣服换了,待会就去夫人房间。” 笙歌进了屋,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娘她说了有什么事吗?” 碧儿摇摇头,“夫人没说,奴婢也不知。不过每年的这个时候大约都是小姐公子都要随夫人相爷进宫庆贺的时候,依照时间来算,就是为了太后的寿辰吧。” “太后寿辰?” “是啊。奴婢想夫人找小姐去或许还是说一些进宫的规矩。”碧儿动作麻利地为她梳发,一边说:“虽然夫人每年都会找小姐去说规矩,不过毕竟是见圣上太后,小姐还是耐心听听的好。” “嗯。就这个样式好了,难得再梳下去了。”说着,笙歌便站起来,照了照镜子,觉得还行,便带着碧儿一起去她娘的房间。 相爷夫人正在房间休息,看见笙歌总算是来了,站起身嗔怪她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下午去你房间你不在,去哪了?” 笙歌当然不敢说去了红袖舞楼,便撒娇道:“娘,我有些拉肚子,只去了茅房,耽搁了一下午,结果娘也不等我,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就亲自来给娘赔罪了。”说完倒了一杯茶给她端来,放下姿态低眉说:“娘,笙歌赔罪了,娘是喝还是不喝呢?” 夫人被她逗的乐了,接过茶杯道:“谁让你赔罪了?”又说:“你肚子疼,吃坏了什么东西不曾?” 笙歌不在意地挥挥手,说:“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好久没来娘屋里吃饭了,晚饭我就在这里吃。吃了娘屋里的厨子做的饭,我肯定很快就好了。” 夫人慈祥一笑:“就你嘴甜,我正有这个想法。顺便也可以多教教你宫里的规矩,你可莫要嫌烦。” 笙歌当然不会嫌烦,她是真不懂古代礼仪,她娘教她也正合她意。只是话说到了这里,她便问道:“我们要进宫么?” “过一些时日就是你姑婆的寿辰,我们一家都要进宫去。前几年进宫你的表现都是很好的,你的姑婆很满意。不过许久没去了,你也大了,娘担心你这次你姑婆会问你其他什么话,先把礼数教你为好。” 其他什么话?笙歌脑子一转明白过来,这是指她现在长大了,就要及笄了,她的太后姑婆说不定会为她选一门婚事。而照着相府这个权势,最不济……也是个王妃罢? 可是,来古代这些天,虽说见到了些美男,可毕竟皇子王爷的一个也不熟悉,嫁给完全不相识的人,她心里又怎么能接受。何况古代三妻四妾,更别提皇族中人。偏偏她若是真的被指婚,又反抗不得。虽然权势大,有太后是亲戚,可她也不能因此恃宠而骄,孟家也不能因为她反抗皇权。 想来想去,进宫时她还是不要招摇惹的那个太后注意为好。 第十二章 心病难医 笙歌受了她娘的教导,暗叹古人活的委实不易,她虽然没学过这些礼仪,不过幸好娘亲是什么姿势她就什么姿势,如此也没引起她娘的怀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笙歌害怕她娘因为以前教过她礼仪的缘故,没有详细说明,便主动要请人来教她这些,一来是害怕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早些学了总没有坏处。二来,她娘听了这话高兴的不得了,对相爷面前时不时就赞叹他们的女儿勤奋努力,不会给他们丢脸,更是疼爱她了。 赚得了疼爱,何乐而不为。当然这是后话,笙歌先学了一下午,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疼爱也不是白来的,至少她现在也辛苦的不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便拾掇了一番,在屋里挑选了一个素雅得几乎没有花色的小瓷瓶拿在手上,准备上山看望王陵。 她上次从木屋回去的时候发现陆续有几个小厮守在山上,认出了她,只赔笑说小姐您怎么来这山上了。她装出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脸几乎翘到了山上,说本小姐迷了路,你,送我回去。回去的路上她问那小厮,怎么这山上你们还有人还守着。那人卑躬说,这后山与相府紧密相连,相爷怕不安全,自然要多加防范。 饶是笙歌神经大条,也察觉了不对劲。后山里有一处木屋住着人,相爷,也就是她爹不可能不知道。然而怎么还瞒着她,难道这些小厮就是守着王陵的? 王陵又是什么人呢。他看起来病情严重,但是那天生的气质却是遮不住的,若是出身贵族,家里人又为何忍心让他住在这里。(.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他已然是病怏怏的模样,好似孤寂了许久,大概是做不出什么能威胁相爷的,相爷派人守着他又有什么用呢。 笙歌摇摇头,不想了,知道少点也没坏处,何况她感觉得出,王陵对她没有恶意。正想着,面前又出现了几个小厮走动来去。笙歌皱眉,通往成功的路上为何总是有几只拦路猪。 她望了望,往上再行几十米就是王陵的住处了,那上面是没有人把守的。而面前这几个,无甚紧要。她低头抚了抚抱在怀里的猫咪,轻声道:“小猫,就靠你了。”说完将猫在旁边略矮的地方轻轻抛下,顺便依照猫儿跑去的方向朝为首的小厮上身扔了几块石头。那小厮被砸中,以为有什么不安好心的靠近了这里,便齐齐朝猫儿跑远的方向追去。 笙歌站直了身,便向木屋走去。不知怎的,远远一看那处屋子,犹如世外桃源,分明没有仙境,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一方小小天地中的宁静祥和。那样的心境,笙歌突然想到,是不适合朝廷的喧哗纷争的。 时隔三天,再次来到这里,身心都是轻快放松的。笙歌呼了一口气,照例是正准备敲门的,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是笙歌姑娘吗?” 说是淡淡的音色,只有那主人才知晓隐藏压抑了多少欣喜与珍惜。 笙歌一笑,试着推了推门,门便真的打开了。有阳光照耀进来,将床上久病的虚弱公子衬得如玉柔和,将站在门口的少女衬得神采飞扬。时隔三天,她果然没有爽约。 那一束阳光照耀的,还有他尘封许久的心灵,滋润了枯涸已久的心河。 笙歌将拿来的瓷瓶放在桌上,偏头看着他:“我感觉你的气色好了一些,晒会太阳也是有利于身心健康的。你看我拿了瓷瓶,以后花养在里面也可以活的更久了,也有利你的病情恢复。” 他一笑,温和道:“没有药可以治好我,大约一直就是这种状态了。” 笙歌知晓他病严重,许久没有接触阳光,他的脸色苍白,充满了病态的疲惫,她是看的出来的。不知怎么,听到他温言说出这话,鼻子忍不住一酸,随而忍住,对他笑道:“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很是精妙,或许,他是有法子的。至少,也不会继续恶化下去。你愿意给我说说你是什么病么?” 王陵静静躺在床上,面上挂着一个笑容,带着无奈与嘲讽。全国上下的名医,他都请过,自是没有用的。那些大夫每次匆匆地来,摇头叹息,继而匆匆离去,生怕因为治不好而被降罪。一边是永不放弃的寻找名医,带来希望,一边是惋惜摇头,希望的多了,就不敢希冀了。 他是心病。无药可治。 能活到现在,也不可谓不是奇迹。但谁又能保证他可以活多久,或许哪个早上或是黄昏他就一个人死去了。 静了许久,笙歌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却听见他平静地道:“是心病,大概没有人可以治好的,就算有人,或许也等不到那个时候碰到他了。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里的环境很好,比我之前住的好多了,在这里……死去,也是不错的。” 笙歌不敢说些什么消极的话,也更加不敢叹气,在一旁坐下,正色道:“何必那样看待事情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我们所生活的不过是悠悠天下之一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身上亦中有奇毒,但毒发结果无非是世上女子为时空所限不敢承担,便只会忧戚度日。无论如何只需记住,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做好自己便好,就算只有一日的期限,活的精彩到处都是自己的舞台。” 王陵有些惊讶,不知女子也有如此胆魄,但转而又是想通了,她之所以感觉与寻常女子不同,不是也就在这些方面么。有些女子胆魄过人,有些女子温婉细致,有些女子精灵活泼,难得的是她皆有之,且浑身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夺人眼球。这样的女子,又是丞相千金,怕是早已觅得佳人了吧。他微微咳了几声,眸光有些担忧:“你说……你也中了毒?” 中毒的事她早就忘了,刚才只是突然想起。笙歌点点头:“没什么大事,无碍的。” 王陵依然担忧,听她刚刚所说,当世女子是不敢承担这样的结果的,那么是什么结果,毒很难解么?笙歌摆摆手,察觉刚刚不该说那些话,实是惭愧,还要别人为她担心,罪过啊。便轻声一咳,转移话题道:“你呢?说说你的病情吧。” 第十三章 人间芳菲 王陵见她关怀,心里感激,沉寂了半会儿才缓缓道:“我从一出生便患有心疾,自幼体弱多病,母亲怀我之时也郁结难消,我从小喝药,全靠草药吊着命,最熟悉的,就是各地的名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笙歌静静地听,仿若一片落叶划过心底,缓缓落入池中,激起一阵涟漪。 “每位大夫都说,我这病自生来便有,十分罕见,归为心病,却似慢毒,也称攻心毒,从母体带来。难得的是所稀缺的草药十分珍贵,一点办法也没有,日子久了,也就认命了。” 王陵淡淡说完,隐约勾起笑容,包含着多少人的无奈与痛惜,都在这一个笑容之间隐隐而过。 笙歌眉心微蹙,若是这么说……他,是被人下毒所致么?但若寻得良药,还是有治的么。抬头望了一眼他,白衣胜雪,脸色苍白,眉目高洁,仿佛与中毒毫无关系。虽是病态,却依然从容,生死之事早已被他度之事外。 深吸一口气,笙歌重新恢复之前灿烂笑容,道:“你不必多想,事在人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 王陵淡笑点头,若有一天,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告诉他,治愈指日可待,他也很期待。何况现在尚有一份信念支撑着他。 “嗯,我去重新给你摘些花儿来养着,你先休息一会。”她出门去小心掩好房门,便专心看这一地花草,快到五月,阳光充足,瓜叶菊也渐渐枯萎,一地野花散散开放,很是心旷神怡。.笙歌把最后几朵瓜叶菊摘下,长度适宜折好,便将它们装在瓷瓶里,衬着典雅的瓷色,显得花瓣十分晶莹细润。 弄完这些,笙歌从木屋角落处一个圆桶里倒了些干净的水给瓷瓶,方才大功告成,手一拍,欣喜道:“有了花瓶,往后花也好多活几日了。” 之前的花放在桌上,大概一个晚上过去就都枯了,幸而王陵保管得好,也没有扔,过了三日笙歌今天才来之时花恹恹的,花瓣皱成一堆,然而还是隐约可见主人对它们的用心程度,正常情况下怕是花茎都开始坏了。 又想了会,笙歌对他道:“今天阳光很好,陪我出去待一会,行吗?”多晒太阳也有利于他的身体,笙歌听见他沉默一会,继而一笑,“也好。” 笙歌扬起笑容,起身扶他起来,又将椅子摆出去放好,他已走了出来。他很少走动,加之身体羸弱,本是白衣胜雪,笙歌更觉此时他如弱柳扶风,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只是惊叹原来人在虚弱之时也能有如此翩翩风度。 扶他坐在椅子上,微风轻抚,但担心他会着凉,而后从屋里拿出一条薄毯给他盖上,再在他旁边蹲下。耀眼金色阳光倾泻而下,王陵面带淡笑,心里恍惚想起,似是许久没有被如此灿烂充足的普照了。或许,给他带来福气,也未可知。 笙歌懒懒撑了个懒腰,而后道:“阳光好美……我都想睡个懒觉了。” 王陵淡淡失笑,又想起来什么,道:“过几日,相府便会进宫罢?” 提起这个,笙歌便想起自己学那礼仪所受的罪,皱紧眉头道:“是啊。太后的寿辰,或许很盛大,我现在还在学那些礼仪呢。”她现在仍能想起那教她的年长嬷嬷一字一句对她说“贞顺,辞令,婉娩,丝炱”,听了许久,一方面佩服古代女子接受封建文化也属不易,一方面也暗暗叹息自己来到古代也算中了头奖,一般人连这样的乌龙事件信也不信。 想到这,她兴味十足,站起身对他道:“我把学到的礼仪做给你看?”说完退后两步,作势羞答答地不敢看他,双手手指相扣,放在左腰旁边,弯腰屈身温声细语道:“公子万福。” 王陵看着她,缓缓又笑了。笙歌凑在他面前来,忙道:“如何?我学了好久呢,那个嬷嬷要么说我眼神不诚恳,要么说弯腰幅度小,没有敬意。这个动作还算不错吧。”像个急于求得赞同的小孩。 王陵点头,“不错。” 笙歌眼睛一亮:“你说的真的?” “对。” 阳光暖人心扉,迎面一股花草馨香传来。 笙歌兴高采烈,“你说的对,为了奖赏你说实话,我决定给你讲一个笑话。” “有人想向一个财主借牛,于是派仆人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在陪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一边点头对仆人说:‘知道了,我过一会就去。’”笙歌讲完,一边笑出声,说:“你说这个财主是不是傻得可爱?” 王陵拍她的背顺气,一边道:“他是很傻。” 笙歌洋洋一笑,又觉可惜,大多笑话比这搞笑,然不适合讲给这里的人听。又想前日自己知道了一位同道中人,不知见面时又是何模样。抬眼看了看王陵,发觉他眉目俊秀,面容如玉,虽带着笑,但仍挥不去一丝的忧戚。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我瞧你似有些不适……” 王陵看了看她,定在了她晶亮的眸子上,此时她正担忧的望着他,便低低咳了几声,说:“你中的毒……” 笙歌了然,她本不应告诉他这些的,还要他来为她担心,过意不去,便轻松道:“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位大夫,他会治好我的。不知你认识他么,他是云王府的世子,叫云苏。”她本想说,想让云苏来试一试,瞧一下他的病情如何。看他的反应,似乎他是认识云苏的。 “笙歌姑娘不用担心,以后我也会多出来晒晒太阳,纵使恢复不了,对身体有利的我也会多做的。”王陵安然道,自己从前日日喝药,不见好转,颇有些放弃。然如今,有她这两次的陪伴鼓励,也明白生命难能可贵,不能轻易放弃。 笙歌心底石头落地,两人又相伴了一两时辰,笙歌不时说一两个笑话,王陵便在一旁静静地听。或是笙歌抱怨这里对女子的规矩束缚多,嚷着不公平,王陵连连失笑。 加收藏,长评,推荐 第十四章 清风徐来 “孟小姐,你姿势太过僵硬,需记得柔软一些,方能展现柔和之美。(.)” 院子里,笙歌低头示敬,练习立容。快到五月的天,晴朗干爽,她身上已隐隐有了汗意。经过嬷嬷调整了两天,她各方面规矩都知道了大概,但要学的还很多,再有半个月左右便要进宫,她不敢有马虎。 继续练了半个小时,嬷嬷难得带着赞赏眼光点点头,对她道:“天有些热,小姐可以先休息会。” 笙歌微微垂眸,大概是从未如此站立、行走与坐过,她的姿势尽量平衡柔和,却总觉不像,显得有一丝僵硬。练习了这一会,嬷嬷没有叫停,她便一直练,是以嬷嬷难得有些赞赏,但结果毕竟仍是令人沮丧的。 远处碧儿一听到这话,见笙歌身姿松动,连忙跑了过来,委屈地巴巴道:“小姐辛苦了,快来喝些凉茶,碧儿来为你打扇。” 她不知为何这些动作规矩突然就好像被小姐忘怀了一般,竟重新学过。不过小姐在相府也从没这么勤奋地练习,那嬷嬷又听说在宫中教导过许多嫔妃,身份非同一般,看得出严厉不苟,手段非常。小姐遭了罪,她不能帮忙分担,看在眼里,着实委屈在心里。 笙歌接过茶杯,感觉背面一股刺骨眼光,心里一凉,忙用左手大袖挡住杯子,以求雅观,而后文雅喝下,才慢慢感觉背后那道锐利目光渐渐撤去,心中才缓过来。 知道后面站着嬷嬷,她不动声色,喝完了茶又按着学到的规矩礼仪缓缓走去,低头对着嬷嬷慢慢道:“嬷嬷,再来练习一会罢,麻烦您了。” …… 一下午过去,碧儿红着眼睛,对着长椅上的笙歌捶背揉肩道:“小姐,随便学些就是了,何苦受那么多罪,练习那么多次?这几日天公不长眼,太阳毒辣,小姐一向没受过苦,都黑了许多,夫人看了定要心疼……” 笙歌摇摇头,默不作声,这妮子话真是越来越多了,正要自动屏蔽她的话昏昏欲睡之时,外面却来了个丫头,见笙歌闭眼歇息,便转头对碧儿道:“碧儿妹妹,夫人有事请小姐去一趟,劳你说一声,夫人还等着小姐一起去用餐呢。[.超多好看小说]” 笙歌睁开眼睛,碧儿适时扶她起来。笙歌便对那丫头道:“有劳你了,回去了对娘说我马上就来。” 等那丫头走后,笙歌撑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酸痛无比,心里叹息道,这规矩果然**,实在不是人学的。 碧儿眼见着小姐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又被打断,一时之间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又想发火,却不知朝谁去发,也不好朝谁去发。只有忍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拿起梳子为笙歌整理头发。 笙歌透过铜镜看见她一脸愤懑,忍俊不禁道:“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可是吓到我了。” 碧儿撇着嘴,差点要跺脚了,急急道:“小姐!你别打趣我了,碧儿是心疼你,那个老嬷嬷也真是,成天板着脸,要求又严,谁能吃得消呢。” 笙歌皱起眉头,轻声教训道:“没大没小!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须知出言谨慎,那嬷嬷是在宫里待过的人,一辈子见过的风雨多了,岂是我们这些晚辈比得的?” 碧儿低下头,只得闷闷道:“知道了。” 梳好头,笙歌便带着碧儿去了她娘那。进了屋子,见到娘亲坐在榻上,孟相也就是她爹就坐在一旁,便规矩行礼道:“见过爹爹,娘亲。” 孟相夫人甚是高兴,亲热对她道:“过来坐吧,这几日随着孟嬷嬷学礼仪辛苦了,我见着大有长进。” 笙歌不说话,只站起身来朝她娘走去,等孟相发话。 许久没见孟相,第一次见还是来到相府的第二日,那时她尚在病中,他关怀了几句便离开了,剩下她与两个哥哥互相交谈。她是察觉到孟相真心实意喜爱着她这个女儿的,或许是朝务繁忙,或许是她也没什么事去找他,才在这好多天里没有见到过他。 尽管感觉到孟相对她的关爱,也大概能猜出孟相并非奸吝庸俗之辈,但这感觉总是怪异,就像从来不知自己有父亲,突然冒出了个抽烟喝酒无所不作的恶霸说是自己的父亲,尽管他对自己很好,却依然因为他恶霸的身份而避如蛇蝎,无法亲近。 孟相不是恶霸,更不是蛇蝎。但这感觉还是差不多的。她与这个爹爹本来便不熟。 因为在朝堂上雷厉风行许多年,致使他一眼便能识出君子小人。纵使他正气浩荡,志向高洁,也真心实意关切笙歌,但仍不能忽视那几十年来历经风雨而磨练出的一双敏锐犀利的眸子。笙歌镇定自己,克制住一丝的犹疑与害怕,暗自催眠自己以后多与这个古代爹爹亲近亲近,自然感情到位,也不至于这样。 她内心隐隐觉得,这次孟相似乎找她有事。 “嗯,不错。夫人,笙歌这孩子现在确实有礼了许多。”孟相满意地笑道。这个孟嬷嬷是夫人托他从宫里找来的,嬷嬷在宫里声望很高,年轻的秀女进来了不知多少,都是由她教导,有些秀女现在已是贵妃,都不忘当初这孟嬷嬷训导有功,纷纷打赏犒劳。只是孟嬷嬷并非贪财之辈,心气甚高,得来的打赏要么退了回去,要么给了宫女。他正是看中了这点,笙歌向她学习规矩是有利的,况且因为这嬷嬷也姓孟,有了本家相怜之意,便请了她出宫帮助教导笙歌。 笙歌正色恭敬道:“嬷嬷怡静端庄,慧心青眼,实是笙歌学习的目标。” 这样说正合了孟相的意,他称心笑道:“不错,这两天辛苦你了,你从未吃过这些苦,可还是受住了,说明我孟家人品德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好逸恶劳,爹爹很欣慰。” 一旁的孟相夫人也随和笑了,道:“我找你来就是看看你学的如何。娘知道你学的很累,不过再过半月我们全家都会进宫,你现在受嬷嬷的教导,磨练你的性子,以后对你定有好处。” 笙歌点点头,乖巧应和,晚饭与爹爹和娘亲一起吃完,等到丫鬟撤去了饭菜,彼此又闲聊了几句后。过了一会,笙歌暗觉无趣,正要告退,听见孟相对她道:“爹爹找你还有事,你随我去书房一趟。” 她狐疑点头,而后向娘亲告退后跟随孟相去了书房。碧儿在外守候,笙歌进了屋,灯光略暗,暗自感叹就在这里大臣们肯定私下商讨过国事,不知是怎样一番秘密情形,然而这里打扫的很好,一面摆放着书籍,一面是桌椅,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大臣秘密会谈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古朴而舒心。 笙歌低着头,小心感受着前面孟相的心情,不知他有什么事。 孟相站在窗前凝望月色,已是黑夜,外面星月光晕皎洁。他顿了一会,而后叹道:“笙歌,你日后,不要再去后山上了罢。” 第十五章 水波不兴 笙歌一惊,而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日后不要再与王陵往来,王陵就住后山,孟相想知道他与谁接触过自然是有能力知道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但孟相的语气,并未对她发火,她便稍稍放下心,默然不语。 “笙歌,你也大了,做什么事自己心里是有数的,爹也不希望限制你自己心内明朗 的事。但后山那位,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笙歌敛眸,垂首道:“女儿不懂为什么。女儿与他相交不过两面,连名姓与身份都不得而知,交情甚浅。但若要我不再去探望,依爹爹公正无私的性子,我实在想不清楚爹爹为何这样说,求爹爹给我说道明白。” 她不清楚他的姓名与身份,倒也是真的。或许王陵这个名字是真的,或许是假的。但说起他的身份她确实不知。问孟相的话,或许可以知道更为清晰的结果。 孟相模棱两可,并未讲明身份,只说:“这个待以后再说也不迟。他常年缠绵病榻,爹爹无非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离他远一点也无可厚非。可你若是执意问明前因后果,爹爹只能让你失望了。” 孟相看一眼笙歌,他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一直谦逊随和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此时眼中少见的闪烁着一丝的倔强与坚持,似是不认同他的说法,父女二心,沉默地拒绝,而只为了后山上的那个男子。 他心一跳,隐约有些不安,看向笙歌道:“笙歌,你莫不是,喜欢上了那人?” 笙歌慢慢道:“未曾。(.$>>>棉、花‘糖’小‘說’)” 孟相放宽心,又想起了什么,叹气道:“爹爹一直讨厌愚顽之辈,不喜约束儿女分内之事,对待你们兄妹也颇为宽泛。如今却对唯一的女儿如此限制,自觉颜面无光,但你需记住,爹这样也是为你好。你现在到了出嫁的年龄,我孟府唯一的嫡女,世人瞩目,最后却若是嫁给那重病之人,叫我与你娘如何心安。”最后幽然无奈道:“也罢,你自己有想法,日后要想去后山前去探望,直接去就是了,不必偷偷去看。” 笙歌听到这个份上,对这个孟相也是有了改观。身在局外,看得出假意或真心,孟相是真为她好,并且难得拥有古**明思想,不禁锢儿女思维,算得深明大义,笙歌感激道:“谢谢爹爹宽容。” 夜已深,冷风时不时悄然而起,月光皎洁。 翌日 “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碧儿对笙歌灿烂一笑,在她身边俯下头,悄悄说:“我听说,那个嬷嬷,今日向老爷告假回宫了。” 笙歌一挑眉,悠然合上手边的书,好整以暇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碧儿愣了两秒,复又道:“小姐你近日不用练习规矩了,可不值得高兴么?”难道小姐高兴傻了? 笙歌躺在长椅中,懒懒翻了个身子,看书有些累了,她合上双眼,口中喃喃道:“我先休息一会,你把书放回房间,等到中午叫醒我就是。”默默想了想,又加了句:“嬷嬷要走我早就知道,并且我还知道她不会再来相府教我礼仪了。” 啊哈?碧儿眨了眨眼,然后回过神来,嬷嬷不会再来了?小姐不用吃苦了?小姐早就知道了?她内心正要激越起来,欢笑嚷着“真的么小姐,那嬷嬷真是走了?您一早就知道啊,为什么不会来了?”这话还没出口,就被笙歌一句未语先知的淡淡话语压了下去:“莫嚷。我有些困了,下午再给你解释。” 于是乎,碧儿压抑着欢快的语气,压抑着欢快的步子,激动而沉重的接过笙歌手中的书回屋放下,又拿了一层薄毯给笙歌轻手轻脚盖上。 快到午时,隐隐约约有和风袭来,带着淡淡花香。笙歌感觉额头有些轻痒,侧过头却感觉仍痒痒的,忍不住慵懒张口道:“碧儿,莫闹,我再睡会。” “哟,大懒虫这都快正午了,饭都不吃了么?” 笙歌沉睡了好几秒后,而后才逐渐反应过来耳边一道戏谑她的男声响起,猛地睁开眼,眼睛还有些迷糊,待稍微沉醒之后方才看清小三子就站在眼前,离她几步之遥,颇有兴味地瞧着她。 她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小三子,扰人清梦这等不道德之事你做的倒是顺溜。” 小三子笑的畅快,道:“彼此彼此,这都快吃饭的点了,你还做梦呢。说说看,是何清梦?” 笙歌自觉这会刚睡醒,脑神经还未完全舒展,嘴皮子磨不过他,便下了长椅拿上薄毯进屋去,一边打着呵欠下逐客令:“既然是吃饭的点,那你还是回房去吃饭吧。” 正说着,碧儿正好跑来,嘴边叫着:“小姐快醒来,正午了该吃饭了。”一边喊一边跑来之时,才发现笙歌已经醒来,且三公子也在这里,瞪大了眼到嘴边的话卡住了一半,而后乖巧行礼道:“三公子。”又朝笙歌道:“小姐你醒了?碧儿伺候你洗漱,马上就吃饭了。” 笙歌揉揉眼,将薄毯放进房间,正要用碧儿打来的清水净手之时,见小三子还没走,扬眉道:“怎的?现在又不急着吃饭了么?” 小三子自然顺应道:“别啊笙歌,你看你房里的饭好了,我房里还没做呢。你就不留下我一起吃么?” 笙歌正要开口,小三子又抢住话头对碧儿道:“加我一人饭够吃么?” 碧儿愣了几秒,然后拼命点头诚实道:“够的够的。” 小三子又是一笑,看了眼笙歌得意地对碧儿道:“那就好,带我去饭厅。”边走边对后边洗漱的笙歌反客为主道:“笙歌你可千万别客气,快些来吃饭,我就不等你了。” 屋外山坡绿树摇曳,发出沙沙响声,阳光散散透了下来。 好不容易一顿饭结束,送走了小三子这尊大神,笙歌吩咐碧儿道:“你在屋里好好守着,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碧儿心有不解,不知笙歌要去干什么,似有急事不能耽搁,半天才道:“小姐,你要去哪?” 笙歌淡淡回她:“红袖舞楼。”该是要见见沈双燕了。 第十六章 同道中人 笙歌又一次来这里倒走的十分灵便,路线在前一次时也差不多记熟,虽然有点绕,但在街上走起来的感觉自然熟门熟路,不似后山。[.超多好看小说] 得知这个世上还有与她一样经历的人,并且可能还是同一年龄阶段的人,她的心里早就开始打鼓,伴随着一阵的激动与不安。万一,她今天有事;万一,她也不是说那些古人不懂的词汇的最终所有者;万一,……或许她今天是见不到她的罢? 暗暗深吸一口气,笙歌提起精神,想道:要是她与她没有同样境遇,充其量还是如开始一样生活,毕竟算不上因为她打乱生活轨道。但若真是同道中人,总归,也是多了一种安慰,虽然她并未身处溺水之中,但这感觉仍如丢给了她一根橄榄枝。 远远便瞧见了那栋恢弘舞楼,此刻见到它笙歌的心情不言而喻。她是激动的,也带着一丝不安,这情绪被她很好掩饰起来,随即正常迈步走了进去。一缕缕茶香飘散在楼中,一楼的大厅仍在弹曲子,很熟悉的旋律,她听得出来,是一曲在现代三岁小孩都会唱的《青花瓷》。 这样一来,给她的震撼却又增大起来,或许……那个沈双燕现在就在楼上,等着她?这感觉震惊彷如两个出国留学的人千辛万苦彷徨在陌生的街头,突然遇到了对方竟是自己从小的邻居,而对方嘴边哼唱的旋律也是在陌生的街头里,人来人往,却只有她两人能听懂的熟悉调子。 笙歌继续往楼上走,脚步越来越快,迫切想要去到之前与小三子待过的那间雅间。待走到门口时,透过旁边的窗户,隐约看得见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坐在里面,三千青丝垂下,有一种熟悉的美感。 笙歌礼貌敲了敲门,算是相应一下里面坐着的女子。里面女子站了起来,而后愣了一下,随即仿佛笑了一声,跑过来给她开了门。门其实是虚掩着的,笙歌敲门是为提醒回应里面坐着的女子,女子专程跑来开门却又像是来迎接重要客人的。 门一打开,笙歌才看清这女子的容貌,不算漂亮,甚至有些平凡,但那一双眼睛却很是灵犀有神,仿若画中的莲魅,令人赞叹。这样一来,本来平凡的容颜却又像是加了神功之笔,那双眸子闪着当世女子未曾有过的光彩,更是让人过眼难忘。 与此同时,那个女子也在简单打量着她。但这不是重点。两人很快调整好状态,暗想对方的身份来历,只听得对面女子笑了两声,很是活泼地道:“电话号码?” 笙歌也笑道:“北京欢迎你。” 这种笑容囊括着理解,包容,心心相惜,甚至是知音,又或许还有同病相怜的意味。在外人看不懂的两句话语里,她们二人很快因为特殊的原因建立成统一战线,两人久久相拥,犹如一条船上的蚂蚱,共荣共辱。 知道了那女子便是沈双燕,二人坐在房间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问及沈双燕是如何而来的,她脸一红,笙歌看着她等着答案,最后知道真相真是仰天开怀大笑,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原来沈双燕是上课拖欠作业,被老师罚抄十遍,深夜还未完成,一时肚子又饿又疼,可以说是饿晕了,最后一醒来浑身一激灵,念着阿弥陀佛班主任大发慈悲,但这时哪有老师的影子,这才明白是穿越了。 这样的遭遇……也算是老天爷同情她,避免她被班主任第无数次茶毒了。 两人明白了是如何而来的,又是相视一笑,尤其是沈双燕,虽已是偌大舞楼的老板,平日里办事稳重,但这回找到了同道中人,聊到了共同话题,很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像是把平日没有笑过的都要补偿出来。最后笑到了肚子疼,笙歌拍了拍她的背,也是边笑边劝道:“你再笑万一又笑过去了再穿了怎么办?” 沈双燕又是笑过了头。 言归正传,两人又说起各自的基业。沈双燕却已然嫁了人,丈夫便是当朝皇子赫连毓。她父亲是一位尚书,皇帝以前在尚书府去过一回,带着小赫连毓一起见到年少的沈双燕,见两个小孩相视一笑,便龙颜一悦指了婚事。 说到这沈双燕手一摊无奈道:“我来了就已经是他的王妃,也没办法。那小子简直是混球,老娘让他休了我他偏不听,我只好来开这舞楼,不是说古人愚顽不灵么,怎么他还挺支持。” 笙歌心照不宣一笑,沈双燕因为有毓王爷的庇护安全开了这家舞楼,并且靠着些先进管理方式使得舞楼受到欢迎,一举成为旸州最大烟花之地。有时甚至可以查看当朝官员出入这舞楼里的频率,虽然舞楼在**之中相比格调更高一筹,但说到底还是**,且价钱极高,官员若经常出入这里,想必也不是什么志洁清官。 这样一来,毓王支持她开这家舞楼,想必也有所牟策。 沈双燕又说:“笙歌,我在舞楼的名字叫沈双燕,日后你要来毓王府,或是没有在这舞楼里之时,就叫我沈懿好了。沈双燕其实不过是我现代的名字,留这名字开办舞楼,也是留个念想。” 笙歌道:“我之前名为夏小天,如今连姓都得改去,比你好不了多少。不过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人在这世上,如今总算多了个人可以过中秋了。” 沈双燕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昨年中秋过得很是凄惨,想爸爸妈妈得很,今年总算有同伴了。” “这可不行,我说着玩的,且不说我是否会有什么桃花运,单说你就不可能陪我,要不赫连毓吃了醋得罪了他可不得了。”笙歌似假似真地笑道。 沈双燕拍案而起:“不管在王府还是外面,每一个人敢叫他名字,如今总算遇到一个知音,也算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笙歌无奈一笑,“就你这脾气,也就他能受的了。” 两人从出生聊到老死,从本国聊到国外,从现代聊到历史,恨不得把知道的都说一遍,似乎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两个时辰后,笙歌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沈双燕马上也要回王府,两人又说了一两句话,快要走时沈双燕对笙歌道:“笙歌,你愿意做生意么?” 做生意?笙歌一怔,她是想要有一份保障的,要不以前也不会专门当掉首饰,出门看些物价行情,问一些房屋价格。万一日后需要,会帮她一份大忙。 笙歌便笑道:“自然想,你有什么想法么?” “自然有。你忘了我现在开的这红袖舞楼了?” 笙歌脑子一滞,道:“我不卖艺也不卖身,你看上我哪儿了?” 沈双燕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你若想有份保障,便一起和我开这家舞楼。”舞楼需要一些古代没有的管理技术,更需要群策群力,跳舞的哼曲的观众都喜欢些与众不同的,这方面,同在现代的笙歌会帮她一份大忙。 “说到管理,有你一人也便足以,你开这家舞楼甚久,怎么突然想到要找我一起管理了。” 沈双燕一笑,“这个自然也是分人的。古代的歌舞我实在看腻了,现代歌舞对古人来说才是新鲜。再说,我可没有要你与我一起管理红袖舞楼,舞楼盈余够多,我早就有想法再开一家分店。” 第十七章 人间帘幕 沈双燕开红袖舞楼,大概也是求一份后半生的保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红袖舞楼出名之后富足有余,依照现代的观念,自然还是想做大的,那便是开分店。然而她虽古灵精怪,想得出好些当世人想不出的好点子,但终究只一个人,现代的歌舞放在古代也面临着风险。群策群力,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重要的笙歌,在惺惺相惜激动之余,发现了这个商机当然是希望笙歌与她合作的。 笙歌扬眉一笑:“好啊,等我几天想到了好的点子再与你具体商量这件事。” 沈双燕眨眨眼:“成啊,我每隔三天都会在下午的时候来舞楼一次,房间就在三楼三零一,环境很好哦,到时来房间找我就是,我等着你哦。”话刚说完,她便朝笙歌抛了个媚眼。 笙歌点点头,好心情道:“好,我现在先回家,三日后下午再来找你。” “ok.”沈双燕挥手送别,而后看了眼远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个赫连毓,又派人监视我,老娘又没给你戴绿帽子。” 笙歌恰好听到她这句,摇摇头失笑。 再过两天便到了五月份,阳光逐渐和煦起来,暖得让人不敢相信入目竟是如此和谐灿烂。出了巷子,笙歌左拐右拐总算回到了孟府,眼珠一转,便往孟瑜笙的房间走去。 古朴整洁的屋子里略带着温馨舒适,笙歌一眼便瞧见孟瑜笙伏在案前正在看书。笙歌摇了摇头,都快吃晚饭了,大哥竟然还孜孜不倦,笙歌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孟瑜笙闻声抬眼看了过来,这才淡淡一笑,道:“怎么叹起气来了?” 笙歌凑上前去,见他看的是诗书,便道:“都快吃晚饭了,天色这样黑,看书对眼睛可不好。” 孟瑜笙依言放下书,眉宇之间有些疲惫,但还是无谓笑道:“都快吃晚饭了,怎么还到我这来了。” 笙歌嘿嘿一笑:“大哥,我找你商量件事。”又回答他的话,道:“怎的,我就不能来这吃饭了么。” “当然行。你先说,有什么事要商量的?”孟瑜笙喝一口茶,去了些疲惫抬眼望向她。 笙歌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还是嘿嘿一笑道:“大哥您喝茶。这事吧是小事,我向你借一些银两。” “多少?” 笙歌伸出了三根手指。又看了看他,诚实开口道:“三千两。” 孟瑜笙按了按眉心,道:“要干什么?” 笙歌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道:“大哥,我要开店。” “什么店那么贵?” 笙歌暗暗道,或许还不够呢,待会还得找小三子借一些才行。“这个么……先保密,等到小店开张我自会请你们捧场的。”当然还有旸州所有名门世家的公子到场。 普通的店置办一家只需三四百两,已算不错的了,而笙歌却找他借三千两,且不知是干什么。孟爰笙错以为她从小甚少出过家门,不知银两兑换多少,又加之相府千金哪用抛头露面开一家店面,或许是心血来潮过个几天就不想开了。这样一想,孟瑜笙清了清嗓子,温声道:“笙歌,银两大哥可以借给你,但你需告诉我用来做什么,大哥也可以替你参考开家店到底需要多少银子,也好让大哥放心。” 笙歌转了转眼珠,说什么在大哥没借她钱之前都不会告诉她这是用来开**的,便扯住他袖子可怜道:“大哥,我定不会骗你的,也不会拿三千两银子开玩笑。你信我一次罢,新店开张到时你自会知道是什么,那时你了解的比我还全面,倒不用我以偏概全来介绍这些。” 孟瑜笙似是沉了脸色,道:“笙歌,你当真不说?你知道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又岂是我能担当得起,爹娘能承受得起的?” 笙歌冷汗直冒,暗道大哥也不是好骗的,直直看着他半晌才吐了三个字:“喝茶的。” 孟瑜笙神色缓和了些,道:“开茶楼不是不可以,但你毕竟还是相府小姐,何必如此费心抛头露面。再者,一家上好的茶楼,一千两银子已是足够,何必要三千两。” 笙歌镇定道:“大哥有所不知,我需要打造的是一家与众不同的茶楼,自然是要费些钱的。至于收益……”**,加之红袖舞楼的名声,收益该是不错吧?微微一续:“收益是不用愁的,保证盈余。” 孟瑜笙想着和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到什么重要的地方,见她甚有自信,自叹对这个妹妹也是没有办法,便道:“那便这样吧,在我这吃过晚饭再回去,我让尹安送你。若是急用,明早便可以在尹安那里取钱。” 笙歌不自觉得意一笑,对孟瑜笙捶肩捶背十分狗腿。 吃过晚饭,尹安送自己到门口,笙歌对他道:“我已到了,你先回去吧。” 尹安简单作揖后离去,笙歌确定他走远后便又朝东院走去,又需小心不让大哥或者是那个尹安发现。蹑手蹑脚走到小三门口时也不敢叫出声,只轻轻拍了拍房门,门却就开了。笙歌暗想若是小三就在里面被暗杀还是很容易的,又呸了自己一声,心里默念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谁?” 笙歌回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间大客房,本是住人的,但主人为了方便把这间房隔成前后两间,后面住人,前面迎客闲聊。可能是再为了方便,于是又把前面这间客厅又用屏风简单隔成左右两边,左边日常吃饭,算是饭席之地,右边一个小几放在那里大概分得出来这是待客的地方。 而笙歌一进来,就踏在小几旁边,听小三声音是从左边传来,隐隐绰绰隔着道屏风看得到小三在那里正举着筷子吃饭。 笙歌对这布局也算是佩服,没想到小三子宁愿左拐右拐东绕西饶走去红袖舞楼找那什么云姑娘,却不愿在家里多走几步,硬生生将一间大卧室隔成了这样,也算人才,笙歌老泪纵横,爱情就是伟大。颇为有趣地走到饭席上,不客气地坐下道:“小三子,我来你这蹭饭来了。” 小三子悠闲举筷,见她坐下也就吩咐一旁的丫鬟道:“再添副碗筷来。” 碗筷添来,笙歌就着吃了几筷,刚刚本就在大哥处吃过,如今见到小三子正吃饭有些馋,现在吃了一些委实够了,便放下筷子,道:“小三子,我来找你有事。” 小三子喝了勺汤,道:“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瞧你来时的样子,贼眉鼠眼的,连敲几下门都不敢。” 第十八章 天上星河 笙歌暗想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大可不必与他多作口舌之争,何况自己是来有求于他,天色已深,懒得再多说什么没用的:“小三子,我来找你借钱。[]” “哦?”小三子讶异扬眉,想着一般的数目笙歌也不必这深夜来找他,停了停筷子:“多少?” “两千两。”笙歌两手支着下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小三子却是一笑,似是不相信:“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救济?” 笙歌摇摇头。 “吃喝?” 笙歌摇摇头。 “玩乐?” 笙歌摇摇头。 小三子却是笑了,“那来做什么?” 笙歌站起身,背对着他悠闲散步,实则细想他接下来有可能的问题,以此不容易被他发现。小三子虽年小,但十分灵活,她之所以可以借到大哥的银子,很大一部分是孟瑜笙宠着她这个妹子,觉得小女孩性情活泼不算坏事。然小三子对她虽然也无可挑剔,但他却更精明,骗他不容易。 “我想开家店,没钱,借你钱也算是投资嘛。” “投资?”小三子眼神亮了亮,而后道:“怎么个说法?”他跟着二哥学过经商,有一瞬间的灵感闪过,但还不太理解这个新词的意思,却没想到这样一个新词竟然在他的妹妹口中说出。 古代的经商者大多一夜暴富,虽创下万贯家财,生活富裕高人一等,但也注定了他们没有文化以及须得在文人士族面前弯腰作揖的低人一等的行径,所以其子孙大多也依赖考取功名的法子抬高门栏。[.超多好看小说]换句话说,富商家族后代多为文人,文人家族后代仍是文人,不同的是家底殷实,便一直是文才。若贫穷无奈,只有走上漫漫经商之路。 从某种层面上说,商人大多匹夫之勇,没有真文化,也不为世人苟同。他们虽然手法巧妙,在商界上创下丰实基础,大多凭的却是口头上的诀窍以及一双识得出真假本事的慧眼。行在江湖,做官商也好,行外域也罢,别人手里捧着的书都是诗书,没有一本是经商之道,就算偶尔看到有口耳相传的从商之策,也都被当做污人耳目的浊语混句。 小三子他们自小受到孟相的是自学成才之道,只是因为长子一般继承家业的缘故,须得为世人认同,这才不得不对孟瑜笙稍加调养。孟沂笙与孟爰笙却是自小对经商深感兴趣,孟沂笙每年只见得八九次面,孟相与夫人想着一个儿子够苦了,再加上一个儿子每年都见不上几面,心里悲戚,便不欲让他学习这些。小三子知晓爹娘为着他好,便不忍多说。 所以也可以说,孟爰笙是羡慕孟沂笙的。孟沂笙做的是官商,有时需要走南闯北拨款投粮,他本不用如此辛苦,但他自愿亲力亲为,监督下面的官员赈灾等问题,是以在朝中赢得不错的名声。他天资甚好,自小耳聪目明,是学商的不二人选。所以这些年来,孟爰笙不仅羡慕,并且从心里佩服这位二哥。 如今,从二哥嘴里未曾听到过的名词,心里转瞬即逝的念想,却是由笙歌嘴边不甚在意的一词勾来。他心知如今为商之人大多喊的是口号,说的都是文人不屑的粗俗话语。哪有什么投资,无非是下注一类的同等意思的词语。他崇敬二哥,也是因为二哥与一般商人不同,他不会说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语言。然而笙歌,却轻松说出了投资一词,仿佛荷花洁白不染淤泥,却偏偏盛放着娇嫩粉色花瓣,仿若一出生便这样自然而然的定下,同样投资也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而并非不属于这个社会。 笙歌察觉似乎说错了话,便也将错就错地故意不予理会,顺其自然开口:“这是当然。你借我钱,我若是赚得,你也不亏;我若亏欠,你也不算吃亏,横竖打个欠条,该还得自然会还。” 小三子瞥她一眼,面色依旧,不是笙歌是谁?他暗想自己不过想多了,不过一个词汇而已,或许是从别处学来也未可知。便放下筷子,饶有兴趣道:“深夜偷偷摸摸来我这里,定是找大哥也借过了。” 笙歌呵呵一笑,心知瞒他不过:“这倒是实话,这不是缺钱的紧么?” 小三子命人撤走饭席,丫鬟端了水出来给他净手,笙歌在旁看的牙痒痒,他倒是优哉游哉,她还得回去睡觉呢,遂缓缓磨牙道:“小三子,你还要想到什么时候,你……” 话未说完,被小三子中途打断:“你在大哥处借钱时定是和我一样磨嘴皮子,现下你仔细和我说说,你开的是什么店?” 笙歌眉一皱,仍是那般开口:“喝茶的――” “撒谎。”小三子好整以暇,悠悠开口:“你若是不想说,我就当你从未来过我这里。” 笙歌闻言脸皱成了苦瓜,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茶道:“小三子,你我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必如此兵戎相见,我开的确是喝茶的好地方,哪有骗你之说。届时新店开张自会邀请你与大哥前来喝茶,这还不好么?” 小三子吃了饭,有些困倦了,见她仍不肯说出什么把戏,暗想再问下去也没结果,不欲与她周旋,抬眼看了看她:“我就要睡了,怎么你还要观赏?” 笙歌急的跳了起来:“别啊小三子,说好的两千两,我要是拿得出来哪还用得这么晚找你啊。”想到自己还要睡觉,天色已晚,心思一转,却不急了,只笑道:“也行,你若是不借我,我便……” “便怎样?” 笙歌走至内室门口,看了他一眼,分明有胁迫的意味:“我便睡你这了。” 小三子哭笑不得,见这个妹子越来越无赖,却是无奈,细想了半晌,抬眼道:“也罢,我答应你,你明日再来取钱吧。” 笙歌没想到这样一威胁竟使得他答应,早知如此便应该走这一步,脸上挂满笑容:“你早说何必我这么伤神,诺,签了这个。” 她递过来一张欠条,小三子本来不欲接过,只说:“怎的,转性了?我这人从不收欠条。” 笙歌笑眯眯:“这不是欠条。” 小三子狐疑一看,上面写着:甲方若无钱偿还乙方,乙方不得干涉强迫甲方偿还。 甲方:孟笙歌。乙方:孟爰笙。 手印为证。 小三子脸黑了大半。 第十九章 情之所起 笙歌在家闲了两日,这两日下午她总会去后山寻王陵说一会话,令她惊喜的是王陵似乎比先前见他之时起色好得多了,纵使仍身心虚弱,但也比他长卧病榻的好。(.棉、花‘糖’小‘说’) 这日她便按着约定又去了红袖舞楼,上次见沈双燕之时便是本来的女装,现在更不需遮掩。天气渐渐回暖,枝头枝叶盎然,是难得的清新天气。 笙歌走进舞楼,飘扬在空气之中的茶香清隐舒适,令人畅然。她信步向前,走上楼梯,走上三楼时略分了分方向,正要往最里头的雅间里去之时,听见楼下传来一道声音:“公子慢些。” 那声音不算大,带着几分恭敬端庄,舞楼里的贵客何其之多,被称为公子的亦不在少数。然笙歌还是停下了脚步,视线下移,眼见到一位蓝衣公子被簇拥着走进门来,轻轻弹袖,在里面众位宾客眼神之中的敬意或是狐疑洗礼中,一步一步,稳稳上前,未有丝毫不适。 瞳凝秋水剑流星,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有听曲的宾客认出他来,化为一道正经庄敬眼眸,有宾客尚不识他,却为那翩翩风度心折而疑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管如何,蓝袍男子皆负手岩岩行进,眼神之中一片庄矜稳重,举止进而徐引。那大厅之上的一片眼神注目,更似在无形之中高拜于他,遥遥叹望。 有丫头在大厅旁迎过来,对他行了一礼:“连公子,您的雅间早已定好,请随我来。” 男子漫不经心答应了一声,而后与她同上楼梯,竟似朝着笙歌这边走来。笙歌不自觉手下握紧冰凉玉质扶手,脚下却如灌了铅垂,动弹不得。她暗自低嘲,没想到见着了大哥小三子与云苏的面容,现在见着其他的也会如此没有抵抗力。她微微偏头出神道,也好,等他走过了我再走也不迟。 三楼是这里的女子们迎客的闺房,大概也就沈双燕一人住这里头,不知这男子是何等身份,不点女子伴在身旁依然可以在这三楼休息片刻。或许,是沈双燕宴请的客人? 正想着,蓝衣男子上至三楼走来,丫鬟在旁指引,正是那日记下房门号码的丫鬟。那丫鬟记忆尤其好,见着笙歌微微行礼,而后正要与男子一同前行,却正好听见一道清丽女声道:“笙歌,你可来了。” 笙歌转过头,沈双燕正站在最里头的房间门口,喜笑颜开地向她走来。 一行人,便都立在原地,皆静静待她走上前来,笙歌道:“你如何出来了,去外间一聚么?”据她所知,这里的雅间十分有限,早已被公子们订完了。 沈双燕“呀”的一声,拍了拍自己脑袋:“你不说我忘了,我出来干什么。不过来了便来了,我来迎你一同回房。”话说完,她朝笙歌抛了个迷人媚眼,走到了面前。 笙歌不知为何那蓝袍公子还在这停着不走,显然带路的丫鬟也停在这里,似乎在等沈双燕的吩咐。笙歌暗自纳闷,那公子看来是有些身份的,何至于等在这让一个丫鬟听候沈双燕吩咐。 正想着,沈双燕朝丫鬟看去,颇为不解道:“翠儿,你还站在这儿干嘛,下去伺候客人去吧。” 三楼虽是女子们待客的楼层,不过有两间不同,一间是她的房间,还有便是赫连毓一行人来之时的固定房间用来与他兄弟一同畅饮。这么一想,沈双燕又记了起来,来三楼的,无非是皇亲国戚,但这蓝衣公子……她朝蓝袍男子看了过去,有些眼熟,想不起来。怕只是哪家旸州贵户的公子罢? 若单单只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又能有能耐进的了这三楼雅间休息?她眼一眯,有些不悦,正要开口说道翠儿。 翠儿先一步弯身行礼,暗叹小姐的记性又差劲了,但语气仍是恭敬道:“小姐,连公子来了。” 连公子? 笙歌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又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恍如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双燕,五弟你不识得了么?” 笙歌暗叹,果真是舞楼,一时比一时热闹。就连她以为最清净不过的三楼,却也在须臾迎来这么多贵客。 沈双燕狐疑一看,迎面而来一位朗朗玉立人影,语气戏谑坦然,身姿挺拔,着一袭素袍。皎如玉树,淡临风前。正是舞楼所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之时,曲音婉转哀沉,却也深厚多情,彷如此时最为长情的告白。她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自己素来的死对头,却也是自己的丈夫,赫连毓。 笙歌低低一笑,好生热闹。 关键人物总算快要登场了~其次我封面也正在制作中,好期待~ 亲们喜欢的加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章 人两相和 沈双燕怔了一会,反应过来翠儿与赫连毓所说之人……她抬眼看向蓝袍公子,细细打量了会,这才惊呼道:“哎呀,原来是五弟,瞧我这记性……” 长身玉立之人,身着蓝色衣袍,目若星辰,向后一看,对赫连毓颔首:“三哥,好久不见。[.超多好看小说]”他迟疑了一会,而后还是看向沈双燕淡淡道:“三嫂。” 蓝色衣袍之人,正是赫连淳,赫连毓之五弟,战功赫赫的淳王。 笙歌一个外人夹在中间,默不言语,暗叹自己的运气真是好的很。 沈双燕笑眯眯应了一声,而后看向后面立着的赫连毓,道:“女士优先,我先为笙歌介绍一番。笙歌,这是赫连毓。” 笙歌微微颔首,想起方才翠儿唤赫连淳为连公子,心想或许是为掩人耳目却也是合乎情理的别称,便朝赫连毓作了个欠身的姿势,只做了个样子,并不真正行礼:“连三公子。” 赫连毓并不在意,右手轻轻转动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轻轻一笑,模样与赫连淳有几分相似:“孟姑娘,初次见面。” 话说完,笙歌觉察赫连淳目光似有意无意朝她扫来,似在通过那一声“孟姑娘”与“笙歌”扫视出她的身份。 笙歌无谓他的打量,反正她的底细赫连毓明显是知晓的,只不过沈双燕还多了个穿越而来的共同话题而已,这事并不足以为外人道。 沈双燕再接再厉:“这是赫连淳,……呃,”想起其他皇子不如赫连毓一样可以直呼其名,想了想,沈双燕在一旁为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好不忧伤。 笙歌微微一笑,一如刚才稍稍欠身:“连五公子。” 赫连淳面无表情应道:“你是丞相府的。” 这不是问句,只是一句需要得到肯定回答的陈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笙歌看着他,语气平静:“是。” 赫连淳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复又沉默了下来。 沈双燕率先打破了宁静:“大家也算都照了面了,便是熟人,无需拘礼。笙歌尚在闺阁,出来多有不便,时间紧凑,你们既已认识她,我便不多做介绍。” 赫连毓漫不经心道:“双燕,既你已与孟姑娘有约,便去忙吧。” 沈双燕恍然过来,差点又忘记招待客人,心知赫连毓这是在提醒她,便亲热挽住笙歌手臂,似是相识已久的熟人,对旁边赫连淳道:“五弟,刚刚实在对不住,许久未曾见你竟未认出来。如此,便罚你三哥替我多喝两杯。”她狡黠一笑,随后拉起旁边的笙歌便跑去了屋子,留下两个男人在原地遥遥而立,目光顺着她们的方向而去,久久伫立。满楼茶香飘扬。 三零一 笙歌随沈双燕走进屋子,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屋子竟是十分简洁,简洁到让她想起了王陵的住处。一张床,素色床幔从中垂直而下,雪丝滚边,触感滑腻冰凉,眼见价值不菲。然除开这以外只剩梳妆台,几张乌木漆凳,床边一张脚凳,便再无其他。 笙歌赞道:“好住处。”沈双燕这时已走至床边,得意盈盈:“过来坐这。”正指着床边。 沈双燕走开两步在梳妆上拿起一只纯白瓷杯,右手勾上一只亦是纯白的茶壶往里倒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诺,正宗双燕茶叶。” 笙歌接过一闻,一股水果香气扑鼻而来,说是水果,又似夹杂着清香枝草味道,分辨不出究竟是何种材料:“是你发明的?” “唔,提前拿来试试上不上得台面。”沈双燕不以为意地坐在她旁边,双眼注视着笙歌的反应。 笙歌又才反应过来,舞楼里几乎是茶香四溢,然从不过多,清香有度而不腻。她从来进这里面一直没这茶香吸引着,但从未细细回想这茶香是何茶。眼见,她又自己经常制茶试香,布置氛围。平常人虽注意不到,只觉是普通的茶香令人心旷神怡,然普通茶香怎有这么好的效果。客人但感觉舒适便喜欢往来,恐怕这也算是让舞楼成功的重要一步。 笙歌抿了一口:“喝下也是这样的感觉,似水果似青草香气,又似花茶。我对茶的造诣可是浅得很,你莫要卖关子了。” 沈双燕笑了一声:“赫连毓同你的反应一样,不过他可是惯会品茶的人。”又道:“这茶还有一个妙处,在于将它掺入酒水之后,便会如酒茶一般。普通的酒水很冲,我最讨厌闻,但这茶香我闻了许久,也恹恹的。莫不如再来配制这种东西,以后便有的玩了,如何?” 笙歌心知她是再说开一家新的红袖舞楼之事,在新开的舞楼里用这一种味道也是不错,笙歌随和道:“这味道确实不错,也吸引来生意,我是赞成的。” 她笑意盈盈:“另外,我已经将地方选好了,就是留香阁,好装潢,现在只待动工了。” 她知晓现今这个社会对女性要求比较苛责,而尤其是已婚妇女。沈双燕虽只是一个化名,可毕竟是皇家的媳妇,一举一动更是受着多少人的关注。 买地,办红袖舞楼,如今成绩虽卓越斐然,可这过程的艰辛并不是拥有一个先进的管理手段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之前小三子与笙歌在舞楼相聊甚久,也隐晦打听过开店一事,至此也算了解旸州规矩,若笙歌开一家店,大概是行得通的,只要有人撑腰。可这也必得有节制,包括沈双燕。 通俗来讲,沈双燕开办一家舞楼已是极限,她一直想另开家却迟迟没有动手,无非是介怀天子脚下规矩无法更改。笙歌笙歌打听这些本是想着自己以后开店行不行得通,却没想到会有帮到她,与她合作的一天。 沈双燕一拍大腿,猛然喜笑颜开:“知我者,笙歌也。”她站起身来,从床头的枕头下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笙歌:“既如此我也不好妄自尊大,分号虽从属于红袖舞楼,可权利全交由你。你看看,这是契约。可有要改的?” 笙歌接过一看,上面写的也甚是简单,无非是新选一处地方作为红袖舞楼分号,两人同时拥有舞楼所有权,而支配权全权交由孟笙歌。 笙歌看完了一遍,抬眼看向她:“我买的这地皮,怎的了?” 沈双燕嘿嘿一笑:“这留香阁,之前老板多处针对我,见我赚得多自然心有不甘,我早看不惯她。你这下正好将它买来,岂不是正遂我意?” 笙歌狐疑道:“她生意虽不如你,但好歹也是旸州数得上名号的。我虽然与那老板交谈过一番,却不知内里详情,她怎的突然卖了这?” 沈双燕咂咂嘴,悠闲晃起双腿道:“我听说留香阁老板身份特殊,近日丢失了一件宝贝,心思早就不在留香阁上。何况……”她看了眼笙歌,意味深长笑道:“为了那宝贝,她已花了许多银两,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笙歌不由叹道:“原来如此,你若打定了主意,到时多跑跑腿问些具体事情。到时你再来找我商量具体事宜吧。” 沈双燕摇头晃脑:“那是自然。以后我便多有一处去处逍遥快活了,唉,前两日遇见个算命的瞧见我说‘姑娘必有贵人相助,心想事成’,果然果然……到时你可别忘了来店里监工,装饰陈设很累人的。”她得意一笑,做出个捧心的姿势:“我看好你哦。” 第二十一章 落落长松 客栈 “你听说了么?这红透旸州的红袖舞楼如今竟是要开一家分号了?” “这还用你说,买的是留香阁的地面,现在已经开始布置,到处闹的沸沸扬扬,下个月就要正式开业了!” “唉,要我说,红袖舞楼美则美矣,陈设也大气。(.$>>>棉、花‘糖’小‘說’)可那是贵族公子们的去处,与咱们有何相干?留香阁虽不能和红袖舞楼相提并论,可到底开了这么多年,也是咱们的好去处。唉,可怜了我们喽。” “兄弟,一看你就没认真看过这舞楼的宣传。