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女配的自我修养》 1、开学 七年前。 姜鹤九岁。 被无论如何都背不下来的《小摄影师》节选逼疯,小学三年级的姜鹤在高尔基先生温柔的微笑中带着语文书迈着短腿夺门而出,嚎叫发狂。 途径小区室内运动场,她听见了一丝丝的声响,停止嚎叫放缓了脚步跑到窗边踮起脚,她在运动场里看见一名和她差不多大的漂亮小男孩。 小男孩的手里握着一把对于他来说一看就太大也太沉的金属弓箭,夕阳从身后撒入窗户,他的半张脸隐秘在金色的余晖当中,他缓缓地拉开弓。 过重的弓弦将他的脸上压出红痕。 将他稀碎的黑色刘海压得凌乱。 他的弦上没有箭,直至弓弦被拉满,他短短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一滴汗珠从他额角滑落……而他却全然不觉,双眼紧盯不远处放着的一个箭靶,以及箭靶中间的红心。 那目光,如此专注。 仿佛世界一下缩小,那红色的箭靶,成为了最后的宇宙。 七年后。 姜鹤十六岁。 没有人知道。 姜氏私立医院的院长千金姜鹤是凭实力考进江市一高的,她拿着能进a班的成绩单,一屁股坐到了f班的椅子上。 为了那个夕阳下将弓箭缓缓拉开的少年。 他叫顾西决。 一个除了脸,五脏六腑都乌漆嘛黑的人。 八月底的江市艳阳高照。 这一天,是江市一中全体高一新生的初次见面会。 刚刚按照入学成绩分班完毕,几乎所有的高一新生都坐在教室里乖乖地等老师来发迷彩服,准备接下来的军训。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乖乖等老师”的队伍里,必须要除掉f班的全体学生—— 和别的汇聚了整个江市品学兼优尖子生的班级不同,f班是为各种关系户,投资商儿女准备的班级……教室和隔壁名义上粘着的e班隔着整个走廊,偏偏教室里硬件设施却是最好的。 此时,教室里乱哄哄的。 新同学们忙着拉帮结派。 姜鹤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拨弄了下及腰的长卷发,站起来绕到教室最后一排,把身后的柜式空调开到18°,绕回位置的时候,随手抓了个正忙着管后桌女生要微信的男生—— “谢辛晨,顾西决呢?老师都要来了,你给他打个电话。”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被猛地打断了撩妹进度,阴沉下脸,抬起头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同学第一天就惹爷爷发飙,却在对视上来人那双深褐色的眼时,停顿了下,认出来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瞬间变嬉皮笑脸。 “姑、姑奶奶!决哥是、是箭术体育特长生,有、有特权,一句‘市队里有训练‘,今儿迟到甚、甚至不、不来不都是意料之中的么,还打打电话去问,要问、问你自己问啊?” 谢辛晨生了一副笑脸,本来张得还算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春天的花都开他脸上了似的,初中时候就惹不少小姑娘芳心暗许。 要不是这家伙结巴,估计人气和顾西决也就不相上下。 可惜,初中开始就同他住一小区的姜鹤对于他审美疲劳,提起他就是:油腻。 此时被油腻男冷不丁地戳中了无人知的痛点,她缩回了揪住他t恤衣袖的手,沉默了下,尽量让自己用听上去很正常的语气说:“哦,他把我手机号拉黑了。” 谢辛晨噎住了。 问:“你你又干、干什么招他惹他了?” 姜鹤面无表情:“前几天在街上看见他训练完在体育馆后门偷偷抽烟,我说他再不戒烟,就告诉他妈。” 谢辛晨脸抽搐了下。 不忍直视般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姑奶奶,给、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决哥喜欢小鹿女的、的类型,眼睛水、水汪汪的,说话像蚊子哼哼,身身娇体、体软一被欺负就眼红的……” 姜鹤“啧”了声:“我让他戒烟跟我当小鹿有什么冲突?” 有啊。 首先,小鹿被踩着痛脚了也不会“啧”。 谢辛晨:“冲突在于小鹿从来不说忤逆决哥的话,更不会和阿姨告御状。” 姜鹤:“……” 姜鹤:“你结巴的时候更可爱。” 姜鹤不理会谢辛晨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稳,顶着一张精致又冷漠的漂亮脸蛋,重新归于沉默。 是的没错。 姜鹤放着好好的a班不去,屁颠颠地跑到f班装弱智—— 这一切都是为了顾西决。 那个于四十八小时又三十七分钟前,刚刚把她手机号给拉黑的王八蛋。 三十分钟后,f班的人基本都到了。教室里的人都三三俩俩找到自己的同桌坐稳了,班上就还剩两个空位,一个空位在西茜旁边,另一个空位在谢辛晨旁边。 两人一前一后,正好挨着——原本谢辛晨没想挨着姜鹤的,只是他被她抓着问了一会儿话,等抬头时候就发现班里其他位置都坐满了。 班主任老黄也到了,等她做完自我介绍,门口响起一个懒洋洋的“报告”,少年的声音刚过变声期,带着沙哑的低沉。 姜鹤坐在最后一排抬起头,一眼就看见,身上穿着黑色牛仔裤加白色t恤的人站在门口,头发是规规矩矩的黑色,剑眉星目,薄唇,高挺的鼻梁…… 干净又英俊的长相。 要不是他的眼神太邪性,根本看不出这是初二就把整个高三征服了的,“名震”江市一中的顾西决。 “顾西决,你可以啊,到得比我还晚。”班主任显然是认识门口站着的少年的,他声音听上去挺随意,像是没准备因此而生气,大手一挥指挥道,“自己去找个位置坐好。” 顾西决站在教室门口没动,只是抬了抬眼扫了这会儿鸦雀无声的教室一圈,连余光都没给姜鹤一个,最后目光停在了谢辛晨旁边的空位上。 几个人从小一起玩大的,关系都不错,谢辛晨浮夸了点但是懂事又狗腿,这位置他还挺满意。 顾西决没怎么想就抬脚往前走。 这时候,姜鹤从后面猛地踹了一脚谢辛晨的椅子,后者被踹得跳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得及骂她,一抬头,顾西决已经插着口袋站在他面前了。 谢辛晨:“……” 这他妈前有狼,后有虎的。 谢辛晨:“决决哥,哎哟我的决哥啊!” 谢辛晨用眼神疯狂示意顾西决赶紧坐到姜鹤旁边的空位去,大家都能换个安宁,偏偏顾西决像是眼瞎了看不见他的暗示,嗓音平静:“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 放了平时他才不会问谢辛晨,现在这么说,他就是明示不会坐到姜鹤那边去了。 姜鹤看他这装模作样的死不就范,一张漂亮的小脸蛋阴沉了下去,咬咬下唇抓起一团干净的卫生纸团成团扔那个杵在她桌子前、死活不肯就范的高大少年—— “啪”地一下,那团纸打到少年脸颊一侧。 弹开来。 教室里陷入一片死的寂静。 顾西决面无表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疼,但是火大。 他转过头,打从进教室头一回与坐在最后一排那个小姑娘对视上,见她杏状眼睛瞪得凶狠望着自己,一脸骄傲和愤怒,眼眶都瞪得发红……那副可怜兮兮又强壮凶狠的奶猫样子,让人想对她发火也发不起来。 “干什么?”他冷漠地问。 姜鹤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 顾西决转过头看谢辛晨,后者看上去都想管他叫爸爸了,他犹豫了下,余光瞥到周围的人全部都在看这边……长吁出一口气,他拒绝陪这两个幼稚鬼丢人。 长腿一迈,他往后走了一排。 少年带着阳光和微汗的气息在姜鹤身边落稳。 她勾了勾唇,眼里忽然染上了光。 悄悄凑近,正想和顾西决说点好话让他把自己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这时候,教室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一个身材娇小,头发是乖乖牌黑长直的女生出现在班级门口。 她穿着牛仔短裤和一件长袖的娃娃领白衬衫,扎着马尾,衬着一张脸蛋又粉又嫩,水灵灵的大眼睛和娇小挺巧的鼻,她一脸不安地站在门口喊“报告”的时候,声音小的像蚊子,人却像只可爱的小鹿。 姜鹤只是扫了一眼,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出现了! 而就坐在她前方,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忧虑的谢辛晨发出一声快乐的声音:教室里就他旁边一个空位,来了这么个软萌小同桌,开心! 姜鹤无声微微蹙眉。 就好像要证实她的担心似的,此时,原本在她旁边落座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她的顾西决,还真给她像是感兴趣似的稍微坐直了起来……长腿一伸踹了下前面兴高采烈的谢辛晨:“喂,跟我换个位置,你坐过来。” 谢辛晨一脸懵逼地回过头时,姜鹤也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直直下坠,狠狠地拧巴了下,难受了。 她抬脚,踹了脚顾西决的椅子。 后者满脸漫不经心的懒散,像是这才发现她在似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瞪他,眼眶发红。 他平静回视,丝毫不见动摇。 两人互瞪几秒后,少年忽然微微蹙眉,垂下眼,不耐烦地“啧”了声,嘟囔“算了”,蔫蔫地趴到了桌子上。 闭上眼,再也没有抬起头过。 最后那个自我介绍叫“乔恩兮”的小可爱,稳稳地坐在了谢辛晨的旁边。 姜鹤满意地笑了。 她也跟着趴在桌子上,手肘蹭着旁边少年的手肘,一拨如海藻的长发,凑过去,小声道:“喂,顾西决,吃早餐了吗?” 温热的气息,混杂淡淡的洗发香波味,喷洒在他的手臂上。 旁边的少年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伸出食指,顶着她太过于凑近的额头,推回到一个安全距离。 他的食指第三个指节处有一层茧,刮得她的嫩脸上有点疼。 “看见你就饱了,吃什么吃?” 他嗓音低沉。 姜鹤“嘻嘻”笑了起来,像是偷腥成功后还得了夸奖的猫,从不知道什么叫疼。 2、扎头发 第二天早上是新生入学体检。 姜鹤过了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早起对她来说相当困难,在床上赖到九点才爬起来,家里没人,大概是妈妈送弟弟上学去了。 匆忙洗漱完,姜鹤一溜烟跑到隔壁挨着的那栋别墅铁门前,像是一只壁虎似的挂在上面探头探脑。 没有顾西决。 只有隔壁良阿姨戴着太阳帽,穿着长裙在院子里优雅浇花,听见动静抬起头,对着铁门外的小姑娘温柔一笑:“阿鹤,你怎么才起来啊?今天不是开学体检吗?” 一条灰色的桃脸阿拉斯加从楼梯上面冲下来,嗷嗷叫着摇着尾巴奔向铁门,往上一趴,伸脑袋要摸摸。 姜鹤心不在焉地伸手摸了摸大狗的耳朵,问:“阿姨,顾西决呢?” “他一大早就去学校了,说是约了人打球,我还让他叫你一起走,他答应了的。”良阿姨拎着水壶靠近了,推开大狗抬了抬太阳帽帽檐,一脸诧异,“他没去叫你呀?” “……” 显然没有。 姜鹤鼓了顾腮帮,隔着栏杆看了眼还使劲儿挤着毛茸茸的脸要往她手下凑的大狗,腹诽:呸,黑了良心的,什么人啊,狗都比你热情! 此时,身后家里的车从车库开出来,车窗降下,姜鹤听见她家司机叫了声她的名字。 抬起手将抓在手里的草帽往脑袋上一扣,小姑娘笑容灿烂地对栏杆后面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摆摆手,礼貌道别后转身,利落钻进黑色轿车的副驾驶座中。 到了学校,高三的学生已经回学校补课了,教学楼五楼隐约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除此之外,很安静。 高一所在这一层则是人声鼎沸。 操场上确实一群少年在球场上奔驰,姜鹤一眼就看见了顾西决,少年头发估计也是太久没剪,用皮筋扎了个小尾巴,手骨分明的手腕上带着运动手环…… 塑胶那种,男生之间好像很流行。 一个远远的三分球,球进了,队友的欢呼声中,英俊少年保持着良好的面瘫与高冷,相当耀眼夺目。 姜鹤怀疑顾西决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总是这么闪闪发亮,吸引她的目光。 抬起手压了压她脑袋上的太阳帽,她抬步进入教学楼,步入班级里,班里大多数人都到齐了,有几个昨天认识还算聊得不错的女生围上来跟她打招呼。 哪怕她显得有一些冷漠又骄傲,但是架不住她长得好看的美人光辉照耀,人类总是忍不住对美人宽容度高一些…… 大家讨论起为什么考到f班。 “考数学那天早上肚子痛,想着少考一门也没差,就没来。”姜鹤笑容完美,面不改色撒谎,“结果没想到英语那天太热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力广播都没把我吵醒。” 得,原来是交了两门白卷啊。 围绕在姜鹤纷纷露出“我懂”的目光,其中一个叫邵雅欣的用手肘给了她一个拐,冲着某个方向撇撇嘴:“这班里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糊涂蛋,听说是考英语的时候迟到没写上听力,考数学的时候答题卡涂错……” 姜鹤顺着邵雅欣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她说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昨天的小鹿同学,乔恩兮。 这会儿她正和其他几个妹子聚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小脸苍白,一脸惶恐,还伸手摸了摸自己黑顺的长发。 “……” 姜鹤看不得小可怜,敷衍哼哼了声挪开了目光。 没过一会儿,外面铃响了,伴随着头顶高三那层终于有了点儿声音,原本在外面打球那些男生也一窝蜂地冲进教室里。 他们身上带着的除了汗液味道之外,还有盛夏的阳光气息。 顾西决将手里的篮球随意扔给其中一个男生,长腿一迈跨到姜鹤身边的空位上,手一拉将椅子拉出来。 姜鹤转过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一滴汗液像是化作慢动作,顺着他的手臂肌肉滴落下来。 少年像是一团暖炉似的热烘烘在她身边落座,热浪扑面而来,她嗅嗅鼻子,哪怕打了十八层滤镜也要被他身上的汗味儿熏得皱眉…… 站起来,把身后的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顾西决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鹤冲他笑了笑:“怕你热。” 顾西决就烦她这明明嫌弃还要摆出“为你好”的虚伪劲儿,冷笑:“刚出汗吹冷风会感冒,你怎么不怕我着凉?” “爱吹不吹,热死你。” 姜鹤悻悻抬手把空调扇叶往上推了推。 余光瞥见坐在他们前面的乔恩兮忽然转过头来,望着顾西决。 姜鹤手捏住一片空调扇叶,僵住了。 顾西决抬了抬眉毛:“什么?” “那个,”乔恩兮咬了咬下唇,声音小小的,还没说话就先脸红了,“同学,可不可以借你的皮筋用一用?” 顾西决没说话。 如果不是空调风扇够坚强,现在它已经被姜鹤掰碎了。 短暂的沉默里,转过身来主动搭话的小姑娘已经脸红成了夏日水蜜桃,连她的同桌谢辛晨都一脸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着他们。 顾西决那双黑色瞳眸闪烁了下,嗤笑了声,抬起手将头发上的皮筋拽下来放到乔恩兮的跟前,手指弯曲敲了敲桌面,眼神懒洋洋地,说:“喏。” 乔恩兮脸更红了。 唇瓣飞快一抿,低声说了声“谢谢”,抓了牛筋也不嫌弃上面可能还有汗,转身回去,三下五除二地把一头黑发扎成一个团子。 露出修长洁白的颈脖。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姜鹤手指尖都快被空调冷风吹成僵尸了,她死死地等着乔恩兮的背影,还有她身边坐在还转过身幸灾乐祸傻笑的谢辛晨,很想让谢辛晨打包他的同桌,能有多远滚多远—— 她要爆炸了。 狠狠将空调扇叶往下一扒对准顾西决狂吹,她重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还不解气,见他完全没事儿的人一样,又伸脚踹了下他的凳子。 再也懒得看他的反应。 整个人扑倒在桌面上,脸埋进手臂里。 大写的不高兴。 三分钟后,一个女生风风火火从门外冲进来,大喊不好了,学校派人突击高一新生仪容仪表。 姜鹤一下坐直,特别懵地抬起头。 “现在已经到b班啦,说是学校不管女生留长发,但是如果平日没有扎起来习惯总是披头散发的就要被记名字,强制剪短发!” 那个女生说的绘声绘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姜鹤听得心惊胆战,抬起手摸了下身后垂落的长卷发:????? 目光扫过前面的乔恩兮,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刚才她们几个女生说什么话时她一脸惶恐地摸自己的头发……她居然早就知道了?! 难怪问顾西决借皮筋!!! 你眼睛没长好,没看见你后桌也坐了个披着头发的,你问她同桌借皮筋时候就顺嘴提一句怎么了?!老娘还会掐着顾西决的脖子跟你抢皮筋么?! ……好吧,老娘真的会。 姜鹤向来是个憋不住的,闻言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戳了一把前面乔恩兮的丸子头:“喂,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检查仪容仪表?问我同桌借皮筋时候你就没想过提醒提醒我?” 她力道也不算大。 前面的小姑娘却被她吓得跳起来,转过头,看着她抱着手臂一脸凶神恶煞加兴师问罪,一脸错愕加茫然:“啊啊……抱歉,我我我刚才太紧张了,忘记了……” 顾西决原本正转头跟别人说话,听到旁边之前趴在桌子上不理人的那位忽然跳起来的动静,便顺势回过头,不经意扫了眼乔恩兮被吓得苍白的脸,微微蹙眉。 “干嘛呢?一惊一乍的。”他冷淡地说。 姜鹤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也是无言以对,乔恩兮紧张得都结巴了,好像确实不是故意的。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就是自然卷,要是剪短了就成狮子狗了! 站起来跨出座位,游走了班上一圈,想看看班上还有没有哪个小姐姐头上用了两根皮筋的,可以匀一根给她…… 好像没有。 姜鹤一脸颓败地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眼毫无动静坐在那的顾西决,心中一顿难受:要不是他把唯一的一根皮筋借给了小鹿女…… 她眨眨眼。 被她这怨恨的目光看得实在是受不了,少年这才转过头,微侧脸低声问:“又怎么了?” “你说女孩子长头发比较好看,我不想剪短发,”她委委屈屈地说,“顾西决,都是你的错……” 哪怕直接忽略她腻腻歪歪的前半句,后半句也足够让顾西决一头问号。 “我怎么了?” “你把皮筋借给别人!” “我怎么知道她借来干嘛,人家先开口的。” “你不会拒绝她吗?!” “???姜鹤,你少莫名其妙,一根皮筋而已。” “现在是关乎到命的问题了!” “什么命的问题,头发而已,剪就剪了,留了十几年长头发你不腻啊?” 他从头到尾都很无情。 姜鹤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着双水雾朦胧的眼瞪着他,半晌“嗷”地一声,扑回了桌子上! “……” 顾西决沉默半晌,想明白了一件事:把这热爱跟他妈打各种小报告的女人惹哭的罪他担不起。 叹了口气,在前面检查仪容仪表的学生会人踏入教室的同一时间,他脱下手上的塑胶运动手环,那平日握惯了沉重复合弓的手不知道轻重,抓起她披散在肩上的头发,胡乱捆成一团。 凉风吹过脖子,引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姜鹤头发被扯得疼,坐直身,抬起手摸了摸脑袋后面的小揪揪……还没摸明白,手背就被警告似的拍了下。 “别动。”少年冷冷道,“散了就等着剪成尼姑吧。” 小姑娘满脸通红,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眼睛用力眨巴了下,还挂在睫毛上面雾蒙蒙的泪珠子滚落在她腿上,她一脸呆滞,鼻尖通红,像极了等着人去哄她的可怜虫。 可惜顾西决对姜鹤,一直都是铁石心肠。 所以他冷笑一声,撇开了头。 3、吃醋 托顾西决难得发的一次善心,姜鹤成功逃过了仪容仪表检查。 学生会的大哥们前脚刚从教室后门离开,后脚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头发上的“胶箍”取了下来,因为顾西决绑的时候就是乱绑的,她拽下来龇牙咧嘴,还带下来好多根头发。 定眼一看,发现是少年常常戴在手上那个运动手环。 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她一撩头发,顺手把那个手环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动作之流畅——把旁边等着她还手环的顾西决都看愣了。 “你干什么?”顾西决问。 “什么干什么?”姜鹤高举手过头,看皓腕之上挂着的黑色运动手环,手环晃悠了下,她仰着脸,眼底都是笑意,“好像大了点,不过勉强可以戴一戴。” 顾西决算是服了她的厚脸皮:“谁说给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抢。 可惜姜鹤反应飞快,“噌”地一下缩回手猛地背过身,抱着手腕不撒手,特别委屈加紧张地嚷道:“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还想要回去!你是不是男人?” 面对这个厚脸皮的“强盗”,顾西决无语至极,伸手把她拎起来,试图像是抖垃圾袋似的把自己的手环抖下来……最后最好是把这土匪顺手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然而手在她肩膀上悬空了三秒,他最后发现自己压根无从下手……怎么看,他这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好像都是在欺负手无寸铁弱女子。 “你和我撒娇有用吗?”他只得缩回手,顺势撑在课桌上,微微弯下腰从身后凑近她,“想要自己不知道去买?” “我才不——” 姜鹤一个紧急回头,猝不及防就发现少年那张冷漠的脸近在咫尺。 鼻息之间灼热的气息扫过她的鼻尖,带着熟悉的阳光味道,近得叫人心跳停止…… 姜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将手腕往怀里藏了藏,她干脆就着两人极其靠近的距离,用小声却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反正不给,你要自己再去买,这个给我就是我的了……再说了,”她停顿了下,补充道,“你今天都没等我一起来学校,不得给我一些精神损失费么?” 差点就被她的强词夺理噎死。 顾西决被她气得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要等你一起来学校?” “你都答应阿姨了。” “我去你家了,你在睡觉。”顾西决淡淡道,“难不成还要我上楼去床边叫你起床?” “对。” “……”顾西决沉默了下,“姜鹤,你脑子没问题吧?万一看了你穿睡衣的样子,你又整出邪魔外道的歪理,逼着让我娶你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总要娶我的。” “……”顾西决觉得,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他自我宣布放弃那个他戴了很久已经戴习惯的运动手环,不要再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和她多说一句话,自我折磨。 刚才,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她被剪成秃瓢都不关他的事。 面无表情地后撤,长腿一伸勾过椅子跨坐回身后的椅子上,他拿出手机,打开淘宝,搜索同款运动手环,准备再买一个。 正低头滑手机。 忽然身边一阵淡淡香味传来,他余光瞥见刚才还背对着他死不回头的人,这会儿悄无声息都转回来,挪着屁股靠近他。 柔软的发梢垂落在他的手臂,白皙的指尖点了点他的下单页面,小声指挥:“买白色。” 顾西决从手机付款界面上挪开视线,挪到了身边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上,冷冷地看着她。 换做寻常人早已退避三尺。 可惜她却丝毫不所动,在他的冷眼中,理直气壮:“看什么?你戴白色,我们正好凑一对呀?” 顾西决手背青筋凸起,指尖一捏“咔嚓”锁了手屏幕,将手机往抽屉里一扔。 抬脚踹了下前面斜右方谢辛晨的椅子:“喂。” 谢辛晨一头雾水转过头。 顾西决:“换位置。” 谢辛晨:“?” 顾西决:“换不换?” 乔恩兮也诧异地回过头,扫了一眼抱臂坐在那的顾西决,耳尖微微泛红。 谢辛晨看了看顾西决身边坐在那一脸“你敢点头试试”的姜鹤,又看了看姜鹤旁边一脸“你敢摇头试试”的顾西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真诚的誓言:“这、这学期我肯定、肯定好好学习,争、争取下次分班考到e班去。” f班这个大舞台,就留给二位可劲儿造作吧!恕老子不奉陪! 最后位置没换成,因为老黄抱着厚厚一叠体检表进来了。 刚带完一届高三,习惯了随时进教室都是安安静静地看书写东西,这会儿看见教室里闹哄哄的一团,班主任老黄只觉得眼睛涨。 将所有人呵斥住,命令他们的屁股老实落在椅子上,她这才开始宣布一会儿体检的注意事项和f班的体检顺序,从视力检测项目开始,身高体重项目结束,f班的行程全程是和a班一起的。 老黄话语刚落,底下都是一片哀嚎抱怨,实在是不想跟那些正儿八经考上江市一高的尖子生凑一块……没办法,全江市初三的精英都在那了,那个班里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以前其初中学校的排面所在,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主儿。 学渣惹不起。 听了老黄的话,谢辛晨倒是挺兴奋的,这人向来不带脑子,转身像条哈巴狗一样欢快地扒在座椅靠背上问姜鹤:“a班!我听说师大附中的天天才、风云人物蒋净今年也也也考进来了,就在a班!我记得他好像是跟你一个英语补习班的啊,叫什么‘名家英语’的……认识不?” 姜鹤看着他,心想你怎么话就那么多呢,不说话能憋死你? “我没去过名家英语。”她说。 “放屁吧,上学期,我、我看见你家车雷打不动每周三和周四晚上七点、从我家门前经、经过,出门;十、十点半再准时经过一次,回家。”谢辛晨一脸鄙夷。 “我爸要去上手术不行啊?” “叔、叔叔的病人都、都固定每周三、周四晚上七点闹钟上手术台十点准时下来?姜鹤,学、学不好就学不好咯,又没人要求你和蒋净一样预定北大清华!死不承认就没意思了!” “……” 顾西决听了在旁边短促地冷笑了声,觉得谢辛晨把姜鹤憋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很解气,制服傻子,果然还是得让比傻子更傻的傻缺来。 姜鹤本来只是因为谢辛晨多管闲事暴躁。 现在被顾西决嘲笑,她就相当不乐意了——废话,哪个姑娘不是希望希望自己在暗恋对象面前360°无死角的完美? 谢辛晨居然嘲笑她笨! “我说了我不认识他就是不认识!”姜鹤不耐烦地说。 “不是,你、你这踩了尾巴似的,完全不、不像提起陌生人啊,大小姐?”谢辛晨吊儿郎当道,“不是吧,难道你、你除了我们决哥,还跟别人有、有故事啊?” 这话一出,姜鹤就窒息了。 顾西决唇边原本挂着的懒散笑容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之前是一只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戏,此时闻言,稍微坐起来了一些,不去制裁大放厥词的谢辛晨,反而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姜鹤。 他什么也没说,那略带探究的目光却将姜鹤身上一层鸡皮疙瘩看得冒了起来,寒气直从脊梁骨往上窜。 三秒后,他收回目光,回复了之前懒散的模样,抬脚踢了谢辛晨椅子一下:“开玩笑别带我,活腻了?” 他是略带着微笑说的,但是姜鹤觉得他可能是真的不太喜欢听自己被直白地开这种玩笑。 因为在接下来,体检表从第一排往下传,姜鹤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戳前面小鹿女的辫子让她把体检表传下来别老低头玩手机时,从来不多管闲事的顾西决忽然开口道:“刚才就想说了,你能不能别老弄人家的头发?” 姜鹤一愣,缩回了手,转过头茫然地望着身边的少年。 前面捏着两张体检表要往后放的乔恩兮也愣住了。 “什么?”姜鹤不确定地问他,目光闪烁了下。 顾西决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只是再开口时,说出来的话着实也不太美妙:“大小姐脾气收一收,你当谁都得惯着你?” “……” 姜鹤倒吸一口凉气,微微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他居然给别的女人说话! 他居然袒护别的女人! ……顾西决,给你脸了! “跟你有关系吗?”不等顾西决重复自己的话,姜鹤先冷下了脸。 直到老黄一声令下,让他们都滚去体检,姜鹤挽了新认识的女生的胳膊昂首挺胸就出去了,余光都没给顾西决一个。 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傲娇劲儿,把谢辛晨都给看呆了:“决哥,这、这丫头脾气见长啊……这要放了以前她好不容易和你一个学校一个班还不得、得天天挂在你身上,别别不是这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反而没了兴——” 他接下来的话在顾西决淡淡一瞥中自动消音。 将体检表叠了叠放进口袋,少年垂下睫毛:“少废话,走不走?” “……走啊走啊走啊啊!” 两名少年跟在队伍最后,一前一后走向教室门外。 在少年们懒散走出教室时,走廊尽头的a班门口也喧闹了起来,学霸们保持优雅加优雅步伐从教室里走出来。 因为生气拽着新朋友走在后面的姜鹤已经快要钻进走廊的人群里,人群里有人叫了声:“卧槽蒋净你看那谁!这不是姜鹤吗!她怎么跑f班去了!” 顾西决停下走了一半的步子,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但是人太多了,他都没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只看见人群里,有一个很高、身着衬衫长相干净的戴眼镜男生做了个往旁边看的动作…… 顾西决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4、生气 “顾……西决?” 身后柔软的声音响起。 顾西决顶着张生人莫近的脸回过头,这才发现那个坐在前排的小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身边,被他冰冷的视线扫到,她有些单薄的肩抖了下。 ……是顾西决光用目光就可以吓跑的那种小女生。 “有事?”顾西决问。 “没、没事!”乔恩兮被他的目光看得好像有些害怕,低下头,像是脖子都快缩进了衣领里,“就是,就是想要谢谢你……那个皮筋,还有,还有头发,姜鹤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在看手机,没注意体检表传下来了,她可能是想提醒我来着?也、也没拽疼我。”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要消失。 顾西决愣了下,缓缓蹙眉。 正想回答不必了。 余光一闪,又看见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把一头披肩卷发扎成马尾的人目不斜视从他身后走过。 阳光之下,她额边没被扎起来的头发微卷曲,被光染成深褐色。 她垂着眼,面无表情。 身边另外一名捏着体检表的高瘦少年身体微微向她倾斜,像是感觉不到周遭零下的冰冷温度,耐心在跟她讲话。 “姜鹤,听说你初中就是这的。” “嗯。” “那你肯定知道图书馆在哪,一会带我去看看?” “有手有脚自己不知道去啊?” “我又不知道在哪。” “这学校哪个老师谁不认识师大附中的蒋净?你问他们图书馆在哪,他们还能不告诉你并让你滚蛋吗?” “……” 高瘦少年被糊一脸,不怒反笑,用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了下,摘下来——多说戴眼镜久了的人鼻梁特别塌,眼镜也凸,像金鱼一样丑……但是他完全没有。 只是摘下眼镜,就有一股禽.兽的味扑面而来 顾西决甚至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只是一瞬间的观察却捕获不少信息,他收回了目光,忽然转头看了身边还微微仰着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乔恩兮,白净的脸蛋在阳光下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 到了嘴边否定的话被吞回肚子里,少年忽然翘起唇角露出森白的牙,“嗤”地笑了笑,将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想起来这是学校,他又把打火机收了回去,淡道:“客气什么,都是同学。” 他声音不高不低。 却成功地传到了刚刚走过他身后的人耳朵里。 余光中,原本迈着坚定步伐从他身后擦肩而过的姜鹤脚下猛地停顿下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顾西决一眼。 那毒蛇似的目光,少年像是有所感应,回过头,冲她懒洋洋地笑了笑。 目光在顾西决和他身边的乔恩兮之间打了个来回,姜鹤脸上的神态更淡了,捏了捏手中的体检表,收回了目光。 两个班学生加起来接近百来号人,测量身高体重的体检队伍不一会儿就排得很长。 人头攒动,姜鹤捏着体检表乖乖站在最后,刚站稳,前面的三四个f班的一下子全部转过头盯着她。 姜鹤:“?” 姜鹤:“看什么啦?” “姜鹤,你真的认识a班的蒋净?” “不熟。” “蒋净啊啊!我初中宝智的,宝智的数学奥赛班你们知道吧,全国有名的蝉联冠军一号种子培训班!可是去年决赛上被这个半路杀出的学神杀得丢盔弃甲!听说奥赛班那几个学霸回来的时候崩溃得恨不得跳飞机——天啊,没想到他长这样!真的有股与生俱来的学神气息我好喜欢!姜鹤你有他微信吗?” “……没有,都说了不熟的呀。” “你刚才是不是跟他说话了?” “对对对我看到你跟他说话了!” “咦不是说a班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他们那样的天之骄子愿意和我们说话吗?” “姜鹤你怎么认识他的?我刚才听说你们上一个英语补习班?” “……” 姜鹤被这一个个问题问得回不来神。 怎么啦? 她跟不上时代了? 明明暑假的时候大家还为了各路欧巴要死要活,怎么开学就返璞归真追寻起身边的学神来了,“我家欧巴专辑卖了三万张”变成了“我家欧巴拿了奥赛奖”什么的…… 好事啊好事,这风气,中国教育崛起指日可待哈? 姜鹤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用运动手环随意抓起来的马尾,正懵着,这时候,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往那一站,投下的阳光瞬间被挡去。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姜鹤愣了愣,正想缩回手,这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个略微粗糙的指腹捏了一把。 那短暂的触碰随意甚至有些粗鲁,她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似的,浑身毛发都要炸开,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般不着痕迹的哆嗦了下,猛地转过头,瞪向身后的人。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被那双大眼责备地瞪了半天少年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抬起手,抓着扭头瞪他的小姑娘的脑袋,强行往正前方向拧回去。 “怎么?” 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姜鹤只感觉控制自己脑袋的大手松开了,停顿了下,“说你一句就生气?” 那语气轻飘飘的,品不出他是不是不太高兴……虽然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但是这个人的性格本来就像南方的梅雨季节,阴晴不定,时常不讲道理阴雨连绵。 好在姜鹤习惯了。 他平静的质问中,别人可能已经夹起尾巴,姜鹤却有勇气抬手用力推开他抓着她脑袋的手:“别碰我头发!” 顾西决看了眼自己被推开的手,沉默半晌。 “我手又不脏。” “我手就脏了?” “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碰人家的头发?”姜鹤稍微提高了声音,“别人头发金贵我的就是稻草?” “……” 她的语气里夹杂着真情实感的怒火,但是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被她嗷嗷凶的少年不怒,反而唇角一松,露出一丝放松。 “你这是什么表情顾西决,你——” 小姑娘怒火冲天能吃人的低低咆哮声中,少年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又拽了下她本就有些凌乱的马尾,修长指尖,在她发根处扎着的塑胶圈上一弹。 “嚷什么,”他尾音带着懒散,“谁给你惯的,强用着老子的东西还凶老子。” 话尾一落,姜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正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众人“哗”地笑了。 隔着三四个人,谢辛晨笑得最大声,他吹着响亮的口哨,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你惯的,你惯的!” 顾西决转头看了他一眼,用还算温和的语气说:“谢辛晨,闭上嘴。” 周围非常吵闹,脑袋周围几毫米的区域空气被抽空了似的,异常地拥有真空般的安静,只剩下脑子里嗡嗡作响。 人群之中,姜鹤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逐渐升温,耳根燃烧了起来…… 身后遮住阳光的人影一晃,姜鹤下意识被毫无防备刺入的阳光刺得微眯起眼……用体检表遮在头顶,她看着身后的顾西决向前走了两步,抬脚踹了队伍前面正上蹿下跳的谢辛晨一脚,后者大笑着抬手拍拍屁股上的脚印。 少年双手插兜里迈着懒散的步子重新回到了她的身后。 站稳后,再次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姜鹤:“……” 细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姜鹤放下遮在脑袋上的体检表。 顾西决忽然开口,没头没尾:“那个蒋净,你认识?” 姜鹤:“你们怎么回事,各个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准备让我去给你们要签名开光贴桌子上每天上香?” 顾西决看怪物似的望着她:“什么?” 姜鹤无语:“没事。” 顾西决:“看在隔壁邻居的面子上,劝离他远点。” 这回是姜鹤反应不过来了:“什么?” 顾西决:“我说蒋净,你离他远点。” 姜鹤:“为什么?” 顾西决:“因为他和我一样。” 姜鹤:“啊?” 顾西决:“肯定不是好人。” 姜鹤:“……” 姜鹤望着顾西决几秒,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后者应了声,以为她用这么果断的语气叫他是要说什么了不起的事,甚至有些屈尊地稍稍弯下腰,凑近她:“干什么?” 她深褐色的瞳眸望进他的眼睛里,目光纯粹且认真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好像忘记了,我就喜欢坏蛋。” 