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之花香满园》 001 林家有女 大越 西河村。 屠夫林大山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户纸透进满是杂物的屋子的时候，林玉岫已经穿戴整齐，用沁凉的水梳洗过了。 拉开已经裂开好几道缝子，冷风呼呼吹进来的门走出去，透着冷意的空气扑面而来，林玉岫一个哆嗦，忙把身上已经短了一截洗的发白差点儿要露出腰的夹袄裹紧一些，这才走到院子里。 和这几年的每个清晨一样，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林玉岫，这家里这时候都还没有人起床。 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鸟儿欢畅清脆的啾啾之声，间或还有几声村庄里传来的公鸡打鸣的声音伴着一两声犬吠之声，敲碎晨间乡村的沉静，隐约也能听见有早起的农人去田里的脚步声。 也正是这些细碎的声音，让林玉岫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至少，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声音。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架空时代的第五日，自那日从晕晕乎乎中醒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中，一度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只当是在做梦。 可到现在，五日过去，这一切还是没甚变化，她总算是接受穿越的事实了。 她林玉岫，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女子，赶着穿越的大潮到了这个叫做大越的国家，一个正史上完全没有记载的国家，也就是一个架空的时代。 可怜她满腹诗书，可因为只能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究竟是啥样儿的，甚至她现在连自己地处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个时代还很落后，一些后世司空见惯的东西这个时代都没有，比如这里的粮食作物种类少，后世有的玉米、红薯、土豆之类的高产作物都没有。 林玉岫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愿意穿越一把，天可怜见，这样的年代有什么好的？吃喝住行没有一样是便宜的，女人还是低等生物，真是不知道有什么趣儿。 在后世，虽然是孤儿，可是这些年下来，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日子虽算不上富足，可也不算贫寒，就算是每日辛苦一些，可自给自足没甚么问题。 就在上上个月，她甚至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付了首付供了一套房子，还花了十多万的钱装修，眼瞅着马上就能入住了，就因为这该死的穿越，让她失去了已经到手的一切。 环顾四周，再想想她的新房子，林玉岫有些恨恨的想要大声诅咒老天爷的冲动。不过最终忍住了，要是真的开口骂了，只怕是又要有一顿好打了。 想起这个，林玉岫就越发的恨了，穿越也就算了，让自己穿越到一户好人家也好。她也没有求着做千金小姐或者后宫娘娘，成天过着呼奴唤婢的过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 可日子能过总要有的吧？能吃饱穿暖总要有的吧？能不挨打受气这个要求也不算太高吧？ 可是，为什么老天就连这一点微小的要求为什么都不能满足？ 倒不是这一家子的生活有多艰难，缺吃少穿的，而是她生活艰难。 对，就是她一个人生活艰难，和这个家里旁人都无关。不光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无缘无故的被打。 原主名字和她一般叫做林玉岫，只听这名字就能让人感觉出来，这不像是个屠夫能取的名字。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这名字可不是屠夫老爹给取的。 西河村的娃娃出生以后，习惯上是家里爹给取名字，而林玉岫之所以不是林大山给取名，盖因林玉岫本不是林大山的亲生女儿，这名字乃是林玉岫的亲爹取的。 她生父林大义乃是一个秀才，当年也是这十里八村少有的读书人，年少聪慧，读书很有成绩。 可是天妒英才，林秀才年纪轻轻却意外亡故，当时的林玉岫才出生还在襁褓中。 林秀才去了，只留下秀才娘子李氏孤身一人带着弱女生活无依，就靠着村里人接济过日子。 林家早年还是有些田产的，可那些年为了让林秀才读书，能换钱的东西早就换完了，只留下一亩田一亩地，这年代的出产又低，这娘俩的日子着实艰难。 可不管咋艰难，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吧？在为林秀才守了三年孝以后，在村里人的撮合下，就改嫁到丧妻的林屠夫家里过活。 若是这日子就这么过着也就罢了，偏偏这李氏也是个苦命的，嫁过来两年，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却难产，居然就这么去了。 她一尸两命走的干脆，只留下六岁不到的女儿林玉岫。 林玉岫虽然管屠夫林大山叫父亲，可她和林大山却无甚干系。她能平安长大，盖因这林大山是个好的，虽然林玉岫的亲娘去了，可念着和李氏一起过活的情分，他还是养活着林玉岫这个拖油瓶，甚至他对这女娃也还算不错，最起码吃饱穿暖是没啥问题。 不过，这样的日子在林大山又娶了一房媳妇以后，就不一样了。 林大山新娶的这媳妇王氏是个厉害的，没出嫁以前在村里就颇有名声，以至于到了二十岁还没人上门求亲，最后才不得不嫁了林大山这个连丧两妻的鳏夫做填房。 她既然厉害，对林玉岫这个便宜女儿那可是百般的不待见，要不是林大山坚持养着的话，只怕是从她进门就把林玉岫给撵出去了。可就算是留在这个家里，林玉岫的日子那也是水深火热。 林玉岫虽然说一样是生活在这个家里，可和一个丫头子没甚差别，住的是灶房隔壁的杂物间，一天里要伺候一家人的吃吃喝喝、洗洗涮涮之外，还要伺候两头大肥猪，十几只鸡，其他什么伺弄菜地，捡柴提水，举凡是这家里的活儿，都是她的，王氏便是连搭一把手都不能。 便是如此，林玉岫的日子也没怎么好过，吃不饱饭算不得什么，挨打受气家常便饭一样。尤其是这一次王氏有孕以后，这日子就更是难过的厉害了。 素日里，为了不惹王氏生气，她多的话是一句不敢说，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唯恐惹了继母王氏挨打。 002 继母王氏 六日之前，因没看好王氏生的儿子，让那叫做小虎子的孩子跌了一跤，就招来王氏劈头盖脸的一顿毒打，到现在身上的伤还隐隐发疼，那伤口也还没有完全愈合哩。 林玉岫被继母打的体无完肤，想起自己没了爹娘，也没个亲枝连叶的亲人可以依仗，一时悲从中来，当天晚上就找了一截麻绳一脖子吊死在屋后的歪脖子树上，才有了后世这个林玉岫的穿越。 只是，这几天都没人发现，此时的林玉岫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瞧着依然紧闭的正屋屋门，林玉岫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多想，只管扭身走进了灶间。 既来之则安之，这日子总要过下去。 来了这五日时间，林玉岫也不是没想过和书中的穿越女一样，靠着自己的本事过好日子。可是她是个理智的人，思前想后一番，便对当下的情形有了清醒的认识。 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在这样的社会里，不依附着别人生活，还能怎么办？要真的闹出些幺蛾子，表现的离谱了，只怕是要被别人当成妖怪，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故而，在不能自保以前，她也只能勤苦一些，多做活少说话，以求王氏少打两下，少受皮肉之苦。 左右在后世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罪都受过，家里头这些活计也算不得什么，多出两把力气就成了。 林玉岫虽然瘦弱，可长年累月的做活，倒是有一把子的力气，有这样的身体底子，就不怕吃苦受累。 