新开的这家分号啊,前三天所有人免费!我们可要把握机会,红袖舞楼可不是一般人去得的!” “有这事?若果真如此,咱哥几个一定得去看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 “我也听说这事,可是高兴了好些天,就怕不真!” “说起来,另一件事不知你注意到没有。红袖舞楼进门处有一张‘员工表’,听说最上面的名字,如今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你是说,现在舞楼已变成了两个老板?”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作不得假。我听那些个公子说……新老板姓夏,貌似与沈老板同是一名妙龄女子。……可惜真人不露相,她们的真容与背景哪是我们能晓得的?” …… 笙歌浅浅一笑,坐在客栈里继续品尝佳肴。不是不识人,只怕站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碧儿在旁,明显听见了那些男人们的交谈,低声道:“红袖舞楼开了分号?”语气带着怀疑与不解。 笙歌敲了她一下:“吃你的饭,那些人说的什么话,你听了又有何用?” 碧儿羞红了脸,低声道:“小姐,碧儿没有那些意思……” “好了好了,”笙歌探下头,带着神秘戏谑道,“你若想去,我便带你去看看如何。” “小姐!”碧儿气恼道:“你别这样打笑碧儿了,您以后也少说这些个混语,要是被老爷夫人听了去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笙歌一连三声道好,继续吃菜:“快些吃完就回家,别逗留久了,被爹发现了就惨了。” 两人迅速吃完,又优哉游哉逛回去。笙歌口中说急,行动却不打紧,说是吃完慢慢走才有助于消化。等到大约下午四点之时才回到家,还未回到房间就听得有些丫鬟道:“二公子回来了,比以前更好看了!” 开始只是几人交接相传,挂着笑容。笙歌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事,并不放在心上,后来见有些丫鬟兴奋过头,相传之时竟顾不得笙歌在场,只从素日与她相处便当她是随和之人,大声一点倒也没什么,直到后来便连笙歌也听见她们说的是什么。 二公子?莫不是她尚未见过面的亲哥哥孟沂笙? 笙歌眼带狐疑向碧儿看了一眼,碧儿此时听见消息也正面带笑容,悄悄对笙歌道:“小姐,是二公子,二公子回来了!” 笙歌抿唇,迟疑了一会道:“二哥回来你高兴什么,又不是云苏?” 又想了想,想起以前碧儿说过“云大夫喜欢和二公子在一起切磋棋艺”等等,默了默,又干脆不说话。 碧儿眼带担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小姐,我想起我们回来的太晚,怕是老爷已经请人来让小姐一起聚聚,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的……“ 笙歌闻言脸色大变,由白转青再转黑,眼神无奈:“既如此,还不快和我去见爹爹和二哥?“ 一路上笙歌与碧儿疾奔去孟相书房,走进门口之时眼见一片乌压压的影子,料想二哥与父母等等之人定是在这里,在门口猛地停下抹了抹细碎的头发,而后换上惊喜又思念又不舍又激动的笑容,暗想笑容已达过关,便大步走了进去,首先向爹爹走了过去,正准备按期待地剧情走之时,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怔怔看了看周围,不禁满头黑线。眼前赫然是一些朝廷大臣,穿着朝服,明显在和孟相讨论国政。此时见她一脸激动又不舍的表情,皆诧异地看着她。笙歌瞧着那一排齐刷刷盯着她的眼神,老脸不由自主羞红,表情僵在了脸上而后迅速又转黑,轻咳一声,大方行了礼侧身道:“笙歌打扰了,爹爹告辞,各位大臣告辞。” 孟相也轻咳一声,慈祥道:“笙歌,你二哥好不容易回来,此番心情也在情理之中,快些去你母亲那里陪陪他吧。” 一句话,成功解释了笙歌为何突然打断他们谈话。笙歌礼节与落落大方的表现收到各位大臣欣赏,再因孟相的话语也对笙歌先前表现释怀。笙歌低下头甜甜道:“谢谢爹,笙歌这就去。” 不再看满屋诧异的表情,笙歌再次归回清风之中,羞红的脸也变为了正常。碧儿守在外面等她,方才她跟不上笙歌走路的速度,气喘吁吁正要提醒笙歌孟相书房紧闭,便知晓二公子不在这里。哪知还未来得及提醒便见笙歌嘭地一开门。她缩了缩肩膀,知道国政不是她一个丫鬟参与得了的,便在外面等着。 此时她看了看笙歌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小姐,二公子……在哪?” “娘房间里。” 经过这一番戏剧性的过程,笙歌再也打不起激动又思念的表情,走至娘的门口时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偶尔有一个陌生的语气说着话,恍如月华,又恍如青山之松,缓缓划过每个人的心里。 这便是孟沂笙。笙歌打起精神再次带着欣喜走进屋子,未见她人便听得她道:“二哥回来了?在哪呢?” 是孟相夫人首先慈笑接过话:“笙歌,你来了正好。沂笙刚刚回来,你们兄妹总算又可以聚一聚。” 笙歌抬眼一看,大哥与小三子皆已坐在里面,对她一笑。娘坐在最上面的位子,旁边空着,大约一会孟相就会来。娘亲下面便坐着一个身形略长的男子,虽是常年经商,却也掩不住一身的儒雅气息。说是儒雅,眸光却闪烁着锐利色彩,似乎已看透众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超然与凛然。 第二十二章 云想衣裳 “笙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孟沂笙看了看她,温和笑道。 笙歌第一次见他,不由自主是有些怕的。他的眼神似乎可以看穿一切,就连她这个虽是借尸还魂而来但也没有人敢相信的冒牌的孟笙歌,此刻在她面前犹如遁了形,不敢再有大意。 见他率先开口,也回以一笑,故作轻松道:“二哥,许久未曾见你,可给我带回了一个嫂嫂不曾?” 她试图以这样一种方式吸引母亲的注意,由此将焦点带至他身上。哪知孟沂笙听见这话,倒也不急,不慌不忙道:“没有给你带回一个嫂嫂,倒是让我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笙歌眨眨眼:“什么好消息?” 孟沂笙似笑非笑,仍是淡淡道:“我听说旸州新开了一家店面,陈设很是雅致,是家难得一见的好去处。可惜……” 笙歌盯着他,半是震撼半是怀疑,听见他将话语停下,随即快速接口道:“可惜什么?” 说完不禁又是恼怒,未曾想她这么沉不住气,根据外面现在对新开的舞楼宣传的程度,大哥与小三子定是又要怀疑。转念一想,罢了,孟沂笙如此说来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加之他常年经商,生意上往来之人颇多,刚回旸州便打听到舞楼的分号不是难事。只是他如何语气如此确定单单对她讲这话? 孟沂笙看了看她,又是笑了:“可惜我回来的时日短暂,不知是否有机会去一去,见见那位颇具经商头脑的老板。” 笙歌呵呵一笑,喝了口茶,默念言多必失,在大哥与小三子质疑的目光中坐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孟相夫人却是怅然一叹:“你这一回来难得见一面,才来了又要走了么?” 孟沂笙端正了神色,多了一分惭愧:“马上我便要南下一回,让爹与娘担忧,是孩儿的罪过。(.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孟相夫人红了眼,听这话听得多了,心里早由期盼变为了一次次的失望。孟沂笙刚刚回来,她便没有过问他几时会走,不是不想,更多的是不敢。她稳了稳情绪,仍忍不住问道:“那你这一次,要待多久呢?” “孩儿此次回来是为太后寿辰一事。待寿辰一过便会离开。”孟沂笙一字一句,带着担忧,看了看夫人。 夫人点点头,叹气道:“算是很充裕的时间了。” 笙歌闻言瞧了眼夫人,鼻子也酸酸的,忍不住为这份弥足珍贵的亲情黯然不已。 曾经,她也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爸爸妈妈,相处了许多年,这样一说,却又恍如在梦中,隔着很远很远,爸爸妈妈也在翘首企盼她何时能回。 孟瑜笙温声开口安慰道:“娘,如今有我,爰笙与笙歌陪着你,想沂笙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看你的。” 孟沂笙接口道:“娘,若是您想我了,便派人来通知我一声。到时我自会回来看望您。” 孟相夫人点点头,一家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小三子逗的夫人笑起来,一家子相处倒也算是愉快。 夜晚 繁星点点,月光皎洁。一家人一起用过晚饭,孟相又叮嘱了孟沂笙几句,也便都渐渐散了。 该是入睡的时辰。笙歌又一次出了房门,偷偷往孟沂笙房间去。之所以选择偷偷溜去,具体她也不清楚。大抵,被人看见了这么晚她还出来总是不好的。 整妆,敲门,等候。 片刻,里面烛火映照之中可以看见一抹修长的身影走至门口,然后打开了门。孟沂笙瞧见笙歌站在外面,挑了挑眉,而后也不顾她,随意向里走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笙歌无奈跟着走进去,合上门,想了半天见他没有提前说话的意思,幽幽开口:“二哥……” “何事?” “今晚月色不错……”笙歌想了想,又道:“以后月色也不错。不单只是月色,还有阳光,整个天气……” 孟沂笙打断她:“所以你是想邀请我去舞楼做客?” 笙歌一滞,她是这样想的没错,可是她是想说请他一起去坐一坐,并非邀请。而他现在语气如此肯定,明显已是知晓她便是那新开的舞楼的老板。 笙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沮丧道:“既然二哥愿意,哪天有空便可以舞楼一聚……” 孟沂笙盯着她,模样不悦:“你大哥怕还不知道,你拿了他的钱干了这档子事,日后又如何交差?” 笙歌听了嘿嘿一笑:“这不是有二哥么,笙歌自不必怕。” 孟沂笙皱眉,将心里想的训斥她的念头压下,轻轻道:“这开店一事你也算煞费苦心,但单单开这红袖舞楼是万万不行的。你也知道你的身份,不知怎么兴起了这份念头。” 笙歌镇定道:“我原以为二哥这些年走南闯北,增长了见识,远非我所能及,可如今回来却还对我说这些道理,二哥以为,我开舞楼靠歌姬舞女赚得钱财,难道我还要亲身上阵不成?笙歌只负责收账,除此之外笙歌一概不管,二哥大可放心。”近墨者黑,可她毕竟不是只有十四岁心智的小女孩,该懂的都懂,他们所担忧的虽说实属正常,可还是多想了。 孟沂笙轻轻蹙眉,他瞧着笙歌一脸坦然,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带着些不解还是开口道:“你可知,这不只关心到染指舞楼之事,这也关系到你一个女孩子的名节,若是传开来,你如何自保?” 笙歌又放低了身段,笑道:“这不是有大哥和二哥你嘛……” 孟沂笙好气又好笑:“你如何得知我会帮你而不劝你,?” 笙歌眨眨眼,模样十分无害:“二哥与别人不同,笙歌明白。其他的不说,单说阅历二哥自然略高一筹。此事于二哥也有益处,若是笙歌说得有理,二哥便要替我劝一劝大哥与小三子。” “小三子?” 笙歌摇头晃脑:“小三子者,胞兄也。怎么二哥猜不出?” 孟沂笙撇开她这句插科打诨的话,好笑道:“你说说看,对我有何益处。” 他没有拒绝,便是一半的同意。笙歌心下一喜,复又镇定情绪,淡定微微一笑:“若是我替你寻到了夏伶呢?” 时间复又静了下来。 笙歌也沉默了下来,他若不说话,她便耗着。 良久,还是孟沂笙打破了寂静,单调平静犹如叙述:“我欠过她一次恩情,若是她现在跟着你,你便待她好些。” 这么一说,是不是就代表他同意了?笙歌迷惑想了一会,又一笑,原本以为他们两人早已互不干涉断绝往来,现在看来却不简单,一提她的名字竟就默许了她的作为,明显旧情难却。不错不错,她甚是满意。 “二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有来日我便带夏伶回来看你哦。”她调侃一笑,对着孟沂笙玩笑不止。 孟沂笙摇摇头,恢复了常态,对她的话并不当真,似叹息又似责怪她:“胡闹,你如今羽翼渐丰,倒没人管的了你了。” 笙歌受了二哥好处,现在也到了被他说两句的时候了,笙歌点头如小鸡啄米,既理解又接受,责骂两句也未有不可。 话说回来,虽说笙歌擅自做主开舞楼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很难接受,也不知如何与红袖舞楼的老板扯上了关系,可毕竟是亲妹妹,平日一直在外难得与家人一聚,如今开口的责怪却成了叹息与宠溺。 “这不是有二哥管得了么?”笙歌贫一句嘴,笑道:“既如此,也劳二哥请大哥与小三子一起在开张之时会面。新店开张,总得有贵宾捧场不是?” 孟沂笙当她童言无需计较,开店也不过一时头脑发热,含混回她:“有空去。” 笙歌知道目的达到,胜利一笑开了房门马上走人,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声音却清脆悦耳飘荡在风中:“多谢二哥!” 第二十三章 入骨相思 红袖舞楼进入关键修缮时期,笙歌在相府里吃了睡,睡了吃,好不悠闲。.她之前花了大价钱才把留香阁买来,不是地皮有多贵,而是里面各个女子的卖身契实在贵的咋舌。她选了一部分不错的留下,又选了一个聪颖些的跟在身边,令其当贴身丫鬟。不是为了伺候,更多的是通风报信,有重要的事则进相府来通知她,除此之外一般待在店里照看人手。 这女子选的很是巧妙,名为夏伶,既不能暴露她身份,又不能打草惊蛇,要一心一意替她办事,不为旁人买通。 是沈双燕为她挑选出的,以前沈双燕对这夏伶有恩,夏伶记着知恩图报,这次沈双燕要选个丫鬟跟在笙歌旁边,她便自愿做这份差事。 夏伶本性并不贪婪,且行事谨慎内敛,若不是碧儿无意说起似在哪里见过她,再细细向碧儿询问这夏伶的底细,恐怕笙歌也要错过这次说服二哥的机会了。 这事早发生在前两年,说起来也是凑巧。几年前孟沂笙外出经商之时被几个恶霸盯上,他被人时时轮换着来踩点,跟了一个月总算摸清了他的脾性。 孟沂笙在商场里虽也练就了精明的头脑,可要知防不胜防,那些恶霸也不是欺软怕硬的蠢材,很快便让这些恶霸得手。[.超多好看小说]那次那些恶霸仗着人多,加之地利人和,劫走他的钱财之后因怕他报官,又连着补上了几刀。可幸当时夏伶路过,见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以为是个死人,被吓的不轻。她抖抖索索探上鼻息,还有微弱气息,身体略有起伏。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先分辨孟沂笙的模样,不似凶恶之徒,再见他衣衫,不似贫寒子弟。想通了或许是被人劫财,这才安定下来,将他好不容易才带回了自己临时搭制出的茅草屋,一连悉心照料数日,他才醒了过来。 那个时候,她还叫夏如芷。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会因为那一双眼眸而片刻心跳停止。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也同样看到一个忙碌的背影,略微单薄,却在见到他醒来刹那惊喜无比。而他当时,回忆起自己所发生的种种,半晌,只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她。 在最初最初,他是以为她救他是有所图谋的。他在生意里浮沉许多年,做任何事首先考虑的是利益,而这种情绪一直萦绕在心头,每当看到她的容颜,这种想法都压在心里喘不过气来。她喂他药他也只是自己淡漠接下,之所以仍会服用,他自嘲地想,哪怕是**,自己的命也在她手里,救下他终归也说明他对她有用吧? 她一直任劳任怨伺候了他好些天,他压抑在心头的想法越来越甚。有时想直接问她有什么目的,可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终归是没有问出来。最后俨然拿她当做了出气筒,对她发脾气,他一直自持自律,以为再没什么能乱的了他心弦,可这次还是乱了,思索了一晚上,他终于还是明了。 孟沂笙与她又相处了几天,待到伤好了六七分分之时便到了与她离别的时候。是他率先向她提出,她若答应,他便娶她。 她答应了。 后来他将她带回了府,给所有人介绍她的名分,可不知怎么,最后她突然不告而别,突兀地离开了相府,没有一丝征兆。 就在他还与母亲商量着婚事之时,她就这样悄然离去。 不是不恨她的,他以为是她报复他之前对她太冷淡,或许是根本没爱过他。理智如他,还是被情爱蒙住了眼,爱这个字,他以为他一生不会触碰,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就悄悄来临,由浅入深,由爱生恨。 如天下所有痴情男子一样,他也曾发疯般找寻过她,最终终于寻到,他孟沂笙的女人,相府的准媳妇,如今却在留香阁,当一名赫赫有名的妓子,一名让所有男子肆意打量流露淫秽眼神的妓子。 好一个夏如芷。好一个夏伶! 这之后的之后……让人想起都太遥远,远到似乎本身就是应该让人忘记忽略的年份了。 那之后孟沂笙大病一场,再然后,便没有然后。他仍是生意场上精明的孟沂笙,不定时会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再让人轻易摸透他的作息,不让贼人有机可趁,也不再遇到一个救他忍他的女子,从此遥遥相望,不再故人。 ……………… 让笙歌奇怪的是,碧儿这几日似乎也不怎么念叨云苏了,以前这妮子可是什么事都可以扯到云苏身上去,而现在……啧啧。 正想着,碧儿却来到了跟前,俯下身对她道:“小姐,云大夫来了……” 笙歌挑眉,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一边起身,一边笑意宴宴地看着碧儿的表情,嗯,似乎也不怎么迷恋了,难不成脱离情海了? 笙歌轻轻一咳,拢了拢衣衫,便往房间外去,快走出去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碧儿道:“你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他?” 碧儿一愣,满脸羞红,摇摇头却是拒绝:“小姐说什么呢,云大夫找你,我去干什么?” 笙歌啧啧轻叹,不知是祝贺她早日脱得苦海,还是什么,一边漫不经心朝房间旁边屋子走去。入目仍是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天色拢雾之下显得神色淡淡,翩翩气华之中又带着些疏离,仿似浮华热闹皆与他无关。 笙歌踏进门来,笑颜展开:“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二十四章 悠悠我心 云苏缓缓将视线投向她,沉默了半晌,还是淡淡道:“三叶青芝,失踪了。[]” 三叶青芝?笙歌脑袋停滞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她之前所中毒的解药之一。若她没记错的话,另外两味异常珍惜的解药分别是冬紫叶汁、龙骨参。 “哦……怎么回事?”许久没有想起这件事,她一怔,又惊觉这样一种漠然的反应实在与古代思维不相符合,便带着讶然的语气急忙反问。 云苏看了她一眼,眸中似平静如水,探寻着她的目光有些迟疑,最后隐隐叹息,似有一些棘手:“我原以为你知道,三叶青芝此前一直归留香阁老板所有,前两日不见了,这才传出了些消息。” 云苏以为,笙歌是探听到了三叶青芝在这留香阁老板手中,由此强力买下这留香阁,既可以当这舞楼的分号,又可以逼这老板遁形,或许还可以打听些更多的这幕后老板的秘密。 笙歌也明白云苏是如此想,可谁知她是真不知道竟还有这层关系,误打误撞让云苏有了这个错误的以为。 更何况,云苏是如何得知她就是这名声大噪的舞楼分号的老板,她也不知。但这毕竟不是重点,现在讨论的是三叶青芝之前在谁手上,谁会去争夺,最后在谁手中,这背后又或许藏着些什么秘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笙歌脑中响起前两日沈双燕对她说的话,当时她一直奇怪留香阁老板为何如此轻易就卖去了自己创了好几年的产业,沈双燕说听说这留香阁的老板近几日不见了一个宝贝,因而顾暇不及。 她向来以为天下宝贝何其之多,跟她又有何关。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宝贝竟是可以对自己所中之毒有一线生机的解药。 “那么,去了哪儿,可查出来了?”笙歌迟疑开口。 “不曾。” 其实云苏是有一些眉目的,但现在尚不能确定,他不是说大话的人,所以并不会早下结论。三叶青芝此前一直在留香阁老板手中,他是没想到的。三叶青芝并不算什么绝世佳药,但难得在于它种类稀少,若与其他药草一起混入,当一种配药则效果事半功倍。 他潜心学医多年,自然早就听说了三叶青芝,但这辈子他只用过一次,当时便被这药草的治疗效果震撼不已。在此之后他再也未曾见过这味良药,没想到却被留香阁的老板收藏保存。按理这老板的珍藏态度,想来丢失的这株三叶青芝在这世上也是为数不多的了,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凛,这株药草十分重要,万万不能丢失。 这样一种上好药草,世人皆以为荡然无存,却一直被一个**老板持有。若不是突然不见,仍会蒙世人于眼底,还是他太大意了。 笙歌“呃”了一声,又道:“那么另外两味药……” 云苏神色不变,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曾。” “……”笙歌默默低下了头,半晌抬眼偷偷看他,他目光微凝,似乎正专心思索问题,然而又似乎他神色一直是这样。笙歌想了半天,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暗自叹道果然男人心,海底针:“若是实在难找,不用再费心也是可以的……” 云苏瞥了眼她,似乎在看她说的真实度,目光明明仍是不带着一点的感情,却看得笙歌心一颤,想起以前云苏曾说过,若是解不开毒,他便会娶她。 如今她说若是麻烦,便不用去找那些解药,是不是就变相的提醒他……自己对他心有所属? 笙歌当下心一乱,悔不当初,直想把自己舌头咬断,暗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的邪说出了这话,现在好了,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云苏仍是面不改色,似是没听到那番话,又似是默认了那番话,最后道:“你可曾见过留香阁老板的真面目?” 笙歌仔细回忆了那天与留香阁老板一起商量买卖之时,最后惋惜摇头:“当日招待我的一直是一个丫鬟,行为举止看来该是这留香阁老板最器重之人,真正的老板我一直未曾瞧见。” 当时那丫鬟笑意盈盈,落落大方给她奉上了一杯茶,对她歉意笑道:“我家主子现在落了风寒,实在不方便见客。这留香阁也是主子多年的产业,眼睁睁就将它卖了出去也是不舍,由此让我来签立字据,这是主子的私人印章,以此为凭。主子说了,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但价钱决不能低于三千两。夏姑娘,你先慢慢看一会这些字据罢,稍稍繁琐了些,实在不好意思。” 当时她虽有一些疑虑,但对方态度十分温和,行为端方,想着与她们也犯不上什么事,仔细看了几遍地契与里面女子们的卖身契,再有一些其他的契约,便决定同意了这些要求。三千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她若是只一点小价钱就卖给笙歌的话,笙歌占了她便宜,反而只会不安。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是她薪酬范围所得,一个出钱一个出地,由此双方才互不干涉,心安理得。 这也是她签立字据的重要原因。 那婢女十分爽快,想来也是受了她主子的指示,待笙歌同意了以三千两成交之后,便直接盖上印章,毫不拖泥带水。 云苏微微蹙眉,留香阁的老板如今正在寻找三叶青芝,那老板绝非常人,若是被他寻回,怕再难取出,更何谈给笙歌服用一说。自己现在也正在寻找三叶青芝的下落,只有在他追回药草之前率先调查出三叶青芝所在之处,先他一步取出。 还有一种方法,他轻叹一口气,却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第二十五章 人比月静 笙歌这几日总觉有什么大事发生,想了半天自己倒被自己弄糊涂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黄昏时分,才见到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对笙歌恭敬道:“小姐,夫人请你一起团聚吃晚饭,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在。” 想来二哥甚少在家,他在家之时便是一家人一起团聚的时候了。笙歌乖巧一笑:“知道了,回去对娘说我马上就来。” 丫鬟走后,笙歌叫来碧儿为自己梳妆,简单布置了一下便和碧儿一起走去娘的厅房。 远远一听,还是觉得里面十分热闹,有娘慈爱的笑,小三子插科打诨的声音,二哥安慰娘的声音,还有大哥偶尔温言几句。还有孟相也在里面,正说着笙歌为何竟还没来。 笙歌心里一暖,丢弃了现代的爸爸妈妈,还有古代疼爱她的家人。她笑出声来,边往里走道:“爹,娘,大哥,二哥,小三子,我这不是来了么?” 小三子率先一笑,抢话道:“笙歌,你可算来了,娘刚刚一直念着你。” 夫人温婉慈祥,伸出一只手招她近前坐下,道:“笙歌,今晚我们一家一起吃团圆饭,如何?” 笙歌瞧着她娘眼睛微红,神色带着不舍,心想大概也就是二哥又要离去一事会让娘如此伤心了。转念一想,又想起之前二哥说过回来为庆祝太后寿辰。娘现在难舍难分,难道太后寿辰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了,故而不舍与二哥剩下短短几日的时间? 她心里一惊,陡然明白过来,这是一顿团圆饭不错,可以说也是给二哥的送行餐,或许也可以说一说进宫前的注意事项,因此全家聚在一起。她揉揉眉心,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事,原来是进宫庆寿,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快,竟就近在眼前了。 一转念的心思划过心头,笙歌担忧看了眼夫人,强自营造欢快气氛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一家人难得吃一次团圆饭,当然要尽兴而餐。” 孟相夫人点了点头,心里即是不舍自己的孩子马上又将远走高飞,又是欣慰孩子们都宽和懂事。想了想,又叹口气:“瑜笙,沂笙,你们都不小了。这次进宫,难免太后不会作主赐婚。那虽是天大的荣耀,可我心知你们定不甘愿。拖着,也总不是办法……”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但孟相平日对这些并不关心,由着他们,到现在一个也没成家。 女孩子家脸皮薄,但笙歌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夫人微微一叹:“笙歌,晚上你再留下来陪我一会,我有话和你说。” 笙歌点点头,知道所说何事,心觉进一次宫准备工作真是不易,且不说她之前还练了几天的规矩,光这份担忧也够折磨人的。便乖巧一笑,当做不解世事道:“好。” 再有三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 夜半三更。笙歌望了望月色,朦胧一叹,觉得似乎有些日子没有看望王陵了。想了想,回屋招待了碧儿几句之后缓缓踏上了后山的路程。 她不觉这样是否有危险,或许也并未考虑这么多因素。只是,只是月色大好,好久未见,一个人有时忙了,有时闲了,这样一个吃了团圆饭的晚上,却不知为何心里陡然升起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仿佛自己上山,就该是去找他叙叙旧,欣赏月夜的。 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踏上,脚步似稳似虚,慢慢的,慢慢的,想了想自己,又是自嘲了片刻。 真是让人爱,又让人惧的寂夜! 碧儿在房中等了笙歌一会,觉得夜风吹来有些寒,想进屋去等,又害怕笙歌去后山出什么事。自己虽不能跟上去,但坐在门外阶梯上就着月色等着,似乎也安心了些。 她没什么事可做,慢慢的,慢慢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回想自己这么多年的日子,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可怜母亲,现在心里已是麻木一片,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知道用一种怎样的感情来缅怀她。 半晌,似乎有些困了,她将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低低的,嘴边似乎在无意识地低喃些什么,脑中一闪而过如是这样的月色下一抹白色身影。晚风吹过,她缩了缩身体,低喃的嘴边,显现着茫然的神色。 皎洁的月下,藏着多少人的心绪。 凉夜如水。 清寥寂静的庭院,屋檐之下静悄悄地站立着两个人。 孟沂笙狠狠盯着眼前的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女人神色无一分变化,她的神色最初淡漠,最后慢慢显得有些忧戚。 忧戚?孟沂笙自嘲一笑,定是他看错了罢,这个女人,在拒绝他时,不向来都无情无心的么? 两人相对良久,孟沂笙目光灼人,逼人眼睛。他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她。半晌,又是半晌,夏伶低低一叹。 孟沂笙仍是紧盯着她,似乎在剖析她的神色,又似查探她是否真是无情无心之人。眼前一晃而过以往温情脉脉之时,如今剩下的唯有刻入骨髓的恨意。 他曾对她迁怒出气,也曾在她面前放下尊严。曾与她共温情脉脉,她也曾对他冷若冰霜。他一心以为的情爱定居,却就那样被她轻易抛下。他以为他做的不够好,到头来,所有的保证与歉意都是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凌迟与践踏。怎么能不恨。呵,怎么能不恨! 僵持了许久许久,见她没有开口的迹象,不知是在害怕什么,他突然冷淡开口:“你来干什么。”对面的人,像是已许久不见,声音听来既熟悉,又陌生,既是欣喜,又是畏惧。 夜风一阵又是一阵。 她以为她不会回答,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宛然叹息,却尽量保持平静,背脊挺直:“我来看一眼你。”看完就走,就走。 孟沂笙戚然一笑,语气嘲弄,说不清是讽刺谁:“现在看完了,请便。” 她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后默然转身离去。 不要再细想,不要再挣扎,不要再沦陷,更不要在漩涡中不停沉浮。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孟沂笙手心成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迅速伸出手大力扣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至身前,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腰身,猛地将她抵至墙壁,不知是怒火,抑或其他,俯身便热切吻上她的唇畔。 她的挣扎。他的禁锢。 就让他沦陷吧……“如芷……” …………………… 月色清姣无比,笙歌将手放在唇边轻暖,明明没有想什么,却一路感觉心事重重。 再往上,再走一会……就到了。 笙歌慢悠悠走着,心想或许见到他自己也就打起了精神,不至于这副神不守色的鬼样吓人了吧。她悠悠一笑,走了一会,抬眼,她知道站在这里便可以看见上面那处房子了。 寂静的月色,显得更加寂寥。她觉得有些冷,加快了脚步,料想他一定不曾想到她竟会在这时来。 脚步越走越快,她开始轻轻呼喊:“王陵,王陵……” 没有人答应,熟睡了罢? 她走至门前,敲了敲门。“王陵?……” 推开门,寂静暗黑的屋子,一张桌,一张椅,一个火炉,一张床。却是少了一个人。 屋内堆放整洁,原本放着一捧花的地方,现在只有一朵长茎小花,静静的待在那里。她走过去目不转睛地将花拿起来,浅浅月华下,散发着盈盈香气,与一抹孤独莹润的色泽。 第二十六章 春风送暖(一) 一大早相府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倒腾了许久,表面如衣着发饰,内里如礼仪气质,大大小小,巨巨细细皆仔细收拾了一番,这才乘上轿子,笙歌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她的轿子还算舒服,与母亲同乘。笙歌之前还想拿些什么珍贵的古玩去讨太后欢心的,但后来斟酌一番还是算了。她倒是怕,万一太后真对她上了心,见到个不错的男子就要她嫁了,这是笔亏本的买卖,不仅自己赔了古玩,还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轿子走着走着,摇摇晃晃,让人生出了些许困意。夫人捏了捏她脸蛋,宠溺一笑:“昨晚没睡好吗,马上就到了。” 一听马上就到了,笙歌立马打起了精神。可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轿子仍在继续稳健行走。闺阁小姐是不能随意掀开轿帘的,笙歌强忍着掀开看外面是到了哪儿的心情,又是恹恹过了许久。外面声音有些嘈杂起来,笙歌精神一振,仔细分辨外面的声音,似乎传来许多轿辇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些绕过她们前头去了,有些在这里下了车,而后是拜孟相的声音,互相勉励。 略有喧哗。 隐隐有些风传来,轿帘掀开了一半,笙歌好奇往外看去,正是在过城门,有些闺阁小姐也正好奇探寻着外面。 笙歌小心且仔细地辨认着外面的状况,正巧见两个公公模样的人等在城门口,其中一个站在前面,形容略老,衣着看来高人一等,后面的小公公恭敬称呼他为“湛华公公”。 湛华公公与那小太监正在等人之时,突然见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忙招呼了上去。笙歌看不见,眼下车轿太多,有些拥挤,但轿子仍在缓慢行走。她对那湛华公公生了些兴趣,不知道他们是要来接什么人,便小心听了听外面的声响。 “淳王爷,皇上等了好久了,让奴才前来接应您。”这是湛华公公的声音,带着些尖细,又有些沙哑,听来还算沉稳,但笙歌听见那种尖尖的声音仍是有些不自在。(.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嗯。”笙歌知道这是赫连淳淡漠的答应声。良久,没有多余的响动,这时进了城门之后不远处又是几个城门,朱红色的漆,显得十分威严与庄肃。正对着是一个大门,笙歌暗想大概这是皇帝才能走得的。旁边又有两个门,顺序排之,越往偏侧则越低矮。 抬轿子的人开始自动分类,大臣们的轿子都往正门旁边的门走去,女眷们的轿子都往大臣进去的再旁侧的大门进去。笙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干脆养精蓄锐。 耳边传来一阵聒噪之声。笙歌听见大多是前后轿子里年轻女子们的声音,听来似乎都是满目的欣赏与激动之情,带着些爱慕之意。 笙歌暗觉奇怪,她悄悄掀开一小块轿帘,亮晃晃的光芒朝她眼睛刺来,她眯了眯眼,看见一顶精致而雅致的轿子从最中间的正门行驶了进去。旁边随这轿子一同进去的,赫然是湛华公公与一个小公公。 这么多的轿子,只有他一人从正门进入。似孤单,似荣耀,更似,殊宠。 轿子潇洒行进,轿帘扬起一角,露出了里面之人的一截广袖,仍是水蓝色暗纹缎袍,显得十分随意从容。 难不怪那么多女子喧哗,大多都是倾慕他风度模样。 笙歌压下心中不解,看了看旁边孟相夫人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免心生佩服。正想着她也要修身养性之时,听见旁边夫人笑了一声,打趣她道:“等不及了?” 笙歌皱了皱眉头,委屈道:“娘,还有多久?” 夫人笑了笑,“你性子倒还是这样,暂且忍忍,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笙歌点点头:“哦。” “娘刚才见你掀开轿帘,在偷看谁呢?”她凑近了一些笙歌,准备聊一些母女间的私事。 笙歌眨眨眼,想起刚才是听见周围轿子里的女子们的喧哗之声,才掀起轿帘看是谁的,没想到却被娘误会了,便苦着一张脸,面不红心不跳撒谎道:“娘,我刚刚在看爹爹……” 孟相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虽年已过三十,有了些浅浅皱纹,但仍是不减美人风采,足见年轻豆蔻之时何等迷人。孟相夫人浅浅笑了:“你这鬼丫头,明明是在看淳王。他倒是不错的,你可喜欢他?” 这话问的太**,笙歌听了虽觉没什么,不过仍是假意低下头装作脸红道:“娘,你说什么呢,女儿没有那种心思。” 夫人也不再打趣她,只一叹,有些遗憾道:“可惜了……” 笙歌抬起头,狐疑道:“可惜什么?” 夫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慈和道:“娘原本是想云苏这孩子很是不错,与你也般配……” 笙歌一听脸顿时僵硬了几分,而后思索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先澄清的好,便也不管还要装成什么女儿家的娇羞:“娘,女儿对淳王无意,更对云苏无什么心思。”想了想,又往娘旁边凑了凑,撒娇道:“我还这么小,娘就忍心我嫁人了?” 夫人想着不久沂笙也就要离开了,生出了些愁思,便拍了拍笙歌的背,也算是宽慰自己:“好,好……笙歌就先陪在娘身边……” 笙歌将头趴在娘的怀里,感受到娘的心绪,有几分怅然,也有几分温暖。 大约一炷香之后,轿子陆续停下,笙歌也随娘一起下了轿,眼前又是一道门口。笙歌看了看周围,大多是与她们一样的小姐与夫人。笙歌原以为她打扮的就非常隆重华丽了,便一直嘱咐碧儿素淡些,再素淡些。然而现在一见实觉小巫见大巫,她这行头在这堆莺莺燕燕里面虽不至于掉了身份,却显得有些素朴。 三个女人一台戏。笙歌见周围亮晃晃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不禁有些头疼,这些女子都仍待字闺中,但目光却是犀利的很,谁比自己漂亮了,谁比自己多戴了一支步摇了,便目光炯炯一直盯着对方。 所幸笙歌没有成为她们视线的对象。有几个夫人上前来寒暄,对孟相夫人打着招呼,亲切如姐妹。一边指着笙歌道:“这是笙歌吧,许久未见又漂亮了许多,孟相夫人真是有福气啊。” 夫人淡淡回笑:“尚书夫人过誉了,丽儿也十分聪慧,夫人也是有福之人。” 又是一阵寒暄,然后便是夫人们一起走进门口,聊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笙歌乖乖跟在身后,一边欣赏皇宫内的沿途风景。风景十分秀丽,各个宫殿宏伟大气,这是笙歌第一次瞧见古代殿宇,心里很是激动,只可惜与清朝故宫很不一样,这里宫殿的名字大多也是大气恢弘。 太后居住的慈怡宫一旁便有一处御花园,两处相连,位置宽阔,清风缓和,是庆贺寿诞的好天气。男子与女眷座位分开,但相隔不远,只几步之遥。最上面便接着太后的宫殿,有一处台子,想来是歌舞之地。最上方有几处宝座,旁侧又有几处位子。 臣子与女眷,便都设座在台子之下。阶位等级,一目了然。这时人来的还不是很多,男子的座位那边大都在一起聊着什么,女眷这边也同样。笙歌正想着如何偷溜出去,便看见两道人影而来,抬眼看去,赫然是赫连毓与沈双燕。 沈双燕注意到她,对她飞了一个媚眼,笙歌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沈双燕走过来,两手一摊,对笙歌无奈道:“我还得去和太后皇上皇后请安。” 笙歌同样面色无奈,对着沈双燕指了指她旁边正聊得口沫横飞的女人堆,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笑。由于沈双燕与赫连毓来的低调,倒没多少人瞧见他们,也没请安。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三哥,原来你在这里,正好陪我来玩啊。” 众女人停下对话,循声一望,才发现本朝两个皇子都已来到面前。呼啦啦一声,先是一愣,而后都站起来侧身:“毓王爷,六皇子,毓王妃万福。” 第二十七章 春风送暖(二) 本朝唯一一个还未封王的皇子,便是最小的六皇子赫连尹。[]他心性良善,年纪尚小,平日里虽有些顽皮,但深得皇帝心思,对他很是宠爱。若说起皇帝最喜欢的儿子,还属赫连毓与赫连尹。前者刚一出生便被封王,后者是不舍得封王,前往封地便相距千里。 然而当下却还没有皇子被赐往封地,虽大多已有王爷之称,但这或许是要等到新皇即位后各王爷再回封地,究竟是不是这种规矩,笙歌也不甚清楚。 只见这时许多女子瞧见赫连毓,淡淡天光之下面色如玉,神情略略慵懒,皆是倾心不已,哪怕他就是扫她们一眼,都是让人心醉的。但见他目光一直放在前面一个单薄身影上,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沈双燕。这才想起,原来他已娶王妃,沈尚书之女沈懿。 众女难掩失望神色,视线再看向赫连尹,却是一怔。她们甚少见过赫连尹,也听说皇上颇为骄纵他,尤其厌恶女子近身接触他。原以为恶名昭著的顽童,如今看在眼里却是十分水嫩,眼睛清澈乌黑,唇红齿白,模样十分讨喜。这样一副让人母爱顿生的面容,如何与宫中传出的恶霸相连? “六弟,你又顽皮了。”半晌,赫连毓才轻声一叹。说是叹气,却也带着些无奈与宠溺。六弟与其他兄弟不同,虽有些娇蛮,但心性善良,几个兄弟虽明面相争,但对于这六弟都是疼在心里的,“我与你三嫂要去拜见父皇,你可去?” 赫连尹不掩饰的摇头:“不去。出来才好玩,那里不好玩。” 赫连毓点点头,也是习惯了这副他心性,司空见惯开口,对赫连尹身后的宫人道:“那好,你们照顾好六皇子,记得寿诞时间,莫让他玩过头了。” 宫人们期期艾艾道:“是。” “三嫂,你也不陪我玩一会吗?”见三哥没有陪自己玩的心思,赫连尹将魔爪伸向了旁边的沈双燕,眼眶湿润,神色委屈,晃似得不到糖的小孩子,让人生怜。 沈双燕心下柔软,虽知道这孩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就仗着这副纯良面孔到处欺负人,却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头,匡劝道:“乖,三嫂要随你三哥一同去,你在这好好玩。”说罢,她眼珠一转,突然指着笙歌对赫连尹道:“你看,这位姐姐也喜欢玩,你去找她罢。” 笙歌一怔,而后不由自主默默垂首无语。 众女眼见这位本不喜女子接触的六皇子,竟主动找三王妃玩,有些疑惑是否宫中传言虚假,这孩子一看纯良无害,又怎么可能带着匪气,又怎会厌恶女子近身?正想着却见三王妃将话题引到了笙歌身上,便也好奇地看着赫连尹接下来作何反应。 只见赫连尹动了动小脑袋,而后狐疑看着沈双燕几秒,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然后又拿眼睛瞧着笙歌,看了半晌。 笙歌被盯的发毛,虽然是被一个孩子盯着,但好歹孩子不似大人,不知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她心下安慰自己他或许只是怕生,看几眼也没什么,何况沈双燕也不至于害她。 然后,众女见到那赫连尹慢慢探出身子,本来沈双燕离笙歌甚近,赫连尹从沈双燕怀里慢慢蹑手蹑脚走出来时,便也走在了笙歌面前。众人惊讶于他的态度,瞪大眼瞧着赫连尹,又看看笙歌,又不觉暗笑自己这样子也着实可笑。 赫连尹凑到笙歌面前,似害怕闻到什么味道,当下鼻头一皱,小心凑她面前闻了闻。 那模样……笙歌苦笑,她不知宫中对这六皇子的传言,只觉孩子心性果然好笑,让她哭笑不得,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杂气怪味。 随后见赫连尹眼睛一亮,不敢相信地又凑近了她一些,小心闻了闻。笙歌不作反应,却也发现了什么异样。这孩子似乎对什么味道过敏,这才不放心与人的接触。 她愣神间,赫连尹却是突然抱紧了她,说是突然抱紧她,还不如说是一下钻到她怀里,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冲过来的惯性退后了好几步。 她脑子空了一秒,没反应过来,却听见周围抽气之声。六皇子……主动接触了陌生的女人。难道传言是假的,真是假的? 赫连尹抬头保持着抱紧笙歌的姿势,头仰起来,神色十分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笙歌微微一笑,“孟笙歌。” “你认得我么?” 他是六皇子,名为赫连尹。这样一想,笙歌便也点点头:“认得。” “你可愿陪我去玩一会?” “……”耽误了半天,原来还是没忘玩这个初衷。她往周围一望,大多女子正艳羡地看着她,若不是顾及自己的娘亲在面前,恐怕都要上前来对赫连尹道:“六皇子,我愿陪你玩……” 不管如何,这个脾性略怪的娇蛮皇子,最终总算是没有避她如洪水猛兽。笙歌松一口气,气定神闲:“好啊。” 六皇子找到伴友,便也立即撇下赫连毓与沈双燕,拉起笙歌的袖子便欢呼:“前面有一处好玩的地方,你陪我去。” 笙歌叹口气,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娘,她正慈和对她一笑,宽和地对她点头。一旁沈双燕**一笑,对她作了一个口型:我看好你哦。 笙歌被赫连尹扯着袖子,随他一同往前去,大概脱离了刚才那群女人之后,瞧见面前一处清池,周围碧草与假石,池中央也是一处假山。 不知为何他喜欢这里,笙歌皱皱眉,有池子的地方总给她一种不安全感。 笙歌瞧着他,他正往池子周围的假石上攀爬。笙歌小心看着他,见他爬的有些高了,担忧危险,便只有自己也往上爬去,却看见赫连尹动作突然停下,猫着身子,目光盯着一旁树丛环绕的地方。 笙歌狐疑道:“怎么了?” 她爬至赫连尹身侧,踩稳了假石,暗想这石头质量也是好得很,便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桃花开的正盛,被许多树枝上的花朵扰乱了视线,看不多清。所见之处有两个身影,一位是一个女子,锦衣华服,略略看得清其容貌艳丽无双,眉眼多情,顾盼生姿。看打扮,该是宫装,是妃子。 另一位正背对着他们,笙歌不知是谁,然那身姿岸然,一袭淡色华袍,隐隐窥得出雍容高洁仪态,高贵不似身处人间。 那女子似乎正对这男子说些什么,然而他们声音实在太小,笙歌听不见。一边怔神,便听到身旁赫连尹轻声喃喃:“二哥……” 笙歌还未反应,便感觉到对面的男女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飞快向他们巡视过来,笙歌连忙拉下他贴紧在石壁上,半倚着身子,紧张分辨对面的动静,这样的姿势她也不敢动弹,怕突然掉下去引起对面的注意,便再也跑不脱。 赫连尹刚刚是在叫“二哥”,那便应该是二皇子赫连申才对。可他与那女子来此秘密谈话,大概是什么要紧的事?若是让他发现了自己与赫连尹在这里,赫连尹倒没什么,可怜地却是她。 她大气不敢出一个,看了眼赫连尹,他却是眨了眨眼,不解道:“你躲什么?” 笙歌吓得魂都快没了,忙捂住他的嘴,一边探头看了眼刚才两人密谋的地方,现在已空无一人。笙歌又向周围打量了一眼,都不见他们人影。桃花飞扬,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一切只是幻觉。桃花芬芳扑鼻而来。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赫连尹脱离她桎梏,便要回到陆地,这时假石似已承受不了重量,不知是石质受损,抑或赫连尹双脚踏空,便见赫连尹突兀不受控制滑落下去,擦破一大块手肘,吃痛道:“笙歌――”笙歌大脑打结,想到离这不远便是池子,赫连尹若是不小心滚下去,加之没有阻力,很有可能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不会游泳。 第二十八章 春风送暖(三) 笙歌见赫连尹迅速向下滑去,连忙伸手拉向赫连尹,却落了个空,眼见着赫连尹脚快沾地,若是没稳住身形,便有可能栽入身后池子之中。(.无弹窗广告)她一咬牙,纵身一跃直接跳至地面,一手紧紧抓住假石以防止身形不稳。 赫连尹径直从石上滑下,笙歌伸手接住,两人就地一滚,笙歌知晓近处便是池塘,死死抓住身下青草,不再向池子滚去,两个身影总算稳在了草地之中。 笙歌松了一口气,突兀惊觉过来身体被赫连尹撞得真是快散了架,她暗吸一口冷气,偏头看向怀里的赫连尹,哭笑不得,破小孩,力气还真是大。 赫连尹却没什么大的异样,只是手肘在假石上蹭破了皮,有一些血珠冒了出来。此时他翻跃而起,静静盯着躺在地上的笙歌,眼睛漆黑光亮:“我把你撞疼了?” 笙歌被小孩子就这样盯着也觉不好意思,忍着疼慢慢起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稍稍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肘,却听他说:“我没事,不疼。你如何?” 笙歌开口:“我也没什么。”继续翻检他的衣物,其余也没什么受伤,便放下心来指着他的手肘道:“回去记得让你母亲给你看看太医。” 赫连尹不以为然:“若是我对母妃说了,你也会连罪的。这伤等几日就会好了,不碍事。” 笙歌默然不语,想到了什么,又将他拉到离池子远一些的地方,确定这里看不见赫连申密谋之地,便低声叮嘱道:“你须记住,我们今日没有在假石上去,只在这里附近玩耍。”她用脚点了点地面,“你二哥若是问起什么,你便说什么也不知道。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算撒谎,只是必要保存自己的方法,你懂么?” 赫连尹似是不解,偏头聆想了一会,似在犹豫。(.无弹窗广告) 听见什么声音传来,赫连尹也明显已经听见,率先给自己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径自拍了拍笙歌的衣裙。笙歌忍着痛,又被他伺候,不由得尴尬了片刻,想他是一贯被人呵护在手心的,从未伺候过人,这会给她拍衣裙正好把她刚刚咯出来的硬伤拍中,又是哭笑不得,忙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赫连尹抬头狐疑看了她片刻,还是转过视线。刚刚传来的声响现在就近在眼前,原是保护赫连尹的宫人,她们知道赫连尹玩耍之时不喜有人打扰,只好离的稍远些。可刚刚其他宫的人来告知她们,说是淑妃在找六皇子,要她们赶快把六皇子带回去。 她们才来这一会,却见赫连尹与笙歌……怎么说呢,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神也有些慌张,就连现在她们已到了他们面前诚惶诚恐地报告六皇子要赶紧回去,笙歌也还在拍衣裙。唔……六皇子还这么小,就懂得了么……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赫连尹皱眉:“每次都是说些一样的东西,我都听腻了。” 笙歌见他又是心烦,却还是没有拒绝,只僵持在那里,便低低劝慰道:“六皇子,该回去了。” 赫连尹又想了一会,最终还是默然答应了,又对笙歌道:“我送送你。” 笙歌点点头。 走在路上,赫连尹悄悄对她道:“你方才救了我,我答应你对二哥说的话。你说的,这不算骗人,对么?我只需对他说不知道,其余便什么都不说。” 笙歌又是点点头:“如此就好。” 赫连申与那一身宫装打扮的女子密聊,想来聊的也是不容得他人偷窥之事。若是抓住了偷窥之人,笙歌虽也不大确定他们会作何处置,可一想到赫连申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她总有些不安。 如果赫连申起疑心问起赫连尹,可去过什么地方,听到什么谈话。那么赫连尹必要的谎话还是要有的,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是否偷听到了什么,他只实话实说不知道,其余的就沉默,赫连申也不能拿他如何。 若是赫连申直接找来,问她的话。他没有证据证明笙歌就是听见他谈话的人,加之她与赫连尹一直呆在一起,赫连尹只要不说去过假石处玩耍,她自然也不会受到怀疑。 至于赫连尹的宫人……她们从赫连尹与她一起玩耍之时,就顾及赫连尹的脾气,离他有些远。等到她们找来之时,也被笙歌换了一个位置。换句话说,那些宫人也不知道她与赫连尹去过假石处。 笙歌想着这些,便也安心下来,坦然与赫连尹一直走去。大多大臣已到来,见到他们两个,先是一怔,而后埋头蹲身行礼。赫连尹早厌烦了这些,让他们免礼,便送笙歌继续前行几步。前面便是女眷的座位,一些知道笙歌随赫连尹去玩耍的女子目带期盼,一些还不知道情况的只感觉诧异万分,只片刻的怔愣,赫连尹便于笙歌一同来到了面前。 笙歌正要向母亲走去,却被一个力道拉住动弹不得,四周的眼神皆向她看来,笙歌回头一看,却是赫连尹拉着她,眼神似水,定定地拉着她,也定定的看着她。 笙歌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种眼神,想他也没为难自己,也没什么皇子的脾气,虽贪玩了些,可那毕竟是小孩子的天性。心一软,柔声道:“六皇子可还有什么事?” 赫连尹抿唇不语,笙歌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他又开口道:“你以后还要进宫来陪我么?” 他在宫里无拘无束,传言说他恃宠而骄,再怎么无拘无束,却都是囚在宫里的野鸟,无人能管,却飞不出去。 笙歌微微蹙眉,沉默半晌,微笑道:“好啊。以后有机会就来见你。”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没有机会她便不会来陪他玩,赫连尹却不在意,点点头:“好。我回去找母妃了。” 笙歌侧身揖道:“恭送六皇子。” 远处身影越来越远。笙歌坐回母亲旁边,不管旁边的女子如何看她,只与母亲随便开了会玩笑。 ……………… 陆续有皇族子弟而来,大多居于台子底下的首位。座位愈来愈满,前来之人面带喜气,锦衣华服,蓝紫不一。再看女眷这边,大多目带期盼,娇羞婉转,步摇珠翠,晃人眼睛。 丫鬟不时伺候在跟前,太监轮流守候,笙歌身处其中,为着根深蒂固的平等观念而自嘲不已,又觉如此索然无味,悻悻然坐在那里养神,暗想挺过了这一天便好。 快过午时,笙歌抬眼看去,却见赫连尹已坐在台上侧边,远远一望仍能感受到那一抹心性贪玩的本色,但此时他一改往日活泼的样子,正安静等待着什么。 赫连尹身旁也坐了一人,蓝袍在身,笙歌微微皱眉,这人她认得,正是赫连淳。他也如赫连尹一般静静垂首,相比于赫连尹,他成熟的太多,而这种成熟又不似于赫连毓……正如见多了人间的温香软玉,锦衣玉食,对于奢靡糜烂已抱着冷眼观之的态度,既不阻止,也不同流,既不羡慕,也不同情。相比于赫连毓,他似乎是更没血性的,这种认知来源于他对生活的期盼,但似乎在另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有血性。 没等太久,笙歌听得一个太监尖声道:“陵王到――” 第二十九章 彩袖殷勤(一) 笙歌一愣,还没察觉有什么异样之时,便听见旁边大臣们纷纷惊诧议论。[.超多好看小说]说的废话实在多,重要的无非就这几句。而这几句杂话无非也就是在眨眼之间便纷纷消殆,然后便是齐刷刷地离座躬身道:“臣等恭迎陵王回宫,陵王安康永福。” 这几句杂话是说:“陵王……可就是那一直在宫外疗养的陵王?” “张老,你糊涂了,这陵王在宫外调养十一年,是以谁还会这般隆重地邀请回宫?” “可就是那孩子?”惊诧声响起,接着道:“五岁之时便被加封为王,传言他身体羸弱,而后皇上不得不送他出宫休养,如今看这模样竟似大好,果然是皇天保佑!” …… 接着是众大臣躬身拜跪。 笙歌随着女眷一起侧身揖福,恭谨道:“陵王安康永福。” 待那抹月白柔和暗纹衣袍稳稳走到台中央,才轻咳几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良从容,恍如月华缓缓流淌:“起来罢。” 然后便是一阵谦恭顺应之声:“谢陵王。” 笙歌紧紧抓着身侧小几,慢慢起身之时犹豫几分,坐定之后仍是忍不住抬眼看向台上。 面如冠玉温文,眼神清亮温和,着一袭月白长袍,长身玉立,身姿并不稳健,带着几分缥缈。仍是那一抹静待笑容,眼神淡然,笙歌听见周围许多女子按捺不住惊异欣喜的嗓音。 果然是……她早该想到的,王陵?陵王? ……现在已是赫连陵。 爹爹曾对她说他不是轻易能招惹的人,他日日住在后山,身患重疾,没有小厮,却掩不住一身贵气。她只当他是一个病人,隔三差五便去看望,以为不去想便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之事。那晚她上山找他,终于是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一直知道他身份非常,但潜意识里仍是想保持着那份简单随意的日子,她尽心探望,他也便安然受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她曾以为他这样的性子,是不适合宫廷的。哪知他本身就是属于宫廷的,在哪里出生,如今便也回去哪里。 