她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坦然而平静。 5、体检表 顾西决用了大约五秒,和姜鹤进行了一场沉默的眼神较量。 最后较量的结果……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甘拜下风了,毕竟瞪着眼站在那并不是他的强项,他自认为眼眶里也不能像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似的充满强烈的感情。 眼微瞪,瞳眸亮晶晶的,倒是挺像小动物。 他微弯下腰,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这双眼睛。 “可惜了,”他说,“你全身上下跟我喜欢的类型沾边的也就这眼睛。” “什么?” “像小动物,”顾西决补充道,“如果得了狂犬病的浣熊也算是小动物之一的话。” ……干脆面怎么就不可爱不配称作小动物了? 姜鹤冷静地接受了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设定。 “顾西决,我不想抨击你的诡异审美——就随便提醒你一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姜鹤仰了仰下巴。 “所以呢?” “你开窗,我就能爬进去了。” “爬进哪?” “你心里。” “你想得挺美。” “不让我进去也行,各退一步,你把我从你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 两人飞快且对答如流的对话发生得飞快,中间甚至没有人有一秒的思考或者犹豫,他们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多少变化——所以周围本就躁动的其他同学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起哄声不绝于耳。 在这嘈杂的哄笑声中,顾西决用冷淡的语气说着“但凡有口菜,你也不会醉得那么厉害”挪开了自己原本放在姜鹤鼻尖上的视线…… 而姜鹤也从余光里,看见不远处的蒋净缓缓转过头,望着她。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不过姜鹤不太在乎——听见坏话又怎么样呢,反正讲他不是个好人的人又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要找麻烦就请找顾西决。 姜鹤见让顾西决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主意落空,也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唇角无聊地扯了下,脚尖一转重新回到了正视前方的站姿。 余光她看见队伍的最后面,也就是顾西决身后,一抹飞扬的白色裙角一扫而过,真正像是小动物的乔恩兮低着头小心翼翼躲到了高大的男生身后……再一晃眼,顾西决的身形将她遮挡了起来。 她走路悄无声息的,像是听见了刚才顾西决和姜鹤的争执,而眼下热闹的情况并不是她所擅长的,于是她整个人都快缩成了一团。 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惹人怜悯。 ……百褶裙倒是很适合她。 一边这么想着,姜鹤的目光飘忽着落在了别处。 体检这件事本来就是无聊至极的。 除了抽血的时候可能可以看见一米八猛男泪洒小木桌的好戏,可惜——猛男顾西决天生没有眼泪,今天也没有抽血项目。 姜鹤木着脸从体重身高测试仪上下来,扫了眼体检表,一个暑假过去她蹭蹭长了2.5cm……难怪那天走在小区门口,有个大妈一脸惊叹地问她:鹤鹤,你该不会有一米七了吧? ……如果按照这个长下去,一米七的确指日可待。 姜鹤弹了弹体检表,心里有些烦躁,回头望了眼双手塞在口袋里一脸冷漠别着脸望着操场某处发呆的顾西决。 后者感觉到了她绝望的目光,微蹙眉转回头回看她:“做什么?” 姜鹤:“喜欢兔子?” 顾西决:“?” 姜鹤:“安哥拉兔可以吗?” 顾西决:“??” 说完,也不等顾西决给反应,她已经捏着体检表头重脚轻地飘走了。 留下少年一脸茫然,在医生叫他上测量仪器前,掏出手机,输入“安哥拉兔”。 百度:安哥拉兔,这个品种的兔子体型大,生长快,11个月就可以长到5.3公斤。 5.3公斤,一条狗都不一定有这么重。 顾西决:“……” 盯着手机屏幕放空了三秒,少年“嗤”了一声,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遮盖住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低低嘟囔了声“弱智吧”,他摁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在前面医生的催促声中,他恢复了之前的懒散淡漠,慢悠悠地应了声医生的催促,脱了鞋子,踩上测试仪器。 半个小时后。 走廊尽头,姜鹤被一群同班的女生簇拥着从女生专用的内科体检室出来。 她坦然接受了自己发育全方位健全的事实,体检表上三围的数字给了她一种错觉:今天她的腰杆应该倍儿直。 哪怕这个数字除了她,谁也看不见。 ——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 哪怕彼此心知肚明接下来要一起渡过二年漫长时光,但到底是昨天才互换名字的半陌生人,此时的女生们哪怕面对彼此也万分羞,只是遮遮掩掩地含蓄讨论,一个暑假过后,一切都是新的,也许内衣应该去换一个新的款式和size。 姜鹤歪着脑袋,正笑眯眯地和一个女生讨论夏天内衣里的海绵垫有多讨厌,突然从她们队伍的最后面,传来一声细细的尖叫。 像猫叫。 然后是以谢辛晨为首的男生爆发出的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式浪笑。 姜鹤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整蒙了,回过头,正以为是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教学楼的“楼”字砸在了哪个倒霉鬼的头上—— 白色的百褶裙角飞扬着从她的眼底划过。 乔恩兮一脸着急地追着谢辛晨身后,而谢辛晨正忙着跳下台阶绕着假山水池绕圈圈,手里奋力挥舞的,是一张体检报告表。 ……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体检报告表的主人是谁。 毕竟现场表现得像是末日来了的人也就乔恩兮一个。 “让我、我看看,乔恩兮同学,胸围,七十——” “谢谢谢辛晨!不行!不许念!不对不对!不许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七十——二!” “啊啊啊!谢辛晨!快还给我!” 高挂的艳阳下,是活力四射的、绕着假山水池做追逐运动的弱智高中生们。 “谢辛晨,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就是,快把体检表还给人家!” “乔恩兮,你别老追他,往反方向堵他呀!” 姜鹤在其他忙着乐不可吱地支招、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的女生们的簇拥下,冷眼看着—— 眼看着乔恩兮追的气喘吁吁,眼眶泛红,粉嫩的面颊上染上一丝丝淡淡的红晕……好像是已经累到极限的样子。 脚下动弹了下,“谢辛晨你无聊不无聊”这句话刚从嘴边冒出来,还没有以空气为介质传递到正主儿的耳朵里。 这时候,从水池后面的树荫里,捏着一张刚填满的体检表的高大少年缓慢渡步而出,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快乐跑酷的好友,以及他身后追逐着快要急疯的小姑娘。 顾西决:“……?” 在谢辛晨哈哈笑着打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抬脚踢了下他的膝盖窝—— “啊!” 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整得猝不及防,上一秒还动如脱兔的谢辛晨摇晃了下,咣叽一下面朝下重重倒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哈哈谢辛晨哈哈哈哈哈你他妈活该!” “流氓!” “哇顾西决!正义的男人!” 围观群众爆出一阵爆笑。 乔恩兮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蹲下身将自己的体检表一把从还趴在地上的谢辛晨手上抽走,折了下飞快地塞进口袋里,回过头,抬起下巴望着身后立在那的顾西决。 几秒沉默。 面红得像是熟透的红苹果,她猛地低下头,用蚊子叫的声音,嘟囔着说“谢谢”。 顾西决抿唇,点头:“嗯。” 姜鹤:“……” 又十几分钟后,体检完毕的众人陆续回到教室。 “抢女生体检表”的经典烂戏偶尔还在上演。 走廊角落里,谢辛晨被比自己矮不了太多的姑娘堵在转角墙上,瑟瑟发抖。 “啪”地一声,一张体检表以大力金刚掌的力道拍到了他的胸口上,谢辛晨娇弱地抖了抖,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姑……姑奶奶。 “一会顾西决进教室,”姜鹤说,“你就来抢我的体检表。” 谢辛晨:“??????????” 姜鹤:“听见没???” “不不不不,”谢辛晨对此安排表示惊恐至极,“我不敢!你、你你你看我长了一张狗胆包天的脸么?!” 姜鹤:“什么不敢,放屁!你刚才不是做的很好吗?!!” 谢辛晨挠墙:“你和乔恩兮能一样吗?” 姜鹤:“哪不一样?” 谢辛晨:“哪、哪都不一样。” 姜鹤:“……” 姜鹤:“信不信老娘锤死你?” 谢辛晨顿时花容失色,心想—— 这位母夜叉您不如忘川河边好好伸头照照,自己哪儿像七仙女了?!她改!!! 6、谢辛晨 顾西决一脚踏入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谢辛晨从姜鹤手里一把抢过她的体检表,然后在姜鹤来得及回头之前,他已经扭头开始百米冲刺撒丫子狂奔。 相比起他调戏乔恩兮时候的浪劲儿,现在的谢辛晨,满脸严肃得像是背后真情实感有鬼在追。 “……” 顾西决挑了挑眉。 双手插在兜里,冷眼看着被抢了体检表的姜鹤像是兔子——笨重的安哥拉兔跳起来,“哎呀”叫了声,转身来追谢辛晨。 “姜鹤,你别追我!”谢辛晨在前面跑,恨不得尖叫,他是真的害怕。 “放屁!你不跑我能追你?!”姜鹤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心里腹诽谢辛晨是不是肾虚,否则这臭弟弟怎么跑得这么慢。 可惜戏都开始了就没办法喊停,姜鹤三两步眼看就要追上谢辛晨,只好伸手去抓他的衣领假装要抓人,没想到谢辛晨这二傻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什么,居然真的脚下一踉跄被她一把勾住衣领,“哎呀”一声摇晃了下就往后倒。 姜鹤见这么个门板似的黑玩意儿迎面倒下来都懵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但是这一小步全是徒劳,最后却只能张开怀抱,和谢辛晨在立在走廊上的少年面前摔成一团! “哎哟!” “哎!” 姜鹤胸前被谢辛晨重重磕了下,刚才还引以为傲的胸前二两肉都快被砸凹进去了,顿时疼得脸色发青! 谢辛晨这一摔也是屁股着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面还垫着个人,脸一转,鼻尖正好扫过身下人的衬衫衣领。 淡淡洗衣液夹杂着高级香水才有的沐浴液香味让他微微一怔。 一只手撑住地面翻了个身,谢辛晨睁眼看着躺在他身下因为被撞疼蜷缩成一团的少女,入眼的是她敞开略微凌乱领口遮掩下一片白腻的牛奶色皮肤…… 谢辛晨:“……” 谢辛晨楞楞地盯着被他一只手固在胸膛和地面之间的人,目光转移到她轻蹙的眉间,深色的长卷发如同海藻似的凌乱地散落在她身后……她侧着身子,一只手捂着胸口。 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漏跳一拍。 嗓子发紧。 “姜——” 姜鹤,你没事吧? 声音略带喑哑,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此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食指微带薄茧的手一把捉住了谢辛晨的手肘,巨大的力道将他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们两在耍什么白痴?” 略微低沉冷淡的少年声在身后响起。 谢辛晨愣了下回过头,修长的身影立在身后,一抬眼便对视上少年那双暗沉的深褐色瞳眸,他目光平静,像是只是正常的发问。 但是谢辛晨却还是觉得,那双目光好像看穿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包括…… 包括那些就连谢辛晨自己都没来得及想明白的失神。 没来由地有点心虚,捏着体检表的手掌心都冒出了汗,余光瞥见身后姜鹤被赶上来的别的女同学扶起来时,谢辛晨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姜鹤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谢辛晨内心已经经历了黑洞爆炸这么丰富的过程变化,只是翻了翻白眼,伸出手,趾高气昂:“谢辛晨,你不想活啦!体检表!” “吼什么!你、你也搓衣板吗那么紧张……” 谢辛晨目光在她领口掩住一半的锁骨上一扫而过…… 瞬间,失魂落魄到,无以复加。 “给给给!给你!” 狼狈地将体检表胡乱塞到她手里,在周围人哄笑中,他撞开人群,急忙走开。 没走太远,便听见身后少女捏着嗓子,用并不合适她那钢铁矫健身躯的矫揉造作音抱怨:“顾西决,你刚才怎么都不来扶我一下啊?” “你这不是自己爬起来了?” 少年的嗓音四平八稳。 “那你问我痛不痛。” “哦,痛不痛?” “痛呀痛呀!” “你活该。” “……” 等班主任老黄来收走了所有的体检表,姜鹤的嘴还撅得可以挂油瓶。 老黄宣布她们除了值日生要留下来摆桌子,其他学生可以回家准备明天正式军训。 “明天早上六点半带好你们的行李在操场指定地点集合,迟到的自己去市通讯大队报道!听见没有!不许迟到!哪怕是f班也要拿出精神气来,你们还能入学就比人家矮一头吗!” 班主任不怎么励志的警示声中,为期十五天封闭式军训即将开始,同学们哀嚎又有一点点隐约期待地一拥而散。 顾西决下午还要到市体育队请假,这会也已经收拾好了站起来正要往外走,椅子在地上拉开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弯腰捞出桌□□育室借来的篮球,他刚迈出去一步,又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无精打采趴在课桌上的人——头发有点凌乱四披散在姜鹤身后,她一动不动的挂在那里,像是一只窝里松果存货遭遇洗劫的沮丧松鼠。 顾西决:“……” 抬脚踢了下她的椅子腿:“喂。” 松鼠头也不回,气若游丝:“我不叫‘喂‘。” 顾西决:“……” 正想说些什么,余光不经意扫过前面那排正慢吞吞收拾东西,明显竖着耳朵注意这边的谢辛晨,顾西决目光微暗,说不上来对这奇怪的现象什么想法……于是唇角一抿,淡道:“姜鹤,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难得主动的邀请暗示。 可惜某人不知好歹。 “嗯?”姜鹤还是趴在那,慢吞吞哼了一声,“不走,你快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不走,准备在这过夜?” 难得主动邀请她一起回家还被拒绝,顾西决有些意外,此时目光又不经意扫到角落里已经开始默默把凌乱桌子复原到原位的乔恩兮…… 哦,今天是她值日啊。 他停顿了下。 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 “你别在这妨碍值日生收拾教室。” 他随口道。 趴在桌子上躺尸的人愣了愣,抓住了“值日生”这个关键词——冷心冷肺顾西决,什么时候关心过值日生呐? 慢吞吞从桌子上爬起来,她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站在第一组第四排刚刚吃力搬起桌子的小姑娘的背后。 姜鹤:“……” 猛地一下眯起眼。 眼里的恼火噌地烧起来,能烧死人。 那目光灼热,以至于乔恩兮都感觉到了背后快要烧起来,放下了手里的桌子茫然地转过身…… 姜鹤却已经将怒火转到了另外的人身上。 “顾西决!你那么想帮她就去帮她好了,阴阳怪气我做什么?”一把拽出抽屉里的包,重重往背后一甩,“不碍人眼,我走还不行吗!这就走!” 那怒火滔天。 委屈劲几乎掀翻教室屋顶。 “我就随便说一句,”顾西决望着气到炸毛的姜鹤,莫名道,“你嗷嗷什么?” “我天天都嗷嗷!不是在嗷嗷就是去嗷嗷告状的路上!” “姜鹤,你吃错……” “吃□□!你配的!” 怨气满满得像是女鬼,姜鹤却是越委屈越要面子的那种人——于是高高地扬起下巴,她从鼻腔深处发出不屑的鼻腔音,肩膀用力撞了下顾西决,擦着他的肩膀,黑着脸快速离开教室。 那力道不小,顾西决被她撞得踉跄了一步。 “啊,姜鹤……” 站在旁边围观全程一直没说话的谢辛晨叫了声。 却在顾西决平静的目光扫过来时偃旗息鼓。 迎面橘黄色的球体飞来,谢辛晨下意识地张开双手稳稳接过顾西决扔过来的篮球。 “去还。” 少年言简意赅,语气冷漠。 但是听不出是不是对刚才被一顿咆哮输出感到生气。 “那个,决哥,我刚才好像看到姜鹤的手……” 似乎是两人一起绊倒的时候磨破了手肘,毕竟她是垫在下面那个,谢辛晨对自己多沉还是有批数的。 介于她都受伤了,可能手疼心情就不太好,谢辛晨还是希望顾西决不要因为姜鹤的冒犯怪罪她,到时候…… 哎。 欲言又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也没等谢辛晨从自己的复杂纠结情绪里理出来,一抬头却看见顾西决沉默地望着自己,那双看不出其情绪的眼中,深不见底。 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谢辛晨。” “……怎、怎么了?” “喜欢她啊,管这么多做什么?” 顾西决淡淡问。 谢辛晨一愣。 迎来了今日第二次失魂落魄。 7、战争气息 飞快往前走的姜鹤很快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个人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变成跟她并肩而行,步伐轻松地跟在她身边。 她抿抿唇,对于顾西决出现在身边还是有点意外的,她还以为他真的跑去帮乔恩兮搬桌子去了。 嘁。 想到这,忍不住歪过脑袋偷瞄了一眼身边并肩而行的少年,不怎么意外地发现,果不其然,这家伙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侧脸也十分好看,目视前方,深色眼眸仿佛被阳光镀了层有温度的光……只是紧绷的下颚弧线,让他的神情略显冰冷。 “看什么?”他问。 像是做小贼被抓包,姜鹤急忙收回目光,专心盯着前方的路:“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是在看你啊。” “……” 姜鹤脚下一个猛刹车,懵逼地转过头瞪着身边的少年,后者好整以暇,跟着慢悠悠停下步子,回视她。 “上药?” 姜鹤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时候假装坚强地说“不用,其实我也不怎么疼”,偶像剧里男主一把将女主横抱起来强行送去医务室的剧情并不会发生…… 看看顾西决这张冷酷无情的死人脸就知道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说:“要的!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 顾西决唇角不置可否地扯了下。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疼不疼?”她最擅长顺杆子往上爬。 “你会说不疼吗?”他脸上依旧是清冷又疏离,却言行不一地伸手接过了她肩上挎着的书包,掂了下刚才差点把他撞飞的凶器,“开学第一天你往里面装砖头了?” “……” “走,医务室。” 没等姜鹤回答,少年脚尖一转,走在前面。 姜鹤的手受伤了,腿却没有,所以她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踩顾西决身后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得很欢快,并且觉得还挺浪漫。 “顾西决。”她叫。 “做什么?” “你把我从你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好不好?”她盯着他的后脑勺,语气乖巧地问,“你拉黑我好久了,暑假最后一周我都找不到你人在哪。” “你找我做什么?” “想你了呗。” “姜鹤,”他脚下甚至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说,“女孩子要矜持,这种话说多了,别人会当真的。” 少年的声音平缓,难得的并不是冷漠且拒人千里的语气,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他还不如一个个字往外蹦的时候讨喜。 他是什么人? 他把我当做什么人? 这种哥哥对妹妹,爸爸对女儿说话的语气…… 真叫人讨厌。 阳光下抬起头,姜鹤能看见拎着她书包的少年的背影,高大,可以遮住所有刺眼的光。 她只用弯着腰,猫在他的身后,就可以享受到夏日里难得一丝丝的清凉……就连迎面吹拂来的风里,除了夏日的汗味,好像还有他白色衬衫衣领的洗衣液香。 树上藏着的蝉发出蝉鸣。 她微微眯起眼,不正经地笑了笑:“我就是认真的。” 顾西决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对视上那双亮晶晶的眼,她唇边的笑容好像一直都在的样子。 “我当你是妹妹,最多。” 他只是回答这么几个字。 姜鹤不以为然。 谁是你妹妹了,一厢情愿,呸,无视无视。 “你是不是故意让谢辛晨抢你的体检表?”姜鹤自我催眠的沉默中,顾西决又问。 “啊?” “否则他有那个胆?”他停顿了下,补充,“惦记我给你抢回来?你看我是不是还少把象征骑士精神的誓约者之剑?” “……” “嗤。” “…………” 第二天。 拖着三十二寸的巨大行李箱,姜鹤从自家车上跳下来,从司机手里接过了行李箱,她一抬眼,就看见马路对面,从一辆电动车上跳下来的乔恩兮。 送她来的是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初升的太阳下,小姑娘笑得很甜,给了中年妇女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从踏板上拿下自己的小小登机箱那么大的行李箱。 姜鹤收回目光。 半个小时后,全体人员准时坐上了前往市通讯大队的大巴车。 可能是因为昨天和蒋净说话被人看见又传开了,今天争着想要坐姜鹤旁边的姑娘人数众多,让她有一种自己的人气更上一层楼的错觉。 最后是邵雅欣得到了这份殊荣。 汽车出发的时候才早上七点多,姜鹤因为起的太早有些昏昏欲睡,看了眼坐在前排的顾西决,他抱着自己的外套,双腿自然伸开,脑袋歪在谢辛晨的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 谢辛晨倒是挺精神。 平时见了姜鹤像是耗子见了猫,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回过头,主动和她攀谈:“刚、刚才上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闹着和决哥坐。” 姜鹤笑了:“你看他一上车就睡得不省人事,我非和他坐除了能当他的枕头还有别的意义吗?更何况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圈要经营。又不是只靠着贴顾西决冷屁股,就能快乐地渡过高中三年。” 她说得理直气壮,且很有道理。 坐在她身边的邵雅欣和谢辛晨都笑了起来,谢辛晨这枕头笑得抖来抖去,引来了靠在他身上半梦半醒的人的不满,迷迷糊糊伸手把他殷勤往后望的脑袋强行掰正回去。 “聊得开心?” “……” “别动。” 谢辛晨老实坐直。 前面两人重归于安静,周围人的交谈声和咀嚼零食声中,邵雅欣凑了过来,和姜鹤咬耳朵:“你今早来得迟,我听见她们说你的事呢?” “怎么了?”姜鹤竖起耳朵。 “他们说这位,”邵雅欣指了指自己前面这个座椅靠背,目光闪烁,说话声音低得就剩气音了,“说这位看上那个小鹿了。不是借给她皮筋了?接着又帮她从谢辛晨手里抢体检表吗?还有人说看见昨天下午放学时,他为了让小鹿快点儿坐完值日回家凶了你,让你别磨磨唧唧赖在教室?我的天呐,几个对小鹿有点兴趣的男生因此都歇菜了……真的假的啊?” 小鹿自然指的是乔恩兮。 姜鹤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了抬眼看到前方座椅靠背上方,露出来几缕顾西决乱蹭弄乱竖起来的黑发。 “……一派胡言,”姜鹤这才慢吞吞道,“抢体检表那不是正好路过,他习惯性欺负谢辛晨?值日的事儿更好笑了,他那么稀罕乔恩兮怎么不干脆留下来帮她一起搬桌子?那些人想象力这么丰富啊?” 邵雅欣一副有点释怀又有点不甘心地笑起来:“真的呀,我怎么看你这回答才像挽尊呢?” 姜鹤不紧不慢地勾起一卷头发:“我挽尊?那昨儿送我去医务室,和我肩并肩回家的是顾东决?” “他送你去医务室啦?”邵雅欣瞪大眼。 “谁这么无聊造谣?” “不知道啊,今早上她们都在说。”邵雅欣停顿了下道,“乔恩兮也在。” 姜鹤回头看了一眼,乔恩兮坐在最后一排,抱着一个略微旧的白色书包,整张脸埋在书包后面,歪着脑袋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 文文静静的乖巧样子。 “乔恩兮没否认吗?”姜鹤问。 “没啊?没有吧?”邵雅欣愣了下,“也可能是嗓门小,否认也没人听见……反正我就记得她那脸红的哟!” 姜鹤“嗤”了声。 正常说什么,这时候,前面座椅上方忽然扒上一个骨节分明的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笼罩下来。 “姜鹤。” 略微沙哑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姜鹤抬起头,对视上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 “带水没?” 顾西决趴在椅子上,脑袋放在靠背边缘,打了个呵欠。 姜鹤从包里把自己的黑色保温杯拿出来递给他,后者接过看了一眼,打开仰头,喉结滚动,“咕噜”几口喝空,又把杯子递回给姜鹤。 一抹唇边的水迹,便倒回谢辛晨身上继续昏睡。 姜鹤挑了挑眉,对于顾西决丝毫不客气的行为并不太在意……反而一回头,发现乔恩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看着他们这边,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两人目光撞上,姜鹤笑了笑,用口型道:怎么了? 乔恩兮像是被人抓了包,瞬间涨红了脸,摇摇头挪开了视线。 这小小的插曲谁都没注意到。 旁边邵雅欣正和隔壁女生热烈讨论一会儿分宿舍的事情,说得高兴了,用肩膀撞了下姜鹤,凑过来挺兴奋地问:“喂,姜鹤!等会儿你想要和谁一个宿舍啊?” “谁都行,”姜鹤撩了下长发,淡淡道,“只要不是乔恩兮,我怕半夜起床尿尿脚步声都能把她吓坏了。” 周围女生七七八八的笑了起来。 谁都嗅到了看似轻描淡写的愉悦空气中,隐约埋藏的战争初始气息。 没有人对此大惊小怪。 毕竟对于女中学生来说,分门别类站好队,一向都是正式开学前三日之内就该完成的事情。就像草原动物迁徙,候鸟南归,每个姑娘都应该学会。 8、校园文女配 通讯大队是正儿八经的陆军军营,里面什么设施都没有,九月艳阳天,空调是不可能有空调的,就连唯一一个寒酸的小卖部都不向学生开放。掐指一算这一年中秋节都要在这军营里过,大家唉声叹气,都像被霜打的茄子。 班主任老黄倒是活力四射,插着腰站在门口一边驱赶男女生分开两边站队准备分宿舍,一边吆喝:“鬼哭狼嚎什么呢!几天不吹空调能热死你们吗!没没收你们手机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 这话一落,旁边刚分配给f班的教官眉毛抖了抖凑上来趴在老黄耳边说了一通,老黄愣了愣,又补充:“哦,手机还是要没收的,晚上十点没收,第二天跑完早操还给你们!别瞪我,瞪什么瞪!搞得好像我不提你们教官今晚十点就想不起来这茬似的!” 老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声音里,姜鹤从她手里抽走一张写着宿舍和床位号的纸条,展开看了下,02舍3床。 邵雅欣和之前大多数和她比较说得来的女生都抽到了02舍。 对这结果还算满意,姜鹤又瞥了眼乔恩兮,她正一脸沮丧盯着手里的纸条,小声地说了句:“啊,怎么是02舍的?” 和她玩的那一群都是01舍的,就她抽到02舍4床。 等进了宿舍姜鹤一看窗户下面,3床和4床亲亲蜜蜜摆在一起就有点儿头晕,中间就一个护栏挡着,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外面还乱糟糟的一片,大家忙着开行李箱把东西拿出来摆在旁边的个人小柜子上。其实也没什么,十几岁的小姑娘们无非是一些防晒的和护肤品…… 姜鹤不着急收拾那些,躺在样式统一的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一翻身看见乔恩兮从包里掏出一瓶妮维雅防晒,还有一小瓶强生润肤露,然后就放下了书包。 这就是她带的全部私人物品了。 姜鹤手机对准她的侧影照了一张,打开微信随便给个叫“西行”的人发过去。 本来以为几秒后她得到的会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外加一行“对方开启了好友消息认证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blabla”……没想到,图片居然发了过去。 姜鹤:“……” ——一行白鹤:? 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手一快,就发了个冷艳高贵的问号。 反应过来后,正手忙脚乱,不知道先撤回照片还是先撤回问号,可惜一个都还没来得及操作,对面的昵称旁边,令人绝望的“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了。 —西行:? —西行:什么东西? —一行白鹤:……………………………………你怎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啦?!!!!!! —西行:那再把你放回去? 姜鹤连忙找了个小猫摇着尾巴蹭大腿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一行白鹤:不不不不我就在外头挺好的! —西行:照片什么东西? —一行白鹤:手滑照的,乔恩兮睡我隔壁床。 —西行:…… —西行:然后呢? —西行:你准备接下来呼吸都跟我打个报告? 姜鹤挺想说如果你愿意听我报告的话我这边其实问题也不大,琢磨了下这么回答好像有点像抬杠,她这刚“刑满释放”人群不太适合这么油腻,于是又是一连串的乖巧表情包,适当表示重获自由的人该有的喜悦。 放下手机,她觉得自己头也不晕了,活力也回来了,跳下床把箱子拖出来打开,把她那些水呀精华呀全部掏出来摆好…… 乔恩兮看上去有些震惊。 “你家里人给你准备得真全。”小鹿发出了真诚的叹息。 她说这话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姜鹤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学校门口的一幕,乔恩兮和她妈在电单车旁边的拥抱。 以及马路这边,替她从车子后备箱拎下行李箱的、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 “代购是我妈,顺丰快递员是我爸的话,这些东西确实是我家里人给我准备的。”姜鹤淡淡道。 乔恩兮一脸慌张地闭上了嘴。 姜鹤知道自己有点儿刻薄,但是她不想为自己做出任何解释,因为好心情没能持续五分钟。 这都拜乔恩兮所赐。 她重新拿起了手机。 —一行白鹭:顾西决,你今早怎么来的学校? —西行:司机。 —一行白鹭:有没有觉得有点寂寞,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送。 —西行:你吃错药了? —一行白鹭:阿姨干嘛去了没送你? —西行:遛狗。 —一行白鹭:…… —一行白鹭:狗都比你重要,你不寂寞吗? —西行:你三岁?跟狗比? —一行白鹭:也是哦!么么哒! 放下手机,姜鹤心情又好了,相比起她那个忙着送弟弟去英语夏令营的阿妈,有些人还不如一条狗早晨需要定时拉屎重要。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舒服了。 教官们仁慈地给了这群中学生一个上午的时间整理内务,还有人来专门教他们豆腐块怎么叠。 姜鹤觉得挺新鲜,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部队里的新被子刚发下来的时候挺厚的,而且鼓鼓的,电视里看的他们的被子总是那么薄是用木头板凳条硬压出来的。 她用板凳压了一上午的被子,下午才再次见到顾西决。 军训第一天,什么也不干就光练站军姿,三十几度的高温,动又不让动,这年头的少年少女哪遭过这种罪,大家站得抱怨不断,五分钟都坚持不了。 姜鹤长得高,就站在女生第二排第一个。她身后的就是顾西决,所以姜鹤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好热好累”上,她就在琢磨,自己的背影够不够纤细优美,顾西决会不会闻到她身上的汗味嫌弃她,哎呀顾西决的呼吸声好近…… 这一走神,五分钟眨眼就过了。 姜鹤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体力很好的人,但是这人就是怕对比,走神空挡她眼神儿乱飞,不留神就落在了站在她正前方,队伍第一排的乔恩兮身上。 ……她有点晃。 姜鹤一边心想,一边抬眼去看教官在哪,心中呐喊:教官,这有个动来动去的,快来骂她! 正像个恶毒皇后似的自娱自乐得欢实,眼皮子底下,乔恩兮忽然重重摇晃了下,整个人往后倒! 姜鹤:“咦?” 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一声惊叫,看着有人莫名其妙地向自己倒来,姜鹤条件反射就是赶紧躲开! 踉跄着往旁边瘸了两步,在周围女生们“乔恩兮晕倒啦”的惊叫声中,她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乔恩兮倒向顾西决怀里,而后者愣了下,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双肩。 姜鹤:“??????” 周围一片混乱。 教官闻声而来,凑过来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应该是中暑了,没事医疗队在那边树底下就位了的。这位同学,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发挥绅士精神,把这位女生送到医疗队那边去。” 此时大家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和混乱中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开始起哄,重复什么“绅士精神”和“骑士精神”。 还“骑士精神”,这回轮到姜鹤想要提醒顾西决,关于那什么胜利者誓约之剑之类的发言。 他是个屁骑士,快醒醒! 姜鹤的腹诽与周围热闹的声音中,顾西决没说话,只是又顺手扶了扶乔恩兮,似乎是想让她站起来一点儿……这时,后者悠悠转醒,白皙的小脸原本惨白,睁眼看见身后少年近在咫尺的脸,面颊上又浮现一丝淡粉色的红晕。 “顾、顾西决?”她紧张得,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我没事,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能站好。” 顾西决还是没搭话,只是搭在乔恩兮肩上的手动了动,看上去是在犹豫要不要放开她。 姜鹤站在人群外,踮了踮脚,插嘴:“她说她没事了,顾西决你放开人家啊。” 没人理她。 周围太闹腾了。 人群中央的少年似乎脑袋往她这边偏了偏,定眼一看好像又不是,姜鹤扒开人群往里挤时,他正低着头看着半靠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 教官又叫了声:“同学,请你送一送她,这里到医疗队还有距离,就算人醒了让她自己走过去也不妥。” 顾西决抬了抬眼。 “顾西决,你就扶她一下嘛。”一个女生大声地说,是这两天一直跟乔恩兮在一起的女生,叫林薇。 被点名的顾西决还没有反应,乔恩兮倒是先急了,脸上的粉色变得明显了些伸手去拽她袖子。 姜鹤就差冷笑了,但是她不想表现得那么刻薄,所以忍住了。 良久,她这才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慢吞吞地回了个“哦”,顾西决弯了弯腰,凑近乔恩兮,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样?” 乔恩兮看上去害羞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 “走的动?” 顾西决问。 “……” 乔恩兮摇摇头。 没等到她回答,顾西决不耐地微微蹙眉,懒得问了,回过头指着乔恩兮,看着姜鹤:“你来。” 被点名的姜鹤:“?” 少年动作还算温和地将乔恩兮推向姜鹤:“同学友爱,你扶扶,躲开人家干什么?” 语气是他一贯有的,只是配合着那失去耐心的样子……听上去就好像是在指责姜鹤。 柔软的小姑娘倒向自己,姜鹤下意识张开双手接住,与此同时,周围的人嗡地一声开始窃窃私语—— “哇!怎么回事!顾西决为了乔恩兮说姜鹤了g!” “姜鹤怎么了?” “顾西决语气好重啊!他一直都这样?” 姜鹤一只手还保持着扶乔恩兮的姿势,瞠目结舌。 “教官让你去……”姜鹤眨眨眼。 “我抱她去?”顾西决反问。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嘲讽,姜鹤知道他就是在胡说八道,奈何周围的人很当真,兴高采烈地起哄:抱一个,抱一个! 身上压着的体重轻了轻,眼看着乔恩兮就要从自己身上站起来接受顾西决的拥抱……姜鹤一把抓住了她嫩软的手臂,一边想要杀死五分钟前条件反射往旁边躲了躲让乔恩兮倒在顾西决身上的自己,一边捉着她的双手真诚地问她:“同学,要不我抱你去?” 乔恩兮:“……” 姜鹤:“不要?” 乔恩兮看着她,咬了咬唇,又飞快地瞥了眼顾西决那边,顾西决没看她反而看姜鹤,好像有些不耐烦地说:“赶紧去。” 晚餐的时候。 “f班的顾西决铁树开花看上了个同班小姑娘并为她凶了姜鹤”的流言蜚语已经满世界都是,明明饥肠辘辘,面对一桌子菜,姜鹤却倒尽了胃口,忧伤得像个标准校园文女配。 她就差公主抱女主同学去树下了。 却还落得个“顾西决逼着她去赎罪所以她不得不去”的名声。 嗷,好名声都是顾西决的哦,呸。 9、冲突 晚餐是八个人一桌,随机抽签,姜鹤最后拿的号码牌,不幸地被安排和一群a班的那些人坐在一起。 蒋净也在这一桌,虽然在姜鹤顶着邵雅欣羡慕的目光挨着他坐下的时候,他压根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一个。姜鹤并不意外,毕竟上次她对他态度不是很友好,更何况包括蒋净在内,a班的学生都是学霸,自然是不爱搭理f班的学渣,可以理解。 周围的人们自顾自地说得挺开心,姜鹤本来就因为顾西决和乔恩兮的八卦食不下咽,现在更是倒尽了胃口,自闭得也十分愉悦。 面前的红烧排骨都救不了她。 红烧排骨是姜鹤这个矫情的小公主唯一比较愿意碰的猪肉。 但是现在就连红烧排骨都勾不起她动筷子的冲动了。 这说明问题很严重。 严重到姜鹤想要尖叫着打电话给妈妈。 虽然这一切,显然都是她自找的。 耷拉着脑袋不太有胃口地在那认认真真,一颗颗地数米,姜鹤满脑子都是顾西决接住乔恩兮让她躺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 堂而皇之地走神,什么时候起身边没了声音她也没注意,直到碗里从天而降一块红烧排骨,她愣了愣抬起头,旁边的人早就吃完了坐在那,脸上还是之前那副“闲人勿扰”的冷清样子。 