到了灶房，拢一拢地上的柴火，林玉岫手脚麻利的把两个灶都点上火，大锅里添了满满的一锅水，另外一口小锅却只添了一小半的水，然后从米缸里舀出米淘洗干净搁在小锅里煮上粥。 等米下锅，灶眼里的柴火已经烧的旺旺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花儿欢快的舔着锅底。 林玉岫又各自往两个灶眼里都添了柴火，才从咸菜坛子里拿了咸菜疙瘩，细细的切了丝装到粗瓷碟子里。 现在才春天，家里头也没什么可以吃的菜，主要就靠这些咸菜疙瘩度日。只不过，就是咸菜疙瘩，剩下的也不多了，她也不敢多切，只切了一小盘子。 切好咸菜，她拿起筷子搅了搅锅里已经沸腾起来的粥，再分别在两个灶里添上几根粗实的柴火，保证火不会很快熄灭。 大锅里的水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开始有些细碎的小泡冒起来，掂量着差不多了，她拎过猪食桶，舀了大锅里的热水把猪食拌好，再往锅里重新添上水，这才拎这猪食桶子出去。 踉踉跄跄的走到猪圈跟前，踮着脚把猪食倒进猪食槽子，看着两只半大的圆鼓鼓的猪呼哧呼哧吃的欢畅满足，林玉岫不由感慨，这原主还真是个能成的，这猪养的实在没话说。 安顿好了猪，又喂了鸡，她这才重新回到灶房。小锅下面灶眼里的柴火也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将熄未熄的小火慢慢炖着粥，咕嘟咕嘟的已经逐渐粘稠，上面密密的一层米油沁出，看着就觉得香甜可口。 看着这香甜的粥，林玉岫觉得肚子越发的饿了，甚至都开始咕噜噜的作响。 这几日，她可都没吃什么东西，真是没想到她还有馋白粥的一天。 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小锅里的粥，她把眼睛移到旁边的大锅上，水也已经开始冒泡，显然是要开了，她忙就拿起几根柴火添上。 大锅里的水等会儿王氏和小虎子要洗漱，一家人还要喝，烧不开可不行。虽然这里的河水干净，没有被污染过，可生水总不好，就算没有暖壶，水没法保暖，喝凉白开总还是比喝生水要好些。 想着，林玉岫又往锅里加了两瓢水，打算多备下些开水，吃不饱饭多喝些水也好。 不是林玉岫不想偷偷先吃饱，盖因这王氏也是个精明的人，晚上临睡之前都会仔细的在米坛子上量一量，要是用的米多了，只怕是又要折腾的天翻地覆，为了这点事儿，让王氏找麻烦实在是不值当！ 走出灶房，看看外面依旧紧紧关着的房门，想来是王氏还没有起来的打算，林玉岫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 西河村人不多，地不少，所以家家户户的农家小院都不小，像是眼前这个院子，粗粗估计，总有一亩多快两亩地了，这在后世那里敢想，三四分地的宅基地就算不错了。 因着院子里有一个不小的后院用来养鸡养猪堆放杂物，前头又开了一个占地不少，大概有七八分地的菜园子，再加上院子里三间堂屋左右各有两间耳房，东西两侧的各有一溜儿四间厢房，院子也就不大了，打扫起来并不费劲。 林家的屋子多，不光是因林大山做了屠夫也算是有些手艺的人的赚钱多的缘故，更因为这屋子乃是林大山家的祖屋，自然比起村子里一般的人家屋子要多一些。 林大山日子现在算是村子里富足的，可村里人都说他命不好，前头两个媳妇都是好的，只是这第三房媳妇却是个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这也就算了，偏偏王氏尖酸刻薄，整个村子里和她好的没几个。 林玉岫把整个院子打扫干净的时候，堂屋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王氏睡眼惺忪的一面拢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一面骂骂咧咧的冲着林玉岫嚷嚷着：“你这杀千刀的小蹄子，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没看见我出来了？还不赶紧打水去让我洗脸？作死呢？” 林玉岫忙就撇下扫帚去灶房。 其实，不管她做啥，王氏都能找出不满来发作，林玉岫也想过了，骂两声也没啥大事，不去管就行了。人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吧？ 许是王氏的声音太大了，吵醒了还在梦中的小虎子，林玉岫还没有走到灶房里，就只听见堂屋里传来哇哇大哭的声音。 “你这小蹄子，没听见小虎子哭了？还不快些滚过去，咋就养活了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东西。”听见宝贝儿子哭，王氏扶着自己还显不出肚子的腰，当场就冲着林玉岫发作起来。 003 凉透的粥 自从她有孕以后，照顾小虎子的事差不多就落在林玉岫的身上了，只因她怕小虎子顽皮，伤了她的肚子。她能在这家里过日子，还不是因为肚子争气，进门第二年就为林大山生了儿子的缘故？这一胎虽然是第二胎了，可林大山这样遭受过磨难的人，对子嗣可是看重的很哩，王氏心里也暗暗地盘算过，这一胎咋的也要保的好好的。 林玉岫得了这个话，马上扭身进了堂屋，果然三岁多的小虎子已经醒来了，自个儿翻起来正坐在炕上的被子上面揉着眼睛哭。 “姐，姐……”许是看到林玉岫进来，小虎子哽咽的越发厉害了，倒像是受了多少委屈一般。 小虎子差不多算是林玉岫一手带大的，姐弟二人感情还是很不错，甚至，小虎子对林玉岫比起对亲娘王氏都要依恋些。 林玉岫虽然才穿越过来这几天，可是对小虎子也是真心喜欢。 她抱起小虎子，柔声安慰了一会儿，小虎子也不哭了，她这才哄他穿好了衣裳，套上了小鞋子，又把他从炕上抱下来，然后才给他打水洗脸。 小孩子难伺候，再加上本来就哭了，更是多花费了不少时间，这一忙活，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小虎子这边还没料理清楚，外面王氏不耐烦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又响起来。 却原来是她饿了，等了一会子还不见林玉岫端饭来，不由就气恼了起来。 林玉岫忙把小虎子牵到了堂屋门口，让他自己进去坐好，这才去了灶房。 昨日晚间时候，林大山就外出了，说是要到今日一早上要给大户人家杀三头猪，迟不得。所以，此时桌子前就只有王氏和小虎子母子二人了。 至于林玉岫，自从王氏进门以后，她就没有了上桌子吃饭的资格。要是有了剩饭，她就在厨房里吃些，要是没有，她就只能饿着。 林玉岫把粘稠的白米粥和咸菜丝摆在桌子上，又把筷子也摆在王氏的面前。 在乡下，条件好一些的一天吃三餐，条件差一些的，就只吃两餐，但一般都不用吃白米粥这样的东西，差不多的人家就是糙米杂粮。白米粥，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须知，庄户人家辛辛苦苦一年，除了农忙时节，还未必能舍得吃上一碗干饭呢。就算是现在是盛世，庄户人家也不会挨饿啥的，可能在大早上吃白米粥的人家西河村里也就一半户人家，这盖因林大山是个有手艺还肯吃苦的，又实在是看重王氏这肚子，才能有这样的好伙食。 可王氏看着，还是皱皱眉头，每天就吃这个，她都有些厌烦了。此时的她全然忘记了以前做姑娘时候的艰苦日子，只觉得自己天生就该过好日子，要不然找个鳏夫干啥？ 不过，就算是有些不满意，她总算是没有开口骂人，林玉岫也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林玉岫见王氏拿起了筷子，这才端起一碗粥拿了木勺子给小虎子喂饭。 小虎子快三岁了，按说也可以自己吃饭了，可因从他小时候起，就是林玉岫给他喂饭，所以现在怎么也不肯自己吃饭，每顿饭都要林玉岫喂他。王氏自然是恨不得多找些事儿磋磨林玉岫，当然也不会让宝贝儿子自个儿吃饭。 粥煮好多时，火早已经灭了，粥的温度降了不少，现在吃起来不烫嘴，正好。小虎子呼噜呼噜的吃了大半碗的粥，拍拍小肚子表示饱了。 林玉岫搁下碗正好见王氏的碗也空了，就打算收拾桌子。 “去，再去给我盛半碗来。”看着林玉岫，王氏眼睛咕噜噜的一转，开口说道。 本来就只熬了三碗粥，灶房里还剩下一碗，原本想着能吃一顿饱的，可现在王氏这一开口…… 不过，林玉岫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乖乖的去灶房里舀了大半碗的粥来给了王氏。 王氏也是好胃口，就着碟子里剩下的那点儿咸菜，把这大半碗的粥都吃了，等她嘴巴里连连打出饱嗝的时候，这才让林玉岫收拾碗筷。 林玉岫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碟子，端到灶房里去，把锅里剩下的一点子粥舀到小虎子吃剩下的碗里，也就只有半碗的样子。 