这样一想,便如沾染了俗世气息的贵公子,笙歌暗自笑话自己,放松了姿态后,这才又望向赫连陵。他此时已坐在侧边位置首席,淡淡看向台下众人,见到笙歌投来的目光,面色不由柔和几分,正欲缓缓一笑,却见她又兀自低下头,不再瞧他。他一怔,微笑又不禁转化为几分苦笑。 “太子到,二皇子到――” 随着一声极为尖锐响亮的声音传来,所有人又是齐齐离座躬身道:“臣等拜见太子,二皇子。” 笙歌低着头,心思回到刚刚赫连尹在假石之上时说的“二哥……”心下一惊,只感觉有两道颀长人影慢慢踏上台子,静等片刻便听见其中一人笑言敞开宽袖:“众卿平身。” 声音很是年轻,带着一丝的傲气与自得,正是太子赫连俟。 众大臣又纷纷起身,坐回原位。笙歌只觉麻烦,她跟孟嬷嬷学习规矩的时候,比现在辛苦的多。只要孟嬷嬷说不好,她便经常一动不动大半个钟头。但现在重要人物老是不到齐,便也意味着得经常离座行礼,虽不辛苦,却也麻烦。 众人又回归座位的怀抱,安心看着台上的动静,现下太后皇上与皇后还未到来,诸位皇子中也只剩下毓王没有跟来,看样子大约不过一会就都会来临。 赫连俟说罢平身之后,视线便转向赫连陵,走上前去和气笑道:“四弟,欢迎你回宫。” 笙歌看向太子,他长得十分柔美,身形有些消瘦,容颜与赫连毓有几分相像。 赫连陵含笑回应:“多谢大哥挂念。” “病疾可痊愈?” “不曾。” “四弟放心,宫中太医本事了得,现今既已回来,便安心好好医治。”赫连俟甚是热诚,关怀不减。 “有劳大哥费心。” 短短对话结束,赫连俟满足回座,笙歌这才看向赫连申。想到当初才穿越而来之时看到的那本短小野史,涵盖本朝,夸赞六个皇子雾鬓雅髻,器彩韶澈,天资非凡,旷古奇才。她当时以为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词,并不当真。今日一见,却是有几分相信了。 光见到的赫连俟赫连毓都是异常俊美的,赫连陵久居宫外,性格淡泊,柔如冠玉。赫连淳甚少说话,贵气天成,让人难以忽略。就连赫连尹年纪尚小,也生的粉雕玉琢,精致可爱。想来赫连申,也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想起在假石玩耍时见到旁侧桃林里的他的一个背影,那时桃花开得正值娇艳粉嫩,纷纷洒洒,他的背影给人的感觉却如冰雪刺骨,岸然而立,全然没有春意的喜气。 笙歌禁不住再次看向高台,他正朝他的座位走去,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款款上前。只是这时他已不再穿着在桃林时的衣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花样极为简单,暗纹精致的广袖长袍。 笙歌是不喜欢广袖衣袍的,大概是觉得看不惯,总觉身量矮小或身姿健壮一些的人穿着看起来总是别扭的很。须知穿这种衣袍既得身长,又不得太瘦弱,看着才不会让人太反感,而世上哪有那么多合适的身形,所以大多时候她见到这种衣袍都自动屏蔽,若能穿出云苏与她大哥一半的风度来,她便觉也算不错。 可如今光是见到赫连申的背影,她也仍不住为之一震。这个男子,是不比云苏与大哥差的,相反,比起云苏,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似天生便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大气与睥睨天下的胸襟,天生便该适合站在最醒目的舞台让众人目光紧紧追随,天生便该在属于自己的事业中大放异彩。笙歌有一种错觉,似乎这样的认知,不因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他。 ――这只是他的背影,众人却皆以眼神停留在他身上。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依然不影响一个王者该有的从容,雍华,淡定,与冷静。 他缓缓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然后微微回头,明明地位低赫连俟一等,却好似他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命运的神。 笙歌以为这样一种气度,必定在眼神上可以看清他的野心。然而回过头来的片刻,她不免大吃一惊。 气华出尘,风姿坦然,高洁无双,爽朗清举,恍若天人。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这。 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乘驾来去,人在清凉国。 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咸三客。 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 他仍似一副淡淡模样,静静于座位等待,全场的目光恍若不知,这样一种冷静的态度,淡然处之的方式,仿佛对于天下唾手可得,又仿佛不屑争夺。 他身姿若仙,似乎从来都从容淡定,急不可得。他有胆有识,却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他谋略滔天,却眼神高洁,举止行云流水,志在高远。 这样一种人,不知该将他放在敌人或是盟友的位置,又似乎都不安全,并不合适。纵使相处许多年,也依然捉摸不透,让人难解。 这种人,也大多是无情无心的,笙歌凉透了心。只期盼他没认出她就是偷听他谈话的人来,纵使什么也没听到,可她相信他定不会相信她的话。 赫连俟有些恼火,见全场目光皆在赫连申身上,更是心生烦躁。 直到长长的一句:“太后驾到,皇上、皇后驾到――” 明明是更不敢随意招惹的人物,笙歌却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章 彩袖殷勤(二) 随着呼拉拉的一声,场面甚是壮观,所有人皆行礼道:“吾皇万岁,太后千岁,皇后千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皇上兴致很是不错,微笑中不乏威严道:“众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 …… 笙歌回到座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仔细看着这场寿诞的三个主角。皇上大约年过五十,威严刚正,依稀可以辨认出年轻时的俊逸模样,笙歌记得这皇帝名政,叫赫连政。皇后看着十分年轻貌美,因是寿诞,所以化着浓妆,显得庄重大气。太后年岁已老,大约七十的年纪,她打扮的很是简洁,只是脸上的妆容细致了些。 “陵儿,此番回宫,病情稍好不曾?”赫连政撩起衣袍前摆,坐在正中首位,看向赫连陵的眼里露出一丝温情。 赫连陵起身:“父皇挂念,病情已好了许多,无需担心。” 赫连政稍稍惊异:“你在宫外调养许久,一直寻觅不到良医救治。这次朕听闻你病情大好,特意将你接回宫来。不知是哪位神医医术如此了得?朕得好好嘉奖。” “回禀父皇,此乃云王府之世子援手。”赫连陵笑应。 云苏?笙歌抬起头,看向臣子座位那边。 赫连政率先爽朗一笑,很是高兴:“好!云苏年少有成,实属难得。朕有赏。” 云苏已是站了出来,弯腰肃言,神色依旧:“皇上过奖,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只救得皮毛,救不了其根本。” 提起赫连陵的病,赫连政一叹。以前在宫里时听有僧人说四皇子命不久矣,他当时勃然大怒,命人杀之。杀戮却救不了赫连陵的病,赫连陵自一出生便患有心疾,名医束手无策,后来赫连陵五岁之时加封为王,以为可以冲冲喜气,岂料病情加重。(.$>>>棉、花‘糖’小‘說’)有方丈言曰须得到宫外疗养,地方已是选好,却在相府后山。孟相诚惶诚恐,要把后山与相府相连,方便照顾皇子,却被方丈阻拦,说皇子须得静养,不得有人打扰。 这样一过,就是十一年。赫连政倒也不知赫连陵这边过的是什么模样。 赫连陵笑着说:“云世子过谦,我能活至如今,全依仗云世子。” 赫连政接口道:“不错。”他看向太后,“母后,依你看,奖赏云苏这孩子些什么?” 太后眯了眯眼,虽年岁已大,底子却还硬朗,提醒道:“皇帝,世子大了,该为云苏择一桩天作姻缘了。” 赫连政觉得甚有道理,不免欣慰道:“赐云王府白银万两,锦缎百匹。另,今日是太后寿诞,正好择一桩佳缘,双喜临门,云王意下如何?” 他问的是云王,却非云苏。笙歌婉转一叹,赫连政把云苏的婚事放在太后寿诞上提出来,自以为这样便是对云家天大的荣耀,却委实一点意思也没有。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是严格,更不用说皇帝亲赐,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婚姻自主简直痴人说梦。 “回皇上,云苏已有约,恐难从命。” 笙歌不敢相信地飞快转过头来,看着云苏。他神色淡淡,甚至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此时在天光晕染之下使得整个人柔和了几分。说的是拒绝皇帝的话,偏偏又神情淡漠,仿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皇帝盯着他,却有几分僵持的意味,大臣全在下面看着,他有些恼怒。 云王率先下跪,帮衬云苏道:“云苏确已有婚约,皇上厚爱,臣感激不尽。” 赫连政恢复笑容,对云苏道:“哦?是谁家的女子?” 云王默然垂首,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等待云苏给他一个交代。 笙歌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把她供出来,千万别,千万别…… 良久,云苏道:“只是一家小家碧玉。” 笙歌松了一口气,意识到了什么,又提起了一口气。 云王隐忍不发,赫连政却是抬高声音道:“小家碧玉如何高攀的起云王府?云苏,你太不懂事了。” 云苏执着跪于台前:“请皇上收回成命。” 赫连政皱眉,神色不悦,正要开口,却听见赫连陵温声微笑道:“父皇,莫耽误了吉时,该起歌舞了。” 赫连政神色一缓,才记起这是太后寿诞,挥挥手道:“云王起来罢,此事以后再议。起舞。” 话音一落,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传来,众人不由自主放松身心,舒缓连日来的紧张神经。接着便是两队舞女顺序翩翩而来,衣袖翩然,舞姿婉转,薄纱柔裙,恍如仙女。 笙歌虽不懂舞艺,但能让看得人心神向往,便算是最好的境界了。很明显,眼前的歌舞的技术,便是让人佩服的。 一曲终了,琴声余音不绝,令人心驰神往。 赫连政先是一笑,拍手道好:“不错,甚是不错!” 他说不错,自然所有人都得跟着说不错了。 笙歌看的实在无聊,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祝寿词……然后众臣附和……然后皇帝大悦,有赏……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笙歌睡着了,手撑在小几上像上课时躲避老师目光一样悄悄合上了眼,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再有一会,结束了便可以回家了。正无意识地想着,却感觉四周静谧下来。笙歌警惕地睁开眼,正见娘小声地催促她,话语里不乏担忧:“太后问你话,快些起身。” 笙歌瞌睡跑了大半,想起太后问的什么她也不知,此时又不好再去问人,只有上前几步中规中矩行礼道:“笙歌拜见太后姑婆,愿姑婆万福金安,大寿无疆。” 太后却是笑了,“行了,就你嘴甜,姑婆问你,你现无婚配,可有属意人选?” 这……笙歌犹疑半天,娇羞低头道:“姑婆,这是什么话呢,让笙歌如何作答。” 太后慈祥一笑:“笙歌长大了,懂事了不少。既还不懂那些心思,姑婆便为你作主,为你选一门好婚事如何?” 笙歌身子一僵,呵呵一笑,听见太后道:“按理说云苏这孩子倒是不错,可惜不知与谁家的女儿有了婚约。云王,这事是你失职,管教失利。” 云王恭谨道:“是臣之过,臣教子无方。”他低低道,“云苏,你还不认罪?” 云苏看了眼太后,又看了眼云王,半天,才道:“云苏有错。” 见云苏认了错,赫连政神色缓和了不少,太后点点头:“哀家知你,把笙歌许配给你哀家也是放心。你可应允?” 笙歌一颗心忐忑不安,这感觉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拿捏实在不爽。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个声音打断道:“太后,相府千金年岁尚小,不如过些时日再谈。” 笙歌抬头一看,正是赫连陵缓缓开口,正欲说出的话堵在喉里,半晌默然不语,静静等待上级的裁决。 皇帝听出言外之音,狐疑看了眼笙歌,又想了一番,觉得赫连陵一直住在相府后山,与笙歌日久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出于弥补这个儿子,笑道:“母后,此事以后再谈不迟,你心急了。” 第三十一章 彩袖殷勤(三) 笙歌笑颜展开,开心的附和,话到嘴边却是委屈不已:“对呀姑婆,难道您这么急着想把我打发出去,不想再多看看笙歌吗?” 太后见她娇态如小女儿一般让人怜爱,也不像其他女子一般浓妆艳抹,心中偏袒了些,便笑道:“年纪小却如此伶俐,罢了罢了,姑婆再问你,你愿意在宫里多陪陪姑婆这几日吗?” 笙歌知道太后是一个人在宫里,大约没有谈心的了。.皇家命令难违,因着拒绝婚事已经拂了皇家,不好再去拒绝,便眨眨眼:“笙歌还怕叨扰了姑婆呢,当然愿意的。” 太后禁不住喜笑颜开:“好。这几日你就在我的偏殿住下罢。”她转过头对赫连政道:“皇帝,我累了,就先歇着了。” 笙歌便也回到位子,对母亲一笑:“娘,幸好没嫁出去。” 孟相夫人带着担忧,听到这话笑道:“女大不由娘,将来你总要嫁出去。” 笙歌噘嘴,不以为然道:“谁说的,我还要陪娘好多年呐。” 寿星散场,接下来的活动也没太多意义。皇帝让人结了个尾,总算了结了这场寿诞宴会。接下来重量级的人物相继离去,总算只剩下了一众大臣,便纷纷打着哈欠离去。笙歌伸了个懒腰,呼了口气,这才起身走至孟相与大哥二哥小三子旁边。 孟相面色凝重:“笙歌,宫里不比家里,需谨记礼仪,万事小心。” 孟相夫人也道:“笙歌,不可惹事,几日后娘便来接你。” 笙歌按住娘的手,抚慰道:“爹,娘,不必担心,笙歌自会小心。到时哪用娘辛苦来接我,我自己回去便好,放心吧。” 又一一交代了一些,笙歌才对着孟沂笙道:“二哥,我这几日身在皇宫,送不了你了。你万事保重,记得经常回家来。” 孟沂笙面带不舍,听笙歌的语气却忍不住笑了,弹了弹她的额头,道:“人小鬼大。我自会记得,你也莫让爹娘操心。” 大哥小三子又吩咐了一些,最后偌大的御花园,竟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笙歌奇怪一望,发现还剩一个人在等着她,原来是赫连陵。 笙歌含笑道:“爹娘快回去吧,笙歌只是在宫里待几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担心。” 那几人这才离去,等到他们的身影远了,笙歌才收回笑颜,默默往前走,赫连陵静静走了过来。 笙歌拦住一个宫女打扮的人,问哪个门口过去见到太后更方便,那宫女指了一个方向,笙歌没看清,正要细问之时,那宫女看见赫连陵的神色,便也识趣地走开,让笙歌无处可问,只好干瞪着眼兀自踢着脚下碎石。 赫连陵见她无趣的模样,不禁笑了:“在生我的气,不肯理我?” 笙歌不言。 “除开我对你说的名字有假,我可有什么地方骗你的?”他的病情本是对外说不得的,却告诉了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笙歌仍是不言。 赫连陵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失笑道:“我知你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与你同等份的诚实。但若有心人知道,对我的性命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他拾起她的手,指尖微微冰凉:“原谅我了么?” 笙歌瞥眼看向别处,半晌才涩涩答:“嗯。” 赫连陵温雅含笑:“若是没有你,我可能现在还住在小木屋里。 笙歌现在手还被他捏在手心里,心里正害怕不要被谁撞见,却正好听见一处声音传来,惊得她猛然将手缩了回来。 “四弟病情才略有恢复,就有如此雅兴,实在难得。”赫连俟微笑走来,打量了笙歌一眼。 笙歌倒并不是不好意思,但这里是皇宫,不知被其他人瞧见了会作何感想。 赫连陵不着痕迹将笙歌护在身后,笑容不减:“比不得大哥雅兴,实在小巫见大巫。” 赫连俟眸光不悦,想了一想,现在父皇对他这个四弟颇为宠爱,不去招惹的好,便应承道:“四弟说笑了,横竖只是一个女人的事,四弟若想要,我便送二三十个来。” 赫连陵微微一笑:“佳人难求,不在于多,在乎情之一字。大哥厚爱,我实在无福消受。”说罢,便拉起笙歌的手走远。 笙歌随着他走,探头道:“为何不接受?” 赫连陵停下脚步,苦笑:“你希望我收下那些女人?” 笙歌想了想,道:“普通富贵之家尚且一夫多妻,更何况王侯将相?” 赫连陵凝视着她,道:“可你的爹爹并没有。” “爹爹是个好人。” “我知。” “你日后也只娶一个妻子吗?”这话若是问在现代便很奇怪,可问在古代也实在奇怪。笙歌是照着古代男人的思想想的,像爹爹一样一生只娶一个女子的少之又少,她又该如何抉择? 赫连陵看向手心里的柔荑,浅笑道:“若是遇见了对的女子,哪怕一生不娶,也是甘愿的。” 笙歌道:“怕是你的父皇也不会同意。” 赫连陵柔声道:“他会同意。” 笙歌不再纠缠,半晌道:“你的病情恢复的如何?云苏治得好么?” 赫连陵道:“顺着心意来,不要强求,就这么顺心的过,大概就会活得久一些……” 笙歌抿唇不语。 赫连陵看着她,道:“这几日你便待在太后身边的好,万不可踏入**纷争中。” 笙歌盯着他半晌,才说:“比起女人之间的战争,我更不想驻足你们之间。” 赫连陵低头看了她良久,才无奈一笑:“比起你,我更不愿。” 笙歌漫无目的看向远方,这是宫里,最近的是宫墙,最远的亦是宫墙。她遥遥一叹,又化为空中,消弭不见。 第三十二章 经年才见 是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皇宫中的星子光亮十分少,倒是各宫各殿灯火通明。 笙歌合上房门,唤来丫鬟解下头饰,正在出神之际,听见身边丫鬟“咦”的一声,惊讶道:“孟小姐,你的耳坠……” 笙歌凑上铜镜仔细去看,无奈十分模糊,看不清楚,便道:“是怎么了,把耳坠取下来我看。” 丫鬟取下耳坠,笙歌接过一看,愣了片刻,而后脸瞬间苍白。 早上进宫之时,碧儿给她戴的是白玉耳坠,她记得很清楚,因碧儿最先拿给她的是金镶红宝石,她嫌太招摇,便指着要戴那一对白玉耳坠。 碧儿说:“小姐,白玉虽好看,但太素了,且质地比于金镶的这对不坚,若碰上什么硬物,难保脱落,不如就金镶耳坠。” 笙歌不以为意:“进宫并非打架,我能碰着什么硬物?你放心吧,就给我戴这对白玉耳坠。” 而现在笙歌仔细拿着这对白玉耳坠,看了良久。这两只里,一只倒是正常,花样复杂漂亮,散发着莹莹光泽。而另一只亏损了一半,正从中间断去一截,只留下上边一个牡丹花的样式。 因花样复杂,做工精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笙歌想了片刻,觉得最有可能使这耳坠断去一半的地方,无非,就是假石边时。当时……她担忧赫连尹的安危,率先跳下以挡住滑落跌下的赫连尹。 就在那个时候…… 当时看见赫连申在桃林密谋谈话,随后她便教导赫连尹万不可吐出一个字来,更不可说明他两人去过假石一处。 可断去的那一截白玉还留在假石边上,若还说她没去过假石边,谁会信? 想起白日里所见赫连申的从容冷静而又自信的风华气度,仿佛什么事皆被他掌握在手中……笙歌打了个寒战。(.无弹窗广告) “给我换一对耳坠。”笙歌想了一会,吩咐道。 “这里有好几对儿,姑娘要戴哪对呢?”丫鬟不解道。 笙歌指了指一对同样白玉质地的耳坠,道:“就这对吧。” 若赫连申还没有发现她戴的耳坠缺损了一半,她这几天就戴着另一对白玉质地的耳坠,大概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的,只会以为她仍是戴着进宫时的那对。 换上以后,笙歌又换了身衣服,丫鬟瞧见她的装扮,更是不解:“沐浴水已备好,孟小姐,你准备去哪呢?” 宫中戒备森严,不会允许一个人乱闯。笙歌随意道:“你和我一同去外面转一转,我想起一处地方非常有趣,就在清池边,离御花园不远,那里有一处假石,你可识路?” 她无非是想把断去的那一截白玉寻回,便不会被赫连申抓去把柄了。 “那里我知道,可是,天色这么晚了……”丫鬟有些犹豫,不知这位相府的千金的脾性这样怪。 正在犹豫间,门被轻轻叩响了,寂静的夜里发出“磕磕”的声音。 丫鬟率先上前,狐疑道:“是谁?” “二皇子派我来送孟小姐一个礼物。”外面的声音沉稳有力,此刻却故意压低了声音。 门吱呀打开,笙歌没有看清外面人的模样,只看清来人一节淡色的衣袖,随即在茫茫无边夜色中消失不见。笙歌又看向这丫鬟手里,此刻拿着一个简约却也不失精致的小盒子,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递给笙歌道:“孟小姐,乃是二皇子所送之物。” 笙歌疑惑了半天,而后突然听见心中的弦“噌”地一声断开,鬼使神差地接过顺承地打开…… 半截牡丹花样式的白玉散发着莹润光泽,与她放在桌上残损的耳坠正是一对,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内,似在嘲笑笙歌所作的无用功。 果然是……果然是,果然是这样! 笙歌苍白的脸瞬间转为恼怒,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瞒过他,却不料早就被他拿捏在手心,还沾沾自喜以为没有人看见便神不知鬼不觉,岂知他一直高高在上看她的东躲西藏! 赫连申…… 取下刚戴上的崭新完整的白玉耳坠,小巧的耳朵上此时没有任何装饰。她手里拿着送来的盒子,安静道:“去二皇子处。” 一路上安安静静,她脑子有些乱,努力想清醒一些看赫连申有何打算,却总是提不起精神,心却无比安宁,没有一丝浮乱。 到了二皇子殿宇门口之时,丫鬟先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问话,便说:“回二皇子的话,孟小姐来了。” 里面说了声什么,然后丫鬟便侧了个身对笙歌道:“孟小姐,就是这里了,奴婢在外面等您。” 笙歌望了一眼门口,里面烛火幢幢,分明是在等人的架势。笙歌捏了捏手心,而后见门倏然打开,她便抬脚进去,一股茶香扑鼻而来。 里面小厮将门打开后恭敬对笙歌道:“二皇子恭候多时,孟小姐进去就是。” 笙歌点点头,看见他低头从她旁边走出门去,在门外时顺便将门合好,动作十分熟练,一霎间屋内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笙歌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来,里面并不太富丽堂皇,可一望便知里面大多的东西名贵不菲,进门左边飘来一股悠悠香味,这香味与茶香不同,笙歌不熟练香,不由自主向那边走去,越过朦胧珠帘,赫然看见赫连申正在案前提笔写字,脚步生生顿住。 赫连申没有看她,伏在案前专注写些什么。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青丝如墨,懒散雍华。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笙歌手里仍拿着他遣人送她的断玉,想起之前的来意,不免又回神了几分,暗叹果然是见之则乱人心曲,美色果真误人。 轻咳几声,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愿,率先开口,语气轻嘲:“二皇子特意请我前来,原是观看您泼墨之作,如此情趣,可惜笙歌并非良人,欣赏不来这些。” 赫连申的手停顿了几秒,语气淡淡,只说了两个字:“非也。”便继续之前的动作,不作多解。 笙歌实在不明他是何意,案前的茶香芬芳而来,夹杂着一丝悠悠香味,她凑近了一些,见他却是在写一首诗。 他写的行云流水,专注从容,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明明就是孤注一掷的人,可她也相信就算是山穷水尽之时他依然成竹在胸处之坦然,仿佛柳暗花明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无需太去操心。 手指素如幽兰,手腕轻轻婉转之间纸上又多呈现了几字,笔锋有力,动作不花哨多余却也优美万分,风度翩然,气华周转。 正写着:嫣然一笑,向烛花光下,经年才见。欲语远羞如有恨,方得东君一盼。天意无情,更教微雨,香泪流丹脸。今朝霁色,笙歌初沸庭院。 因是思入东屏,当年手植,遍桃源低岸。 第三十三章 若是不甘 笙歌轻轻一嗅,刚才进屋时便闻见的与茶香不同的香味正是这墨汁中散发而出,清幽悄然,沁人心脾。[.超多好看小说]她此刻心里也安宁了几分,脑海却有些混沌,喃喃道:“好一副字……” 赫连申既无恼怒,也未欣喜,只是停下笔来,正视着她:“哪里好?” “字里行间……”笙歌抬起头,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莫过于绵里藏针的过。” “说得好。” 笙歌微微皱眉,与他打哑谜似乎不是明智的行为:“二皇子,你我心知肚明,何须藏头露尾。实话说了罢,我今午虽无意窥见你在桃林谈话,可内容毫不知情,何须这般捉弄我?” “捉弄?”赫连申站起身,转身朝窗口走去,缓缓负手而立,神情漠然。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你尚无能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不眨一下,仿似说话之人与答话之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一种极为专注的眼神眺望远方,然后留下一丝思维和她对话。 一缕缕香气浮来,室内寂静不言,男子对月而立,分不清表情面容。女子站在原地,目光紧缩男子,却依旧辨不清此刻他是何想法。 刚刚绷起的心刹那间又瞬间放松,心又安宁起来,安宁的……有些可怕。 “那么你想做什么?”笙歌仔细盯着他,眸如暗火,“我残留下的白玉,难道不是被你发现了么?” “那玉现在你手中。” 笙歌一噎,不由笑出声来:“好极。好极……”她暗暗捏紧拳头,他既不愿透出何意,她何必再执着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么是笙歌叨扰了。(.无弹窗广告)” 转身意欲出门,刚刚越过珠帘,脑海一沉,使劲甩了甩头,不去想那么多,挣扎走了几步,推出门来,凉风吹过,她正觉舒服之时,混沌之意再也藏不住,心里暗觉奇怪,这感觉恍如安眠一般,甘愿将自己的命交付给永远的安宁祥和之中……没有痛苦,无生老,无病痛,若真是这样,会有人永远**么?笙歌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孟小姐?孟小姐!……”是丫鬟的惊呼。 ………… 笙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以前的种种像电影一般翻过,有家人,有朋友,亦有以前的恋人,许久都没有做起过以前的梦,这次像引子一般逐渐燃烧,直到最后控制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似是听见了面前有人说:“孟小姐?……” “她尚未清醒,还在梦中。怕是噩梦,在哭呢。” “着人去请太后了吗?” “……” 剩下的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一边是脑海中不愿舍弃的画面,一边是醒来就将看清的现实,似是在混沌的梦里已认清了自己现是在梦中,轻轻叹息了一声,而后强制自己收回眼泪,不再陷入如此无助惶然的情景。感觉到一个身影靠近,而后坐在床边,朝她轻轻道:“笙歌,醒醒……” 她眼睛轻轻一动,逐渐适应眼前迷糊的泪水时,缓缓睁开了眼,朦朦胧胧中,终于看清原来是赫连陵。 旁边的丫鬟连忙跪下:“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孟小姐。” 赫连陵拿起手帕怜惜地为她拭泪,叹了口气,对那丫鬟道:“下去吧。”他又转过头来,轻柔道,“梦见什么了?” 笙歌神智总算归于清醒,眨了眨眼:“无事,想爹娘了。” “你刚刚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她们都没听清,我却听的很清楚……”赫连陵回忆起刚刚笙歌梦呓之时,苦笑一声:“那不是你爹娘的名字,你唤的是阿阮。” 笙歌身子一僵,而后笑道:“是么?”便不再言语。 赫连陵见她神色,便也不提这话,将千万思绪留在心中,不舍责备,只温言道:“你中了紫绒毒,我改日叫云苏来瞧瞧你。” 笙歌闻言瞬间抬起头,对上他晶亮双眼,不由怔了一会,呆呆道:“……我晕倒,是与所中之毒有关么?” 赫连陵视线看向门外,聚焦看着某一个点,看得久了,有些酸痛:“只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了……”视线转回来,宠溺一笑,眸光闪着些心疼:“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是太过马虎,还是不在乎?” 笙歌深吸一口气:“无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胡说。”赫连陵说了这话,又想说些什么,半晌,还是轻轻压了下去,不再言语。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若是永远静止在这一刻……他会否太过贪心? 他叹一口气,回想当初一人待在荒凉后山时,似乎只有她带给他一抹亮色。那样活泼无拘无束或许才是她的舞台,如若皇宫……他静静想了几秒,而后有丫鬟轻声来道:“王爷,药来了。” “拿来吧。” 笙歌探出头,看丫鬟走了过来,正要接过药来,却被赫连陵接住,朝她凑近了些,细细给她垫了枕头,道:“我来喂你。” 笙歌看着他,拒绝的话却是堵在了喉里,说不出来。她默默喝下,有些苦,也有些甜。赫连陵清楚她的疑惑,微笑道:“我吩咐他们加了些蜜饯,不妨碍药的效果。” 笙歌点点头:“这下换你照顾我了。” 赫连陵无奈一笑:“为何不伤心?” “我只有一个人,须记得只过好我一人之事就好,何须想那么多伤神的东西?”她眨眨眼:“命运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有时我也信天命各自有定的道理。” “比如说?” “比如情,要自己去争取。”她一字一句,说的坦然。 “争取?”他低声喃喃,仿若在思索。 “可若是争取了,也无效果,便潇洒放下。” “若是不甘呢?” “如是不甘,若缘分还眷顾你,自然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笙歌看了眼赫连陵,他仍是怔着,笙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靠在床上:“骗你的啦。” 赫连陵神色一晃,而后刮了刮她的鼻头:“快些歇息吧。这药嗜睡。”说完站起身,吩咐一旁的丫鬟道:“照顾好孟小姐。” 丫鬟诺诺答应。 笙歌奇道:“你去哪里?” 赫连陵站直身,缓缓花开映照之下,如陌上之玉:“自然该去见太后了。”说着,他想起了什么,续道:“先睡一会儿,六弟听见你不适晕倒,吵着要来见你,大概一会就来。你才醒来,先休息一会的好。太后身体不好,我现在去对她说一说你的情况。” 第三十四章 天之经也 如赫连陵所说,她才睡了没一会,赫连尹便吵着来见她。(.$>>>棉、花‘糖’小‘說’)丫鬟不敢得罪这位小霸王,又怕耽误了笙歌的休息,这一推一拒之间也吵醒了她,她本睡得不沉,便干脆坐起。 “笙歌,你醒了?你是怎么了?”赫连尹一溜烟钻进来,不知是不懂得礼数还是压根无视礼数,径直就爬上了她的床,小手放在她额头上试探了半天,又放在自己额头上比试了半天,自言自语道:“不是风寒。” 笙歌看他喃喃半天,好笑道:“六皇子倒是雷厉风行。”说着就风风火火冲过来,果然是小孩子天性。 赫连尹盯着她看了半天,淡定道:“什么是雷厉风行?” 笙歌:“……” 天色差不多了,笙歌便要起身。赫连尹皱着眉退下床,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看望太后。”说着又加一句:“一起么?” 后面一句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赫连尹却当了真:“好啊。” 笙歌:“……” 已是午后,春日气氛温暖富有生机,皇宫的春却犹有不同。明明是在盎然春日,却仿佛只是嫔妃们换新衣的好季节,是给更多嫔妃机会,却也是给更多佳人进宫的机会。自始便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皇宫的春,太温暖,太寒冷,也太无常。 笙歌已给太后请了安,大概按着赫连陵给的解释,说自己夜晚不小心着凉,现已无大碍。说完她当时又陪太后去御花园里逛了一逛,走至日下,太后竟是感叹起来:“在宫里待久了,一点新鲜的外面的气息都变得敏感起来。宫里每年这几天都有一次赏花宴,听说民间也有一种习俗称为踏青,虽在清明时分,但兴致却是差不多。笙歌,这次你正好在宫里,就当陪陪我过一过这节。” 笙歌微微一笑:“姑婆发话,笙歌自然不会不从。” “过两日皇帝便有得忙了,罢了,笙歌,你再陪哀家过个几日,哀家老了,不中用了。” 笙歌劝慰玩笑了一会,两人又说了会话,太后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看遍了各种人,却只有笙歌给她感觉很是不同。这种感觉与沈懿这个孙媳妇给她的感觉一样,不同的是沈懿色彩明媚,而笙歌进退有度,两人各有风度,只是作为站在高处庄重惯了的太后,她更为欣赏笙歌。(.无弹窗广告) 从小花园处出来,笙歌独自一人慢慢散步,丫鬟走到面前对她道:“孟小姐,云世子已候多时。” 笙歌想起自己前一晚昏倒,赫连陵也说过会让云苏来瞧一瞧她,便点点头:“知道了,我就去。” 随丫鬟一路回到住处,笙歌看到一个模糊身姿,长身玉立,暗自看了看周围丫鬟如痴如醉的眼神,心想就是云苏没错了。 她往里走的脚步声没有可以隐藏,云苏听见声音便转过头来,首先便是见到她挂在脸上的笑容,然后便是一如既往轻松快活的姿态,心里的担忧去了一半,然一想到昨夜她已是昏倒之时,忍不住仍是微微皱眉。 笙歌大方走上前,眯着眼睛笑:“你来了啊。” 掩去心底涟漪,云苏道:“我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 笙歌开玩笑:“如若我很好,你是不就不会来了?” 这话在古代说的太露骨,也太喧哗,云苏不回答在笙歌意料之内。半晌的无言,笙歌坐在椅子上,将手腕搭在桌上,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肌肤来。 云苏从善如流坐在她对面,如玉修长手指轻落在她脉上,细细专注思索着什么,良久,眉心越发凝重了起来。 笙歌奇道:“怎么了?” 云苏淡淡盯着她,似是思索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又似乎透过她的脸庞在想写其他什么。许久许久,甚至笙歌都以为她脸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了,却见他撇开视线:“无事。” 笙歌不满的撇撇嘴:“忽悠我呢?” 云苏没有说话。 笙歌耸耸肩:“你不说也没什么,反正我不在乎。”她莞尔道:“不是还有你肯娶我么?” 云苏身子僵了一僵,而后低声道:“天之经,民之行,你不懂么?” 笙歌笑意加深:“礼么,我是懂的。不过我说的也是真的。”她抬起头看着云苏,朝他眨眨眼,含着一丝狡黠,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真意。 云苏不由呼吸滞了滞,在心底自嘲一声,随后恢复一贯姿态,只是轻道:“看来你精神倒还不错。” 笙歌第一次见他玩笑语气,正要说什么时,却听门口传来一声:“笙歌。” 语气清和,有一些淡缓,也带着一些宠溺。 笙歌听音色便知晓是赫连陵,果然见他走了进来,素锦衣袍更衬得面容柔和似玉,只是脸色微微苍白,带着一些病态。 “在聊什么呢那么高兴?”赫连陵越过珠帘走了进来,随和一笑。 笙歌随意道:“云苏说我身体很好,无需担心。” 赫连陵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只是看向云苏:“如何,怎么会晕倒?” 云苏看了看笙歌,淡淡向外望了一眼,道:“无大碍。” 笙歌扬起下巴:“怎样?我的信服度很低么?” 赫连陵微微一笑,手掌轻柔抚上她的头:“没有,至少在我心里一直很高。” 笙歌身子微僵,而后装作若无其事道:“那为何还不信我?” 她的嗓音有些低,从赫连陵肩下传来,听着有些撒娇的意味。赫连陵微微一怔,而后唇角不由自主弯起,话语听来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你太让人操心了。” 云苏隐隐忽视心里的不适,正欲开口“告辞”,见两人贴合甚是紧密,竟一时觉得无法打扰,话到嘴边却堵在喉中,半晌苦苦一笑,踏步径直走了出去。 他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在外面一处乘凉的地方默默等候着,闲时看外面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心里默过一遍与笙歌在一起时的情景,究竟是何时觉得有一些不一样了? 笙歌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去,失神片刻。赫连陵瞥见她神色,只将她身子转向他,轻轻拥她入怀,收起心里一丝涩意,柔声道:“不必担心,就算无药可治,我亦愿意娶你。”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许诺他的人生大事,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手指有些冰凉,继而听见她道:“我与你有不同的,也有相同的。相同的都太同了,不同的差异也太大了。” “同可同心,异可相补,为何要计较那么多?” 她直直看着他:“若是我不愿插足到你我相异的处境中呢?” 他搂住她,带着疼惜:“我不会。” 她还是摇摇头:“我不愿,也不信。”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尽量忽视心底的不忍。说到底,她不是看不出皇宫之间的浑浊肮脏,她不喜欢历史,没读过兵书,不懂其他小说中女主那样叱咤风云,行兵打仗样样在行。可是没见过的,不代表不懂。 皇宫水太深,她以为赫连陵并不适合这里,好几次交谈才知他是何意,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舍弃罢了。 自从来到这里,皆是凭着她一点点的努力,没有人知道未来的事可以如何,历史教会你方向,而风吹向哪里不是每人都可以判断出来,更何况只是一些细小支流。 她谨慎地一点一点判断,该走哪一步,该舍哪一步。她知,走至这里,或许就差几步,便可以平步青云。可那危险可想而知,太子心胸狭隘,难成大器。可她没有忘,还有那么一个人,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那王者的自信。 赫连申…… 赫连陵走出屋子,看了看天色,走向石桌边。 石桌边,云苏视线落在路旁小花处,有一刹那出神。随即对赫连陵道:“她所中之毒提前了。” 赫连陵稍稍错愕:“提前?” 云苏颔首:“因熏香所致。” 赫连陵细细回想之前笙歌所去过的地方,她晕倒之时正是在……赫连申的门口。 赫连陵眉头紧皱,先关怀笙歌道:“那么,还有几个月?” 本来照天时计算,笙歌再有五个月便要毒发,然现在,云苏叹道:“只有三个月了。” 赫连申虽天性坦然,对任何事向来都是掌握在手中,从不掩饰他的自信。但他做事风格甚是低调,滴水不漏,一般让人找不出蛛丝马迹,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他有能力做这事,也有迹象表明他确实做过,但偏偏寻不出证据,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用不上力来。这也是太子一直痛恨与自己争权之人,但却对赫连申颇为隐忍,甚至到了畏惧的地步。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赫连申的底细,他的力量,他的一切。 没有人敢猜忌他,虽然仅仅是猜忌。更没有人怀疑他的能力。 包括太子。 而这次,他偏偏露出了些迹象,对笙歌加以熏香,并未掩饰。是试探,还是终于开始出手,是警告? 第三十五章 逢春游乐 皇宫中的踏青日终于来临,本是皇后主持,但不料皇后身体抱恙,交给了丽妃主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丽妃乃是尚书张之义之女,深得皇帝宠信,乃贵妃之首。此次她主持宴会,召集了些皇亲贵族一同闲情雅致,只除了皇帝有事皇后抱恙,皆前来赋诗行赏。 本是皇家内宴,笙歌不因参与,但得太后特许,自是收到好一些贵族们的打量。她大大方方坐在太后跟前,给太后说些话,手腕轻摇扇子,兴致不见得有多高,却也未必不感兴趣。 赋诗,弹琴,对句,都离不开春意,盎然生机下,雅兴青年兴趣浓浓,赫连尹不会咏诗,只吃喝玩乐,大家并未多在意。赫连淳性情冷淡,并不喜作诗。赫连陵虽从小在宫外长大,诗词歌赋却精通无比,在大家惊异艳羡目光中并不妄自尊大,只一笑以酒代茶而过。太子却是善于表现,诗律不精不差,作一首出来便敬一次酒。 这赏春宴,有点像是书香人家经常兴起而出的一觞一咏。 不过之所以说是皇宫踏青之日,是因之后二皇子的一句:“对咏虽雅,手脚被缚,却咏不出奇句。莫不外出踏青,感民间之意,通民间之情,得一佳句,满载而归。” 他当时坐在椅上,身姿略略懒散,像是半倚在墙上一般,月色衣袍不染纤尘。 自古皇宫宴会皆是在席上,不可随意走动,上位者威仪天下,规矩不可荒废,下面之人当然更不可妄自行走。然他现在却提出宴会之时外出踏青,是对规矩的藐视,是不屑也是不敬。 堂堂皇家却和凡夫俗子一般去踏青,雅士们因他最后一句“得一佳句,满载而归”而欣喜不已,却因自古规矩不可蔑视而垂头丧气,无一人敢回应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当事人却嘴角带笑,淡淡瞟了一眼全场,说不出是讽意还是什么,仍翩然饮酒,仰头一尽。看的女子莫不心生爱意,恨自己长相比不上他,或是气华配不上他,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明明是因为……赫连申不屑看她们一眼,明明自己是明白的,却因自尊心作怪,非找出什么理由让自己心安,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在他的一举一动一投足之间。 那个让她们痴迷的男子……本是无情无心的。 “此意甚好!” 短暂的安静中,突兀出现了一声赞赏之音,众人忙循声而去,却是孟府的嫡女孟笙歌。 笙歌从容一笑:“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美景在侧,既是觞咏之日,何不畅快游玩,兴尽而归?”她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便转过头来对太后乖巧笑道:“姑婆,你也说踏青之景令人羡慕,笙歌现在就与姑婆去欣赏美景,姑婆可莫要贪杯了?” 太后会心一笑:“你这丫头,罢了,就让你们去转一转。” 这便是默许了,笙歌心下一喜,道:“谢姑婆恩准。” 如此说来,经过这一个转折,赏花宴倒向着踏青发展了,众人心里暗暗高兴,却不好明着表示出来,只是兴致盎然,多吟了一会诗,自以为文采不错,甚是自豪。 期间太后也陪着赏玩了一会,不欲让年轻人束着性子,也累了些许,便提早打道回家,还嘱咐笙歌多玩一会。 笙歌玩的自然尽兴。除了开始时赫连陵脸色有些不大好,她也跟着心情并不多明媚。 当时走在路上不知是被脚下的石子打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突兀地便跌进了右前方去。当时正走在一条小径上,一行人规规矩矩,有次有序走成一列。她前方正是赫连申,此时脚底打滑,突然向右前方倾身,以为十分丢人,不可避免地轻轻惊呼出声,待几秒定神之后恍然一看,自己竟是在赫连申怀里,顺着目光上移,他神色淡漠坦然,天边一缕光洒下,她又有些失神了。 因为她一声惊呼,致使前面的人都停下脚步,扭头看去,疑惑的视线变得怔怔然,竟都忘了关切问候一声,彰显皇家的慈悲颜面,齐刷刷地盯着赫连申与笙歌两人。 而后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稳了身形之后大家各自走路,补上了几句关怀,问笙歌有无扭伤脚之类的,然后又是一些酸词腐诗,笙歌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抬眼看了赫连陵一眼,他正向她望来,神色有些担忧,也有些不悦。 忧的是她身体才好,刚刚打滑说不准是因为体内之毒所致;不悦则是因为赫连申那一举动,让他多少有些介怀。其实她平日里也与其他男子关系很好,例如她的哥哥,例如云苏。只是他并未太在意,不知怎么这次仅仅因为赫连申伸手扶了她一下,却心生烦躁不安。 这个芝麻大的事情后,笙歌自然不放在心上,其他人却在心里暗暗规划。宫里妃嫔则是在想,孟家乃是望族,笙歌身份不低,又是唯一的相府嫡女,此时若可与自己的皇儿联姻,是不错的助力。赫连陵则是在想,以后万万不可再让笙歌与赫连申单独呆在一起。 皇子们各个心思暗转,此时不妨说出一二。这太子是个重势之人,妄图娶笙歌为侧妃,因他已有一位太子妃,是朝中重臣冯深含将军之女,是不可以把她休了的。而笙歌地位自然也不低,他倒希望坐拥两位臣女,只不知孟相会否同意让笙歌只做侧妃,也不知父皇会否同意,之前太后寿诞上他看出了些苗头,新回宫的四弟赫连陵似乎对这笙歌颇有情意,父皇也觉亏欠了四弟十几年,所以现在尽量帮衬弥补着他,有意撮合笙歌与四弟。娶笙歌这条路似乎任重道远,太子皱着眉,一时心烦意乱,赫连陵如今回宫一时风头无两,朝廷表面祥和平静,却风波暗涌,对赫连陵的偏爱并不加以掩饰,致使之前本就犹豫不决的党羽如今纷纷支持赫连陵,他的处境好不了哪里去,若有孟相支持则还好,哪知却如此复杂错综,何况还有个赫连申捉摸不透,是劲敌。 这里的人笑意盈盈聊天吟诗,心思暗转,倒还有个不理世事的只顾埋头吃喝,因他对有的气味过敏,不宜让太多人接触,所以对少有的笙歌很是热情,吃着吃着便抬起头口齿不清地道:“笙歌,这糕点味道很好,你尝尝?” 这个不理世事只顾埋头吃喝的自然就是赫连尹,此时满嘴含混不清,丽妃眉头微蹙,抬眼看向赫连尹的眼神带着些担忧,细细的嗓音道:“尹儿,你吃慢些,莫要噎着了。”又看向一旁的丫鬟,眼神凌厉:“没眼力的样子,怎么不知道上前伺候伺候?” 丽妃此前一直未有所出,赫连尹虽非她亲生,却颇得她喜爱。赫连尹却不承她这个面子,挥手斥退了丫鬟,眼神只盯着吃食,不看丽妃一眼:“我这么大,需要丫鬟什么,还怕噎着么。” 这话说得有范,不愧是正经独尊的皇子,笙歌秉着看戏的心情优哉游哉。 丽妃有些难堪,却没发作,尴尬一笑道:“你才几岁呢,当然需要丫鬟照顾,要不,谁还可以来伺候你呢。” 本来是一句无心的话,又被独尊皇子当了真,扬手一指,确定了方向之后在半空停下,道:“她好。我要笙歌来伺候。” 那手指正好指着笙歌,她略略出神,待反应过来之时见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又回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方才说了什么,才不知是哭还是笑,黑线满头,自问她可不是伺候人的主。 第三十六章 待你及笄 皇宫赏花踏青宴会就这样结束了,按说笙歌也到了回家的时候,太后与皇上齐齐召见了她几回,说明了第二日便回去,赏赐了些东西。[.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据皇帝的口信,他对赫连陵是有些亏欠的,是以看出这个在外居住多年的儿子如今属意笙歌,便想要与孟相结这个亲,门当户对,他对这件婚事是很满意的。 但他毕竟还没上朝宣布定下这桩亲事,第一是因为笙歌是赫连陵心仪的姑娘,他久未见赫连陵,如今父子终于相聚,虽然激动难言,但仍有些隔阂,父子之交恰如君臣相临,有些伤感。好不容易见这个儿子有了属意的姑娘,他终于有权作主为儿子讨喜,却还是觉得应该先与笙歌商量一番,这样才觉得郑重心安。 第二是因为他曾私下与赫连陵交谈过一些,谈论起具体的情之一事时,赫连陵并未正面回答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回答过他。他作为局外人,觉得赫连陵之所以这样,或许是因为不想让他以皇权强制笙歌与赫连陵成亲,或许对于这件事,赫连陵是有自信通过自身努力得到笙歌的心的。. 但十几年未见这个儿子,赫连陵所想所听所看,他皆不了解,具体赫连陵是如何想的他也不清楚,只有估摸约是这样。但,如果是这样,他作为上位者来看,也隐约有些担心,生在帝王家,最不该有的便是情爱。 情之一字,叫他如何说出口。 笙歌得了皇帝太后的指示,又得了皇帝太后外加一些嫔妃的赏赐,想着她确实有些想爹娘了,二哥或许也离开了罢。算了些日子舞楼该是修的有些形状了,夏伶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是日,到了笙歌回家的时候,太子专程来与她告了一别,似有拉拢之意。早在前几次冷眼旁观中笙歌便不喜这位太子,他前来与她告别出乎意料,但有什么用心她也是猜得出来的。她是丞相唯一嫡女,娶她便相当于得到朝廷一半的助力,太子这样的拉拢未免太过不入流,比起他的其他几位兄弟实在太差,注定是皇权的牺牲品。 皮笑肉不笑的送走太子之后,赫连尹又像风一样地钻进她的屋子,直直撞在笙歌怀里,鼻子通红,拦腰抱着她死活不松手,嘴里嚷着:“笙歌,你今日就要走了?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么,该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笙歌略有感慨,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家伙,但回去看一看红袖舞楼才是正经,皇宫毕竟不为她所喜欢。 赫连尹大概十岁左右,大概只比笙歌低半个头。笙歌匡扶了他好一会,心下一软,在他眼泪朦胧中又胡乱说了些过几天一定来看望他之类的话,最后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赫连尹。 丫鬟将东西大都仔细收拾好,笙歌松了一口气,正欲最后再去拜见太后一回,走在门口却再次被一个修长身形挡住。笙歌扶额一望,正是赫连陵。 他神态淡淡,望着她的眼睛含笑,却也带着一丝不舍。 眼底正是无语,瞧见来人后默了片刻,复笑道:“你不用特意前来送我,出宫后自有时日相见。” 赫连陵唇角弯弯:“我舍不得你,还是来送一送你。” 笙歌点头:“我正要去太后处,一起去吧。” 赫连陵随她一起走。 宫里景色十分怡人,笙歌记起相府的后山灿烂的瓜叶菊,一时兴起道:“这里的花倒是好看。” 赫连陵道:“我也很想念后山的时光。” 他说的话看似与她的话并没什么关联,但笙歌却是知道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起了那一片灿烂的菊花果真让人怀念。 笙歌一笑:“自你走后,我倒还去过后山一回。不过那时我是不知道你已走了。” 赫连陵身形微微一怔,而后温和道:“我走的匆忙,本想再等你来看我之时对你说一声告别,奈何没等到你,父皇也催促的紧。” 笙歌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又听他说:“我一直在想,是我走了多久之时,你才会察觉到我已离开了呢。我在脑海里一直斟酌,是否要给你留一封书信,该写些什么才恰到好处,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劝服了自己,莫不如在你面前亲口对你说。” 笙歌微微迟疑,脚步顿慢下来,赫连陵也停下脚步,目光带着期盼的热烈,唇角却含着笑意,温柔的注视着她。 “等你及笄,便嫁我为妻。好么?” 第三十七章 哪是经年 笙歌自回到府里之时,二哥就已离去,听大哥说二哥要她在家多学学刺绣女红,这个笙歌自然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无弹窗广告)另外大哥黑着脸,一向俊逸温和的脾性此时变得尤为无奈,说是不知道借她银两竟是为了办青楼,且名声那么大,若是一不小心传出去,她一个小女儿家如何立足嫁人。 笙歌磨了一会他,加上之前孟沂笙也已安抚过他,他气也气过了,只叹息了几天,不知自家的妹子何时这么顽皮,不知是否要向爹娘请命早早将她嫁出去。 孟爰笙则更是好笑,对这个妹子倒要重新审视一番。 笙歌回到家便忙着管理红袖舞楼,她早已放出告示一个月后便正式营业,现在时间过去了好些,亏得夏伶打理得好,但尽管如此,也还是需要赶工布置。 接下来便是买来一些女子,这却是个费力的活,原定才貌双全,却没有这么合适的。夏伶将手中的活交给信得过的管事的,便协同笙歌一起找寻,留香阁有些愿意来的,笙歌只挑了其中三四个格外灵秀的,剩下的便交给了夏伶。 白天选定女子,查看装修情况,夜晚笙歌便教这些女子舞曲。一个月的期限将要过去,百姓大都翘首以盼,笙歌却忙里忙外,幸亏还有小三愿意帮她在爹娘面前打掩护,闲来无事便拉着小三一起来做苦力,虽忙,却也充实的很。 还剩最后五天期限时,笙歌下了最后通牒,两天时间将舞楼最后陈设摆放布置完整,剩下三天全员休息封闭舞楼,而在第三天的下午便会正式打开房门,夜晚献上歌舞会。(.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沈双燕悠闲踱步而来查看分号情况之时,笙歌还在与夏伶讨论哪种帘子好看,笙歌当即关门拦截她让她选定茶水种类,后三天封锁大门之时正好查看营造效果。 夜晚。 昏黄烛火下,笙歌看了看四周,古色古香典雅的装饰,空气中淡淡的茶香,又带着些水果味,门帘统一由木质的深长菱形制成,轻而幽香,串联的绳索亦带着茶香,下摆缀着细小玛瑙,色泽油润怡人。 一楼大厅,二楼接客,三楼雅间,采用与红袖舞楼一样的格局,只是在细小的差别上可以看出是两种风格,相同的则是便捷的设计与舒适的典雅之风。 沈双燕的红袖舞楼位于略偏僻的清幽地方,正好与繁华之地相隔几条街,路程不远却正好靠近安静,近两年因为客人数量之多而增加了些气氛,但周遭仍是清净的街道。这与沈双燕的观念有关,她认为红袖舞楼之所以有清净的内部环境是因这与外部环境息息相关,故在暗里她禁止了好些想要连带蹭客人的商贩们。 而笙歌这家由于采用留香阁的基础,位于闹市,所以舞楼内部所用木材都得上乘,隔音效果是最主要的。 笙歌呼了一口气,对于这个成果她是满意的,当即让夏伶摆出事前准备好的“蛋糕”犒劳大家。这是仿制的,古代条件太简陋,她只有做出蛋糕的模样出来。 人很多,笙歌再端出许多水果点心与小零食,将三个桌子拼在一起,蛋糕放正中,每人一小块,然后在上面放满了茶水、酒水、点心。 这一幕若除开身在古代的环境,会觉得这是很自然的现代聚餐场景。但又因为有这些不同,又会让人觉得格外珍惜。 笙歌率先亲自给每人倒一杯茶,那些工匠从未收到如此尊重,虽不知笙歌是何等身份,但看她日常穿着谈吐,以一人之力便开得如此舞楼,便知非富即贵。本与她同坐一桌便已觉不安,这次她亲自为他们倒茶,不说他们,便是夏伶当即便跪在地上,道:“夏伶自知身份卑贱,怎敢劳烦小姐,小姐虽待我如姐妹,但夏伶还是懂得尊卑的。” 一句话说完,笙歌已是变了脸色,半是命令半是安抚,费了好大劲才使得她重新坐下,但坚持不让笙歌为她倒茶,只自己亲自动手。 其他杂役们也懂得脸色,知道笙歌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对她多了一份亲近,也纷纷自己动手为自己倒茶。笙歌知晓短时间他们必不会改变尊卑观念,能同坐一桌也算不错,便由他们去。 几句话下来,笙歌又敬大家几杯,她本是主人,客人喝酒,她则必要陪同喝酒的,因此有了几分醉意。夏伶瞧见她神色变了一些,低声询问她要不要早些回去休息。笙歌感觉面上有些烫,但神智还保留几分清晰,她小声回夏伶道:“是我酒量不好,本想和大家庆祝一番,现在还不过几分钟我就因为个人原因离席,是不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还好。” 夏伶不懂分钟是何意,以为她是醉了语无伦次,担心了些许,但她这样说,便只好先随着她,若有人来敬她,她便替她挡着。 笙歌默默看着夏伶为她挡酒,感觉面上酡红,眼睛却瞪得十分大,她有些发神。桌上有人吃点心,有人喝茶,有人互相敬酒,有人闲聊,似乎又回到了现代之时,眼睛便有些湿润了,具体是为什么,她也不知。 她抚了抚额,抬头看了看精致的墙顶,愣了愣,道:“或许是喝了些酒的原因?” 酒到底是个好东西还是坏东西呢。 又有人敬她酒,夏伶正要替她喝下,却被笙歌拦着,一仰头便喝了下去,喉头火辣辣的,夏伶担忧地看着她。 笙歌默默为自己倒酒,放下酒壶时,却听见夏伶说了一声:“云……云大夫。” 