蒋净透过脸上那薄薄的镜片,看着姜鹤:“还有十分钟晚餐时间就结束了,你不饿吗?” 姜鹤回望着蒋净,没说话。 “入学考试你没来?”蒋净又问。 “什么?”姜鹤慢了一拍。 “我问你入学考试是不是没来?”蒋净耐心地把自己的提问又问了一遍,“我排第一,我一直以为第二那个人会是你。” 第二确实是姜鹤。 妨碍她去f班了吗? ……不妨碍。 “嗯,来了呀!”姜鹤眨眨眼,“发挥失常而已。” “发挥失常到考去f班?”男生笑了笑,露出“你当我是傻子么”的不友善表情。 姜鹤现在心情不太好,已经开始有点点后悔自顾自跑去f班遭罪这种事,更加懒得接受这本来就不太熟的人的无情拷问,于是敷衍地“嗯”了声,筷子尖慢吞吞地拨弄了下碗里那块排骨。 “算了,分班都是暂时的。”耳边,缓慢低沉嗓音传来,“之后会有月考,重新轮班,你也不会永远发挥失常。” “嗯?” “先吃饭。” “什么?我不吃。” “你不饿吗?” 蒋净指了指她的碗里,姜鹤盯着他干净的指尖,下意识地一步一指令,夹起那块排骨塞进嘴巴里。 油盐和肉香在舌尖扩散开来,或许还带着一丝丝冰糖的甜,接收到食物的讯号,她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其实她早就饿坏了。 姜鹤眼角一酸,在啃排骨的幸福中又心酸得想要哭起来。 ……她怎么能为顾西决放弃了红烧排骨? ……猪肉价格赶牛超羊那么努力,红烧排骨它不香吗? ……红烧排骨,对不起。 这边姜鹤埋头啃排骨。 却不知蒋净给她夹菜的动作震碎了周围所有人,大家长大了嘴,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可以放声尖叫的场合。 毕竟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他们已经学会了任何时候做任何指令外的动作,都要喊报告。 比如…… 报告教练,这里有人早恋,而且还是a班和f班的跨种族恋,岂有此理,无法无天。 周围暂时没有人说话,直到在他们正前方那张桌子,碰倒水杯的清脆响声像是打破了沉默的禁锢。 姜鹤条件反射抬起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顾西决。 旁边谢辛晨左右问人要纸巾,又问他有没有弄湿。 “没事。”后者扶起手边的水杯,“里面本来就没多少水了。” 坐在他对面,背对着姜鹤的乔恩兮从外套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没用过的手帕递给他。 谢辛晨吃了一惊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接过来递给顾西决。 顾西决抬了抬眼皮,跟她说谢谢,乔恩兮脸微泛粉,摇摇头,端起自己的碗站起来要走出去洗。 顾西决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同时,余光瞥见在他们后面那桌,被站起来的乔恩兮挡掉半个身影的人低下了头,抓起面前的碗猛扒了几口饭; 在她身边,戴眼镜的男生微侧脸看着她,薄唇唇角动了动好像是小声地说了什么…… 她停下扒饭的动作,往他那边偏了偏脸。 顾西决收回目光。 将半湿的手帕递给谢辛晨。 后者一头问号:“什么意思?” 顾西决理所当然回答:“什么什么意思?谁借的谁还,有问题?” 谢辛晨扫了眼已经走到门口就剩个背影的乔恩兮,噎了下,震惊道:“有问题啊!正、正常情况下难难道不是男主角借了、女主角的手帕,带带回家,下次找机会还手帕再次创造和女主独处机会和话题……” 顾西决缓缓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谢辛晨:“我、我认真问、问你个问题,你、不不是看上那个乔恩兮了?” 顾西决:“谁说的?” 谢辛晨:“除了、老老黄(班主任)之外的everybody?” 顾西决:“……” 谢辛晨:“不是?” 得到了毫无感情的一瞥作为回答。 “不是吧,决哥!”谢辛晨准备报警了,“你不喜欢人家、还、还众目睽睽命令姜鹤为她干这干那!还一脸‘你们在说什么’坐,在、在这里?!” 顾西决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命令姜鹤干这干那”的说法是个什么东西,迟疑了一会终于想起来稍微对的上号的一幕。 “不然呢?”他反问,“我抱她走?” “……” 你抱她? 谢辛晨想象了下那个画面,沉默了。 “背着走?” “胸都压我背上?万一她像姜鹤一样变着法子逼我娶她怎么办?” 有一说一,您又不是谢霆锋,也没那么抢手吧? 谢辛晨又默了下,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那,扶着走?” “她腿软的,不然干嘛靠着我,能走的话就自己走不好吗?” “……” 谢辛晨被堵得没话说,想要说两句批判一下眼下的魔幻现实,还没来得及张嘴,顾西决在旁边叫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地“嗌”了声,就听见后者问:“问你个事。” “您说。” “姜鹤不是总是嚷嚷猪肉有味道,从来不碰?” “啊?”谢辛晨一歪脑袋正好看见姜鹤从盘子里夹了块排骨,想了下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只吃排骨?她不是去你家吃、吃过很多次饭,你没注意啊?” 顾西决沉默了下,顺手把谢辛晨没接过的手帕往口袋里一塞。 站起来拿起空饭碗往外走。 谢辛晨连忙站起来跟上去。 “怎么了?” “……” “决哥,你、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姜鹤吃肉?” “随口一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啊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呗虽然我严重怀疑这会儿她可能陷入你暗恋乔恩兮的传闻里悲伤得无法自拔不一定乐意搭理你但是我觉得如果你以关心她为主题努力且主动跟她搭话的话那还是……” “谢辛晨。” “什么?” “洗洁精递给我。” 站在水池边,少年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里他冷漠道。 “还有,闭上嘴。” 吃完晚饭,谢辛晨被同班的男生叫去打球,不带顾西决玩,因为他太厉害,那么多女生在篮球场旁操场餐后散步,大家都丢不起那个人。 顾西决拎着洗干净的碗站在水池最尽头阴影中放空了几分钟。 正想抬脚往外走,忽然听见外面有对话声越来越近。 “蒋净,你怎么想的,以前都不知道你对姜鹤有兴趣。” “她很聪明,”对顾西决来说有些陌生的淡定男声传来,“我喜欢聪明的人。” 提问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被雷到了。 “动物界选择配偶也会选择最强壮、毛发丰盛的雌性孕育下一代,根据生物优生原则,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伴随着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蒋净身边的人道,“这样?” 哗哗流水中,蒋净轻笑一声:“说什么疯话啊你。” 但是顾西决注意到,他根本没有正面否认他同伴的说法。 他的同伴却并没有在意这点,只是以为自己被单纯反驳,过了一会儿才犹豫道:“我提醒一下你,姜鹤在f班。” “她到底什么水平我清楚,补习班里就算是最差的那个人也考去隔壁市重点三中了,她是副班长……不管她怎么说,我猜她应该是为了顾西决才去的f班。” 蒋净的声音传入顾西决耳朵里,站在水池边的人愣了下,鬼使神差地落下了要迈出去脚,站在阴影中没动。 与此同时,从顾西决的方向,可以看到蒋净的脸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戴着眼镜的白净少年个子也很高,斯文败类的样子……他垂下眼,似乎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正在洗的碗上,半张脸藏匿在阴影中。 而这时,他的同伴还在喋喋不休。 “这就是问题所在,”那个人用碗敲了敲水池边缘,“顾西决!我的妈!顾西决!姜鹤喜欢他搞到人尽皆知,他两微妙得很,我保证只要有顾西决在,姜鹤眼里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在身边人的激动发言中,顾西决意外地发现蒋净没有立刻反驳。 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他状似不屑的一声轻笑。 “未必如此吧,你不知道我和姜鹤她……” 蒋净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响起,说到一半又暧昧地停了下来,忽然换了话题。 “对了,我曾经问过姜鹤要不要申请国外的学校,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啊?” “她答应我了。” “啊??” “到时候隔着一个太平洋,国内的事就都不重要了。”蒋净缓缓道,“至于顾西决……他今早和那个f班的女生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姜鹤的死活?” “咦,说的也有道理……” “姜鹤现在只是不懂事,以后她会知道怎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她要永远不懂呢?” 蒋净沉默片刻,轻笑一声。 “我教她。” 语落。 与此同时,从水池另一边传来金属砸在水池里的声音! 身材高大的少年从黑暗中快步出来,如同黑暗中伺机而出的野兽,深色瞳眸之中盛满乖戾阴暗。 青筋从他的手背暴露凸起。 站在蒋净身边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把肝都吓到裂开,记忆中顾西决永远是懒懒散散睡不醒的样子……他从未见过如此吓人的顾西决! 此时此刻在他们眼前的,终于似乎能和那个传闻中那个一个人干一群高中生的疯子联系到一起! 令人窒息的紧绷气氛中,蒋净转头看了来人一眼,却并不太惊讶……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一笑:“你好呀,顾西决。” 顾西决用一个正正击在他下巴上的拳头代替了友好问候! a班的男生发出一声惊叫! 蒋净被那巨大的冲撞力撞得后退了两步!下一秒便被人一把揪住领子摁在了墙壁上,少年带着血腥味的温热气息逼近。 “说得挺开心的啊?你想教谁?她是个物件吗容你在这用恶心的语气盘算她?” 顾西决一字一顿,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 “够胆你猜猜,我到底有没有心思管她的事?” 10、婊里婊气 “快来人啊!f班的顾西决和a班蒋净打起来了我的天啦噜!” 外面喧闹生声响起。 正低头扒饭的姜鹤听见了,从饭盆里抬起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等确定真的是顾西决揍了蒋净,她差点把嘴里含着的一口饭喷出来! “我日哦,顾西决又发什么神经?” 急急忙忙站起来,姜鹤一路小跑冲向事发地点,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围住了,等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正好看见一名教官把两人拉开。 蒋净脸上挂伤严重些,顾西决只是唇角破了点皮。 蒋净被一名教官带去医务室了,另外的教官想要抓顾西决也去看看,却被他无情地挥开了手,少年仿佛周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姜鹤捧着碗站在不远处看着顾西决,直到人群散去。 虽然人已经到位了,此时此刻姜鹤却忽然犯难: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上去搭话。 毕竟现在顾西决现在看上去像是准备杀死一切准备靠近他的人…… 而且他早上干了那么不要脸的事,她还去主动搭理他,这不对。 算了,让他去死吧! 要不先把剩饭倒了? 反正来都来了,不能表现的自己是来看他的。 她犹犹豫豫低头看了眼手中捧着的饭碗,里面还剩两口饭,其实她完全可以吃的完……好浪费,早知道他们俩这么快打完老娘多扒两口饭再来不好吗?! 姜鹤在这边心里的戏已经写了一整页剧本。 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顾西决早就看见了她。 少年抬手揩去唇角擦破的皮冒出来的血珠,抬眼就看见姜鹤捧着碗拖拖拉拉地走过来,远远地站在倒剩饭菜的泔水桶旁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看了一眼皱起眉,小小后退一步。 显然正在天人交战。 那副矫情劲,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泔水桶没长脚,你看多久最后都要靠近它,把你碗里的东西倒进去……准备在那站一晚上?” 姜鹤听见熟悉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顾西决清楚地看见在他们对视上的那一秒,她眼里原本有的光就像是北极寒风中脆弱的烛火,只是闪烁了一瞬间便很快熄灭。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那种不愉悦的感觉再次攀升。 姜鹤转头望着站在夕阳中屋檐投下的阴影中的少年:“呃,顾西决。” 那语气,好像犹豫中有些害怕。 顾西决垂了垂眼。 他意识到,他不喜欢看见姜鹤这样带着陌生恐惧地看着他。 上前接过姜鹤手里的碗,长臂一伸将里面的骨头全部倒进泔水桶里,七八块骨头伴随着姜鹤松一口气的声音一齐落下,他转身将碗塞回她手里:“你在这干嘛?” “洗、洗碗。” “……看见我揍蒋净了?” “没、没?什么也没看见啊!”她心虚地提高声音。 “没看见你结巴什么……怕我?” “放屁。” 哦,她不怕。顾西决低下头,眉眼放温和了些:“小姑娘嘴巴放干净点,洗碗会吗?” “我说不会你帮我洗吗?” “看来是吃饱了,这都撑出幻觉了。” 姜鹤小心翼翼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好像逐渐恢复得还算正常,终于来了点勇气……用肩膀顶开他,挤了一大泵洗洁精,用一根手指在碗里糊了糊,她低着头,好像很认真在洗碗的样子。 “顾西决。” “什么?” “你跟蒋净怎么了?” 声音闷闷地响起,顾西决看着姜鹤搓碗边缘,一缕碎发滑落,她有气无力地吹了口气将它吹走。 “他招你惹你了?” 有那么一秒,想要撕裂蒋净那面具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最后一秒顾西决却突然忍下了,他只是不小心想到,站在水池边的人轻笑着用暧昧的语气说,他和姜鹤…… “我看他不爽不行吗,”他生硬的说,“干什么,心疼?” “……我心疼什么?”姜鹤莫名其妙。 她低下头继续洗碗,意外的是身边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突兀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啊?”姜鹤眨眨眼,“什么?” “……想过,”他停顿了下,”想过以后出国留学的事吗?” “……”姜鹤脸上有瞬间一闪而过的茫然,但是很快的,她表情变得不友好起来,“顾西决,你什么意思?赶我走?赶我走你就能和乔恩兮在一起了?” 顾西决听到她这回答,也跟着愣了下。 完全没想到她脑洞偏到了太平洋。 这什么跟什么? 问她出国的事和乔恩兮有什么关系? 而姜鹤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似的喋喋不休:“你怎么看上她了呀,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使?” 一瞬间也有些后悔这么突兀地问出那个问题,也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少年干脆没有纠正她,只是随口顺着她的话说:“怎么,我还以为你挺支持。” “我支持?” “今天还给我发她照片。” 姜鹤停顿两秒,手里的碗“哐”地砸了下洗手台,转过身,瞪着他:“我要早知道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我能给你发那个!我不给你发自拍我有病给你发别的小姑娘?!” “……” “……” “嚷什么,我按着你的手给我自己发的乔恩兮的照片?” 顾西决上前从她手里把糊满了洗洁精的碗接过,拧开水龙头,白色的泡泡冒出来,洗了好久才洗干净。 姜鹤缩在旁边干瞪眼,看着泡泡水逐渐变成清水。 “姜鹤。” 姜鹤正盯着他洗碗盯得入神,心想“做家务的男人可真英俊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了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的侧脸。 “今天你提到我家狗了。” “啊?” 姜鹤没反应过来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跳跃,是不是智商有障碍? “知道我妈为什么那么宠它宁愿带它去散步也不送亲儿子去军训不?” “啊?” “因为它听话,从来不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顾西决将洗好的碗塞回她的手里。 “也不怕胖。” 少年转身离开。 姜鹤端着洗干净的碗发了一会儿呆,她不蠢,甚至有点想象力过于丰富,小说里女主懵里懵懂听不懂男主说话错过一切有用信息的错误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这叫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她就像是一阵风似的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人,当了他的小尾巴。 “顾西决,你别走,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姜鹤伸手拽少年的衣服下摆,“你是不是看见蒋净给我夹排骨了?你不高兴?你吃醋?真的假的?你揍他是因为我?!不会吧?!” 到了最后她声音简直是欢呼雀跃。 顾西决却听着尤其刺耳。 吃了亢奋剂么这是? 别的女生半天下午训练过来各个累得面色苍白,怎么唯独这个人还能活蹦乱跳的? “姜鹤,你真的是考来f班的?”他脚下一顿,回头问她。 姜鹤也跟着一个急刹车,被问得心中又一惊:“什么?” 他怀疑了? 不然干嘛这么问! 而且f班还用考进来? 怎么考? 用脚考? “就你这样丰富的想象力和创作力,光靠语文一科作文也够送你去e班,”顾西决缓缓道,“还是入学考的作文题目不合适你?题目是什么?《论自知之明》?” 姜鹤:“……” 神他妈《论自知之明》! 姜鹤:“顾西决,你嘴硬什么,你要没有不高兴阴阳怪气扯你家狗做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面不改色地将自己被扯得变形的t恤从她手里拯救出来,力道有点大,姜鹤被摇晃得松开手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 正巧被几个路过正说说笑笑的同班女生看到了,乔恩兮就站在她们中间,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丢人。 姜鹤瞪了眼顾西决。 后者毫无反应。 乔恩兮旁边的林薇看见顾西决,用肩膀撞了下她的朋友,乔恩兮被她撞得踉跄了下单脚跳着脱离了队伍,有点笨又有点可爱,她白皙的脸蛋涨得很红,对视上顾西决的眼睛,她突然结巴起来:“你们怎么了?同、同学之间,别吵架呀!” 姜鹤白眼翻上天,心想他刚才打完架,打架时候你怎么不跑来跟他说“同学和睦”的大道理? “嗯,没吵架。” 顾西决恢复了他一贯漠然,懒洋洋地回答了她。 乔恩兮飞快地眨眨眼,盯着脚尖。 气氛好像有点暧昧。 林薇她们窃笑起来。 顾西决双手塞进口袋里,碰到个半湿的手绢,表情微动,正想说什么,这时候林薇又出声打断了他。 “恩兮,你别多管闲事啊,你想着同学和睦人家可不一定!下午你要晕倒的时候往后倒人家还躲开了,要不是顾西决及时接住你,你还不得后脑勺着地啊?” 这话直指姜鹤故意的。 这回轮到姜鹤毫无反应了,她确实是躲开了没错,这时候她该说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躲开的”? 本来这句话也不是不可以说。 但这时候了,如果还傻不愣登地道歉,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而且乔恩兮好像也没准备给她开口的机会,三两步走向前,站在顾西决面前,在他低下头的同时她飞快地说了遍“下午的事,谢谢你”,又转头对姜鹤说:“你别多心,我知道你就是吓了一跳,不是故意躲开的。” 乔恩兮说完,转身小鹿似的蹦跳着回到了属于她的队伍里。 一群人风似的来,留下一沓剧本,戏精似的走了。 姜鹤回过头,发现顾西决的目光还落在乔恩兮的背影上。 她微微眯起眼:“顾西决,看得挺入迷?别告诉我你闻不到空气里弥漫的绿茶清新气息。” 顾西决收回目光。 刚开始只是稍微有些注意到周围出现了个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现在流言四起的气氛中,男主角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乔恩兮总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恰到好处的出现。 怎么回事? 游神中,袖子被摇晃了下,他低下头,看着拽着他袖子的人嘴巴已经不高兴地撅上了天。 “顾西决,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姜鹤,你除了这句话还有别的话说吗?” “你能阴阳怪气我和蒋净我就不能问问你和乔恩兮了?” “我阴阳怪气?刚才众目睽睽之下他给你夹了菜,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的吗?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如果他是变态呢?” “下午众目睽睽之下你为了乔恩兮对我呼来喝去,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的吗?你知道她怎么想的?如果她是绿茶婊呢?” “……” “……” “姜鹤。” “干什么?” “你但凡长了根几把,我现在就能给你把一嘴牙全敲掉了。”他平静地说。 “双标被揭穿还恼羞成怒,你这个人!” “走开。” 少年一把抢回自己被拽的快变形的袖子,拧头无情扬长而去,姜鹤留在原地被气得跳脚,恨不得将林薇那伙人碎尸万段。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人一绿茶起来能有多浓郁的茶味。 晚上。 八点半。 大家搬着小板凳到大礼堂坐着准备学军歌,气氛欢快祥和之中,旁边邵雅欣伸脑袋过来,用无比同情的语气问她:“g,姜鹤,我听说下午顾西决为了你没接着乔恩兮、害得她差点摔了的事又跟你大吵一架?哇塞,他真的喜欢乔恩兮啊!还为了这点破事跟你没完没了了呢!靠!” 姜鹤:“……” 姜鹤:“?” 什么玩意儿?谁?哪?屁? 11、杀人诛心 唱军歌挺简单的,不用找调子,够大声你就是最棒的。 姜鹤坐在小板凳上真情实感地跟着吼“日落西山红霞飞”吼得面红耳赤,最后嗓子都沙哑了,十点的时候今日唱歌结束,教官把所有人表扬了一顿,又抓了谢辛晨哥几个嘻嘻哈哈不好好唱的出去站罚站军姿,原地解散。 姜鹤小板凳抱在怀里跟在队伍后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顾西决身边。后者正迈着懒散的步子往操场方向走去,因为他也是被罚站军姿队伍中的一员大将。 刚才唱歌的时候这位大哥站在最后一排睡着了三次,把教官气得当场自闭。 “顾西决!” 姜鹤用手里的小板凳的四条腿去戳他的背,顾西决原本不想搭理她,结果被戳疼了,“嘶”地皱眉,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地望着她。 “那个,顾西决,你听说了吗……” 姜鹤的抱怨才刚刚开始,这时候身后一个粗犷的嗓门响起。 “姜鹤,上哪去!女生宿舍在这边!” 是刚刚被顾西决气到自闭的钟教官。 姜鹤目瞪口呆,心想天这么黑您也能看见我,不愧是通讯兵,希望下次再见到您时你就是战狼中队的千里眼什么的了…… 真诚祝福。 如果您不打断我讲话的话。 “教官,我,我跟他说句话!”姜鹤结结巴巴,一回头看顾西决满脸不耐烦又要走,连忙一把捉住他的袖子,急忙改了主意,“不!我也去罚站!我刚没好好唱!我自首!” “你什么没好好唱!我就站你旁边,都想把你拎上去当领唱了,还自首!自哪门子的首!” 钟教官很耿直,耿直得并不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那样朝气蓬勃。 他这一吼全世界都听见了,谢辛晨一堆人“嚯”地就笑开了,一点不留情面,气得姜鹤直跺脚。 “顾西决,你别走,你听到外面怎么说的了吗?那些人到处散播谣言,说你下午为了乔恩兮跟我生气!” “哦。” “你别‘哦‘,明明不是那回事!” “嘴巴长在她们脸上,”顾西决慢吞吞地说,“你别理她们不就行了?” “你别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 “是你先天塌下来了才对比得我云淡风轻,”顾西决说,“还有事没,没事我去站军姿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衷站军姿?” “早点站完,好回去睡觉。” “……” 姜鹤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来,手一伸把已经要走开的少年一把拽了回来。 “你想个解决办法。” “我想个解决办法?” “对。” “从之前检查仪容仪表鸡飞狗跳借橡皮筋到这次,你准备每次被人阴了都来找我给你主持公道?我是你爹?” “你想当也行啊,”姜鹤很执着,“啊爸,有人欺负你的宝贝女儿。” “……” 顾西决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这世界上确实就有这么不要脸的小姑娘还硬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半晌,这才薄唇一翘,金口玉言。 “阿爸说,玩不过人家就离她远点。” “什么?” 顾西决冲她扬了扬下巴,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睡眠不足的疲惫与懒散,他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懒洋洋的,如同一条欠打的毒蛇,嘶嘶地吐着它的信子。 “我说,你离乔恩兮远点,听懂了吗?” ——我说,你离乔恩兮远点,听懂了吗? 不远处,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低沉,低低地以夏夜的凉风为媒介,传入乔恩兮的耳朵里。 她原本并没有想要偷听的。 刚才散伙的时候,她都准备跟在队伍中间一块儿回女生宿舍了,钟教练那一嗓子“姜鹤”又把她们的队伍离开的步伐拖延了一下。 乔恩兮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见了脱离队伍的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姜鹤一只手拎着木头小板凳,另外一只手又拽着顾西决的衣袖。 乔恩兮是知道的,平时列队的时候,大家正步走偶尔总会走歪走散,或者紧张起来同手同脚绊着隔壁同伴的事儿总有,大家打打闹闹笑成一团……唯独顾西决周围的人都很规矩,生怕磕着碰着他了,离他远远的。 更别说碰他的衣袖。 可是姜鹤却总是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拽他的衣袖,或者凑得很近和他说话。 想到这,乔恩兮忍不住便往他们那边靠近了些,就刚好听见了他说的那句话。 心中惊讶之余,她下意识看了看姜鹤的脸。 姜鹤真的很漂亮。 就像是盛开在阳光下最灿烂的那一朵蔷薇,明艳动人,嚣张跋扈……长长的卷发平时披散充满女人味,现在哪怕是盘在头上扎成丸子头又平添俏皮,她身材修长高挑,家境也好,别的女生私底下都羡慕得很。 乔恩兮其实也很羡慕。 目光停在姜鹤微撅起的唇部,粉色饱满。乔恩兮今天中午看到她认真地往嘴上抹唇膏,听说是带什么防晒功能的,明明是透明的抹上后却好像还有一点点的润色效果,进口的牌子,三四百一支,当时宿舍里的别的姑娘都抢着围观。 乔恩兮只有在冬天才用唇膏,曼秀雷敦的,二十几块钱一支,也从来没听过唇膏还有防晒功能。 姜鹤好像什么都比她强。 也有很多男生偷偷看她来着。 但是…… 但是。 “顾西决!什么叫离她远点,我怕她吗!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二遍,走开。” “顾西决!” 带着浓重不满和委屈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里,漂亮的、惹人瞩目的小姑娘气得脸皱成一团,用力跺了跺脚,扬起沙尘一片。 在她身后,是抽身离去的少年,背影冷漠又挺拔。 乔恩兮抿了抿唇。 “恩兮!”身后,林薇她们叫了她一声,“快来呀!” “哦!” 乔恩兮转身,不动声色地回到女生们的队伍里,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的对象永远都是那几个人。 ”顾西决和姜鹤又吵架啦?” “他们哪天不吵架?” “呵呵,那是姜鹤自己凑上去找存在感,你们看顾西决理她不?这次是因为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说顾西决因为她没接住恩兮跟她不高兴了的事儿传她耳朵里了呗!” “林薇?” “怎么了,恩兮?” “那个话……是你传出去的呀?” “是我怎么了,不是我又怎么了?”林薇眼珠子转了一圈,无所谓地耸耸肩,“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顾西决就是对你有意思,你别妄自菲薄觉得怎么着她了,你自己说是不是?” “哎?好像没有?”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姜鹤和顾西决吵什么呢?” 有的。 听见了啊。 乔恩兮唇角情不自禁微微小幅度上扬。 只是一点点暗搓搓的欣喜,她却表面镇定地摇了摇头,用平日里惯用的柔软声音说:“没有,你们别瞎猜也别瞎传了,好尴尬的呀!” 姜鹤回到女生队伍的时候,又是趾高气扬、鼻孔朝天、走路外八的王八模样。 但是但凡刚才稍微留意她和顾西决的,就知道他们的对话并不是那么愉快。 有些人不想找茬就当没看见。 但是有些人却并不是那么甘心于寂寞。 “姜鹤,”林薇提高声音说,“你跟顾西决说什么啦,他是不是又让你别粘着他?” “林薇,”姜鹤回头冲她笑了笑,“跟你有关系吗,一天到晚叭叭,我跟你熟?还是顾西决跟你熟?” 林薇脸色变了变:“你怎么说话的?” “你怎么说话的我就怎么说话的。”姜鹤淡淡道。 旁边,乔恩兮伸手狂扯还想要反驳的林薇,林薇嘟囔了句“怕她什么啊顾西决喜欢的又不是他,明明喜欢的是……”,她看上去十分不满,乔恩兮脸涨得通红,飞快地摇了摇头示意林薇别说了。 “不要脸。”林薇小声嘟囔。 姜鹤整个裂开。 一把甩开拽着她的邵雅欣向着林薇和乔恩兮的方向走去,周围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猴戏似的看着她们。 但是姜鹤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姜鹤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顾西决从操场那边绕了过来,伸手拦住了她。 “姜鹤。” 少年的声音低沉。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可怕。 顾西决的目光落在了姜鹤身上,脸上没有表情却仿佛在问她“我刚才说过什么”。 “干什么?”姜鹤挑眉。 “你准备众目睽睽之下打个架?”他问。 “她们先开始的。” 撇撇嘴,姜鹤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句。 顾西决闻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林薇,他的眼眸深不见底,一眼看不见其中情绪,却又仿佛匿藏着警告。 被他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冷漠目光扫了眼,后者被吓了一跳,有些傻眼地拉扯了下身边的乔恩兮,躲到了她的身后。 可能是因为顾西决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整个人看上去也无比冰冷,像是看见了母老虎的小母鹿,乔恩兮抖了下。 “林薇,”顾西决淡淡道,“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姜鹤站在顾西决身后,冲着林薇做了个鬼脸。 顾西决伸手把她的脑袋拧回来:“你也是。” “你还和蒋净打架呢!说我!” 姜鹤翻了翻白眼,拉着邵雅欣走了。 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顾西决?” “当面给乔恩兮好看了?怎么凶林薇了啊!” “不是喜欢她吗?” “不不不,”一个清晰的女声传来,“顾西决和姜鹤认识这么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她的……你等着,看姜鹤能仗着这点情意得意多久啊?” 蜜蜂嗡嗡似的私下讨论传入姜鹤耳朵里,她肩膀紧绷了一秒,就像是心脏也被蜜蜂的尾针刺了一下。 女生们解散去澡堂洗澡。 陆陆续续回到宿舍的时候,距离十点还有一会,教官还没来没收手机,大家都捧着手机在疯狂吐槽疲惫的一天。 姜鹤已经坐在床边晒月亮晾干头发,拿着笔写日记。 八月二十二日,晴。 我讨厌乔恩兮,这世界上不应该存在如此对顾西决胃口的人,太恐怖了……这是哪门子的烂俗言情小说吗,怎么可能有按着他的审美登场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诈! 说起来顾西决也是个王八蛋。 对我居然一点信心都没有,什么叫我玩不过她就要离她远一点?我会玩不过乔恩兮吗?神经病。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么说可能真的是为我好,他是个王八蛋可是他应该有良心,也应该对我有爱心…… 他不是护着她! 并非盲目自信。 “……” 当姜鹤意识到自己在写日记的时候都开始自欺欺人,她无聊地扔开了笔,一撩头发撑着窗边站起来,伸脑袋往下一望,就看见乔恩兮众星捧月地被几个女生簇拥着往回走。 ……有什么用,顾西决看上她还能让你们沾点光? 姜鹤坦然地当了一条酸狗。 “姜鹤,你说今天顾西决发什么疯忽然打了蒋净?”邵雅欣一边玩手机,收藏了app上今年夏季流行色系美甲笔记,头也不抬地问,“他两之前都不认识吧?” “我知道个屁,够胆你去问顾西决。”姜鹤有气无力地回答。 而邵雅欣像是根本没认真在跟她说话,想了想放下手机忽然说:“说到蒋净,我觉得其实他也也挺好的,你要不换个目标?毕竟顾西决好像有整个人都扑在乔恩兮身上的趋势,及时止损不好吗?” “说得有道理,”在整理自己内务的陈星也说,“我觉得蒋净比顾西决好,学霸他不香吗?” “顾西决打架的样子还是挺帅的,我见过一回。”陈星旁边床的林彦摘下耳机,“那晚我做了一晚上的梦,顾西决为了我和隔壁五中的韦星涛干了一架。” “韦星涛!他还在五中吗?” “直升了吧,除了五中他还能去哪,职高都不敢要他吧?” “他也长得挺帅的。” “还是蒋净那种类型好,至少不会把人耍着玩……姜鹤你考虑下,别为了个顾西决当了人笑话,他那种人,没有心的。” “乔恩兮也不一定能捞着好。” 最后也不忘记立个看似等着要被打脸的flag。 话题越扯越远。 邵雅欣她们开始嘲笑起那个什么韦星涛的前女友,长得挺好看一个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就死命倒贴那个小混混,贴着贴着就被耍了,骗了感情,家里人看不下去给送出国了……叭叭叭,叭叭叭。 姜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听她们怎么骂那个可怜的、素未蒙面的小姑娘。 “蠢。” “白长那么好看的脸。” ”我听说她学习不错,还会弹钢琴。” “会弹钢琴这个还有梗,比如有次韦星涛让她掰断手指,她也真的掰……惹,这么一想韦星涛真的好变态。” “啧,这女的真的蠢,喜欢到失去自我的人还有什么魅力可言呐?她前脚刚走,韦星涛就有新女朋友了啊!” 姜鹤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在屋子里闲晃,现在她大概能猜到外面那些长舌妇是怎么形容她和顾西决的了…… 感谢那个韦什么的绝世渣男和他的学霸钢琴小能手前女友,多么形象生动又立体的投影。 姜鹤从鼻子里冷笑一声。 宿舍外,乔恩兮声音柔柔地跟她朋友们道别。 她一脚踏入宿舍时,姜鹤回头看了眼,只见她长发披肩散落,黑黑直直地散落在肩膀上,发梢扫过白皙的颈窝……脸上有一丝丝一路走回来热出来的红晕,人却干干爽爽不见薄汗,整个人干净得发光。 她开门进来时,门外对流风吹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水果甜香,大概是沐浴乳的味道。 姜鹤:“……” 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三百多块一瓶的祖马龙顿时都不香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 难不成老子真是那个聪明漂亮又恶毒的炮灰女配?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嘲笑着别人的话好像都变成了嘲笑她的,姜鹤忍无可忍,终于意识到她这几天受到的质疑有点影响到她的人格魅力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说说怎么回事? —西行:什么怎么回事? —西行:你微信名字怎么回事? —一行白鹤上西天:哦,打错一个字。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天:现在全世界都在嘲笑我倒贴你,而你就知道护着乔恩兮?我们就不能坐下来讲讲道理?你不是护着我的吗? —西行:我护着她了?什么时候? —一行白鹤上西天:那你也没护着我! —西行:开学到现在我没正眼看过林薇一眼,今晚为了谁跟她说话的?我是在为白眼狼开麦? —一行白鹤上西天:你才白眼狼!你让我离乔恩兮远点的话让她们听见啦! —西行:怪我嗓门大? —一行白鹤上西天:气死我了! —西行: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行白鹤上西天:顾西决,你害得我很没有面子。 —西行:哦,对不起。 —西行:那你看怎么办?离我远点,当我是瘟疫? —西行:比如出个国? 姜鹤:“……” 还出国! 出哪门子的国! 你到底哪来的灵感天天问我出国?! 天天让老娘离你远点,再离乔恩兮远点,远离你们的小世界,让你们红尘作伴过得潇潇洒洒策马崩腾任享人世繁华? 顾西决,你这是杀人诛心。 —一行白鹤上西天:出个屁!顾西决,你别死鸭子嘴硬,你知道惹我没有好下场的! —西行:哦,我好害怕。 —西行:白眼狼。 在耳边响起刺耳的吹哨声,教官在外面扯着嗓子嚷嚷“交手机了”时,姜鹤咬着后槽牙,打了一个“好”字,附赠一个【微笑】的微信自带黄豆表情包,发送给顾西决。 手机一关,扔进教官捧来的箱子里。 这事儿没完。 姜鹤面无表情地想。 必须没完。 顾西决,你知道让我没面子这件事多严重吗? 不知道没关系,你马上就知道了。 12、battle 第二天,晨光刚刚翻起鱼肚白,继续军训。 今天学习内容:起立,蹲下。 一个上午,所有人都在“站久了好累好想蹲下”和“蹲久了好累好想站起来”的模式里来回切换,第一个小时训练下来,教官一声“休息”下来,上一秒还站得跟小树林似的队伍立刻横七竖八。 能好好站着的只有顾西决还有几个田径队的,大家蚂蚱似的蹿起来冲向自己的水壶时,顾西决慢吞吞走向草地阴凉处,那里男生们早就自觉地给他留了一个中间位置。 