看着可怜兮兮的半碗粥，林玉岫觉得实在是少了点，这点儿粥，怎么够吃？且也已经凉透，吃了也不暖和，可重新点火热粥的事儿，她可不敢做。要是真的做了，只怕又要一顿好打。 瞅着大锅里热气腾腾的水，她索性就拿起瓢舀了加在碗里搅搅，虽然是薄了一些，可看着总算是有些热气了。最后再加了一点盐巴，林玉岫这才一股脑的喝下去。 喝了温热的稀粥，冷了一早上的林玉岫总算是觉得身上热乎了些。 也顾不得休息，她手忙脚乱的把锅碗都刷了，这才出灶房。 外面还有许多活哩，可不能耽误，要不然王氏还不知道又要出啥幺蛾子折磨自己。 已经是春上了，院子里的韭菜和葱都已经发芽了，其他的菜也该抓紧种下去了，也是时候要把园子里的地翻一翻；还有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要抓紧时间去山上拣些回来，要不然晾不干没法做饭；后院的那些鸡要喂，现在草才发芽，还短的很，也没啥能喂的，只能贴补些糠和麦麸，还有那些脏衣服，也要拿到河边去洗。 最最要紧的是小虎子也要看着，三岁的娃娃，最是能闹腾，又没轻没重的，也最容易伤到自己，林玉岫可是怕这娃娃要是再跌倒了，王氏会不会又拿自己出气。 身上的伤口到现在还疼的厉害呢，王氏又不给请大夫抓药，她还怕这些伤口化脓呢，可经不起再打一次了。 “今天我看着小虎子，你去山上拣些柴火来。成天就知道吃饭，也不怕吃死你。也不看看，就剩下这点儿柴了，连一顿饭都烧不熟，这点子事还要我催三催四的，真不知道养活你有啥用。”王氏看林玉岫出来，马上就张嘴骂道。 004 村尾乔氏 林玉岫低声应了，也不多耽误，马上就出门去山上。家里的柴虽然不多了，可实际上，再用两三天也是没啥问题的，可不像王氏说的那般。不过，为了这个犟嘴不值得。 “玉丫头，这是要去山上哩？” 快走出村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声音，林玉岫回头看去，原来是乔氏。 乔氏是村子里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太太，具体也不知道多大的年纪，看着大概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她一个人住在村尾的山脚下，守着家里的几十亩田地赁给别人过日子，日子倒是过的不错，只是不见有其他的人来和她走动的。 不过据村里人说，乔氏实际上是有个儿子的，只是不在身边罢了。但这也只是传说罢了，并没有人见过乔氏的亲戚。 乔氏倒是个乐观的，就算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一贯都是乐呵呵的，见了村里人也好好的打招呼，对村里的小孩子也好，有了好吃好喝的，只要是碰上了，总要分给村里的小娃娃一口。因此人缘还算不错。 “乔奶奶，您这是晒太阳呢？天气还有些凉，您别着凉了。”林玉岫见乔氏乐呵呵的，觉得自己都欢畅了不少，因此当下就笑着说。 “到底是春上了，太阳出来暖洋洋的，晒一会子好。你娘又让你去山上？”乔氏站起身问道。 乔氏的眼中带着一点怜悯，这娃娃，也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受这些磋磨，果然是没娘的孩子可怜些。 “家里的柴火没了，我上山去拣一点回来。”林玉岫点头应了。 “去吧去吧，早些去，就在山脚下拣，别上山去，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山里危险。”乔氏嘱咐了两句。 “我晓得了，乔奶奶您家里柴火还有吗？要不要也帮着您拣些回来？”想着乔氏一个老太太过日子也艰难，林玉岫问道。 “不了不了，还多着哩。你捡了自家的就成，一个小丫头有多少力气，只管捡了你自己的就好。”乔氏乐呵呵的挥手让她自去。 西河村的人日子能过下去的原因就是依山旁水。村子前头有一条小河，叫做宛川河，河水虽然算不得充沛，可常年也没断过，比起没有水的地方，那是好多了，村里的人用水啥的都方便的很。 村子周围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山包包，上面物产虽然不算丰富，可也有些好东西。不错，这些山和村子的后面的崇兰山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崇兰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反正是没有人去过深山里。 村里人都说崇兰山上有许多好东西，能换不老少的钱。可却没人敢进山去，只因老一辈的人都说了，山里有野兽，危险的很，以前有人进去了，再也没出来。 林玉岫也没想着去山上，只打算在山脚下拣些柴火。崇兰山上树木茂密，山脚下的树也不少，那些枯枝败叶的，也够她拣了。 不过，林玉岫对这崇兰山可是好奇的很，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都说这山上的好东西不少，要是能发现值钱的，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就有了，她倒是也想试试，说不一定也能有意外收获不是？ 这山脚下，来的人多，就算是有好的，也早就给人弄光了，轮不到自个儿。 深山里去的人少，只怕还真有好东西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参啥的珍贵药材，要是有，那可就发财了。 可只是转念之间，她就觉得自己想多了，这山上就算是有药材，自己也不认识不是？不过，若是眼前出现一颗人参的话，倒是真的能认出来，但是也仅止于此而已。何况，这山上也不知道真的有没有野兽，要是有，她可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拣些干枯了的树枝归拢在一处，这一处地方大概已经有人拣过了，剩下的柴火不多，不知不觉，她就走远了一些。 等发现自己走远了，想要回去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响声。 林玉岫可是个胆子大的，听到了异动不光没有逃走，反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走出不多远，她居然发现了一只肥硕的兔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受伤了，此时就窝在地上，似乎是不能动了，看着也是可怜兮兮的。 林玉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眼前这样肥硕的兔子对她的吸引力可不小，尤其是自从到了这里，可是连一口肉都没吃上，当下这兔子在她眼前就变成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兔肉。 她当下就拔了几根坚韧的枯草粗粗的拧了一下，拧成一根简易的草绳三下两下利郎的把兔子绑起来。 掂掂分量，沉甸甸的可不轻呢，林玉岫还是觉得很满意，这可有不少肉呢，这兔子还真是肥硕，够自己好好吃一顿的了。 林玉岫拎着兔子把归拢好的一搂柴火放在一起，却觉得这兔子就这么拎出去实在是招人眼，眼珠子两转，她索性又拔了些枯草把兔子裹起来放在柴火上面。 这就好多了，要是不仔细瞧，也只当她打了一捆草。 背起比她粗上一大圈的柴火，林玉岫本来就细弱的腰都弯下去了。不过她现在可没考虑这个，而是在想，这只兔子应该怎么办？ 她本来是打算带回去好好吃一顿的，可是只不过是转念之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带回去的话，就王氏那样的品行，自己能喝两口汤就不错了，就王氏还能让自己吃肉？ 说不一定，还说自己有身孕要补补啥的，到了最后，连一口汤都不给她留呢。 不是她小气，舍不得这一只兔子，而是她实在是觉得王氏这个人不值当好，好东西给了她那是应当，连一点情份都没有，在她看来，这世上的人都欠的。 倒是可以直接烤熟了吃，可是今天的时间可不早了，要是烤了兔子吃，只怕是回家就要晚了…… 想了再三，林玉岫觉得不要带回家的好，可是要把这兔子托付给谁呢？ 005 托付乔氏 林玉岫最后决定，还是把这只兔子托付给乔氏比较好。 乔氏这人虽然是外来的，可在这村子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二三十年的时间下来，村子里老的小的都知道，她是个极好的人，不管是谁家有困难了，她都愿意帮衬一把。 走到乔氏门口的时候，乔氏已经不在门口了，林玉岫看着这时间，觉得乔氏应该是进屋做饭去了。 “乔奶奶！”林玉岫推开柴门进去唤道。 