笙歌停顿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这云大夫便说的是云苏之时,便感觉一道身影来到自身周围,把她的手腕轻轻握住,接着,便抽出她手中的酒杯,然后,似乎便把这杯中的酒喝光了。 笙歌回头仰看着他,怔了几秒而后眼眶湿润起来,感觉眼前的身影变得逐渐模糊起来直到再也看不清,似是情不自禁,又似是倾泻这许久以来决堤的情感,带着哭腔抱紧了他,道:“阿阮!……” 第三十八章 有恃无恐 感触到对方身体明显的僵硬了瞬间,笙歌神智恢复了几分,惊觉到了不妥,而后默默抽出身子来,又静静看了眼云苏。(.棉、花‘糖’小‘说’) 她并没有刻意去看他表情,只是下意识想去看看是否就是他,是否是那个样子,或许自己已不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或许她也已归来。 而后似乎认清了现实,她仍默默地接过酒杯往里倒满,慢慢喝了下去。再也不复方才那般惊诧,激动,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及担忧成空的患得患失。 良久,笙歌听见头顶传来淡漠的一声:“醒了?”几乎不含任何感情。 笙歌点点头。 “我是谁?” “云苏。”笙歌老实回答。 “……”阿阮是谁四个字哽在喉咙,说不出来。他伸出手在她额前探了探,微微蹙眉:“你身体尚需调养,记得少沾酒水。这么晚了,走罢,我送你回。” 笙歌乖乖起身,只向夏伶说了句:“我明早再来。”便随着云苏一同离去,夜幕凉凉,云苏在前边不疾不徐走着,笙歌在后边不紧不慢跟着,一路无言。 直至相府门前时,云苏叹了口气,道:“回罢。” 笙歌点点头,往门内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他道:“云苏,我是不是很自私?” 云苏仍站在原地,萧肃清举,皓月当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只对自己的事上心,而别人的却不闻不问。是么?” “那不过是因为别人的在乎造成了你的有恃无恐。说到底,又怎能是你的错?” “你是这样认为的?” “是。” 姣姣星月下,笙歌望了一眼他,他眼底常常没有一丝波澜,似乎自第一眼见他起便一直这样静若止水。此刻他静静凝视着他,微微蹙眉,眼底有别样心绪,仿若世间最纯净的雪山之巅也开始带着一丝异样的色彩,在山巅之上刹那芳华,流转百年而经世不忘。 笙歌嘴唇微微颤抖,为何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心性却迥然不同,阿阮?你又在哪里呢?她闭上眼睛,似是决然:“夜深了,该是休息的时候了,再见。” 没有听见云苏回答什么话,笙歌深吸一口气,往里疾走,只感觉脚步生风,脑袋乱糟糟的。 翌日 笙歌照常去看了看舞楼,从昨晚起便已封锁门口,为的只等开业之时的浩大。 夜晚她还要和沈双燕一起偷偷去旸州其他烟花之地看一看,不知会是什么模样。正想着,却突然听见门声一响,是有人进来的声音。笙歌进舞楼时没有锁门,便听见那人嘀咕道:“门怎么会是开的?哪个贼在里面,也敢动这底盘?” 笙歌听见这声音遂放心一笑,这是沈双燕的声音,见她提防着走进来时,在楼梯上对她挥了挥手,“我在这,比你早一步。” 沈双燕拍了拍胸脯:“吓死老娘了,我还以为你还没开业就有人惦记着钱财了。” 笙歌会心一笑:“难得你还会来视察一次,仔仔细细看一番吧。” 沈双燕摆摆手:“不要不要,检查这么细致的活我做不来,我今儿来是来看看昨下午调制的茶水味,今天效果如何。” 笙歌使劲嗅了几声,无谓道:“倒还不错,还有个味留在空中。” “什么味?” “馊——味——你是不昨下午晾置的茶泡在壶里忘了取出来了?” 沈双燕一拍双手:“我是说忘了什么,昨晚使劲记没记起来……” 笙歌一个斜眼给她扫过去:“那还不去!” 几个时辰后…… “笙歌,你去过青楼么?” “红袖舞楼算么?” “算毛啊,当初我想开一家真正的青楼,奈何赫连毓死活不准,最后才弄了这不三不四的舞楼。” 好歹舞楼如今在旸州名声甚大,也是权力的象征,普通百姓工作一辈子恐怕连舞楼里一个歌妓一月赚得的钱都比不上,如今却被沈双燕说成不三不四,笙歌苦笑摇头,等她说完等她舒畅。 ………… 又聊了许久,话题又回到晚上会女扮男装去青楼的话点上,笙歌好奇地问:“青楼大么?” 沈双燕白了一眼她,似乎在说出去别说你还是红袖舞楼的老板,这点见识都没有可真让人鄙视。鄙视归鄙视,沈双燕还是道:“有大有小,老板开的好了,自然地方也敞亮了。” “哪小的呢,姑娘也很少么?” “一般来说小的青楼姑娘倒还不算少,毕竟她要赚钱嘛,地方少了本就赚的少,人再少了,岂不是要亏本了?” “那姑娘会些什么才艺呢?” 沈双燕得意地仰起头:“并不是所有的青楼都有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只有有正经大的规模了,才会收卖艺的。”像红袖舞楼,个个身怀技艺,目前的吃穿用度非一般老板所能承受的起的。 “……” 眼看笙歌像个好奇宝宝一般,沈双燕做了个暂停的姿势:“停!我们稍会再聊,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不过嘛……”她坏笑几声:“青楼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女子胸都是c杯以上……” 第三十九章 驻足青院 旸州的夜晚繁华而热闹,夹杂着鼎沸的人声代表着这个天子脚下的土地身份权力的象征。(.)达官贵族、富贵商人、普通百姓,一切秩序显得井然有序,节气之时的烟火令人心醉,这种现象在青楼里尤为过甚,繁华之余透出一股纸醉金迷。 化妆成男子的沈双燕与笙歌样貌皆俊秀不已,加之讲究的态度与阔绰的出手更是令**小心作陪。沈双燕与笙歌先在大厅坐下,**俯首弯腰小心翼翼道:“公子有些面生,到不知是哪家的少爷,如此俊秀?” 笙歌挑眉道:“莫不是妈妈嫌银两收的少了,还要一些封口费,岂不知一些该问的,与不该问的?” **的冷汗刷刷齐下:“公子言重了,公子言重了。我这就为公子叫些姑娘来伺候公子。” 说着,见笙歌没有反驳,另一位公子也一副享受的样子,便擦擦汗,走向远处,对丫鬟吩咐道:“去,叫梅娘和雪儿出来作陪,快些!” 梅娘长相冷艳,说起话来却媚而酥软,是男人们无法抗拒的诱惑。而雪儿还小,模样可爱,眼神之中仍带着一丝稚气,不同于久混于青楼的的风尘女子,是以在男人们心中有了一丝新鲜感,客人点她名字的也甚多。.梅娘与雪儿一同来,让她心里也放心些,暗想这该总有合他们心意的。 雪儿与梅娘到来之时,见到沈双燕与笙歌也是愣了片刻,不知哪家的公子初来这里,长相也这般俊逸。雪儿娇羞地低下头,不自觉露出了些许红晕,就是笙歌也想揽她入怀,匡慰一番。 然沈双燕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小心凑到她跟前,眼底却是得意,自信梅娘与雪儿可以得到这两位公子的宠爱,道:“这两位丫头分别是梅娘与雪儿,公子意下如何?” 笙歌正欲淡淡答应,却见沈双燕慢条斯理拿起桌上的茶杯,径自闻了闻飘散而出的淡淡茶香,唇角一勾,懒洋洋道:“这是什么货色,竟也可以摆放在本公子面前,当本公子是吃素的么?” 语音未落,带着些讽刺发狠的余音,眼神冰冷,突然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也不管这茶水会溅到雪儿还是梅娘的脚下,只抬头定定看着**,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笑容,眼底冽然。 **似乎未想到竟是发生这样的事,也未想到竟会遇到如此挑剔的两人,一时愣了愣神,待她回过神来,见眼前又是一大块金灿灿的金元宝,她听见沈双燕道:“妈妈,我们是来找乐子的,让我们高兴了,这就是你的。” **脸色有些难看,却仍是说:“今夜我们楼的头牌将会表演舞曲,若是两位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稍等一等。” 笙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信妈妈这一回,这块元宝你请收下吧。” 跟钱总不至于过不去的,**接过钱,脸色缓了一缓,对丫鬟训道:“给两位公子换换茶水。”随即对梅娘与雪儿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才默默无言退下。 沈双燕与笙歌坐了一会,找人问了问,大概再有半个小时将会表演舞曲,这头牌虽是头牌,但名字显得有丝俗气,名为兰儿。只不知是怎样的女子,竟吸引了如此多的客人,幸亏他们来的尚早,这时已是座无虚席。 沈双燕对笙歌耳语道:“先前来的那两个女子,啧啧,模样倒是好,可惜……” 笙歌黑线道:“可惜什么?” “可惜没能挖来舞楼,啧啧……” “……”笙歌自动忽略她所在的频道,正在喝茶间,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几位公子慢点,雪儿,红儿,梅娘,快搀着几位公子!” 进个门至于么,沈双燕不满地嘀咕几句,方才听见一位男子的声音,大概他们已被接进门口往里走。只听其中一个男子道:“雅间在何处?” “放心吧爷,我特意挑了最好观摩兰儿的位置,雅间也是静心布置过的,您放宽心!” 男子似是默认,不再多言,又似乎带着些低调。 沈双燕对笙歌眨眨眼,迷茫道:“声音倒有些熟悉。”只疑惑间,正要扭头去看是哪几位公子,笙歌却正好顺着目光看清了来人,竟是…… 眼看沈双燕要回头去看,她忙按住她的头,努力将自己与沈双燕的脸往里靠,同时另一只手遮住侧面,不让迎面而来的几位男子认出。 待这些男子从她们身旁而过,笙歌才放开禁锢住沈双燕脑袋的手。沈双燕活动了一下脖子,道:“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还不能让他们认出我们来?” 她这时看去正是那几位男子的背面,锦衣华服,身形修长,仅从背面便可见得他们的气华翩翩,俊逸非凡。只越看越熟悉,沈双燕疑惑迷茫半晌,最终终于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赫——连——毓——你奶奶的,居然敢来逛青楼?” 这几位正往雅间走去的男子正是赫连毓,赫连陵,赫连淳。 就连笙歌的脸也黑了一大半,因为刚刚沈双燕的声音太过辽阔,竟引得前面几位贵公子也纷纷驻足,而后竟有回头望来的趋势。 还未玩够便被发现,她可不想! 第四十章 戴绿帽子 眼看着赫连毓一行人就要转过身来,笙歌心里暗叫倒霉,连忙拉着沈双燕一同尽量背对着他们,再抓过一颗瓜果当做掩饰,指着远处一个妓子伏在沈双燕耳边像是在说那个女子如何如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看起来,倒做的像样。 赫连毓并未真正转过身来,只是轻轻侧着身子看了看,并未注意到她们,随后继续走上楼去。 笙歌放下心来,同时不免有些扫兴。她本想好好玩一场,却没想到碰到他们来临。但是看这架势,沈双燕估计是不会走的了,也罢,就当个看客也好。 沈双燕被笙歌一拉扯,也搞清了状况。虽说赫连毓竟然放着她这个正妃不看,竟跑来这里把酒言欢,气的她顿时七窍生烟,但想到她也是来玩的,不惊动他最好,还能捏个把柄在她身上,也便安分了下来,只悄悄注意赫连毓的动静。 笙歌在一旁也安静下来,她微微皱着眉头,暗下想着不知赫连陵是来干什么。 由于几位王爷的到来让这里顿时蓬荜生辉,虽说他们的身份未曾向百姓公开,但**却心知肚明这几位的关系,是以本来还有些时候才开始的表演也提前到现在进行,而宾客至现在开始也只准出不能进,以免惊扰几位王爷,扫了雅兴。 偌大的大厅此时慢慢静了下来,一阵清扬的琵琶声如落玉盘般激荡在每个人的耳里、心里,大家不免纷纷朝着正前厅台上看去,台上仍是空无一人,但从侧边缓缓走进一位模样不大的女子,略施粉黛,眼眸流盼生光,所有人都被这位女子的容貌而惊叹。(.无弹窗广告) 而笙歌,则是扶着额头,垂首黑线! 这女子身穿粉色衣裙,下身油绿色,有如叶上荷花,让她惊讶之极,一眼便想到了乘风归来的何仙姑,飘飘扬扬的红丝带彻底让她惊惶,她不免喝了口茶水压压惊,抬眼一看沈双燕,她正眼底发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位女子,乖乖,这定力果然比她的好。 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态,台上女子每一扬袖转圈,她便默默喝茶压惊,如此一舞下来,满厅的宾客无不拍手叫好,她的成果却是一壶茶都已喝光。沈双燕看的意犹未尽,叹了一口气正要加茶之时,她好心道:“……没茶了。” “哈?” 这下换沈双燕垂首默默无语了。她支起下巴,靠在桌上道:“是不是觉得像何仙姑?” 笙歌:“……”原来你知道啊。 “唉。”沈双燕兀自哀婉叹气,眼波盈盈道:“你不知我前几年来到这世上之时的艰辛,希望开一家青楼却没有钱,好不容易有了钱却不被世俗理解,好不容易被世俗理解却又得整日钻进青楼看经验,好不容易学到了经验却为此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害得我直到现在也未曾恢复过来我的病……” “什么病?” “审美疲劳。” 笙歌见她装模作样,不免起了玩心,好笑道:“你美么?” 沈双燕媚眼横生,甩了甩刘海:“美!” 笙歌哀婉一叹:“果然疲劳了,得治。” “……” 她们聊得尽兴,这边客人也十分尽兴。只听老,鸨道:“这便是今夜单属于兰儿的舞场,也是她的开,苞夜,相信众位客人心里已经有数了,有才有貌,更是我楼里当之无愧的花魁,众位客人可还满意?” 只听客人齐刷刷道:“满意满意,这样漂亮的女子果真世间罕有!” “老,鸨,你就开个价吧!” “是啊,开价吧,给老子一个痛快话!” 大厅弥漫着男人们的高谈笑语,夹杂着并不掩饰的色欲与贪婪,一时间充斥在笙歌的耳边,她并不多话,只安静看着,听着,没有多余的表情。 老,鸨清了清嗓子,语气难掩得意:“起价两百两!” “两百五十两!” “三百两!” “我出四百两!” “……” 竞价已经到了七百两,许多宾客皆默不作声,只在听到喊价之时抬眼张望一下究竟是何许人也如此阔绰,越来越寂静的大厅里随着一声“八百两”更加沉寂,四周响荡着老,鸨的话语:“八百两了,可有更高?” “妈的,敢跟老子抢女人,老子出一千两!” 宾客哗然,张望而去看到一位大汉,头发打卷,穿着并不讲究,看着不像本地人,约是远赴此地的商人。脸面线条生硬无比,身形圆润,让人震撼无比的除了他豪爽的长相,还有他阔绰的身家。 老,鸨眉开眼笑,提高了声音道:“一千两了,可有更高的?” 大汉不耐烦道:“赶紧让老子去享受享受,好处少不了你的!” 老,鸨心知楼上还有三位王爷,今夜专门挑着兰儿开,苞之夜前来,对他们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所以一直期盼着他们开口,是以要如此一问。现在见这大汉催的紧,便又一次问道:“一千两,若是没有更高的,兰儿今晚可就属于这位爷了?” 大汉悠然得意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正在想待会与美人鱼水之欢时的快活,神色甚是舒畅,但茶水还未咽下时,却听见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我出一千两,黄金。” “噗”地一声茶水全被喷吐出来,大汉瞪大了眼,未曾想到还有这变故,登时拍桌而起:“老,鸨,如何会有人出这大笔钱,莫不是你找的托儿,老子才不会信你!” 老,鸨总算盼得贵客出声,激动的快要掉下泪来。见这大汉耍起脾气,也不想得罪这位有钱的主儿,只面色为难道:“客官,这确非我所安排,这样罢,我们楼里还有梅娘,雪儿这些一等一的姑娘,今夜兰儿怕是要归属另一公子了。” 大汉又是一拍桌子,浑厚的音色喷薄而出:“老子不服,是哪个不长眼的坏我好事?” 只见二楼一袭素色淡花纹路的公子立于窗户跟前,只轻轻抬额,语气淡然,却又带着不屑:“你是什么东西,又敢来坏我好事?” 众人纷纷仰望而去,不免更加震撼折服。这贵公子气势压众人一头,使人生生不敢直视其眼眸,带着天然的贵气与霸气,虽只素色衣袍,却难掩雍华气魄。 这人正是赫连毓。 笙歌一愣,又听见沈双燕右手紧紧捏着茶杯,发出“咯咯”声响,眼眸怒气横生,磨牙道:“――好你个赫连毓,竟敢给我公然戴绿帽子!好得很,好得很!” 第四十一章 云雨酣美 赫连毓要求的是买下这位姑娘,老,鸨虽心有不舍,但头脑还精明,一千两黄金确实不少,再说,若是赫连毓真想带走兰儿,白白送给他都是可能的,既然不能奈他何,不如收下这黄金达成协议,按照要求便当场将兰儿的卖身契给他。 大汉虽已被摆平,难得的是沈双燕。笙歌摇摇头,为赫连毓叹息。没想到逛个青楼也是捉奸现场。 沈双燕已是忍不住要冲上去找赫连毓算账,笙歌知晓是无法偷偷度过这一晚了,索性道:“待他将与老,鸨的事处理好,然后我们再上去不迟,现在先别急,你先忍忍。” 笙歌喝了一壶的茶水,便要先去找茅厕。大厅里才进行完了一场交易,其他姑娘便上前寻找自己满意的客人**,一时间热闹非凡,无人顾及她,她正好询问旁侧婢女道:“姑娘,请问茅厕在何处?” 那婢女见到如此俊秀的公子不免害羞起来,只遥手一指一个侧门处:“在那边。”便低下头去了另一边服侍。 笙歌只好往那侧门走去,进了里面没见到有人,是一个后院,只一边有房屋,其他几个方向只一墙之隔通向外面的街道。她只好自己探路。正走在一棵大树下,旁边的屋子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她本无意偷听,加之那谈话声甚小,更无心搭理。奈何找不到茅厕在何处,又似乎听见“陵王”一词,一时警觉,躲在树下墙边,有意无意靠近了些,又听见几个词语是“逼宫”“举荐”。 大约涉及到了赫连陵安危,她小心翼翼猫在墙上,奈何重要的信息已然被带过,只听得末尾几句对话,模模糊糊,但凭借多年看电视总结出的经验,大约猜得出其谈话内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虽凶险,但可保太子皇位。” “以宴会为局,以烟花为记,此招甚妙,定能杀的措手不及。” “张大人行事我信得过,来,干杯!” “承蒙信任,张某感激涕零!”此时两人聊些风月之事,惺惺相惜,谈话声大了起来,笙歌也想赶快逃离这里。 走至门口之时,突兀撞进一个怀抱,前来之人恰好是赫连陵。 笙歌抬起头,正在错愕,却见赫连陵眼眸亮了亮,“果然在这里。” 笙歌拉起他的手,一言不发往大厅走去,待看不到后院那一抹危险时才停下脚步,陷入了沉思。赫连陵就势拉起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正巧一个妓子摇着扇子从楼上而来,体态婀娜,见到赫连陵便往他身上靠,道:“公子,奴家走不动了,背我可好?” 笙歌抬起头来,见到这幅场景不禁哑然失笑,不知赫连陵如何处理。赫连陵却是淡漠道:“姑娘,我对你没兴趣。” “哈哈!”笙歌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先前的疑惑与担忧也暂时抛在脑后。女子遭到拒绝与嘲笑,脸色难看起来,但在青楼待久了自然也识货,从衣料便可看出这两位公子非富即贵,便只好憋着怒气“哼”了一声下楼去了。 赫连陵拉着笙歌继续走上楼,走进一间雅间,却见里面没人。笙歌惊讶道:“咦,那两位王爷呢?” 赫连陵含着笑:“我们订的是一人一间。” 笙歌坐下,又问道:“你如何得知我女扮男装来这里了呢?” 赫连陵也坐下,道:“从进门时便发现了。” 早说她也不必像猴似的费心遮掩了,还以为他们不知道,但却换来这结果也算气人,算了,姑且不提这事。 笙歌摇摇头:“那么三王爷也知晓双燕也来了?” 赫连陵点点头。 “既然如此,他为何仍要买下这花魁?” 赫连陵但笑不语,只为她倒了一杯茶。提起茶,笙歌才记起方才茅厕没找到,却被赫连陵带来了这里,她正要起身,却闻见一股异香传来,笙歌惊讶道:“什么香味?” 赫连陵亦闻到这香味,待反应了片刻立即起身掩住她口鼻,道:“不要闻!” 笙歌疑惑间,却感觉有些干渴,抬眼看向赫连陵,他正牢牢掩着她的口鼻,然他的呼吸起伏却越来越大,神色有些不适,面色渐渐潮红。笙歌皱眉道:“赫连陵?你怎么了?” “你……”才刚说了一个字,赫连陵便紧闭双唇不再说话,拳头紧紧攥起,呼吸越发沉重起来。笙歌紧皱眉头,反手抱紧他坐在凳子上,探了探他的额头,不是很烫,但似乎正有慢慢变烫的迹象。 赫连陵嘶哑着声音:“给我一杯冷水。” 笙歌正欲倒给他水喝,见他这样吩咐,便放快了速度递给他冷茶,他一饮而尽。 沉默间,赫连陵却突然抬头看了看她:“笙歌,你有什么异样么?” 笙歌还不清楚发生何事,自然而然回答道:“只有些渴。” 难不怪……赫连陵苦笑一声,竟然在她面前如此失态,理智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再轻举妄动,但心头的燥热却如一把烈火,熊熊燃烧未曾熄灭,他只觉一阵恍惚,看见面前的人儿也喝下一口茶水,娇嫩的唇瓣因为被滋润而显得异常吸引人,他的温度也烫的惊人,终于的终于,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嘣”地一声断裂,他长臂一伸,将笙歌拉入怀中,刹那间,吻上了她的唇。 辗转反侧,明明已消失殆尽的理智,在这一刻却还是本能的轻和而温柔。笙歌身体一僵,忘记了反抗,而后他的舌轻巧滑进,与她的舌缠绵周旋。 笙歌一个激灵,匆忙抵触开来,双手隔在胸前使劲推他,却透过衣衫感受到他身体惊人的温度,同样无奈的是他抱紧她的力气,让她反抗不得。 “唔……赫连……陵,放开……”连同话语一起被吞进肚里,模糊的字眼更加使得房间旖旎万分。 终于,赫连陵松开她的唇,细细麻麻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脖颈上,笙歌在他吻她之时也才反应过来,之前的奇香并非什么毒药或是什么,而是青楼里最常见却也让笙歌最为哭笑不得的媚药。没想到她真的会遇上这种东西,只是不知为何她闻了却仍相安无事。 笙歌虽未收到药性影响,但在之前挣扎间却也耗费了些力气,无奈实在挣脱不过赫连陵。此时她的身体酥酥麻麻,赫连陵的吻一直轻柔,连带着她的脑袋也麻木起来,索性瘫软在他怀里先养精蓄锐。 正在喘息时,赫连陵突然端正了身体,将怀里的笙歌也牢牢紧抱在怀中,便站了起来,朝里面床上走去。 笙歌心下一喜,床上是更容易逃的,她耐着性子被他抱在怀中,床越来越近。终于,赫连陵放下她,背部一旦接触到宽实的床身,笙歌心里安全感增加不少,身子一缩准备向里侧靠去,然赫连陵却固定住她的肩膀,随后欺身压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随时物华 笙歌暗暗皱眉,而后迅速闪躲开来,一边道:“赫连陵?赫连陵,你醒醒!” 赫连陵身形突兀僵了僵,眸光霎时暗淡下来,他皱了皱眉,微微喘息几声,而后握住笙歌的手,靠在她的旁边与她并排躺了下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笙歌起身道:“你……如何?” 赫连陵闭上眼,额头已有密密汗珠,只说:“没事。你……你走吧。” 说着,他松开握紧她的手,呼吸却越发沉重起来。 笙歌紧皱着眉头,知道若是现在不走,不知又要发生什么无法抗拒的事。她点点头,向床边走去,片刻,又觉得不妥:“你一个人在这没事么?” 赫连陵笑了笑,吐出一口气,他身上的温度奇高,只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没事,我等会就好。(.)” 见他如此,她也不再坚持,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匆匆开了门出去。随着“吱呀”一声,门悄然掩上,方才还旖旎的房间现下只飘荡着一个人略略喘息,紊乱的气息,微微寂静,而后隐隐散发出一声轻笑,带着怆然,又晃似带着自嘲。 笙歌离开了房间,先不急着找沈双燕,她往楼下走,却闻到房间周围都隐约飘散着一股方才闻到的香味。她找来一个模样中规中矩的丫鬟道:“今儿楼里的味道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 丫鬟红了脸:“公子大概不是老顾客,有所不知,前几天妈妈去西域得到种新方子,听说效果很好,现在每夜到了时间就会用。” 原来是这样。笙歌冷了语气,笑道:“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因以前有客人来了只为调笑姐姐们,妈妈前几日便想了个法子,新方子须得与人交合。”丫鬟诚实答道。 笙歌心下一惊,却不知竟有这种要求,赫连陵现在还在房里,丢下他她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想了想,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四处张望以后走至一名模样不错的妓子旁道:“姑娘,烦劳你去楼上拐角第一间陪一陪我朋友。” 那女子正要拒绝,笙歌将银两放至她手上,她攥紧了银两,笑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 笙歌点点头,这才去找沈双燕,却左右寻不到她,虽不大担心她的安危,但毕竟是同行而来,若是散伙而去,女子在力量上出于弱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须得找一找尽一尽心。 想起赫连陵说过他们兄弟三人一人一间房,或许房间都是相邻的。她便再次上楼去,正在找寻时,听见一道酥麻的声音说:“公子,由奴家来服侍你,可好?” 声音正是从赫连陵房间传来,笙歌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正是她刚刚找来要陪赫连陵的女子。 房间之中缓缓传来一声低沉而没有温度的:“滚。” 女子大约未曾想到会受到这种待遇,碎碎念道:“又不是我想来的?若不是刚刚有公子专门嘱托,我又何须上楼来?” 赫连陵没有回话,身体快要不能控制,他低低**几声,攥紧了拳头不再说话。然而他清晰的感受到,比自己身体还难受的,原来还是他的心。 女子似乎朝他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惊呼道:“呀,好俊俏的公子。”她接客好几年,却还未接触过比他还好看的男子,月光之下,他的脸犹如白玉。此时带着潮红,让人不由痴迷。 女子自己开始褪去衣服,半褪衣衫之际便柔弱无骨般往赫连陵身上趴去,一边娇笑着伸出手来往他身上探去。 赫连陵拂开她双手,想起身却被女子拦住,双手便熟练脱去他的衣衫,一边朝他耳边轻吐热气。 笙歌不忍再待下去,说起来,是她对不起他。她心知肚明他的心意,他是那样干净、温润的男子,此时她却一手将一名人尽可夫的妓子推向他身边,她用古代男子大都三妻四妾三心二意的心思来赌他是不会介意的,但再如何三妻四妾,她都知道,这对他太残忍,但,若不这样,她也无办法。 赫连陵,你原谅我罢。 笙歌捏紧了双手,走向旁边的屋子,这屋子没有什么动静,但细看里面却像是坐了一个人,此时一动不动,恍如一尊雕塑。 因这人身影看着甚是熟悉,笙歌正在疑惑间,却听见里面的人道:“茶凉了,还不进来么?” 笙歌惊讶地瞪大双眼,听声音也有几分熟悉,片刻后才记起,这不是赫连申么? 像是为自己壮胆,笙歌清了清嗓子,然后步态大方地推开门,却见赫连申正对着她,将手中的茶杯杯身一倾,喝茶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举手投足间足见万千气华。 笙歌静静开口道:“你为何在这里?” 赫连申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为她倒了一杯。 “来给你一样东西。” 第四十三章 风吹笙鹤 “什么东西?”笙歌在他对面坐下,不像皇宫之中多行礼节,直视着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赫连申只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杯,“喝了它。” 笙歌挑了挑眉,不知他是何意。赫连申自顾自举杯轻啜一口,淡淡道:“云世子费尽心力为你寻药,解药就在这里面,你当真不喝?” “那三味药云苏尝试许久都未曾到手,我如何相信你?” “我还没本事拿齐这三味药。”赫连申抬眼看了她一眼,仍旧淡淡道:“这其中不过只掺杂了一味三叶青芝。” “三叶青芝不是已经失踪了么?” 良久的静默,空气似乎就要凝固,就在笙歌快要忍不住之时,却听赫连申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额,“问题真多。” 带着些许无奈,又似乎还有一丝宠溺。笙歌怀疑自己肯定听错了。 赫连申又解释道:“我自是从留香阁的老板处所取来。” 笙歌生冷道:“你不必骗我。三叶青芝因何失踪,又去了何处,我心里明白得很。” “哦?”赫连申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轻如淡水:“说说看。” “云苏瞒着我,他以为我就不知三叶青芝是落在了太子手中么?”笙歌皱着眉头,心下薄怒。她早在三叶青芝失踪后便私下调查了一番,却发现竟是被太子偷走。 云苏也定然晓得这珍贵的药材落在了太子手中,但云苏并未告诉她这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太子费了些心力才夺得此物,定然不会轻易就给人。云苏不告诉她或许也只是不想让她为此担忧,但太子若真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药材而为难他,让她如何安心? 赫连申轻敲桌面,唇角轻轻勾起,显得很愉悦。他平日一直素雅淡然,神情一派高洁,此时在昏黄的烛光下慵懒沉着,更多了些慑人的诱惑。他缓缓道:“太子算什么?他能夺去,我不能抢来么?” “那么……云苏答应你什么了?”云苏没有去求太子,说明便是去求赫连申取得这解药了,赫连申不做亏本的事,他会要求云苏做什么? 赫连申道:“我欠云苏一份人情,这当是还他的。” “云苏……他人呢?”他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赫连申站起了身,缓了一缓道:“云王意向退位,现在云世子忙着继位之礼。” 继位?为何是现在,这么匆忙? 赫连申淡淡瞥了她一眼,踏步上前,朝门口而去,打开门正要离开,又顿了顿,语气犹似轻叹:“过几天,这皇宫又会热闹了。” 朦胧的夜色照的他的背影淡若远山,出乎意料地充满了强大却又孤寂的意味。只见那抹身姿稳稳地在月下渐行渐远,笙歌回过头来,看见她面前的那只茶杯,里面的水呈现微微的褐色,随着一丝摆动而荡漾不止。 笙歌眼含讥讽。呵,皇权! 翌日 “小姐!小姐!起床啦。”眼见笙歌仍在睡梦中没有反应,碧儿朝她耳边道:“老爷来啦!” “嗯?”笙歌迷蒙地睁开双眼,随着碧儿的动作坐起了身子,道:“几点了?我爹来了?他在哪?有什么事?你怎么不早点说?” “嘿嘿,骗你的啦,老爷没有来。”碧儿诚实道,“现在已经快辰时了,小姐快起来洗漱吧。” 话音未落,只见笙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碧儿,碧儿正发怵时,只听“嘭”的一声她家小姐又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碧儿呆怔了半晌,而后又开始了一阵地动山摇:“小姐!小姐!快起来啊!三少爷来了!三少爷来了!” 笙歌口中神神咕咕地念叨了半天,碧儿趴下身去,只听她说“碧儿你也学会骗人了,等我睡醒来收拾你。别摇我,我是八九点的太阳。” 碧儿竟无语噎住,眼见三少爷就要进门来了,急的她使劲摇啊摇,笙歌竟一脚伸出被窝,一个侧翻便呈一个不规则的大字型继续熟睡下去。 这……碧儿也不知该如何了。 外面传来小三子的声音:“笙歌,笙歌?还没起床?” 碧儿急的不知是拦外面,还是摇里面,犹如陀螺在房里团团转时,听见小三子就要撩起帘子进来了,忙道:“三少爷,小姐还没起,您再等等。” 小三子随意道:“没事,我来喊醒她。”一边说着一边已走了进来,碧儿正在一旁侍候,小三子径直走至床跟前,映入眼帘的便是笙歌不太雅观的睡姿。 所幸笙歌在现代向来被迫早起,懒觉一般也并不十分安稳,这时总算察觉出危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直坐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空荡荡地盯着正前方。 小三子摸了摸鼻子,乖乖,幸好刚刚没有俯下身去叫她起床,这要正好撞着他了可就毁了他的玉树临风了。 笙歌慢慢恢复神智后,才意识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她讶然道:“小三子?你如何来了。”又转头对碧儿挑挑眉:“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碧儿瞪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满地嘟嘟嘴。 小三子却开口了:“行了,笙歌,这么晚了还在睡觉,女孩儿家应该勤快些,碧儿,去给小姐穿衣梳洗。笙歌,我在外间等你。” 笙歌瞧他似乎有事和她说,便默然应下,待梳洗完之后去了外间,小三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笙歌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道:“小三子,一早便来扰人清梦,说吧,找我什么事?” 小三子站起身来,“明人不说暗话,笙歌,我把云儿就托付给你了。” “云儿?”笙歌一阵恶寒,怎么小三子也这么肉麻了。 “云儿之前一直是红袖舞楼的头牌,前几天我与双燕谈了一谈,要她把云儿托付给你,一来你还是新开,有了云儿也不怕会亏损,二来么……” “二来,也方便你与她偷偷私会?”笙歌斜睨了他一眼。他说的倒是好听,有了这么一位头牌她也不怕没有客人,但给她头牌是他们的事,她收不收还得看她乐不乐意。 这样想着,她倒是记起了,第一次去红袖舞楼时是小三子带她去的,记得当时小三子说了句,云姑娘在不在。大概说的就是这女子了。 第四十四章 天上人间 明晚便是红袖舞楼分楼的开楼之时,笙歌知晓红袖舞楼之前在旸州的名气声望,在她还没办舞楼之前,沈双燕的红袖舞楼一直是文人雅士、骚人墨客的灵感生源,更是富贵权望、上层士族们的雅兴之地。. 这里虽聚集了旸州权势熏天的官员、富可敌国的商人,但正因老板沈双燕乃是勍国尊贵的皇子妃,所以舞楼一直和顺太平,井井有条。在创建初期确实遇到了不少麻烦,赫连毓暗地出面许多回。后来红袖舞楼真正具有规模的时候,根本不用他们出面,知道红袖舞楼老板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根本不知三皇子妃竟是旸州最出名的青楼的老板。 而仅有的几个知晓他们身份的臣子,在舞楼遇到麻烦时都为了向赫连毓邀功,纷纷自己出面将麻烦解决了。红袖舞楼一直到现在,大家都有了不成文的共识,舞楼是他们最放松而喜欢的地方,但万不能因此随心所欲的胡来。官家子弟们再不成器,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舞楼的老板神秘异常,只知名字而不知其他,能一己之力开到如今地步,定是不能招惹。 这里象征着王土治下的繁荣与昌盛,代表着京城盛景。然而这里的格调却异常低调内敛,一砖一瓦皆令人心旷神怡。 现在红袖舞楼要新开分楼,大家皆期待不已。分楼开张时间是夜晚,想必是热闹的,但似乎又与舞楼气质不符,总觉得热闹的景象与舞楼不符,似乎冷清的现象也与舞楼不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这样一想,大家摩拳擦掌,都期待的很,何况人人皆可进去,又是免费,都想着要早点进去占个好位子。 笙歌在家吃饭时,想了一想明晚开张时还缺了些什么,最后越想越乱,干脆倒床休息,却如何也睡不着,只得悻悻然又翻身下床。 此时已是戌时,正是一天之中白天向黑夜转换最快的时辰,笙歌舒了口气,默默仰头看了半天天空,终于被无边无际的星辰晃花了眼,倚靠着院子的一棵桃花树慢慢睡着了。 七月的天连风都夹带着热气,况且身上穿的实在多,笙歌原以为没什么影响,哪里想到就这样睡了一晚喉咙便带了一些嘶哑。碧儿早上来伺候时见她在院里吓了一跳,忙说给她找云苏来看一看,笙歌自觉还不至于叫他来,便制止了她,只得说没什么大碍,喝些姜汤就好。 待喝过姜汤,笙歌身子便开始发汗,但她此时定得去看一看舞楼,也顺道看看那些女子练的舞如何了。 这样一忙便接近下午,笙歌吩咐夏伶到时间便开楼迎客,大致程序也都细细交代给她,便回去沐浴换衣。 待到该迎客之时,舞楼外围已围了许多层人,汗水打湿了衣衫,门外喧哗吵闹。夏伶在舞楼内,距离开门迎客还差几柱香的时间,笙歌也不知怎么还不见过来。夏伶细细回想了方才笙歌交代她话之时,神色有些疲倦,脸色微微潮红,之前她以为七月的时令是正常的,此时后悔为何没多留心一些。 舞楼内所有人皆按部就班,此时汇聚在大厅里有整理衣裙的,也有补妆的,更有按照之前笙歌所教的方法记明细账的。夏伶皱了皱眉,吩咐了负责接待与引客,茶水,记账的人。并加四名男子在门口守着,每层楼两名女子,丫鬟十五名待命。 整个大厅瞬时变得有序起来,奏乐歌舞的女子去后间准备,对夏伶的态度莫不信服。再有一炷香便要开门迎客,按理说笙歌在是最好不过的,但她现在不知怎么还未过来,且身份并非常人,派人去相府找她,若被相爷发现,终归不好。 夏伶思考了片刻,想着相府的三公子平日与笙歌较为亲近,近些日子又来舞楼帮了不少忙,现在云儿也在舞楼里,他这人素爱热闹,今晚该是要来舞楼的。若只有他来不见笙歌,大可让他回去看看。 夏伶想了想,唤来人,道:“是时候点熏香了。” 形似伞状发出微弱的火光,虽是夏天,但飘摇而来的香气却使人有如身在秋草地中,淡淡的芳草香并不刺鼻,气味反而温和低凉。这熏香是之前沈双燕叫人做出来的,做的多了,知道了方法后,她便自创气味,由此有了与茶叶的味道相结合的想法。 笙歌挑选的,便是夏日里令人清凉的薄荷味。源源不断的茶水端上来,配合熏香淡淡芳香,似一阵迷雾叫人沉醉在其中,在夏日里逐渐成为一层低温的保护膜,令人心旷神怡。 等到整个舞楼皆笼罩在薄荷的香气之中时,也到了开楼之时,夏伶知道开张是舞楼最关键的时刻,偏巧笙歌不在。正在犹豫时,她肩膀被轻轻一拍,竟然是沈双燕。 “笙歌呢?”沈双燕朝四周一看,都是要开业之时了,怎么老板不见了? 夏伶摇摇头:“下午她回去之后再也没来过,不知道是怎么了。” 沈双燕略一沉吟,道:“等到孟家三少爷来了再问问吧,马上就开业了,我在这看着,要不也不放心。” 夏伶自然点头答应,吉时一到,这栋屋子便要真正营业接待了,辛苦了这几个月的日子放在眼前似乎并不重要,大家一心期待,似乎只要这扇门打开,便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啪啪”地鞭炮声轰鸣而起,紧接着是喧哗的人声,伴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全部往舞楼内部挤去,人们顾不上做任何反应,或者是在如此热闹鼎沸的环境下做什么反应别人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一时间舞楼的门口围个水泄不通,沈双燕站在里厅二楼上,皱着眉吩咐一旁的人:“去,拦着这些人,不听话的就轰出去。负责迎客的先致辞,趁这时间段把秩序排好。” 负责算账的是舞楼唯一一个管事的男子,此时便由他来开楼营业,安抚人心后简单准备了一些说辞,最后正式开张,伴随着鼎沸人声、鞭炮声与掌声,匾额上的鲜红绸缎被掀起,随风轻扬在半空,映红了一方天地。 “红袖舞楼分楼,现在正式开张!” 激昂的声音宣告着与平日不一样的激动兴奋,将旸州衬托的与往日更加热闹非凡。 匾牌上金灿灿的几个大字,赫然写着:天上人间。 第四十五章 春江花月 一进舞楼便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屋外的酷暑仿似就此隔绝在了门外,令人舒服异常。[.超多好看小说]会场早已布置好,每人依次坐下,桌前便是一杯果茶,带着微微的凉气,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一楼的位置早已坐满,二楼招待贵客,再有源源不断的百姓们要进来,便被拦在门外,不以放行。笙歌之前早这么吩咐过,人一多,舞楼内温度便是怎么也降不下来的。 一楼大厅甫一坐满,后厅的乐声便开始缓缓响起。弹的是一曲《春江花月夜》,古筝声清脆悦耳,不多时便平息了整个大厅的喧哗声。二楼雅间的贵客此时陆续上座,细心聆听歌曲,闻香品茶,一派悠闲,优哉游哉。 一楼满座不敢生事,只瞪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大台,只等着后戏,不知还有什么惊喜。 舞楼静寂,只剩下几声撩拨的琴弦,余音不绝,绕梁如缕。 沈双燕站在门口,一眼瞧见进门来的孟爰笙,忙迎了上去。孟爰笙气定神闲,打趣道:“今儿吹的是什么风,老板还亲自来迎接了?” 沈双燕瞧了瞧他四周,没看见笙歌,打岔道:“得了吧,今儿吹东南西北风,把笙歌吹不见了!我问你,她在哪?” 孟爰笙双手一摊,无奈道:“她不是出来了么,我如何知道?怎么,笙歌不在这里?” 沈双燕皱着眉头:“听夏伶说,笙歌下午是要回去的,说是马上过来,但一直没等到她。她今天气色不大好,不知道怎么,又不能妄自派人去相府接她,只得等你来了再说。” 孟爰笙叹一口气,转了个身,“我去看看。” 偌大的相府仍是如往常一样,但走至笙歌门前时却显得格外热闹。顺着门缝依稀可见脸色不大好的孟瑜笙,还有淡漠的云苏,旁边还立着一个人影,正是碧儿。而当事人笙歌此时正躺在床上,一脸无奈。[.超多好看小说] “大哥,我只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没有什么要紧。再说,现在舞楼也已经开张了,我只是去走个过场,看看她们办的如何了,不用多少时间就回来。” 笙歌自从回去后倒感觉气色好了许多,多半是出了汗的缘故,但是因为累的慌,躺了一会睡着了,脸发烫发红,吓坏了孟瑜笙,说什么也不让她起身。 孟瑜笙没有理她,问在旁的云苏:“云世子,笙歌现在可是能起来么?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云苏淡淡瞥了一眼笙歌,她脸色既有些病态的苍白,也有些晕红,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按理应该放下手中的一切安心养病的,然而她眼神执着,看似无奈,却仿似谁都不能阻挡她去的决心。 他还未说话,有个人却抢在了他前头,兀自道:“我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竟然这么热闹,笙歌,你还躺在那里,到底要装病到几时?” 这便是姗姗来迟来给笙歌脱围的孟爰笙。此时他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带着一贯的笑容,走至笙歌身前道:“双燕还等着你呢,快些起来收拾一番,随我去吧。” 孟瑜笙拧了拧眉:“爰笙。” 孟爰笙又笑了:“大哥莫担心。”他看了看云苏,“云世子,笙歌去得么?” 云苏眼神落到别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没什么大碍,自然是可以。” 孟爰笙抿了抿唇,朝孟瑜笙道:“大哥,笙歌这么生龙活虎,哪里像会生病的,今晚我会看着她,你且不用操心。”又伸出手拉了拉笙歌,“还愣着干什么,快些起床吧。” 笙歌瞪着眼睛,点点头,只等他们出门了再起来,哪知孟瑜笙却依然在床前交代她道:“出去不要玩太久,今晚早点回来休息。办舞楼的事也不要让爹娘知道,大哥会替你守秘密,你也得小心些。” 笙歌宽慰一笑:“知道啦大哥。” 开办舞楼的事面前这几个男人皆心知肚明,还有一些知道她身份却依然帮助她鼓励她的,她在相府,或是在皇宫,那些日子全是别人帮她打理,她其实是没有出多少力的,然而那些人依然为她保守着秘密,排除万难,只为达到她一个标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随着孟爰笙在去舞楼的路上,笙歌一路问他舞楼如何了到哪一步了,哪知他连进都没进就被沈双燕给拦在外面了,此时她对他既是同情,又是对舞楼的紧张,但听孟爰笙说有沈双燕在那,又放心了不少。 走至舞楼门口时,只见门口“天上人间”四字璀璨生光,浑厚的四字下面写着一排小小的:红袖舞楼分楼。 门前仍余着一地的碎屑,象征着当时的热闹。门前立着两人,虽认得笙歌,但明白她的身份不能被暴露了,只当成陌生人一样招待。 笙歌甚是满意,效果十分不错,她也很期待里面现在是什么模样了呢。 孟爰笙与她径直走去三楼,此时播放的曲目正是《天空之城》,笛声悠扬婉转,再配合琵琶寥寥几声撩拨,听着十分有意境。一楼的大多数宾客虽是粗人,不懂这些,但因为常来青楼,大致的曲子也听过不少。难得的是这里演奏的这些曲目竟从未听过,还给人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不是青楼,更似茶楼,意境高远,非一般的文人墨客所能比。 三楼是笙歌准备的私人房间,她见房门虚掩,便知已有人在里面。 沈双燕在房间等了许久还未等到笙歌,吃不下也喝不下,无聊地在房间走趟子。现在听见门外传来声响,打开门果然是笙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嗔怪道:“好啊你,现在才来,自己当老板娘还不守个准时,皇帝不急太监急,造孽啊我!” 笙歌只得赔礼道歉,说了几句,便急急下楼了。她此番上楼只是为了找沈双燕,找到了让她安心,便急忙下楼安排后厅的事了。按照之前的吩咐,她知道马上便要结束这一场听觉盛宴,一楼前台便要开始歌舞了。 走至后厅,笙歌眼见夏伶脸色不大好,迎上去道:“怎么了?” 夏伶见笙歌来了,忙道:“孟姑娘,你可来了,怎么一下午不见你?” 笙歌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无关紧要,只是问道:“我方才见你脸色不对,是怎么了?” 夏伶指了指后面这些换装的女子,皱着眉头道:“今天不知怎么了,有个跳舞的女子吃坏了肚子,偏巧还是领头的。” 笙歌狐疑着眼神,吃坏肚子?今晚?还是领头的?这么巧么。 “你带我去看看。” 笙歌站着的地方本就是后厅门前,只往里走了几步便可以看见里面各色女子站在一旁挑着衣服,也有坐在那里化着妆的。而座位的最里面,此时正趴着一位女子,似乎身体状况不佳,背部微微起伏,似乎在哭。旁边几位女子守在一旁细细安慰,虽是柔声安抚,但仍遮不了脸上的焦急神色。 笙歌走过去,不动声色道:“马上便轮到你们上场了,围在一起做什么,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几个女子退了几步,正要解释,趴在桌上的女子却努力直起身子,眼带歉疚,脸庞已被泪水哭的红肿,颤声道:“孟姑娘,你罚我吧,我肚子疼的厉害,可能……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笙歌打量了她几眼,这个女孩她有印象,是从买卖市场买来的,家境贫苦,来到舞楼后十分认真,笙歌便给她排了个领舞的位置。 笙歌叹了一口气,怪她没想到这个突发状况,之前只安排了几个跳大众舞的替补,看这个女孩领舞很是用功,没想到她会突生事端,便没安排她的替补。 悠扬的笛声就快接近尾声,夏伶不安道:“姑娘,就快轮到她们上场了,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伊人回眸 笙歌历经惊讶到无奈到无语的心路历程,暗想云娘之前是花魁,定学过不少歌舞,由她来代替最合适不过,只是小三子大概是喜欢云娘的,让她当众露相不是本意,奈何没有合适人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转过头表面倒还一派端庄,声音淡然:“云姑娘。” 云娘并未太惊讶,走到笙歌面前来有礼道:“孟姑娘有什么吩咐?” 笙歌叹了口气,带着些愧疚:“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 云娘低头,语气谦恭:“要是没有孟姑娘收留,云娘哪会有今天。只是……云娘担心上不了台面。” 笙歌单独拉她到角落里,道:“你才艺过人,我才不担心上不上的了台面这些,只要跟着自己的拍子走就是了。我唯一担心的是小三子跟我置气,到时一定得带了面纱,这样就不怕小三子吃醋了。” 云娘浅浅地笑了,倒没解释什么,举止落落大方,但也带着古代女子的一些温婉娇羞。 两人又说了会,笙歌交代了云娘几句,云娘禀赋很高,笙歌便放心上了楼,这时原先的笛声也到了尾端,由琵琶声连接,再将意境带至更缥缈梦幻的境界。 琵琶曲后,编钟声如从遥远之处传来,声音清脆空灵,击在每一个人心上,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箜篌声起,就在大家以为又是一场无人表演时,一袭衣裙素色花纹的女子却身段柔美地上了台,伴随着音乐翩然起舞,长长水袖自手指弹出,后又手心向下,将水袖挑起。盈盈身姿不堪一握,大家皆起了兴致,目光随着台上的舞姿而动,眼含赞叹。 编钟声响,又一位女子翩然而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她们穿一样的衣,一样的转动,一样的绕袖,一样的娇颜。 当真是,美目盼兮。 编钟声响,又是一位女子扬袖上台。如是这样,六位女子都齐全了,从后厅处便开始传来一阵歌声,悠扬回响在整个舞楼里,只听那歌声唱的是: 春来早 清梦扰 楼台小聚诵今朝 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 琴指蹈 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大厅之人无不被这样的舞姿、歌声、别出心裁的安排所震撼,那台上的六位女子身姿才艺相貌比起其他女人来莫不胜上万分,这等出色更是不知这新舞楼的老板是何等来历,目光之中皆是折服。 长长水袖从身后扬起,上下两袖垂直如银带,若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则一点也不为过。 …… 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 一段绸缎从上方被人固定住,就在大家万分惊诧中,便看见一位戴着面纱的素粉色衣裙女子,从大厅上方缓缓飘荡而来,一手固定着绸缎,另一只手伸出以保持平衡,露出一节纤细白皙手腕来。 她在半空中轻启朱唇,接着方才的歌声唱道: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 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桨声灯影流连处 青杏尚小 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粉色花瓣一片片自上空飘落下来,形成一场美妙的花雨,将空中的人儿愈发显得美妙绝伦,晃不真实。 越是看不到的,就越被人们所惦记,所期盼,又为着这一份期盼所担忧。但是,这里是红袖舞楼,没有什么不能实现,在大多数人心中,能听到、闻到、看到这么多从未听闻的东西,已经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他们更不担心这一份期盼会落空,并坚信,虽然跳舞的六位女子已是绝色,但中间这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则更不会让人失望。 在大家热切的注视下,粉色女子逐渐回到台中央,不知是谁鼓起了掌声,瞬时大厅里掌声如潮并不时夹杂着热烈的问句。 “这个女子是谁?” “不知道,以前好像没见过。” “我看着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都是看,咱们也消费不起!” “摘下面纱看看吧!” …… 沈双燕在窗边站着,这里能很好地看到下面的动静,说实话之前笙歌排这些的时候她都没管过,再者她之前创办红袖舞楼时着实没有这么费心,开张时并不盛大,是后来慢慢提升了的,所以她对今晚的开张盛宴保持着十足的好奇与期待。现在见到云娘从高空缓缓降落的戏码,撇了撇嘴,对笙歌说:“啧啧,俗。” 笙歌无所谓地指了指下面的观众:“他们觉得好就行。” 她之前安排的领舞也有唱歌的戏码,但没有这么仓促,今晚连绸缎都是零时撘置的,她生怕不牢固害云娘受伤,到时倒霉的还是她。 谢天谢地,云娘比她印象中完成的出彩的多,小三子也不用担心了。 说起小三子,笙歌朝旁边一看,正看到小三子脸色不佳地盯着一楼,眼神十分不满,神情也十分不满,脸色时而像菜色,时而像猪肝。 出于担忧,笙歌还有唤了句:“小三子?” 小三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笙歌,让云儿出台怎么不给我个心理准备呢?” 笙歌摸摸鼻子,呵呵一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呢吗?” 小三子瞪了她一眼:“现在我也不高兴。” 笙歌点点头:“哦,这样啊……那就不高兴吧。” 再次顺着窗子往下看时,却发现从门口走进几个身影,锦衣华服,器宇轩昂,在一楼大厅停了脚步,为首的冲着前台“啪啪”拍了几声,朗声笑道:“不错!甚是不错!” 笙歌仔细一看,拍掌的竟是当今太子赫连俟。后面跟着个小不点,就是赫连尹。 笙歌与沈双燕相视一望,而后一齐往门口走去,欲下楼去。 从大厅处传来赫连俟的声音:“这一场舞真是不错,六弟,你说呢?” “还行吧。”赫连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歌舞上,只一双眼睛到处转着,良久,失望地拉着赫连俟的袖子,小声道:“大哥,笙歌在哪,我怎么没瞧见?” 赫连俟哈哈一笑:“急什么,马上就见着了。”对着一旁侍候的丫鬟道:“去,把你们主子叫来。” 丫鬟虽知这人似乎大有来头,但仍照着规矩道:“我家主子近来忙,公子若是来欣赏歌舞的,便随我去雅间吧。” 赫连俟不悦地皱了皱眉,正要发作,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大哥怎么到这来了?”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赫连毓,旁边站着的是赫连陵,这样一来,他心情更不好了。 第四十七章 一晴夏深 赫连俟眯起眼,开口道:“三弟四弟来得,怎么我来不得?” 赫连毓淡淡一笑:“这是哪的话,我不过不学无术罢了,大哥成日忙的很,自然与我们不同。” 赫连俟听了这话很是受用,轻哼了一声没再多说。最后是笙歌派了个丫鬟给他们传了话,才把他们带到雅间去了。沈双燕见是赫连毓来了,便幸福地挽着赫连毓的胳膊玩去了,笙歌没再管他们。 赫连尹一见着笙歌就粘在她身上,完全小孩子脾性,虽然笙歌也还是孩子,但心智毕竟是成年人,面对赫连尹八爪鱼的姿势只有拍拍他的背,殊不知外人看起来完全是两个小孩子装成熟,好笑的很。 赫连陵无奈叹口气,轻拍了拍赫连尹:“六弟,把笙歌放开,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赫连尹嘟嘟嘴,不舍地放开努力抱着笙歌的手,仰起头对笙歌道:“笙歌,我想你了,你都许久没来看我了。”这次若不是和太子同行一起来,他都不知道其他几位哥哥似乎经常能来看到她,可是为什么他不可以? 笙歌笑着为他们斟茶,一边说,“这不是就看到了么?来尝一尝,这是双燕研制的茶,正好消暑。” 太子温润开口道:“笙歌,开一家舞楼,怕是费了不少心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对我说。(.)” 笙歌淡淡道:“多谢太子体谅,只是舞楼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大抵不需要什么了。” 太子能来,既在她预料之内,也在预料之外。如果他不来,她也不影响什么。他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便是尽可能地拉拢她,以求在太子之路上获得孟相的帮忙,顺利得到皇位。 太子明显还是太肤浅了。 赫连俟从宫中好不容易出来,换来笙歌这个态度,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他自己要来,也怪不得别人,只有闭口不言,一杯一杯的喝茶水。 笙歌在这里呆着浑身不舒服,便找了个借口,道:“我得下去看看,失陪了。” 赫连陵抬起头,怔了怔,说:“我陪你。” 赫连尹也吵着要陪笙歌去,笙歌扶了抚额,这还能让她消停会吗?赫连陵见她神情间有些疲惫,对赫连尹劝道:“笙歌需要休息,你去了当心吵着她了,待在这陪大哥吧。” 赫连尹当即撇撇嘴,竟是要哭要闹的节奏,死活要跟着笙歌。笙歌安慰了好半天,赫连尹见她脸色确实不大好,便只有怔怔地看着她走了。 笙歌一出房门,便轻呼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赫连陵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皱眉道:“你真生病了?” 笙歌自上次一事中总觉还亏欠了他,以为他不会原谅她,突然见他靠的这么近,反而有些不习惯,往边上闪了一些,又想起他的问题,摇摇头道:“没事,我好得很。” 赫连陵眼神一黯,心中不是滋味:“笙歌,在我面前不需要说那些谎话,身体是自己的,总要对自己好些。你以前还劝过我这些话,你忘了么?” 笙歌想起以前时,赫连陵还是王陵的时候,那个时候似乎是他们相处最愉快,最心无芥蒂的时候。时间的手啊,总是要残忍地抹去一些,再加注一些,使得一些人,再也无法回头。 