女生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聊天气喝水。 男生三三两两聚在草地上聊女生喝水。 “咱们班女生平均颜值挺高的,”一个外号叫“猴子”的男生说,“我看过了,别的班比咱们差远了。” “那、那是!你瞅瞅那边!”谢辛晨冲着某棵树下努努嘴,那里坐着乔恩兮那一群人,“看、看看看看,我、我就觉得咱们班的美人美得各有特色!林薇,精致!邵雅欣,艳俗!林彦,文静!乔恩兮……” 顾西决没说话,喝了口水,塑料瓶在他手里被抓得发出微响。 清水入喉,喉结滚动,他目光平静。 “哥,决哥!”谢辛晨保持蹲着的姿势小碎步挪到他身边,贼兮兮地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说、说说看,乔恩兮是什么?” 周围的男生一听,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顾西决盖上手中的矿泉水瓶,往身边一放。接着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树荫下坐着的那群女生。 乔恩兮抱着膝盖靠树坐着,这会儿勾着脑袋正笑着和身边的林薇说什么,粉红色的水壶放在她身边,树荫投下的光斑有一个圆点正巧落在她小巧的鼻尖。 “哦,”顾西决收回目光,挺淡的语气道,“挺白的啊。” 得他一句话,周围男生“嗷”地一下兴奋得像是一群狼似的炸裂开。 引得树下女生们懵逼地看过来。 谢辛晨大笑着拍地,卷起的青草泥土腥气中,夹杂着一丝丝身后风带来的淡香,像果香,却不太甜,但是是比一般的平价沐浴液更有层次的味道。 顾西决停顿了下。 “喂,小舅舅~?” 标准的撒娇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在男生们的嗷嗷声中那声音如同一股清流。 顾西决和谢辛晨同时回过头去,只见姜鹤一手拎着黑色水壶,另一只手抓着手机,噘嘴嘟着脸从他们面前目不斜视地飘过。 “我在通讯大队鸭,突然想你啦!……没有,才不是要哄你做事才想你,哎哟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的啊!” 她走出去几米远,空气中的香味都没完全散去。 那气息大约是有不同凡响的魔力,于是原本躁动的男生们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就剩下少女那声软趴趴的“哎哟”在耳边回荡 良久。 此时,顾西决身后,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忽然意味深长地感慨了起来。 “啊,是姜鹤啊,姜鹤。” “啧啧啧,姜鹤。她一瞪眼我的魂都飞了。” “嘻嘻,昨晚我梦见姜鹤冲我撒娇。” “呕!” 谢辛晨抓起一把石头转身向后扔去。 男生们嘻嘻哈哈躲开,混乱之中,一个男生严肃做出总结。 “咱们班女生都挺好,但是让我选,我选姜鹤。” 顾西决回头看了眼,没发现是谁说的。 因为在他回头的那一秒,大家已经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他们没忘记蒋净,那个学霸不可能莫名其妙和顾西决打起来……原因他们也不知道只能瞎猜,除了猜顾西决有狂躁症,剩下的只能是因为姜鹤。 休息时间大概十五分钟。 夏日的太阳从来不讲道理,十五分钟后,当集合铃响起时,外面操场已经烈日灼心,火烤大地。早晨最后的一丝清凉也被驱散,树荫下和树荫外完完全全变成了两个季节。 在教官的催促下,大家表情严肃紧张,脚下却慢的犹如被人打断了腿,慢吞吞地放下水壶在太阳下集合…… 先站军姿热热身。 两分钟后。 “报告!”谢辛晨喊,“教官,晒、晒死了啊!” 军训的时候大家笑点都很低,尤其是站军姿的时候,盯着天边一朵云发呆都能想起一万个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所以谢辛晨的结巴又给大家提供了笑点…… 大家嘻嘻哈哈地瞎乐,尤其是教官扯着嗓子吼“笑!笑什么笑!”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更他妈好笑了。 “教官,你、你看看我们班女生一个、个个白的像豆腐似的,”谢辛晨顶着教官死亡视线,“晒黑了多可惜!” 谢辛晨这么一开口,姜鹤旁边的邵雅欣也接茬:“报告!教官!别的班的宝宝都去树荫底下练了,我们班的宝宝也想有!” 一个个“宝宝”随声附和。 女生中间那排,乔恩兮看了看林薇,那张白嫩的脸蛋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她没说话,但是唇瓣已经有点泛白。 林薇在她水灵灵的眼神儿里看懂了什么,于是林薇也跟着加入起哄的队伍:”对呀教官!昨天我们班还有人晕倒了呢!这要是再倒一个我们丢人您面子也不好看,我看e班都去树荫底下了,再晚点可就没坑了!” 教官听了这话也有点犹豫,军训嘛,大多情况其实都是走走过场……又不是真的培养人民子弟兵,普通中学连军营都不带来的,学校操场舞几下完事。 要不还是…… “报告!” 这时候,从女生队伍后排第一个位置,一正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教官的犹豫。 “中学生入学前军训,能够锻炼人的意志,增加团结纪律,外加强身健体,如果一开始就想着偷懒放松,那就是还没尝试就准备放弃,我认为不可取!” 众人陷入一阵诡异沉默。 “姜鹤!”林薇军姿也不站了,目瞪口呆转头,“你有什么疾病吗?!” “劳您惦记,我好着呢?”刚才说话的正是姜鹤,这会儿唇角一翘,脑袋一歪,冲她假笑。 “不不不我看你就是有病啊,那么高兴晒太阳你自己晒去,少拉着一群人跟你做陪练,你不怕晒黑我们还怕呢!” “人家其他班级都太阳底下站着呢,”姜鹤收回目光,尖细的小下巴漫不经心点了点不远处,“你看看人家a班,哪个叫苦叫累了,学习比不过人家就算了体能也比不过吗?怕晒黑?又不是浑身上下就一个长得白的优点?” 她撇撇嘴。 最后这话说得太有指向性,姜鹤话一落就能感觉到身后一束视线落在了她的侧脸……顾西决没说话,就好像目光只是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平静而冷淡。 乔恩兮也转过头好像很吃惊地望着姜鹤,想来刚才男生那边的讨论自然有多事的传到她本人耳朵里了。 “姜鹤,你……” 乔恩兮小声地叫了声,欲言又止。 姜鹤手指尖都掐进了掌心,却镇定地大方冲她笑了笑,还是那种讨人厌的假笑。 教官被姜鹤说服了,周围女生的抱怨当中,她们在阳光下继续训练,并且因为刚才那阵骚动,军姿时间延长十分钟,所有人叫苦不迭。 姜鹤收起假笑,站稳了目视前方。 教官绕到队伍的另一端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点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姜鹤眉毛都没抖一下。 权当自己眼瞎耳聋。 第二次休息的时候,姜鹤接了林薇她们几个的大白眼,要不是乔恩兮拽着,林薇看着能上来跟姜鹤再干一架。 邵雅欣一群人则拎着姜鹤的衣领将她往树荫底下拽,准备好好给她做素质教育,中心思想是“论敌我的共沉沦、同灭亡的不可取性”。 “你这样多招黑!”邵雅欣恨铁不成钢,“三宿那些原本中立的酱油妹都要站乔恩兮那边去了!” 姜鹤瞥了一眼那些邵雅欣嘴里的“酱油妹”,都是县里面上来的,分宿舍的时候分到了一个宿舍,确实与世无争得很……之前是,只不过现在她们好像往乔恩兮她们那边靠了靠。 姜鹤收回目光,将折叠小扇子从邵雅欣手里抢过来扇了扇,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邵雅欣,你想喝可乐吗?” 可乐? 邵雅欣愣了下。 这他妈不是废话? 被姜鹤一问,邵雅欣内心那个邪火更是往上蹿呐,都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回头一看,一辆吉普扬尘而来。 姜鹤冲她笑了笑,把扇子塞回她手里,站起来拍拍屁股上占的草,脚尖一转,奔着在路边一脚刹车停下来的吉普去了。 邵雅欣:“????” 只见车门打开,从车上跳下来个穿黑色紧身背心和迷彩裤的一米八几的年轻男人,三十来岁,英俊成熟。 那年轻男人两脚刚落地,姜鹤就张开双臂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扑了上去,在周围一片倒抽气里,邵雅欣的头发竖了起来。 姜鹤:“小舅舅!你怎么才来!” 倒抽气声没了,邵雅欣的头发落了回去。 “站没站相,你不怕同学笑话你!” 白鹰一脸无奈,摸着鼻子把自己的胳膊从亲外甥女的怀里抢回来。 “不怕,我小舅舅长得英明神武,高大英俊,”姜鹤眨巴着眼,一副“我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从来不撒谎”的样子,“他们羡慕都来不及!” 平日里能把手下的人训得像驴,整个军营闻风丧胆的白团长,对这么个从小就追着自己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小舅舅”就知道占便宜讨债的玩意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跟不远处探了个脑袋伸头看过来的f班教官打了个照脸。 教官愣了下,看清楚来人的脸,“啪”地一个立正,中气十足:“团长好!” 白鹰摆摆手:“看看家里小辈,给她送点东西。” 教官:“啊?……哦。” 八月十五将近,虽然所有人都被关在军营,但是好在这到底还是讲人性的地方,每天往门卫放东西等着自家娃去拿的家长也不是一两个…… 白鹰说送东西,其实也不算越了规矩。 只不过他把东西送到了自家小辈的眼皮子底下。 只不过他说完这话后,就转身打开车后备箱往下搬一箱箱的可乐。 姜鹤慢悠悠拿起了她的剧本。 “我知道刚才我提议晒太阳有点不顾大家感受了,我只是昨天跟a班坐一起吃饭时候,听他们埋汰我们这不行那不行,有点气上头……”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瓶可乐摸了下上面挂着的冰水珠,她笑得眯起眼眼,“这就给大家赔礼道歉,希望你们不要计较……我这个人做事,总是不经过大脑的。” 姜鹤放下了充满了婊里婊气台词的剧本。 什么年代了,想要用一瓶可乐收买人心有点像个笑话。 但是现在大家都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那冒着水珠的冰饮料,在头顶知了的叫声中变得分外的有说服力。 外加姜鹤一个个递可乐时嘘寒问暖,笑容真诚,道歉诚恳,塑造a班罪大恶极形象深入人心……大家瞬间不计前嫌,从姜鹤手中接过可乐,在隔壁班羡慕得发绿的目光中,“呲啦”一声拧开瓶盖。 邵雅欣默默对她比了个“牛批”的大拇指。 姜鹤冲她灿烂一笑,转身又去给男生们送饮料,一路从这边送到那边,最后慢吞吞挪到了中间。 “喏,谢辛晨,给。以你为代表,别整天乔恩兮长乔恩兮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她代言费。” “姐姐!我才没有!” 谢辛晨叫冤声里,姜鹤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他。 这时候她手里还剩最后一瓶。 顾西决就坐在谢辛晨旁边,并且在姜鹤选择把两瓶其中一瓶先递给谢辛晨的时候,他已经挑眉安静地看着她。 姜鹤一脸慈爱地看着谢辛晨拧开瓶盖,这才不急不慢扭过脸,与他对视了三秒。 然后收了笑容。 “拿不动了,剩下的人自己去拿吧。” 面无表情地说完,小姑娘当着少年的面,一把拧开了手里那瓶饮料,“呲”的一声极其嚣张的冒气声,她抬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满足地打了个含蓄的嗝儿,转身头也不回地飘走。 姜鹤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背景写了几个字:快乐吗?你也是这么对我的,受着吧! 剩下一群不知所措地望着顾西决的人民群众,内心狂风暴雨。 ——姜鹤不是喜欢顾西决吗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卧槽咋回事啊! ——哎呀你妈的顾西决这是被甩了?不对被嫌弃了?也不对……不被喜欢了? ——姜鹤眼中顾西决股跌停了? ——我艹您妈,老子的机会来了。 充满了震惊气氛的围观中,十几秒后,顾西决把目光从姜鹤飘然离去的背影中收回,转头看着刚灌了两口饮料这会儿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的谢辛晨。 谢辛晨:“……” 顾西决:“好喝吗?” 谢辛晨:“……” 我日啊! 姜鹤,你个害人精! 13、做得好 因为那两箱饮料,姜鹤春风得意了整整一个上午,尽管白鹰临走前满脸嫌弃,点着她的额头发誓再也不接她的电话,不妨碍她像是电视剧里孝顺的女主角追着亲爹远去的火车追出几百米。 回来之后走路都带风。 “姜鹤同学,”教官严肃地教育她,“少搞特权。” 姜鹤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甚至在午餐的时候,膨胀使她勇敢,她瞄准了顾西决吃完饭站起来出去洗完的空档,“嗖”地一下站起来跟着他小尾巴似的来到洗碗池边。 挨着顾西决一站,清了清嗓子:“洗洁精递给我一下。” “……” 顾西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停顿了片刻,把还带着水珠的洗洁精放到她手边,全程他的眼珠子都挂在她的脸上,那双眼黑漆漆的,面无表情。 }人。 换了别人可能夹着尾巴就跑路了,可是姜鹤不会,她天生就是来挑战顾西决耐心底线的……她顺手接过洗洁精,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挤了一大坨洗洁精在碗里,头也不抬地问:“顾西决,今天早上开心吗?” 顾西决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什么?” 他问。 “谢辛晨没有像只麻雀似的围着你当复读机吗?”姜鹤一脸虚伪的惊讶,掐着嗓子贱兮兮地学,“‘决、决哥,姜鹤怎、怎么不喜欢你啦‘,‘决、决哥,姜鹤让、让你自己去拿饮料耶‘!” 她学的绘声绘色。 让人觉得这小姑娘不好好学习以后可能还可以去德云社讨碗饭吃。 顾西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决定好到底是把她吊起来揍一顿好还是转身就走好,又或者是干点别的什么…… 犹豫了几秒。 他笑了。 从鼻腔里“嗤”地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真情实感地觉得好笑,这反应超出了姜鹤的预料之外,反而把她愣了下。 看她这副呆鸵鸟的样子,顾西决拿着自己的碗在水池边敲了敲,唇边的笑容变得更清晰了一点,他微微眯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问你早上有没有一瞬间感觉到被质疑的难堪!”姜鹤把全是泡泡的碗一扔,抬起手戳他结实的胸口,“当时你有多难堪,这几天我就有多难堪,你就不能少向着乔恩兮说几句?” 找茬的人没把顾西决气着自己先气上了,而且简直暴跳如雷,她说着说着,顾西决笑得更厉害了,碗往水池一扔,他靠在水池边笑得肩膀都在抖。 姜鹤看着他在那不知道乐什么都懵了,心想这他妈什么人呐敢情看见老娘生气他就高兴? 一年笑不上十二回的人怎么就能笑得像是神经病附体了呢? 什么玩意儿这么好笑? 啊? “顾西决!”她恶龙咆哮。 “干什么?”他收了笑,语气平静。 “我跟你说正事,你认真点!”姜鹤跳脚,“你笑什么,我都快气死了!” “是你自己来问我玩不过乔恩兮怎么办的,人家眨眨眼就把你逼得上蹿下跳,”顾西决道,“让你离她远点有什么错?” “她眨眨眼就把我逼得上蹿下跳还不是因为你!” “你别把我当回事不就行了?”伸出手,少年嘉奖一般拍了拍面前小姑娘的头发顶,“今天上午不是就做得很好吗?做得好,继续保持。” 被他拍了两下头,姜鹤都说不出话来了,光瞪眼站在那儿。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拿起自己洗干净的碗绕过她离开了。 身边的水龙头还在”哗哗”地往下冲着她那只碗,里面的洗洁精已经被冲刷得很干净了。 姜鹤瞪着那碗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节约用水”四个字……坚强地把碗拎起来,抖了抖,转身去找谢辛晨。 谢辛晨还坐在那像个饭桶似的扒饭,吃出了不含头二百斤人士的气势。 姜鹤挨着他坐下来。 “谢辛晨,你觉得顾西决早上被我气着了吗?”她问。 “啊?”还在扒饭的无辜同学谢某迟疑了下,“你刚、刚才跟着他出去没、没问他?” “问了,他笑得可开心了,”姜鹤烦躁地说,“他怎么能不生气?难道没有被我打脸的感觉吗?怎么可以没有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爽文不都这样写的吗?被追逐自己很久的人忽然抛弃、猛然袭上心头的失落感,言情文不也都这样写的吗?我方式不对?” ……神他妈“猛然袭上心头的失落感”。 姜鹤一连串的发问下,谢辛晨忍着吐槽的欲望努力想了想,不小心想到早上顾西决问他“好喝吗”的那个语气,他手里的筷子都抖了抖。 抬起头,从碗边缘看着身边挨得很近却毫无知觉、自顾自一脸沮丧的姜鹤,他迟疑了一秒。 真的只是一秒。 在这一秒里,他想什么都不说的。 但是一秒后,他还是不着痕迹地战胜了私心,眨了眨眼:“你问、问完,决哥真、真什、什么都没跟你说?” “没有,”姜鹤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就站在那笑,完了拍拍我的头说,做得好。” “……” “去他大爷的‘做得好‘!我宁愿他不理我,冷着脸很酷地走掉!”姜鹤脑袋沮丧地砸向桌子,“他怎么能不冲我发脾气呢?骂我也好啊,实在不行揍我?” “姜鹤。” 谢辛晨放下筷子。 “什么?” 脑袋撞桌子的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决哥从来没有当着你面跟你发脾气。”谢辛晨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语气有些发淡地说,“这可能也是你并不怎么怕他的原因。” 他话语落,旁边的人猛地陷入沉默。 片刻后,姜鹤抬起头惊讶地指着他,发现新大陆似的诧异问:“你怎么忽然不结巴了?” 谢辛晨翻了她一个白眼,扒完最后一口饭,站起来出去洗碗去了。 顾西决的笑仿佛昙花一现。 午睡的时候,姜鹤后知后觉地回味了下,居然感觉还挺美的,心想他不冲我发脾气,冲我笑好像也行啊? 嗯,不亏。 ……强行不亏。 姜鹤并不懂,俗话说得好,三个不亏换一个血崩,三个血崩可以欢声笑语打出gg。 下午再集合的时候,姜鹤发现顾西决又开始无视她了,上午拍着她的头夸她“做得好”的那个大概是顾东决,而现在死人面瘫脸的顾西决回来了。 介于下午的太阳有点儿大,姜鹤几次用后脑勺示意身后那位跟自己说话失败后,也就精疲力尽地放弃了,心想算了,来日方长嘛。 她这边正拼命安慰自己,很快的教官公布今天下午的训练项目的时候,她意识到似乎不能就这么“算了”。 下午的训练内容是射击。 射击,就是站在一个地方,拿一个器械瞄准几十米开外的靶子,射它。 这么一形容,四舍五入就和顾西决唯一算是正道上的特长高度重合了。 射击项目是在军营里训练的学校才配拥有的特殊训练项目,对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一天能摸到真枪的大部分少年少女而言,这一刻绝对值得珍惜。 年纪各班陆续被通知可以摸到真枪,于是欢呼声从a班响到b班,b班响到c班……到了f班的时候,这些刺头学渣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丝应该属于青少年的活力,欢呼起来。 大家把这个训练项目当做福利。 唯独顾西决和姜鹤比较平静。 一个天天在练把这当饭吃。 另一个把天天看他练当饭吃。 “开心什么,就给打两枪,又不让把枪扛回家留作纪念。”姜鹤嘟着嘴吐槽。 “可以趴下。”邵雅欣一脸高兴地说,“趴着不比站着或者蹲着舒服?” 姜鹤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也稍微开心起来,跟着队伍到了靶场。 教练让学生卫坐成一个圆,自己站在中间给大家介绍枪械的基本配置和使用方式,大家都听得很入迷,仿佛自己下一秒就是丛林里来去自如的战狼中队队员。 而实战里,大多数人都稀巴烂。 只有顾西决,他可能对这方面真的有天赋,第一轮试靶稍微有点打偏,在掌握了力道、弹道和后坐力后,第二轮里他老人家打出了惊人的八环。 ……把教官都惊着了,问他以前是不是练过。 第三轮的时候,别的班的小姑娘(其中甚至包括几个a班的)闻风扔下了自己的枪凑过来看顾西决,好好的项目训练成了顾先生的个人专业表演秀。 姜鹤冷眼抱臂站在一边,心想,这群花痴,你们懂个屁,顾西决拉弓的时候腰杆挺直,臀部肌肉绷紧,小臂肌肉隆起的样子……不比他趴那好看多了! 姜鹤的心中那“小众喜好被人挖掘”的不爽和“现在才知道他帅吗愚蠢的人类”的优越感复杂交替,直到邵雅欣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个人都知道顾西决很帅,以前光知道他打架厉害,现在他又有了一丝丝学霸的光环……我宣布,蒋净要在校草竞选中屈居第二了。” “哦,蒋净知道自己在校草选拔赛里输了吗?什么年代了还校草。” 姜鹤嗤之以鼻。 这时候顾西决完成了他的表演,收起枪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教官看上去就跟自己儿子考上了北大清华似的一脸骄傲,拍了拍顾西决的肩膀,告诉他学会了就去教教别的同学,给他们传授一下秘诀。 顾西决没说话,看样子是不太情愿。 但是当所有人一个个往那一趴,教练走到了队伍的另外一头从第一个开始替同学调整姿势,然后抬头挥手顾西决也可以开始传授经验。 他至今还天真地觉得顾西决真的是天赋异禀而已。 少年慢腾腾来到队伍旁边,一低头就对视上一双晶亮的双眼,闪闪发亮、充满期待地盯着自己。 “……” 顾西决开始头疼。 “看我做什么,”他在她身边蹲下,大手压着她的脑袋往正前方一拧,“看前面。” “我腰放正了吗?” “不知道。” “你给扶一下调整调整,快,尽职尽责点。” 小姑娘的声音柔软里透着狡黠,带着一丝丝骄傲的鼻音,仿佛世界上最蠢的猎人当着狼的面挖了个陷阱并洋洋得意邀请它往下跳。 顾西决抬起手捏了下鼻尖。 这个小流氓。 顾西决站起来就准备往下一个人去,姜鹤“嘶”了声:“顾西决,我手上有枪呢啊!” “有种崩了我。”少年面不改色顺口答道。 姜鹤气得直倒抽气,嘲讽:“崩了你是不是得从棺材里掀开盖子,夸我做得好?” 这回顾西决没回答她。 用“你要知好歹”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转身走向了下一个同学——乔恩兮。 小姑娘白皙的脸上泛着血红色在等着他了。 在他在她身边站稳,对她言简意赅地说“放松”两个字时……顶着旁边飘过来的爱心粉色泡泡(她眼中),姜鹤咬牙切齿地对着靶子所在方向扣下了扳机,差点被后坐力撞塌引以为傲的高鼻梁。 乔恩兮小声:“这样行不行?顾、顾西决,你怎么瞄准的,是看中间那个小黑点吗?” 顾西决:“嗯。” 乔恩兮沮丧:“我完全没办法放松啊,怎么办?” 顾西决:“空包弹,紧张什么?” 乔恩兮:“噫!” 顾西决:“行了?” 乔恩兮:“哇!好像打到了!” 姜鹤:“呕。” 14、一瓶矿泉水 大概没人知道,乔恩兮原本挺害怕射击项目的。 小时候虽然很多同学都会去学校门口小卖部买那种装bb弹的□□玩具,但是那些玩具很贵,她从来都买不起……而且女孩子也不太喜欢玩那个。 林薇安慰她,他们训练用的都是空包弹,里面没有□□,也不会走火。 可是空包弹也很危险呀,她经常看到电视新闻里有说,士兵在演戏训练里受伤甚至是死亡,而他们在演戏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空包弹。 端着枪,她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第一次看见顾西决打了八环的时候,她都惊呆了,嘴都惊讶得成了“o”型。 她觉得,顾西决趴在那,一只眼睛对准瞄准器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变得沉稳又冷厉,和平时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叫人有点挪不开眼睛。 到乔恩兮她们实操的时候,顾西决已经从这个项目里“毕业”了,他帮着教官纠正同学的一些姿势。 乔恩兮趴在地上,听见隔壁姜鹤嗓子微微压低,懒洋洋地带着娇气让顾西决扶自己的腰……她有点儿惊讶她的大胆。 忍不住转过头想要看一看,结果脑袋还没偏过去,余光便看见被邀请的人却并没有顺从姜鹤的意思,而是站起来,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乔恩兮:“……” 连忙把脑袋转了回来。 紧张地感觉到身后有个人靠近了自己,那人统一派发的胶底鞋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好像那嫩草也挠在心尖,她的脸温度稳步上升。 “顾同学?” 她捏紧了手里的器械。 “这是什么叫法?” 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顾西决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和姜鹤说话并邀请她一枪崩了他时正经不少,脸大概是红的更加厉害了,乔恩兮不得不挪了挪身子以掩饰自己的紧绷:“这样行不行?顾、顾西决,你怎么瞄准的,是看中间那个小黑点吗?” “嗯。” 他的声音再靠近了些。 “放松。”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礼貌地伸过来,将她的枪身往下压了压,修剪干净的指尖因为这个动作不经意碰到她额前碎发,少年大约是没察觉,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挪开。 “我完全没办法放松啊,怎么办?”乔恩兮歪了歪头。 “空包弹,紧张什么?” “啪”地闷响,乔恩兮浑浑噩噩地打完一发子弹,后坐力让冰冷的金属器械轻轻顶在她的鼻尖,不太疼。 她“噫”了一声,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成功射击了一次后,肾上腺素都狂飙了起来。 好开心。 好像轻易克服并做到了之前害怕、抗拒的事。 第一次觉得,原来军训也可以这么开心。 中间休息十五分钟,大家抓紧时间到食堂排队买那种一块钱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林薇抓着乔恩兮一起去。 乔恩兮原本觉得自己喝水壶里的水就好了,但是林薇闹着嘴巴被上午的可乐养叼,不喝口冰的浑身难受…… 乔恩兮没办法,只能跟着去。 林薇买到矿泉水后,特别开心都拿过来贴着乔恩兮的被太阳晒红的脸冰了下,后者被冻得“嘶嘶”地,缩起脖子,又觉得真是清凉。 “一会儿就不冰了呀,这种天。” “现在是哪怕能喝上一口冰的也好,”林薇用肩膀撞了下乔恩兮,“你也去买一瓶吧,免得一会又中暑。” 犹豫地看向装着冰矿泉水的大冰桶,乔恩兮犹豫了下,正想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 掏了掏口袋,她掏出两块钱,走向前问食堂阿姨要了两瓶冰的矿泉水。 乔恩兮回来的时候,姜鹤很远就在人群里一眼看见她了。 要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buff这回事,姜鹤都快觉得自己暗恋的其实是乔恩兮而不是顾西决。 随便在她手上扫了两眼,一眼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两瓶矿泉水,姜鹤直接坐起来了……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乔恩兮,乔恩兮感觉到了,和她对视了几秒,低头看看手里的矿泉水,又看了眼姜鹤身边的顾西决。 到底没敢过来。 那气氛微妙的原本低头玩手机的顾西决都感觉到了,抬起头看了眼姜鹤一脸戒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乔恩兮抱着两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在石头台阶另外一头坐了下来。 只见她打开了其中一瓶小小地喝了一口,大概是被冰得牙疼,缩了缩肩膀,像是一只偷喝主人杯子里水的小猫。 “决哥,”叫猴子的男生凑过来贱兮兮地说,“看到乔恩兮买了两瓶水吗?刚才那眼睛滴溜溜往咱们这边看,你说其中一瓶是不是给你的……” 顾西决没吭声。 谢辛晨看了姜鹤一眼,踹了猴子一脚:“你、你说她、她给我们决哥买水干嘛!” 猴子被踹了一脚老大不高兴:“刚才射击项目时候谁还有这优待让决哥看着她打完一枪,姜鹤都没有!” 姜鹤冷冷道:“李显候,我人还没死呢,您能等我死了或者聋了再拉踩吗?” 猴子:“g,我没啊!” “乔恩兮给你们好处费了?”姜鹤问,“还是你们觉得顾西决这么个铁血男人必须要配个身娇体软说话嘤嘤嘤的小姑娘才算完?” 猴子一脸惊慌地看着姜鹤; 谢辛晨举起双手表示“与我无关”; 顾西决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姜鹤看他那张死人脸心生不耐,觉得无趣极了,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抬脚踢了顾西决一脚。 顾西决低头看了眼自己裤子上的脚印:“他们说的又不关我的事,你不耍流氓我能走?合着你还发火?” 呸,鬼才耍你的流氓! “我耍流氓!”姜鹤发出荒谬的笑声,“你们都听听你们老大说的还是人话吗!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耍他的流氓!” 欣赏了下他裤子上自己留下的脚印,实在是懒得搭理他,姜鹤抬起屁股走到树下面去找邵雅欣她们去了。 她们正忙于拉拢三舍那些小姑娘,这会儿正聊得开心。 姜鹤加入她们。 邵雅欣在给她们说今年的流行色是蓝色,姜鹤心不在焉都听着,时不时嘲笑一句,“平时都是穿校服的,你研究流行色有个屁用”,正说着,忽然觉得周围没声音了。 气氛有点凝重。 邵雅欣捅了下她的腰。 她条件反射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不远处阳光下,台阶上,小姑娘站在台阶下面垫着脚,伸长了手臂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坐在台阶上的少年; 少年双腿舒展,脸上神情懒洋洋地,垂着眼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她。 周围的男生在起哄。 小姑娘脸上粉扑扑的。 人群里只有谢辛晨一脸担忧地望了过来,并和姜鹤对视了三秒。 大概又过了几个三秒。 顾西决脸上的表情更放松了,他抬手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一看就是女生的手绢递给乔恩兮。李显候那群人上蹿下跳地闹着“接啊接啊接啊啊”! 顾西决看了眼李显猴,还真尼玛就接过了她手里的矿泉水,顺手塞进了旁边一脸兴奋的李显候怀里,于是男生们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兴奋的像一群猴子。 这时顾西决偏头对李显候说了句什么,乔恩兮猛地抬头瞪大眼望着他,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眼里什么神色隔得太远,姜鹤看不清。 可能是害羞。 姜鹤:“……” 这大概就是地狱吧。 姜鹤面无表情地想。 给顾西决递完水,乔恩兮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朋友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林薇喜笑颜开,用肩膀推了推乔恩兮,“他接了吧!我就说他肯定会接!” 乔恩兮看了林薇一眼,后者满脸期待,她犹豫了下,小声地“嗯”了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哈哈!”林薇发出一声欢呼,“姜鹤也看见了吗?她那边应该正好能看见长台阶吧,她肯定气死了!最好再让顾西决当着她的面把那瓶水喝光!那才解恨!” “……嗯,”乔恩兮想了想,“你别老那么针对姜鹤。” “行啊,我不针对她,反正她已经是手下败将了!”林薇揽过乔恩兮的肩膀,“所以顾西决刚才和你说什么了吗?不会只是干巴巴地对你说谢谢吧?” “……” 他啊。 什么也没说。 倒是转头对李显候说:那么喜欢,你喝。 乔恩兮咬咬唇瓣,莫名觉得干燥的嘴皮有些发苦,但是几秒后,她还是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摇摇头对周围她那些朋友说:“男生太吵了,我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大家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但是总算没有人再追问,也没有人怀疑的样子。 乔恩兮松了一口气。 中午,下操。 去餐厅的路上,姜鹤拎着水壶,阴沉着一张俏脸走在前面。 耳尖地听见身后传来懒散的脚步声,带着微微汗味混合阳光的味道从身后靠近,头皮一紧,她的辫子被人在后面拉了一下。 “嘶!” 姜鹤皱眉回头,一眼看见顾西决,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还有水没,”顾西决指了指她手里的水壶,嗓音因为干渴而有些沙哑,“渴,给我喝口。” 姜鹤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果断地拍开他要来拿自己水壶的手。 “没有!滚啊!” 15、蒋净 晚上男生宿舍卧谈会。 男生宿舍是那种架子床,谢辛晨摇晃着屁股,整个床都地动山摇起来。 从刚才就安静的让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睡着的顾西决忽然睁开眼,抬脚踹了一下头顶的床板:“屁股不想要了捐给有需要的人。” 床不晃了,从上面探出一个脑袋,谢辛晨问:“谁会需要我的屁股?” 顾西决:“……” 宿舍里呕吐声和窃笑声此起彼伏,谢辛晨趴在床的边缘,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决哥,问,问你一个问题。” 姜鹤今天又是一天阴阳怪气的不给好脸色,顾西决心中正琢磨又是哪出问题了暴躁得很,原本不想理他,后来想了下,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从鼻腔里“嗯”了声算是批准了他的发问。 谢辛晨瞬间来劲了,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你今天怎么、怎么想着接了乔恩兮那、那瓶水呢?” “什么?”顾西决被问的有点懵,“最后那瓶水不是都你和猴子喝了?” 老子一上午一口水没喝。 去跟姜鹤那个白眼狼讨水,还被骂了一顿。 想想都来气。 “……问题是你接过来了啊!” “她又不是瘟疫,接了怎么了?不接让她在那站着?” “你、你是没看见,”谢辛晨特别认真地说,“姜、姜鹤看你接过来时,眼里都快、快要滴血了,特、特别是我们起哄你和乔、乔恩兮的时候!” 顾西决放空了几秒,心想她又不高兴了?所以今天她一天不高兴就因为这个?她看见了?不是走了吗? 操。 正琢磨这些害人精尽不捏窜他干好事,转念一想不对啊,老子又没喝那瓶水,一口都没碰! 她凭什么生气! 谢辛晨凭什么来兴师问罪? 于是对着上铺的床板又是一脚,骂道:“操,滚!是我让你们起哄的?” 隔壁床的猴子已经“嘿嘿”笑了起来,当时他起哄得最大声。 谢辛晨想了下,琢磨这决哥语气也太坦然了吧难道是天生渣男? 停顿了下,这一认识让他忽然也想骂脏话。 “不、不是,决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谢辛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问,“姜鹤的事,我、我觉得以我们一块长、长大的情义,你也确实偶尔会让着她,所、所以你也不该为了乔乔乔恩兮给她难堪吧?现现在外头到处都说她倒贴你没落着好!” 谢辛晨说完,就觉得他已经用完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很正常,很正义。 然而当他意识到回答他的是来自下铺的短暂沉默后,他开始心有戚戚; 几秒后,当他听见下铺传来一声荒谬地轻笑,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谢辛晨,”顾西决的嗓音在月夜之中被压低,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前几天就想问你了。” “啊?” “看上姜鹤了?” 顾西决声音不高不低,话语落地,原本还挺热闹的宿舍里忽然陷入一阵死寂。 ——姜鹤是顾西决的。 这行字,忽然没来由地漂浮在现场每个人的脑海里。 没有人知道,这个共识究竟是从哪一分哪一秒开始诞生的。 虽然他们总是乐此不疲地开着顾西决和乔恩兮的玩笑,甚至真情实感地觉得他们老大是真的看上那个像小鹿或者小兔子一样的可爱女生……但是这一秒他们忽然意识到,他们从来不觉得姜鹤出现在顾西决周围是违和的。 他们早就习惯了看着姜鹤出现在顾西决身边,像是腿部挂件,或者背部装饰。 ——姜鹤应该属于顾西决。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顾西决微仰起下巴,顶着上铺床板的脚用了点力。 谢辛晨觉得自己腰部都被顶起来了。 “问你话。”下铺的人淡淡道,“哑巴了?” 发问的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谢辛晨确实是希望自己哑巴了。 很快的,他便扛不住这份压力,瑟瑟发抖用快想尿了的声音道:“没、没有,我我我我就是问问,问问!我还以为决哥你看上的是乔恩兮,毕竟那那那个才是你一贯喜欢的类型……” “嗯,没错啊。” 顾西决从胸腔里悠悠地应了声,乔恩兮确实是他向来比较喜欢的类型。 这没错。 但是是喜欢的类型就要喜欢了吗? 谁规定的? “……” 谢辛晨觉得问题已经进入死角,事已至此,楼下的大佬已经如此坦然承认自己也许可能大概应该真的对那个小白兔有点兴趣,他还能怎么说呢? 那您准备一脚踏两船吗,决哥? 介意我尊称您一声“渣男”吗? …………………………不不不,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于是憋了半天,死伤脑细胞无数,谢辛晨只是憋出一句:“那姜鹤?” 下铺沉默了大约三十秒。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姜鹤从还淌着鼻涕就拽着我衣角跟我爬狗洞了,”顾西决淡淡道,“而且,我没说我喜欢乔恩兮。” “那姜鹤对你来说……?” “……不成器的妹妹?” “……” 谢辛晨不说话了。 顾西决翻了个身,胳膊枕着脑袋:“谢辛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 ”想当我妹夫?” “……想、想……” “想?” 他声音往下沉了沉。 “想尿尿。” “……” 上铺的人一溜烟从床上爬下来,夹着臀内八字往门外狂奔。 没办法,深夜卧谈内容太刺激了,一不小心就涉及血腥暴力,实在是让人害怕。 谢辛晨一下子跑得没影了,宿舍里却比刚才更热闹——主要是因为一旦提起姜鹤,这些人那比提起乔恩兮还来劲…… 而且介于这会儿顾西决已经打出了“妹妹卡”的安全牌,他们心中那点顾虑烟消云散。 看来想当顾西决妹夫的人不少。 正主儿却躺在床上没动弹,只是翘起二郎腿,又没有了睡意…… 双眼看着头顶上什么都没有的床板,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生出姜鹤伸出可乐递给谢辛晨的样子。 “……” 心中一阵不爽袭上心头。 操。 什么几把妹妹这么会给人添堵? 顾西决翻了个身,闭上眼,强制拒绝继续回忆这件事情。 谢辛晨尿完回来,发现顾西决背朝外,侧着身好像已经睡了。 爬上上铺前,谢辛晨凑过去做贼似的叫了声“决哥”,见他没反应,确认他真的睡了。 站在床边的人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如果我说我是对姜鹤忽然有了点意思呢?” 半晌寂静,侧躺在床上的少年胸口平缓起伏。 谢辛晨眨眨眼,有一种秘密宣泄而出后,秘密还是他的秘密的奇怪快、感,吐出一股胸腔里憋着的气,他手脚麻利地爬上了上铺。 过了一夜。 