农家的院子都差不多，只是乔氏这一个院子，比起林大山的要更大一些，不过房子没多多少，菜园子更大，此时院子里的葱韭翠绿绿的，煞是好看，比起林家院子里荒凉的菜园子看起来好多了。 “玉丫头啊，你咋来了？”果然，听到了声音的乔氏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乔奶奶，有个事儿要求您帮忙哩。”林玉岫摸摸汗珠子，把身后的枯草拿下来。 “你这娃娃，咋拔了这些枯草？也不嫌重的慌。”乔氏显然也没想到枯草里头别有乾坤，所以嗔怪道。 “乔奶奶，您瞧！”林玉岫轻轻扒拉开枯草，一直雪白肥硕的兔子就出现在了乔奶奶的眼前。 “哎呀，你是咋得了这兔子的？”乔奶奶惊讶道。 林玉岫忙就示意她小声点，乔氏家在村尾，除了偶尔有人上山之外，并没有人路过，可她还是觉得应该小心。 “拣柴火的时候拣的，瞧着还活着，就带回来了。乔奶奶您看看它还能活不？要是能活，您帮我养几天。要是不能活，您扒了皮吃肉，皮子给我留着。” 林玉岫已经盘算了，要是能活最好，等赶集的日子拿去集市上卖掉，还能换几文钱呢，要是实在不能活，说不定皮子也能换钱。还有那些肉，乔奶奶要是做了，怎么的自己能吃上的也比拿回家吃的多。 再说了，便是全部给了乔氏吃，也比给了王氏吃的让人心里畅快。 乔氏应承下来，林玉岫看着时间不早了，也顾不得多说其他的了，忙就道谢要离开。 乔氏扯住了林玉岫，转身从灶房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塞到林玉岫的手中。 “玉丫头，我刚才蒸的馒头，你吃了再回去。” 林玉岫有心不要，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口一口的把馒头吃了，这才道谢离开。 出了乔氏的大门，林玉岫看着太阳想着王氏这时候应该饿了，她要是饿了只怕是又要骂了，还有小虎子要是淘气了，自己也要挨骂。因此，她也不敢耽误的快步朝着家里走去。 怎知道才到了院子外面，就至听见院子里传来王氏尖锐的带着痛苦的叫声和小虎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玉岫一愣，忙把柴火扔在门口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去，却看到王氏母子二人双双跌坐在地上，小虎子大约是跌疼了，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而王氏的面上则是狰狞的痛苦之色，看样子，实在是疼的厉害了。 “娘，你咋了？”看着王氏这样的表情，林玉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别的了，忙就冲过去先扶王氏，倒是把哭的凄凄惨惨的小虎子给先放在一边。 “作死的，还不快去找大夫，还杵着做啥？是不是等着我死呢？哎呦，哎呦，疼死我了，你这个贱丫头，克死了你爹娘又来克我，哎呦——”王氏虽然痛苦可是并不妨碍她嘴皮子利索的骂人。 尤其是这会子疼的恨了，她恨不得打林玉岫几巴掌出气，可是那肚子上传来的尖锐的疼让她举不起手，只能抱着肚子。 林玉岫也顾不得别的，忙就按照王氏说的去找大夫。 好在穿越来这几天，她已经逐渐的回忆起来原主的一些事，包括西河村的这些人和事。 记忆中的西河村还真是有一个大夫，是早些年到了这村里的人，他买了村里的一间老宅子安家落户，这家距离林大山家也不远。 林玉岫担心王氏跑的快，很快就到了陈大夫家里。 “陈大夫，您赶紧跟我去看看我娘，她跌倒了。”也顾不得喘匀气息，林玉岫进门忙就扯开嗓门急切的喊道。 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里头走出来，碎碎念的说着：“成天就她事儿多，也没见别人家的女人有了身子就和她一样娇贵的。也就是个屠夫的娘子，真当自己是身娇肉贵的少奶奶哩。”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大夫的老妻秦氏。 秦氏素日里就看不惯王氏嚣张拨扈的样子，这会子听了林玉岫的话，自然更是不乐意的很，脸拉的老长，若是不知道的，就当两个人有啥宿怨了。 林玉岫听了这话，倒是不好说啥了，只能微微一笑，可是面色却依然急促。 “大娘，陈大夫在家不？我娘真的不好。”看陈大夫不出来，林玉岫的语气就急促了起来。 “就你是个孝顺的。你大伯不在，前头刘家的大爷不舒坦请去了，说是中午吃了饭才回来。” 许是看着林玉岫着急，又许是怕林玉岫耽误的时间长了受罪，秦氏压下了让王氏受罪的念头，最终还是说了陈大夫的去向。 “谢谢大娘，那我去刘大爷家里找。”道了谢，林玉岫扭身就跑。 “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没有亲爹就算了，连个亲娘都没有，要不然这么大的娃娃，咋就能想着一脖子吊死？好在活过来了……”秦氏看着林玉岫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扭身又进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玉丫头，咋跑的这么忙？你那后娘又咋了？”路上遇到了一个中年妇人，看林玉岫着急忙慌的，就拦住她多问了一句。 “五婶，我娘跌倒了！我要去找陈大夫，可陈大夫被刘大爷家请走了。家里这会子就只有小虎子，要不，您先帮我去看看可好？”林玉岫定睛一看，原来是五婶子，她忙就打了个招呼，又多说了一句。 五婶子夫家也是林家，因自家男人排行老五的缘故，村子里的人都叫她五婶子，实际上说起来，五婶子家和林玉岫的亲爹林大义家更亲近一点，可也差不多出五服了。 006 王氏小产 “咋就跌倒了？”那凶悍的女人还能跌倒？五婶子显然不信。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跌倒了，我瞧着她疼坏了哩。” 林玉岫在后世虽然没有结婚，可是也生活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 王氏有孕还不到三个月，这时候跌倒，只怕要伤了胎气，有个老成的女人照料着总是好些。这陈大夫在刘大爷家还不知道瞧完病没有，要是再耽误，可就真不好说了。 五婶子果然是个热心的，再加上看着林玉岫实在着急，听了林玉岫的恳求，忙说没问题，马上就去。 林玉岫忙就谢了然后才朝刘大爷家跑去。 西河村虽然不大，可一个六七十户人的村子走起来也不近。刘大爷家在村头，林大山家在村子中间，一路跑过去，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好在陈大夫不是个拖拉的，听了林玉岫的话，也顾不得在刘大爷家里吃饭，马上就收拾了诊病用的匣子，拎起来就走。 “平安家的，你也跟着玉丫头去看看，她一个娃娃家，当不得事儿。”刘大爷家的老婆子李氏忙就对自家大儿子刘平安的媳妇说道。 “娘，那王氏可不是个好的，我不去。”刘平安的媳妇张氏马上开口道。 就前两日，王氏还和她拌嘴来的，这时候谁要去帮忙谁去，反正她不去。 刘家老二刘平顺的媳妇吴氏打圆场说道：“大嫂不去就不去了，我跟着去看看。王氏虽然不好，可玉丫头却是个好的，平时又嘴甜，我就冲着她的面子去。” 吴氏一面说话，一面手脚麻利的解了腰间的围裙速度出门去。 “你呀，啥时候能不这么斤斤计较的？王氏不好，可玉丫头平日里见了你，那次不是甜甜的喊着婶子？这王氏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儿，这玉丫头的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了。”李氏和林玉岫的亲祖母李氏还是一个村的，也算是一个族里的人，只是血缘上远了些，不过这两年，念着林玉岫早逝的祖母，她对林玉岫也算是照顾。 张氏被婆婆说教了，也不啃声，不过面上的表情却是很不屑的。 反正她不去，看着王氏就觉得生气，凭啥还要管她？这样的事儿，她可做不来。那样的女人就该受罪受苦才合适，成天家的在村子里瞎吵吵，看谁都欠她的？ 李氏看着儿媳妇这样子也知道她没听进去，不过这些话，她能听就听了，不听也就算了，总不能为了别人家让自己家鸡飞狗跳吧？说起来，这大媳妇也是个好的，就是性子直了一点。 那王氏，也是自己作的，不光是自家大媳妇不待见她，这村里人还真没愿意和她多说几句。 不说刘家婆媳，只说林玉岫几个人急匆匆的朝林大山家里走去，才走到门外，就听见里头王氏撕心裂肺的叫唤着，小虎子大声的啼哭，还有五婶子的声音，只听着就知道里面乱成一团了。 “哎呀，他刘家婶子来了，赶紧来帮我先把人给抬到屋里去，我瞧着可不好，可我一个人搬不动她，她自己又是连一点力都不用……”五婶本来急得团团转，偏偏这王氏死沉死沉的，又不自己用力，真是难坏了她，故而见了吴氏，忙就开口。 