笙歌对他愧疚一笑:“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理我。” “怎么会呢?”赫连陵轻轻抚上她的额,替她轻轻揉捏缓除她的疲劳,“我怎么会不理你,那样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笙歌身子一僵,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对他笑道:“我没事的,真的。” 赫连陵也僵了片刻,而后苦笑道:“好。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哪里?笙歌一愣,她先前找的借口说是去下去看看,本来是打算回三楼去的,但赫连陵在这里,显得不合适了,便转移话题说:“你出一次宫不容易,打算几时回去?” 赫连陵轻轻笑了,随着她往楼下走,说:“我几时回去都行。” “能行吗?早朝呢?” “笙歌,”赫连陵停下脚步,目光含笑,却带着些无奈:“你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笙歌心虚地连连摆手,默默地下楼梯,末了加一句:“我只是担心你。” “一见面就问我多久回去。”赫连陵跟上她的步伐,说:“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再也不回去。”他说完牵起笙歌的手,仿佛很自然地就这样做了。 笙歌被他的话打乱了思绪,脑子正乱糟糟的时候突然被他牵起了手,大脑当机,没反应过来,愣神过来之时,已往下走了几步,这时再挣脱倒显得有几分小气,只好暗骂自己没用,便一声不响地随他走。 走到一楼时,赫连陵转过头问她:“在担心这里的开张宴吗?” 开张宴其实她交代的已经交代了,大部分也是夏伶在负责管辖,有夏伶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想着,她便轻轻摇了摇头。 赫连陵眼眸含笑,紧了紧拉着她的手,说:“那好,陪我出去走走。” 笙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夜晚单独两个人相处,她是有些避讳的,倒不是因为思想保守,而是这个人,偏偏是赫连陵。 赫连陵见她又愣神,再次开口道:“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 笙歌点了点头。 正在赫连陵含笑时,却从门口再次走进来一个人。笙歌开始没有注意,但依稀可以察觉他自进来后似乎便站在那里没有再动一下。笙歌一眼看去,却是正紧紧盯着她的云苏。 他似乎开始神情有些怔住,随即恢复了淡淡的面容,但身体仍保持着开始的姿势,显得身形有些僵硬。 赫连陵表面似乎没有用多大力,但笙歌能感觉她挣脱不开他的手掌。云苏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笙歌感觉手心有些出汗,浑身不自在,还有些寸步难行。 说的再直白一些,她是手无足措。 是赫连陵打破了僵局,他面色自然,对云苏说:“云世子,你来了。” 云苏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没有看笙歌一眼,从他们旁边径直走过。 赫连陵对笙歌道:“我们走吧。” 笙歌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夜晚的风有些凉快,扫除了白日的闷热阴霾。赫连陵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笙歌便一直被他牵着。 旸州的夜景虽不像现代一样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却处处显得古朴热闹,也把京都的繁华显现得淋漓尽致,到处挂着小巧精致的灯笼,照亮了一路的风景。 街上还停留着许多小贩,这里市坊分开,家宅避免了闹市的喧嚣,是不错的方法。 笙歌仔细看了一眼,目光定在了糖葫芦上,两眼放光地对赫连陵道:“你看,有糖葫芦!” 她迫不及待地松开牵着她的手,朝糖葫芦奔去。留下赫连陵在原地,低头看了看仍有她余温的手心,扬唇苦笑后,也跟着走去。 买了串糖葫芦,笙歌心情大好,自由自在地边走边吃,咬了一个后鼓着腮帮子,然后举起在赫连陵嘴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也吃。” 赫连陵微微怔住。 笙歌的手突然有些僵住,这在现代习惯了,此时却是后悔了。哪知赫连陵却从善如流地就着她的手咬下了一个。 笙歌呵呵一笑,继续走在前边,感受着夜风,半晌,才说:“你有什么事对我说?” 第四十八章 醉知酒浓 “笙歌,我记得你是三月的生辰,对不对?” 笙歌一愣,而后点点头:“对啊,三月。[]” 她记得才来古代的时候还是略寒冷的天气,如今一转眼,就生活了三个多月,说出来还有些感慨。 赫连陵又说:“再有七个多月的时间,你就要及笄了。”明明还有漫长的七个月,但他的语气带着些向往,似乎比她更期待那一天,也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什么,似乎七个月也并不那么长了。 笙歌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扯到这里来了,有些意外,也有些愧疚,说:“赫连陵……” 赫连陵面对面凝视着她,眼神中尽是珍视,也有一些担忧,怕她说出来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 面对着这样的赫连陵,笙歌反而不舍说下去了。但有些错误,也正是这样的心软造成的。笙歌有些恼怒,暗暗狠下心,鼓足了勇气,说:“赫连陵,……我没想过这些,也还不想……” 赫连陵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笙歌又说:“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 赫连陵叹了口气:“在我眼里,自然是你最好。哪里去找一个,比你还好的女子?有了你,别的人又如何能放在心里?” 笙歌也沉默了,低下头,手中的糖葫芦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吃不下了。 赫连陵隐忍着语气,说:“你是不是因为,那晚我……在青楼的时候?” 笙歌听到他提起那次在青楼的事情,忙抬起头解释道:“不是这个原因!那次是我的错,我以为你也不会再原谅我。” “这就好。”赫连陵低下头看着她,温声道:“我只娶你一个人,绝无二心。(.)” 关于这个夜晚,笙歌觉得自己一定是风寒犯了,脑子一直乱糟糟的,胡乱说了什么,解释了什么,竟一点记忆都没有,也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唯一深刻的便是,赫连陵最后低低地吻着她,满含温柔的眷顾,她似乎也没有拒绝,沉沦在那一刻的深情里,无法自拔。 这个事情似乎朝她预计的范围之外发展了。 笙歌忧愁地抓了抓脑袋,躺在床上嚷着:“碧儿,碧儿……” 碧儿匆匆忙忙赶来,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今天小姐怎么起得这么早,看起来很有精神,莫不是风寒也全好了?” 笙歌颔首道:“应该是吧。对了,小三子呢?” 碧儿回道:“三公子昨晚回来得晚,现在大概还在睡吧。” 笙歌起身坐在梳妆台前,胡乱地抓了个发型,正在叠被子的碧儿见笙歌这样,无奈叹口气便来为她梳头。 笙歌却是在想,昨晚她出来的快,后面的事,不知夏伶安排的怎么样了。等到吃了早饭,笙歌便出了府,去红袖舞楼转了一圈。虽是清晨,但已座无虚席,夏伶在后厅有些忙,笙歌也跟着忙了一阵,舞楼已有升温的现象,笙歌叹一口气,认命地继续安排后续工作。 这两日笙歌过得比平时忙很多,等到回家时正要好好沐浴休息时,丞相夫人却来了。 丞相夫人开口依然是说礼仪,笙歌有些纳闷,一般得进宫时娘才会对她说这些话,难道近日她又会进宫? 丞相夫人见她狐疑地样子,先没有解释,只是问她:“这几日在干什么,显得这么累?” “哪有啊娘,你快说说,刚才说了那么多,是什么意思?” 丞相夫人缓缓道:“你不知道,过两天邻国的太子与公主便会来我勍国,皇上设宴洗尘,皇后也为那公主举行了宴会。太后一直喜欢你,便也让你去作陪。” 笙歌呆了半晌,怎么送走丞相夫人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喜结太岁,还是冲犯太岁,她只想安静的做个美女子而已。又想起之前赫连申曾说过,过两日又会热闹了,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这夜还是无眠,出于前两天亲身实践并得出在院子睡觉确实会着凉,笙歌还是想着去舞楼看看。 到了舞楼,才知道这里竟然从早到晚都可以热闹的这么惊人,笙歌看也没什么事后,便让夏伶去休息。夏伶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笙歌说:“姑娘,云世子似乎喝醉了,需要送回王府么?” “云世子?”笙歌又重复了一次,直觉的不敢相信。 夏伶点了点头,“在二楼第四间,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笙歌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夏伶回了话,便去了后厅吩咐什么。笙歌踏上楼梯,却是不知云苏喝醉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原因。 在二楼第四间房停下,从门口便清晰可闻里面浓浓的酒味。笙歌皱了皱眉,而后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径自推开,只看见昏暗的房间里,云苏正用酒壶给自己灌酒,有酒水顺着唇角溢了出来,轻轻浅浅滑过了下巴,滴落下去。 他面色有些苍白,也有些浮青,大概是酒喝得太多,既有一些潦倒的疲惫,更带着些前所未有的诱惑。似乎是不太习惯突然从门口处射来的灯光,他眯了眯眼,跌跌撞撞地起身来想要关上门。 走了许久还是没能走到门口来,笙歌叹了一口气,替他关上门,又从房间找出火折子想点亮烛火。 云苏胡乱地抱怨道:“不要……不要点灯……”说着还挥了挥她的手臂,阻碍她的动作。 笙歌皱眉低喝:“云苏!” 这一声似乎很有效,云苏果然没有再碰她,而是坐回去继续倒酒喝。 悠悠烛火被点亮,整个房间再不至于像刚才一样漆黑,云苏似乎有些不适应,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房间已经被酒味覆盖,笙歌打开房间的窗户,顺便将剩余的酒全都没收了。 没有酒喝了,云苏低低歪着头,似在沉思什么,而后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开口:“拿酒来。” 笙歌开口道:“你喝多了。” 云苏似是没有听到,又重复道:“拿酒来。” “你看看我是谁。” 云苏恍惚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怔住,良久,又低喃道:“假的。” “什么?”笙歌没有听到,朝前倾了一些。 云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触碰到她的衣袖,似乎在研究是真是假,而后一俯身,便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间,是他的酒香。 笙歌脑子彻底混沌,正暗觉不可思议时,他却又松开了,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畔,那里有刚才最真实的触感。 难道……是真的? 云苏眼眸微眯,而后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知是酒劲上来无法控制力道,还是顾不得那些,便压在笙歌身上,使得她脱离原先的凳子,径直往身后倒去。 笙歌轻呼一声,重重的压力使得她倒在地上时,虽然有云苏的手掌垫着,但仍然有片刻的晕眩。 她想起身询问他的手怎么样了,却徒劳的挣脱不开他的怀抱。云苏顺势加深了这一吻,越吻越深,浓重的酒精味也过渡到了她唇舌上,她不会喝酒,被云苏这样吻着,只感觉身体慢慢变软,没有力气了。 第四十九章 且弹且望 云苏的吻慢慢向下,缠绵吸吮着她的脖颈,并轻咬着她精致的锁骨。(.无弹窗广告)笙歌浑身发软,只不停地喘息,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焦躁。 云苏在拉她的腰带。笙歌手抓紧了他的手,喘息道:“不要,云苏……” 他重新吻上她的唇,极尽缠绵悱恻后含住了她小巧的耳朵,笙歌浑身一颤,昏黄的烛光下,眼前有些恍惚,喉咙哽住,半晌,轻轻道:“阿阮,是你么?” 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敏感,云苏身子僵住,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保持几分清醒后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女子,却再是一怔。 凌乱的头发,凌乱的衣衫,在自己身下。云苏抿了抿唇,匆匆起身,脑子还有些麻木,有些头疼。 “对不起,”云苏看着她,沉吟道,“地上凉,我拉你起来。” 笙歌缓缓合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 她没有疯,没有闹,只是无声的哭泣,带着疲劳,也带着刚刚亲吻的痕迹。 云苏皱着眉头,稳住身形,从地上抱起她朝床上走去。因为喝了酒,他怀抱有些虚浮,但仍然令人踏实,有着温暖的温度。 笙歌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住,侧身背对着他。被子隐隐蠕动,云苏知晓她在哭。 “对不起。”云苏又重复一次话后,觉得喉咙有些干,抿了抿唇,看了眼床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她,最终仍是走了出去。 月色带着清凉的味道,洒在窗外有些朦胧,照进了多少人的无眠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笙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自来到这里后,一直谨慎地过,压抑着心绪,每每不知该怎么办时,便让自己回归理智,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阿阮死了,你要好好的替他活下去。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麻痹自己的大脑,终于也不用这么压抑自己了,她可以把他认作阿阮,可以让自己回到他的怀抱里去,享受属于她的东西。 酒醒了之后呢? 为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每个人都要这么残忍的告诉她这个真相呢? 不用他们提醒,她本来一直就很清醒,每个晚上都会做着相同的噩梦啊! 这个梦一直压抑在她心里,走也走不出去,在梦里有与阿阮在一起的情景,也有最后一刻时他难受的心跳停止的情景,混乱地在脑海里扎根,她为此既难受的绝望,又深深享受着梦里相聚的瞬间。 仿佛只要与他在一起,她便还是夏小天,阿阮一直在她身边,从未走远。 在现代时有人对她说,阿阮并未死去,他只是换了地方,在天上继续看着你。 以前并不相信的桥段,如今再听起来却仿佛是给人力量的定心丸。她努力地活,努力摆脱噩梦,遇到了难过的坎,便抬头看天,看是否有一个影子,与他长得相似。 可如今到了这里呢?天上是否依旧有着阿阮呢? 天上一直没有阿阮,阿阮一直活在她心中,久到她快模糊地忘了阿阮的音容笑貌时,她来到这里,瞧见了云苏,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像久未痊愈的伤口,再把疤痕揭开,让她心底一阵钝痛。 阿阮派云苏来惩罚她了吗? 悠悠的月色,悠悠的烛火,悠悠的舞楼唱腔。 云苏没有回,只是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听曲的人们大多回去休息了,四周总算比白天安静得多。 他有些困,很累,还有些眩晕。正扶额喝着茶水时,有个人走到了他面前来。以为是无关紧要的闲人,他没理会,安静地自顾自思考着,直到那人对他说: “宁郑王?” 云苏抬起头,仔细打量了几眼,才淡淡点头:“张尚书。” 张之义见云苏略有醉意,倒有几分惊讶。平日里他与云苏没有什么往来,又知道云苏性子淡漠,与他几乎没交情。前两日大殿面前皇上亲自授他封号,袭爵位,才关注了他一些,要不是如此,恐怕都认不出来眼前这位竟然是他。 张之义也不客套,在他对面坐下说:“王爷真是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又喝茶。” “张大人也好兴致。” 张之义呵呵一笑,没解释什么,问道:“这么晚了,怎么王爷还不回府?” 云苏表情不变,淡淡开口:“张大人要回府了么?既然如此,慢走不送。” 张之义摸了摸鼻子,站起身,缓缓笑了:“既然这样,我就失陪了,王爷可要当心身子,少喝一些。” 云苏颔首不语,没有看他,仍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休息。 舞楼白天与黑夜都开张,明亮的烛火照着整个大厅,倒是个收留无家可归的人的好去处。 台上有人轻弹琵琶,她边弹边唱: 踏红尘恨平生 痴痴傻傻寂寞玉楼人 桃花红杨柳青 春入深闺溪上草青青 挥弦御风踏沙行 人去楼静暗香流花径 等闲赋诗易消魂 帘外轻轻依旧琴声紧 有道是泪沾襟 风风雨雨苦乐又一程 且长歌盼月明 庭院深深感怀伤我心 隔江遥寄一壶酒 今又苏醒塞外无乡音 千帆过尽无音信 冷冷清清别语愁难听 只一把琵琶与清浅的女声,带着微微的感怀,将曲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云苏叹一口气,望了望楼上,依旧关着。 …… 有道是泪沾襟 风风雨雨苦乐又一程 且长歌盼月明 庭院深深感怀伤我心 隔江遥寄一壶酒 今又苏醒塞外无乡音 千帆过尽无音信 冷冷清清别语愁难听 …… 我挥弦我问情且弹且望 我挥弦问平生且歌且泣 每到黄昏泪雨过后 尽是离别如风飘零 弦音碎风莫负痴情人 第五十章 流云明玉 邻国太子百里流杉的接风宴在白天就已经举办了,百里流云的宴会由皇后主持,设在晚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笙歌便一大早就被太后接去了宫中,待在太后身边,倒是有机会瞧见这个公主的真容。 百里流云是百里流杉的亲妹妹,两人感情很好,况且从小管教颇严,看得出是个知礼仪、懂进退的女子,笙歌对她第一印象很好。 此次他们将会在这里待七天左右,邻国太子来这里干什么,笙歌心里很清楚,无非是举着友好的招牌打探国情,在宫中待一个星期,总会获得些什么有利情报。如此一来,按理宫中之人只以礼相待就行,不知为什么竟然对他们这么热情,连带着这几日都很是喜庆。 笙歌其实只想到了一方面,透过太后对这位太子隐隐的问话,大概才明白,原来早在一个月前邻国皇帝便派来使者希望两国和睦相处,求娶勍国一位公主,作为他们尊贵无比的太子妃。 此次百里流杉前来,还有接走自己的新娘的目的。是以宫中张灯结彩,繁弦急管。 嫁过去的公主乃是皇上一位宠妃所生,自小颇受皇帝宠爱,唤为明玉公主,本对这次仓促的定亲有些不情愿,但见百里流杉生的仪表非凡,也就欢喜的默认了。 笙歌在宫中陪太后一周,索性也就住在之前居住的偏殿中。知道笙歌进宫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赫连尹了,吵着要笙歌陪他玩,最后自己累的在宫中倒头就睡下了。笙歌也有些累,恰巧又碰到赫连俟来,好不容易招待完后,便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正有一个人凝视着她,笙歌直觉是赫连陵,所以也并不担心。(.无弹窗广告)赫连陵瞧她优哉游哉的模样不禁笑了:“累了吗,睡得怎样?” 笙歌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道:“还好,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洗了脸,清爽一些之后,赫连陵对她道:“今晚就是百里流云的接风宴,养好精神总是好的。” 笙歌点点头。 赫连陵又说:“今晚这个场面,酒是难免的,你只需少喝一些就行了。” 笙歌又顺从地点点头。 “百里流云并非乖巧温顺之人,你也小心一些。” 笙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倒在桌上,眉眼弯弯:“今晚我不是主角,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交集,现在你倒比我紧张了。” 赫连陵也不由弯起唇角,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开,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宫。” 笙歌又惊又喜,在宫中一眼望去皆是宫墙,规矩约束也多,她不喜欢。 皇宫的宴会很是奢华铺张,金灿灿的雕梁画栋映衬着栩栩如生的手艺,让人唏嘘王朝的国富民丰,进来的女人们各个珠光宝气,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本是皇后主持的为百里流云接风的宴会,按理只后宫妃嫔或是已出嫁公主在列,但有两个人特殊,就是笙歌与明玉公主。 一局饭席,正好方便百里流云与明玉公主认识。 太后专门嘱咐明玉公主坐她左边,笙歌在太后右边。往下左边第一位便是皇后,右首是百里流云。 笙歌坐在太后身旁,自觉除了太后是她姑婆以外,实在没有坐在皇后上边的理由。她很惶恐,太后几乎没怎么吃,她便也不吃,只和明玉公主一起挟菜给太后。这样一来,倒与明玉公主培养了默契,她挑左边,她便挑右边,两人一边一下,频率到还很均匀,很是不亦乐乎。 玉碟不一会就被挑满,太后低头看了看碟子,很是欢心,觉得明玉和笙歌很有孝心,一边叫她们也吃,一边不忘问些百里流云的风俗情况,她似乎很感兴趣。 大部分是皇后在说话,大概是夸赞了些百里流云的风度,又嘱咐明玉公主道:“明玉,过几日你就要出宫了,就不是小孩子了,切记稳重些,学会帮百里太子分担事务。” 明玉公主皱着脸,巴巴地回道:“知道了母后。” 皇后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笙歌觉得无趣,晚宴无关她什么事,她只研究菜色就好。百里流云为人也十分内敛,说话精简,也滴水不漏。 明玉似乎并不十分关心百里流云,说是熟悉一下两人的机会,却并未说什么话。 直到末了,皇后对百里流云道:“明玉自小被惯坏了,若是去了惹了麻烦,还望流云公主一定护着,无事时也好多教她一些礼仪。” 百里流云看了一眼正在给太后挟菜不亦乐乎的明玉,道:“明玉公主冰雪聪明,知书达理,定不会生事。” 太后慈祥一笑:“公主不知,我家明玉这小猴子滑的很,平时最会逗哀家开心。宫中礼仪多,哀家怕她去了被束缚住了,你在她身边也好多提点一二。” 百里流云微微颔首:“太后放心,流云记得呢。” 太后笑着点头,又转头对明玉交代道:“明玉,你母后说得对,你要听从她的话,去了与流云多学一学礼仪,不要再小孩子心性了。过几天你就有得忙了,哀家怕没有时间跟你说这些,现在说了,你得牢牢记着。” 太后眼睛含泪,笙歌忙递给她一方手帕。 明玉也有些泪眼朦胧,红着鼻子说:“皇祖母,明玉记着呢,真是的,明明是给流云公主的接风宴,怎的像是我的离别宴了?” 笙歌默默不言,太后拭泪完后便说没有胃口,要先行离开了,剩下年轻人在一起,也不必拘着性子。笙歌搀着太后,也一同离席。明玉匆匆行了礼,也跟了上来调节气氛逗太后笑。 笙歌默默想,也罢,明玉心性单纯,大概是不比百里流云的。此次太后大约是看出了百里流云冷淡漠然,心思缜密,想必百里流杉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明玉日后照着这个性子定会吃亏。一个公主远嫁他国,她的身份尊卑不仅取决于丈夫的疼爱,更大一部分取决于自己亲人对她的重视程度。太后只有这样在百里流云面前体现出对明玉的疼爱,希望他们能待明玉好,而以后的路,还是得明玉自己去走。 回到太后的寝宫,太后便也让她们都回去休息了。笙歌还饿的很,在这一点上她倒与明玉很相似,两人心思一转便结伴去找吃的了。 御膳房食物很多,明玉这里吃一点,那里吃一点,所谓胃口好,吃饱了也就开心了。笙歌吃好了也就拉着明玉一起回到她住的地方,聊着些有的没的。 若不是确认了明玉是不折不扣的古代公主,她会以为明玉也是穿越来的。 “笙歌,你瞧见那个百里太子的长相了么?” “没仔细看。” “你说他性格怎么样?” “我也不清楚。” “听说他很会打仗,你说他家中有没有妾?” “没听说过。” “那他体力一定很好吧?” “……或许吧。” “这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性福的。” “……” 第五十一章 无边月色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笙歌还以为得伪装成宫女模样,但明显她多虑了,只需要赫连陵的一块令牌就可以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只是为避免被发现,笙歌走时拜托明玉多陪一陪太后,若太后问的紧,就说她引发风寒,现在在房间睡着。 如此出宫后笙歌倍感一身轻松,哪知天有不测风云,走在路上时恰逢下雨。夏季的雨来势汹汹,赫连陵拉着笙歌一同避到一处客栈才松了一口气。 笙歌见赫连陵少有的狼狈,不禁笑出声,不知自己更为滑稽。 赫连陵宠溺地拨开她额前的乱发,托一旁的小儿买来两套衣服与伞,再温和的对笙歌道:“这雨一时停不了,我们先休息一会,等会将衣服换下来,免得着凉了。” 笙歌乖巧的坐在客栈大厅里,此时不是吃饭的时间,店里少有顾客,显得有些冷清。她百无聊赖地玩手指,一阵风吹来,毫无意外地打了个哈欠。 赫连陵蹙着眉,坐在通风处,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给她阻断了风雨的侵袭。笙歌开始并不知情,直到后来惯性摸了摸他后背,惊觉竟是一片冰冷,抬头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忙挣扎了起来。 赫连陵低低对她道:“你想让大家都来看我们吗?” 笙歌一扬下巴:“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你这么凉怎么不和我说?要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她说着仍是要挣扎出他的怀抱,赫连陵拗不过她,叹息一声,只得将她放开。. “走吧。” “去哪里?”笙歌不解道。 “一楼太凉,去二楼,我们暂时安顿在那再说。”赫连陵如是道。 店家便也停止了算账,走出来趴着腰,为他们带路道:“公子请。” 去了二楼,找了间干净温暖的房间坐下,小儿也正好回来了,将衣服与伞递给他们就关上了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笙歌自觉舒服多了,看见窗外还有举着伞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笙歌兴致勃勃道:“我们出去买几串糖葫芦吧?” 赫连陵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她的唇色发白,皱着眉道:“我去买,你在这里别动。” 笙歌边吃糖葫芦边哼曲子时,外面的雨似乎不像方才那么大了,正要计划吃遍旸州美食时,清晰察觉脑海愈加混沌,与此用时伴随着安宁的混沌之意,还有让人难耐的从胃部传来的绞痛。 她稳了稳身形,继续刚才的话题:“首先吧,……绿豆糕我得吃完……” 赫连陵隐隐察觉不对,扶住笙歌,低声道:“笙歌,怎么了?” 笙歌力不从心,话也说不出来,努力摇了摇头,拉回了神智,胃部一阵一阵的痉挛使她皱紧了眉头:“我……”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力量将她带入黑暗中,便再也不省人事。 雨似乎又下大了………… 赫连陵拧眉看着笙歌,就算在昏睡中,她的手依然放在胃上,不安难受地微微蜷缩着身子。他低低对云苏道:“不是服用了三叶青芝么,怎么这么快?” 云苏收起眼中波澜,淡淡道:“三叶青芝有瘾性,虽是解药,难免复发。” “……还能撑多久?” “三个月。”三叶青芝给笙歌续了一个月,如今还是只有三个月。 赫连陵攥紧了拳头,脸上难得一见的是愤怒与痛苦。如果可以,他宁愿当初为他试药的不是笙歌,可惜这世间,总有那么巧的事情。 赫连陵沉默着。云苏在一旁开口道:“越到后面,复发次数越多。你小心照看她身体。” “云苏。”赫连陵艰难开口:“冬紫叶在哪里?” 云苏没有回答。 “你还是想像之前一样,以为一己之力就可以找到么?所有责任,你都往自己身上揽么?” 云苏仍是没说话,轻轻地看着面前的窗,有些出神。 “笙歌还有三个月,时间还长,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找,和你一起分担。”赫连陵凝视着床上的笙歌,眼眸带着痛楚,“不仅是你欠她,我也欠她。” “何况,我也欠你一条命。” 云苏淡淡道:“不用那么说。你好好照顾她就够了。” 房门轻轻摇晃着,云苏的身影越走越远,显得格外缥缈。 雨已经停了。 给笙歌喂了药,似乎好了许多,只眉头还皱着,大概是快醒了,赫连陵在一旁照顾着,轻声道:“笙歌?” 笙歌眨了眨眼,迷蒙中睁开眼来,“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赫连陵拿了帕子细细地给她擦脸:“现在还早,不用担心,晚些回去不迟。” 笙歌望了望窗外,天色还亮,但隐隐透着昏黄的感觉。笙歌忙翻身下床:“雨已经停了,现在已是下午了?” 赫连陵给她披上衣服,温和道:“你身体不适,不宜劳累,等吃了饭再回都行。” 笙歌记得当时胃部的绞痛,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也不再多言,赫连陵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吃过饭后天隐隐变暗,赫连陵扶她上了马车,静寂的空间里,笙歌喃喃道:“赫连陵。” “嗯?” 笙歌将头靠在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他身上的气味也很好闻,仿佛有花草的芳香,她贪心地吸了一口:“幸好有你在。” 赫连陵扬起唇角,不由轻轻笑了,一手轻搭在她背上,将她搂在怀里:“我一直都在。” 她倚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合上,缓缓睡熟了。 这个简单朴素的马车里,是他一生少有的舒心温暖的记忆。 第五十二章 天命有归 宫中的女司大多忙着为明玉公主出嫁的事情,赫连陵赫连尹便和笙歌在宫中四处转,闲来无事便听明玉对她发牢骚,或者看沈双燕与赫连毓过来秀恩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这一日赫连尹又拉着她去玩,走在池边闲逛时,不知不觉走出了御花园。笙歌虽在宫中住了些天,但宫中长廊花园多不胜数,笙歌担心迷路,便问赫连尹道:“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赫连尹拍着胸脯作保证:“那当然,我经常在这里玩,前面就是长生殿呢!”笙歌心想也是,赫连尹在这里长大,自然不像她不识路。便放心在路边走着,从前面却传来一阵浓浓的药味,很是特殊。 笙歌皱着眉:“味道越来越浓,就不往前面去了吧,闻多了不好。”赫连尹玩心起,正在纠结时,笙歌却看见前面的长生殿里出来了几个小太监,领头的笙歌还记得,是湛华公公,他正指挥着其他几个太监倒什么东西。他们从长生殿里出来时,飘来的药味更加浓郁,可见那股气味是从长生殿里传出来的,看那几个宫人的态度,似乎对这手中的东西还颇为重视。 长生殿外几乎没生长什么花草,从先前一路的花红柳绿来看,这里像一处突然被隔绝的荒殿,看守的却很紧密。笙歌正在疑惑时,瞧见一旁一棵柳树下,有一颗黑乎乎的东西。她皱着眉用手绢包着将它拾了起来,只一闻,浓浓苦味进入鼻腔,绝对是长生殿里的东西了。笙歌隐隐有些猜测,但仍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赫连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眼睛一亮,朝着前面跑了过去:“二哥!” 顺着方向望过去,正是一抹雪衫素袍,眉眼间一派恬淡平和,赫连尹扑进他怀里,个头刚刚到赫连申的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赫连尹对赫连申说了什么,而后便拉着他往这里走来了。赫连尹得意洋洋:“笙歌,二哥对宫里比我还熟,这下好了,随便到哪玩都不怕迷路了。” 笙歌对着赫连申微微屈膝,也就当作行礼了。赫连申也并未计较,随着赫连尹拉着走。目光所至笙歌的手上,那里仍用手帕捏着一颗药丸,他有些意外:“长生不老的丹药,让你在这里捡到了。” 笙歌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又低头打量了一眼这颗黑糊糊的药丸,也确切了自己的猜想。虽从心底不信这药丸真能长生不老,但明白皇上对这东西很是紧张,便开口对赫连申道:“那怎么处理?” 赫连申走在他前面,步伐从容,平素沉稳的语调中也带着些漫不经心:“扔了就是。” 笙歌作为现代人,却十分清楚古代帝王对长生的执着,在思想还很迂腐的时代科学变得可有可无,没有人去思考是否真的能长生,而是执迷不悟地狂热追求自己的理想,妄想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妄图再多一些执政的时间,实现权力的高度集中。 这,大概是作为皇帝无法避免的心病。 而赫连申,就那样带着微微的轻蔑,微微的不屑与微微的嘲讽,轻易地让她扔掉。是知道这只是一颗无用药丸,还是真的那么通透? 笙歌微微诧异,他的背影依然若远山轻松,岸然而行,她仔细盯着他的背:“你不信么?” 背影并无一丝异样,照常被拉着走着:“信长生不老,不如信天命有归,人为如何。” 还记得现代时笙歌最欣赏一句话,三分天下,周土已得二分,可见天命有归,岂是人为。她认为在当时的情势下,西岐已得人心,聪明的人会选择顺应而上,智慧的人会另择逆旅,这只是每个人的选择,她并非逢迎之人,只欣赏逆境中仍能担当起乐观的精神态度的人来,觉得他们也是生活的强者,一直在试图改变什么。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却从赫连申处听来,她有些怀念的同时,还有些不明的意外。 他这样的人,也相信天命么? 赫连尹见两人不说话,自己有了插话的机会,又开始叽叽喳喳:“二哥,前面是丽妃住处,我不想看到她。” 赫连申拉着赫连尹的手调转了方向,朝另一边走了过去:“不想看到我们就不去。” 笙歌后面瞧着他们二人身影有些搞笑,一个身材修长,气华翩然,一个身形尚小,锦衣华服,看着可爱。两人手拉手牵着,身形小的活泼,尽量在前面带着路,后面的怡然自得,看着滑稽,却也出奇的般配。 正在出神,却听见赫连尹在前面嚷着:“笙歌?笙歌!” 笙歌忙答:“在在在。” 赫连尹狐疑出声:“刚刚叫你几声都不理我,是在想什么?”说了又不等她回答,换成惊喜的语气:“你看,我们走到这戏台了!” 笙歌才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是戏台,戏班是湛华公公从宫外请来的,因为明玉出嫁,宫中大肆庆祝,连带着开了好几场戏。前几日她陪太后看过一两次,太后瞧她没多大兴趣,也不勉强她来看。 赫连尹倒是很高兴,赖在这不走,非要进去瞧瞧,笙歌与赫连申便依他。现在不是表演时间,台后没有多少人,依稀几个平日跑龙套的女孩子现在正在打扫,瞧见他们来了纷纷吓得半死,以为做错了什么事,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赫连尹兴致格外高:“喂,你们这里最好玩的是什么?” 听见他只是想玩,那几个女孩子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发着抖,低着头木讷道:“我们这里最好玩的……大概就是影……影戏了,在……在这边最后一间房。” 赫连尹得到答案便像风一般奔去,边跑边喊:“二哥,笙歌,你们快来!” 等到笙歌与赫连申都到了房间时,却见赫连尹已拿着三只影人朝他们挥手:“二哥,你看,我已经找好了影人。” 他没什么经验,大概分性别与年龄挑选,递给赫连申一只,又给了笙歌一只。笙歌仔细一瞧,有些好笑:“你要唱皮影么?” 赫连尹听见她的话才想起来,小脸一皱:“我不会唱。” 笙歌并不意外:“不会就不会吧,我教你 赫连申颇感意外,赫连尹十分惊喜:“你会唱?” “我也不会。” 第五十三章 三人乱戏 笙歌玩心大起,对赫连尹讲解的是孔雀东南飞,故事很简单,赫连尹一听即懂,辅之对白,果然天才,笙歌心里畅快无比。[] 三个人便坐在幕帘后,笙歌简单说了句:“开始!” 赫连尹与赫连申退下,笙歌举上影人,清声道:“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 笙歌退。赫连尹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半晌,红着脸将影人映上帘布,畏手畏脚地动了动影人的手脚:“母亲大人,你何苦逼我!” 笙歌举起影人,投在影帘上,是年老的夫人,她语气威严刻薄:“小小妇家子,成什么气候!你举动随意,并无礼节,我忍你已许久!” 赫连尹独自垂泪,声音委屈:“给母亲添麻烦,实非兰芝本意,能与仲卿结为良缘,是我的福分。如今兰芝就要走了,望母亲保重身体。”说完垂泪走出。 画面一转,赫连尹举着影人,言辞恳切,对焦仲卿道:“君家妇难为,自嫁与你以来,夜夜不得休息。今妾不堪驱使,返还家门之际,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赫连申清了清声,与赫连尹的影人一同并列走着:“到这地步本非我意,你且先回家,我定迎你回来。” 赫连尹惊得起鸡皮疙瘩,影人不免随着抖了一下,皱着眉头哀怨道:“莫要白费口舌了,我自十三岁便能织素,十四岁能裁衣,十五岁弹箜篌,十六岁读诗书,十七岁嫁给了你,心中时常悲痛。日夜辛苦操作,勤勉侍奉母亲,仍落得被遣地步,哪里还说得上再回?” 赫连申眉头不动一下,专心把玩着影人,仿佛很是有趣,眉眼间神情却淡然:“我对天发誓,定不负你。.兰芝,信我。” 赫连尹想起接下来要说的一段话,登时再难以淡定配合,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哀怨地瞧着笙歌,眼珠清澈晶莹,仿佛要落下泪来,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笙歌,我不演了。这什么角色,为什么你不演?” 要他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子去演一个悲情的女子,何况是与他二哥对词,这叫他怎么再开的了口? 笙歌为难地想了想,当时只是为了避嫌,她便出演焦仲卿之母,叫赫连尹演刘兰芝也是好玩,如今皇子罢工了,不能强迫,再看赫连申也没什么表示,仿佛谁演什么都无所谓,只有无可奈何道:“你当真不演?” 赫连尹坚定摇头:“我不演,你本是女子,演兰芝理所当然,我是男子汉,待会我要演兰芝的哥哥!” 笙歌点点头,将自己手中的影人给了赫连尹,又将赫连尹的影人接过映上影帘,接着开口:“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仲卿,我等着那一天。” 两人走到兰芝家边,赫连申专注看着上面的影人,神情带着认真,显得有些寡淡:“兰芝,你自珍重,不要违背我誓言。” 笙歌独自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装作不舍,言辞恳切:“我有亲哥哥,性格暴躁,恐怕不会顺我之意,使我忧心。” 两人退。赫连尹像模像样地充当旁白,高兴的手舞足蹈:“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偏殿内 赫连陵没瞧见笙歌,问一旁的丫鬟道:“孟姑娘呢?” 丫鬟时常能见到陵王前来找寻笙歌,加上他性格素来和善,也并不惊慌,微微一笑道:“六皇子拉着孟姑娘出去玩了,怕是要玩一下午呢。” 赫连陵点头:“六弟贪玩,玩起来不知疲倦,笙歌怕也跟着劳累,晚上你多照看一点。” 丫鬟似是知道他会这样说,低头笑着:“奴才知道。四王爷这话都说了几遍了。” 赫连陵微微怔住,而后一眨眼,笑了:“是么?”便不再多言,转头走了出去,叹道:“罢了,我去寻寻她。” 午后天气十分炎热,靠近太后皇上等的宫殿还好,有冰块镇着,出来后却是酷暑,这样的炎热,却不知六弟拉着笙歌去了哪里玩,赫连陵心中担心。笙歌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好,他本是想劳云苏再看一看,却不想笙歌不在。 伺候笙歌的几个丫鬟与赫连陵十分熟悉,有几个刚从长生殿过来,遇见赫连陵行礼道:“陵王万福。” 赫连陵点点头:“起来吧。”丫鬟猜他在寻孟姑娘,便仍低着头道:“王爷是在找孟姑娘吗?” 赫连陵认出她是伺候笙歌的,才从外面回来,大概是晓得笙歌往哪去了,便和煦地笑了:“你知道她往哪去了么?” “奴才刚刚从长生殿过来,看见六皇子与孟姑娘在一处玩耍,他们正巧遇见了申王爷,大概是往丽妃娘娘那边走去了。” 赫连陵颔首微笑:“原来是这样,你下去吧。” 丫鬟见陵王朝她笑,匆忙应了一声,而后红着脸退下了。赫连陵朝她说的那条路走去,心里兀自沉思着,不知笙歌与赫连申在一起是在干什么,他们又为何会遇上。 正巧走上那条岔路口,往右去便是丽妃的住处,六弟平时不喜欢她,肯定是不会往那边去的,便往左走去,隐隐看到前面是一处戏台。 找到笙歌他们待得房间时,听见他们在里面十分声情并茂,赫连陵不禁扬起唇角,不知是玩的什么这么开心,正巧听见笙歌道:“自与君一别,变化颇多,实在不是你所想的样子!” 赫连申语气冷淡,带着愤怒:“贺卿得高迁,我无话可说。” 笙歌摇着头,分明兴致很高,说出的话却决绝心伤:“我亲生母亲与哥哥一同逼迫我,将我许配给别人,你这样说有什么用呢?” 赫连申语气淡淡,似乎带着遗憾:“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你且去成亲,我独下黄泉。” 笙歌操纵着影人,将影人的手放在赫连申的影人手上,道:“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两人退。赫连尹嘻嘻哈哈,故意叹口气道:“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笙歌举起影人,作势要挽起裙子,脱去鞋子,站在清水池边,语气怅然绝望:“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 赫连尹又道:“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 笙歌将影人一丢,动情举起两手,坐直了腰:“谢幕!” 赫连尹高兴异常:“笙歌,怎么样,我表演的好不好?戏词不差吧?” 笙歌点点头,这场戏十分有成就感,笑眯眯回应:“不错,孺子可教。” 赫连尹骄傲地仰头:“那当然,二哥也好!之前我以为二哥没听笙歌的讲解呢,一直在看影人儿,原来这么厉害!笙歌你说呢?” “不错不错,你们都厉害。” 赫连尹喝了一口水:“你们演夫妻那么像,以后成了夫妻就更好玩了。” (注:关于剧本,有百度的一段,也有自己编的) 第五十四章 一方静谧 赫连尹玩的格外高兴,说是这个故事比以前他的宫女讲的都要好,既玩了一下午,还收获了一个故事,还玩了从未玩过的影戏,作为皇子他很有满足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对于他说错话的事,笙歌不予理会,只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她一个大人,还跟皇子计较不成? 等回到偏殿,却见到赫连陵已坐在殿内,正在喝茶,见她回来,站起来迎上来:“才回来?” 笙歌点点头,唇边的笑意瞬间僵硬,而后勉强笑了笑,心想这幅样子还真像被丈夫抓奸的表情,呸呸呸,果然见鬼了不是,什么丈夫?什么抓奸? 赫连陵笑了笑:“玩的什么?” 笙歌看了看脚尖,正奇怪自己如何心虚了,便清了清嗓子:“刚才去玩的影戏,很好玩。” 赫连陵颔首,让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给她递了方手帕擦汗,声音醉人:“和六弟吗?” “……对。” 赫连陵见她并未擦汗,便自己动手给她擦额头,动作轻柔细腻,包含万千疼爱:“六弟玩心重,不知轻重,以后这么热的天气就不要出去了。” 笙歌怔住,而后一笑:“知道了。”又握着他的手,“你等我很久了么?” 赫连陵低头凝视着她良久,扬起唇角笑道:“不是,我刚来,你就回来了。” 笙歌点头,又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了,刚刚出了汗,我想去沐浴了。” 赫连陵并未离开,只是含着笑:“去吧。” 笙歌皱着眉,瞪大了眼睛:“可是……你……” 赫连陵无奈笑了笑,叹口气,俯下身来吻住她的唇:“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一室的温度上升,众目睽睽之下,丫鬟们都悄悄低下了头,虽说她们都知道孟姑娘与陵王情投意合,可这发展也太快了吧? 赫连陵放开她,温柔的眸光里闪烁着笑意:“还不去么?” 笙歌本对赫连陵突然地举动惊讶不已,正要问什么,见他这样说,不由将要说的话咽下去,而后恼怒地嗔道:“你出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快到黄昏时辰,天空中终于送来了缕缕轻风,明玉与笙歌在拉家常,说着说着忍不住说出心事,愁眉苦脸的:“笙歌,我后天就要离开了。” 离开,本意是走,就好比明玉要去邻国,而她从现代来了这里。不知不觉就在宫中待了五天,对于她来说宫中意味着规矩与束缚,而对明玉来说这里才是家。 “明玉,我没有特别劝你的话,你去了要珍重。” “我知道。” “要喝酒吗?” “喝酒?”明玉先是诧异无比,而后眼睛一亮,“走,咱们去解千愁。” 明玉在宫中长大,宴会多,早就训练出了喝酒的好本事。笙歌本想让她解愁,倒没想最后明玉没醉,她先醉了。 最后的意识便是明玉拍着她的脸,细长的眉拧着:“喂喂,你走得动不,别晕别晕,看着我,不是,我的意思是看我的手,这是几?啊?” 然后她便再没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笙歌想到还没给太后请安,忙的一把掀开被子,却被一只手给按了回去,旁边响起明玉的声音:“哎呀你终于醒了,笙歌,你也太没用了,要不打死我也不陪你喝酒了,你知道你多沉吗,昨晚扛了你半天才回来的呢……” 按住她手的人却说话了,声音温柔,正是赫连陵,他将被子给笙歌重新拉回去,给她盖好,似乎看出笙歌想法:“太后让你不用去了,你昨晚喝了酒,现在先清醒清醒。”他说完适时拿来一杯水,“要喝水吗?” 笙歌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将水接过喝完,才清理了昨晚的思路,想到明玉,她看向她:“你没睡吗?” 明玉抚了抚额:“现在都快正午了,我早醒了。” 笙歌又沉默地清理了思路,而后惊得叫一声:“正午了!你们出去,我得穿衣服了!” ……这个无厘头被笙歌选择性忘记,而后的午饭并不寻常,大家都围绕着明天明玉就要走的事情讨论着,晚上的离别宴将会更隆重,届时明玉与百里流衫都会坐在一起,过了今晚,他们就要启程去往邻国,对于女人来说,明玉这辈子就是那边的人了,除非被休,至死都不会回来了。 笙歌心里替她难过,看她这几日突然有些憔悴了,想起自己与她遭遇一般,但她总比她好些,这里的爹娘哥哥对她很好,而明玉的命运还很未知。 这里公主出嫁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只是勍国国力强大,许久没有公主和亲的事情,如今明玉是皇上宠爱的公主,所以比以往热闹一些,——但也只是热闹一些,作为一个公主,能有封号,有丰富的陪嫁,就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了。而这些明玉都有,皇帝也觉得足够了,明玉就是勍国的面子,面子有了,皇帝心里平衡了一些,也就与百里流衫多喝了一些,喝醉了。 有妃嫔夸奖百里太子进退有度,又懂礼仪,长得也一表人才,说明玉嫁对人了。明玉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突然觉得心里哽的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连百里太子第一次给她挑菜她也恹恹的没精神。 没有人关心她的心情,她也只有将这份心情给笙歌与她母妃说,但她母妃只让她以后坐稳太子妃之位,说了许多厉害关系,她都没心思去了解。 傍晚的风吹来忽然有些冷,明玉装作不胜酒力,在丫鬟搀扶下中途离场了。笙歌见状也跟着离了席,朝明玉的方向寻去。 明玉心里虽是怅然,但步伐很快,茫然地在宫中乱走,不想在这一片静谧中的荷花池旁看见了正坐着独酌的赫连申。原来他离席那么早,是跑这里来喝酒了,月色淡淡,照在他面容上亦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明玉心里不是滋味,她与赫连申平日没什么话说,此刻见到是他,愣了片刻,才说:“二哥。” 赫连申点点头,仰头喝下酒水,视线落在那一池荷花上。 明玉有些不知所措,想走,却突然有些抬不起脚,仿佛在那里定住了。 赫连申手指轻轻敲击着白玉桌面,是在思考问题,但腾出了一点思维来给明玉:“有事?” 明玉无措的开口:“我……”她低下头,想调整调整自己近来的悲观情绪。 赫连申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节奏不变:“不要想太多。” “啊?”明玉抬起头,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话给她,等反应过来,她嗫嚅道:“我……我没有,我只是……” “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明玉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语气也不带多余的感情,但似乎就令人信任,仿佛世间万般的险阻,如今在他面前也不算得什么。 此刻他被月色柔和的笼罩着,素日寡淡的神情此时也映出了些柔情,仿佛从来与世隔绝的飘渺出尘此时也走进了三千红尘,带着俗世中摄人心魄的淡漠,比之池中莲荷还要圣洁几分,散发惊心动魄的恬静光泽。 等她回神过来,才发现眼睛已经有些酸了,不知是瞪了半晌弄出来的,还是眼眶红了,她慌忙道:“谢谢二哥。” 明玉抬脚跑出了这片荷花池,似乎不愿他沉溺的静谧突然被她打破,像幡然恍悟的迷路者,朝着自己的寝殿跑去。 笙歌在后面站着,她看见赫连申仍旧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眼睛望着池面出神,月色给予他一方清幽,荷花也勾勒出无限意境来。 春风过处,爽朗清举。姿容似雪,天质自然。 她也抬脚朝明玉的寝殿走去。 她是感激他的。或许,他也不像她从前所想的一般难测。 第五十五章 十里红妆 明玉离开的时候,笙歌也不知道这个从来都率直真性情的女子有没有哭。 十里长的红妆映衬着皇宫上下都分外喜庆,明玉一身大红嫁衣,头顶凤冠霞帔,衣襟上绣着精美大朵大朵的牡丹。领头的百里流衫朗声朝皇上告别,礼部的文官便开始歌功颂德,明玉走进第一辆轿子,再没回头。 宫中上下无不现出欢喜之色,纷繁热闹,大红的礼缎晃花了眼睛,入目一片鲜艳之色。尚乐局的女子纷纷奏乐恭送,十里长的红妆逐渐远去,笙歌心里不是滋味,面前在明玉口中十分宠爱她的父皇此时也并无半点不舍地笑意颜颜,最凉不过人心,到头来泪眼朦胧的却是太后。 太后不想再看下去,笙歌便搀着太后回殿内,她似乎不愿多说话,笙歌细心与她聊了些体己,看她没什么精神,也就退下了。 在宫里坐稳了位置的,都不免曾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老了,也就真心希望合家欢聚了。 笙歌懂得这心境,但毕竟还年轻,还体悟不了。有的,只是希望那个率真耿直的女子以后依然快乐简单生活下去,也不枉这几日相识一场。 明玉走了,按理她也可以回家了,只是太后心情低落,笙歌自求多住两天,也好陪一陪太后。. 送走了明玉,皇帝便急着去长生殿了,他每日早朝完都会去吃新炼出的丹药,因为被明玉的事耽误了,他心里不免十分焦急。 云苏也不知何因被皇帝派去了旸州城外,他走的匆忙,甚至笙歌连临走之前都没见过他一面,就听到他已离开的消息。 笙歌兀自发了一会呆,一边喝茶。听闻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便知是赫连陵。掀开门帘,果然是他,温言:“我听六弟说你今日精神不怎么好,是怎么了?” 笙歌撇撇嘴:“你明明知道,还故意问我,开导我也不是这个方法,须知一个人心情不好是不想多说话的。” 赫连陵笑意煦暖:“照你这么说,你刚才话还不少,便是心情还不错的?” 笙歌又撇撇嘴,不说话了。 赫连陵坐她对面,复又无奈笑道:“我知你担心明玉,又不舍她。但相交总有离别,明玉此去便是太子妃,地位尊崇,她也不小了,你无须太过忧心。” 笙歌喝了一口茶,半晌,才说:“我早想通了。” 赫连陵瞧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像只正倒在地上发愁的小猫,偏偏装作成熟的样子,不免微笑起来,顺着她的意思:“想通就好,还烦恼什么?” 笙歌半晌无言,而后问:“云苏去哪里了?” “在东泽一带。” 东泽在哪里,笙歌也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她又问:“去那里干什么?” 赫连陵似乎早知她会这样问,微微无奈,苦笑道:“去找药草。” 笙歌低下头,早知是这样,她应该一早说清的:“我不需要解药。” 赫连陵只当她孩子气,温言劝道:“你可知这个后果对你来说多严重么?你承受的起吗?” 笙歌皱着眉,难得带了些严肃,直视他的眸:“我承受的起,我也知道是什么后果,我没有开玩笑。” 赫连陵怔住,片刻后恢复正常,仍旧温言:“这世间女子又有哪个不在意,怕也只有你了。笙歌,你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笙歌敛眉,眼中带着担忧:“那么,云苏呢?我知解药难寻,若是出了意外,云苏怎么办?” 赫连陵没说话。解药确实难寻,云苏贵为世子,又有他从旁相助,可就连得到一种解药的消息皆难于登天,此次云苏去东泽,实为探寻当地的王,因前些天得到消息说冬紫叶在那里,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去试一试。 笙歌见赫连陵凝眉不语,心也瞬间沉下去,云苏事前并不对她说,此时她想拦也无力阻止,萦绕在心头的,除了满满的无力,还有对云苏的愧疚。她从不认为云苏亏欠过她什么,试药本是自愿,云苏费尽心力求药,说不感动是假的。 赫连陵叹道:“云苏考虑周到,无须我们操心。笙歌,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你。” 笙歌垂下头,尽量克制住汹涌溢出的泪水,待酸涩过去后,缓缓抬起头,捏着拳头,鼻子通红。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二次,因为同一个人哭:“我只是担心……” 赫连陵心里狠狠一疼,拥她入怀,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我知道。” 上一世,阿阮在她惊慌的注视中逐渐失去呼吸,变得冰冷。她只是,不想再体会一次,被人抛下的感觉。 夏日炎炎,微微飘着冷风。笙歌在宫中小住两日,便回到了家,又开始了懒散的生活。 她隔三差五去舞楼照看一回,孟瑜笙偶尔也会去一两次,碧儿也终于晓得神秘的舞楼分号老板竟然是自家小姐,一边怄气小姐不告诉自己,一边兴奋异常要去舞楼看。笙歌无奈的很,整天随他们乱逛,自己闲来没事便待在家里晃来晃去,嚷着要把珠帘换了,又说菜种不新鲜,在厨房做些黑暗料理,苦了小三子还得笑眯眯吃下去,丞相夫人非但不关心小三子,反而心疼笙歌在厨房什么都不会做磕了碰了的。 这样一来,一个月便过去了。相府又热闹了起来,因接到孟沂笙传信,他就要回来了。 笙歌自是十分高兴,难得又多了一个人要品尝她的新菜了。 第五十六章 阖家赏月 舞楼生意一直十分稳定,笙歌在舞楼乱逛时,夏伶还在管理后厅事务,便把她招来自己的小房间里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笙歌来舞楼的时间不确定,加上她平时也没太多规矩,房间里便一直简单空着。