男生座谈会内容没有被带出宿舍范围内,而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昨天的“送水风波”,唯独姜鹤还记着。 并且用了一个早餐的时间琢磨怎么才能扳回一城。 昨晚一个晚上她不太来得及想出一个特别绝妙的点子,小舅舅被她坑了一次以后也只接受微信抠字问安,姜鹤想来想去,最后能想到可以让顾西决变一变脸色的,好像只有…… a班的蒋净。 不知道为什么,顾西决就是很讨厌他。 姜鹤怀疑自己和随便哪个男生当着顾西决的面接吻顾西决的眉毛也不带皱一下的,唯独蒋净不太行。 毕竟他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教育姜鹤也就屈指可数的几次,回回都跟蒋净有关。 所以第一节休息的时候,姜鹤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两瓶矿泉水杀到了a班,将矿泉水递到了坐在树下的蒋净面前。 蒋净的脸上还挂着伤,顾西决前两天留下的。 “喏,”姜鹤说,“就当谢谢那天你提醒我吃饭。” a班的学霸们纷纷一阵窒息。 而蒋净坐在树下,无比淡定。 姜鹤动了动手腕:“接呀!你伤好了吗?” “没事。” “你还挺厉害,”姜鹤漫不经心说,“顾西决嘴皮子还被你蹭破了一点。” “学过两年散打。” 矿泉水瓶递到了鼻子底下,不急不慢地掀眼皮瞧了她一眼,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修长的中指轻轻一推鼻梁上的镜框,蒋净笑了。 ——f班的姜鹤喜欢顾西决,顾西决昨天下午却接受了别的女生送的矿泉水,这件事人尽皆知。 “姜鹤,”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蒋净温和地说,“利用我啊?” 不知道为何,一阵鸡皮疙瘩猛地从姜鹤背后蹿了起来。 这人怎么你妈阴森森的啊? “蒋净,你就不能……” 正常点? 姜鹤没来由地有点后悔自己上头招惹这个真正的瘟神,握着矿泉水的手犹豫地往回收了收,却在这时,他伸出手,抽走了她手里即将回收的矿泉水瓶。 “下次换个好点的法子,”接过矿泉水,蒋净还是保持着微笑,“照葫芦画瓢并不会有打击效果,当心被人嘲笑东施效颦。” 姜鹤:“……” 姜鹤:“你被我当枪使了,还笑?” 蒋净:“姜鹤,你要不要干脆把戏演到底?” 姜鹤:“啊?” 蒋净:“和我交往。” 姜鹤:“啊?” 蒋净拧开了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咕噜”一下那喉结缓慢滚动,姜鹤盯着不自觉地也跟着吞咽了一口唾液…… 她总觉得蒋净喝下去的不是矿泉水,而是她血管里流淌出来的鲜血。 这人果然脑子不好使,顾西决说得对,蒋净就是有点变里变态的。 姜鹤面无表情,一边强行镇定:“不好笑。” “你知道我没开玩笑。”蒋净站起来,弯腰,将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塞回给姜鹤,“早点考回a班,我们就在一起。” 是陈述句语气。 音量不高不低,只是把刚刚路过他们的一个a班女生活生生吓退了三米。 姜鹤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班级队伍,前脚刚到,后脚“a班的蒋净和f班的姜鹤好像要在一起了”的传闻飞得满天都是。 姜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顾西决,他原本正蹲在树荫下发面无表情,完全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这会儿也正巧抬头与姜鹤对视上,停顿了下,抬手,慢吞吞地给姜鹤比了个“你牛逼”的手势。 姜鹤:“……” 舒服了。 16、游戏 一般正常的校园甜文里, 女配角都不会给女主带来太多的烦恼, 因为在女主来得及出手干点什么之前,她们就会用各种骚操作把自己先玩儿死。 女配最多活不过五章,编剧不让她死,追剧的人也会噼里啪啦发弹幕:弃剧, 女配什么时候死我什么时候回来。 国内电视剧还好, 四十几集拍完了观众再怎么威胁女配该苟还能继续苟,怕就怕演的是边拍边播的韩剧,上一秒还在背剧本, 下一秒导演就是:这位女配,gg思密达。 以上,说的就是姜鹤。 乔恩兮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躺赢。 ——姜鹤要和蒋净在一起了。 ——顾西决要和乔恩兮在一起了。 ……姜鹤不知道哪来的三流编剧能写出这么搞笑的校园文剧本。 被蒋净这么一闹,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整个下午,姜鹤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那个f班的学渣拿下了a班的学霸”使得她的形象璀璨夺目,邵雅欣掐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吱哇乱叫:说好的把蒋净介绍给我,你怎么就自己吃下去了? 不得不说, 搞出了校园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味道,挺有面子。 兵荒马乱地到了晚上。 晚上没有练军歌,中秋将近, 大家拥有了破天荒的联欢会……所有人以班级为单位,坐在操场草地上唱歌聊天。 姜鹤凑到了顾西决身边,想要跟他好好谈谈关于蒋净的事情。 用眼神吓走了几个围在顾西决身边的男生,又直接抬脚踹走了不情不愿的谢辛晨, 姜鹤的屁股稳稳当当降落在顾西决身边时,他从手机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鹤正想张嘴说话。 “顾西决?” 一阵风吹过,操场周围的树被吹的沙沙作响,夹杂着别的班级联欢的笑声和追打声,这声音微弱得几乎就要被夜风吞噬。 近在咫尺的距离,顾西决看见姜鹤藏在睫毛下晶亮的眸子迅速暗沉下去。 那原本贴着他面颊的熟悉气息瞬间抽走,单膝跪地靠在他身边的人抽离了自己,站起来,弯腰拍了拍膝盖上沾染上的尘土。 “乔恩兮,”她漫不经心撩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姑娘,收起了之前哄他不生气时那小猫哼哼似的嗓音,声音重归冷漠果决,“什么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顾西决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他们三五米开外,双手揪着衣服下摆好像紧张到手不知道往哪放的乔恩兮。 感觉到顾西决的目光,她好像更紧张了,肩膀肉眼可见地一僵。 顾西决挑眉有些惊讶。 气氛有那么一秒大概是僵住了,没过多久,顾西决就听见姜鹤用比之前更加冷漠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乔恩兮,我问你呢,有事吗?” 乔恩兮没搭理她。 而是飞快地瞥了姜鹤一眼,又转头看向顾西决。 “那个,顾西决,我们跟e班的人玩游戏,”乔恩兮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他们叫我来问你,要不要来?” e班的人?e班那群甩尾巴龙学渣玩什么游戏? 你们玩游戏少人天塌下来会主动跑来叫顾西决? 玩个屁。 姜鹤闭上嘴,看着乔恩兮,往她身后一看,就看见亮着狗眼眼巴巴望着这边的林薇,也不知道你妈盯了多久,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姜鹤:“……” 恶心。 心中恶意翻涌,一抬眼皮子又看见乔恩兮视线越过了她的肩膀,飞快而隐蔽地瞥了眼她身边的顾西决。 心中了然她这是被打发来干嘛的了,姜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刚才刚准备撒娇,台词都没来得及没念完就被打断,心情真实很差,“嗤”地笑了,嘲道:“我也在这,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玩游戏?” 乔恩兮“啊”了声。 难为姜鹤眼神儿好,这么黑的夜里,她愣是看见她面色由红转白……被姜鹤一嘲,乔恩兮的迷彩服瞎掰都快被她拧巴成麻花了。 可怜兮兮的样子。 姜鹤恶劣地甩出一句“他不去”,转身正想继续跟顾西决背没背完的台词,这时候却听见一直当哑巴的顾西决淡道:“姜鹤,对同学要有礼貌。” 姜鹤瞪他。 顾西决没理她,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动作没动,然后转头对乔恩兮说:“不去。” 姜鹤:“……” 姜鹤:“请问,您说的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 “我语气比较礼貌。”顾西决曲起一条腿理直气壮地在那放屁,仰头望着她,“怎么,你想玩游戏啊?” 姜鹤回头看了眼,班里挺多人都坐在那,邵雅欣冲她招了招手,有点犹豫……还没犹豫够,少年双腿一撑站了起来,微微弯下腰用肩膀撞了下她。 “你就喜欢折腾这种无用社交。” 姜鹤被他结实的肩膀撞得一个踉跄,刚站稳就听见他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淡道:“走。” 说着,目不斜视与还瞪着自己的小姑娘擦肩而过,他来到乔恩兮身边停下,问:“还差几个人?” 乔恩兮又“啊”了声,用力眨眨眼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出,顾西决就这么看着她也没说话,等着她自己脑子转过来……她猛地低下头,半晌才小声说:“二三个吧。” 顾西决回头看姜鹤。 姜鹤:“啊?” 乔恩兮:“啊?” 顾西决又回过头:“不是还差二三个人?” 乔恩兮连忙点头,显然是被整得有点蒙了,茫然眨眼,顾西决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身后:“她还有事跟我说,所以一起来。” 姜鹤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要和顾西决说什么了,她脑子就是一片空白的节奏……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放顾西决和乔恩兮两个人去玩什么鬼游戏的,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社交圈子…… 挤出一个从容的微笑,小姑娘迈着轻盈的步伐上前,一把捞过顾西决的胳膊:“走吧。” 乔恩兮:“?” “不是玩游戏?我最喜欢玩游戏了!”姜鹤笑眯眯地说着,摇晃了下顾西决的手臂,“走吧,玩游戏!” 玩游戏的规模挺壮大,姜鹤挨着顾西决坐下了,还陆续有人坐下。 谢辛晨笑嘻嘻地跑来闹着要当裁判。 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连蒋净都来了,他是最后一个被叫来的人,大家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挨着姜鹤坐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口=”的样子上面。 只有顾西决目光冰冷地与他对视,蒋净不为所动甚至还有心情冲他微微一笑,姜鹤被他两人夹在中间生不如死…… 求生欲很强地往顾西决那边挪了挪屁股。 顾西决往旁边躲了躲,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你知道他要来?” 语气带着一丝丝危险。 “我又不是神仙还能未卜先知,知道个屁啊!”姜鹤转头,正好对视上蒋净的笑脸,顿时一个哆嗦,“喂,顾西决。” “……” “蒋净不会喜欢你吧?”姜鹤压低了声音认认真真和顾西决咬耳朵,“被你揍了还和你笑,这是哪门子的受虐狂?” 少年微微偏头就可以看见身边靠着他的人双眼发亮一脸八卦,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他是为了她才把蒋净揍一顿……会是什么表情。 应该很惊讶吧? 想到这,紧抿的唇角微微放松,他大手抬起来压在她的脑袋上,强行把她的脑袋转向正前方。 “少废话,认真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现在最流行的“我是卧底”游戏,下一个手机app进入游戏,每个人分别会领取一个名词,比如“牡丹”; 在一群人拿到“牡丹”的情况下,会有两个人作为“卧底”拿到一个非常接近“平民”手中名词的另一个名词,比如“桂花”; 大家的游戏目的就是找出“卧底”。 从第一个人开始,描述自己手上的名词特征,不能撒谎,不能通过组词等方式暗示其中某个字; “卧底”则要在游戏的开始通过别人的描述迅速分辨出自己的卧底身份,然后猜测“平民”手中的名词,描述时尽量找自己的名词和别人的共同点来掩饰身份。 一局游戏结束,胜利者可以要求输的一方做一件事。 一局游戏同时会诞生一位“预言家”,“预言家”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他可以看所有人的牌并且选择站在一个他认为会赢的阵营,“预言家”最终作为胜利方时,有权利一票否决或者更改胜利方对失败方提出的任务要求。 大家围坐在一起,稍微懂了游戏规则,就开始玩游戏。 姜鹤脸上不屑,但是求胜心过于旺盛就注定了她是一个玩起游戏就特别真情实感的人。 第一把开始。 姜鹤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除了一个写着“四叶草”三个字的“名词”卡外,还有另外一张卡片,卡片上赤脚女人是穿着白色纱裙,戴着兜帽,双手捧着一颗水晶球的柬埔寨女巫形象。 姜鹤眼一亮,立刻扣下手机。 顾西决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这把姜鹤是预言家牌,输家自求多福。” 谢辛晨:“噗!” 姜鹤:“??????” 姜鹤惊呆了,瞪大眼:“你怎么知道??谢辛晨你告密?!” 顾西决:“用他告密?我自己没长眼睛,你都写脸上了。” 姜鹤:“你放屁!”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垂下头,抬起手轻轻打了下嘴巴,嘟起嘴。 那边已经从第一个人开始描述。 乔恩兮难得主动第一个说话,想了想:“植物。” 第一个人总是说最笼统的,才不至于犯大错。 玩过这个游戏的都知道,按照常理,这类游戏是不可能放两个完全不同类的东西的,所以说植物,根本就是安全性百分百的废话…… 也不知道乔恩兮是玩过还是误打误撞聪明了一回。 林薇:“有绿色。” e班女生a:“有叶子。” e班女生b:“不那么常见。” 蒋净:“动漫里经常出现的。” 姜鹤:“成片生长出现。” 顾西决看了e班女生b一眼,想了想说:“可以带来幸运。” 顾西决话一出,大家基本就心知肚明贫民词是“四叶草”,而卧底手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必然是另外一种植物。 又过了几个模棱两可的描述,到了邵雅欣,她想了想:“我妈好好像有个珠宝是这个样子的,听说是经典的珠宝形象……” 乔恩兮:“欸?” e班女生a:“什么玩意儿?” e班女生b:“我没见过珠宝是这个啊,你的关键词不会是豌豆?” 乔恩兮:“葫芦也有可能,金店的饰品很多这个造型,我在商场里看过。” 邵雅欣:“啊不是啊,就——” 乔恩兮小声道:“要不先把她投出去吧?” 大家纷纷附和。 姜鹤一脸黑线: “不不不等下她好像说的是梵克雅宝……” 可惜,在场的基本都是e班和别的班的普通学生,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梵克雅宝,姜鹤就因为帮邵雅欣说了这么一句,一起被投出去淘汰。 姜鹤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到最后游戏结束,卧底胜利并翻出自己的“草莓”时,姜鹤捶胸口气到冷笑:“呵!葫芦!” 邵雅欣掏出手机打开淘宝给大家看梵克雅宝项链,经典形象确实是四叶草项链……乔恩兮涨得满脸通红,看了姜鹤一眼,又跟邵雅欣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没见过这个。” 姜鹤抓狂:“啊啊啊我的预言家牌!” 谢辛晨笑到直不起腰来。 ——第二回合。 神没出现,不知道在谁那。 姜鹤戳开自己的名词卡片一看,雪佛兰。 噢,汽车。 邵雅欣第一个发言:“车!” a班女生:“我爸爸好像是这个牌子的车标。” e班女生a笑嘻嘻:“这车,有贵的也有便宜的。” 乔恩兮小心翼翼看了邵雅欣一眼,显然再也不敢乱说,犹豫道:“大概是吧,我不太认识这是什么牌子的车。” 蒋净:“变形金刚里出现过。” 顾西决瞥了蒋净一眼,懒洋洋直接点名道:“大黄蜂。” 这个人玩游戏真的不走心,次次说得无比详细生怕卧底不知道自己是卧底……但是姜鹤看了他一眼,还是一脸甜蜜地跟着拉低自己的智商:“科迈罗。” 乔恩兮:“欸?” 姜鹤炸毛:“你又‘欸‘什么鬼?!科迈罗你都不知道?你就是卧底吧!” 乔恩兮被她吓得整个人往后缩了缩,林薇撇撇嘴:“科迈罗是什么啊,姜鹤你自己胡说八道还不让人疑惑下,声音大就有理吗?反正我不知道科迈罗是什么,投她!” 其他女生都是一脸懵逼,蒋净一脸同情地望着姜鹤,顾西决直接没有感情地评价:“该。” 姜鹤再次于第二把第一轮,卒。 好在,平民胜。 大概六轮之后,邵雅欣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词条是“奔驰”被投出去,谢辛晨宣布游戏结束。 大家让输家去现场随便要三个异性微信,随后谢辛晨公布卧底是邵雅欣和蒋净,预言家没有出现,显然对这个惩罚无比满意。 ——第三回合。 这把发词条之前,邵雅欣怪笑着说,这一把输的是平民,就让平民挨个去给教官跳鸭子舞,还不许说是玩游戏输的惩罚; 要是卧底……正好两人,让他们亲人嘴儿。 众人一阵唏嘘又忍不住暗搓搓地兴奋,非要玩这么大? “碰一下就行,又不让你们热吻,要不要那么纯洁啊!黑灯瞎火的教官老师都看不见,这才刺激!”邵雅欣振振有词。 “……这些我都不管,你们再投我我就自闭了真的,”姜鹤嘟囔,“雪佛兰科迈罗不认识,梵克雅宝四叶草也不认识,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乔恩兮同学,你家里难道只有一台收音机吗?” “啊?我……”乔恩兮被她问得涨红了脸,一副十分窘迫的样子。 “姜鹤!你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你天天抱着个手机纸醉金迷的,我们只是高中生,不懂不是很正常嘛!”林薇反驳她呛声。 姜鹤“啧啧”两声面露不走心的不屑。 顾西决还是面瘫死人脸,倒是姜鹤旁边的蒋净笑了声,就好像姜鹤讲了什么笑话似的。 他是现场唯一给姜鹤的刻薄冷笑话捧场的那个。 导致乔恩兮委屈地望着他。 “我只是不太关注这些,”乔恩兮说,“我没接触过。” “这没接触过,那也没接触过,你到底怎么进的f班啊?” 姜鹤嘟囔,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坐在他旁边的顾西决闻言,抬头扫了一眼委屈巴巴的乔恩兮,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 嘴巴上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不妨碍姜鹤怀揣着满分热情重新投入游戏里,而这次她得到的关键词是:谢霆锋。 这回从输的人开始第一个说,姜鹤想了下:“明星,帅。” 顾西决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狗腿地说:“比顾西决差点。” 众人:“……” 第二个又是乔恩兮,她犹豫了下小声道:“风景。” 姜鹤:“????” 这时候,姜鹤对面那个a班女生也说:“嗯,风景,一般山上偶尔会有。” 林薇“噗”地笑了,踢了她旁边一个e班女生b一下,那个女生立刻点头:“嗯嗯对对,北方的名胜古迹,我去过呢!” 三对一,大家又齐刷刷看向姜鹤,姜鹤一阵窒息,甚至开始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难道这游戏真的会出一个风景一个人这么天差地别的题目? 直到她看见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邵雅欣疯狂冲她土舌头做鬼脸,做了个“杀头”的姿势,她这才知道,不是她的问题。 “天啊,”林薇得意地笑着说,“这题也太简单了啊?” 姜鹤又是第一轮被投出去的,然后她看见谢辛晨冲她笑了笑…… 这一笑,把她的头发都立了起来,她意识到搞不好她真的是卧底。 但是平民牌上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长白山? 至少得是个人吧? 几轮下来,大家都在围绕风景发挥,到了蒋净他沉默了下,硬是往外憋了句:“电视里出现过。” 在几轮之后,大家内心都基本有了共识确定谁是同伙,到了蒋净这稍微停了下说的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大家起哄一窝蜂把他投了出去。 这时候被投出去的大概五个人。 谢辛晨在蒋净被投出去后,先是笑,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看着姜鹤犹豫了下,他说:“游、游戏结束,平民胜。” 他这一宣布,现场气氛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在已知数量为两个卧底里,一被揪出来导致游戏立刻结束,蒋净肯定是第二个被揪出来的卧底。 那么剩下的人,包括姜鹤在内,一共三女两男……里面肯定有一个是蒋净的卧底搭档。 而现在,这五个人除了姜鹤,剩下的女生表情期待又害羞,男的则一脸崩溃。 吃瓜群众都很兴奋,“接吻”“接吻”“碰一下就行”地叫个不停。 无论另一个卧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对上男神蒋净,都很有看头啊! 大家喊一二三一起摊牌。 姜鹤看着大家摆出来的手机屏幕,她和蒋净是谢霆锋,其他人的是……白敬亭。 ………………………………………………白敬亭! …………………………………………………………神他妈“风景名胜”! “这局不算,有人撒谎。”姜鹤冷冷地说,“白敬亭还不够红?你们都不认识?一个两个不看电视就算了全部都不看电视?!” “我说的是,这几个字里有一个字和建筑有关啊,”林薇微笑着说,“我又没撒谎。” e班女生b:“不是风景吗?” 姜鹤立刻问她:“你不是去过?” e班女生b窘迫得涨红了脸:“我以为大家都去过的呀……” e班女生a:“不是主观撒谎的应该不算撒谎吧?” a班女生:“真的,我也不太看电视……刚开始看到这个名词我还以为是诗词的题目,像《醉翁亭记》那种。” 姜鹤:“……” 这些人土得一本正经…… 她还能说什么? 拿着“白敬亭”词条的人都以为自己是风景名胜抱着团赢了…… 她能怪谁? 怪白敬亭欧巴不够努力不像赵本山一样家喻户晓? 姜鹤头疼道:“我真的是脑子进了水跟你们玩这个。” 林薇一脸得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别废话了,快点的,愿赌服输。蒋净你准备好了吗?” “我有什么好准备的,”蒋净笑着瞥了眼顾西决,最后不动声色地望着姜鹤,“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他的话尾音微微下压,但是听在顾西决的耳朵里,却听出了一丝的狂妄和嘲讽…… 谁也不知道蒋净曾经和顾西决为了什么而争执冲突,他们俩确心知肚明,是蒋净在挑衅。 游戏规则之下,众目睽睽之下。 你想拿什么,能拿什么护着她? 周围,众人兴奋的几乎可以算得上开始嚎叫了,起哄声中,姜鹤没过去,反而直接缩着肩膀往后退了十几厘米。 直到背上撞到一个人,她愣了下,回头一看,正好对视上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顾西决,后者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不说话。 像是在耐心等她的选择。 姜鹤用嘴型问他:看什么看,怎么办? 伸出手拽了下他的衣袖,皱了皱鼻子。 顾西决与姜鹤对视了大约十几秒,唇角一动,用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小弧度问她:不要他? 早上的问题毫无征兆地一下子被摊开,紧迫地面临解决。 姜鹤摇摇头。 少年唇角微微一翘。 修长指尖一翻,把手机屏幕向上往人群中间随手一扔,言简意赅:“重开。” 众人放眼望去,只看见屏幕中央,大法师形象的女巫赤足立在战车之前,一手星辰一手权杖,长发迎风飞舞,仿若千军万马皆在其足下。 预言家牌。 姜鹤眼亮了。 林薇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乔恩兮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在小小偷笑,看见出自顾西决的神牌后,酒窝也控制不住地消失在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实发生的故事,我朋友给我讲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笑死,难得的是她还在锲而不舍地继续玩这个憨批游戏 入v留言送红包 17、打火机 最刺激的一把惩罚就这么被顾西决搅黄了, 大多数的人没了热闹可以看, 脸上都隐约可见失望。 但是他们却不能抱怨得太明显,因为搅黄这一切的人惹不起,他们只能含蓄地表达自己的“遗憾心情”。 “顾西决,你干嘛呀!”除了林薇之外, 乔恩兮的另外一个朋友笑着说, “这不是挺好玩的,你怎么突然跳出来重开?” 乔恩兮听了,一脸紧张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那个女生一脸慷慨赴死,完全不想理乔恩兮,甚至还仰高了自己的下巴露出骄傲的样子,可能以为自己是《流星花园》里的杉菜…… 下一秒顾西决就会邪魅一笑对她说:女人,你敢挑战我的权威? 然而不幸的是,顾西决没有。 这位校园扛把子能屈能伸还很懒,只是掀了掀眼皮子,仿佛看她一眼都嫌多:“不许重开?那预言家牌都用来干嘛的?” 杉菜被道明寺怼得哑口无言。 林薇小声地说:“不是游戏吗……” 顾西决一哂:“高中生玩这个?亲嘴啊?” 众人默。 显然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顾西决来抓道德行为规范。 林薇还想垂死挣扎下:“那你刚才也没说不合适……” 顾西决“哦”了声, 一脸的无动于衷:“我现在觉得不合适了,行不行?” …… 行。 当然行。 你是大爷你说的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只好作罢, 惺惺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姜鹤却忙着凑近顾西决,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直到把顾西决都看得不耐烦了, 用一根手指头顶着她的额头推开她的脸。 “凑太近。” 顾西决一边说着,他抬起头示意谢辛晨,怎么还不继续发牌,还留着在这发呆等过年吗? 可惜周围众人没有几个还有心思继续玩游戏的。毕竟眼看着这姜鹤人都快挂顾西决身上了,后者除了用一根手指推她的脸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 眼下这一幕,大家的心里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顾西决不是喜欢乔恩兮吗? 顾西决不是乔恩兮叫来的吗? 现在坐在这和姜鹤打情骂俏怎么回事,看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难道是…… ……我靠,渣男啊! 内心八卦风暴之首谢辛晨看着他们两人,心里那个五味陈杂啊说不出什么感觉,只好转头去看可能和他同病相怜的蒋净——令人愉快的是,这位平日里冷脸程度和顾西决不相上下的学霸大人,也是一副被搅黄了好事不太高兴的样子。 谢辛晨舒服了,拍了拍手:“吵、吵够没!开始下一把!” 众人正准备开始下一局。 就在这时,从头到尾都比较沉默的乔恩兮忽然“啪”地锁掉了手机屏幕,然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姜鹤现在是惊弓之鸟,猛地抬头以为她又要有什么惊人发言,正准备开启s级戒备模式,没想到她只是小声地说:“那个,我不玩了,我想先回去洗澡。” 姜鹤:“?” 这小鹿放弃了?这就放弃了?她怎么就不信呢? 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小姑娘,还没等姜鹤猜出她有什么阴谋,就听见她缓缓继续道:“你们继续玩,不够就喊林颖吧,她好歹……好歹是正经f班的人。” “什么意思?”姜鹤问,主要是不信她没有话里有话,“你不是f班的是a班的?”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呀!就是,就是这个游戏里好多放出来的名词我都不认识,我觉得我这样的玩不好这个游戏……你们还是带其他同班同学玩吧!”乔恩兮说,“我就不拖你们后腿了。” 说完,她向后退了一步。 姜鹤揉了揉眼睛,发现乔恩兮眼眶有点红。 等她放下手,乔恩兮已经一路小跑走了。 周遭众人,有心疼的,有不解的,也有嘲讽的,姜鹤听见邵雅欣嗤了声,嘟囔“做作”。 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唯独姜鹤,是“真情实感”地在玩游戏的姜鹤,“真情实感”地特别震惊。 “有没有搞错,她怎么突然玻璃心上了,把把第一轮被投出去的人不是我吗?” “得了吧姜鹤,装什么无辜!”林薇也跟着站了起来,作势要去找乔恩兮,走之前不忘数落,“你要不问人家家里是不是只有收音机,她能这样?” 姜鹤比刚才更惊讶了:“什么?我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林薇:“……” 姜鹤想了想她好像真的说了这么过分的话,于是一秒变了嘴脸。 “就算我说过,那我也没说错啊,梵克雅宝不认识就算了,大家都是高中生我能理解,白敬亭都不认识!是不是女人啊!唯一的解释可不就是家里只有一台收音机……噢,不对!”姜鹤一脸真诚,一击掌作抱歉状,“对不起,忘记了她还有手机!遇见不懂的词条怎么就不能百度下呢!害死个人了啦!还不让人说!” 面对姜鹤理直气壮兼长篇大论的演讲,众人无言以对的陷入沉默。 顾西决叫了声姜鹤的名字,她微微挑起眉转过头望着他。 一时间,气氛紧绷得要命。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大战又要爆发,什么顾西决为了乔恩兮怒怼姜鹤之类的,就像以前一样。 没想到,顾西决只是简单地说:“差不多得了。” …………………………和什么都没说一样。 大家缓缓地在脸上扣出一个问号时,占够了嘴皮子便宜把人也怼走了的姜鹤果然见好就收,冲顾西决假笑了下,乖巧地说:“好的,阿爸。” 乔恩兮走了,顺便带走了林薇。 留下的都是精英,这对于姜鹤来说简直赏心悦目,值得开心……招呼着大家开始下一把游戏,这次翻开一看,哦,哈佛大学。 这次轮到顾西决第一个发言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耐烦皱眉:“这什么东西?” 姜鹤:“我看你是想顶替我第一轮就被炮灰的queen位。” “闭上你的嘴。”顾西决道,“大学。” 邵雅欣:“top3。” 姜鹤:“然而世界上所有的大学都觉得自己是top3之一。” 在前几轮游戏里彻底被打成乔恩兮党的e班女生a望着她酸溜溜地说:“姜鹤,乔恩兮走了你话都变多了,很开心啊?” 姜鹤:“是呀!怎么了?” 众人:“……”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轮到蒋净,只见他看了眼手机,笑了下:“姜鹤想考的大学之一。” 众人:“惹!” 姜鹤:“?” 顾西决看了眼手里屏幕上的“哈佛大学”,不禁想到那天蒋净在水池边说的什么关于出国的话题,一时间沉下脸……他没有当众发火,因为他知道蒋净就是故意拿这件事激他。 无聊。 顾西决在这冷冷地瞥了眼蒋净。 这边姜鹤挪了挪屁股,还像个智障似的上蹿下跳投入游戏,指挥着自己的小跟班们果断道:“投他!犹豫什么,这人知道个屁老娘想考哪个大学!我就想考家门口的蓝鸟技术学院,学一门厨艺做个全职好太太,心情好了给我家男人雕个老鹰,暗示他雄赳赳气昂昂,心情不好了给他雕个秃瓢鸡,暗示他中年秃瓢软脚鸡!” 众人:“……” 顾西决转头去看姜鹤,她也正巧嬉皮笑脸地转头问他喜不喜欢老鹰,认认真真耍流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正经的事。 相比之下,蒋净却知道她学习很好,知道她将来可能去哪,甚至知道她想要考哪个大学。 她在他面前谈理想谈人生,在自己的面前却只知道插科打诨,满嘴跑火车,十句话里也不知道还剩下几句真话。 ……到底是谁渣啊? 思及此,顾西决心情更坏了一些,眼神发淡地挪开了视线,像是低头认真研究手机屏幕桌面……见顾西决没搭理她,姜鹤也不坚持继续调戏他,撇撇嘴扔下他不管了。 一圈游戏玩下来,没了乔恩兮在旁边一惊一乍一切显得特别顺利,姜鹤终于活到了最后,甚至赢得了比赛。 大家一同翻开卡片,卡片上,卧底的题词是“清华大学”,平民的是“哈佛大学”。 姜鹤、顾西决、蒋净三个人都是平民。 姜鹤微微瞪大了眼,看向蒋净:“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哈佛?” ……当然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去,只是常春藤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想去罢了。 姜鹤不知道的是,蒋净确实也是这么猜的。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然而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他看见顾西决转头看了姜鹤一眼,那眼神多少有些复杂……到了嘴边的话就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配得上你。”蒋净温和地笑着说,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有谁是不喜欢被夸奖的,哪怕夸奖自己的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且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姜鹤还是露出了“你有眼光”的表情。 这边两人互动良好。 顾西决的脸彻底黑了。 其他人的脸则白得像是想吐:对一个f班的人说,哈佛大学配得上你……真尼玛一个敢说,另一个也敢听!恶熏熏! 新的一局游戏开始后,姜鹤玩着玩着,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气压不太对,就像是旁边的人又把冰柜的电插座插上了。 而且直接拧到了冷冻格,心不在焉玩手机也就算了,讲话也是对所有人爱答不理,之前就是直白了些好歹还肯说说话,现在直接就是“不知道”“你猜啊”“看不懂”三部曲。 怎么回事? 姜鹤都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又一轮结束后,顾西决直接指尖一滑关掉了游戏app:“无聊,不玩了。” 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手机随手收进口袋里,双腿轻轻一蹬直接站了起来,迈开长腿,懒散地离开了。 众人:“????” “姜鹤,顾西决怎么啦?”一个a班的女生问。 “我要知道他怎么了现在至于坐在这瞪眼睛?”姜鹤无辜地说,“他要什么事都跟我打报告我早就放鞭炮去了……可能突然内急吧?” 也可能突然生理期,走得火烧屁股,就连脾气那么坏都能得到合理解释。 姜鹤对自己的猜想很满意。 正打开微信准备问问顾西决解决完生理问题还要不要回来,这时候从那个e班女生那边飘出来一个缥缈的声音:“从刚才我就注意到顾西决一直在心不在焉地玩手机,是不是乔恩兮跟他说了什么,现在他找乔恩兮去了呀?” 茫然地抬起头,姜鹤问:“顾西决有乔恩兮微信?” …………………………这谁知道,谁有胆子监视顾西决的手机看他里头都放了什么人啊?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个都答不上来,又不敢说他们觉得这个推理挺有道理的,毕竟顾西决和乔恩兮…… 他也是她领过来玩游戏的。 那个e班女生愣了下。耸耸肩笑了下:“这年头微信也不是那么难要呀,对不对,又不是用收音机对摩斯密码!” 哟,还玩起了收音机梗是吧? “口才那么好,你不该屈才于e班。” 姜鹤冷着脸站起来,弯腰拍掉屁股上的草屑,她居高临下地垂眼扫了眼那个女生, “努力一把考去c班该多好,光知道讨好乔恩兮让她高兴有什么用,让你的父母也高兴高兴,生你养你多不容易。 扔下这句话,姜鹤也转身,跟着顾西决离开的方向匆忙离开。 姜鹤在一个角落的小操场找到了顾西决。 可喜可贺的是他一个人在那,坐在单杠上发呆。 他看上去好像确实心情不太好。 月光下他微蹙眉,背微微弓起弯着腰,手中捏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偷渡进来的烟草……黑暗的小操场周围,树影下烟草微弱的火光星火点点。 少年缓缓吐出买白色的气,姜鹤挑了挑眉,正想说话,又发现他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烟……而后熄灭垂手,跳下单杠,随手将就动了一口的烟熄灭在脚下的泥土地里。 因此,最后的一抹光也消失了。 顾西决随意将还有余温的烟揉碎了捏在掌心,站起来离开。 微风吹过,月影摇晃。 霜白的月光下,姜鹤看见树根边放着顾西决经常用的那枚红色打火机,打火机挺贵的,但是姜鹤并不准备把它捡回来还给顾西决。 打火机丢了好,她就不信可乐都不愿意卖给学生的小卖部还能卖打火机给他。 戒烟半个月它不香吗? ……毕竟这人心已经是黑的了,五脏六腑乌漆嘛黑,好歹肺要白一点,才算人。 顾西决离开没多久,熄灯预备号响了。 冲天刺耳的有规律小号音乐声中,姜鹤抬手摸了摸腰间,正想用手机给顾西决打电话让他等等自己一块儿走……这时候她忽然看见不远处树影摇晃,紧接着从树后钻出个皮肤白皙、长相可爱的小姑娘。 乔恩兮看了看四周,看样子也是听见熄灯预备号是在找回去的路,迷迷糊糊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顾西决的打火机上。 姜鹤:“……” 乔恩兮“咦”了声弯腰捡起打火机,看了看,嘟囔了声“是他的啊”,然后把打火机收进了口袋里。 此时若是有旁人在,大概十个有八个会投票认同,姜鹤会沉不住气地冲出去质问乔恩兮,鬼鬼祟祟地偷拿顾西决打火机想做什么。 但是戏剧性的是,她并没有那么做。 姜鹤没有跳出去跟她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隐匿在阴影中,看着乔恩兮带着顾西决打火机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今天的我也依旧捡你爱听的说 男主:今天的我也依旧沉默如智障(三章内必崛起,不崛起我吃翔) 女主:标准恶毒女配模式从未走歪 象哥:活到今天不容易的一篇文和一个作者 18、报答 姜鹤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折返的顾西决, 两人相遇的一瞬间, 她挑了挑眉:“干嘛去?” “我打火机在你那?”顾西决懒得跟她废话,“拿来。” 低头望着少年摊开放在自己鼻子底下的手,姜鹤抬手打了他手心一巴掌:“什么打火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又抽烟了?我告诉你妈去!” “通常遇见我, 按照你的套路, 你先会扑上来说你一路跟着我找过来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并抱怨我跑到哪去了,接着有95%以上的可能会继续问我是不是猜到了你会来找我所以回头找你来了……” 他每说一句,姜鹤脸上的笑意就变得更加清晰:这人怎么这么了解她呀, 好甜哦! 顾西决看了眼她美滋滋的笑,无动于衷且冷漠地把句子说完:“而不是上来就问我要干嘛去,除非你知道我要去干嘛……那个打火机很贵,拿来。” “……” 姜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啧啧,这人智商怎么都不用在正道上啊,你说说这要是好好学习以后去考警校当个刑警为社会做出贡献该多好? “我真不知道什么打火机。”