吴氏也是个爽利的，两步上前和五婶一同搀着总算是把叫唤的撕心裂肺的王氏给搬起来了。 两个人搀着王氏走到屋里，林玉岫忙就把小虎子抱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可还来不及哄两句，就发现院子里有一滩红，而且还不少。 林玉岫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次不好，王氏这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久见了红，只怕是胎儿有问题了，就算是到了后世，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好救了。 不过这话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说的，因此她低下头只当没看见，只管哄着小虎子。 小虎子哭了这一会子的时间，这时候也累了，被林玉岫抱着也就不哭了。 林玉岫抱着小虎子到了堂屋里，陈大夫已经开始给诊脉了。半晌，却只摇摇头道：“这一胎是保不住了，还是赶紧让大山回来。” “陈大夫，我爹走的时候说过了中午就能回来，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呢。”林玉岫有些为难的说道。 原身就是个没出过门的，又不知道林大山究竟去了哪里，这会子要找也不能。 陈大夫诊脉之后也不留了，女人小月，可是个晦气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当然马上就离开。至于要用的一些药，回头让自家女人送过来就是了。 送走了陈大夫，再到堂屋里的时候，林玉岫就见王氏哭天抢地的可劲儿折腾。 五婶和吴氏二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不过王氏那就和泼妇差不多了，就算是这两个人说干了嘴巴，她还是兀自撒泼折腾，倒好像她这孩子没了是别人的错一般。 这二人安慰了一阵，瞧着也没啥用处，索性就不说话了，由着她哭闹骂人。 林玉岫看着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眉头也紧缩在一处了，知道两人不情愿了。 “两位婶子，我娘一时难过，你们别介意啊。她这个人就这样，你们都是知道的。”林玉岫忙就开口道。 将心比心，换了谁来帮忙，不被感谢也就算了，还要听她这些骂人的话都会觉得不痛快，这两人没有甩了脸子直接离开就是给面子了。这王氏就是个糊涂的，她以为她是太阳，谁都应该围着她转？在自己家里刁缠也就算了，可对村里的人也一样不讲理，难怪几年下来不说把村里的人都惹完了，却也差不多了。 “玉丫头，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娘既然这样了，我们也帮不上啥忙，就先回去了。家里头还有一堆活呢，耽误不得，你好好照顾你娘，你要有啥事就来找我。”五婶拍拍手，打算离开了。 留在这里听这女人说话，还不如早早回家去哩。 006 大山回家 要不是瞧着玉丫头的面子，她以为她愿意来？王氏这个女人还真是个拎不清的，到现在她还以为是她人缘好呢？ “正好，我们一路回去，我老公公也还病着呢，也离不开人。”吴氏见五婶子要离开了，马上附和一声，起身也要离开。 她来是来了，可也不愿意这么看人脸色不是？对王氏她也就是做做面子情，当时那么痛快的来，不过是为了让婆婆心里能舒坦些，不要让自己家里人闹腾起来罢了。 至于王氏这个女人是死是活，还真不是她关心的。 吴氏和五婶子本来就不是一路，两家人一家在村头一家在村尾，出了门，一家朝东一家朝西，可现在说要一路回去，林玉岫如何还能不明白？ 不过她也能理解，王氏这样的人，谁愿意守着？她当天下人都该让着她呢？要不是她实在不能离开，这会子只怕是也果断的离开了。 对五婶子和吴氏二人，林玉岫倒是从心里感激，就算不待见王氏，可她们还是来了。难的时候别人能帮一把，就是恩情了。 她抱着小虎子送着二人出了堂屋的门，又送到院门口。屋里王氏依旧在骂骂咧咧的，让人耳根子不得清净，不过，五婶子和吴氏以及林玉岫都只当做没听见也就罢了。 “玉丫头，你爹找不到，你先去你奶跟前，看看你奶还是你大娘能不能过来，你娘这样，你一个女娃娃也不顶事。”许是看着林玉岫一脸茫然的样子，吴氏终究还是叹一口气说了这一句。 林大山兄弟三个，林大山是老二，以前李氏活着的时候，其实一家子人是一起生活的，可自从王氏进门以后，和嫂子弟媳妇都过不到一块儿去，成天的闹腾，不得已，三家人才分家单过了。 王氏厉害，最后占了老宅子，还把妯娌们都给骂的狠了，所以，几家人的现在的关系也很糟糕。就连老婆婆都说了，只当没有这个儿子，以后见了面，就是庄上人。这话出来可就跟断了亲差不多了，倒是王氏是个混不吝的，饶是如此也不知道悔改。 若不是瞧着林玉岫实在不当事，吴氏也不会多说这话，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儿，实在是晦气哩。不过就算是去请，也未必就能请来。 林大山的娘可说了，就是讨饭也不到老二家门口去。 “谢谢两位婶子了。”林玉岫苦笑一声，只管道谢。 王氏把人都得罪光了，别说是大娘不能来，就是奶只怕也不能来。奶早就说了，以后，老二家里的事情和她没关系。 不过，家里出事了，林玉岫觉得，还是应该走一趟奶家里，最起码是让人给捎信过去才好。 “我娘这样，我也离不开。”林玉岫也没打算自己去，让人捎信知道就行了，至于来不来的，她也没多想。 吴氏听了林玉岫的话，倒是马上就开口道：“我回家路过的时候，给你奶说一声，你还是在家里照看你娘和小虎子吧。” “多谢婶子了，劳您受累。”林玉岫忙就客气的道谢。 “这孩子，不过是顺路的事儿，赶紧回去吧。” 目送二人离开，林玉岫回到堂屋，王氏兀自在炕上骂人，听着王氏骂人，林玉岫不由蹙眉，这王氏真是个糊涂的，怎么连五婶子她们都埋怨上了？ 她心里难过，是她自己的事儿，骂自己出气也就罢了，可是别人好端端的来帮一把也要骂自己这就是不分好歹了。只盼着林家能来个当事儿的人，她也就轻省了。 只是，显然要让林玉岫失望了，林大山家和两个兄弟家距离不远，可是等了好一会子，还是没有人来，林玉岫便知道，这是不来的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大中午了，小虎子瞧着也是饿了的，她只能把王氏撇在堂屋里，自己带着小虎子去做饭。 左右这王氏现在只能躺在炕上，就算是骂人，那也是不用人多费心。 不过，林玉岫心里却在腹诽，这女人，真是个不知死活的，才小月，受了这么大的罪，还不知道好好养着自己的，这样闹腾，到了最后，还不是自己受罪？她难道不知道，小月比起生产更加伤人的身子？这闹腾上几天，将来有她好受的。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打算多说。 至于午饭，本来打算做干饭，可想了一下，林玉岫最后还是决定做粥，王氏才小产，吃粥好些。至于菜就用窖里储存的大白菜，随便切切清炒就好。 西河村大部分的人家可是舍不得炒菜吃的，不过林大山是屠夫，家里猪油不少，所以才能每天都炒菜吃。 小虎子倒是乖巧，许是因为饿了的缘故，坐在小凳子上不吵不闹的，乖乖等着吃饭。 “这是咋了，大老远就听见骂骂咧咧的。”不等林玉岫的菜炒好， 就听到外面传来林大山的声音。 林玉岫听见了林大山的声音，忙就迎出去。 果然是林大山回来了，一身衣裳稍微有些脏乱，上面还有些血迹，大概是杀猪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猪头并一副猪下水，简单的捆了一下，因为没有清洗的很干净，滴滴答答的流下一些脏污，传来一阵恶臭的味道，实在是有些冲。 “你又咋惹着你娘了？成日价的在家也不知道听你娘话。把这个拿到灶房去，等会儿洗干净了炖上给你娘补补。”林大山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林玉岫，自己朝堂屋里走去。 林玉岫听了这话，简直想翻白眼了，怎么就是她惹了王氏了？今天这事儿和她没关系好不好？难怪人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瞧瞧眼前这位可不就是个例子？不对，眼前这位可当真就是林玉岫原身的后爹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还是有道理啊，记忆中，林大山虽然是后爹，可对她一贯也还是不错的，只是王氏说的多了，就连他也变了，总是说她的不是。 难怪原主要上吊了，要是她成年累月的，只怕也受不得这气。 