桌上空空的,夏伶便去给她倒茶了:“姑娘,这是沈姑娘新拿来的茶叶泡的。” 笙歌喝了一口,茶香四溢,确是好茶。她拉着夏伶也坐下,笑眯眯地打量她:“这几天你辛苦了,都瘦了。” 夏伶不卑不亢,被笙歌这样瞧着依然定力十足:“是夏伶分内事。” 笙歌点头,继续笑眯眯:“你可想离开这舞楼?” 夏伶腾的站起身,眼带惊讶:“姑娘,夏伶以前日子并不好过,如今能来到舞楼是我的福气,我已很知足。姑娘你……” 笙歌点头,挥挥手打断她要说的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微微一叹,“我二哥回来了,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么?” 夏伶愣住。 笙歌好容易把她拉扯坐下,又叹一口气:“二哥对你的感情依然,你若愿意,从这一刻起你就不是我红袖舞楼的人了。” 损失了夏伶,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只是她看二哥依然念着夏伶,不如先来问一问她。 夏伶已恢复之前的清明,抛开怅然,语气坚定:“不,姑娘,我现在在舞楼就很满足了,夏伶如今没有其他想法。[]” 笙歌见她态度决绝,不免又是一声长叹,站起身来,走前对夏伶道:“夏伶,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你若后悔,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她施施然下了楼,旁边正好是张之义与魏森一边上楼,一边交谈之时。 魏森是朝廷钦点将军,前些年勍国边疆征战大多都是靠他与赫连淳二人打下的功绩,地位非同小可。现在张之义与他在一处,大抵是在谈些什么朝廷之事。 笙歌本不认识他们二人,便侧身而过,却听见张之义对魏森道:“大人妙算,下官佩服。” 接下来便是二人推诿笑声。 本没有什么特殊,只笙歌却是一怔,觉得这声音格外熟悉,因这声音带着笑意,又含着些狡黠滑头。她回头朝张之义看了一眼,不知是何人,一时没有记起来。 不过她向来也不难为自己,记不起来便安心打道回府,孟沂笙回到家听说笙歌在学做菜,兴趣上来,倒想尝一尝。笙歌边走边想,是做狮子头呢,还是水晶肴蹄呢,还是鸭包鱼呢,或者龙井虾仁呢。 回到家,孟沂笙果然已坐在椅子上恭候她多时了,笙歌眉眼弯弯:“二哥等的这么心急,我好是受惊。” 孟沂笙递给她一杯茶,拍拍她的脑袋:“现在才回来,可饿了我一阵了,怎么,想好给我做什么菜了吗?” 旁边的小三子听到这话连忙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看着无知的孟沂笙痛心地摇了摇头。 笙歌笑的更欢快了:“想好了,今天做春卷。” 他们也不知春卷是何物,后来干脆坐在大厅同夫人聊聊天,拉拉家常,一边等这传说中的春卷是何物。 笙歌在厨房里忙活的出了一身汗,她也是半路出家的,不过模仿现代的做法,将爹娘大哥二哥还有小三子喜欢的口味包裹在春饼里,也就算完成了。因口味都是厨子完成,她后面只负责包裹,所以对这春卷的味道她是极有自信的。 果然香喷喷的春卷端上桌时,孟相与夫人十分慈祥地接过了,对自家女儿的孝顺极是开心。小三子的食欲早被笙歌之前的实验蹉跎没了,如今对于这一盘春卷,他是看着爹娘的反应将信将疑吃过。 孟瑜笙与孟沂笙自然接过,夸奖笙歌一番,如今创造了个新吃法,也是新鲜。 所谓一家人的幸福,也就是如此简单的和乐美满。想来也怪,笙歌回忆起第一次见孟沂笙的场景,当时还怕被认出来是假的,想来之前孟府千金与她性格也差不多。 吃过饭,一家人照旧一起看月色,孟相有意道:“瑜笙,太后十分操心你的婚事,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笙歌有意看大哥笑话,并不插嘴,对这个爹爹也是佩服不已,明明是自己操心,话头却说在太后身上。她悠闲吃着葡萄,如今天色晚的快,晚风中已有了些许凉意。 “已有。”孟瑜笙脸色不变,正听到孟相也讶异道:“是哪家的千金,说来我们听听?” 孟瑜笙镇静道:“爹不用操心,现在还早了些,等过了些时日孩儿自会带她来见爹娘。” 话一出,孟相与夫人都了然,瑜笙心仪的女子怕只是小家碧玉,身世大概是配不上丞相府的。然而他们也并未否认,只点了点头,又将目光锁向孟沂笙:“沂笙,你呢?” 笙歌这才明白爹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问大哥只是个引子,其实是想问二哥。毕竟二哥自当年带夏伶回府之后,他再也未谈及婚事,爹娘大概是怕他就这样消沉,想来开导开导。不过大哥居然已有喜欢的女子,这点她倒是没想到。 孟沂笙语气平常,他早在爹娘问大哥之时便知会问他,此刻却是出奇的镇定:“爹,我如今南走北往惯了,若是成亲,只怕没有安定的家,成亲的事再说吧。” 这倒也是个理由,一时间,孟瑜笙与孟沂笙都问了,却和没问的效果差不多。孟相在朝廷沉浮大半生,如今在家被两个儿子忽悠了,倒也未生气,只是嗔责道:“风大了,唉,老了身子骨也差了,罢了,我先回屋了。” 夫人与他一同回了屋。剩下笙歌与他们三人挤眉弄眼,逼问大哥究竟心仪哪位女子。 夜深了,孟瑜笙把他们都轰回了屋,各回房间休息了。笙歌回了房,见到碧儿正嘟着嘴,苦着脸,不由好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和我说说?” 碧儿给她倒了杯茶,才又重新苦着脸道:“小姐,明天是小菊的生日,要我去那里吃饭。” 笙歌狐疑看着她:“去吧,我批准了,还有什么烦心事?” 碧儿抓着头发,羞红了脸:“我也不知道穿什么好看,这个……” 笙歌了然,原来这丫头在烦这个,便道:“前天那套很好,挺衬你的肤色,就穿那套吧。” 碧儿眼睛一亮:“真的?” 笙歌好笑道:“我何时骗过你?你只管大方去,穿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有信心保管让你在人群中出彩。”她坏笑地捏一捏碧儿的脸蛋,啧啧,真是舒服。 碧儿羞涩的低下头:“没有啦,只是吃一次饭,比不得小姐见识的大的宴会的。” 笙歌正要调笑她何时在意过这些,却突然被她的“宴会”所勾了进去,仿佛眼前突然被“啪”的一声注入思路,她皱着眉头回想着什么。 宴会?大人?还有那熟悉的声音……狡黠奉承的笑…… 似乎以前听过……那个声音曾说以宴会为局,以烟花为记……保太子皇位……张大人…… 张大人? 第五十七章 青楼满座 孟沂笙此次回来,一是因为有生意相商,二则是因为生意确定后,他便要南下,最少也需一两年。(.)是以这次回来顺便告知爹娘。因怕孟相及夫人伤心,所以还没说出口。 他今晨出去与人谈生意,路过天上人间时,听见里面有女子叫“夏伶姑娘”心里狠狠一紧,不是不知道这便是笙歌所开的舞楼,实在是不愿进去多坐一会,怕看见那个狠心的女子,更怕她面对他时平淡无痕的眼神。 她如今,过的很好,这就够了。 笙歌每日无事,最大的乐趣便是当媒人给人介绍姻缘。她时不时便在夏伶身边开玩笑:“夏伶,你了解我二哥,你说这个类型的二哥会喜欢吗?”她说着举起一张绘像来。 夏伶很是无奈:“姑娘,我实在不了解孟公子,我也不知道。” 笙歌笑意依旧,对她眨眨眼:“那你猜猜看,我二哥会喜欢吗?” “……” 笙歌面上兴致盎然,实则心里深深叹口气,不知二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一世的姻缘如此不顺。撮合姻缘的事说说也就罢了,到不可能真介绍来,还要换个法子才行。 近日朝廷热闹纷纷,赫连尹将过十一岁生辰,本按照规矩,不应铺张浪费,但皇上颇为喜欢这个小儿子,很早前便随口提了一句,尹儿生辰似乎快到了。现在更是要宴请群臣,大臣们也开始关注这个小皇子现在也长大了,皇上一直对太子态度不明,废嫡子的历史也不是没有。而小皇子从小到大深得皇上宠爱,不管后续如何,还是先送礼巴结要紧。 旸州城议论纷纷,笙歌却觉得期间似乎包含着一场更加巨大的暴风雨,在导火索爆发前静静地等待着。(.) 转眼三四天过去,笙歌正坐在舞楼大厅里品茶,细细纠结二哥与夏伶的事时,却见一处人影翩然而至,带着些莫名的熟悉。她不禁望了望,那人站着的地方有些背光,看的有些模糊,只感觉身姿修长,眉目淡淡。 虽淡若远山,但清晰能察觉那一举一止中的自信,天质如此,带着让人忽视不了的压迫感,仿佛他一沉思,一屈指,一皱眉,都高高在上,而眉目,依然淡若晨星。并非相貌平凡,相反面如冠玉,清举爽朗,恍若天人。但似乎人们更先注意到他的,是长身玉立的天然气质。 淡然的交往方式,建立在强大的自信上。这种淡然又与云苏不同,云苏不喜权贵,为人疏离,多则淡漠。笙歌眯着眼怔了好一会才看清楚,这正是赫连申。 他身后并未跟有小厮,只一个人便洒脱而来,见到她坐在人群中也是一怔,便朝她走来。 笙歌不拒客,便大方给他倒一杯茶,笑的和善,有打笑的意味:“连二公子也来听曲。” 赫连申点点头,从善如流接过茶水,视线看向台上弹奏琵琶的歌姬,她选的这个位置极好,既能隐在人群中不被注意,又能清晰可见台上的一举一止。他凝神看着台面,专心听了好一会。 笙歌也不扰他。他突然到她这里来,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而为,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但似含有心事。这样一想,也能明白他来透风听曲了。 台上的歌姬边弹琵琶一边轻轻唱,似乎歌词诉说了自己的心事,眸中也带着一缕愁绪。 …… 自从跟随风尘而沦落 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妥 舞榭歌台即使是场梦 也无需去捅破 赫连申听得认真,笙歌也听得认真。 …… 青楼满座 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 毛笔已蘸上了墨 正慢慢朝着宣纸写着什么 含苞欲放的花朵 在一阵往昔过后悄悄折落 谁能读懂的落寞 …… 良久之后,赫连申淡淡望着前面,开口道:“这曲子,我第一次听。” 笙歌点点头,心想这是肯定的,她按照这里的曲风改过调子,这歌里的一句青楼满座,也确实配得上舞楼,她表面仍恭敬正经道:“好听吗?” 赫连申缓缓眨了眨眼,长睫轻轻低垂,明明具有十足的风情,但衣衫如雪,姿态高贵,又叫人觉得与风情实在沾不上边。他没有回答好不好听,只是问:“什么名字?” 笙歌也不介意,大概也猜得出来他的脾性,并不计较那些,只笑眯眯回答:“醉青楼。” 笙歌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但已然是这舞楼的老板,甚至使得这舞楼的生意比之前的红袖舞楼有过之而无不及,里面的内容从装饰的外在到舞楼的幽幽气味,莫不花了心思,并且远远超越其他青楼,这才是令赫连申费解的,不知笙歌是何处学来的这些。在他眼里,十四岁不过是他见过的许多女孩天真烂漫的年纪。但他做人一向随意,并不多问其他,只点点头,当做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不错。” 笙歌笑的有些得意,品了茶继续看,不过几分钟,门口又进来一人。笙歌并未注意到这些,那人进来后似乎也并未注意到他们,直到从他们桌前走过时,似乎才看到赫连申,连忙低声微微作揖道:“见过二皇子。” 笙歌抬眼去看,竟发觉果然天下路之广阔,偏偏遇到的概率真是多,这人就是张之义,可惜笙歌并不认识,只凭着记忆知道她曾偷听到他与人商量密谋之事,姓张,却不知他的同谋是否就是上次擦肩而过的与他说话的那个人。 赫连申瞥了他一眼,瞧不出什么表情,只说:“张大人。”算是打了招呼。 张之义还不走,似乎是想问出什么,又或者经常和人搭讪成了习惯,又说:“皇子怎么来这里了,叫皇上知道就不好了。” 笙歌在一旁脸不住的发黑,什么叫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他还来? 赫连申淡淡道:“张大人有心了,你作为朝廷栋梁,也要少来为是。” 张之义额头出了冷汗,打着哈哈准备混过去,讪讪笑道:“皇子说的极是,下官一定注意。下官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赫连申并不留他,他走的十分快,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笙歌好笑道:“你不治他的罪,又何必吓他,这不像你的风格。” 赫连申将杯子放下,不回答她,将杯子推到她面前:“再倒一杯茶来。” 笙歌黑着脸,默默道:“我不是使唤丫头。” 赫连申语气不变,恬静随性:“我不放心她们。” ……一句话,将她的腹稿全都打断,她叹口气,还是起身为他添了一杯茶水来。想了想,再端了一壶茶水备用。 第五十八章 依水江畔 笙歌能与赫连申和平镇定的坐在这里,恍若旧年好友,笙歌觉得也是不可思议。[.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两人明显也都不是十万个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很是随遇而安。笙歌受现代教育长大,虽受嬷嬷交过礼仪,与皇子同桌自然是不许的,但笙歌几次发现赫连申都不是在意这些的,她何苦自找罪受,也就站在人人平等的观点上理所当然了。 只是能这么和谐相处,笙歌倒有些诧异。 赫连申来这里大概也就是打发时光,笙歌想起先前的张大人来,却有些犹豫。 她满含心事的样子,对着空气就出神,赫连申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这似乎是他惯有的动作,像是在与人周旋,但又占尽了上风,是十足的统治者的姿态:“在想什么?” 笙歌被他敲击的声音有些打乱思绪,不满地喝了口茶,又开始出神,慢吞吞道:“刚才那个张大人……是什么来头?” 赫连申似乎没想到她方才是在想这个人,淡淡移开视线:“张之义,吏部尚书。” 笙歌点点头,又开始出神,按照她看电视的经验,那晚她偷听到张之义的谈话内容,大概是他与人同谋想保太子皇位,也就是说他是太子的人,而将要行动的事又十分凶险,她只对应到一件事了,就是逼宫。太子联合张之义,还有其他大臣欲行逼宫一事。 可不知究竟是何时逼宫,她听得模糊,只知道是在宴会,却不知是哪个宴会,她已经参加宫中几个宴会了,都还没等到太子实施,那么会不会计划变化了?或者已经搁浅?又或者就在下一个赫连尹的生辰上动手?更或者,根本就不是逼宫事件? 她这些事情还没搞清楚,被弄的心烦意乱,但又想到太子生性奸诈,若将来登上皇位必定民不聊生,何况现在意图不轨,不管是不是,会不会,她叫人提前提防,总是没错的,这样一想,便拧眉道:“我听说马上便是六皇子生辰,皇上宴请群臣……” 赫连申点点头,不肯定也不否认:“是有这个说法。” 笙歌无语凝噎片刻,想了半晌,赫连陵不在身旁,她还是信得过赫连申的实力的,便对他道:“宴会当日,你多加小心张之义。”想了想,又觉得主语有歧义,补充道:“你们都注意一些。”又觉得“你们”这词不准确,有些气恼地再补充道:“反正你多注意他最近的动向就是了。” 赫连申似乎已猜到她会这样说,并无半点讶异,平静点头:“我知道了。” ……笙歌又是凝噎片刻,不想她纠结这半天,却换来这么平静的反应,不禁不满地朝他看去,他正神情专注看着台上,薄唇轻抿,因那一丝专注比平日里的淡然则多带了些孩子气。他认真看着前方,却能和笙歌一人一句的回应着,似乎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让人觉得震撼的同时,似乎又觉得他带给人安全的感觉。 太子逼宫一事……他很有把握吗?难道他都知道这些? 一丝挫败感油然而生,笙歌不快地抿了口茶,见他肃然而坐,平日十分恭整的模样,恶作剧念头起,转转眼珠,捧起茶壶笑道:“茶壶空了,我去给你加茶水。” 她拿到柜台,将七八种口味搅和在一起,因里面还有浓郁的薄荷与桂花味,所以味道传出来的速度很迅速,再不像之前一样沁人心脾,反而刺鼻难闻,笙歌只闻了一下,顿时将喝一口试试的想法打消。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坏笑一本正经端上桌,正好见他的茶杯已空,一边给他倒茶水,一边介绍道:“这是本店新推出的口味,你尝尝?” 赫连申抬眼看了看她,弯弯的长眉,小巧的鼻子,因做了坏事不自禁弯起的唇角,双眼闪烁着狡黠的笑意。他移开视线,在她热切的注视下接过茶杯,光是停留在唇边就已闻到掩饰不住的刺鼻气味,也不多言,便凑在唇边抿了一口。 笙歌眸光期盼,好奇道:“怎么样,新口味好喝吗?” 良久。 赫连申淡淡点头:“还不错。” 不错?笙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难道是他口味怪异?偷偷看一眼他,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反而目光坦然,似乎并未说假话。 笙歌皱着眉头苦思,难道茶水味道果然不错,就像臭豆腐,气味并不能决定味道? 笙歌拧着眉毛,纠结的动心了,尝一尝万一又发明了新口味呢,这是造福舞楼的事啊。她呵呵一笑,也往自己茶杯倒了一杯:“我也觉得这味道很不错,连二公子就是有欣赏水平。” 她说着,也一仰头将茶水喝下去,浓郁的薄荷桂花夹杂着苦瓜陈皮的味在口腔飘散,她脸黑了又绿,五秒后惨绿着一张脸就狂奔着后院而去,似乎生怕耽误一秒就要被气味恶心熏死。 笙歌苍白着脸从后院出来时,心里既是恨又是懊悔,她怎么能一时错信他的话了呢真是?亏她是个现代人不是?拥有几千年的智慧不是?但居然被他耍了不是? 算他狠…… 因为自作孽不可活,所谓自食其果笙歌也算是感受到了,黑着脸朝赫连申咬牙切齿道:“连二公子口味果然独特,笙歌自愧不如,现在笙歌有事,先走一步了。” 笙歌倒不是离开舞楼,而是到了教女子们一首新的曲子的时候了,按照规矩,她也教一些舞姿。她其实不大会跳舞,但看她们练习时总能想到前世跳舞的一些动作,柔和进去既新奇也美妙,女子们很是喜欢,所以有时也指点跳舞的动作。 赫连申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也不多言语。笙歌径自离开,也不管他接下来会去哪里。 晚上暗的快,笙歌擦了擦汗,嘱咐了女子们一些话,又调笑了一会,看着天上率先出现的弯月,不想竟耽误了这许久。 出了汗很不舒服,笙歌等到沐浴后换了身衣裙,笙歌才出了房门欲离开舞楼,路过前台不由张望过去,衣衫如雪,赫连申,竟然还在那里。 笙歌诧异走过去皱着眉审视着他:“连二公子今儿是失恋了么?” “嗯?”赫连申似乎正在沉思,听见是她说话怔了片刻,说话尾音也带着一些慵懒。 “坐多了不好,走吧。”笙歌叹口气,自然而然拉起他的衣袖,他袖口很宽,也很洁净,绣着素雅的卷云纹,就这样安静坐着时又有了分淡雅意味。 笙歌拉起赫连申朝门外走去,缕缕清风散来,笙歌便放开他的衣袖,在烛火月色下清风阵阵中放松沉淀了心情,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旸州夜色既热闹又静谧,比繁华的现代更具有人情味,透出古色古香的味道来,让人流连忘返。 距离老爷爷每次定点卖糖葫芦的地方不远,便是有名的依水江,依,依偎。是以每年女儿节时很多女孩都来这里放花灯,许心愿,求得好姻缘。平时江边也有不少船只,既能渡江,也能赏江景。 笙歌每次走在江边时,总有一种错觉,似乎这里就是现代的江边,在同一片蓝天下,这江景何其相似,却又相隔的那么远。 良久,笙歌摸摸肚子,眨着眼巴巴地说:“我饿了。” 赫连申低头凝视她半晌,拉着她要往回走。 笙歌又巴巴道:“我也想赏江景。” 第五十九章 香格里拉 船只在江面摇摇晃晃,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还有月光倾洒而下,笙歌坐在船内悠闲地吃着菜,对面的赫连申衣衫整洁,衣袍素净,墨发偶尔被风扬起,像一幅淡淡的水墨。(.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笙歌吃得不亦乐乎,一边打量着赫连申道:“你今日似乎只顾着喝茶了,不吃点东西吗?” 赫连申看着江面:“不用。” 笙歌点点头,不再多问却听见船家一边划着船一边说:“姑娘来的正是时候,马上就到了比歌的时辰了,你肯定没听过,到时候可热闹着哩!” 笙歌一边吃菜,一边兴致盎然道:“比歌?比什么歌?” 船家常年在江上漂泊,声音粗犷,性子也直,却也很淳朴:“什么歌都唱,虽有趣,但姑娘是女孩子,怕是要害羞。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 说话间已有几艘船聚拢来,船里大多坐着男子和已婚妇女,他们见是笙歌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先是一怔,再看旁边赫连申,又是一怔,眼中又多了一些惊艳之意。 勍国民风开放,笙歌又是第一次见识这些,不忍离去,便谢了他的好意:“我虽不会唱,但想看一看是怎样的比法,老伯就把船停在外围吧,也好给后面的人腾地方。” 船家应了,船在距离中间老远停下,不一会中心位置已围得水泄不通,划来了许多船。他们来之后都在相互打量对方,似乎从外貌就能摸索到对方实力如何。船停在中间的,自然都是老手,停在外面一圈的,大多是看热闹的,不足为惧。 船只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江面波光粼粼,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激扬热烈。低语声时不时传来,到后来声音便慢慢大了起来,有人和对面的船打招呼,有人说着豪言壮语。 人群已经扎堆,有男子按捺不住,首先唱了两句:“我夜夜来到这江边把歌比,偏偏没人开始起,现在我唱东来你唱西,莫要叫我白着急,你说可以不可以?” 周围哄笑开来,有人笑骂一声:“这该死的陈家老二,每次都是他沉不住气。” 有妇女高声接口唱到:“船儿在荡,心儿在荡,你说开唱就开唱!”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这话摆明了是在说陈家老二沉不住气,如此陈老二也并未生气,反而熟练地接口对唱起来,他起的虽不是好头,但发展也还算精彩,气氛像是炸雷瞬间炸开,激扬的江面更加热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笙歌吃完饭菜便在船里东看看,西望望,显然很是好奇。赫连申坐在对面闭目养神,悠悠自得。人群中传来一声高亢的九九歌,唱道:“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六十三,路上行人把衣宽。八九七十二,猫狗找荫地。九九加一九,耕牛启遍地走。”(出自百度毫州民歌) 又有其他什么歌声传来,人声嘈杂,笙歌没听出来。她偏着头,想起以前最常玩的你拍一,我拍一,不禁怀念地勾起唇角。旁边传来赫连申的声音:“在想什么?” 笙歌看了看他,注视了一阵,才偏着头道:“你会玩拍手游戏吗?” 赫连申瞧她盎然的眸光,淡淡地说着实话:“不会。” 笙歌眼神慢慢黯下去,并没多说什么,只说:“哦。”默了默,赫连申轻咳一声:“怎么玩?”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这样说。 笙歌没成想还有当赫连申老师的机会,既兴奋又用心,但发现他悟性十分不错,她童年玩了那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比不上他现在初学的反应。如此便非要一直玩下去,素净的手举在空中,与另一只温软的手掌相迎,发出清脆的响声。赫连申不禁一怔,而后听见笙歌得意洋洋的声音:“呐呐,你输了,刚才只拍十五次就行了,干嘛多拍一次?” 虽在不满地指责他,却明明得意地体现着还是自己聪明的模样。赫连申开口道:“你赢了。” 笙歌赢之后又嘿嘿一笑瞧着他:“这个游戏好玩吗?” “……好玩。” 笙歌更得意了:“我就说,我教的游戏,哪有不好玩的?” 赫连申识大体的不再说话。 外面人声鼎沸,有许多人说话,闲聊,吃瓜子,打笑。笙歌倒有些后悔来到外围了,除非响亮的歌声,要不听着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感觉周围涌满了人。 她懊丧道:“早知道不停这里了。” 船家耳朵灵,听到她这话便道:“姑娘要回去了吗?” 笙歌考虑了一会,点点头:“回吧。反正听不见什么。” 船身慢慢划行起来,水面粼粼波光醉人心脾,笙歌静默道:“他们都在唱歌,我也唱歌给你听吧。” 赫连申缓缓阖上眼睛,淡淡启唇:“好。” 笙歌躺在铺好的垫子上,感受着江上的风,还有来自江上的颤动,得意地笑,又似乎带着一点落寞:“我这里可是有很多好歌你没听过。” 月辉洒下,倾在赫连申素净衣衫上,他没有表情,但又似乎在这样的景色下一切都显得比平日柔和一些:“嗯。” 笙歌将双手枕在脑下,也闭上了眼睛,微风轻拂,她沉淀了心绪,轻轻开口: “我以为认真去做 就能实现我的梦 以为写首好歌 走路就能抬起头 以为坐着马车旅行就能变英雄 ……” 江中央在激扬热闹的比试民歌,一只小舟缓缓脱离开来,在渐行渐远的嘈杂气氛中逐渐响起一道轻柔细腻的嗓音,伴随着江风缓缓飘散在每个人的心里,又散落在飘拂而来的江风中。 笙歌小小改动歌词,为着防止他们听不懂。现代的回忆像放幻灯在脑海过滤,然而回忆中却只有着隐约的身影,面容也都模糊了。 “雨会下 雨会停 这是不变的道理 夜空中 北极星 迷路的人不恐惧 我唱歌 你在听 一切风停又浪静 ……” “哟,天也是不巧,现在下起雨来了……”船家一声惊呼,打断了两人思绪,笙歌睁开眼来,果真已在飘着小雨,月儿不知何时不见了,使得原本不明朗的江上更加模糊。下雨是常事,船家并不当一回事,只是打断笙歌的歌声有些可惜:“嗳,姑娘这歌声倒是细腻,不过我们都是粗人,听不惯这种调子。比歌嘛,我们都唱民歌,那些都是文人……” 笙歌一笑,由他说去。 下了船,船家也就收船了,他笑道:“我孙女还在家等着呢,她胆子小,这雨越下越大,打雷了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笙歌笑着同他道别,才匆匆和赫连申一起站在屋檐下避雨。雨越下越大,街上冷冷清清,就连街市大多也已关门,只有客栈还微弱的亮着烛光,与之前的热闹天壤之别。 赫连申虽被淋湿不少,但姿态依旧,只衣衫微微凌乱,但仍素雅如雪,看不出任何不妥,反观笙歌则明显狼狈的多,她发丝被雨水打湿,额前碎发也凌乱不已,看着滑稽,偏偏她也一点不注意这些,只是草草捋至耳后。 赫连申望了望天空,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幸好并未打雷,他牵着笙歌的袖口,似乎是担心她害怕,淡淡开口道:“走吧。商家大多都关门了,找不到能避雨的,你若不怕雨,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笙歌踏出一步,跟在他身旁:“走吧。” 风雨夹杂而来,笙歌只感觉寸步难行,豆大的雨滴似乎要把她人砸晕,她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赫连申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现在着实没有关心他的时间与心情。 想来着实好笑,方才还舒适的窝在船只里,如今这天气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赫连申将自己宽大的衣袖遮在她头顶上,怕她被风刮跑,又将她搂在自己臂弯里。想了想,又怕她伤风着凉,又不着痕迹将她拉近几分。 如此,等到走到丞相府门前时,笙歌倒和之前刚下船时没什么两样。她看了一眼赫连申,他再不像她之前遇见他时那样高高在上,衣摆不断滴着水,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光线很暗,看不出他是什么模样,等到他淡淡开口:“进去吧。”笙歌似乎觉得这才认得出是他。 相府大门进去势必要惊动一帮人,她这么晚回来又淋成这样肯定不能让爹娘看到的,她便拉着赫连申围着墙一直走了一大段路,这才停下来,对他道:“你等一等我。” 说完她转身打开一扇隐蔽的小门便跑了进去,原来这里是她之前专门做出来的门口,掩在树下到不容易发现,何况平日里有碧儿在里面看着。 碧儿见这么晚笙歌还没回来,天又下着雨,心急如焚。这会见门口传来动静仔细一看,赫然是淋得狼狈的笙歌,红着眼差点流泪,忙撑着伞迎了上去:“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怎的还淋成这样了?你身子一向弱,有没有着凉,快随碧儿来。” 笙歌不管这些,想着赫连申还等着,抹了一把雨水吩咐碧儿道:“你把伞给我,就回去避雨吧。” 碧儿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在那里:“啊?” 笙歌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我没事,外面还有人等我,你把伞给我,我送给他就回来。” 碧儿愣愣地把伞给她,笙歌拍一下她:“吓傻了?快回去避雨。” 碧儿等了一晚,说什么也不走,再说也没有主子冒雨丫鬟避雨的事,硬要跟着笙歌一起。笙歌叹口气,拉着她一起走到门口,赫连申仍长身而立,昏暗中他的身姿依然修长挺拔。 碧儿瞧不清是谁,也不认识,不敢贸然开口。 笙歌将伞递给他,真心诚意看着他:“谢谢。” 赫连申看见她递给他的伞淡淡怔住,想了片刻,还是接过来:“回去吧。” 第六十章 伶亦如芷 有几日不见沈双燕了,笙歌还在疑惑,后来无意中听见孟相说起近日朝廷之事,提起了赫连毓,笙歌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赫连毓这几日一直请奏皇上准许他偕同沈双燕周游列国,说是增长见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皇帝自然不准,赫连毓并不放弃,再三请求,皇帝终于明白原来赫连毓周游列国是假,游山玩水是真。是以大发雷霆,赫连毓现在还在宫里长跪,似乎决心坚定。沈双燕自然也不能在府里干看,便也与赫连毓一同长跪于殿前。 这几日下了一场大雨,沈双燕身子熬不住在雨夜晕倒,皇帝本有心对赫连毓宽宏大量,奈何赫连毓意志坚定,请命远游,皇帝又气又急,拉不下面子,又因身体愈加虚弱,最后气的倒下。赫连毓与沈双燕如今在跟前伺候着,也算是弥补。 这几日太子暂时处理政务,有皇帝在他不敢太放肆,只背后搅和了几下,将自己的势力暗暗提拔上来几个,朝中表面仍和气如常,但孟相又何尝看不出来这些,是以这几日长吁短叹,太子果然非国之良主。 笙歌心里仍隐隐担忧张之义一事,不知他有多少势力帮助太子,若是赫连申失算又该如何。 是以这几日笙歌也长吁短叹起来。 过不了多久二哥也要走了,笙歌丧气地趴在桌上想着,不知夏伶现在态度如何,若是问她有什么心结,大概也只有当初对她有恩的沈双燕得知了,可惜沈双燕现在在宫里,无法问清。 这几日的雨下的激昂无比,雨停后则开始转冷了,有些秋天的味道。笙歌呆在房间里哪也不出去,平时最多出去晒一会太阳,碧儿打笑她现在文静起来了,笙歌也没多说什么。 这一日,孟沂笙来找她,笑道:“回来了好一阵了,怎么,不带我去舞楼看一看吗?” 笙歌一惊,平日因为有夏伶在舞楼,孟沂笙从来没进去过,笙歌知道这一层原因也并不多说什么,却不想他主动来找她。想一想,又释然,放不下,不想放,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情。 笙歌笑道:“二哥亲自来找我,我自然要给二哥面子。得了,今天给二哥算亲情特惠价,账记我头上了!” 孟沂笙听见新鲜词语不禁有趣地大笑,又互相取笑了几回合,最后孟沂笙认输道:“果然当了老板口才变好了,二哥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话说这回孟沂笙的确是专门找夏伶的,他此去甚久,最开始回来时总以为自己放得下一切,能不后悔的走,但临到快走的关头了,心里却总浮现出她的影子,她最近的音容笑貌,那些天他在街上本意不去想她,不去关注她,哪知却总能远远的无意看见几回她。 人似乎就是这样,不想忘的时候总记不起,想忘的时候又总忘不掉。他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走南闯北,身边没跟着一个女人。有人送他几个美貌女子,他总轻描淡写地拒绝:“天下女子都一样,沾久了就没味了。” 那些人哈哈大笑,说看不出来原来他还有一段风流史。殊不知,他只有过她一个女人,有了她后,感觉其他女人都一样了。 不是天下女子,是心中只有她而已。 他如今此去不知需要几年,心里总怕,若她有了其他男子陪在她身边,若他再度回来时她已是别的男人的妻,若她对着别的男人巧笑倩兮。那样的场面……他不敢想。 和笙歌一起走进舞楼时,笙歌自动唤来夏伶就要撤:“夏伶,这位公子是我的二哥,你好好跟着他,看他有什么需要。” 她仍是一如既往的笑,却看得夏伶寒毛竖立:“姑娘,后厅那边我还有事……” 笙歌笑的灿烂:“不用担心,我正准备去替你看看。” “可是……”夏伶鼓起勇气看着笙歌。 一味躲避总不是办法,笙歌装作不悦:“我做事你也不放心吗?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她抬脚就往后厅走,也不看他们。 去了后厅安排了些事,笙歌便去了三楼她自己的房间,她随身带有镜子,拿出来看了一眼自己,呼出一口气,不知是轻松了还是又紧张了。 云苏走之前给了赫连陵一些药丸,是他花了许多功夫炼制而出,可以缓解她的毒性,赫连陵在她出宫前又给了她。但近来……笙歌自嘲笑了一笑,这种感觉,就像毒发前的征兆。 药性终于还是快制不住,有时脸色也连带着怪怪的,幸亏今日二哥找来时没有什么不对,虽躲过了一次,但不知下一次又如何,这种感觉差劲极了。 最让她担忧的是,云苏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为何云王并不担心他,似乎他很相信自己的儿子。一个多月过去了,取药若是简单,云苏也不至于现在还不回来,这样在一天天的煎熬中笙歌也在与日俱增的内疚中。 她低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像是雕塑。 客房 熏香缓缓的燃,飘在空中逐渐淡去,孟沂笙坐在椅子上,夏伶站在他身边。 夏伶生冷着语气,仔细看脊背也有些僵硬:“孟公子有什么吩咐?” “如芷。”孟沂笙微叹一口气,“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 夏伶动作又僵硬了几分,抿着唇道:“孟公子怕是搞错了,我一直呆在舞楼里,也没欠谁什么债,更没有躲着谁一说。”她站在原地,眼神倔强:“还有,我名字叫夏伶,夏如芷是谁我不认识。” “如芷。”孟沂笙又唤一声,“别人不了解你,我却是了解的。不要自甘堕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如芷。” 夏伶语气更冷几分,带着微微嘲讽:“事到如今孟公子还在说风凉话,夏伶就是夏伶,何时成了夏如芷了,若您觉得我低贱,自可眼不见心不烦。” 孟沂笙似乎早已习惯她这样的语气,微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凝视着她,“这些年,你过的并不好。” 夏伶僵硬了身子,而后握紧了拳头,倔强道:“我过得很好,孟公子不用操心,我现在很快乐。” 她像一只野猫,竭尽自己所能将自己伪装,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她一点也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给她温暖,她拒绝,她又像只刺猬。 孟沂笙默然:“再有两天我就要走了,不知要等几年才回来。” 夏伶到嘴边的话又突然咽了回去,捏紧双手,不知是什么滋味:“外面自然随心所欲些,难怪总想出去。” 孟沂笙却听出她话语中的漏洞,站起来,难免带着一丝激动:“你愿同我走吗?”话一出口,似乎又觉有些鲁莽,挽救似的说:“你――你若不愿我走,若不愿意总这样东奔西波,我们也可以一直固定在一个地方生活,这样过一辈子,忘掉以前的不开心好么?” 夏伶察觉言语有失,向旁边退让一步,生硬道:“不,您想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孟沂笙神情难免的悲伤,如同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却仍在拼死挣扎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一直在一起?为什么突然离开我?为什么” 夏伶又后退一步,小心避开他的动作,淡淡道:“没有为什么,我突然反悔了。” 这句话无疑惹怒了孟沂笙,他道歉,他讨好,他低声下气,她始终这样,可是――他明明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心意,难道,这也要叫他放弃么? 他难以抑制地控制住她的双肩,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总感觉,他会马上失去她。这种感觉他熟悉得很,也无可奈何得很,更愤怒得很! 夏伶心一惊:“孟公子!” 孟沂笙眸中怒火更甚,狠狠禁锢着她柔弱双肩:“叫我沂笙,像从前一样叫我沂笙不好么?” 夏伶咬紧牙关,肩部传来一阵痛楚,她倔强地扭开头,皱着眉一言不发。 孟沂笙看着她露出的雪白颈部,不由一阵失神,他不停深呼吸,控制住怒火,颤抖着将手从她肩部放开。夏伶冷冷道:“孟公子只有这些本事么?” 她愿意本是指孟沂笙只会强人所难,殊不知别人听来又是另一种解释,孟沂笙从前与她也有过鱼水之欢,并不是没有尝过爱情的人,现在他已许多年没有沾过女人,如今她就近在眼前,气味依然,总有些难以抑制地燥热,脑子有些不听使唤。如今听到她说这话也一时会错意,恼怒道:“我有什么本事你还不知道么?” 他低下头便吻上她的唇,夏伶不住挣扎,更加深孟沂笙的执念。他正直热血年纪,身边也没有女人,如今深爱的女人就在自己怀里,不由更加陶醉,感受到她的美好,眼睛愈发变暗。 夏伶喘着气,焦急推拒着他:“孟沂笙!” 孟沂笙低头看了看她,目光竟有些邪肆:“到现在才知道叫我的名字吗?”他拦腰一抱,竟将她横抱起来朝床上走去。夏伶愈发挣扎:“混蛋!孟沂笙,你醒醒!” 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六十一章 雁字回时 天色已有些昏暗,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笙歌勉强睁开眼看了眼窗外,不知是拉下窗帘还是天色本已晚了的缘故,房间暗沉无比。 她额头冷汗淋淋,脸色苍白,腹部一阵绞痛传来,她开始还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到后来钻心似的疼痛让她再也没有了一丝挣扎的力气,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就要这样死去,这种发生在胃部的抽痛就像生孩子,但她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更疼一些。 她还在心里想着这些,回神过来不免苍白地笑话了一下自己,哆哆嗦嗦地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已经感觉越来越冷了,可每动一下似乎就是牵扯伤口一样的痛,但她没有伤口。 隐隐约约的,她眼前食物开始变得模糊,背部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她不知道还要疼多久,只知道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钻心的疼,前几次她在房间还瞒过了碧儿,现在她只想沉沉睡过去,等一觉醒来希望能好转。 意识到这一点,她开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汗水越积越多,顺着额头滑落,她蜷缩着身子,咬着手指,希望手指的疼痛分散注意力,也使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敲门声:“姑娘,云大夫来看你了。” 笙歌发不出声音,一只手捂着肚子,缩在床上,眼皮沉重。 又是一阵敲门声:“姑娘,云大夫回来了。” “……”笙歌张开嘴唇,没说出来,皱着眉头,眼前从模糊变得一片黑暗,沉沉昏睡过去了。 丫鬟见得不到回应,狐疑道:“不对啊,姑娘房里怎么没动静呢。” 云苏微微蹙额:“是不是没在这里?” 丫鬟想了想,确切道:“我看到姑娘进去了,也没看她出来,就在里面的。” “打开门。”云苏沉吟道,见丫鬟愣神看着他,蹙眉沉着声音重复道:“把门打开。” 丫鬟愣了一瞬,想着云大夫与姑娘素日交好,应不会有什么,这几日姑娘气色也不大好,便迫于压力讷讷地赶紧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了。 幸而笙歌未将房门里面上锁,丫鬟打开房后云苏便走了进去,丫鬟也随着跟上去,见到床上缩成一团的笙歌,意识到情况不对,丫鬟惊讶道:“姑娘……姑娘她,怎么了吗?” 云苏小心将她手腕抬出,手指轻轻放在上面,不一会眉心越发凝重起来。丫鬟看着云苏神情也不免紧张起来:“云大夫……姑娘她……” 云苏沉思了半晌,最后淡淡开口:“出去。” “啊?” “出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说完也不管丫鬟如何,便专心看着笙歌的神色。 丫鬟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她现在有些怕云苏,似乎熬药也缺不得人看着,看了半晌,想了半晌,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泄气地默默出去了。 云苏将她仍咬着的手指轻轻取出,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着。她昏睡中的神情亦不安稳,皱着眉,似乎忍着巨大的痛苦。云苏低不可闻地叹一声气,又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做完了一切,丫鬟也将药熬好了端上来,服侍笙歌喝下。他花了一个多月终于从东泽的王手中拿来了冬紫叶,那个地方民生凋敝,他费了许多功夫终于使东泽王松口,东泽王却还要他答应一个要求,让他救好了人,今后便永远待在他的王土下,成为一个东泽人。 东泽王目的十分明了,云苏是勍国王爷,身份尊贵,且品性沉稳,又具神医之名。留他在东泽百无一害,要想使他安心又甘愿地留在东泽,一是达成约定,二便是让他娶东泽的公主。等到他救好了人东泽王便许他婚姻,依云苏德才,必定不会负他女儿。 云苏对他的心意只当不知,拿到药草后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这一个多月,他自己每天也在苦苦煎熬着。 星星闪烁,已是夜空。 凉风习习,他伫立在窗口,恍若雕塑。 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云苏转过头,微微怔住而后走去打开门,是云王府的管家。 管家看了眼门内,只有一个女子躺在床上,似乎沉睡了,这应该就是孟府小姐了。他低着头,恭敬地对云苏道:“王爷,老王爷让我来看看您,您在东泽过的还好吗,可还习惯?” 看望人是假,说事才是真,云苏有些不耐烦这些做派,皱眉道:“何事要和我说?” 管家再次低下头,态度谦卑恭顺:“这里不方便说话,请王爷下楼来一叙。” 他是顾忌着这里有笙歌,云苏却道:“就在这说罢,其他地方未必比这里安全。” 管家见云苏态度坚决,便无可奈何凑近看了笙歌一眼,笙歌喝了药好多了,此时呼吸绵长,是睡熟的状态。他放下了心,走到窗边,低声对云苏道:“王爷,如今朝廷有些不平稳,太子那边似乎有动静。” 云苏不喜这些事,带着五分不耐五分漠然:“太子?皇上身体本已虚弱,他又何必再插一脚。” 管家又道:“老王爷盘问出了太子近日暗中提拔的几个将领,打听出了……” 云苏挥手打断:“他怎么做是他的事,你不必和我说这些。” “可是,”管家低下头,语气恭顺,带着一些固执,和一些漠然:“陵王那边也有些动作。” 云苏微微一怔,赫连陵么,他的意图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他果然还是要采取措施么,笙歌呢?赫连陵究竟是选择笙歌,还是皇位,或者都要呢? 若是都要,笙歌恐怕不会甘愿嫁给一个皇帝,赫连申的实力也一直摸不着深浅,赫连陵在谋取皇位的路上不会太顺利。 云苏看了看管家,淡淡道:“知道了。” 管家又道:“王爷,最近朝廷怕是不太平,申王实力不弱,老王爷也担心你……” 云苏笑了:“担心我什么?他费尽心力打听到这些,又想干什么?” 管家吓得忙跪下道:“王爷,老王爷心系于你,只是担忧你,并非谋逆……” 见云苏没有说话,管家又一字一句,叹然:“老王爷实在是想为你铺一条平稳的路,不希望你与孟家小姐再亲近,”他说着,朝笙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孟家小姐招惹的势力怕是有些多……老王爷知晓现在朝廷不太平,又知道了你去东泽的动向,他觉得东泽也算一个不错的地方,他……他同意……” 云苏眯起眼,双眸不再淡漠,微微俯身:“他同意东泽王的做法,或者说,他希望去当东泽王的姻亲?” 管家跪地不起,对老王爷明显十分忠诚:“王爷!老王爷并非这个意思……” 似乎想到了什么,云苏心里一叹,而后不再说话,抬眼望了望满城夜色,真是凉薄。 管家还要解释什么,云苏淡淡道:“你走吧。” 管家怔在原地,云苏又道:“我清楚我的选择。” 因为没有多余的选择。管家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起身行了一礼:“王爷有空回府看看老王爷吧,老王爷现在……”他停住话,重重叹了口气,而后低着头走出房门,走出时关上了房门,发出“吱吱”的轻响。 云苏伫立在窗口不动,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出神。 第六十二章 银烛秋光 夏伶最终没有和孟沂笙走,但不知怎么,夏伶也终于松了口,她说:“等到你下一次回来时,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或是几年,我们都不嫁娶,若那时还有情,我便跟你。(.)” 多年的感情如今终于得到一句承诺,孟沂笙激动之余,却也隐隐担心再生变卦,笙歌瞧他们大概也已说通了话,虽不知孟沂笙如何劝服了的,但少不得安慰他道:“二哥,如芷在我这行事稳妥,做事周全,不轻易下定论,可见下了决心后必定用心专一,如此你倒不用担心,只要下次回来等着娶她就好,现在痛心的可是我,少一员大将呢。” 如今她也和孟沂笙一样,叫夏伶为夏如芷了。 孟沂笙笑的爽朗,家里人舍不得他此去这么久,但听说他与夏伶终于有了结果,虽夏伶乃青楼女子,但儿子多年感情他们看在眼里,况且他们见过夏如芷,是个可靠的,便不忍拒绝,准备到时让一好友认夏伶作干女儿,写入族谱,也就不用担心身份一事了。 现在孟沂笙已离开了两日,笙歌病情也稳定了不少,云苏回来了,且毫发无伤,她也放心了不少。现在她只差一味龙骨参,倒还可以拖两三个月,如是这样,九月来了。 不久便是赫连尹生辰,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皇子如今又大了一岁,她便会心一笑,不管如何,她总要给赫连尹一份心意,送一份生日礼物的。想来想去,不知送什么,若是买来的礼物赫连尹当然不会稀罕,也就得她自己亲手制作了,然而自己制作何其繁琐,笙歌一个头两个大。 这几日她很是清闲,也没人打扰,至于她一直隐隐担忧的太子一事,似乎也被孟相知晓了,她路过书房时听见孟相与其他两位大人谈话,声音甚小,隐约带有怒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笙歌直觉是孟相知道太子谋逆的事,想来那太子也是草包,逼宫何其隐蔽竟也被不少人知道,偏他还被蒙在鼓里。 所以她也不必担心太子成功,就算孟相未必是谈论这件事,她也是相信赫连申的。她只要安分待在闺房就好,此刻她手里拿着碧儿找来的剪刀,零碎的布料,不禁扶额叹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也不是巧妇。 她想起昨日沈双燕来找她,因这几日在宫中得了风寒脸色有些苍白,但语气是掩不住的得意:“皇上看到我们的诚意,终于点头答应,只是要我们在过了六弟的生辰后再走,这下好了,且看我如何在江湖立足扬名,让多少人一听到我们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追捧崇拜……”她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干呕打断——但不是笙歌干呕,是她自己跑去洗漱台干呕去了。 笙歌目瞪口呆:“你……你不是吧?”沈双燕还在拍胸脯,似乎有继续呕吐的倾向,笙歌继续瞪她:“你有孩子了?这样还想和赫连毓出去?赫连毓也同意?你们怎么想的?等孩子生了再走不成么?” 沈双燕稳定好胃,继而走过来勉强一笑:“嘿嘿,等孩子生下来可就走不成了,之前我们便已找好了地方,去那里安定下来就成。又不是一直在路上奔波,安啦安啦。” 笙歌还想说什么,但也说不出话来,只听沈双燕道:“我是真讨厌这皇宫,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笙歌叹了口气,最后问她:“红袖舞楼呢?” 沈双燕嘿嘿一笑,把笙歌看的发毛,未等她说出话来便挥手道:“可别说交给我,我都是靠如芷呢,过一两年如芷也要走了,到时我要把你红袖舞楼给败光了您老可得把我杀了。” 沈双燕温柔的看着她:“笙歌,在古代就你和我心有灵犀,理念也都差不多,再说我也就信任你,其他人可没什么信的,何况名义上你本来也就是红袖舞楼老板,不说交给你会如何,我知道反正交给那群迂腐的古人可是真的要玩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笙歌正色道:“不行!” 沈双燕叹口气:“那就只有把这舞楼给卖了……” 沈双燕本来就为这件事而来,当然不会轻易就走,最后说定的便是笙歌代她看管,再找些信得过的女子一起管事。这样笙歌也可以等夏伶走了再挖来一个继续管事……她真是天才…… 旸州城 赫连陵与赫连尹一同走在路上,不时好奇地张望着:“丞相府是在哪边?笙歌睡了吗?她在家吗?我们怎么进去?” 赫连陵一直耐心的听着,偶尔说一两句话,这时他拉着赫连尹往舞楼走:“去舞楼。” 赫连尹瞪大了眼睛,一时没留神话匣子又打开了:“笙歌在舞楼?她没回家吗?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害怕吗?她在等我们吗?她要送我礼物吗?” 赫连陵苦笑着不说话,走进舞楼便是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有丫鬟早已侯在门口,见到他上前领路道:“连公子,姑娘在房间里等着呢。” 赫连尹点头,便随她上楼,舞楼内此时正浅弹琵琶,客人大多附庸风雅地恍若没有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一旁侍候着丫鬟。因为天色已晚,大厅内还空着一些位置,然二楼雅间却都已燃着旖旎红烛。 亏得这隔音效果好,赫连陵微微皱眉。待到走到三楼,丫鬟便自己退下,笙歌大概瞧见外面人影,大大咧咧跑出来先他们一步开门道:“终于等到你们来了,再晚了我就睡着了。” 这次还没等到赫连尹抢话,赫连陵先淡淡道:“不准在这里过夜。” 笙歌听出他话里的不悦,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个语气,不免凑在他跟前看了看,好奇道:“可我已经睡过几次了。” 赫连陵抿唇,没有答话。赫连尹抢白道:“笙歌,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看我专门出来见你,是不是很感动?” 笙歌坐了回去,给他们倒了茶,对赫连尹道:“我看是专门出来拿礼物的吧?” 赫连尹欢呼一声:“你真的给我准备礼物了啊?先拿来给我瞧瞧好看不好看?” 笙歌双手托腮,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我忽然发现我忘记带上了,这可怎么办呢?唉,你说我的记性也是……” 赫连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看得人好生纠结,笙歌在这样的目光下……默默地拿出了一串风铃。 赫连尹眼睛一亮,扑上去抢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以前没见过?是不是民间过生辰都要送这个呀?” 笙歌叹口气,将风铃举起,五颜六色的小星星随着摆动轻轻摇晃,发出低沉的,却像世上最动听的童真的歌曲:“这叫风铃,是我自己做的,喜欢吗?” 赫连尹狠狠点头:“喜欢喜欢!这个东西好有意思,我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给我做的礼物呢。”他注意力全被风铃拉了过去,也不管笙歌与赫连陵了,拿着风铃便轻轻摇晃,固定那一串串星星的是笙歌自己闲来无事编织的一条鱼,发出莹白的光泽,童真又逗人喜爱。 笙歌见他喜欢,样子十分小心翼翼,连她都不能乱摸,不由无奈一笑,转而看向赫连陵,眨眨眼:“你还在生我气?我第一次见你这样呢。” 第六十三章 此情无意 赫连陵叹一口气:“我当初不该让你开这家舞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笙歌察觉出不对劲,微微皱眉:“你也觉得女子不该这样?你也觉得女子就应在家绣绣花草,做些女红?你觉得我在这里有损名节?” 这一连三个问题让赫连陵一怔,她确实不像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女孩,她有自己的想法,注重名节也并非就体现在是否开办舞楼上,也正因为这份与众不同,他才会时时刻刻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但那,又不是她了。 赫连陵凝视着她,微微叹息:“是我失言,我没有那个意思,原谅我好不好?” 赫连陵平日对她有求必应,现在她却以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听他这样道歉,笙歌反而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只好沉默而模糊的点点头,又嗫嚅道:“我不该这种语气。” 赫连陵微微一笑:“好了,就罚你带我和六弟出去散步如何?” “诶?”笙歌还在错愕中,却见赫连尹已收起了风铃,小心的拢了拢衣服:“好啊!我要吃糖葫芦!” 无语片刻,笙歌便只有带着这一大一小分别走出舞楼,赫连尹对于这里十分开心,宫外的一切都让他新鲜不已,手里拿着糖葫芦,口中还嚷着绿豆糕,不时到处乱窜。 笙歌走到依水江边,便想再欣赏一会江景。夜里江边风大,赫连尹总算安静下来,赫连陵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似乎想给她一点温暖。笙歌略略诧异,直觉想要挣扎,那只手却握的紧了,就像上次在舞楼时,看到云苏的那一次。 笙歌默了默,没有说话。(.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赫连尹窜来窜去,却看见这一幕,惊讶地凑上前来:“笙歌,你不是喜欢我二哥么?” 笙歌瞬时僵硬几分,手指冰凉,被赫连陵的手掌紧了紧。赫连尹偏着头瞧了他半晌,好奇道:“原来你不喜欢我二哥呀,我以为你肯同他扮夫妻是喜欢他呢。” 那不是你罢演了么……笙歌抿着唇,想还他几句,半晌却都没憋出话来。 赫连陵微微蹙眉:“六弟。” 赫连尹嘟嘟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又着实好奇笙歌的事,便趴着头又问:“原来你喜欢四哥啊?” 这下连赫连陵也侧着头微微凝视着她。 手指渐渐回暖,笙歌抽出手拍赫连尹的头:“喜欢不喜欢哪那么轻易就说出来,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赫连尹瘪嘴道:“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那差别可就大了。” “你肯定是不懂装懂。” “装懂的也比你这个不会装的好。” “……” 夜风下,赫连陵感觉到手中冰冷的温度,连带着心也一起渐渐沉了下来。 星夜昭示着明日的好天气,笙歌活动了一下脖子,走进了舞楼。赫连尹与赫连陵还要回宫,好不容易送走了赫连尹,她也有了几分疲惫。 这几日她回家很晚,今晚便打定主意上楼收拾好后便回家,坐定喝了口凉茶,回想晚上的事,却有了几分犹豫。 夏伶敲了敲房门,走进来问道:“姑娘要在这里沐浴吗?” “免了吧,我早些回去洗。”笙歌淡淡出神道。 夏伶看了她一眼,走近给她倒了杯热茶:“姑娘可是有心事?” 笙歌呼出一口气,垂眼道:“我也不晓得算不算心事……大概是感情上的。” 她不习惯同别人说这些,但又觉得夏伶或许可以帮到她。 “是陵王吗?”她看得出来陵王对她的感情,大概觉得她是在烦心这个。 笙歌抬起眼看她:“其实……你问这句话也是我烦心所在,我对他……并没有那些心思,可是为什么都以为我喜欢他呢,为什么在我一说烦心这些事时,会第一个提到他呢?” 夏伶放下茶壶,看着她:“那么姑娘喜欢的是谁呢?” 喜欢的是谁呢?笙歌在心里重复了一次,对啊,她喜欢的是谁呢? 只有一个模糊的,拥有修长身姿的背影,和一个温暖而安心的怀抱的朦胧人影。只是,她一直把这当成是一种感觉,感觉也是喜欢么? 