她认真地说。 “姜鹤,找个镜子照照,你心虚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转的掉下来了。” “……顾西决, 以后去警校学刑侦吧,我发现你蛮有天赋的。”姜鹤真诚建议,“这样的话, 你中学时期的所作所为勉强可以算打入敌人内部提前实习,而不是在浪费时间。” 被嘲笑“过去十几年人生是在浪费时间”的少年微微眯起眼。 正欲嘲讽两句。 这时候,熄灯号又响了一遍,仿佛在催促还没回宿舍的人尽快归位。 轻轻地“啧”了声露出个烦躁的表情,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摸黑去找一个巴掌大且不会自己发光发出声音的东西……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歪着头看姜鹤,冲她扬扬下巴,大发慈悲。 “走吧,”他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什么?我不要。”姜鹤说,“我自己有脚。” 关键时刻她的少女心死的透透的,满脑子都是男生宿舍这么远他要是送她再折返肯定宵禁了,到时候又被教官抓住一顿锤。 而对于她直男癌味的回答,顾西决也像是习以为常,垂眼看她,叫了她的名字……她条件反射抬起头看他。 两人并肩往外走。 “姜鹤,有时候我怀疑你天天追着我屁股后面说喜欢我是说着玩的,要么就是你心理变态,”顾西决说,“哪个正常小姑娘被暗恋的男生说送不是欢欣鼓舞,而是反手一个:什么,我不要。” “第一,全校都知道我追着你跑算个屁暗恋,“鹤竖起连根手指,“第二,咱们没必要整那些虚的,恶心吧啦的。” 月光下。 少年低头看着身边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姑娘竖着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在那数什么“第一第二”,视线凝固在她葱白的指尖,他产生了想把它掰断的破坏欲。 ……还尼玛什么第一第二,尽放屁。 “我还以为你怕黑。” “我不怕。” “怕过。” “我没有,你有臆想症吧?” 顾西决不跟她争了,怕没怕过这个人自己心知肚明,他犯不着非要去掀开刺猬的针去摸摸看针下的肚皮到底白不白、软不软…… 毕竟没良心的玩意儿,刺着他也不会道歉。 “顾西决。” “嗯?” “你有乔恩兮微信吗?” “没有。” “哦。” “做什么,你要给我?” “你做梦。” “……” “今天干嘛玩游戏玩到一半要跑掉?” “因为无聊。” “啊?” 顾西决停顿了下:“你准备让我跟蒋净和谐共处多久?直到我俩统一阵营输掉游戏来个法式热吻吗?” “……” 噢。 不是因为乔恩兮才走掉的。 姜鹤抓住了重点,悄咪咪弯了弯唇角。 不幸的是她并不知道,此时走在她身边的人一边走路一边不动声色地在打量她的侧脸,看她这样唇角上扬笑得甜滋滋如同做贼…… 想到之前她还一本正经地问他是不是跟蒋净有染,顿时误会了她的意思,甚至有些上头。 顾西放慢了步伐,懒散散地走在后面,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她的酒窝就想锤她。 姜鹤走着走着听见后面没了动静,回头一看他僵硬的肩膀就知道他来了点小情绪…… 这人怎么回事,提到蒋净就跳脚? “顾西决,我发现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你自己要去跟他们玩的,这会儿又生什么气呐?”姜鹤说,“看你下次还敢受邀去参加这种无聊的游戏聚会不。” 顾西决从出生至今,被骂像小姑娘还是头一回。 但是他没生气,只是撩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懒得提醒她,是某人需要经营她的无用社交,他才硬着头皮一起去玩那个什么弱智游戏。 他陷入沉默,姜鹤也挺惊讶地望着他。 夭寿啦,这届扛把子同学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姜鹤和顾西决都不是什么矮个子,长腿迈开走得飞快,从小操场一会儿就到了女生宿舍底下……后来的两个人都不太爱说话,所以这份沉默一路保持到了姜鹤到达女生宿舍楼下。 姜鹤跳到台阶上。 “姜鹤。” “啊?” “你要考哈佛大学?” “……” 这时候姜鹤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门口台阶的最后一级上,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回过头……宿舍楼外,立在路灯下的少年,背部挺拔,半张脸隐秘在黑夜的阴影中。 居然有了一丝丝寂寞的味道。 ………………姜鹤当然知道这都是她的错觉,他能有什么好寂寞的? “你以为哈佛是说上就能上的吗?”姜鹤微微一笑,“顾西决,在学校我和你是同桌,你觉得自己能考上北京体育大学吗?” 上一年,姜鹤他们这里的北体录取线文化分是理科546,文科570。 顾西决想了想这其中的关联,反应过来了,问:“你是在嘲笑我吗?” 姜鹤收了笑,面无表情且非常坦然:“是。” 顾西决:“……” 冲她挥了挥手做驱赶状,少年好脾气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从原路返回向着男生宿舍楼的方向离开。 姜鹤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某个拐角处,心想这人今晚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怪得很……若有所思地转身上楼。 走到宿舍门口,推开门,听见里面乔恩兮她们说话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哦,顾西决还是把她一路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姜鹤抬起手挠挠头。 “姜鹤,”邵雅欣伸了个脑袋出来,“你跑哪去了?” “散步。” 姜鹤转身关上门,看了眼乔恩兮,她坐在床上擦她的大宝sod蜜,床头还放着一袋水果,就一点苹果和橘子,看上去很便宜的那种,还有一束花。 花倒是挺漂亮的,姜鹤多看了一眼,觉得挺眼熟。 但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乔恩兮抬头冲她笑了笑:“姜鹤,吃水果吗?我妈妈今天送来的,说是中秋节快到了,让我分给同学一起吃……你要吗?” “不要,谢谢。” “哦忘记了,你应该会比较喜欢吃贵的水果……我只有苹果和橘子,还有几个我妈妈烤的月饼。” “……” 可以,本校人均大阴阳师? 姜鹤今晚的心情不算太差,没必要为了臭鱼烂虾搞坏完美ending,所以她无视了乔恩兮后面那句试探性的补充,弯腰拿起洗澡桶转身出了宿舍门。 连一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她。 第二天早上跑早操。 姜鹤什么都厉害唯独运动细胞不太好,跑了两圈就落在后面,一起的还有乔恩兮同学……可惜了,换了别人姜鹤还能聊聊天,对她,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顾西决和那几个田径队的体力巨好,眼瞅着第二圈跑完开始第三圈了,直接从后面追上了姜鹤他们…… 原本拖拖拉拉的队伍又热闹地团聚成了一窝蜂。 姜鹤抬头望去,正自暴自弃地在心里感慨“嚯,f班的人,又多又团结,跑个步都亲亲热热”,这时候,她看见乔恩兮的脚下歪了歪,加快了步伐来到顾西决身边。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对硬凑的couple又走在了一起,纷纷转过头一脸看热闹,就好像追校园偶像剧连载似的那么期待更新…… 姜鹤眨眨眼,她眼看乔恩兮明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一颠一颠地将小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枚红色的打火机,递到顾西决眼前。 是顾西决的打火机。 人民群众炸锅。 此时此刻,大家的完整逻辑链是这样的:昨晚玩游戏玩到一半,乔恩兮先走了——然后顾西决在她走后就开始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儿手机,也走了——人们猜测顾西决是跟乔恩兮聊了微信,去找乔恩兮了但是没有锤——现在乔恩兮拿出了顾西决的打火机——求捶得锤。 结论:昨晚,顾西决果然是去找乔恩兮去了,啧啧啧! “顾西决,”乔恩兮摊开手,“你的打火机,在我这。”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稍稍放慢了步伐,停顿了下从她的手里捡起了那枚打火机,看了她一眼……也没深究这打火机怎么在她那,简单地说了句“谢谢”,迈开步伐往前跑去。 也就是一瞬间的简单对话,却足够别人脑补了他们两人昨晚如何花前月下。 姜鹤看在眼里,却一点不生气,冷静地看着林薇她们兴高采烈地靠近乔恩兮将她簇拥在中心,她甚至多跑了两步,悄咪咪地跟在那伙人不远处听热闹。 听她们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语。 “恩兮,昨晚顾西决果然是去找你了吗?” “欸,没有啦……”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害什么臊啊他肯定是去找你啦,你们说什么了?聊天了吗?难怪你昨晚回宿舍那么晚!” “顾西决送你回宿舍了吗?” “肯定送了吧女生宿舍门口路又不平路灯也很暗,他怎么可能放心他的小可爱自己回来呢!” “怎么样怎么样,路上有没有被人看见!” 乔恩兮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像是来不及插话,实际上却是统统没有否认。 姜鹤轻笑一声,用一根手指刮了刮脸。 一个谎言之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妹妹,姐姐倒是要看你撑到几时。 顾西决和乔恩兮的绯闻在午饭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谢辛晨快要成为姜鹤护卫队的首席将领,鼓起勇气问顾西决怎么回事,顾西决直接否认,说昨晚他没有去找乔恩兮。 他说这话的时候乔恩兮在场,后者拉了拉起哄的朋友们的衣袖,小声地说:你们看,我都说啦我们没有在一起。 林薇等人笑得更开心了,看乔恩兮小脸通红调侃:你们没在一起你别心虚脸红呀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商量好了不告诉我们哎呀你们的表情出卖了你们! 乔恩兮从脸红到了脖子跟。 再抬头时,顾西决已经走远。 这一对”欲盖弥彰组”,人气一度就要压过姜鹤和蒋净“夸种族恋爱组”,这让姜鹤在午饭的时候看着蒋净有了一种心心相惜的味道:他们这对虚假情侣组都还没c位出道超过48小时就面临过气下台,太惨了。 大概是姜鹤的眼神太过于狂热,蒋净若有所感,抬手将一盘肉往姜鹤那边推了推:“吃饭,失恋了也不能把自己饿死。” “哦,”姜鹤一只手支撑着下巴,“你也信我失恋了?” “昨晚顾西决确实晚归。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宵禁了。” “你怎么知道?” “我巡逻,看见了宵禁后有人翻墙进来,”蒋净淡淡道,“但是他跑得快,我没能没抓到现行……结合今天大家口口相传的童话故事,那个人应该就是顾西决没错。” 蒋净说“童话故事”四个字的时候,讽刺效果拉满——但凡这个人阴阳怪气的对象不是自己时,姜鹤还是能get到他的黑色幽默的。 成功被蒋净逗笑,她撑着下巴笑得肩膀狂抖。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一桌之隔的顾西决眼里。 他就冷眼看着姜鹤和蒋净窃窃私语完,姜鹤乐得像一朵花似的。 挺碍眼。 这两人还真说什么来什么,好上了不成? 要是姜鹤懂读心术,这会儿她就会发现她无意中得到了她曾期盼已久的“顾西决那猛然袭上心头的失落感”…… 但是这种感觉很淡。 淡到他本人都没有在意。 收回目光,他低头扒了几口饭,准备速战速决离开这个破地方……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几个教官,开始大张旗鼓地找昨晚宵禁翻墙回来的男生。 乔恩兮那边几个姑娘挤眉弄眼。 乔恩兮“啊”了声,微微睁大了眼,转头去看顾西决…… 旁人可能以为她是在担心顾西决暴露,但是姜鹤知道,她其实是在担心顾西决暴露了她。 姜鹤看向蒋净。 蒋净一脸淡然:“是我举报的。” 姜鹤“哦”了声,心想那作为cp我不得紧跟你的步伐吗,于是笑眯眯地也举起了手:“教官,我举报,昨晚宵禁晚归的人是f班的顾西决。” 饭堂里陷入短暂沉默后,“哗”地炸开了锅。 当前最红两对cp组合终于有了交集,姜鹤因爱生恨举报顾西决,顾西决该如何自处,豪门之恋何去何从…… 一桌开外,众人瞪视当中,顾西决放下筷子,淡淡道:“姜鹤,昨晚我好心送你回宿舍才没赶上宵禁,你就这么报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女主发(恶)危(毒) 昨天象哥看到有个大佬留言:大大,我等你的火葬场 象:?哥做错了什么 19、欲盖弥彰是不对的 实在是顾西决发现了一些规律, 比如姜鹤是个天生反骨的人, 她对于自己看不顺眼的一切事物都会想办法报复。 哪怕是不惜搭上自己。 顾西决和乔恩兮说话,她就去跟蒋净说话; 顾西决在军训里扶了中暑的乔恩兮,她就接受蒋净夹来的排骨; 顾西决接了乔恩兮的矿泉水,她就去给蒋净递矿泉水; 而如果顾西决和乔恩兮因为一支打火机闹了不该闹的绯闻, 并且到了私底下澄清变成了“欲盖弥彰”的程度…… 那她就选择和蒋净一起举报他夜不归宿。 生气吗? 那自然是生气的。 但是相比之下, 顾西决感觉到的更多的是无奈,他不知道姜鹤什么时候被养成了这种睚眦必报的娇纵性格,也不知道是谁把她纵容成了这个三观…… 但是, 至少,他本来确实也是对她这种行为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而如今她已经站在了戏台上,逼他做出妥协的行为,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会接过她手里的剧本。 当顾西决说出关于昨晚送姜鹤回女生宿舍这样的话,饭堂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概有一半的人目光看向了他们原本以为的女主乔恩兮……剩下的一半人看向姜鹤。 隔着一张桌子一条走道,姜鹤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仿佛不管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目光。 她的身边是刚刚被她当枪使的蒋净,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微沉望向她不知道作何感想…… 而姜鹤却只是端坐在那,看着顾西决。 罪魁祸首冲他甜甜地笑了笑, 笑容中毫不掩饰胜利的得意。 晨跑的时候,还是各种“姜鹤好惨”“顾西决和乔恩兮实锤了”。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午餐过后,风向彻底变了。 顾西决被教官押着扔去操场上公开处刑跑圈,他没说什么, 深深地看了一眼姜鹤并得到一个灿烂的笑容作为回应后,把碗扔给谢辛晨,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离开后,一池动荡的池水还在荡个不停。 姜鹤斯文从容地吃掉了自己的午餐,因为胃口不错甚至多添了一碗饭。 蒋净坐在旁边看着她夹着一块炒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唇角翘起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就好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的美味。 “拿我当枪使挺顺手是吧,”蒋净用不带太多负面情绪的声音,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用上瘾了?” 姜鹤吃的腮帮子鼓起来,中午的醋溜土豆丝也太下饭了点。 不急不慢地吞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抽过纸巾擦了擦嘴,眼珠子都没颤一下:“别呀,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欠你个人情,又不是我让你去举报顾西决……不是你举报他在先么?我就是跟风举报下而已。” 姜鹤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满肚子坏水时,说那眉眼一弯,盛满了灵动的水意,笑起来很像是成功偷腥的猫,假装无辜同时有掩饰不住的狡黠。 蒋净难得认真打量了下眼前的人,发现就像别的男生说的,姜鹤确实长相出众。 f班的女生要得到a班的男生称赞其实不太容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确实美得很有说服力。 所以人们对于蒋净公开表示自己喜欢姜鹤这件事惊讶之后也不算特别的难以接受。 蒋净以前不太注意到姜鹤的长相问题。 觉得姜鹤不错,纯粹是因为她是英语补习班上唯一一个敢并且能够拍着桌子,全程用英语跟他吵架的人…… 可能吵得高兴了,偶尔中间还夹着一点挺地道的俚语,蒋净要是反应稍微迟钝一些,就会被她以嘲笑的语气,邀请去看某部美剧或者英剧。 光课本上的知识只会让你像只呆头鹅,就不能做个有情趣的学霸吗,蒋净? by 姜鹤。 至今蒋净阅剧无数,人人影视里的剧有趣无趣的翻了个遍,还真是拜她所赐。 姜鹤本人,就是带刺的玫瑰,而且不是随便开在路边的那种。 “姜鹤,没想到顾西决昨晚送的是你,”蒋净很坦然地说,“知道的话我就不会举报他,给他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姜鹤捧着碗喝汤,问得漫不经心。 当然是,澄清的机会。 蒋净陷入沉默。 刚开始,他也以为顾西决确实是对他们班那个白白净净、说话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有很大兴趣……甚至有点暧昧。 但是很快他发现,事情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顾西决不是默认了他喜欢谁或者对谁有兴趣,他只是纯粹地并不敏感外面的人说什么,流传什么。 比如有个人走到他的面前,问他:顾西决,乔恩兮是你喜欢的类型吗?你喜欢乔恩兮吗?你昨天和乔恩兮在一起吗? 他会像之前所有次回答的那样,坦然地说:是我喜欢的类型,不喜欢,没有。 但是如果遇见有心人加以引导,去宣传一种“顾西决在欲盖弥彰呢”的想法时,他就不是一个会追着所有人一个个解释的家伙。 很可能在他看来,这样做没有必要,甚至这种行为有点蠢。 但是这样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偶尔会把姜鹤推到比较尴尬的境地,身为男生并不是整天在八卦的顾西决并不知道女生们的流言蜚语可以杀死一个人的社交和形象。 蒋净曾经很满意这种状态,因为顾西决对于女生周围气氛的不敏感,他很有可能把姜鹤越推越远,直到有一天姜鹤倒下。 到时候她就会离开顾西决,属于别人。 在今天之前,蒋净觉得这件事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想到的是,却在今天,他亲手递出了刀子给姜鹤,让她来了绝地反击。 顾西决并没有变。 他只是像以往一样,再一次地坦然回答了送到他面前的问题。 只不过这次,是姜鹤接过蒋净递出的刀,在所有人的面前,把刀亲自架在顾西决的脖子上,胁迫他说出真相。 于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出现了大反转,没有人想到,最后死去的会是一直看似占据上风的乔恩兮。 “……f班的女生智商真的不太好。” 蒋净像是喃喃自语般做出总结。 “……” 坐在他旁边的姜鹤捧着碗,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大脑回路又转到了第几章第几回,才能冒出这句话。 但是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毕竟一桌子的a班生,就她一个f班的。 “你最近有好好看书吗?a班的蒋学神,别光站军姿站傻了。”来自f班的姜同学说,“半个月后入学摸底考,到时候被f班的我踩在脚底下,那就不太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蒋净回过神来,低头望着姜鹤,答非所问:“汤好喝吗?” 姜鹤懵逼地点点头。 “多喝几碗。”蒋净说。 “汤你煮的啊,管那么宽。”她嘟嘟唇,顺嘴说。 蒋净坐在她旁边,轻笑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她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浑身臭毛病的模样。 姜鹤在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下喝完了汤。 放下碗,摆出一副好商好量的表情。 “蒋净。” “什么事?” “问你个事,” “问。”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姜鹤眨眨眼,“我改还不行吗?” 蒋净脸上的笑容不变:“喜欢你聪明。” 姜鹤愣住了,三秒后“哦”了声,完全地懂了,蒋净就尼玛是在以恶心她为乐。 “你是觉得这辈子都不能从正面考赢我,所以准备曲线救国,恶心我影响我的学习或者逼迫我让我自行一板砖拍在头上变成傻子?” “不是。” “我看你就是,告辞。” 面无表情地说完最后七个字,她站起来,收拾碗筷,捧着碗筷飘出了餐厅。 今天的洗碗池边很热闹。 没有了顾西决,但是有一群可爱的姐妹。 姜鹤刚走到水池边,她们宿舍的姑娘都在那洗碗,有说有笑的,见她过来了,邵雅欣亲亲热热一把接过了她手里的碗,陈星则伸手倍加赞扬地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我就说你今天早上怎么能这么淡定,看着乔恩兮给顾西决递打火机,也没一把抢过打火机扔地上跳上去踩碎……”陈星说得很有画面感,“原来是在这等着。” “什么在这等着,我哪知道顾西决昨晚回去时候翻墙被抓包啊?” 姜鹤拍开在她脸上作乱的狼爪。 “那你还得谢谢蒋净。”陈星嗤笑。 “蒋净估计气死了,刚才顾西决说他是送姜鹤回宿舍,和侧面宣告昨晚他两去约会约到宵禁有什么区别?”邵雅欣说,“说实在的,刚才那下我都懵了。” 姜鹤放松地往后一倒,依靠在墙上看邵雅欣替她洗碗。 走过路过的女生“姜鹤”“姜鹤”地叫着跟她打招呼。 她的人气空前绝后到了新的高度,一度超过了那天她扛着一箱可乐给众人分发的那一刻。 “所以顾西决昨晚真的没有去找乔恩兮咯?”林彦问。 “没有啊,”姜鹤说,“早上谢辛晨问的时候,他不是说了没有吗?是你们自己不信。” “不是!他是说没有,但是当时乔恩兮就在他旁边啊?羞得脸都成了番茄了,跟着说没有没有……是个人都觉得他们俩欲盖弥彰啊!” 邵雅欣噘嘴,十分不肯承认自己的智商有问题。 姜鹤想了想,“噢”了声:“顾西决就是这样的啦……” 问一不说二的。 确实讨人厌。 “所以才给了那个乔恩兮那么多空子钻,哎哟我的阿鹤,这段时间受了多少委屈啊!” 陈星做掩面垂泪状。 “怪就怪有些人也太不要脸了,那个乔恩兮带着林薇那伙人耀武扬威的,你没看她们早上那得意劲把我恶心的差点没吃下去早饭……” 陈星的话没说完,因为姜鹤踩了她一脚。 那装腔作势的声音戛然而止,陈星看向姜鹤,姜鹤冲她背后扬了扬下巴。 所有人回头,一眼看见乔恩兮捧着碗,双眼通红地站在水池边。 众人纷纷收声。 “姜鹤。”乔恩兮嗓音微微沙哑,带着有一点点颤抖的哭腔,“我想和你谈谈。” 众人又面面相觑。 姜鹤抬手挥了挥,邵雅欣她们心领神会,把洗了一半的碗往水池边一摆,纷纷退散。 现场一下子只剩下了姜鹤和乔恩兮两个人。 “姜鹤。” 乔恩兮捧着碗来到姜鹤面前,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与此同时,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要掉不掉的眼泪“吧嗒”一下落在了她们两人中间。 “什么事?”姜鹤问。 “我们能不能谈谈顾西决的事?”乔恩兮小声地问。 姜鹤无奈地笑了:“你来找我不就说这个的吗,我说不能你还真就不说了?” 乔恩兮没搭理她的调侃,自顾自地一脸难受:“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骗人……我一直跟她们说,昨天顾西决不是来找我的,他没来找我,打火机也不是他给我的,是她们自己不信。” 乔恩兮说着,像是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鼻尖通红,肩膀一抽一抽看着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们要反过来说我的不是,说我误导她们!可是我真的没有呀!” “哦,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她们这样说我呀!你早上应该听到了的,我一直在否认和顾西决的事的……现在,现在林薇她们都是一副我骗了她们的样子,说了些很过分的话,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刚开学就搞成这样!所有人都不想理我了!” 乔恩兮说到后面,哭到手都拿不稳碗。 于是她放下碗,用手背擦眼泪。 可惜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她白皙得几乎可以见到青色血管的手背一下子被打湿,泪水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滑…… 与此同时,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姜鹤,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抢顾西决,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比得过你呢?我没有你漂亮,没有你聪明,我只是想安静地读完高中三年……” 姜鹤保持着倚靠在墙边的姿势没动。 垂着眼看着眼前就到自己肩膀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她说她朋友的瞬间翻脸,听她说她超级无辜,听她说她对顾西决一点意思都没有,听她说她如此地peace and love。 姜鹤叹了口气。 站直了,又伸手弯腰,替乔恩兮擦了擦眼泪。 柔软的指尖蹭过她湿漉漉的脸,还带着淡淡的好闻的香味。 乔恩兮愣了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发话。 “乔恩兮,”姜鹤冲她微微一笑,声音也很温柔,“被你带着欲盖弥彰的节奏,被所有人说我倒贴那个喜欢你的顾西决,被别人私底下各种嘲笑的时候,我没有哭。” “欸?” 姜鹤收起了笑脸。 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冲了冲沾着乔恩兮眼泪的指尖,她神色淡然地洗手,垂着眼淡淡道:“所以现在你也别哭,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跟我飚这场追逐顾西决的戏码,但是你输了,就请愿赌服输,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姜鹤语气里像是带着刀子。 “还有,姐姐今天教你明白一个道理:女人面前,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向来分文不值。” 乔恩兮的抽泣声停止了。 她瞪大眼,完全震惊到忘记哭泣,只能眼泪汪汪地望着姜鹤…… 像是在惊讶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漠无情且言词恶毒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觉得女主可恶,请抬头看看第一章作者有话说压惊,虽然我觉得大家可能都不需要。 20、逆鳞 接下来的军训时光, 姜鹤过了好一会儿的快活日子, 终于不用顶着众人的怨恨目光喊着“发扬吃苦耐劳精神”要求去太阳底下瞎晒,然后每晚对着镜子提心吊胆,生怕乔恩兮没晒黑,自己先年纪轻轻长出晒斑来。 姜鹤翻脸如翻书, 变成了太阳出来一点就喊晒的选手。 甚至扯出了自己紫外线过敏的鬼话。 教官记住了这个没事喜欢钻空子走后门的女生, 对于她三百六十度从关羽变林妹妹的态度转变觉得很有意思。 “姜鹤同学,不发挥吃苦耐劳精神了?” “报告教官,我们生在物资优渥的年代, 要对得起前辈血泪换来的幸福生活,忆苦思甜要有,但是两天不能再多。” “姜鹤同学,那a班要是看不起树荫下偷懒的你们怎么办?” “报告教官,经过一周的观察,我认识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看不起就看不起呗,又不少块肉。” 后来姜鹤成了一个传奇。 毕竟大家都是站军姿的时候自己把自己逗乐瞎鸡笑, 而她成功地用没脸没皮把教官都逗笑了。 十全十美姜鹤同学享受着be the queen的高中生活。 而她的老对手乔恩兮失去了声音,经过那边洗碗池边一役,现在乔恩兮见着她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直接绕道走…… 姜鹤看她一眼能把她吓退三步。 姜鹤对这个人已经不太关心, 当顾西决身边有且只有她一个的时候,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不在有人说她倒贴什么的…… 顾西决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这个人确实对周围的环境敏感度差到极致,可能跟他眼里只有自己有关系。 乱七八糟的事儿掺杂在军训生活中, 中秋节就到了。 感谢伟大的中华传统文化精神深入每一个国人的骨髓,中秋节那天,家长被批准来探监。 此时已经被关了大半个月与世隔绝的高中生已经快过成了桃花源里的武陵人,过上了不知今夕是何年只知度日如年的日子……当早上教官通知他们明天有一天的休假,可以通知父母来看时,姜鹤甚至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啊?” 她还挺担心的,突如其来的给福利会让人有一种要吃断头饭的错觉。 她只是来军训的,怎么好好的就要道别家长上路了呢? 姜鹤向来感染力不错,于是她问出这话的一瞬间大家也被带着都有些茫然,直到在她后脑勺偏上一些的位置,少年偏沉的嗓音带着鄙夷响起:“明天是中秋。” 姜鹤自己在脑子里盘算了下,恍然大悟地“噢”了声:“中秋啊!” 想了想又叹气:“今年都不在家里,我都没办法给你做月饼了。” 顾西决听上去不觉得太遗憾:“家里的阿姨会做了送来。” “阿姨做的哪有我做的好吃,而且重要的难道不是心意?我做的月饼哪年你不好好吃完一大盘。顾西决,你这个记吃不记好的玩意儿……” “……” 姜鹤收不住的喋喋不休里,顾西决以沉默表达了自己后悔搭话。 看不下去的还有队伍前面的教官同志。 “嘿喂喂,姜鹤,干嘛呢!现在还在站军姿怎么就聊起来了!让你们聊天了吗!再聊你跟林薇换个位置!” 林薇在队伍另外一头,距离顾西决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姜鹤必不可能去。 嘟嘴,她表示不太服气:“顾西决先搭我腔的,你怎么就说我呀?教官,你重男轻女,政治不正确啊!” 十天来的相处大家都烂熟烂熟的了,也不如刚开始那么怕教官,大家七零八落地哄笑起来,军姿站得东倒西歪。 二十来岁的教官闻言愣是被她气笑了:“行,我一碗水端平,顾西决!” 顾西决:“……” 顾西决:“到。” 少年懒洋洋地应了声,然后习以为常地被打发去罚跑圈。 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姜鹤一眼,她眯着眼冲他笑,一点都不愧疚,牙白得让人有亲手一颗颗敲下来的冲动。 因为明天休息,所以今晚不用上缴手机。 晚上洗完澡大家坐在电风扇底下聊天吹头发,拿手机给家里人聊微信,拉了一个需要带的各种物品清单。 邵雅欣一家三口拉了个群,叫“邵氏集团”,这会儿她正发号施令求邵总给她买几个肯德基全家桶,理由是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进补垃圾食品。 宿舍里气氛很好。 姜鹤三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最后打开微信,一路往下滑了很久很久,在陈年老旧的角落里拎起一个简单备注“白女士”的名字,抖了抖灰。 -一行白鹤上西行:。 简单地发过去一个句号,姜鹤自己先皱起眉,有些逃避似的扣下手机,冷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把手机翻过来,放弃了发微信这种事,拨通了一串数字。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电话那边很安静,中年女人“喂”了声,声音不冷不热。 “明天是中秋,学校允许探监,”姜鹤一根手指指尖轻轻敲打在手机背面,“……你要来吗?” 电话那头,姜鹤的妈妈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隐约传来小男孩在说话的动静: 高尔基侧过脸,对着他微笑。然后……然后。 姜鹤:“……” 电话那边再次开始沙沙作响,过了一会儿,和刚才的音调和语气稍微有区别的同一中年女人说话声,叠加在小男孩结结巴巴背课文的背景音上,近在咫尺的响起:“不是然后,是突然,‘突然,小男孩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姜枭,你上课都干嘛去了?……喂?姜鹤?你刚才说什么,我在陪姜枭在背课文,就一篇《小摄影师》,不知道怎么的,你弟弟就是死活背不下来。” 又是《小摄影师》。 姜鹤心想,我他妈真的是跟高尔基先生有仇不成? 稍微停顿几秒整理了下思路,她语气淡定地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明天中秋节,通讯大队这边可以来探望,你要不要来,我给你发个定位。” 她想了想,补充:“带上姜枭也行。” “……明天?明天周几啊?我白天好像有个股东大会,晚上你那估计也不开门了吧?”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依然不急不慢地,“你小舅舅呢?” 姜鹤感觉到自己的心往深处沉了沉,但并不是特别难过和失望,只有习惯性的麻木。 “哦,”她的声音毫无起伏,“我还没问小舅舅,就说你要是不来我就打电话问问……” “你问问他嘛,他本来就在通讯大队,听说你上次还叫他给你送东西了……” 姜鹤把手机拿远了些,盯着还在闪烁的屏幕看了一会儿,耳边,中年女人那熟悉又温吞的声音暂时消失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 这才重新把手机贴到耳边,对方对此毫无察觉,还在说话。 “你想要什么,就管你小舅舅要,吃的穿的还有防晒,小舅舅不懂女生用的东西你就给他拉个清单照着买总没错……嘶,姜枭,你上哪去,这节不背完明天你上课挨老师点名!” 姜鹤说:“哦,行。”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问:“还有别的事没?” 姜鹤说:“没有。” 然后就挂了电话。 姜鹤锁了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安静如鸡的屏幕首页,等了一会儿,没有回拨的电话,当然也没有跳出来新推送的微信。 什么也没有。 姜鹤把手机塞在屁股底下,开始检讨自己为什么要去打这通电话。 一夜混沌。 中秋节这天,大家睡了个懒觉。 中午的时候集合布置中秋文艺汇演的舞台,此时已经陆续就有同学接到电话,家长已经在门口了,大家扔下手里干的活儿,一脸快乐地往大门那边飞去。 只不过大多数人觉得,站在门外的爹妈,不如爹妈手上的“礼物”来的诱人。 比如邵雅欣悼念了一早上的肯德基全家桶,出去不到十五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招呼全班的女生来吃。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姜鹤拿起一个鸡翅,问。 从她们现在在的地方到通讯大队大门口一个来回,最快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脚程。 “不然还能干嘛,我妈天天晚上给我发微信准时查岗,我晚上吃了几粒米她都知道,烦都烦死啦!”邵雅欣叼着鸡翅心不在焉道,“反正他们也进不来。” 姜鹤笑了笑,说:“哦。” 吃了两个鸡翅,她拍拍手继续折腾幕布去了,她们宿舍分到给晚上幕布帖字,就是把字写好描在海报纸上捡起来,然后糊上显眼的颜料,最后贴在枣红色的幕布上。 挺简单的活儿,姜鹤干得不吃力。 乔恩兮吃的也不多,凑过来跟姜鹤一起贴东西,姜鹤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没赶人,她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 这小白兔最近乖巧得很,显然在努力找回她的社交圈。 只是没干多久,乔恩兮的电话也来了,小姑娘接起电话乖乖地叫了声“妈妈”,放下手里的剪刀站起来,拍了拍姜鹤,指了指外面。 姜鹤点点头,乔恩兮一路小跑出去了。 和邵雅欣这个不孝女不一样,小白兔同学这一去大概去了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拎着一袋对她来说好像很重的粉色环保袋,还有一束包装得特别好看的鲜花。 “还有几天就回家了,要不要搞那么隆重啊!”邵雅欣咋舌。 没有年轻姑娘是不喜欢花的,大家扔了手上的活儿凑上去看乔恩兮手里的花,那确实是很漂亮的花束,搭配得很有品味…… 姜鹤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和上次乔恩兮放宿舍的花差不多的包装,应该是出自同一家花店。 越看越觉得这个包装实在眼熟,到底在哪看过来着? “是我妈妈特别喜欢花,”小白兔声音软软的,露出一点点笑容,“她说住在宿舍环境肯定没那么舒服,放一束花看着也高兴些……这花不插花瓶正好放四五天,到时候就回家了,也不怕浪费。” 她说着,把花束放下。 又从手里的粉色的环保袋里拿出几个玻璃饭盒,里面装着新鲜洗干净的各种水果,提子草莓还有火龙果什么的,放在玻璃饭盒里看着干净又好吃。 乔恩兮又伸手掏了掏,掏出一大把造型还是很可爱的一次性牙签,分给大家。 大家犹豫了下也都接了,虽然不再簇拥乔恩兮,也未必多看得起她,但是表面的和平还是可以有的。 把牙签递给姜鹤的时候,她好像想起了上次关于水果的不愉快,还挺紧张的:“我妈,我妈让我跟同学好好相处,姜鹤,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 姜鹤垂眼,看着递到自己鼻子底下的牙签,沉默了下。 刚想说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深仇大恨,就伸手去接……这时候,林薇在后面问了句:“姜鹤,你家里人没来给你送东西吗?” 姜鹤掀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耐心地等她,看她想继续放什么屁。 果然,二宿舍的王蕊跟着笑了起来:“送了吧,姜鹤不是说了,代购是她妈,顺丰快递员是她爸,这么强强组合,人家要什么不行呀!” 那笑声刺耳又难听。 姜鹤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们在说什么。 扔了手里拿着正在剪的道具站起来,先看王蕊,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乔恩兮。 后者直接被她此时此刻突然凌厉恶毒的目光看得后退了两步,那张脸上由红转白再涨红,她牙齿好像都打结了:“我不是,姜鹤,这个话不是我故意……” 她看上去是真的怕了。 