可是不等林玉岫把东西放在厨房里归置好，就听到林大山暴怒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007 玉岫挨打 林玉岫也不知道咋了，忙就出门，却看到林大山赤红着眼睛往灶房里走来，一面走还一面朝着院子里瞄一瞄，最后捡了放在灶房台沿上的笤帚。 “爹，你咋了？” 林玉岫当下就觉得不好了，一定是王氏说话不中听的话了，要不然林大山不能这样。当下林玉岫就想着要问两句，起码解释一下。 可林大山那里能等她说出话来，也不等她躲避，当下就把她的胳膊捏住，一顿劈头盖脸打下来。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丧门星，我养了你这些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好好的居然把你娘给害的小产了。我这是帮人养闺女到最后养了个仇人哩！”林大山一面打人，一面急赤白咧的就朝着林玉岫喊着，大有要把林玉岫当场打死的架势。 “爹！爹！”小虎子也在院子里，看着林大山打林玉岫，吓的当场就哭了起来。 “爹，你这是要干啥？我做啥了，要被你这么打？就算你要打我，也该有个理由不是？” 林玉岫躲不开林大山，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的打，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可是却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才好。咋的王氏小产就和自己有关系了？这王氏还真是不做不死，明明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地上了好不好？ “你这死丫头，做错了事不知道悔改还犟嘴，早知道我就不该养着你，养来养去倒是养成仇人了。你这死丫头，我今天就打死你……”林大山本就是个屠夫，是有勇无谋的那种人，听了林玉岫的话，简直就要气死了，只觉得气血翻涌，脸上的青筋鼓起来，面目狰狞可怕。 他前后娶了三个媳妇，好容易才有了小虎子一个孩子，如今这是第二个，他心里正欢喜呢，咋就被这贱丫头给弄没了？ 王氏一直说这丫头不好，他还护着，现在看起来果然就是个不好的，倒是不如打死算了，省的留在家里浪费米粮。 心下想着，林大山打的就越发的狠了几分，大有不把人打死不罢休的感觉。 林玉岫看着这样的林大山，心里一阵冰冷，看起来，林大山今天也是发狠了，这样大下去，今天只怕是她就要把命丢在这里了吧?可是，她这身子才好了些，那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怎么才能从林大山的魔掌下逃脱？ 当下，她觉得人都冰凉了起来，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实际上，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咋能反抗过一个长年杀猪的屠夫哩？ 罢了，打死就打死吧，说不一定打死了，自己还能穿越回去。 林玉岫想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等着让林大山动手直接把自己打死了。 “林大山，你干啥呢？”忽然，大门口传来咣当的一声，那两扇古旧的大门猛的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还来不及细看，就听见一声暴呵。 院子里的人，包括正在打人的林大山在内都惊着了。 “十九叔公，你咋来了？”林大山抬头一看，也顾不得打人了，捏着林玉岫细瘦胳膊的大掌也松开了。 林玉岫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趁着林大山松手，忙就躲开到一边去，离林大山远远的。真是没想到，峰回路转，她还能有一丝希望逃过魔掌。 能活着，谁愿意就这么死了？虽然说，死了说不一定能回去，可万一回不去呢？ 林大山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力气的男人，这会子又是发疯一般，打她打的狠，身上各处都是火辣辣的疼，可是，这样的疼痛怎么能和心里的疼相比？ 难怪林大山和王氏能成为两口子，原来他们一样的狠毒。枉费她开始还觉得林大山是个好的，原来是看走眼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把这娃娃给打死了？”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西河村林家户里如今辈分最大的一位长辈，叫做林德让的。因为他排行十九，所以在村里林大山这一辈的人都叫他十九叔公。 西河村统共有六七十户的人，两大姓。一个就是林氏，另外一家是刘氏。其他的杂姓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七八户而已。 村子里有里正，可平日里有了啥事儿，村里人还是愿意让族里的人出面处理。 林德让年纪不大，今年也就才堪堪六十岁，可是他辈分大，又是个热心肠且为人公允的，算是林家户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所以林家户里有了啥事儿，也就爱找他处理。 “十九叔公，我——”林大山讷讷了一句，似乎是有些羞愧，可是在看到林玉岫以后，他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当下他就梗起脖子说道：“我打自己家做错事的娃娃咋了？她是我闺女，我把她养成这么大，就是打死了，别人也不能说啥。再说了，这贱丫头居然敢对她娘动手，我要是今天不打死她，以后她还不知道敢做出啥事儿呢。” “这娃子可不是这样的人。”明显的，林德让是不相信林玉岫是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林大山是听了王氏那女人的挑唆。 几天前，王氏毒打玉丫头，这娃活不下去就一脖子上吊了，好在发现的及时给救回来了。 当时他也来了，而且给她们两口子说了，这娃要好好养着，以后可不能再动手了，可这才几天？咋就又打上了？这可不是把他的话给当成耳边风了？ 十九叔公在村里这些年，还真是没有被人这样轻视怠慢过，当下气的胡子都有些翘起来了，对林大山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好了起来。 听见林德让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林大山着急了，咋这还成了自己的不是了？他还能冤枉一个娃娃不成？ 林大山显然没想过，他或许不会冤枉这娃娃，可是王氏那女人却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当然了，他心里也不觉得王氏是个会好端端冤枉人的女人。 “十九叔公，您咋就不相信我哩？我这么大的人还能说白话不成？叔公，您不知道，刚才我回来，她娘就哭着说了，是这丫头把她推到在地上才没了孩子的啊！叔公，我今年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前后娶了三个媳妇，统共才只有小虎子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媳妇怀上了，可就因为这丫头，居然就这么给弄没了，你说我咋就能不心疼哩？”林大山说着差点儿嚎啕大哭起来。 009 要打死她 他这些年也确实觉得委屈，大哥家的孩子，如今都快要成亲了，就是老三家的大丫头，如今也十多岁了，再有两年也该许人家了，为啥自己到现在就只得了小虎子一个独苗苗？ 这几年，为了这个，村子里的人还少笑话他了？说他没本事也就算了，有些不积德的还说他是杀猪匠，伤了阴鸷，所以留不住孩子。 他也想着多子多福哩，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这还被这贱丫头给弄没了，这口气他怎么能咽下？ 她咋不想着自己养活她这些年，报答自己的恩情，就只祸害自己？别人家养的是娃娃，他养的是仇人哩！ 这时候，林大山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把林大山家外面都围起来了，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不疼不痒的话。 庄户人家，吃了饭也没啥事儿，又不习惯在中午休息，就会走家串户的拉拉家常，男人们坐在一起说说庄稼，女人们在一起说个家长里短，倒是也其乐融融。 