她哑口无言。 夏伶也曾像她这样懵懂,也曾经历过几年创伤,是过来人,她微微开导:“或许姑娘现在已有个隐约答案,只是自己不确定罢了。又因为心里已经装下了这个人,所以对于别人的玩笑感到烦心。” “可……那毕竟只是一个感觉,应该不准。”笙歌犹疑道。 “可是你还是因此烦心了。”夏伶看见她因自己的话怔住,回想起自己当时与孟沂笙初遇时,淡淡的语气带着些怀念:“感情的事,又有谁说得准。但凡乱了心绪,不就是动了心吗?” 但凡乱了心绪……就是动了心么? 夏伶又道:“之所以一听见你说这样的事便会想起陵王,实在是因为在大家看来,陵王与你最为亲近。或许你不喜欢他,但还是让人误解了。” 笙歌皱着眉,回想她说的话也真是如此,她苦笑道:“是我做错了吗?” 夏伶第一次没有因为身份之别而顺应,而是皱眉道:“姑娘在这一点,确实处理的不妥当。陵王喜欢你,你若无意,应拒绝,正是姑娘心肠软,有了凭空给他希望,也让其他人猜忌的机会。” 笙歌点着头,夏伶又行了一礼道:“是奴婢失礼了。” 笙歌出神瞟着远方道:“本来就是让你来解惑的,如今说通了想通了心里也好受多了。你先下去吧。” 夏伶又行了礼才退下,留下笙歌出神发着呆。 她对赫连陵是怎样的感情呢?最初见到他时,她没有想到后山居然住着这样一位病重的少年,且笑容柔和,她想带给他生命的希望。 后来……也是发现他是陵王后,对他的隐瞒隐隐生过气,但她并非不明事理,他对她解释了,她也就释然了。但也是那时她发现赫连陵对她的感情,她想躲着他,但似乎在见到他温暖的笑意时,她觉得突然说不出口。 她一直在潜意识里觉得,赫连陵还是那位病重的少年,他并非无坚不摧,钢筋铁骨,她从来都不是会说拒绝的人,何况是面对他。 她隐隐猜到赫连陵的目标是那把龙椅,但龙椅又怎是那么轻易就取得,她做不到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更无法眼睁睁看着赫连陵因那把龙椅发生意外。赫连陵不会放弃他的目标,她也不会摒弃她的原则。 光是这两点,她一直觉得两人之间天差地别。她同他隐晦的说了,他却不甚在意,事到如今,他们也就一直以着这种方式尴尬而奇妙地相处着。 笙歌无奈一笑,她这样做,果然是错了。 第六十四章 天子庶民 勍朝二十八年,太子赫连俟大逆不道,欲行谋逆一事,率兵四千大举逼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当晚皇宫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幸毓王、孟相护驾有功,领兵直上,生擒太子。皇上痛不欲心,太子无忠爱君父之念,无友爱兄弟之意,泯灭人心,不知悔改。念在骨肉亲情,着其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永不得踏入旸州。 天子庶民,一念之间。 朝廷三呼,皇上仁慈。 烟花九月,旸州在这一月赫然是烟花季,虽烟花颜色样子单一,但也只有富贵人家消耗得起这些。礼花在天幕绽放开来,旸州人民似在感念当今太平生活,夜空发出久违的一声声“嘭”的巨响,笙歌心里一阵感念。 孟爰笙给笙歌披上披风:“你今儿穿的单薄,别着凉了。” 笙歌望着夜空点头。 孟爰笙看了看她,哭笑不得:“怎么现在变得呆呆傻傻的了,成日站在这高处,不怕风大么?” 笙歌无奈叹息:“这么好的氛围,就被你打乱了。”她又说,“马上九月就要过去了,以后可就看不着烟花了。”孟爰笙好奇道:“以后怎么就看不成了,只是放的人少了。你若喜欢,买一些回去放就是了。” 笙歌白了他一眼:“我说的不就单指这九月的烟花么,自己买么……我才不稀罕。” 没有了看烟花的心情,笙歌也就拉着孟爰笙下了城楼:“每天在这站半个小时累得慌,从明儿起我不来了。” 孟爰笙摸摸鼻子,女人呐,看也是她,不看也是她。稀罕的是她,不稀罕的也是她。他一边想着一边随着笙歌下楼,嘴边“啧啧”两声。 正要出城楼内门之时,笙歌忽然停住脚步。孟爰笙看不清前面有什么,好奇道:“怎的不走了?” 只听笙歌在前面道:“小三子在我后面,我把他交给你啦。(.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女子婉约一笑:“多谢姑娘成全。” 说着,笙歌往前走出门口,看着孟爰笙挑眉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孟爰笙一看眼前来人,眉目如画,温婉贤良,是云娘。有佳人相约,孟爰笙也不再推脱,嘱咐笙歌好走。 好走?这是什么话?她当然会好好走路了。真是。 今晚的月色皎洁,笙歌呼出一口气,这一个月来朝廷发生的事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赫连俟逼宫那夜,旸州城大大小小出了许多版本,说书先生讲的唾沫横飞,虽各有差异,但无一例外的是将孟相和赫连毓说的勇猛正义无比。 笙歌听说是,那晚赫连尹过生辰,太子给赫连尹庆生燃放烟花,皇上正在赏景大笑时,下一秒便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步伐矫健的黑衣人。 他们目标统一,皆是坐在上位的那个龙袍男人。太子不断后退,一直退到高楼之上欲调令兵力。他知晓此举不成功便成仁,脸上挂着癫狂至极的笑,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父皇!六弟,我送你们的礼物你们可喜欢?” 他手一挥,数千精兵重重包围皇宫,为首的便是皇帝历年最信任的将军。 当时场面极其混乱,皇帝不想自己的儿子竟这样对待自己,当即又是恐慌又是愤怒,青筋暴起:“孽障!”说完捂着胸口不停咳嗽。 赫连毓阻挡的及时,带了几个人缠住了皇帝面前的黑衣人,一边将皇帝护送离开。太子手下紧追不舍之时,孟相带兵赶到,将太子的包围圈团团围住,叹一口气:“太子,放手吧,臣等在这里已恭候多时。” 那夜太子难以置信自己数月的计划竟已被人知晓,凉意自心底一点点漫上心头,到最后眼睁睁瞧见自己的兵力被束缚,党羽也被生擒,竟是放声大笑,声音悲怆绝望,凄厉道:“父皇!你从来都不信我!也从未正眼瞧过我!你连六弟十一岁生辰都亲办宴会,你可曾记过我的?可曾提起过我?既然这样又为何要给我这太子之位?我不稀罕,我不稀罕——” 他眼底一片绝望,又含着恨,举剑便要自刎。就在千钧一发之时赫连毓凭空凛冽一箭刺中宝剑,剑落地,太子亦被生擒。 **羽皆被革职流放,赫连毓与孟相护驾有功,皇帝加授孟相主相之位,黄金珠宝无数,良田千亩,并辅佐下一代君主。一时间孟相府邸门庭若市,风光无两。 让笙歌疑惑的是,革职流放名单中竟未听说有张之义这个人,也不知是侥幸逃脱还是已经在逼宫当夜就地伏法了。 朝中如今太子还未新立,皇帝经历此事似乎对各位皇子心有忌惮,新立太子之事皇帝不动声色,大臣更不敢妄动,似乎是在进一步观察。 赫连毓则携着娇妻一同坐着轿子,离开勍国,摇摇晃晃奔赴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笙歌晓得他们此去不知是多久才回来,到时或许她也已经嫁人,或者她也已不在旸州,将天上人间也一并交给别人打理了。 分别之时沈双燕很是轻松,说话如同交代遗言,他们夫妇大多产地都已变卖,只剩了个红袖舞楼,恐怕打算在外长住,不知还会否回来。沈双燕一直取笑笙歌,最后走的时候肩膀一抽一动的,赫连毓将她拥入怀中,笙歌知晓她在哭。 月凉如水,笙歌走回小院子,碧儿正在等她:“小姐,你可是回来了。” 笙歌解下披风,一边道:“怎么了?” 碧儿无可奈何叹口气:“这几日来提亲的人都快踏平门槛了,今天又来了两位大人呢。” 笙歌眉头一皱:“爹娘应该没有答应吧?” 碧儿点点头,又愁眉苦脸起来:“听说太后有意亲自为你指婚呢。” 笙歌做回椅子上,瞪着眼:“上次不是说过还早的么,再说,我最小,理应先轮到大哥啊。”说完她突然意识到大哥已有意中人,怕是太后也想给他指婚,但他也不会同意。 碧儿颤了颤:“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好像听夫人这样说起,太后很喜欢您,幸好夫人说你还小,缓了一下,但又不知能推脱到什么时候。” 原来太后上次在寿辰时有意给笙歌指婚,但笙歌装糊涂也说过去了,太后虽没有再提,但自明玉离宫后太后接触的人也少了,人也老了,总希望做些善事。小辈中她很满意笙歌,明玉离宫后她也有些寂寞,想让笙歌多来陪陪她,大概也有意给笙歌指一位皇子成亲。 这次太后便把笙歌的娘召进宫,说了一说,孟夫人推脱说笙歌还小,太后正要压话时,丽妃却突然来请安,说了些事,把这话岔开了,孟夫人便也请安离开了,所以这话也没有定准。 碧儿手撑着下巴,看着笙歌道:“小姐,若太后真给你指了婚,你怎么办?” 笙歌喝一口茶:“凉拌。”看了看碧儿,又叹口气:“还能怎么办,嫁呗。” “啊?”碧儿惊呼一声,又细细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她所知道的皇子的信息:“太子已经被废了,三皇子和沈姑娘离开了,六皇子尚小,除开这些,听说二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府中都还没有妻妾呢!” 笙歌瞥一眼她,笑道:“怎么,你想嫁?” 碧儿低下头,羞红了脸:“小姐别拿我取笑了,之前就取笑我和云大夫……” 笙歌似是想起什么,惊讶道:“对了,我还当是什么呢,总感觉你少了什么,原来许久没有听到你说起云苏了呢。” 碧儿又低下头,不说话。笙歌好笑道:“快说说,怎么现在不提他了?移情别恋了?” 碧儿脸更加羞红,愤愤道:“小姐别打趣碧儿了,明明在说你的事!” 笙歌也不再逗她,耸耸肩:“我一点都不担心。”看了眼碧儿的表情,坏笑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第六十五章 青天揽月 笙歌摇晃着小腿,模样悠闲:“太后要想给我指婚,皇上还先得把把关呢。[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如今丞相府权势风光无限,偏巧朝中未立太子,若我要与皇子联姻,恐怕皇帝也会周详周详,所以嘛,嗯哼?” 碧儿瞪大眼睛,目光中既有震惊又有恐惧:“这……算不算参政……” 笙歌翻一个白眼,而后拍了拍她的头,语重心长:“乖,我这比参政的档次低多了。” 碧儿似懂非懂点点头,难以读懂笙歌背后的意思。若是皇帝果真信任相府,同意太后的联姻,那么很有可能以笙歌的势力,足以辅佐她的丈夫登上皇位。以到时相府皇亲国戚的身份,以后也必然成为新帝的眼中钉。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嫁! 夜深了,碧儿也回房休息了,笙歌躺在床上倒是一夜无眠。 申王府 周潜走进书房,态度恭敬,举止镇静将一张折子放在赫连申面前,低着头道:“王爷,丽妃从宫中传来消息了。” 赫连申停住笔,放在砚台上,带着些慵懒,没有太多表情:“等了许久,也算是来了,就放在这吧。” 周潜接口道:“上次您要我查的张之义,有结果了。” 赫连申颔首,带着一些了然:“可是在陵王手中?” 周潜低着头,语气淡淡,显然训练有素,“是。” 果然是被赫连陵给救了,丽妃的好父亲,现在是要投效陵王了么?这对父女,实在不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赫连申淡然道:“他既这么缺人才,我便给他。”这个他,是指赫连陵。 周潜喉头动了动,有些不解:“据属下了解,张之义虽非才人能者,但十分奸猾,若投靠了陵王,不定会生出什么事……” 赫连申倚在椅背上,淡淡道:“不必担心,张丽还在我们手上么,只怕他闹不出什么动静。”若是闹不出什么动静么……他也有足够的时间静观其变。 甚至于皇位,他也可以暂时让给他。成功这件事,向来有许多途径,他不急于求仁,花落谁家,看谁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年来张丽一直自愿为赫连申做事,她是皇帝的宠妃,在内帷可以听到许多皇帝的心事与内情,她用这种方式体现着赫连申对她的不可或缺,过的也着实可悲。本来张之义若在逼宫当夜被抓,恐怕身为罪臣之女的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但好在张之义被赫连陵救下,这事也没传进皇帝耳中。救父之恩难以为报,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张丽依然肯为赫连申办事,这也是她自一初入宫的执念。 如今皇帝大多时间待在长生殿,有时疑神疑鬼,甚至不理朝政,赫连毓离开了,皇帝只信任孟相,只有孟相偶尔可以劝服一些。 周潜不自觉叹息道:“丽妃如今有难以自保之势,若是发生意外,需要人手……” 他话音未落,被赫连申挥手打断,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内容却叫人寒心:“我们只需静待张之义会玩出什么花样,其他人不用多管。”张丽只是他手中一枚棋,没有为了棋子扰乱计划的道理,她早已明白过程与后路,他也不用多去提醒。 周潜听出他的不悦,收起仁慈低着头谨慎道:“新任兵部尚书有意与王爷联姻,王爷意下如何,属下明日便去回话。” 赫连申笑了笑,恍如天边云彩,给素雅的屋子添了许多光彩,但也只是一瞬:“现在更应与他们保持距离,以后不要再犯糊涂,不用来和我说,去回了吧。” 周潜恭顺回应,不敢再造次,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龙骨参,属下也已拿到。” 赫连申不觉意外,只淡淡道:“收起来吧。” 周潜想问一句孟姑娘呢?但看了看赫连申,回了回神,不由想起这许多年自家主子性子一直淡然凉薄,若非有利用价值他断然不会将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不是不舍,只是不想,他觉得没必要而已。既然没必要,又何必多此一举浪费了那个时间? 何况主子的做法何须他来指手画脚,周潜默了默,恭敬道:“属下告退。” 赫连申拾笔继续作画,画的是一幅锦绣河山,平添一分恢弘与大气,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这么多年,他早已过惯一个人生活,若是多一个人恐怕会不习惯。女人在他眼里,更多的是思考背后的利益,已经很久很久,他不知道情之一字怎么写。他也不在乎娶谁为妻,利益在他心中权衡多年,情变得无足轻重,或者根本不愿相信,世间竟还存在这个东西。 张丽如是,其他女人亦如是,他盘算多年,什么摆在第一位,什么放在最末,他一向最是清楚。成大事者,先定心正行,拥鸿鹄高志,忍苦心劳骨所能忍,他一直这样认为,也一直坚信,愈是怕虎,便更应该与虎谋皮。 夜深了,他的画才画了一半。放弃向来不是他的选择。 翌日 “小姐,该起床了。”碧儿看着眼前正做黄粱美梦的笙歌,语气多则无可奈何,“小姐,云大夫来了。” 笙歌昨晚没睡着,到了天光微亮时才隐约有了睡意,这会刚进入梦乡,眼皮沉重乏力,说什么也不愿起,将被子拢起来盖在头上,翻个身又做起梦来。 “小姐!”碧儿见状急的无计可施,低声道:“云大夫在外面等您许久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稳规律的呼吸声,因为脑袋蒙在被子里,不一会便没有了氧气,声音听来还有些沉重。 碧儿咬咬牙,将脸巾打湿了绞干,又把笙歌的被子拉下露出脸来,便要给她擦脸。这是她以前对付笙歌不起床的最好的办法,又能让她清醒,还不用自己费多少力。果然,笙歌感受到湿意,清醒了大半,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怎么了……你刚才说的什么……云苏来了?诶?” 她总算清醒过来,一边快速起床穿衣,一边打着意犹未尽的呵欠,眼睛周边显得有些浮肿,明显没有睡好。 等到走到外厅时,自云苏过来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了。笙歌喝了口茶润嗓子,一边扯出个大大的笑容:“云苏,今天带我去哪玩?” 云苏放下茶杯,抬眼看她:“昨晚没睡好?” 笙歌点点头,诚实道:“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呢。” 云苏站起身,看着她温言道:“既然这样,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就不出去了。” 笙歌挑眉道:“那怎么行?我说了要学些东西,自然是要用功的,这个也不算什么,咱们就走吧。” 云苏无奈。每次她都拍着胸脯要跟着他去采药,美名其曰学一些知识,信誓旦旦在路上一定听从管理,不惹麻烦。实际上每回去都贪图新鲜,看到漂亮的要去摸一摸,闻一闻,闲话家常一箩筐,比谁还头疼。 见状,云苏叹一口气,便一起走出房门。 已是深秋之时,笙歌以为这个时候不是采药的季节,但云苏专挑了这个季节,她便信他绝对不会出错。跟着他走了几天,大约是在山间树林,前几天鉴于她出的错误太明显,云苏担心他一不留神的时间她就出了什么差错,这次便带她来河边。 深秋草木大多枯萎,河边更是光秃秃一片,笙歌好容易填满了肚子,喝了口水,下了车却见入目一片荒凉,不由讶然:“云苏,这里真的有药草么?” 云苏颔首,目光复杂:“很多。” 很多?笙歌瞪大了眼,这是一条小河,岸边石子倒是许多,野草夹杂,看来都是最普通的物种,不知哪里有珍贵的药草。 最吸引人的,却是远处一棵漂亮夺目的枫树,倒是来散心的不错景色。 第六十六章 蔷薇蔷薇 “云苏,这是什么东西?”笙歌弯着腰,本想等他抬头之际拿给他看看,哪知他凝神看着地下,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便干脆跑到他面前去,“闻起来也有股香味,长得也不错。.” 云苏抬眼一看,不由一惊,微微蹙眉:“小心,你闻不得。缓了一缓,见笙歌已拿开,好奇地看着他,他放低声音:“这叫无极草,有伤有毒之人皆不能闻。” 笙歌狐疑:“为什么?” 云苏看着她,犹疑后仍道:“平常人家也大多用它来做香料,但家中若有伤病者,断不能闻这些。无极草易勾起伤口,把人带入梦境,你身有余毒,不能沾这些。” 无极草,无极草,说的便是它像一只无影无形的手将你卷入没有痛苦的梦境,那个地方仿佛是极乐世界,等你清醒,伤病严重更甚,已是追悔莫及。普通健康人家拿它作香料,倒是个好用途,也起到夜间安眠的效用。 笙歌不想采到的第一味药便是自己的克星,脸色难看起来,随手将它扔在地上。云苏看了一眼,这是良药,凝神了一会,最终仍是没有将它拾起来,他往另一处走去寻找其他的药材。 笙歌撇撇嘴,着实看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珍贵的东西,此时他们待在一处山丘上,顺着山丘往下看去便是那条小河,两岸多为石子,野草多而矮,在石头周围生长出来。 仰头一看,便是这棵枫树,树冠圆润,色泽绚烂,阳光细碎洒下来,笙歌惬意地倚在树下,又转头看树那边的景色,却发现了几株蔷薇,粉白娇嫩,笙歌不由惊喜道:“云苏,你看,这里有蔷薇!” 这里没有围栏供它们攀爬,它们便绕在了树身上,竟也生长了几丛,似乎是这两年才刚生长出。. 云苏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却道:“累了么?”她靠在树下坐着,一般女子哪能这样,幸亏她不介意,他也不介意这些。 笙歌还有些兴奋:“有点累,不过开始来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呢,哪知这里这么好玩,你看这枫树是不是也很漂亮?” 云苏淡淡回应,知道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便自顾自专心地拾掇些草木。笙歌表达完自己的惊喜后,又觉这个地方实在适合安静坐着,就像看日出时只需静静等待,闲言碎语着实可恶,她便又安静下来。安静一会之后又觉无聊,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看了半天枫叶,正好一片叶子悠悠落下来,她伸手接住,有些得意:“这片叶子被我接住了。” 云苏没有理她。 笙歌也已习惯,将枫叶拿在手上把玩,细细瞧叶间的脉络,良久良久,她看了一眼云苏,脸上没什么表情,吐出一口气,又看着自己手中的枫叶,轻轻道:“云苏,我知道过些时候你就要去东泽了。” 云苏身子僵了僵,半晌回道:“乱说什么。” 这次换笙歌没有理他。 云苏定了定身形,凝神看她:“我就算走,也得等到你痊愈后……” 笙歌不再看叶子,直视着他,有些苦笑:“云苏,解药难寻,先不说我本一直不赞成去寻解药,你为此事已经费尽心神,欠我的也早已还清,何况是我当日自己要以身试药,你也并不欠我任何。若是真到了毒发之时,你也不必娶我。你去东泽的时候我一直在心底担心,怕你会因为我而答应什么你本来不愿的事,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发生了。那么现在,也该是我欠你才对,我无以为报,只希望你再不要这么对我好,不要再因我而被束缚,若再是这样,我良心难安。” 云苏没有说话,他仿佛没有听见,垂眸看着地面草丛。笙歌偏着头,又道:“这都是我的心里话,很久就想和你说了,可惜上次你不给我机会,一个人就去了东泽。” 云苏直起身,朝她走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带着决然:“你照顾好自己便好,我会将解药寻来。”又补充道:“这是我的职责,并非不为娶你,若我不能解毒,不能寻药,又怎么担当得起大夫一职,救死扶伤无数,却连自己身边的人也无可奈何,又何必要神医这个虚名。” 他叹口气:“笙歌,你该对我有点信心。” 笙歌怔神,知道劝服无用,感激、无奈、担忧无数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苦笑喃喃:“云苏,神医又不是万能的……你真是……”叫我怎么说才好。 她偏过头,努力抑制着,鼻子酸酸的,怕被他看到,便起身去摘了一朵蔷薇。花瓣繁多而富有层次,笙歌小心不被刺勾到,放在唇边一闻,花朵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坏心情通通抛在脑后,她吸了吸鼻子,自觉再不触碰刚才那个话题,展颜一笑:“野生蔷薇果然更有韧性。” 她坐在方才坐下的位置上,又欣赏起蔷薇来,抬起头:“说起来,关于蔷薇还有一个故事,你知道么?” 云苏坐在她身旁,靠在树上,与她相隔了些许距离,摇了摇头。 笙歌并不介意,接着刚才的话,缓缓道:“关于蔷薇的故事……是一个叫蔷薇的女子展开的。”她看了看云苏,见他神色淡然,却是认真在听的模样,不禁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传说,继续道:“她生来美丽,与一个叫阿康的男子相爱了。后来皇帝征选秀女,选中了蔷薇,蔷薇不从,便与阿康一路奔逃,最终到了悬崖,两人为守护爱情毅然决然跳下万丈深渊。最后,他们被合葬在一起,坟头开出一朵美丽而有刺的花朵,相传那花是蔷薇所变,刺是阿康为保护蔷薇而生。” “所以,这花名便是蔷薇?”云苏看着她手上的蔷薇沉吟。 笙歌点点头,关于这个传说,中间部分被她掐去,蔷薇姑娘与阿康受着焚身碎尸之苦,她不信那些,但也希望让传说更美丽一些。 风轻轻吹来,笙歌十分喜欢秋季,便眯着眼靠在树上,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呵欠。方才眼睛又酸又涩,她差点便睁不开眼睛,一路的倦怠此时也显出几分,倚在树上困倦不已。 不一会,云苏抬起头来,却见她已阖着双目,恬静安定地枕着树身睡着了,她眼圈有些黑,此时睡着了显得十分静谧安逸,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枫叶被风吹得斜斜飘下来,枝叶花草的香气荡漾,耳边有风声,还有淡淡的,轻轻的呼吸声。 第六十七章 一寸执念 日子风平浪静也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眨眼已是到了十月份,云苏每日闭门不出,隔几天便会差人给笙歌送药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小屋朴素雅致,角落放满了药草,灶头许多时候都热着一炉浓浓药汤,之前本还时不时散去这屋中的药味,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如是这样,房屋药味浓厚,夹杂着淡淡的腥味。 赫连陵自小闻着药味也已习惯,是以没有多少不适,他看了眼正在挑选分辨药草的云苏,他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这几天太过疲倦,他提醒道:“那边炉子里的药似乎熬好了。” 云苏抬眼看了看,继续手中的事:“再让它熬一会。” 赫连陵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龙骨参的消息。” 这几个月来他暗中调查了许久,却仍是没有半分龙骨参的消息,犹如大海捞针,丝毫没有头绪。 云苏也已打听良久,他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带着些叹息:“已经查了许久,不应露不出马迹,大概是被人封锁了消息。” 如是他们二人合力,竟也未曾探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第一次对一种东西有了这样一种执着而焦急的想法,可是却毫无办法。 赫连陵颔首,近几个月朝政特殊,他不能妄动权势,也只有暗中搜索,奈何龙骨参似乎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诧然抬头看着云苏:“所以你早做好了这个打算?你现在给笙歌的是什么药?” “延缓毒性发作而已。” 赫连陵诧异看着他,仔细闻了闻空气中漂浮的药味,半晌,神色凝重:“云苏,我从小在药罐中长大,吃过各式的药,也见识过各样的毒,对药味再熟悉不过。而我这么多年的药也都是你给我配的,命也是由你为我续着,我们相识一场,你为人我再清楚不过。现在,这空气中有什么味道,你以为我闻不出来么?或者说,是我猜不出来么?” 云苏没有解释,淡淡道:“你既猜出来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赫连陵望着他,震惊不已,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空气中漂浮的是浓浓的药味,但其中还有一丝不同,他终是闻出来了,是血腥味。 云苏将他的血混在里面作为药引子,再加以其他的药中和,每次给笙歌送去,笙歌竟都没有喝出来有什么不同。这种以血养人的方法,赫连陵料想是苗疆那边的作风,因为鲜血是人所不可或缺,少了鲜血好比少了元气,勍国普遍觉得这种做法阴损,是以禁令了这些医术。 而当初,在反复调查皆没有查到龙骨参的消息时,云苏便只有想到了这种方法,或许过不了多久笙歌就会毒发,他没有时间考虑,只想试一试,纵使只能延缓,但也是有希望的。 赫连陵紧皱眉头,低声怒道:“你疯了!出现意外你又如何?你有想过你自己吗?” 他情绪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他之前以为云苏脸色苍白,是终日不得休息太过疲倦而致,现在看来,原来是用的这种方法! 云苏站起身,端起炉子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看不见什么表情:“没有时间了。” 赫连陵一滞,竟说不出什么话来,神色复杂看着他又将炉子放下,动作行云流水,无比流畅熟练,但他却仿佛突然哑了声,最后涩然开口:“还有多久?” “就在这个月了。” 淡淡的话语像一把匕首缠绕在他心头,笙歌的时间再也不多,他们历经辛苦,和赫连申做了交易才换来了三叶青芝,用云苏余生的生活换来了冬紫叶,现在只差一味龙骨参,偏偏也要拿云苏未知的意外作赌注吗? 赫连陵目光一凛,开口道:“云苏……我很感谢你为笙歌做这么多,但这对你并不公平,换做我来,那么,我出了事还有你……” 云苏打断他:“我决定好了不会改变主意,……若我出现意外,你好好照顾她,若出了意外,东泽王那里……怕是要失信了。”他看了看窗外,眼中有片刻的晃神,仿佛在那里看见了一个倚在枫树下手拿着蔷薇的女子,睡容恬静而安定。 他叹口气,眼光回转过来,继续检查那碗汤药。赫连陵苦笑道:“若有照顾她的机会,我自然心甘情愿……”话音一转,他眼神坚定如初,郑重承诺:“好,我会照顾好她。你也是,若有需要,找一个苗疆人来也好,我也放心些。” 云苏摇头:“苗疆人不容易应付,若引来麻烦得不偿失。他将药装在壶套中,递给赫连陵:“拿去给她吧。” 相府 笙歌好不容易听她娘和她说了半天的道理,又是保证又是玩笑的,最终总算放她一马,她边往回走一边拍着胸脯,碧儿看见她笑道:“小姐,夫人又不吃了你,干嘛那副表情?” 笙歌叹口气,唉,碧儿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果然是近朱者赤,她懒洋洋回道:“你知道娘叫我干什么吗?” 碧儿理所当然道:“不是该谈论你的婚事吗?” 咦,这居然也知道。碧儿给她倒了杯茶:“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嫁人了,要不这么拖着不是办法,要不太后总是问怀呢。” 娘一大早找她就是为这件事,她上次和太后推脱后,又觉不踏实,便亲自过问笙歌有没有嫁人的想法。丞相夫人觉得她是害羞,用词很委婉,可又怕笙歌听不懂。笙歌本不想嫁人,也就装模作样听不懂,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才眼泪汪汪说舍不得娘舍不得爹没有喜欢的男子天地可以作证。她娘这才放了她出来,她可容易吗? 笙歌喝了茶,捏了捏碧儿的脸:“什么叫老大不小,我可还没及笄呢就被你说成这样,你既这么小便总想着嫁人,小心我以后不准你嫁!” 碧儿又羞红了脸:“小姐!这能一样吗,你看马家小姐,上个月孩子都生了,还来送请柬了呢!她不就和你同岁吗?” 笙歌眨眨眼:“马小姐是谁?” 正在两人热闹讨论间,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声音,碧儿首先反应过来,她跳着往外走去,吃了一惊,又仓促行礼道:“四皇子。” 笙歌听到动静也坐直了身,眼光看向外面。听到碧儿的声音更是惊了片刻,看到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温和地对她笑道:“笙歌,想我了吗?” 有两个月没有见他了,他比以前更显清瘦,笙歌格外惊喜,下意识便要说“当然想了”,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容僵硬道:“你来了。” 赫连陵点点头,不觉有什么不妥,将壶套放桌上,笑道:“这是云苏给你的药。” 笙歌点点头,不疑有他,倒在杯中将它喝完。赫连陵看着药有些微微的出神,唇角有丝涩然,见她喝完却依然温和道:“这些天感觉怎么样?” 笙歌喝了口茶水散去了药味,才说:“一直都挺好的,没什么事。”想到了什么,她又对丫鬟道:“都下去吧。” 那几个丫鬟行了一礼,便乖乖退下了,笙歌这才觉得适应一些,她还是不能习惯自己说话时丫鬟在场,只除了碧儿以外。 赫连陵神色没什么变化,看着她的目光却比往常多了一些眷恋与惋惜,笙歌在这样的目光中尽量偏过头,镇定自若地一口接着一口喝茶。 良久,赫连陵低低笑了:“已经喝完了,还要再来一壶么?” 笙歌红了脸,却仍然镇定道:“嗯……不用了。” 赫连陵凝视着她,似在观察,似在出神,许久许久,久到笙歌脖子都僵硬了,却看见赫连陵走到她身边来,在她犹疑间忽然将她揽入怀里,动作轻柔透着满满的珍惜,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两个月我很想你。” 在这种氛围下笙歌脸忽的红了,在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时,门口传来小三子的声音:“笙歌,大白天的在屋里干什么呢?” 声音一顿,孟爰笙瞪大了眼,看着房里姿势僵硬的两人,偷……那个什么?笙歌正要挣扎时,却又听孟爰笙一本正经道:“笙歌,以后做坏事记得要关门。四皇子,笙歌就交给你了。” 笙歌不想居然会遇到这种乌龙,回想以前她好像也对云娘说过“小三子在我后面,我把他交给你了”,不想他这个时候给还了回来。感受到小三子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笙歌脸一阵红一阵青。 第六十八章 许你后位 笙歌抬起头便要挣扎,哪知赫连陵也就此松了手,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俯下身来便吻住了她。(.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等她反应过来时,赫连陵已经扣住她的后脑勺,唇鬓厮磨,愈显缠绵,似乎连带着在品尝她口中的药味,带着一丝急切。她挣扎不得,胡乱地退缩,却被他占有越来越多的主动权。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亲吻,以往总是带有安抚的意味,和他人一般温润,但如今却像火一般炽烈。她一直反抗不得,等到他终于松开手放开时,笙歌一把推开他,喘着气,皱眉道:“赫连陵!” 赫连陵没有说话,敛眉安静坐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切与他并没有关系。 笙歌深吸一口气,这次语气稍显平静:“我喜欢的不是你。” 赫连陵心中苦涩,神情不变:“笙歌,我说过等你及笄,我便会娶你,这不是玩笑话。” 笙歌看着他,神情有些懊丧,不知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可我没有答应。” 早知道,她就不要遣退丫鬟,果然是自己造的孽,笙歌内心叹惋。 赫连陵似乎猜到她会这样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就算如此,你也要拒绝我?” 笙歌慌乱了瞬间:“我喜欢的人……你知道是谁?感情的事又怎么用这种方法来衡量,退而求其次,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悲哀。” 赫连陵目光中带着哀求,他低声道:“笙歌,你也可以选择接受我,我从来都知你喜欢的不是我,可你从未这样拒绝过我……是想清楚了吗?” 笙歌神情不忍,深吸一口气:“赫连陵,我们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好么?” 赫连陵笑了,微微自嘲:“笙歌,你何必欺骗自己的心,若这些都能忘记,刚才被孟爰笙瞧见的又是什么?” 笙歌心微微发麻,捏紧手掌,想说什么,却又怕那样决绝伤害到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从来没有想到他的质问,会来的这样快……是为什么?因为她所中之毒么,怕她伤心,所以来安抚她,和云苏一样给她承诺? 笙歌苦苦一笑,她并非那么软弱,她从不害怕毒发,可是面对这样的他,这样想着,又觉得有些心酸和感怀。 赫连陵牵起她的手,直视着她:“笙歌,我想了很久,脑中一直有这样一个画面,我希望你当我的皇后,我们并肩接受百官朝贺,一起站在那个仰望的位置,我只要你……” 笙歌惊诧地猛地抽回手! 她注视着他,他一如既往的清瘦,自从后山回到皇宫后,他气色虽好了许多,但仍有些病态的苍白。他平日温和谦逊,他做事温润有礼,他对她百般谦让,他语气也从来都平缓淡雅恍如潺潺流水淌过心田。 可是,他在说皇位这件事时,他是坚定的,又是犀利的。他不会因为她舍弃这个江山,同时,他也不愿放手让她离开。 笙歌不会因为他的话语而迂腐到说他意图不轨。可终究心底渐渐沉下去,渐渐冷却,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急切,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知四皇子来临,臣等有失远迎,望四皇子海涵。” 是孟相。笙歌站起身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一点规矩也没有,便也一同站在孟相旁边去。 赫连陵恢复如初,语气温和:“孟相有礼了,孟相乃朝之栋梁,我本应早日来拜访您,但实在心系令女,让孟相见笑,是我唐突了。” 这话的意思,倒有点说亲的意味,孟相不动声色,不是不满意赫连陵,只是终究还是遵循笙歌的意思,是以转移了话题,笑道:“哪里,四皇子来的及时,臣正为一事苦恼,不如前往书房一叙。” 赫连陵也不强求,便也随他一同去了书房。笙歌愣愣地看着他们,听见孟相在说:“近日边关屡屡作乱,令人担忧。”他说完长叹一声,似乎对于近段时间皇帝沉迷丹药而惋惜不已。 赫连陵又说了什么,笙歌听不清了,只看见他们越走越远,才松了一口气。 午后天气晴朗,赫连陵辞别孟相后已离开,笙歌对着她前几日在院子里种植的和云苏上山挖来的草木发呆,不作多想,也不愿多想。 就让它顺其自然吧……顺着自己的心,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好。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笙歌再次喝下云苏送来的药后,不禁皱着眉头,不知是她的味蕾还是怎么,药竟一次比一次苦,良药苦口,她叹气,有些天没见云苏了,也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她深知她的毒难以解开,她能拖到现在这么久无非是因为云苏一直以来的不放弃。龙骨参还未找到,她希望云苏多为自己着想,不久他就要去东泽了,她不希望现在他还为她操劳。 打定主意,嘱咐了碧儿几句她便去找云苏。之前她和他一起采药时,偶尔也去他山间的小屋,那里很幽静,她知道是他制药的地方,木屋旁还有他亲手培育的一大片草药。这几日他一直给她送药来,大概一直都住在那里。 踏上山林时,她庆幸云苏的木屋也并不远了,许久没有锻炼连带身体也懒怠了,擦擦汗她继续往上走,先是看见小小的木屋,还有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然后在屋旁,便看见了云苏。 他正弯腰抿着唇,查看那一地的药草,神情有些专注。笙歌不由一笑:“云苏,看我带来了什么?” 她手中拿着一袋小小的东西,在阳光下发出透明而亮黄的色泽,云苏一怔,继而道:“柠檬么?” 笙歌走到他面前来,啧啧笑道:“真聪明,我没看见外面有卖,难得你认得出来。” 她用的是现代保存柠檬的方法将它切片晒干,柠檬有缓解疲劳安神的功效,她准备带来给云苏泡茶,却不想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云苏见培育的药草生长良好,放下了心,这才回道:“我睡眠很好,平日也不操劳,不用这东西。” 笙歌习惯了这态度,并不介意,将柠檬放进里屋,在屋里顺便嗅了嗅,好奇道:“这屋里的药味好浓,你在这里住的习惯么,幸好我带来了柠檬,你也多少喝些吧,我也算未卜先知。” 她神色里有些得意,云苏却因为她的话喉咙一紧,见她没发现什么也不再多言。笙歌走来看了看他身后那片花草,正欲说话,眸光突然发现他的手腕处缠着白纱,她眼色古怪:“云苏,你手腕怎么了?” 云苏僵了片刻,垂下手肘,而后转过身无意识地拨弄窗台上的花草,语气淡淡:“采药时不小心划到,不是大事。” 笙歌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他的举止,惊道:“云苏!那是无极草,你手上有伤口碰不得。” 云苏手顿了顿,这才看清他拨弄的正是无极草,他自嘲一笑,她都认出来了,他竟出神到这种地步。心,渐渐镇静下来,刚才的慌乱不再。 笙歌看不清他神情,口中还在抱怨:“你今天怎么了,还说你这几日休息的好,脸色这样差,这也是休息的好么?”她一顿,又说:“我说过,不用为我的病情劳心,难道真得等到我毒发了,然后你才能安心去东泽么?” 云苏皱着眉,难得有丝怒意:“笙歌,不许胡说!” 第六十九章 请命边关 从屋内缓缓漂浮出一些药味,笙歌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他,眸中有丝不解:“什么味道?” 是药熬好了,云苏深吸一口气,不与她争执,转身大步走进屋,笙歌也随他一起进了屋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小小的木屋此时因为炉边煮沸的药而充满了苦味,药分子不断进入她的鼻腔,浓郁的苦让她还未喝下去便皱起眉头,屋内因为炉子的温度而升高,她有些晕晕乎乎的。她偷偷看了眼云苏,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熟练地将药倒在碗里。 “正好你在这里,把它喝了。”云苏转过身来,将药放她面前,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 笙歌瞪大眼睛,这……她笑眯眯道:“如果没记错,我记得早上刚喝过。” “这种药药性温和,多喝一些不伤身子,对你也有好处。”云苏看着她,似乎早知道她会推辞,神色淡然。 可是……笙歌皱着眉,这是云苏专门为她熬的药,若是不喝总会叫人觉得寒心。可是这药味实在是苦,比她早上喝的还要苦很多,每次喝了药就连饭也吃不下了,肚子里还是一股苦苦的酸味,现在还要喝么? 看了眼云苏,她皱着眉,端起碗来故意不闻气味,紧闭眼睛喝了一口,这一口让她瞬间想到在舞楼时对付赫连申的茶水,只是那是混合茶,这是良心药,她再也忍不住,放下药碗就将药吐了出来。 云苏皱起眉。 笙歌被药刺激的眼泪汪汪,她本想咽下去,奈何喉咙像是被收紧,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反而使药味在口中翻滚着,一时没忍住。笙歌擦了擦唇边的药水,歉意道:“云苏……” 她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好办法:“我以前从没喝过这么苦的药,若是有蜜饯也好一些,有没有蜜饯?” 她说着望了望云苏。云苏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走去了隔壁屋里。[] 这次来看望云苏以一次笙歌异常后悔的、边吃蜜饯边喝药的苦痛经历结束。她只感觉喉咙里一会甜一会苦,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云苏是如何习惯的,以往她总喜欢医生这个职业,觉得神圣不可侵犯,说起话来总带理。现在想想,光是在这样苦味的屋里住一天,她便已不能忍受。 看来果然不是人人都当得了神医。笙歌扼腕叹息,走出屋后感觉蓝天明亮了许多,空气清新了许多,白云都可爱了许多。 走之前,云苏正垂眸看着炉火,笙歌坐在椅子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笑:“云苏,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云苏手顿了顿,复敛眉道:“我在尽自己的职责,笙歌,你不用愧疚。” 什么是职责?笙歌在下山的路上,深吸一口气,唇边扬起笑容,不知是为掩藏,还是给自己自信。 皇帝这几日听说十分烦心,边关不断作乱,本是一些小事,换做以前只要赫连淳带兵出马定捷报连连,勍国周边那几个国家,他向来还没放在眼里过。 但,也正是他这个想法,致使他这几年都一直疏忽了,如今勍国相邻国家发展迅速,勍国兵力虽未曾倒退,但邻国也在增长,何况周边几个国家有力单独培养军事力量,并不断扩张。之前那些国家皇帝来勍国进贡时,还大方表示平日训练便以勍国为作战目标,赫连政也总是爽朗一笑,不以重视。 现在这两年赫连政一直追求长生不老,幸好国家国泰民安,他便一心放在丹药上。出生太子逼宫一事后他更是不信任任何一个儿子,更别说让赫连淳出去立下军功了,据说就连陵王如今在皇帝底下做事也小心翼翼,毕竟是君王,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没错。 大臣们递上奏折战战兢兢报告连续两个月来的边关一事,皇帝最初想不过是周边国家为了试探勍国实力,不是什么大事,再者,就算那几个国家大举进攻,明玉和亲成为邻国太子妃,若是勍国出事也有他们帮衬,是以也不怎么急。 哪知,现在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边关竟已被攻下一座城池!勍国何时受过这种侮辱?皇帝拍案而起,正要发作,突然两眼一翻,——在文武百官面前晕厥过去了。 当时朝堂乱作一团,众臣手忙脚乱,急忙宣御医拯治,最后御医叹着气,说皇帝身体已十分馁弱,需好好静养,不能受什么刺激。 一国之君出了事,一般都得暂时压着不让臣子知晓,免得慌乱朝政,尤其是在这样边关作乱的关头。但偏巧众臣都看见了,压也压不住。于是忠臣们大着胆子,在皇帝醒来时求见皇上,求皇上早日立太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爆满青筋的手一指,瞪大了眼睛气急:“你……你……”又晕厥过去。 众臣不敢再提。 笙歌摇摇头,皇上迷信至此,怀疑至此,信长生而连累身体,因太子而猜忌众子,偏还是一国之主,让人难办。 孟相整日也叹着气,他跟随皇帝十余年,清楚皇帝的脾气,却也担心边关的战事。如今边关只有派去的几千精兵守着,至于领兵作战之人皇帝还未决定,若是周边国家忌惮勍国的兵马,见好就收还差不多,若是集结在一起趁此机会攻打过来又如何是好。 最好的情况,还是赫连淳带兵,他常年与士兵住在军营,领兵作战,创下军功无数,并且深得人心。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致使皇帝猜测犹疑。 孟相叹息不已,头发都花白了几根。 让笙歌没有想到的是,大哥竟决定请命皇上,奔赴战场。 孟相在书房内斥道:“瑜笙,上战场并非儿戏,岂能说去就去!” 孟瑜笙站在他面前,背脊挺直,语气决然:“爹,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是您自小教给我的,孩儿从未忘记。如今皇上不肯下令,无非是在顾忌皇子,我去也可以不让皇帝为难,难道眼看着国家城池被攻陷吗?” 孟相拍着桌子:“荒唐。瑜笙,你自小习读经书,从未带兵打仗,这又不是儿戏,让人怎能放心的下。” 孟瑜笙语气带着歉疚,但目光清亮,仍是直视着他:“孩儿这几日见爹愁眉难展,爹的难处便是孩儿的难处,孩儿这样做,目的就是为爹消除难处,也是为国家奉献一点绵薄之力。孩儿深知打仗不是儿戏,但大丈夫问天问地,存于世间,焉有贪生怕死之理。孩儿自小便喜爱兵法,经书乃爹所喜欢,孩儿便读经书。现在,孩儿要去做自己向往已久的事了,爹不为孩儿高兴吗?” 孟相哑口无言,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儿子,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器重他,因为他是家中长子,所以他更多的是让他树立一种责任感,沂笙可以四处经商,他不能。爰笙可以寻花问柳,他也不能。因为他是长子,注定活得比别人累。 他竟喜欢兵法,这事他从不知情,也从未看出来。小时让他读经书,想必他是压抑着的吧。 孟相看了他良久,孟瑜笙背脊仍挺得直,眼眸带着坚定,也有几分希冀。良久,孟相眼眶有些红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欣慰、愧疚、欣赏与担忧一一收进眼里,最后站起身,走到孟瑜笙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阳光打下,两道身影,一道挺拔,一道不知不觉间,年岁竟也给予了他伛偻。 孟瑜笙却又跪在地上,朗声道:“上次娘问孩儿有无中意的女子,孩儿已有,本想过一个月正式介绍给爹娘,如今只有现在便仓促说出来。孩儿曾许她风光明媒,一世一妻,若能等到孩儿回来,希望爹能成全。” 孟相长叹一声,神色复杂:“是哪家的女孩?” 孟瑜笙一字一句,清晰道:“是笙歌的贴身丫鬟,碧儿。” 第七十章 此去余月 夜晚的风轻轻吹,笙歌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听见“咚咚”敲门声传来,她差点一跃而起。(.无弹窗广告) 外面的人敲了门,又开口道:“笙歌,睡了么?” 笙歌连忙打开门,鼻子酸酸的,带着鼻音:“大哥。” 孟瑜笙点点头,他旁边还站着碧儿,碧儿眼眶红红的,眼睛也有些肿了,明显才哭过。笙歌招呼他们进来,关门的时候平息了情绪,这才坐了过去。 孟瑜笙一如往常的温和,神色平静,只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亲人,他开口:“笙歌,明日早上我便向皇上请命,爹娘这些日子拜托你照顾了。” 一句话,笙歌鼻子又酸了起来,她虽只与这个哥哥相处了几个月,但从来都有应必求,爹娘与哥哥从来都小心保护着她,她能放心的玩,放心的办舞楼,也是活在他们的庇护中,是给予她温暖的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大哥从未参过军,又叫她怎么能不担心。碧儿已然忍不住,袖子捂着眼睛不停的哭。 笙歌红着眼,终于没哭出来,她道:“大哥,家里不好么?为什么要出去,你舍得离开我们?舍得离开碧儿?” 她前些日子和孟沂笙小三子一起猜,到底大哥心仪的女子是谁,她竟没想到就是碧儿,碧儿整日跟在她身边她竟也没看出来,看来这段日子她还是太忽视身边的人。 是下午的时候,碧儿一边抽泣,一边说她已经喜欢大公子许久了,只是她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做他的妻子。 笙歌微微叹气,给她擦着眼泪,安抚她:“你从前一直将云苏挂在嘴边,后来没听你说起他了,我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原来是与大哥互生情意,大哥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对人也很好,你喜欢上他很正常。” 碧儿当时颇感诧异,她以为这件事瞒着小姐了,定会受到她责怪。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反而劝慰她。碧儿感动的落着泪,后来也因为大公子就要去边关的事哭泣不止了。 烛火受着风吹微微跳跃,房里有些安静,只剩下碧儿抽泣声。孟瑜笙叹口气,无奈笑道:“笙歌,大哥不会上你激将法的当。大哥已经决定好了,就一定会做到。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照顾一下碧儿。” 碧儿抽泣不止,眼泪更加泛滥。 笙歌红着眼,咬牙切齿道:“皇上明早不上早朝怎么办?万一你还没说什么他又晕了呢?” 孟瑜笙低低笑了两声,苦笑:“那就等他醒了我再说。” 笙歌皱着眉,眼泪终于忍不住:“打仗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还有敌军会偷袭,半夜还要防着他们烧粮草,还得注意队伍有没有奸细……” 碧儿一听,更是忍不住“呜呜”流着眼泪。 孟瑜笙刮了下笙歌的鼻子,故意笑道:“看轻你哥哥是不是?还没出发就不念着些我的好?” 见笙歌赌气不说话,泪水哗哗的流,他收起笑容,神色复杂叹一口气,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往返便需要两个月。大哥答应你,一定早些回来,绝不多在那里逗留。” 笙歌知道劝服不了,泪眼汪汪地点头胡乱答应,又听他对碧儿说:“碧儿,我一直期待那天,你为我穿上嫁衣。”他叹息一声,为她拭去眼泪,“但我总不能耽误你后半生,若是我不能回来,你就安心找个人嫁了,不要再想我,不要犯傻。” 碧儿伏在桌上大哭,良久,抽抽搭搭道:“大公子,……碧儿会等你,……会等你回来……”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笙歌擦掉眼泪,走去开门,门外是一脸凝重的小三子。他看了看笙歌,又看了看里面,果然大哥是在这里。 笙歌坐回去,听见小三子说:“大哥,决定好了要走么?” 孟瑜笙颔首:“明日会由爹向皇上引荐,我已打定主意。” 小三子又问:“二哥呢?” 孟瑜笙道:“我已给他寄出信,若是我出了意外,他就马上回来,代替我照顾爹娘。” 有小三子在这里,碧儿不敢哭的大声,只有慢慢平静下来,静静地流着眼泪。小三子看了看笙歌,她眼圈红红的,盯着某一处发着呆,良久又蓄满了一眼眶的泪。 孟瑜笙本打算待会再去找小三子,见他来了,便一起说道:“这段时间,你们多担待一点,娘这几日有些风寒,笙歌,你多去看看她。若是出了意外,也不要太难过,多安抚一下爹娘,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孟爰笙点点头:“你一路小心,注意行队安全,万事保命最重要。你走后,我会照顾爹娘和笙歌的,不用操心我们。”末了,小三子拍拍他的肩,笑道:“我们在家给你准备好庆功酒。” 孟瑜笙点点头,晚风吹得人心头压抑,他还要去看望一下娘,便领着碧儿走了。 笙歌仍是一言不发,小三子拍拍她的背,难得温和道:“要哭就哭出来吧。” 笙歌静默半晌,眼泪已经风干,她转了转眼珠,慢慢趴在桌子上,语气僵硬:“我冷。” 小三子叹一口气,走过去把门关上,又坐回来。 笙歌看了他良久,才涩然开口:“你怎么不走?” 小三子苦笑站起身:“得了,看你一个人在这我本不放心,不过人生难免这样分离聚合,你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我走了,晚上天凉,不要着凉了。” 他走出去时把门也关好了,屋里霎时寂静下来,笙歌捂着腹部,指节苍白。没有风吹进来,她额头上的汗也开始密密麻麻布满,流下的泪不知是因为大哥,还是因为毒发引起的绞痛。 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凄凄,岁暮风。 翌日 孟相上奏长子孟瑜笙,自请前往边关,保家卫国,护民夺城。朝廷震惊,孟瑜笙从小习读经书,是个文人,从无带兵打仗的经验,一方面担忧其能力是否足以夺回城池,一方面也对孟瑜笙的勇气敬佩不已,众人皆知奔赴边关是个苦差事,周边的国家近几年闹得凶,指不定这次要搞出什么大事。 孟瑜笙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请命前往,态度坚决。且孟相并不阻拦,若是他们自己,恐怕没有胆子让自己的儿子去,是以也连带着敬佩孟相几分。 皇帝也已醒来,他还算清醒,对孟瑜笙这样的态度十分满意,同意了他的请求。再三犹豫之下,还是下旨,让赫连淳一同前去安定,赫连淳为主将,孟瑜笙为副将。 孟瑜笙叩谢隆恩,即日同赫连淳率兵前往。 第七十一章 曾经沧海 云苏皱着眉,他全身僵硬,脸色苍白,连续半月以鲜血为药引,使他的脸色如今几欲透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更糟糕的是,他现在几乎不能动弹,近在眼前的炉子,他却无法如常走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极力克制着要解开手腕上的包扎,拿着刀片又要划上去,手腕上的伤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原本素雅洁净的手腕,此时已有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有些深至手臂,看起来狰狞而不堪入目。 他竭力要克制着颤抖,似乎不知道疼痛,仿佛能正常地将鲜血滴在药材上才是他最大的愿望。最近几次他的身体愈加不好,好像也是预感到笙歌这几日频频毒发,他对自己也越加苛责,这种以血养人的方法,不仅要中毒之人喝药,引血之人也需日日喝药,才能使鲜血发生药效。 可能,可能也是因为这药的原因。本只是因为引血而虚弱的身体,如今却寸步难行,仿佛脚被束缚了千斤,全身都冰凉冰凉的。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王爷?可是在这里?” 门没有锁,那人便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见角落里脸色苍白的云苏一惊,忙跑过来扶住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王爷?” 这人便是云王府的管家,本是因为这些日子云苏都未回去,知晓平日云苏都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便试着来找了一找。哪知进来便是看见云苏这样,既是震惊又是心痛,他从小看着云苏长大,待他如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的孩子如今竟然一个人虚弱成这样,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难道他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坚持过来的? 管家不敢想,又准备要说些什么,云苏挥挥手,苍白着神色,低声打断他:“那边药熬好了,你把它倒好装起来。” 他唇色也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管家再也顾不得礼数,不知什么药竟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当即不悦地低声喊道:“王爷!”他自顾自扶起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倒药的打算,又说:“王爷要喝水吗?