姜鹤懒得跟她废话,伸手一把推开她! 在乔恩兮踉跄着倒向一边时,邵雅欣看姜鹤不高兴了,也第一时间扑向王蕊一把薅住她的头发问“说什么呢,你他妈嘴怎么那么贱啊”,姜鹤也没闲着,捡起地上的浆糊对准王蕊狠狠砸过去! 浆糊“啪”地一下正好砸在王蕊肩膀上,四分五裂! 粘稠的乳白色块液状溅了她一身,王蕊都被砸懵了,反应过来痛才尖叫一声! 混乱间,王蕊被邵雅欣压着扑向前,手张牙舞爪地也胡乱抓起一盒打开的颜料盒子! “摁住她的手。” 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指令,姜鹤捞起袖子,正想上去再补两脚,这时候,身后忽然有熟悉的气息靠近。 一双大手一把卡主她的细腰,没等她反应过来,像是拎小猫崽子似的轻轻松松整个儿给她抱了起来。 来人身体一转,直接将她调转一百八十度稳稳当当放到了自己的怀中,他的背向外。 与此同时,王蕊扔来的红色颜料飞过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来人的背后,脖子上,侧脸上。 “哗啦”一下。 在深绿色迷彩服上,红色绽放得特别鲜艳,八百米开外吃个枪子估计最多也就这效果。 众人:“……” 大手把姜鹤摁在自己身后的人回过头来,等众人看清楚他的脸的一瞬间,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向王蕊…… 后者已经完全傻掉。 “顾……顾——” 王蕊结巴个半天,没喊出来人的名字。 姜鹤挣扎着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毛茸茸的脑袋从顾西决的手下拯救出来,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胸膛,试图把挡着自己的门板人推开:“滚开!老娘今天必然要弄她!” 这力道,顾西决被她拍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喉咙里泛着腥甜,还要保持着冷静,他微微蹙眉一把捉住她的小细胳膊:“要做什么?” 他嗓音低沉。 “出息了,还打架打上瘾了是吧,谁教你的?” “打架怎么了,你教的!顾西决你正当不当地跑来干嘛!” 姜鹤一阵乱骂。 被她骂正当不当的人眉毛都没动一下,淡定地说:“我妈做了你喜欢的玫瑰豆沙月饼,让我给你送来,她说她塞了两个蛋黄。” 姜鹤:“……”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写动作戏 军训准备结束了,明天,不结束顾西决吃翔 ……不是特别狗血的真假千金,这么流行的题材哥要有早写文案上骗流量了,醒醒 21、双黄 眼前的一幕气氛非常诡异。 谁都知道顾西决徒手单挑高中七人众, 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吱哇乱叫的故事, 那一天起,江市一高附近一片“治安负责人”,大家默认姓顾。 就这么一位凶悍的大佬,现在千里迢迢跑过来乱入一场纷争, 被泼了一脸颜料,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给你送月饼来了,双黄的。 ……………………双黄个毛线啊! 众人头发竖了起来,脑内疯狂捶胸口, 但是没人敢吭声,只能一个个的紧张地盯着顾西决。 他目光平静,看不出来生气了没有。 只是大家注意到他低下头跟被他护在胸前的人说话时,那双深褐色的眼中只是清晰地印着她呆滞和难以置信的脸……相反的,他表现得却十分轻松,唇角甚至是放松的。 就好像刚才泼在他脸上的只是水。 “……” 等姜鹤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抬手想要碰顾西决全是红色颜料的脸时,后者这才微微蹙眉, 头一偏躲过了她的指尖。 只是这动作,又让他发间滴落的一滴颜料飞溅,在了她的脸上, 鼻尖那里一点点红色像是熟透的青春痘,在她白净漂亮的脸蛋上异常显眼且碍眼。 姜鹤“哦”了一声,愣了下,像个傻子似的缩回手, 转而摸了下自己的鼻尖。 红颜料晕染开,成了一片,红尖尖的鼻尖像是游乐园里的小丑。 顾西决盯着看了一会儿,目光这才微沉,也许是反应迟钝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张薄唇轻抿的力道终于显现出一丝不高兴的锋利来。 那股无形的气压让在他们身后的王蕊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挑衅姜鹤甚至还跟她动手……明明话都是乔恩兮说的。 王蕊心中思绪暴风中,这边顾西决还在盯着姜鹤。 拍开她在自己脸上乱舞的爪子,低声提醒她“脸脏了,还摸”,与此同时,手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她…… 这才慢吞吞转身扫了一圈身后呆住的女生们,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游走一圈,最终锁定在王蕊身上。 被他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看得一个哆嗦,王蕊开始不确定顾西决会不会打女人,她只知道如果他真的动手,她连他一拳都受不住。 太害怕了。 女生身子抖得更加厉害,面色苍白就像是手都完全不受控制,她紧张地看着顾西决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看了眼指尖的红颜料…… 意外的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对她招招手,言简意赅地说:“过来。” 王蕊一点不想过去,但是迫于无形的压力,她还是硬着头皮靠近了他。 走到顾西决面前很近的地方,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站稳,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从他鼻腔里呼出的灼热气息。 她飞快地瞥了眼站在顾西决身后的姜鹤,恐惧之中人空白的大脑里居然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姜鹤为什么可以做到,每次靠那么近都不害怕顾西决? 胡思乱想里,她听见距离非常近的脑袋上方,少年淡淡道:“外套给我,擦脸。” 王蕊“啊”了声,意识到顾西决是在跟她说话。 已经是接近十月的天,江市凉的快,天一阴就会降温,很多女生不耐冻的都穿上了外套,王蕊也不例外。 王蕊自诩聪明,并没有问为什么要用她的外套这么蠢的问题。 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从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少年紧绷的下颚,和高挺、微翘的鼻尖。 虽然面颊被颜料弄脏了,红色的色料从他下颚沿着脖子、喉结一路滴入衣领…… 他垂着眼,目光冷然。 但还是帅的。 心脏“噗通”一声跳了一下,王蕊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热量升腾,大脑都来不及思考什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白色的薄毛衣外套还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大概是好闻的。 她轻呼吸一口气,恐惧中带着一丝丝几乎不可见的期待,抬起身,将外套递给顾西决。 “顾西决,对不起呀,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小声解释。 后者看都没看藏在那团衣服后面微红的脸,随意接过来,转身。 抓着衣服,微微弯下腰,凑近姜鹤的脸,后者皱眉一脸嫌恶地躲开,附赠一句没心没肺地:“干什么,别碰我。” 这是还在记仇顾西决不长眼色跑出来搅和她的事。 顾西决也不生气,见她躲开就缩回手。 掂量了下手上还带着温度的毛衣外套,又面无表情地塞回还杵在他身后的王蕊的怀里,讥诮地勾起唇角:“拿走,有汗味。” 众人:“……” 哪个年轻高中生小姑娘不是香喷喷,娇滴滴的,更何况f班的大部分都是草包,对名牌香水前后调分别是什么味道记得比二氧化碳化学式还清楚的那种…… 汗味? 顾西决这是在睁眼说瞎话。 站在旁边看戏的邵雅欣、陈星等人没良心“噗”地笑出了声。 幸灾乐祸地围观刚才还满脸娇羞的小姑娘,眼下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消失褪尽。 眼泪迅速盈满她的眼眶,逐渐视线迷糊里,现在王蕊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挨顾西决一拳还舒服些…… 那也好过在众人面前受到这种侮辱。 扔下一群呆若木鸡的人,顾西决拎着不情不愿的姜鹤到树荫底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打架?”他低头问她。 “顾西决,以前你们年级教导主任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打架‘的时候,你搭理他吗?” “姜鹤,”他很好脾气地说,“别顶嘴,我在好好和你说话。” “……” 姜鹤沉默了下,过了很久,她偏开头,让自己的目光凝固在不远处草地上的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上,确认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是足够若无其事的,她才慢吞吞开口。 “我妈没来,她们拿这个笑话我。” 言简意赅的解释。 说完,她立刻闭上嘴,唇角微敏,露出一个多一个字都不肯再说的倔强表情。 ——毕竟又不是小学生还要家长接送否则就是野孩子的概念,别人可能根本听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动那么大火…… 然而,顾西决听懂了。 他“哦”了声,跟着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散开之后回到自己工作上的f班众人。 王蕊还是红着眼,那件外套被她丢在一旁没有再穿; 林薇站在她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乔恩兮递给她湿纸巾让她擦身上的浆糊,仿佛是感觉到顾西决的目光,条件反射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目光却逼着她咬了咬唇,重新垂下头。 对于乔恩兮和顾西决短暂的对视,王蕊毫无察觉,她低声道谢后用湿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脸,收拾好自己后主动重新开了一盒颜料,拿着笔蹲在角落里,和乔恩兮他们挤在一起继续给剪下来的大字上色。 这么看来,乔恩兮倒是抓住了机会,无声无息地重新融入了她原来的那群朋友圈里。 一群人该干嘛干嘛,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顾细节收回目光。 “月饼。”他说。 没头没尾的。 心中那股火还没泄,这会儿这个搅局的明显还要管着她不让她干架……姜鹤皱眉,不耐烦地撩起头发,又伸手:“行了行了知道了,给我吧。” 然后快滚。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没拿。” “?” 姜鹤还保持着伸手要东西的的姿势,懵逼地望着他。 “我去拿,”顾西决扣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压回身侧,“五分钟回来。” 姜鹤:“?” 顾西决强调:“五分钟回来,够不够?” 姜鹤:“什么玩意?” 顾西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姜鹤一头问号呆立在原地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刚想出声提醒他“大哥你还一头一脸的颜料呢赶紧去洗洗啊拿个屁月饼”,话到了嘴边忽然大脑坚强地睡醒。 突然意识到顾西决说的“五分钟”到底是什么意思。 垂下眼,姜鹤看着脚边放着的一大桶最大size的、用来刷舞台的油漆桶,她蹲下身把它盖子掀开。 拎起油漆桶,特地绕了个路走到毫无察觉的王蕊等人身后,站稳了抬手一泼,从王蕊到乔恩兮,一半以上01宿舍的人被她泼了个正着! 突如其来飞溅的油漆夹杂着女生们的尖叫响起,王蕊跳起来尖叫着擦头发和脸上的油漆,乔恩兮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姜鹤…… 邵雅欣她们几个对于如此突发情况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了,冲上来一把拉住想要上来帮忙的林薇等人! 没有了顾虑,姜鹤冷着脸,对着还在那尖叫捂脸的王蕊腰间就是一脚,后者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姜鹤笑了笑,只是眼中没有一点笑意,淡道:“接受你的歉意,磕什么头啊,多不好意思。” 女生这边乱做一团。 五分钟后,顾西决捏着一个粉色的、装满月饼的饭盒回来了,身后跟着他们班的年轻教官。 远远地一眼就看见向着姜鹤扑过去疯婆般的王蕊,顾西决回过头对身后惊呆了、显然也没见过这阵仗的钟教官说:“你看,女生打架。” 钟教官:“……” 钟教官:“啊啊啊啊!” 教官“哔”地用力吹响了警告的口哨,与此同时姜鹤往后一躲躲到邵雅欣身后,敏捷躲过一身油漆的王蕊的袭击。 惊天动地的哨声中,王蕊第二次狼狈地摔倒在草地上。 姜鹤往后缩了缩脚,以示无辜,拒绝碰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九点二更结束军训内容,一句话扔两个优惠政策除了你们爱的象哥还有谁! 来点留言以资鼓励,象要食蕉才能在加更路上撒蹄狂奔 22、分别 上午, 姜鹤大获全胜, 用身体力行告诉了f班的女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油漆和颜料不一样,颜料洗洗手就完事了,油漆是有刺激性的, 要洗要么就香蕉水, 要么就汽油。 都说护肤不嫌早,这年头哪怕是女高中生一只洗面乳大概都好几百块,用汽油洗脸简直像天方夜谭, 王蕊她们尖叫着死活不愿意,那时候姜鹤还笑眯眯有心思调侃:要么试试风油精? 正所谓乐极生悲。 下午,王蕊的脸就因为过敏肿成了猪头。 这让事件性质升级,一下子从“小孩子瞎胡闹”变成“聚众打架斗殴进急诊室”,处理方式也从批评教育变成叫家长。 这下姜鹤就不太笑得出来了。 闯了祸,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白鹰的电话,但是电话打不通,提示服务区外, 不知道关键时候她这小舅舅又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姜鹤捏着手机一筹莫展,坐在花坛边唉声叹气。 顾西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抱着一颗篮球目不斜视从姜鹤面前路过。此时他已经回去洗了澡了, 洗干净的头发扎成小揪在脑袋后面,白色的胶质运动手环卡在他偏麦色的手骨一节。 青春无敌的样子。 姜鹤随手捡了颗石头砸在他的小腿上,少年脚下停了下来,转身挑眉望她。 “今晚的月亮真圆, 不愧是八月十五。”姜鹤说。 “天还没黑。”顾西决回答。 “王蕊的脸肿成猪头,他们要请家长,我小舅舅又不接电话,”姜鹤说,“我死了,我完了,我没了。” 顾西决心想,下午让你别打架的时候你思想觉悟有这么高也不至于现在坐在这叹气了。 放下篮球在脚边,他认真地建议:“要不你去跟钟教官说我是你爹,看看他信不?” “……” 我砖呢? 姜鹤低头找更大的石头准备砸他个脑袋开花。 “姜鹤?” “嗯?” 低头满花坛找砖的人心不在焉应了声。 “你好像没得选,该打给谁就打给谁吧,”顾西决意有所指地说,“中秋节不是讲究一家团圆吗,你这也算曲线救国了……” 还曲线救国,姜鹤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但是顾西决至少说对了一点,她确实没得选。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悬空在某个不久前才拨通过得号码上犹豫着始终按不下去……俗话说得好,一个坑不摔两次,而姜鹤昨晚才在此坑里碰了一鼻子灰。 现在却让她闭着眼往下跳。 咬了咬压根,她生怕自己后悔似的,闭眼戳了下电话接通键。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喂,白女士?……哦,李秘书,白女士在吗?” 一个半小时后。 中间隔着个通讯大队入口推拉门栏杆,姜鹤与一个眉眼与她百分之六七十像的中年女人面对面站在通讯大队门前。 女人妆容精致,身上穿着白色的西装,a字裙,衣领一丝不苟地烫妥翻在西装外套领上。 在她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驾驶座后座的车门半开。 显然是方便她随时转身上车走人。 隔着通讯大队的栏杆,白秋棠整理了下衣领:“我开会开到一半被人叫出来,有人告诉我今天我的女儿在高中开学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学会了打架,还把同学送进急诊室?” 姜鹤低着头,用手抠栏杆,就像她突然对栏杆上油漆不平整的那块斑驳起了非常浓厚的兴趣,能在其中悟出什么宇宙玄妙。 “姜鹤,你知道我被叫出来的时候,王蕊的父亲王建国先生就坐在公司合作方的那排椅子上吗?我正对面那张。” 听见“王蕊”两个字,姜鹤抠栏杆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却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不正好,您两位可以一辆车来。” “姜鹤。” “你的合作方王先生知道他女儿嘴贱吗?”姜鹤突然开口问。 白秋棠看着有些意外地挑起一边精致的眉,她很少听见姜鹤直接用这么粗俗的词语去形容别人。 转身冲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司机关了双闪先到旁边等着,白秋棠踩着高跟鞋踏入通讯大队的大门,目视前方:“她说什么了?” “骂我是孤儿。”姜鹤面无表情。 白秋棠停顿了下,脸上依然没有太大情绪变化:“然后呢?” “还要什么然后?” “这就生气了?” “你被人咒死了,你自己品品。” “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你爸身体也不赖……你也知道你不是孤儿,你甚至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弟弟。”白秋棠说,“拿着全优成绩跑到特资班,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原因跟特资班的同学生气甚至不顾及形象大打出手……姜鹤,你还记得你当初有实验班a班不去,非要去f班时,是怎么跟我和你爸爸保证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现在呢?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开学半个月就因为这种事被叫家长,我还以为这种事最起码隔壁的顾家阿姨要比我先走一步。” “……” “我现在都不确定把你送来江市一高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姜鹤,如果你不想读高中,就回初三再清醒一年,想明白什么是成熟稳重,你再回来。” 姜鹤脚下猛地一刹,射向身边人的两道灼热目光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白女士,”姜鹤压着怒火,“需要我把话再清晰、透彻地再说一遍吗?我被人笑话是因为,今天所有的父母都准时出现在那个该死的栏杆后面,唯独你不在!” 她纤细的手指着大门外那个她们刚进来的地方…… 因为用力过猛,指尖微微颤抖。 越说火越压不住,此时她嗓音里都带着低低咆哮声。 白秋棠转头望着姜鹤,看着那双发起火来几乎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双眼,里面点燃着真正的愤怒火焰。 欣赏了一会儿这双眼睛,她笑了:“你在说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 “……” 姜鹤抬起手抚了下胸口,以防自己被气死。 她低下头拒绝再继续谈话,鹌鹑似的跟在她妈“嗒嗒”的高跟鞋后面进了辅导员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脸像猪头的王蕊以及其家长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白秋棠先一步踏入办公室,昂首挺胸的那种。 姜鹤像只小鹌鹑似的勾着脖子跟在后面,到了辅导员办公室门口抬脚进去时明显犹豫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门框,恍惚间,觉得这像一个张大嘴等着吞噬别人的巨兽。 谈判的过程是折磨人而缓慢的。 过了很久,大约一个小时那么久,久到姜鹤都觉得王蕊的脸消肿了。 没有人知道姜鹤和王蕊他们在辅导员办公室里讨论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大家只知道结果比想象中,严重了一点点。 双方家长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时,好得像一家人似的,只有姜鹤和王蕊一边站一个,谁都懒得多看对方一眼。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当时很多同学都在看,影响也比较恶劣,而我们江市一高向来注重校风校纪,一次破例,以后很难再立规矩,所以没有办法才做出这个决定……尽管我们想,但这次恕难留下令千金,希望她能够好好反省,以后不要再任性妄为。” 辅导员的话从办公室里飘出来,钟教官也跟着出来了,一抬头撞见面无表情地姜鹤站在门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钟教官不过也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读书的时候也是教导处常客,后来当了兵才算是脱胎换骨。 他知道这个处分对于一个刚上高中的女生来说很严重可能也很丢人……于是叹了口气,走到姜鹤面前。 姜鹤冲他笑了笑,笑容居然像是反过来安抚他:“天天搞特权,跟您唱反调的人走了。” “你,”钟教官摘下帽子,不自然地整理了下延边,然后说出了一句非常不符合身份的话,“你但凡是用的颜料也好,怎么就想不通拿了油漆?” 姜鹤笑容扩大了些。 钟教官目光复杂地盯着她,姜鹤抬起手,将一直扎着的长发解开,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或者是什么,她撩了下头发,笑容不变:“没事,您往上报是对的,我这样的人,在哪都会很好,毕竟聪明又漂亮;但是如果您不上报,万一王蕊真毁容了呢……她也不至于,就是嘴贱了点。” 说完,不等钟教官说什么,她冲他挥挥手:“谢谢教官,再见。” 言罢。不等他再说什么,她转身向着外面迈开脚步,小跑出去。 晚会开始前,顾西决接到了一个电话,一看来电人是“姜鹤”,生怕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他原本不想接。 但是犹豫了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算了,整就整吧,她整的幺蛾子还少吗,不差这一次。 电话接起来,令人意外的那边声音温和又带着笑意,开口就是:“顾西决,我要走啦,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 顾西决愣了下,难得也有没跟上她的时候。 “走?” 走去哪? 我自己要好好的? 怎么好好的? 我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从脑子里蹦出来,最后总结出来了结果就是:姜鹤因为这种破事被开除了。 早就听闻江市一高的校风严,哪怕是他们这种特资生也不会像是在初中那样有很大的特权,迟到旷课都要被扣分,打架斗殴更不允许…… 入学前一天,他亲爹拎着他的耳朵强调,你要是被开除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怎么姜鹤就走在他前头被开除了? 她妈不管她?就让她被开除? 操,有病吧? 一张脸阴沉下来,少年站起来,一把将手里拎着的一沓塑料板凳顺手塞给旁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谢辛晨。 后者被他塞过来的板凳撞得一个踉跄,站稳了,只感觉到顾西决浑身上下都冒着冷。 “怎、怎么了?谁、谁啊?”小结巴变得更结巴了,想了想谁能一句话让顾西决变脸色,顿时又自己有了答案,“姜、姜鹤吗?她怎么样?没事吧?看看看来是有事,严、严重吗?” 谢辛晨看顾西决不说话,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会他妈的、被、被开除了吧?操!” 顾西决没理他。 捏了捏手机,嗓音低沉地问电话那边:“你人在哪?” 电话那头的人慢吞吞报了个地点。 大概五分钟后。 顾西决在平时他们练操休息的某棵树下找到了姜鹤,她屈膝坐在那里一只手支着下巴,身边放着白天顾西决送给她装着月饼的粉色饭盒…… 她的头发散下来了,反正也没有必要再扎。 离得太远,顾西决看不清楚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垂在身体一侧的手不自觉握了握拳,手背青筋凸起,当他迈步走近她,树下的人听见走路声响,那虚无缥缈的目光有了焦距。 “顾西决,今天的月亮真圆,不愧是八月十五。” 一样的开场白,现在天倒是真的黑了。 少年回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嗯,是挺圆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还是这么说。 姜鹤短暂地嗤笑,骂他“杠精”,抬手拍了拍身边,示意顾西决坐,后者犹豫了下,但是想了想今晚这情况,也还是屈尊降贵地坐下了。 坐下时手碰到了旁边的饭盒。 摆正饭盒时,顺势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坐在身边的人,难得她那么安静,脸上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表情……她只是垂眼看着前方操场,好像有些失神。 “顾西决。”她叫他。 “做什么?” “我想吃巧克力。” 别人可能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姜鹤,顾西决见过。 “巧克力”通常代表着什么,他也知道。 一瞬间,其实就连顾西决自己也有些茫然,因为他突然发现,关于姜鹤的事,他比他以为的……了解的多。 “在这地方上哪给你弄巧克力?” 说话的声音还是冷的,顾西决拿了两人中间的饭盒掀开盖子,玫瑰红豆的甜香钻入鼻中……月饼烤好放了两天,已经回油了,现在吃应该是正好的。 拿起一块月饼,掰开两半,露出里面细腻的豆沙和泛着油光发红的咸蛋黄,少年将小半块月饼递到她手边。 姜鹤转过头望着他:“喂。” 顾西决挑起眉。 姜鹤理直气壮:“就这一次不行吗,以后就没机会了!” 顾西决默,想了下,手往上抬了抬,月饼从她的手边递到了唇边。 姜鹤唇角擦过月饼边缘,又从他手腕上方望着他。 “没有巧克力,将就下。”他言简意赅。 姜鹤没有露出欣喜或者别的什么表情,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指令地张嘴,将月饼慢吞吞地吃下去……完了自己抬手抹抹嘴,指尖蹭了蹭唇角。 “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重新找学校? “不知道,不是快开学了吗?” “……” 那也不至于没学校吧,多张桌子的事有多难?你家那么大个医院连张桌子都捐不起?还是他们打定主意不管你了?就为这个?谁年轻的时候没犯错过?不想管干嘛生下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顾西决恐怕自己问出来姜鹤也答不上来,他只能沉默地挨着姜鹤坐好。 找不到学校呢? 是不是就……出国了? 少年变换了个坐姿,忍不住转头看身边的人,看了两眼又觉得烦。 那估计她倒是蛮开心要接受的,毕竟本来就打算要出国。 他拒绝再看她。 只是没过一会儿,感觉有人在旁边扯他的袖子,低头一看,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挂在她的衣袖上,近在咫尺的事她的脸。 他垂脸望着她,她眨眨眼:“我不在以后,你要离乔恩兮远一点,虽然她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 “知道了,”他淡道,“老子不喜欢她,闭上你的嘴。” “骗鬼啊,你以前肯定有那么一两秒还是有点兴趣的。” “……” “所以看也不许看一眼,万一又看出兴趣来了呢?” “……” 啧,管的真宽,不如把我眼睛挖掉。 放了平时顾西决大概会直接说出来,但是今晚身穿迷彩服靠着他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巴巴,硬是激起他一点同情心……他把刻薄的话吞了回去,勉为其难地“嗯”了声算是敷衍的答应。 不远处,主舞台那边,中秋文艺汇演开始了。 热闹的音乐声,主持人的说话声通过微凉的风传递到操场,一排树之隔的两边,一边热闹非凡,一边寂寞萧条。 今晚姜鹤的话很少,顾西决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在树下沉默并肩坐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着完全没有变化的月亮干光了那盒月饼,谁也没喊无聊。 一个多小时后,隔壁文艺汇演接近尾声,姜鹤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迷彩裤上的泥巴…… 今晚第一次冲他露出清晰的笑容:“顾西决,我走啦!” 顾西决还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一条腿屈膝弯起,一只手撑在身后,对视上她含着笑意的眼,想告诉她,非要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话,还不如不笑。 “嗯。” 他说。 “去吧。” 姜鹤趁着其他人没回宿舍,自己飞快地收拾了行李准备打车回家的。 往外走走到路边,正四处张望琢磨哪里才有出租车,一辆熟悉的吉普停在她面前。 姜鹤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真情实意的笑容,“小舅舅”她嗓音沙哑地叫了声,“你来了啊。” “来看你闯祸。” 吉普车上跳下的男人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没怎么费力顺手就扔到了车后座。 姜鹤跟着爬上车副驾。 低头找安全带时,驾驶座的人带着一团热气也跟着坐了进来,“啪”地一声门被关上了,白鹰犹豫了下:“你妈她……” “小舅舅,可以先带我去吃饭吗?”姜鹤打断了他,“我快饿死了!” 白鹰转头沉默地望着身边一脸笑意盈盈的小姑娘,想了下,点头答应了。 车缓缓开出。 姜鹤降下窗户,趴在窗边认真望着窗外,像是即将要被抛弃的小动物努力记清楚回去的路。 把白鹰个接近二米的糙汉子看得心疼不已,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那个不靠谱的亲姐。 长臂一伸把小外甥女拎回来,抬手拍拍她的头发。 “饿坏了?” “嗯。” “想吃什么?” “肉。” 私房菜馆里。 姜鹤正跟一个油亮的鸡腿奋斗。 油晃晃的大鸡腿有仇似的一口接一口往嘴里怼,把坐在她对面的白鹰心疼的,部队不给吃的啊?炊事班都下岗了?怎么能饿成这样啊? 抬手倒了杯果汁递到她手边,姜鹤抓起来一饮而尽:“上次喝到果汁仿佛是上辈子的……” 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低头一看,虽然没有显示来电人,但是是一串姜鹤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筷子加起一夹凉拌牛肉,电话接起来贴到耳边:“喂?” “姜鹤。”电话那边少年嗓音低沉。 “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主动给我打电话……” “他们说你只是被拒绝继续参加军训和接下来的阅兵。” “对啊。” “开学你还回来。” 对面的语气有些危险,姜鹤把手机拉离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就像是能够通过屏幕看到顾西决的脸:“不回来我能去哪?” 顾西决沉默了很久,听上去是磨着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跟我说什么‘以后没机会了’……” “是没机会了啊,中秋节就这么一个。” “……” 电话被恶狠狠地挂断了。 一阵忙音里,姜鹤一脸懵逼地望着手机屏幕:哎哟,又生什么气啦,这个气包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朋友,你等等,对,就是你。 你过来。 留言啊雷!!!!!!! 莫逼哥使出下作手段!!!!!!! 23、东桐街偶遇 回家的路上, 姜鹤认真考虑了下顾西决生气的点, 然后品出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今晚她离开通讯大队之前,顾西决确实是可以称作历史性的友好。 ……居然亲手喂月饼给她吃! 放了以前还不是糊她一脸附赠一句“爱吃不吃”? 我靠,这是为什么啊? 这不又搞出了断头饭的味道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鹤突然毛骨悚然, 立刻认真地想了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 意识到顾西决的态度如同对待一名将死之人…… 再结合他的质问。 姜鹤懂了。 —一行白鹤上西天: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开除了? 对面估计手机就在手上,回复得飞快。 —西行:没有。 —一行白鹤上西天:还没有,肯定是! 电话这边拿着微信的顾西决心想他上辈子做错了什么遇见这个什么事都要刨根究底的ky少女, 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西行:说了,没有。 —一帮白鹤上西天:我没被开除,你放心。 —西行:哦。 —西行:好开心。 —一行白鹤上西天:不管今晚是因为什么原因,都谢谢你屈尊降贵陪我吹了一晚上风,月饼有点甜,吃了那么多你记得多喝水……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天:嘻嘻嘻,顾西决,你好甜噢! 姜鹤发出的最后一句撕心裂肺的表白后面出现了个巨大的感叹号,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信号不太好,但是很快的她注意到下面还多了一行字: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请添加好友后再进行对话。】 姜鹤:“……” 好的,又被拉黑了,这个人脸皮怎么能这么薄? 姜鹤不错的心情持续到回家。 吉普车驶入高档小区的别墅区,入住的人不太多, 有几栋连在一起的倒是亮着灯,其中一栋就是姜鹤家。 隔壁是顾西决家,隔壁的隔壁的对面是谢辛晨家,他家是最近几年才搬过来的。 姜鹤跳下吉普,从白鹰手里接过行李箱低声道谢,拿出钥匙刷开院子的大门时,白鹰靠在车门边点了支烟,星火点点中,男人吐出一股奶色的白雾。 姜鹤用屁股推开铁门,艰难地把箱子拎上台阶的时候,突然听见白鹰在不远处说:“阿鹤,我在你学校附近新买了个公寓。” 努力扛行李的动作一顿,姜鹤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要是……你要是在家里实在不开心,就过来住。”白鹰犹豫了下,“我平时都住在部队,就周末才回家,可以给你做饭……就是工作日麻烦了点。” 他说了一个地址,还有电子锁解锁密码。 姜鹤捏在箱子提手上的指尖动了动,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小舅舅在说什么……意识到这是白鹰给了她多一条退路,她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放柔和了一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舅舅。” 白鹰反而蹙眉,嘟囔着“你跟我客气什么”挥了挥大手。 姜鹤伸手摁了墙壁上一个按钮,电动门缓缓关上,隔了很久,她才听见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家里的门倒是开着。 把行李箱又拎上一个台阶,姜鹤伸手推开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看样子亲爹和亲妈都还没有回来,她把箱子随意推进去搁在门边,低头换鞋。 再抬头时,面前站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盯着她看。 小男孩长得和姜鹤也挺像的,准确的说是长得像白秋棠女士,只是眉眼之间又沾染了一点他亲爹的英气,完美捡到了父母所有优点的小孩说的就是这样。 “听说你被江市一高赶回来了。” “……” 如果他是哑巴的话,搞不好就可以成为风靡全校虏获其小学六年级大学姐的传奇存在……可惜了,他不是。 姜鹤白了姜枭一眼,用无声以表达“关你屁事”。 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白色卡通拖鞋,她弯腰穿上后,目不斜视地直直走向客厅。 “姜鹤,你真是没用的东西,我就跟爸爸说了你这样的人进了江市一高也会因为跟不上学习被开除,爸爸还不相信还把我骂了一顿,今晚我就要跟他说,说你调皮捣蛋!” 带着奶音又要强装成熟的童音在身后喋喋不休,让人想要把他拎起来塞进洗衣机里。 “姜枭。” 姜鹤猛地停下步伐,身后踩着拖鞋跟得紧的小男孩差点没刹住,一头撞在她腰上。 “干什么!”姜枭奶凶奶凶地吼,“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没干什么,”姜鹤弯下腰,两根手指一把拧住她弟的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就想告诉你,你以后肯定不会有被江市一高赶回家的苦恼。” 姜枭一听,都顾不上脸蛋被拧得疼的事,鼻孔朝天:“那当然!” “因为《小摄影师》都背不下来的人,连江市一高的门都摸不到,要把你塞进去,爸爸可能得给学校捐一栋楼。”姜鹤收了笑,放开她弟被她掐红的脸,直起腰看了看周围,“你今晚吃的什么?” 七八岁的小学生骂人词汇不太丰富,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姜枭还在大声的骂“你放屁”“妈妈告诉你我背不下来课文的吗,她胡说”,冷不丁听见姜鹤的提问一愣,然后骄傲地叉腰:“妈妈给我买了肯德基!” 姜鹤一回头,果然在餐厅里看见几个肯德基的外卖包装袋。 “你肯定没吃饭,但是我不给你吃。”姜枭上蹿下跳地炫耀,“饿死你!” “哦,我回来前,顾西决喂我吃的月饼,”姜鹤说,“然后小舅舅带我去的私厨,我吃了牛排,烤鸭,佛跳墙,沙拉……你好可怜,只有肯德基。” 姜鹤说完,看着弟弟那张粉嫩脸蛋迅速因为愤怒和嫉妒涨红,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踩着拖鞋上楼。 “你做梦!你胡说!哥哥不可能喂你吃月饼!”楼下的短腿因为追不上,一边噔噔上楼一边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大骂,“他讨厌你!” 