而林大山家里正好在村子中间，到了中午这会儿路过的人多，这一吵起来，马上就把人都引来了。 村子里的日子平顺，有这样能看热闹的事儿，哪有不来的？何况这林大山家隔三差五的就会闹出些是非来，村民们听了声音那速度可是一个快。 就连十九叔公也是被小虎子哭闹的声音和林大山打人骂人的声音给引过来的，原本想着是两口子闹起来了，不想进门就看到林玉岫挨打。 “大山，你这暴脾气就不能改改？有啥事儿，就不能问清楚了再说？就算是孩子有错了，也不能这样喊打喊杀的不是？”有心软的妇人看着林玉岫被打的可怜，也帮腔说上一句。 “可不是，瞧瞧把这娃给打的。这当爹的，也真是下的去手。” “这娃是个丧门星，克亲人哩，难怪大山要这么打她。听说没，王氏小月了，就是她害的。”也有这等嘴上不积德的，张嘴就说不中听的。 “可是瞎说的哩，刘喜家的，你这张嘴能积德不？这娃是招你还是惹你了？” 自然有那些不乐意听这话的当场就反驳了出来，这刘喜家的也不是个十分不讲理的，不过是顺嘴一说罢了，当下也就不回嘴，裂裂嘴巴只管看热闹去了。 而林大山被林德让呵斥以后，心里不甘，当场就跪在地上道：“十九叔公，我把她从小养到大，也花了不少的钱和心思，也没指望她能孝顺我，可是也不能害我不是？我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啊，让我和小虎子他娘咋活？十九叔公，我委屈啊……” 庄上的人不理解自己就算了，家里的人也不体谅自己，就是连自己的老娘，都不待见自己，这让自己在村子里咋活？就这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老娘都不说过来看看自己的媳妇。 就算王氏有不是，可是王氏都已经没了孩子了啊！她们怎么就能这么对待自己？ 林大山说的委屈，哭的伤心，可十九叔公也不是那等不明是非的人。王氏是啥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自从她进门这四五年的时间，就没有一天让玉丫头这娃好好过日子的，大山家里哪天不是闹的鸡飞狗跳的？ 倒是玉丫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秉性好的，和她娘一样，能与人为善，要说她能做出推倒王氏害王氏小月这样的事儿，他可不信。 可林大山这红口白牙的说了，他就算心里不信，也拿不出证据不是。难不成就让林大山这么败坏玉丫头的名声？玉丫头可是个女娃，要是落下这样恶毒的名声，以后可咋办？ “大山，咱说话可不能没凭没据的，今天玉丫头上山去捡柴火，我可是亲眼见了的，她人小没力气，背着一大捆的柴火，走的慢了些，算时辰也就是才回家，咋就能是她推倒你媳妇？你可别弄错了。” 说这话的是乔氏，乔氏住在村尾，一般听不见这些事儿，可是因为五婶子正好住在她不远处，所以这件事她也就听见了，因想着林玉岫这才过来看看，不想就还真是让她赶上了。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走的时候就说了，让她好好照顾她娘，可是，这才多少时间，就出了这事儿，家里头也没别人，难道是她娘自己作践自己，不想要这孩子了？”林大山现在已经认定了这件事，自然是梗着脖子坚持到底。 为了孩子没有这事，他连十九叔公都敢犟了，何况是乔氏这个孤老婆子。 乔氏被人犟嘴说了这几句也不生气，只是走过去把林玉岫拉过来，看她胳膊上的伤，一年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这还真是下了狠手了，要不是被人拦住了，只怕是真就要打死这娃娃了。 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下这样的手？ “大山，你是不是弄错了，玉丫头到村里的时候我也看到了的，那都啥时辰了？她进门就又跑出来了，我也看见了。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柴都还在院子门口哩，想来她连门都没进就去陈大夫家里了。”又有人开口给林玉岫证实了两句。 “这下贱坯子就是为着我骂她打她了，所以才下了死手要我死啊！这个天打雷劈的丧门星，这就是不让我有好日子过。老天爷，你咋不下来一个雷劈死这丧良心的东西啊！他爹啊，你可不能犯糊涂，前几****要害了小虎子没害成，今天这又做妖害我肚子里的娃儿。她就是来讨债的，不让我们一家子人好过，要让你断子绝孙，你可一定要给我们的娃儿报仇啊……” 一直在屋里哼哼唧唧的王氏忽然就开口连哭带闹了起来。 听了屋里的声音，林大山面色更不好看了，尤其是那一句断子绝孙的话，让他所有的理智当场就去了九霄云外。 他当时就压不住脾气直冲冲的对着林德让说道：“叔公，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丫头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不成，我不许！”十九叔公看着林玉岫，马上阻止。 010 大义之女 乔氏则忙就把林玉岫护在自己的怀里，这么小的孩子，挨完打才几天？咋能禁得住。 “我家的闺女，我愿意打死就打死，别人管不着。”林大山也是个炮筒子，一面说话人已经扑过去从不远处拿过一根棍子直愣愣的扑过去就从乔氏的怀中要扯了林玉岫打。 乔氏本来是个半老的老婆子，力气怎么能和常年杀猪的林大山相比，自然抵挡不住，只能拼命的护住林玉岫，硬生生的用自己的后背接下了林大山的棍子。 乔氏虽然一直在庄户里生活，可是这样的苦楚却也是许多年没有受过了，生生挨了这一棍子，当时就发出一声闷哼。 林大山也发觉自己打错了人，当下已经再度高高举起的棍子也就放了下来，到底没敢连第二下。 他本来想着，乔氏和林玉岫无亲无故的，总不至于真的就这么护着林玉岫才敢打下来的。 现在乔氏这样，反而让他不敢动了！ “大山！”十九叔公是真的着急了，歇斯底里的就喊了这么一句。 可林大山这会儿已经红了眼睛，哪里顾得别的，还兀自冲着乔氏道：“乔婶子，您别护着她。” “够了，大山，你就为了女人的两句话就要打死这娃娃？不要说现在还不知道对错，就算是错了，你打死这娃就能让你婆娘肚子里的娃儿活过来了？”十九叔公这时候也是着急上火顾不得别的了，马上上前从林大山的手中扯过棍子扔到一旁厉声说道。 这大山咋越来越糊涂了，现在连乔氏都打了，这让外人咋说林家？乔氏虽然是外来的，可是当初来的时候，他可是见了的，那些送她来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虽然说乔氏到了这里这些年也不见有人来看过她，可这要是有个万一呢？ 大山这娃糊涂，要是乔氏真有个万一，说不得这一个庄子的人都不能好过啊…… “林大山，你可不能心软，我告诉你，这丫头要是再不管管，将来不光要害死我们娘俩，就是对你也敢下手。她就是个丧门星，克死了亲爹亲娘，现在又来克我们一家子！”王氏坐在炕上留心听着呢，听见外面的动静小了就嚎上一嗓子，这一嗓子别人觉得难听，可是偏偏有些人就是觉得有理。 林大山只要是听见了她的声音，马上就会被她煽动的肝火旺盛，眼睛就会泛起血红色。 “大山，这娃娃虽然是你养大的，你要打她我没话说。可是，她却是大义唯一的血脉，大义那可是从小跟你一起玩大的兄弟。”十九叔公这一句话，也是听了王氏的话才说出来的。 不过，这前后两句话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想起来了，林玉岫可不是林大山的女儿，她亲爹是秀才林大义。 当下村里人的面色就有些奇怪了，也是呢，这丫头原本就不是林大山的女儿，也难怪口口声声的要打死她，要是自己家的娃娃，谁能舍得？哪怕是做了错事，难道就真的能打死？ 人常说呢，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就别说，这爹也不是亲爹了，这娃也真是个苦命人，这命还不如山上的一把枯草哩。 听了这话，林大山似乎也怔住了，当下不说话了。 林大义比他大两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啊，小时候，为了护着他还被山上的树枝刮伤过，那一次，林大义可是在炕上躺了大半个月哩，他咋就都忘了呢？别说这娃的娘好歹也是自己的媳妇，就只想着她爹，自己也不该这样…… “他爹，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咱家的娃儿就这么没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的怀了几个月的娃儿就这么没了，我可怜的娃儿啊……老天爷，你咋就不连我一同收了去……”许是感觉到了林大山的迟疑，王氏在屋里叫唤的越厉害了，连哭带闹的，可是和唱大戏一般的热闹。 