这几日怎么病成这样?老王爷很想您,奴才来接您回去好么?” 在他以为,云苏自己本身便是神医,身体虚弱调养休息就会好,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云苏接回王府,其余的另说,是以也没多想,这竟是棘手的苗疆医术。 管家说着就要倒些水来,云苏皱着眉,他此时已没有什么力气,在他昏迷前尽快使管家去给笙歌送药才好。他脸色又青又白:“我说什么话,你不听了么?” 管家一怔,而后为难地看了眼云苏,想了想还是以云苏的利益最高:“奴才先接您回府,只要您回去,奴才再来倒药送药,叫奴才做什么都行,这样好吗?” 云苏沉了脸,神智有些昏沉,他竭力克制着:“现在,把药去送给孟笙歌。送完我便随你回去。” 管家还在犹疑着,半晌后还是应了他的要求,云苏脾性一向这样,若是不答应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便给云苏倒了些热水给他喝下,瞧着神色似乎好了些,便放下心来,将药装进壶套里装好踏出了木屋。 他叹息,不知道王爷这么对一个女人,到底是好还是坏。 走到相府门口时,他内心也有分寸,这些年来他随着老王爷东奔西走,他虽是奴才,但毕竟是王府的人,不少官员都认识他。如若他给孟府小姐去送药,必定有些不合适。便差遣了个人代他去送药,让她交给孟家小姐的丫鬟手里就行。 这药是云苏费了心血熬制成的,何况不知孟府小姐生的什么病,不亲眼看到送出的空壶套,他不相信孟府小姐是否有喝完。 哪知等了半天,瞧见人捧出了壶套出来了,却说的是:“我去找孟小姐的丫鬟了,但她说孟小姐现在不在房里。” 那一壶套的药,现在还满满的沉甸甸地捧在手中,虽还有热气,但也开始不那么滚烫了。管家皱着眉,还是走在去往舞楼的路上。若是到了舞楼还找不见人,那么他也没办法了。 走进舞楼,有丫鬟上前来询问,管家不苟言笑,只是看了眼四周,道:“我来找孟小姐,她在不在这里?” 丫鬟一怔,这人她从未见过,见他指名道姓要见主子,探问道:“您是什么人?” 管家如实:“我是云王府的,给孟小姐送药来了。”见丫鬟没有否认孟笙歌不在这里,便道:“她在哪里?三楼的房间么?”上次他去过那个房间,是以还有些印象。 丫鬟放下了心,孟姑娘这几日气色也确实不大好,听他说似乎孟姑娘与他有些交情,但让男子进入不合规矩,便道:“把药给奴婢好了,奴婢给姑娘送去。” 他点点头,把壶套给她:“有劳。” 丫鬟接过药,夏伶正巧走了来,她见这丫鬟同一个中年男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又见她从他手中拿了壶套走进来,便走过去问她:“是什么人?” 丫鬟回应她:“是云王府的人,来给孟姑娘送药来了。” 笙歌平日在房间不喜打扰,这几日脸色也差劲的很,沉吟一会,夏伶便道:“把药给我吧,我给姑娘送去。” 拿了药,夏伶便走上楼,她往下看了一眼,见那中年男子还未走,似乎要看见空壶套才放心的下。她上次也见过他来舞楼,和云苏说了一会话,看态度对云王府很忠诚。夏伶放下了心,便走上三楼,到笙歌的门前敲了两声:“姑娘,云大夫派人送药来了。” 没有回应。 夏伶皱着眉,狐疑地又道:“姑娘,是在休息吗?” 里面突然传出“嘭”的茶壶落地的声音。 回想起上次笙歌也是在这里脸色差劲,出现昏迷的情况,夏伶心一惊,再也不敢耽误地撞开了房门,只见地上趴着一个身影,因为痛苦而蜷缩着身子,紧皱着眉,额头上汗水淋淋,闭上眼睛不知是梦呓还是申吟。 夏伶瞪大了眼,忙过去扶住她:“姑娘!醒醒!醒醒!” 没有用了……笙歌在昏迷中不断重复着摇头,虚弱地挣扎着,又颓然无力地放开了双手,感觉胸口一直闷着的,压抑着的,在这一刻突然全都消失,一切都变得晶莹无比,随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痛苦,胸口压抑着担心着的此刻也全都释放了出来,再也不用担心云苏会为她而干什么了吗,这样就算解脱了么? 药也已经……对她,没有用了吧。 也好……也好…… 第七十二章 山有木兮 云王府 眼前的屋子里,总共站着四个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管家心痛无比,又震怒异常。云苏如今已坐在轮椅上,不知是什么苗疆秘术,导致他现今已不能挪动一步,终生都只能靠坐在轮椅上移动,好好的一个人……居然成了这副样子!他历来沉稳,现在这样也是心平气和,不怨天尤人。而这,这一切—— 都是面前这个女子害的!他从来没想到,他也以为云苏的昏迷只是小事,后来请了无数大夫来看过之后,都摇着头,表示他今生都只能这样,他站不起来,他无法脱离轮椅,他无法摆脱噩梦…… 就在不久前,云苏都还好好站着和他说话啊。 他要一直这样,变成个废人……昔日的神医如今竟请别的大夫来为他医治,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他跟随云王爷多年,看着云苏长大,是云王府忠实的奴仆,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云苏成为这个鬼样子! 他一连请来几十个大夫,不断的医治,不断的尝试,他……他不敢放弃…… 后来是云苏淡淡的制止了他—— “钟叔,没用。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 那一刻,四十岁的男人酸了鼻子,红了眼眶,颤抖着说:“王爷,奴才一定找到大夫治您的腿,一定会有办法,您别灰心,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东泽,去那里看看,好不好?” 云苏道:“好。” 管家差点流下泪来。他顾不得其他,便把围在客房的十几个大夫全都轰走,又不断尝试着打听哪里有出色的大夫,一连不眠不休忙活了三四天。 而直到现在,这个孟笙歌,才来看王爷,进来之后也不说一句话,就像愣在这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是应该很清楚么?王爷要不是因为她,何以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怒视着笙歌,极力忍受着恨意,冷冷道:“孟小姐看完了王爷就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笙歌仍是愣愣地看着云苏,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旁的碧儿有些怕管家,往笙歌身后躲了躲,又拉了拉笙歌的衣袖。 笙歌仍是毫无反应。 面前的那个男子,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面容,和前几天见他时一样的疲倦,——他这几天没休息好么?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素色衣袍,似乎被药味熏染的久了,仿佛还有药味在他身边流连。(.无弹窗广告) 然而。笙歌眼神僵硬。他再也不能亲自去熬药了。 也不能去采草药了。 他马上也会离开旸州了。 笙歌静默的,静默的在心底艰难而苦涩的一一列举着。 是她害了他。 笙歌缓缓抬起头,她没有眼泪,她只是机械的,一点一点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管家不能忍受这个眼神,他这几日费尽心力希望有人能救治云苏的腿,就是不想看到世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愿意让云苏接受他们众人这般怪异的洗礼。 曾经他是多么优秀,从小就很聪明,触类旁通,后来喜欢医学,十四岁时便因为救活两个当时多少名医皆无可奈何的小孩子而一举成名,后来更是救死扶伤无数。这世上医圣医仙数不胜数,可被称为神医的,这么多年,就只有他家公子一人。 他是这么优秀。 管家咬牙,笙歌只是一个小女孩,他本不应与她置气,但他家公子已成这样,他实在不能忍受!他沉着声:“孟小姐这是什么眼神,王爷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老王爷终究是看在王爷的面上不为难你,他更不想见你,但不代表我不会!” 云苏淡淡道:“钟叔。” 管家不甘心的闭上嘴。 笙歌看了看云苏,颤了颤,而后恍恍惚惚的,缓缓抬步向他走了过去。 管家一瞬不瞬地看着笙歌,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来害了云苏。 云苏看着她,淡淡的,淡淡的,微微有些无奈,有些心疼,有些释然。他就这样复杂地看着她。 笙歌怔怔的:“这是假的是吗?你们在骗我是不是?” 管家忍无可忍,黑着脸冷声道:“王爷现在已成这样,你还以为我们有闲心骗你不成?难道你没心吗?” 笙歌恍惚了片刻,觉得头又开始作疼。他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碧儿也在原地一直看着笙歌。三个人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她走到他面前,手抚上他的膝盖,缓缓俯下身,颤着声音,连带着手指也颤颤的:“疼吗?” 声音有些小,有些飘然,像是一眨眼就可以散在风中叫人听不到。还有一丝害怕,几分委屈,更多的是自责。 云苏握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身体也在不可抑制地微微战栗着,他给她暖着手,一边望着她,脸色柔和,语气也是出奇的温柔:“不疼。” 在几天前时,下身就已经开始麻痹,如今早已没有知觉。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尽量顾虑着她的感受。碧儿静立在一旁,眼眶也微微红起来。 笙歌鼻子微酸:“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多考虑你自己?” 云苏凝视着她,半晌,低低一笑:“是职责。” 淡淡的苦涩在心头绽开,笙歌只觉无数委屈,他本不用这么对她,尽心瞒着她,学习秘术…他为她付出这么多这么多,她却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 这样一种替他委屈的想法在心头越积越多,她想哭出声来,又怕吵到现在的他,又怕自己停不住,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竭力忍着,眼泪却还是一大滴一大滴掉下来,温热温热的,溅在手背上:“……真傻。” 云苏拿起手帕给她擦泪水,一边叹道:“我还是没有治好你。” 笙歌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她极力克制自己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云苏还在他身边,他还好好的,会有人治好他,她不用担心,事情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不一会,云苏的手帕就湿了一大片,而笙歌还在不停的掉着眼泪,不停的滚落下来,像是出水的水库,一旦打开便汹涌而出,不知要流多久。 云苏微微一叹,笑道:“我还没死。” 笙歌看着他,目光有些乞求,有些心疼,像是牢牢把握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显得有些可怜:“你多久离开?” 云苏目光转向前方,静静道:“明天。” 笙歌陡然不安起来,她看着他又是哭了好半天,抽抽搭搭道:“明天么?为什么这么快?已经定好了么?你们都去?” 云苏抚了抚她的头发,目光有丝怅然与不忍:“已经定好了,我们都会离开。” “那……我去送你。”笙歌乞求地看着他,眼泪又滑落下来,她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云苏叹气,正要回答,屋内一道声音传来,很是刚劲有力,此时听着有些沉怒:“不用了,孟小姐回罢,云王府请不动你,更不敢劳烦你送迎。” 笙歌愣愣地顺着声音瞧去,见是云王爷,更是手无足措起来,她慌乱地擦了擦眼睛,带着鼻音愣愣道:“云王爷。” 云王爷语气不悦,态度不耐,当初云苏便因为她和他多次争执,他现在不欲与她多言,大手一挥:“孟小姐,看在云苏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要再来找他。” 笙歌咬着唇,声音带着哭腔,却也坚定:“这事因我而起,我无以为报,只希望王爷能答应我明日送云苏一程,笙歌感激不尽。” 云王爷皱着眉:“本王说了,你无须再来,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 云苏蹙眉:“我和笙歌说一会话。” 云王爷扭过头看他,震怒道:“说什么?还要说什么?要不是她你能成这样子吗?你这么年轻,你想过你以后的生活吗?你还要偏袒到她几时?” 云苏淡淡道:“从我最初下定决心时,我便想好了这个结果。”就在云王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时,云苏继续道:“这事与她没关系,你要发脾气,朝着我来。” 云王爷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破口大骂,良久良久,他僵持着这个姿势,最终仍是克制住了自己,憋下火气,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吹胡子瞪眼离开了。 云苏重新望向笙歌,淡淡开口:“笙歌,我说几句话你听。” 笙歌在他身边蹲下,木然地点着头,似乎他就是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希望靠近他一些,也可以分给一些力量来。 云苏凝视着她:“我现在这样,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用为此自责。” 笙歌眼泪汪汪:“可是……” “我是自己选择走这条路,你并不知情,你无须带着悔恨与歉意生活,那样你会很累。”云苏轻叹一声,闭上眼睛:“你之前是怎样的生活,现在还是怎样的生活,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我不在这里了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事。” 笙歌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苏又道:“我没有把解药制出来,我很抱歉。我曾经和你说过,会治好你,若治不好,便娶你为妻。但现如今我履行不了自己承诺过的诺言,我不知如何面对你,我若娶你,才是真的耽误你。” 笙歌用衣袖擦着眼泪,哽咽道:“……我不……不想听……” 云苏微微苦笑,继而拿起手帕继续替她擦拭泪水,温和道:“你不想听,以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他这次去往东泽,便再也不会回来。他现在这样子,大概东泽的公主也是不愿同他成亲的,他向来独来独往,一个人过也是习惯了,怎样过,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幸好在勍国还有一个念想,他能离开的安心,无非是清楚赫连陵会照顾好她。 他从来独来独往,就连自她生命中走过,都只是一个孤单过客。 大概是再也见不到的了。 他忽略掉心里一闪而过的怅然,收回思绪,仍旧温和道:“明天也不用来送我了,这两日风大,就在就好好待着吧。” 笙歌愣愣地流着眼泪,她只觉半边世界似乎都塌陷了,耳边有一瞬间听不到声音:“你——为什么不要我送你,我不怕风大,我不会着凉……我知道风寒可以多喝枸杞子,我不怕……” 云苏叹口气,她还记得这些,他当时教她时她一心玩耍,没想到竟听进去了一些。不让她来送他,无非是怕钟叔又会在她耳边说些什么,说到底她只是个小女孩,又怎么承受得了这些? 云苏温柔地替她拭泪,动作带着怜惜:“我明日行动不便,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你听我的话,记得照顾好自己就行,能答应我吗?” 笙歌垂着头不说话,背部微微颤着。 云苏拍拍她的背:“这点要求也不能让我安心吗?” 他语气竟带着一丝乞求,笙歌愣了片刻,而后看了他好半天,见他依旧那样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答应。 她眼眶一热,止不住的掉下泪来,不住地点着头哽咽:“我答应你。” 第七十三章 挑兮达兮 天光微亮,空气清新之中有一股凉气,院子里花木也枯了不少。. 笙歌木着神情,呆呆地看着窗外,她了无睡意,双眼盯着那里看了半晌。 庭外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是府中的婢女起来打扫院子了,她们一早起来小声讨论道:“你们知道么,前天这个时候云王府的人全都搬去了东泽呢。” “云王府?东泽?为什么搬去那里?” “这可不是重点,我听说的是,云世子,也就是云大夫前些日子听说出了大事呢。” “我听说了,这事传的很开,说是云大夫双腿残废,一辈子都得在轮椅上生活呢。” 残废……这两个字听来,在笙歌心里划过一阵剧痛。 “云大夫长得那么好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是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出了事后云王爷便同皇上递了折子,要去东泽给云大夫找大夫看看呢。” “要我说,云大夫是神医,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说不定是谣传呢。” 几个丫鬟觉得说的有理,但转念一想,旸州既突然传来这条消息,肯定是有人亲眼瞧见的。是以正准备反驳一番,突然从旁边走来一处人影,她低着声音,怕把笙歌吵醒了,又想给这群丫鬟一哥教训,走上前来叉着腰低喊道:“背后议论什么是非!地还没扫干净就敢嚼舌根,信不信撵你们出去!” 来人正是碧儿,她见这些丫鬟竟然在小姐房外说着这些,不由又气又急,生怕被小姐听到了。她是笙歌的贴身丫鬟,论等级也足以教训她们,再加上她与大公子的关系,别的丫鬟不敢反驳,连忙赔了罪便各顾各的活了。(.无弹窗广告) 碧儿看了眼笙歌房间的窗户,余怒未消,但也忍着火气,举步朝笙歌门前走去,敲了敲门:“小姐,醒了吗?” 静了几秒后,里面传来呆涩的一声:“嗯。” 碧儿一惊,想来小姐刚才也听到了那些丫鬟的话,心里一阵担忧,便止不住地转过头瞪了一眼那些丫鬟,打开门,走上前去恭敬道:“小姐,奴婢伺候你穿衣吧。” 笙歌点点头,站起身来任碧儿给她一层层穿上衣服,碧儿不敢说话,只在内心叹息。还未穿好衣服,笙歌便像失去了耐心,任由那穿了一半的外衣斜挂在肩膀,沉默地兀自走在梳妆台前坐下,一语不发。 碧儿在原地站着,只有看着她,声音有一丝颤然,也有一丝委屈:“小姐。” 笙歌呆呆地道:“碧儿,你说,云苏走了没?” 她恍惚觉得她仍处在一场梦中,一觉醒来,云苏还会给她送药来。 碧儿哽咽:“前天就已经走了,小姐你不是悄悄去送云大夫了么?” 对啊。她想起来了,那天云苏走时,她还是忍不住起了大早,她还是去送了一程云苏。 云苏走的水路,行上船时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吃力地自己一个人上了船。那时她躲在老远老远的一棵树下,手捂住嘴,眼泪簌簌地掉。尽管知道发出声音云苏也不一定听得见,可她还是紧紧地堵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投在远远的一处单薄的身影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搬运东西的很快便已搬完,船开始起锚,云苏静静待在甲板上,风大的很,他衣袍也被刮得簌簌的动。管家过来请他进船内坐,他没有说话,只淡淡地向他摇摇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旸州城。 远远的,远远的,船只行的飞快,到后来距离她原来越远,只剩下最后一处黑点,而云苏,笙歌早已看不见了。 云苏确实离开了。 她知道,云苏再也不会回来了。 碧儿也不太清楚为何云大夫突然会变成这样,但她不敢再提,怕触及笙歌内心伤心之事。但是笙歌自送了云大夫最后一程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了,一连两天,都是这样呆呆的,她担心,可小姐毕竟是小姐,她不敢多嘴去问。 笙歌坐在梳妆台前,半晌垂下了头,低低一声:“哦。” 碧儿再也忍不住,听出笙歌声音里的难过,顾不得礼数,走上前去拉着笙歌的手,哽咽道:“小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半晌,笙歌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她克制着自己,对碧儿低声笑了:“碧儿,云苏去了东泽,会有名医治好他对不对?” 碧儿狠狠点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对对对。云大夫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他自己就可以治好自己呢!” 笙歌笑了,像是看到一线曙光。她眼眶温热,掉下一滴泪水的同时又咧开唇角笑开,明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仍沉迷在一瞬的希冀中:“他会在那里被人治好,然后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娶妻生子,救死扶伤。” 碧儿不住地点头。小姐能自己想通,她既高兴,又欣慰无比。 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曾经拥有,然而现在听起来是多么奢侈。笙歌垂下头,知道碧儿对她放心不少,淡淡一笑,微微苦涩:“碧儿,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碧儿看她一眼,最怕小姐钻进死胡同,然而小姐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她担忧道:“那小姐,有事一定要马上就喊我。” 笙歌闭上眼睛,背对着她,泪水滑落,她沉默地点头。 随着门的关上,外面的声音也不再,房间瞬时寂静无声,笙歌伏在桌上,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和云苏在一起的音容笑貌。 那日早晨,云苏看着她,眼底波澜,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淡淡地说: ——“我那晚曾承诺,若是孟姑娘因我而落下病根,身体受损,便必定亲自上门迎娶孟姑娘,给孟相一个交待。” 两日前的午后,云苏同样是淡淡的,带着一丝自责,还有心疼,看着她: ——“我没有把解药制出来,我很抱歉。我曾经和你说过,会治好你,若治不好,便娶你为妻。但现如今我履行不了自己承诺过的诺言,我不知如何面对你,我若娶你,才是真的耽误你。” 她与云苏真正相识不过七月余日,她真真切切了解云苏的为人,殊不知,她看重的不是体内之毒,她担忧的是,云苏为了给她寻药,这其中的艰险。她乖巧喝药,不过是不想辜负云苏的一番心血,她知她若不喝,云苏仍不会放弃,岂料最终,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笙歌手捂着腹部,内心五味杂陈。她最终还是毒发了,本以为是为云苏减轻负担,谁知一切竟都已来不及。 云苏离开前,暗中处理好了一切。所有人见到他现在的模样都惊诧不已,他只是淡淡地将所有归结于一场意外,关于她,他只字未提。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他的残废,竟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就是这样,一直这样,淡淡的,对她好。然而如今这个人,已远去东泽,像是在所有认识他的人心中散作云烟,化作飞灰,远去不再归来。 而他,也化作她心口的一道疤,提起就痒,想起就疼,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它锁在心里一个角落,等待蒙尘,等待有一天能有相逢之时,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第七十四章 往事堪忆 “笙歌,这几日你过得倒悠闲,整天摆弄些花花草草的,有些女孩子的样子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孟爰笙站在她身侧,见她专心给花草松土浇水,打趣道:“这些交给下人做不就好了,哪用这么麻烦。” 笙歌回过头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这两日倒是闲的没事做。” 孟爰笙哈哈笑两声,记起了什么,又道:“碧儿虽是你的丫鬟,但现在毕竟身份不同,娘已经给她单独腾了间屋子,她却不肯住,你记得去劝劝她,她听你的话。” 笙歌忙着看花草,点着头不说话。 孟爰笙又说:“等大哥回来,碧儿也算是这个家的女主子。她伺候你不合适,哪天你去管家那挑一个机灵点的丫鬟贴身伺候着。” 笙歌沉思一会,道:“我晚上会和碧儿说一说这事。至于另挑一名,我那丫鬟也不少,足够伺候的了,不用这么麻烦。” 孟爰笙挑眉:“那怎么行?” 笙歌显然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她甚至没有回答他,视线一直看着那一小片花草。 唉,孟爰笙隐隐叹息一声。自从云苏离开后,笙歌就变得现在这样,不打闹,也不玩笑,看着沉稳了许多,然而这种状态,又最让人担心。唯一看到一次她微微流露出笑容,也是在前两日二哥回来时,她微笑着和他说了一会话,便又悄然回了屋子。 她和云苏之间的事,他大概是知晓一些的,平日云苏也常来给她把脉开药方子,那段时间让他和爹娘差点以为笙歌与云苏互生情意。[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不管有无情意,云苏的走毫无疑问对笙歌产生了打击。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云苏,若是谈话间不小心提起了他,她便淡淡地说花草还需要浇水,先走开了。 那些花草,是她与云苏前些日子上山采草药时采回来的。 前些时间不知为何这些花草枯萎了好些,现在又被她栽培起来,一株株都又恢复了生机,叶绿花红,色泽饱满。她待它们,比任何事情都上心的多。似乎也只有面对这片花草,她才流露出些许情感,她那样专注而认真地培育它们,内心填满了期待,满足,担忧,还有苦涩与心酸。 孟爰笙见了无意思,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怎么去劝她,只有提醒道:“马上就入冬了,你记得给花草也做些防寒措施。” 笙歌点点头,对着其中一株蔷薇发呆,微微怔道:“我会的。” 孟爰笙颔首,也不多停留,便踏出了院子。 碧儿从旁边跑过来,显然听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委屈哭道:“小姐,碧儿不要离开你,碧儿要一直待在小姐身边,小姐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笙歌叹了口气:“傻丫头,等大哥回来,你还想不想和他成亲?” 碧儿抽抽搭搭的哭,回答不出话来。 “今天就去把东西收拾好吧,再在我身边伺候着像什么样子。” 碧儿眼泪更加止不住,小姐现在情况这么不好,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怎么能行?何况没有小姐,又怎么会有她今天,小姐平日待她这么好,她现在离开不是忘恩负义吗? 碧儿伸手抱住笙歌的手臂,一边哭一边摇头道:“我不离开小姐,我就是不离开小姐,小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真傻。”笙歌叹息一声,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碧儿。最后道:“你搬去娘腾出来的屋子住着,不住也不像话,平日里就跟着我吧。” 碧儿知道这也是笙歌最大的让步,不管怎么说,总算平时能和小姐待在一起,便感激地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笙歌抬眼望了望蓝天,不知不觉,竟就要入冬了呢。似是想起了什么,她问碧儿:“府里有小巧的花盆么?” 碧儿愣了愣,脸上依稀还有些泪痕,嗓音也带着哭腔:“奴婢也不清楚,府里一向是由管家照料府上的花草的,不知他那里有没有。”想了想,又说:“小姐要用花盆干什么?” 笙歌看了看地上的花草,现在天气转凉的厉害,若是一直种植在这里,肯定活不了。碧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地上,恍然大悟道:“小姐是想把这些花草都移植到花盆里?” “是这样。”笙歌点头。 “我……我去帮您问一问管家,我……”碧儿诚心想帮着笙歌做一些事,见笙歌没反对,便撒着脚丫往院子外跑去。 跑到院外长廊时,正巧撞见了悠闲信步的孟爰笙,孟爰笙好奇地看着她,挑眉道:“跑这么快是干什么?有人追你不成?” 碧儿忙行礼道:“三公子恕罪,三公子恕罪……” 她一连串的道歉,让孟爰笙有趣不已,这个小丫鬟,过不了几个月就要成为他的嫂嫂了,现在竟然看见他还吓成这样。他挥挥手打断她:“不必行礼,是怎么了?” 碧儿平缓了下来,一五一十道:“小姐想要些花盆移植院子里的花草,奴婢是要去问问管家那里有没有花盆。” 孟爰笙一愣,毫不客气道:“不用问了,管家那里没有。” “啊?” 孟爰笙挑起眉头,声音危险:“怎么,我的话你还不相信吗?” 碧儿又低着头赔礼:“三公子恕罪,碧儿不……” 孟爰笙低着头瞧她:“你希望你家小姐继续这样下去吗?” 碧儿又是一怔。他说的小姐继续这样,是指小姐整日都不与人说话,不再像以往一样嬉笑打闹吗?她想起小姐现状,眼眶一红,担忧道:“自然不希望小姐再这个样子。” 孟爰笙道:“那不就成了?我问你,笙歌是不是自从云苏走后就再也没有踏出府门一步了,甚至红袖舞楼也没有着手去管?” 碧儿点点头,红了眼睛,小姐确实没有再出去一次,甚至连她自己当初辛苦创建的舞楼,如今也不闻不问。 孟爰笙道:“这次不就是个机会,正好你可以陪她出去买花盆,也当散心么。” 碧儿恍然大悟,暗想自己果然太笨,连忙又是对他行礼,道:“谢谢三公子,谢谢三公子……” 孟爰笙无奈一笑,兀自前行走着自己的步子,唉,不知怎么开口和爹娘说云娘的事。这二哥大哥都有了着落,亏得他爹娘大度,不像其他父母一样迂腐于门第的差别。可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到第三个他这里,不知饶是开化公平的爹娘又会反应如何。 真是难办啊。 第七十五章 风住尘香 碧儿一直担心,虽说三公子给她出了这一招,正好可使她带笙歌出去散散心,但她也害怕万一小姐不愿出府怎么办。(.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但她明显多心了,笙歌听到管家那里没有花盆后,也没多说什么,碧儿说她随她出去买,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笙歌对这些花草这么重视,前些日子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碧儿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她总算想开了一些,将一番心思全都放在这些花草上,尽管她未曾再提起云苏,但就这样闷在心里,碧儿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孟沂笙也有意开导笙歌,他前两天回来时没察觉笙歌有什么不对,且一直在打听大哥现在行军到哪里了,爹娘身体也差了许多,他忙过了这两天,才关注到下人们最近说的一些事,小三子平日一直嬉皮笑脸,现在也不像以前一般插科打诨,和他说起笙歌总长吁短叹的,他担心笙歌,少不得来看看。 笙歌照顾好了花草,正要回房,却听见后面一声:“笙歌。” 笙歌转过头,淡淡笑道:“二哥。” 孟沂笙瞧她现在一派温婉秀气的样子,不知和之前开办舞楼时的坚定意气差了多少,心里懊恼前两天怎么就没看出来她不对劲,不免一叹,又怕她听出来,便赶紧开口道:“在干什么?” 笙歌不甚在意,看了看那树下的花草,微微出神道:“刚刚看了看花草有没有枯萎。” 孟沂笙抿了抿唇,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本来是想来劝一劝笙歌的,但她毕竟没哭没闹,就这样微微笑着看他,反叫他不知说些什么,便转移了话题道:“现在天凉,进去坐一会暖暖身体,莫要着凉了。” 笙歌点点头,和他一起走进屋子,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笑道:“绿茶。” “绿茶?”孟沂笙挑了挑眉,茶水一股清新香甜之气,和很多茶叶不同,他也笑了: “是根据茶水的颜色起的名吗?” 笙歌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想起当初一直想制作出现代的绿茶的口味来,可惜只知道味道不知道原材料,好不容易制作出来,大多人都很喜欢,它不像别的茶叶一样涩后回甘,而本身便是甘甜而清新的。 孟沂笙不认识,这很正常。她坐了下来,品尝着自己杯中的茶水,道:“可以这样说吧,颜色是绿色的,就叫它绿茶。” 孟沂笙惊讶道:“那岂不是还有红茶、黄茶?” 笙歌道:“倒还真有,不过我还制作不出。这绿茶,也是……” 话未说完,她忽然一顿,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默默地喝着茶水不再多言。 她本是想说,这绿茶,也是云苏帮我寻到的茶叶。 手中的茶水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味道,孟沂笙先是讶异地看了看笙歌,而后反应过来,大概是与云苏有关,他也静了半晌,而后喝了口茶,抿唇道:“笙歌,……” 他话也未来得及说完,不知笙歌是不想再听,还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忽的站起身,打断他:“二哥,我想起我还有些事,就不说了。” 孟沂笙微微皱眉,语气隐隐担忧:“笙歌,都已经过去了。” 笙歌语气不变:“二哥,你走吧。” 孟沂笙站起身,有些不敢相信地道:“笙歌,有什么事便对二哥说,说出来就好了。莫不是,你连二哥也要藏着掖着?” 笙歌闭上眼,睫毛投下一小块阴影,她的脸色苍白:“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沂笙神色稍缓,内心仍然叹息不已,既是心疼,又有不解,笙歌不肯同他说这其中缘由,倒也罢了,但整天这个模样,又让她如何能不担心?他走上前,按着她的肩膀:“笙歌,做哥哥的,看到你这样很担心。” 笙歌睫毛轻轻颤动,她强忍着什么,语气倔强,只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孟沂笙见她这样,叹一口气,便也转身离开了。 午后 天气一派晴朗,简单收拾了一下后,笙歌便和碧儿出门了。 碧儿跟在笙歌身后,虽然她以前与笙歌出去玩了不少次,但毕竟是偷偷摸摸的。现在正大光明的出去,碧儿有些犹豫,她弱弱开口:“小姐,真的不用轿子吗?” 笙歌神色不变,她不是古代人,没有古代小姐闺秀的思想,出去玩不习惯坐这些。碧儿恐怕以为以前悄悄出去,不敢对外宣称自己的身份,所以不用轿子,而今却与以往不同。 她淡淡道:“不用,出去走走就行。买了花盆,就回。” 碧儿一听,啊了一声,神色微微苦恼:“小姐不去舞楼看看吗?” 既然出来了,最好当然是到处走走散散心啊,碧儿想。 笙歌摇头:“有夏伶在,我很放心,舞楼不会出什么差池。”显然不想多说话。 碧儿乖乖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大街如常,笙歌望了望四周,正巧见一旁一家店面有卖瓷器,店铺外简单摆了些花盆式样。 笙歌和碧儿走上前去,眼睛瞧着花盆淡淡来回翻看着。古代花纹样式少,大多一个模样,花纹繁琐一点,便是世家贵族家中所用的了。 碧儿也理所当然地挑了件最复杂的样式拿起来,询问笙歌:“小姐,这个好看一些,你觉得呢?” 笙歌看了看,摇头。若是云苏,必定不会喜欢这种。 正想和碧儿再到别处看一看,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车轿声,笙歌转过头随惯性看了一眼,一辆马车从街道远处行来,外边坐着一个车夫,车轿仔细看来打扮倒还精致,只是大致一看显得简单随性,不同的是,车顶挂着一只铃铛,行走起来叮叮当当的响。不知是哪家的车轿,惹得大家也纷纷注意过去。 笙歌回过头,此刻已经收回思绪,正要和碧儿说话,身体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禁锢住,嘴巴也被一面帕子堵着,耳边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别乱动,乖乖和我们走,别白费大爷功夫。” 笙歌瞪大眼睛,脑海中响起两个字:绑架! 第七十六章 动机不轨 她赶紧扭过头朝碧儿的方向看去,那里哪还有人影?这里是街道,她这边人流量少,匪贼定是要将她带到一处角落,她连忙胡乱挣扎起来,耳边忽的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大概是车轿正与她打马而过。(.) 她“呜呜”地叫着,不知周围有没有看见,也不知有没有人拦截,便听辨着声音朝铃铛的源头撞去,如果撞到了,马车的主人总会查看一番吧……这样,她总是多了一分希望…… 耳边“叮当叮当”的声音响起,手臂处一阵痛楚,她顾不得那股疼痛,心里一阵希冀与愉悦,她知道,撞到了。 车轿停了下来。 身后束缚着她的匪贼此时有些恼怒,不想她居然闹出了动静,心里一阵焦急,加大力度便要缚着她朝小巷中走去,那里几个弟兄还等着他,他可不想就这样被人抓住! 与此同时,车上的人睁开眼睛,感受到车轿突然被撞击的力道,他淡淡开口:“怎么回事?” 坐在外面的车夫显然训练有素,听到动静立即翻身下车,看见一个人影挟持着另一个素衣女子正向远处奔去,他恭敬朝轿内的男子行礼,――尽管里面的人看不见:“是个匪贼劫持一个女子。” 缓了缓,他又道:“那个女子看着像是孟府小姐。” 车内男子一顿,手掀起轿帘朝远处看去,女子还在挣扎,匪贼一边束着她,一边绕过他们过街。这里不比正街繁华,人流量本就稀少,此时看见的人更少,何况这匪贼明显还有团伙,打扮也不似本地人,看见的人更不敢轻举妄动,便由着他们去了。 此时若是出手,便是与相府交好,赫连申淡淡吩咐车夫:“去救她。” 车夫便是申王府的管家周潜,此时得令,便迅速上前制伏住匪贼。[.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躲在小巷的同伙目睹一切,便再也顾不得一拥而上,仗着人多便要给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一些教训。 笙歌见有人来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幸亏帕子上没有使人昏迷的药物,她此时趁乱便要躲在周潜身后,周潜一人应对多人还不见落在下风,只是一时被这些人缠住,无法尽快脱身。 这些人目露凶光,不是好人,绑架她时很会看时机,趁人群都被路过的叮当响的轿子吸引时立刻下手,可见是惯犯。若再落到这些人手中,对于她这个小姑娘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笙歌识趣便要逃走,却突然想起不知碧儿在什么地方。 她朝巷子望去,不见碧儿身影。旁边匪贼见她离周潜有些距离,欲要过来挟持她,被周潜猛地踹到在地上,周潜把她拉在身后,对她道:“你先离开这里!” 笙歌皱紧眉头,心里焦急不已:“碧儿不见了,我必须找到她!” 她是大哥心爱的人,她若出了差错,叫她如何过意的去? 周潜替她挡住匪贼,道:“你先离开,我替你找。” 笙歌虽与他漠不相识,但他肯帮助自己,便很是信任他的人品,也知道自己是他的累赘,便识趣地朝车轿的方向跑去,一边回过头来看他们情况如何了。 这伙人很是凶残,幸亏周潜武艺高强,在这时保了她一命,她行至车轿面前,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来。 她一怔,听见这只手的主人此时正看着她,缓缓道:“上来。” 她再次一怔,而后呆呆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随着他的力道坐到赫连申的身边来。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车轿主人便是赫连申,刚才帮她之人是奉了他的命救她。 却不想,在这时遇到他。 此时两人都未曾察觉,有一个匪贼见周潜武技超群,他们皆不是对手,不知是触碰了什么霉头,女子没有抢成,反倒弟兄受了重伤,不知这车轿上的人是什么来头,此时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上轿抢人。只好躲过了周潜,将怨气都撒在了这辆马车上,他愤懑不平,举起手来便将手中破碎的一片瓷器猛的刺在马屁股上。 马抬起前蹄,惊痛地“嘶――”一声长鸣,纵使是那罪魁祸首,此时也害怕不已。周潜皱眉看过来,猛的一惊:“主子小心!” 赫连申在有人靠过来时便有些察觉,此时见这匪贼意图不轨,眼神肃然,将折扇眼疾手快便朝那人腿关节处掷去,那人被打的钻心疼痛,但手中动作不变,马蹄抬起,长鸣后便极速飞奔向前,此时就连周潜的一句“主子小心”也听得模糊不已,耳边响起的全是马蹄达达声响,街上的人已被全部惊动,大家皆心惊胆战不已,这里是后街,街道前面少有人烟,再往前面跑去便是一处断崖,若马匹不受控制…… 笙歌慌乱不已,她与赫连申同坐在马车上,听见街上有人惊呼声,又因为颠簸无法坐稳看清外面,努力稳住身形,却还是免不了东倒西歪,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马就像突然抽疯,不管不顾地朝前奔跑。 赫连申紧皱着眉,紧攥着轿帘看外面的路线,这里大多荒草,他听见了流水声,若再往前,不知是什么路况,便不好把握了。他拉紧笙歌,沉声道:“抓紧我!” 他紧紧扣着笙歌的手,然后用力往他那边一撞,轿身被撞破,两人随之横冲出了轿子,身体相继接触地面,而后因为冲力与坡度紧紧朝下滚去。 不知滚了多久,身体终于停了下来,笙歌大脑已有短暂的晕眩,她努力清醒了头部,察觉到她身侧的赫连申没什么动静,她心神一乱,连忙爬起来:“赫连申,赫连申?” 下坡时她一直待在他的臂弯,她只是因为滚动有些晕眩,并没受什么伤,此时见他衣衫狼狈,身上还有勾出来的伤痕,手腕也有划破的血迹,此时紧闭着眼没有动弹,她心惊不已。 半晌,她听见他轻轻应了句:“……嗯。” 笙歌放心不少,连忙扶他坐起来,看着他:“你现在如何?” “无事。”他艰难站起身来,将血迹淡淡掩下,眼睛望了望四周。 这里……流水哗哗不断,笙歌与赫连申同时认出,在他们面前的这条水流竟然是依水江。他们现在在江边一处小岸上,四周荒凉不堪,全是快要枯萎的杂草,顺着他们刚刚滚落下来的方向一望,竟然高约二三十米,想走上去的想法完全打消。 岸上顺着下游而去,看起来更加荒凉。顺着上游望去,也就是他们之前所在的街道的方向。只是麻烦的是,要回去便需要先解决这滚落下来的陡坡,然而赫连申不知情况如何,恐怕需要休息。 若等人来寻,也需要些时间。 两人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赫连申静默一会,而后问她:“可以走么?” 笙歌一怔,然后点头:“可以的。但你……” 赫连申道:“我们先往前走走看,今晚很有可能就在这下面过夜,能找一个避风的地方也好。” 江边风大,何况如今几近冬天,笙歌顺从点点头,和他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沉默地走着。 遇到看不清深浅的路口,笙歌不慎打滑或是什么,他走在前面也会及时转过头来扶住她。到后来,路愈加难走,两人干脆并肩相互搀扶,尽管是深秋近冬,笙歌后背仍隐隐汗意。 第七十七章 随遇而安 天色渐渐暗下来,笙歌围在火堆边,双臂抱住膝盖,看着眼前的火焰怔怔出神。[.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为了防止火熄灭,他们身旁还堆积了一些柴禾,只是野外条件实在不好,收集来的柴禾也只有一小捆,大概半夜就会燃完。 赫连申望着四周,淡淡瞥她一眼:“有心事?” 笙歌一怔,而后道:“没什么。” 她说完习惯性地拢了拢臂弯,将自己蜷缩的更紧了一些,或许是因为这个陌生的环境下,不知自己要呆多久才能回去,也不知碧儿如何,便惯有的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赫连申看着她:“还冷么?” 笙歌抿唇,轻道:“不是。” 赫连申自然接过话题:“有周潜在,不用担心你的丫鬟。” 笙歌反应过来他说的周潜,便是之前奉他的命帮她的男子,听他这样说,便放下心不少,轻声道:“谢谢。” 这句谢谢,还包括了两人滚落下来之时赫连申护着她,她才没受伤的意思。想到这里,她拧着眉,仔细回忆着下午绑架她的那伙人:“下午的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赫连申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水流上,语调从容:“那些人确实不是本地人,更不是勍国人。” 笙歌略略一惊。 赫连申继续道:“他们从邻国而来,身处边疆,因近来战乱流离到了这里。我曾去过邻国,还认得出来他们的口音与服饰。” 笙歌皱着眉,难不怪,那伙人做着绑架的行当,服饰怪异,原是从边疆逃离至此,狗急都要跳墙,他们不甘沦落,便打起了这个主意。[.超多好看小说] 不知周潜,有没有救出碧儿。 她幽幽一叹,又肃然道:“这伙人应是惯犯,怎么以前作案时,官府不管么?” 赫连申眼眸一深,举止却悠闲无比,拂了拂衣衫,道:“回去,我会亲自审问。” 笙歌点点头,望着远方,幽然叹道:“不知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其实是想她在现代的爸妈的,奈何无法相见,也不知再见是何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有没有惊动爹娘,府里如今情况如何。 赫连申淡淡道:“不用担心。睡一觉,明天就能回去了。” 这话听来有些安慰小孩子的意思,笙歌一怔,猜想他大概是以为自己毕竟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女孩,离不开爹娘的庇佑,面对陌生环境仍害怕不已,才说这些话。 她也不解释,不禁笑了,淡淡道:“嗯。” 月与星的光辉洒下,笙歌出神望着夜空:“不知有没有流星。” “有了又如何?” “有的话,……对着它许愿,就会愿望成真。” 赫连申低低挑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夜空,星光点点,他道:“是么?” 笙歌专注看着天上,那里不胜寒冷,也不胜寂寞,只有亿万年来亘古不变的星辉闪烁,偶尔有着奇迹般的天体变化。在底下看着的人只是过往蝼蚁,然而尽管如此,人们还是都习惯性地仰望这一片蓝天,乞求实现内心深处的渴望。 不管是古代,抑或现代,不管是因为神话故事而对蓝天产生的美好意愿,还是孜孜不倦研究星球运转,同一片天空下,人们的眼神从来都虔诚敬重。 这片天空下,不知哪里有她的父母,哪里是她的家。 半晌,一颗星星划过天际。 笙歌低低惊呼,不免扯了扯他的袖口:“有流星,可以许愿!” 她顾不得看他,低头双手合十,内心划过一丝苦涩,虔敬默然:“希望云苏能好起来。希望碧儿安然回去。希望大哥平安凯旋。” 她是现代人,自然不信这些。然而现在竟将这些都许给流星,像迷信的婆婆硬要让媳妇去拜送子观音,她有些涩然,也带着自嘲。 星星静静待在天边,半晌也未再见一次流星,笙歌默然半晌,转过头看赫连申:“你许愿没?” 赫连申淡淡勾起唇角,月辉下面如冠玉,说出的话显得有几分寂寥:“我没有心愿可许。” 他的心愿,他向来不交付给任何人。他一个人,便能完成。 笙歌一怔。 眼前这个人,他不信长生,不信苍天,不信神佛。他信的,唯有他自己。 她低低一笑,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何必这么累呢?” 还记得上次同他泛舟江上时,尽管疲惫不堪,尽管遇到瓢泼大雨,然而轻松愉悦,还听到了具有真实风情的民歌。 这一次,他没有变,她的心境却变了。 她望着月亮,眼眸朦胧憧憬,云苏,你如今如何? 似是看清了她的想法,赫连申淡淡开口:“云苏已到达东泽,你不必挂怀,他也不希望你如此。” 笙歌讶然,一时错愕,:“你——你说什么?” 未等赫连申开口,她再次问他:“云苏到了是么?他的腿如何了?是不是有希望治好?” 老天,老天保佑。笙歌心急如焚,鼻子泛酸,一边默默祈祷。这半月来她几乎没听见任何有关云苏的消息,最初是无法联系到,甚至赫连陵,也未曾告诉她云苏的情况。 后来……后来她也平静下来,也总算失望起来。没有人和她说云苏的近况,有的只是些闲言碎语。她不想听,像鸵鸟一样躲起来,把自己封闭的严严实实。 赫连申停顿几秒,看了眼笙歌,还是开口道:“东泽的公主仍是愿意嫁给他,他没有拒绝。” 笙歌紧紧盯着他,眼眶泛红,语气焦急:“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云苏他的腿……” “……” 赫连申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默看着她,似乎答案早在不言中,只是有人不愿清醒。 半晌,又是半晌。 笙歌扯出一丝笑容来:“这样,这样也好——东泽的公主和他在一起,他会幸福。” 赫连申一笑,似随意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夜凉如水。 星星更加璀璨,月光更加朦胧。 赫连申低低道:“睡吧。” 笙歌摇头:“我还不困。” 赫连申似是猜到她会这样说,只是摇摇头:“我以为你会说,这样寒冷的天气,又与我同在一起,你睡不着。” 笙歌也一笑,笑容颇有几分释然:“在这之前,我也不曾想象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坦然安眠。” 见到他的时候,他从来都身处于闲适,神色淡然中自有一派高洁,如同那晚在莲池旁遇见他一样,他没有和别人把酒言欢,而是沐浴在月光中安然吟思。那一番自然而未有矫饰的举止,仿佛让人觉得他就是这样质性安坦。 倒没想到,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他仍然随遇而安。 赫连申似乎笑了,显得有一丝柔和:“我确实没打算在这里睡觉。不过这种地方我待的时间倒曾有很多。” 第七十八章 关押入牢 忘了聊到哪里去了,两人谈天气,谈清风明月,谈古往今来,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这里虽然条件简陋,身下的石子又十分咯人,但笙歌还是睡得十分香甜,醒来一看天竟已大亮,身上正披着赫连申的外袍,头下也正枕着赫连申的肩,是半靠在他怀里的姿势。 笙歌才醒还有些迷糊,她伸了懒腰后赫连申便递给她一些不知何时采来的果子,说:“先吃一些,润一润嗓子。” 笙歌乖乖接过来,一言不发地吃完。 赫连申将外袍披上,站起身来,望了望远方:“这个地方有些偏僻,他们一时半会恐怕还无法寻来,我们需要再往前行一段路程。你坚持的住么?” 笙歌点点头。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自然没有古代闺阁女子的娇气,这一点路程还不是问题。 于是赫连申扶着她,一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这段路比想象的难走。饶是笙歌能坚持,却也依然觉得十分气馁,若是没有人在身边陪着,她会比现在绝望的多。 等往前行了大约一千米的路程,便是山壁,他们正往上行时,从上面却传来一阵声音:“你们去这里看看,你们去这边,剩下的和我来这边!” 他们仔细一看,为首的却正站着周潜与相府的人,一旁竟然还跟着焦急不已的碧儿。 笙歌大喜,忙朝上面喊着:“碧儿,我们在这里!” 她的声音一瞬间吸引了碧儿与周潜的目光,见到找了一整夜的人此时俱在崖下,所幸并未有太高,周潜马上派人绕路下来迎接。 王府的人效率很快,马上接应到了笙歌与赫连申。周潜蹙着眉,在赫连申面前肃然跪下:“请王爷降罪,若不是我疏忽……” 赫连申淡淡垂下衣袖,声音无波无澜:“不必,我无事。护孟小姐回府。” 周潜立道:“是。” 其实孟沂笙与孟爰笙也在上面,只是他们与周潜分开寻找,是以还不知晓笙歌在这里,碧儿发现笙歌以后于是连忙去通知他们。 笙歌被护着走上崖时,站在这里往下望,才终于觉得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受。她昨天就是在这里被困了一晚上,还磕磕绊绊,幸而有赫连申作伴,若不然恐怕她一个现代女性,在这样的地方待一晚上也够呛。 孟沂笙和孟爰笙果然很快赶来,听闻笙歌出事后他们俱惊了不小,怕孟相与母亲担心,也怕失了笙歌颜面,便只带了亲信来找寻。现在见人相安无事,总算长舒一口气,又忙问她当时是发生了何事。 孟沂笙和孟爰笙向赫连申道过谢,便带着笙歌回府。他们二人此番有惊无险,又舍不得骂笙歌一番,想起当时是他们自己希望笙歌从云苏的阴影下走出来,对她出府也是赞同与知晓的,于是又自我检讨起来,对她以后出府也限制起来。 好在没有惊动孟相与母亲,笙歌在孟府里平静待过几天之后,却忽然从朝堂里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二皇子赫连申与丽妃有染,有乱宫闱,皇帝闻之大怒,丽妃打入冷宫,赫连申被关押入牢。 消息一出,四座皆惊。 来不及管别人是什么看法,笙歌却是焦急不已。 信么?……大概是信的。 但她却不愿往这个方面想。她只是在想,皇帝昏庸,如今有什么方法,能够救他出来…… 现在朝堂局势一变再变。先是太子被废,三皇子云游在外,无意储位。二皇子被关押入牢,大权在握的只剩四皇子赫连陵和赫连淳。 赫连淳军功赫赫,但却有疾……赫连申假以时日出牢,却必定受皇帝冷落。赫连陵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老臣们兢兢业业一辈子,现在迎来边关之乱,储位之争,明里暗里下了十足的功夫,就这么过了几天,知道皇帝至少不会昏庸到因为一个女人牵累皇子,笙歌也总算定下心来。 赫连陵来孟府时,对她说明了宫里近况,却发现笙歌对他的态度冷淡许多。 他道:“丽妃被削去妃位,她的父亲张之义受到些牵连。我知道前些日子二哥救了你,你此时难免担忧他,放心将此事交给我,不要连累进来。” 笙歌回他:“那么何时能救他出来呢?” 赫连陵心神一敛,蹙着眉头:“会花费一些时间,但你放心,假以……” 笙歌眉心拧起:“四皇子,感谢你的好意。现在朝堂之上皆是你的人,皇帝也只信于你。这样大的排场,你当真也不满足么?你从未在我面前瞒过你的心意,让我感动,但这次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心寒。” 赫连陵蹙着眉头许久,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二哥这个事件,竟是我告发的?” 笙歌不耐转过身:“是与不是,现在也已不重要了。二皇子如今身在大牢,四皇子含糊其辞,恐怕装的也太不像了些!” 她第一次以这样重的口吻对他说话。不耐,焦躁,失望,甚至带着一点点的……厌恶。 赫连陵身形俱都僵住,心里难以言喻的苦涩弥漫开来,竟然做不出一点反应。 她,因为赫连申,这样迁怒于他。 微微合上眼,赫连陵平息了一下,慢慢说道:“笙歌,我会将二哥救出来的。只是……到时你千万勿怪我心狠。我是逼不得已。笙歌……” 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声音渺远,微微颤抖,“有时我会想,你对我一直躲避,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是不是因为,你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赫连申?” 如一个惊雷,在笙歌耳边炸开。 她一把推开赫连陵,脸色苍白,指尖冰凉:“怎……怎么会!你怎么会这样想?” 赫连陵复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将她的手拉入手心,声音苦涩:“不是这样……最好。我总会……让你喜欢上我的。笙歌,我不奢求皇位,不奢求亲情,我只想你能喜欢我,只要你喜欢我,我就满足了。” 他是皇子,纵使住于后山之中,又何曾这样卑微过。 笙歌鼻子一酸,却强忍住思绪,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