十九叔公听着这些声音不由就蹙眉了，其他的人也觉得不顺耳的厉害，心里想着这王氏也太能闹腾了，是不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她才能安生？ 林玉岫这娃娃可是个不错的，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懂事的很，这林大山家里多少活都是这娃做的，要是没有这娃，王氏都能饿死脏死哩。 林玉岫听了十九叔公这话，这会子脑子可没闲着，她一直在想呢，咋的才能把这件事说清楚，乔氏说的话虽然能为她洗脱一部分罪名，又有人也能证明她确实回来的晚了，可这时代也没有确切的时间，这些话也就只能听听，并不能证明她真的有不在场的时间，她怎么也说不清楚。 可要是这件事今天不说清楚，她这一辈子只怕就要被王氏诬陷着过日子了。这可不成，她才几岁？要是名声毁了，这一辈子可就真完了。在这样的年代，一个人的名声是顶顶要紧的，尤其是女孩子的名声，更是要紧。 可当时家里只有小虎子和王氏两个人在，小虎子才三岁，说话又慢，真的能说清楚吗？ 忽然，林玉岫想起来，自己进门的时候，小虎子和王氏两个人都是跌坐在地上的，难道是小虎子撞到了王氏？ 心中想着，林玉岫从乔氏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了小虎子身边。 小虎子这会子还吊着两滴眼泪可怜兮兮的哭呢。 “你别碰我儿子！”林大山许是被王氏的话吓到了，马上就要过去夺儿子。 可是小虎子从小和姐姐亲近，这时候的林大山又是一脸戾气，小虎子自然是朝着林玉岫怀里钻去。 “小虎子别怕，姐姐问你啊，你和娘是怎么跌倒的？”林玉岫放低了声音，柔柔的问道，一如她哄小虎子睡觉时候的低柔嗓音。 “娘撞小虎子，小虎子跌倒。姐姐，疼，屁屁疼。”小虎子摸着自己的小屁股，软软的说着。 “姐姐给你擦擦就不疼了，小虎子乖，告诉姐姐，娘是怎么跌倒的？”林玉岫一面摸摸小虎子，一面柔声问道。 “撞小虎子跌倒，娘也疼，还哭，小虎子也哭。”小虎子说着，眼圈儿又红了，显然对于今天的事儿，觉得很委屈。 011 养她花钱 “小虎子，告诉乔奶奶，你和你娘撞到一起的时候，你姐姐在不？”乔氏大约也是听出来一些门道了，紧接着问一句。 乔氏也担心林玉岫的名声给毁了，好好的女娃娃，要是没了好名声，这辈子可就完了。乡下地方虽然没有城里那么多的讲究，可是小姑娘要是得了个心狠毒辣的名声，以后也难寻到好人家。 “姐姐不在，没人抱小虎子。姐姐坏，回来不抱小虎子，跑了。”小虎子想起来林玉岫进门没管自己，还有些生气的嘟囔嘴巴，显然觉得一贯疼爱自己的姐姐居然没管他，这让他很委屈难受。 几句话，虽然说的不甚明白，可是也说的差不多了，最起码在场的人都听的差不多了。 村子里的人也都不是糊涂的，小虎子这些话说出来自是懂了，是小虎子和王氏撞在一起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当时林玉岫都不在场哩，那可就是和林玉岫没关系了。 这林大山也真是个糊涂棒子，咋就能这么冤枉娃娃？ “祖爷爷，您也听到了，和我真的没关系。我不知道我娘为啥说是我撞了他，我真的没有，我当时去山跟前捡柴火去了，回来就看到我娘和小虎子都坐在地上哭，我就慌忙去找陈大夫。我真的没有撞我娘。不过，我娘要是坚持说是我那就当是我吧，我娘身子不好，不能生气，要是我爹打我一顿能让我娘消气，那我就多挨几下打也愿意。”林玉岫脸上堆起可怜兮兮的表情，呜呜咽咽的流着眼泪对十九叔公说道。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穿的破破烂烂的，面上带着无尽委屈，还流着眼泪说出这样一番话，自然让在场的人都心有戚戚。尤其是在十九叔公点明了林玉岫是林大义的女儿，而不是林大山的女儿之后，在场的人心里想法就更多了一些。 “大山，你听见了？小虎子才三岁，总不会骗人吧？”十九叔公也生气了，这林大山越来越浑了，都不听人劝。 林大山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小虎子才三岁，确实不会骗人，这么说，就是王氏骗了自己？可是要他开口道歉，这话他还真是说不出来。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自己这个做爹的还打不得骂不得了？ “十九叔，你看这娃给打的，还是让陈大夫给上些药吧，这旧伤还没好哩，这又添了新伤，这么磋磨下去，这娃可咋活啊。就算是能活着，一个小丫头到处是伤痕，将来咋嫁人？”乔氏有些心疼的看着林玉岫道。 林玉岫睁着一对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看着林德让，似乎想让林德让给自己做主，可是嘴里却连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王氏就是个心思毒的，瞧瞧把这娃给打的，也就不是自己亲生的，要不咋能舍得？” “可不是，要是这样，这娃迟早给磋磨死了。” “要是玉娃她娘活着，不知道咋心疼哩。” “也是这娃命不好，要不咋能受这些罪！” ……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林德让也听在了耳朵里。 好半晌他才道：“我瞧着，这一家子以后过日子也实在是不成了。可是，这娃儿现在才十一岁，咋能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林德让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娃要是继续留在林大山家，迟早小命不保，可是，要是让她一个人单过，只怕也是不成的，还真是为难人。 尤其是村子里的人可是没人不知道，林大义家的那几间房子早就破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那天就塌了，让林玉岫一个小娃娃去过日子咋能成？ 不过，瞧着林大山两口子的样子也知道，这娃儿要是继续留在这家里，迟早被磋磨死，这一次距离上一次才五天，下一次是几天？三天还是两天？ 林大山也没想过，林德让会忽然说出这话来，让玉丫头单独去过日子？这咋成？自己养了她这么大，就这么便宜的让她离家？ 直觉的，林大山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而不是林玉岫一个人要怎么过日子。 “十九叔公，这可不成，我养活她这么大，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林大山也是个憨的，居然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他这话说出来以后，林德让觉得自己当场就要晕厥过去了，他居然就这么点儿念头，这孩子给他养着还能有个好的？ “上次已经说过了，让你们两口子好好对这娃娃，你是咋对的？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只怕已经打死这娃娃了。让这娃离开你家单独过日子，只怕还能多活几年哩。”十九叔公恨恨的说道。 林大山以前还不错，这两年咋就变成这样不懂事了？ “十九叔公，玉丫头一个小丫头，咋能单独立户？”立刻就有人提出异议了。 “是哩，咱们村可没这样的规矩。” 确实是如此，这十里八村的，还没有听说过让一个小姑娘自己过日子的。 林德让也在纠结这件事，可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林大义家本来就是三代单传，林玉岫就是连亲近些的亲人都没有，不能和林大山过，也不能自己过，还能咋办？ “十九叔公，你可不能这么做，我们家养活她长大容易吗？咋就能让她这么离开了？”王氏也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在短暂的安生之后，又开始叫唤了。 “这事等里正来了，我们商量，大全，你去请里正来一趟，不管咋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娃儿被打死。”倒是王氏的叫唤，让十九叔公最终下定了决心。 听屋里这不安生的女人这些话就知道，玉丫头这娃儿要是继续留在这屋里，就算不被打死，也不能好活。大山以前对这娃还算疼爱，可这两年，全没有一点当爹的样子了，他可不能由着这些人这么作践这娃娃。 人常说有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他以前还不信，现在可是真的信了。以前大山对这娃还好，可自从王氏进门，这娃就没过上一天安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