世界就是这么魔幻,她亲眼看着出生的亲弟弟打从会讲话没好好叫过她一次“姐姐”,却上赶着倒贴隔壁顾西决叫“哥哥”。 姜鹤冷笑着猛地甩上自己房间的门,把姜枭吵死人的声音关在门外。 但是…… 门外的小鬼很有毅力。 冲上来站在姜鹤的房门前叫她出来一战,门里的人毫不犹豫打开了音乐,妄图盖过小鬼尖细的尖叫。 看了看日历,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七天,距离第一次摸底考还有十五天……十五天,够她在第一次大型考试里把还在那傻乎乎站军姿的蒋净甩出三条街。 发帖夹住留海往上一贴,露出光洁的额头,姜鹤抽了浴巾走向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门外的小鬼居然还在并开始哐哐砸门。 干发巾包着头发,浑身香喷喷的姜鹤权当自己眼瞎耳聋,哼着歌拿出了《十年高考专项专题数学》,铺开在桌子上,翻出一支圆珠笔“咔嚓”一声按下。 圆珠笔在习题书上轻敲两下,姜鹤开始读题:“在一次跳伞训练中,甲、乙两位学员各跳一次.设命题p是‘甲降落在指定范围’……” 砸门声没有了。 气急败坏的小鬼冲下楼拿过家里的公用手机,又冲上楼,站在姜鹤的房门外拨通了一个电话,张口就是:“喂!哥哥!姜鹤说你亲手喂她吃月饼!我不信!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姜鹤:“……” 姜鹤翻着白眼带上了蓝牙耳机。 神他妈亲生的弟弟,她小时候可没有上蹿下跳像一只暴躁的花栗鼠,还性取向不明暗恋隔壁的大姐姐。 姜鹤坐在书桌前,就着八月十五的月亮,做完了一套关于“命题”的专项训练高考真题,这是高一数学第一个单元的学习内容,她猜测第一次摸底考里多少会涉及到一些…… 除了f班的草包,江市一高剩下的五个班全部都是江市各个初中的尖子生,普通的题目根本拉不开差距,所以命题人肯定会塞一些超前题目进去。 ……这个超前得超前多少啊,要不再看看“集合”知识相关的题目? 姜鹤翻开书,开始从零开始自学集合相关的东西,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 吹了头发打开房间门下楼,白女士已经回来了,煮了甜汤招呼姜枭去喝,听见下楼声愣了下,抬起头看见姜鹤,她才笑了下:“刚想给你把甜汤送上去。” “嗯,”姜鹤面目表情地说,“我是回来了。” 白秋棠不说话了。 姜枭本来就对甜嗖嗖的东西没兴趣,这会儿见姜鹤,立刻兴奋得像个战斗小陀螺似的卷过来,大声地说:“我问了!妈妈说你小学的时候也背不好《小摄影师》,背了几天背不下来,被老师骂,还哭鼻子!” “……” 姜鹤没搭理他,看向白秋棠,后者端着甜汤的动作僵硬了下,她放下碗,试图息事宁人:“你弟弟说你拿他背不下课文笑话他……” “所以你告诉他我也背不下来,背不下来就算了还羞耻地哭,好让他反过来笑话我。” 姜鹤点点头。 刚开始语气是平静的。 到了后面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忍不住地跟了一句。 “你以为当时是谁让我变成那样的?” 屋子内一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然后虚假维持的和平被打碎,彻底爆发了。 “姜鹤!”白秋棠终于受不了地提高了声音,“就那点陈年旧事你准备拿出来说到什么时候?!这些年我和你爸是饿着你了还是怎么着你了?你要干嘛就干嘛谁多说你一句了?大过节的你就非得一副全世界欠你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吗?” 姜鹤的一个提问换来了歇斯底里的七八个反问。 她沉默下来,姜枭也被突然爆发的僵硬冷气吓着了,一张耀武扬威的脸蛋忽然紧绷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他姐,又看看他妈。 他根本搞不懂,她们在吵什么……毕竟七八年前的事,那时候他才刚刚出生。 但是他最后都没有得到答案。 姜鹤把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她上楼拿手机和钱包,穿外套,出门。 中秋节这天的半夜十二点,姜鹤站在她家院子前的道路上,身后家里的门被人从后“砰”地一声狠狠关上。 姜枭那句“我姐还在”没能说完,声音就被阻隔在了冰冷厚重的门后。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区里空无一人。 姜鹤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该上哪去,并且头一次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把那桶油漆泼在王蕊的头上。 一切的起源从那个动作开始,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现在站在这里,微凉初秋风中,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姜鹤不得不夸奖她小舅舅太有先见之明。 毕竟可能就连白鹰本人都猜不到,他好心给外甥女准备的庇护所,在他说出地址的大约三个小时后,就被启动了。 那个地方离江市一高走路十分钟,离姜鹤家走路二十分钟。 姜鹤心烦得很,跟白鹰在微信打了个招呼直接就过去了。 她很少见过半夜十二点的街道。 也不知道因为今天是中秋还是江市一直这样,出了小区离开富人区的舒适环境,外面的街道居然比想象中更加繁华……白天不开门的网吧、酒吧全部开门了,灯红酒绿,街上都是年轻的男女和造型颜色嚣张的豪车。 酒瓶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从巷子里传来,好像还有人在打架,骂声和金属击打人体的声音传入耳中。 姜鹤:“……” 拢了下身上的白色毛衣外套,不得不说对这样的场景还有点适应不来,姜鹤微微垂下头加快了步伐,与此同时拿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并拨通一串数字,电话响了两声,那边被接起,“嗯”了一声。 顾西决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浓浓的睡意。 姜鹤紧绷的背部稍微放松,她歪了歪头,脸更贴近手机:“是我,手机没上交?” “没有。” 那边,大概是舍友都睡了,所以少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点气音,好像还带着一点鼻音。 “有事?” 这时,在姜鹤三米不远处有个大汉把一瓶玻璃酒瓶砸在了路边的石墩上,然后抱着石墩开始嚎啕大哭。 顾西决显然是听见了。 没等姜鹤回答他的问题,他再次提问,这次他声音听着好像稍微清醒了些:“你不在家?你那边什么声音?” 姜鹤瞄了一眼,报了大汉身后酒吧的名字,并老实回答:“有人喝多了吐了,是个路人。” “……” 电话那头大概是琢磨了下这酒吧的地理位置,半天想起就是学校附近,转而又想起别的什么…… 电话里窸窸窣窣声响起,大概是少年从床上爬了起来,当电话里的背景声变成了通讯大队夜里蝉鸣,顾西决才重新讲话,此时他的音量已经变正常。 并且听上去不太温柔。 “姜鹤,你在东桐街?现在?你自己?” 姜鹤拿起手机看了眼苹果自带导航,“哦”了声:“东桐街……哦,对,是叫这个名字。” “我是问你这个?” “哎呀,你吃□□啦?我跟我妈吵了架跑出来了,我舅舅给我在学校附近那个景澜花园弄了套公寓,我在离家出走去那边的路上。” 顾西决默。 姜鹤:“巷子里有人打架还有人喝醉,呃这里还有个姐姐扶着电线杆在吐……大姐你没事吧?……有点害怕,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顾西决:“姜鹤。” 姜鹤:“啊?” 顾西决:“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你不会走大马路非要走东桐街?” 这一连不友善的提问,姜鹤被问晕了,就来得及回答最后一个。 “导航导的啊。” 顾西决:“……” 顾西决:“不知道打车?” 姜鹤:“大半夜打车不安全。” 顾西决:“……” 电话那边这次沉默了大约有十秒,再开口说话时,少年的嗓音听上去是恨不得把她脑袋拧下来。 “那你觉得你现在特别安全?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是邀请我共赏东桐街中秋的歌舞升平?” 顾西决很少讲那么长的句子,除非他忍不住。 每当他忍不住,他就会变得特别刻薄。 今晚的所有人好像都显得格外暴躁。 姜鹤张嘴想喷他两句,结果一抬头居然看见了路标,此时距离白鹰给她准备的公寓还差大概一条街,眼瞧着胜利在望,她毅然抛弃了刻薄的顾西决:“我到了,没事了,挂了哦?” 隔着一部手机,顾西决不知道姜鹤在哪,也不想听她胡扯,想了下说:“给我发个定位,然后找个亮的地方站着别动,我叫人去接你。” 姜鹤:“我到了啊!” 顾西决怒了:“你到了个几把,月夜酒吧到景澜花园走路至少十分钟,你把老子当傻子哄?” ……来了来了来了,机会来了! 姜鹤鼓鼓脸,假装很委屈:“你凶什么,还不是你微信把我拉黑了,我发不了定位啊!” 电话那边的少年一秒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幸好现在他懒得跟她飙戏。 “现在加回来,你通过下。” 把拉黑和加好友说得像吃饭一样那么简单。 什么人呐! 挂了电话,姜鹤撇着嘴切入微信,果然看见好友申请那多了个“1”的标志,通过了顾西决的好友申请,她顺手给他发了个当前位置。 —西行:1 —西行:找个路灯亮的路口站好。 姜鹤现在就站在一个路口,头顶就是一个路灯,街对面也有路灯只不过不知道被哪个酒疯子拿弹弓打坏了……再后面时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在她低头给顾西决发微信的时候,从巷子里面传来混乱的打架斗殴声。 背部紧了紧,姜鹤意识到这里应该不是顾西决建议的“标准站位地”,正想转身迈开步伐开溜,这时候她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操,姓韦的,这是你的地盘吗你他妈在这撒野!” “滚!” “你别你妈以为顾西决暂时不在就在这搞事情,等他回来跑得了你的?手给你卸一条下来!” 听见顾西决的名字,姜鹤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鬼鬼祟祟弯腰往巷子里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一个穿牛仔外套的少年靠在斑驳的墙上,沉默地吸烟,他旁边站着四五个看着像马仔的玩意儿…… 在他们的对面,则站着七八个一脸紧张的小混混。 刚才在叫嚣顾西决名字的就是那七八个小混混里的一个,他们其中一个手里甚至有刀……但是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刀并没有使他们变得勇敢,他们应该是怵这个姓韦的少年的。 并且面对明晃晃的管制刀具,那个懒洋洋靠着墙的少年也丝毫没有露出要收敛哪怕半点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扫了眼那些人,然后露出一个邪笑。 “嗯,我现在就是要趁着姓顾的不在顺手拿回这条街,怎么了?” 这人嗓音沙哑,说话慢吞吞地带着懒散。 “不趁着顾西决不在给你们立新规,还等他回来给他打申请上位报告?” 声音落下。 趁着所有人都被“打申请上位报告”这个操作给整懵。 毫无征兆地指尖一弹,少年手中带着火星的烟头直接弹到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混混脸上,在那个混混痛呼一声捂着脸退后时,他飞快地一脚踹上了他的腰! 一群人在深夜的巷子里,如同野狗一般扑成一团撕咬起来。 姜鹤:“……” 欢迎来到深夜档版本江市一高。 顾西决,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看到了你被谋朝篡位的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哆嗦着手伸出破碗讨留言 24、流氓 东桐街, 月夜酒吧。 黑狗万万没想到, 在半夜他收到了他家老大的来电。 此时的黑狗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接了电话站起来一个立正,嘻嘻哈哈:“老大!老大晚上好!老大中秋好!嘻嘻嘻,老大军营生活好玩吗, 高中生活快乐吗?” 一群狗胆包天的人借酒撒疯嘻嘻哈哈, 他们只能隐约听见电话的另一边顾西决用低沉的嗓音吩咐黑狗做事……做什么事一律不知道。 只知道笑着笑着,他们看见黑狗的表情逐渐变了,从嬉皮笑脸变震惊, 再从震惊变得严肃。 黑狗挂了电话,宣布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决哥让我去接一个女人,然后把她一根毛不少的送到景澜花园。” 众人:“……” 一包厢的错愕脸中,角落里突然突然冒出一句:“在这一秒之前,我还以为决哥喜欢的人是我。” 说话的不知道是哪位喝高了的神经病,但是无比确认的是,说话的那个是个雄性。 后来事情出现了一点偏差。 那就是黑狗带着一群兄弟浩浩荡荡地去他们老大口中的“长卷发,长得还行, 自己站在路边”的嫂子,走到路口,嫂子在不在没注意……他们只看见被隔壁街的韦星涛以及他带的四五个人揍得满地找牙的自家兄弟。 做兄弟, 两肋插刀。 一瞬间气血上头,老大的任务被抛到了脑后,守护老大的王座成为了当务之急,黑狗带着一群兄弟就地取材, 操起路边的搬砖、酒瓶等各种,嗷嗷叫着一窝蜂冲上去。 而作为他们主线任务关键人物的姜鹤,站在马路对面目睹了一切,目瞪口呆。 这件事总得来说还算有教育意义,那就是小混混和金领精英的区别在于,小混混之所以是小混混,他们对于上级的命令向来执行得不太妥当…… 经常搞出节外生枝的事故。 而如果顾西决最开始选择打电话给江市最好的保安公司,也许姜鹤现在已经安全到达景澜花园…… 而不是站在街边,震惊地看着两伙人连“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流程都不走,直接抄家伙深夜街头火拼。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还是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想着去当古惑仔。 姜鹤完全不认识黑狗,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个后来带着一群人过来、抄着啤酒瓶冲在追在前面的人,就是顾西决找来送她回家的人。 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腿软,姜鹤没有办法拿出手机,先拨打了110飞快报警,然后拨通了顾西决的电话。 电话被接起,还没等顾西决说话,她先开始尖叫:“你让我站在这里不动!你让我不动的!” 顾西决今晚陪姜鹤吹了一晚上冷风有点感冒,原本浑浑噩噩都快睡着了就撑着一口气等着黑狗给他报告任务完成,这会儿没接到黑狗电话,反而被姜鹤失魂落魄的尖叫吓得一激灵。 一只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顾西决问:“怎么回事?” “他们在打架!有人在打架!” 伴随着一声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姜鹤又尖叫一声,坚强地给顾西决文字直播。 “那个人把啤酒瓶敲到了那个人的头上!那个人流血了他倒下去了我操那个人不会死了吧!顾西决你管的这两条街治安也太差了!啊啊啊建议引咎辞职!” “慢点,”顾西决被她吵的耳朵都炸了,都怕她说话太快咬着舌头,“他们没注意到你吧?” “好像没有……那人从哪里掏出来的棒球棍!天啊这玩意能用来打人吗!啊啊啊他真的用来打人!” “……”少年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姜鹤,你还站在那看什么?还不走等着一起挨揍?” 这一声低沉的“姜鹤”直接把失魂落魄少女的魂给叫了回来,握着手机僵成了一块冰块的她终于回过神来,“哦哦”了两声,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 电话这边,顾西决耳边只剩下姜鹤紧张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姜鹤:“警察怎么还没来?” 顾西决:“大半夜的没人报警他们来干嘛?” 姜鹤:“我报警了啊!” 顾西决:“……” 沉默了几秒,这一晚上的顾西决可以用心力交瘁来形容,爬到上铺拿谢辛晨的手机拨了黑狗电话,没人接。 再拨另一个名叫大白的电话,问黑狗去向,大白“欸嘿嘿”地笑着说,去接嫂子了呀。 “接个蛋的嫂子,你伸头看眼路口。” 顾西决恨不得把这群不靠谱的傻叉脑子敲爆。 大白听话地出了酒吧伸头看了眼,然后连着骂了三个“我操”,大骂:“韦星涛怎么带人跑我们这来了?你妈的!黑狗跟他们干起来了!” 不用他说,电话这边的顾西决心里也有底了,压低声音说:“不管怎么样让黑狗他们撤,等我回去再说……有人报警了。” “什么!哪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叉报警了!” 大白挂了电话,骂骂咧咧地去了。 大概三分钟后,顾西决从自己的手机里听见了警车鸣笛的声音。 电话这边,那群上秒还在火拼的古惑仔一拥而散! 姜鹤看这情景脑子都懵了,只能跟着往他们散去相反的方向跑,眼看着几辆警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察,姜鹤比看见亲人还亲,一瞬间安心下来。 站在街对面的巷子口,姜鹤用冷到僵硬有些泛白的指尖捏了捏手里的手机,跟电话那边的人报告:“没事了,那些人散了……现在这条街到处都是警察,我直接去景澜花园就行,你让接我的人呢?” “……” 被你叫来的警察吓跑了啊。 顾西决那边没第一时间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嗯”了声,简单地说了句“到了给我发微信”,挂掉了电话。 姜鹤长舒出一口气。 收了收被吓飞的魂,低头笨手笨脚地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 正当她摸黑在跟上衣口袋上的扣子做战斗,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带着血腥味的大手,一把捂住她的脸! 在她惊恐地瞪大眼来得及叫出声时,来人手臂缠上她的腰,将她拖进巷口的阴影中,摁在墙上! “嘘,别吵。” 耳边响起的沙哑嗓音如沙漠攀爬前进的蛇,姜鹤意识到这是她十几秒前就听见过的声音……好像属于那个靠在巷子口抽烟的少年。 黑暗之中,她感觉到对方身体完全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捂着她半张脸,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肩,带着一丝轻佻地刻意压了一下。 他的手温暖湿热,还有些粗糙。 姜鹤头发竖了起来。 “多少钱一晚?”那人压低了声音,“给你十倍,带我绕过那些条子,去你家。” 说着,姜鹤感觉到对方塞了一大叠沉甸甸的、很可能是人民币的玩意儿进她的口袋里,在她完全懵逼的时候,少年放开了她,后退两步,退到了月光下。 她看清楚了他的脸,真的就是刚才靠在墙边抽烟、扬言要给顾西决打“申请上位报告”的那个人。 姜鹤:“……” 眼前的一幕太诡异,姜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张嘴又想叫,对方看穿了她的意图,又欺身上来捂住她的嘴。 “三千不够?”他扬眉,“就算长得漂亮,也不是这么坐地起价吧?” “……” 你妈的不够! 姜鹤“呜呜”两声疯狂摇头! “再给你两千,”对方邪气十足地掐了把她的脸,吊儿郎当地说,“见好就收啊,我都没带那么多现金,支付宝行吗?” “……” 如果现在再给姜鹤一个重生的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今天那桶油漆泼在自己头上。 半夜来的警察十分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失魂落魄尖叫着报警的见义勇为市民,他们想抓这些不学无术尽捣乱的小混混很久了。 今晚好不容易抓着现行。 把几个来不及跑、跑得不够快的少年压上车,在他们环市四周时,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一对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女。 少年穿着牛仔衣,胳膊压在怀中小姑娘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揽。 两人大概是闹了什么矛盾,长卷发的小姑娘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又被他一把拉回去。 他低下头,笑着耐心地跟她说了什么,月色下他的脸一般隐藏在阴影中。 小姑娘伸爪子想挠他,被他一把扣住手挽,拽进自己怀里……好像很宝贝的样子。 这对男女很快从警察的面前走过,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一过路灯。 姜鹤猛地就从少年怀里挣脱,这次他或许是放松了没怎么用力,她轻易脱离了他,他偏了偏头,那藏在阴影中挂了彩的右脸暴露在路灯下。 他冲她笑了笑。 姜鹤也冲他笑了下。 然后在少年猝不及防时,扬起手“啪”地一下干净利落地照着他挂彩已经有些伤的那边脸又来了一下,直接将他的头打偏向一边! 少年一会儿没把头转回来,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被个女人扇了,整个都懵了。 姜鹤也站在那没动,鬼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把自己的手都被打麻了……打完之后,看着定在那里的少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在巷子里打架的狠劲,又有点后悔,退了两步。 她今晚干的后悔的事太多了。 后背撞着墙,蝴蝶骨传来的疼痛让她稍微回过神来,她抬起手将耳边的碎发挽至而后,转了转方向想要拔腿狂奔。 腿刚迈出去,就被人一把捉住手肘拖回来了。 “打我做什么?” 少年微微弯腰,笑着瞅着她问,虽然眼中没有多少笑意,但语气还算讲道理,疑问占据绝大多数。 “……你刚摸哪?”姜鹤胳膊被他结结实实捏在掌心,“打你怎么了?” 少年用舌尖顶了顶发热发胀的面颊,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肿了……这他妈叫他明天怎么出去见人?他还能跟人说,打架没把他怎么着,打完被个女人揍成这副熊样? 窝火。 “我他妈不给你钱了?”他觉得这人不讲道理,“你不也讨价还价了,还多要了两千!老子都没睡你,就摸了下腿!这他妈要亲你一口我是不是还得去卖房?” “谁跟你讨价还价了!”姜鹤被他气的要跳起来,“我刚才说一句话了吗?!” 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叠果然是钱的东西砸他脸上:“我就是站在那等人的路人!不是出来卖的!滚!” 一把钱天女散花地撒在少年脸上。 他愣了三秒,放开了她。 又被这漂亮小姑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者转身一路小跑冲着不远处某个高档花园的入口跑去,少年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他好像真的误会人家了。 原来并不是每个三更半夜站在街口穿短裙的都是等着吃饭的特殊行业的姐姐。 抬起手摸了摸脸,理智告诉他他这一巴掌挨得不太冤…… 正想说算了转身要走,这时候忽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黑色软胶手机套的手机,他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手机应该是刚才那个脾气暴躁的小姑娘的。 抬头想要叫她,定眼一看,却发现她就跟一阵风似的跑得人都没影了。 “跑那么快,老子吃人啊?” 捡起手机,手机设置了十五分钟内解锁不要密码,丝毫不存在任何“窥人隐私”道德观念的人毫不犹豫进入手机通讯录。 想要翻下她的联系人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 顺利进了通讯录,却意外的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 少年愣了,骂了句“操”。 什么怪异少女通讯录一个人的号码都没存啊? 点了只烟,揉了下突突发疼的面颊,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千年等一回的慈悲与愧疚心发作,整理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又拍了拍牛仔衣上的灰。 他抬脚往不远处那个高档小区的入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过400立刻二更!立刻!不够就没有!坚决没有!(象吼) 韦这个人不是强行出现的,按照目前的想法来说大概他才是最强男配 如果说姜鹤现在是站在一座孤岛上,那么韦就是和她一起并肩站在孤岛上的人 顾西决就是划着船来救他们的…… 算了为什么那么煽情的比喻被我说的那么滑稽,你妈的,自己看吧,告辞 25、韦星涛 姜鹤自己也是第一次来景澜小区, 所以在黑黢黢的小区里转了一圈, 她愣是没找到那套公寓的入口,又转回了小区门口。 正想抓个保安问问路,结果一眼看见入口处栏杆那边,眼熟的少年趴在那跟小区保安唠嗑, 手里捏着个黑色的手机…… 远远地和姜鹤对视上, 他抬头冲她笑了笑,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机摇晃了下,意思是:来来, 你康康这玩意眼熟不眼熟? 姜鹤愣了下,刚开始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微微眯起眼,盯着看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少年让她看他手里的手机。 屏幕被他摇晃的时候亮了起来,桌面熟悉的大红色的“水逆退散符”刺眼夺目。 姜鹤:“……” 手摸了下空空如也的口袋,姜鹤面无表情地走到少年面前, 后者冲她笑了笑,在她的瞪视之下将那手机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满意地拍拍鼓囊囊口袋……然后站直了身, 对保安说:“你看,我说了我朋友住这里。” 姜鹤不理他,自顾自地问了保安她小舅舅买的那套公寓到底在什么方位,转身就走。 少年跟了上来, 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家里有医药箱吗?”他问。 姜鹤不理他,刚才她扔到他脸上的钱够他去医院缝个七八十针了,用得着上她这找医药箱? 见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少年长腿迈开走到了姜鹤前面,又一转身,以倒着和她面对面的姿势向后倒着走,一边笑着问她:“不理人?你手机不要了?” 姜鹤猛地停下来:“钱已经还给你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少年又冲她笑,那张被她扇得肿起来的脸月光下显得特别……油光水滑,那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这会儿变得有点扭曲。 姜鹤怀疑这人是受虐狂。 “你叫什么名字?还在读书?哪个学校?”少年问。 “江市一高。”姜鹤说,“行了吗?手机还我。” 没想到少年听见“江市一高”脸一下子就肃了,嘟囔了声“怎么是顾西决的地方”,想了想说:“知道我是谁吗?” 姜鹤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白敬亭?” “韦星涛。”少年笑了下,“听过吗,就隔壁五中——” 的扛靶子,简单的来说那几条街的“治安”是我在管的。 “听过,绝世渣男。”姜鹤打断了他的话,“居然是你,比想象中差了点……那个会弹钢琴的小姑娘为了你要死要活的图什么啊?” “……” 韦星涛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算了是真的没挂住,他放在牛仔外套里的手无声地挠了挠,痒得很,想揍人。 但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他却又缓缓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目光懒洋洋的大概是懒得跟人解释什么,他只是伸手碰了下她耳边的碎发:“图什么,你要不要试试?” 带着血腥和温热气息的人体靠近,耳边的碎发被拨动引起耳后一小片鸡皮疙瘩……姜鹤皱眉,再抬手,少年“嘶”了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又想打人?” 粗糙的拇指压在她手腕动脉处,细细摩挲。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鹤甩开他的手,脸色很不友善,“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韦星涛停顿了下,想了想撩起衬衫,她这才看见血污之下他胸口青青紫紫还有一道很长的口子,不深,但是还在往外渗血……只是他穿的深色裤子和衬衫,根本看不出来。 姜鹤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场面,今晚她真的开了眼界,在她愣神的时候对面的人像是怕吓着她已经放下了衣服,笑着说:“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医药箱。” “你这得上医院。” “医院会报警的,现在那些条子肯定在满城找我们,那边有个蠢货拿了刀,那就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教育完事的。”韦星涛耐心地给她解释,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支烟。 姜鹤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三秒,选择抬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喂,手机真不要啦?” 他也不拦着她。 吐出一口烟雾,嗓音沙哑懒散。 已经走出二三米远的姑娘回过头:“你看过我手机了吧?” 韦星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姜鹤笑了下:“你觉得这手机我有什么非拿回来不可的理由?” 通常情况下,人们手机丢失急着找回来,第一是因为手机价值高,丢了心疼;第二是手机里有通讯录,丢了很不方便;第三是手机丢了在现代社会基本等于本人失联,会耽误事。 而此时在韦星涛手里的手机—— 第一,这小姑娘敢把三千块扔他脸上,又住这种小区,说明不差钱。 第二,手机里通讯录空空如也一个号码都没存。 第三,手机到他手里这么久,没响过。 少年想了想,品出一点不同的怜惜味道来。 于是他不再逗弄她,咬了咬烟屁股在上面留了个牙印,微眯着眼一只手在姜鹤手机上面瞎摁了几下,什么也没说直接锁了屏,伸手将手机递给她。 后者不客气地收过来,连“谢谢”都没说。 他也没计较,叼着烟,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烟雾之后眯起眼含糊地说:“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姜鹤收回了要迈出去的步子,微微偏头望着他。 ”你通讯录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没有回答,只是冲他笑了笑。 盯着她唇角的酒窝,少年看得有些晃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推开了她那栋楼一楼的电子密码锁,裙角消失在了厚重而华丽的玻璃门后。 韦星涛最后听见她的声音,是伴随着那一扇缓缓逐渐自动合上的玻璃门,她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了后,说了句“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呀,我到了”。 声音柔软又带着一点点娇气的笑意,和刚才那个软硬不吃凶巴巴的小炮仗不一样…… 原来还是有人给她打电话的啊。 当玻璃门完全合拢,站在门外的少年掐了烟,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他拉扯了下身上的外套,扯到了伤口裂开嘴无声地痛呼了下。 而后独自转身离开。 从景澜花园出来,韦星涛转了三条街,来到一家角落里不太起眼的修车铺大门前,抬脚踹了一下门。 大半夜的,拉闸门哗哗作响。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碎步小跑接近的声音,拉闸门没一会儿被人从里面掀起来,缝隙里探出来一张小心翼翼的脸…… 一看外面垂脸面无表情站着的人,他就乐了。 “涛爷,哎哟,我们还以为你被条子抓了呢!” 那小马仔兴高采烈地把拉闸往上推,露出个半人高的缝隙,示意韦星涛弯腰钻进去。 然而站在门外的人没动,过了一会儿骂了句娘,今晚第二次不情不愿地掀起自己的衬衫:“你弯个腰给老子看看!” 那小马仔“哎哟”一声,连忙把拉闸门往上推,一边又张罗着叫人赶紧拿医药箱……韦星涛走进去,看见靠着在修的车引擎盖、沙发上、摩托车座位上横七竖八地各种姿势躺了一地。 地上还有几瓶开过得白酒和啤酒,还有一点沾血的药棉。 “大半夜买不到医用酒精?”他问,“用高粱酒消毒,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用来喝的,安仔被搞了一刀,要缝,又没有麻药。” 引韦星涛进来的马仔指了指角落里那个面色苍白躺在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死了估计也是疼死的。 少年“哦”了声让他们天亮条子散了就送隔壁区的医院,别感染了死在这。 一边说着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酒精棉给自己消毒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打听了没有啊,今晚姓顾的人怎么来的那么快?谁他妈通风报信了?” 小马仔二号给他递了一支烟:“我问了,他们来都是巧合……原本黑狗是姓顾的安排带人去接他女朋友的。” “顾西决的马子?”韦星涛愣了,叼着的烟烟灰掉下来差点烧着手,“他不是同性恋吗?” “……江湖传闻当不得真的,老大。”小马仔二号一脸黑线。 “哦,那就好,否则以他这么天天跟我对着干的趋势,我都怕他暗恋我。”韦星涛认真地说,“他马子长什么仙女样啊?” “不知道。”马仔二号说,“听说挺漂亮的,毕竟黑狗他们也没见过。” 韦星涛闻言随便“嗯”了声,兴趣也不怎么大。 说到挺漂亮,他脑海里却冒出另外一个身影,嗯,那瞪着眼把钱扔他脸上的模样是挺够劲的,要是不那么粗暴就更好了…… 噢,也是可以不粗暴的,最后从门缝里漏出来那点娇软的埋怨,实在是—— 好听的很。 沙发上的少年小腹有点发紧,换了个坐姿,正走神回想,马仔一号凑上来:“老大,你脸怎么了?” 韦星涛恍惚回过神,摸了把脸,也不觉得丢人,坦言道:“哦,今晚跑路的时候,把一个江市一高路人小姑娘当站街女还给她塞了三千块,让人结结实实呼了一巴掌。” 众马仔:“……” 马仔一号:“那姑娘还活着吗?” 韦星涛:“活着啊。” 马仔一号:“没缺胳膊断腿?” 韦星涛笑了:“你们当我什么人,本来就是我不对。” 马仔们的眼神纷纷变得很微妙,因为他们上一次听见他们的老大说什么“本来就是我不对”好像是在局子里,面对阿sir的盘问时他露出“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模式才有的。 众人今晚一顿鸡飞狗跳,铁血有了就差一点柔情,都把篡位顾西决失败的事儿扔到一边,纷纷围着韦星涛问今晚他遇见那个给了他一巴掌的小姑娘什么情况。 “嗯,住景澜花园,有钱,但是挺奇怪的一个人,”少年微垂眼,倚靠在斑驳的沙发上懒洋洋道,停顿了下又问,“你们说,什么人的手里通讯录里能一个人都没有啊?”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很久,坐在角落里刚才那个被质疑是不是疼死了的安仔突然出了声,他舔舔干涩的下唇,缓缓道:“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把我家里人的通讯录都删了……就怕有一天我要是死了或者被仇家绑架了,他们,嗯,他们打电话通知我爸妈。” 安仔话语落下,原本还有些躁动气息的修车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韦星涛脸上也有些放空。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挥了挥手说:“胡说八道,她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能和我们这样的人一样吗?” 众人沉默片刻后,又觉得有道理地纷纷称是。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此情此景下,大家愣是被安仔的一番话勾起了一点难得的愁绪,虽然大家没直白地说,但是八卦的热络气氛下去不少。 这个年代,又不是真的每个人都觉得当古惑仔超酷“投笔从戎”。 每天于黑暗中像一条条野狗似的游荡在深夜的街头,谁他妈不有那么一点难言之隐藏在心里? 马仔一号从冰箱里拿了个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奶油猪仔包给安仔,后者低声道了谢,拿着面包却没有吃,发呆。 ……显然是自己成功地把自己整抑郁了。 马仔一号拍了拍他的肩,又拖过个空汽油桶过来扔了点柴火给韦星涛烤,生怕他失血过多发冷。 暖黄色的火焰伴随着柴爆“噼啪”声,韦星涛靠在沙发上盖着个毯子吞云吐雾,脑子里一会儿想了下顾西决这地位怎么就屹立不倒,一会儿又迷糊地想到今晚那个炮仗小姑娘…… 最后不小心想到他以为他们是和平分手的前女友,以及小炮仗说的“绝世渣男”。 叼着烟,少年独自嗤笑露出森白的牙,收了一些旖旎的心思,突然意识到这些千金小姐其实并不是那么好惹。 算了算了。 “老大?” 马仔一号打了个呵欠。 “干什么?” 呵欠这玩意会传染,于是韦星涛跟着打了个呵欠。 “你跟人家姑娘纠缠那么久,问到她叫什么了吗?”马仔一号说,“哪怕江市一高是顾西决的地盘,但是也不代表全江市一高的女人都是他的女人啊?” 这逻辑很有道理。 沙发上的少年愣是被他整笑了。 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茫然地说:“她好像没告诉我她叫什么。” “哦,她对你不感兴趣。” “……你妈的,”少年低低骂了句,想了下又同意,“可能确实是这样的。” 又一声柴爆声。 对话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周围只剩下某个人走动去厕所时,拖鞋踩在地上的轻微声响。 这个中秋终究还是在一度混乱之后,以绝对安静的方式渡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讯录完全空无一人这个,是真得见过这样的人。 理由也差不多是这个吧,知道的时候还是很感慨的。 二更奉上,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平时一天才巴巴三四百条评论,这下一个半小时就达成指标,大家都是冰冷的交易关系,我懂,真的懂,木好再港。 26、wuli涛涛 白鹰给的公寓布置的很温馨, 是那种原木色的日系风格, 非常合适小姑娘居住。 姜鹤到了地方,挂了顾西决电话之后又接到了白鹰的电话,听说是小舅舅已经跟她家里通风报信……姜鹤不太在意这个,简单报了平安后, 手机便放到了一遍。 手机安静了一晚上再也没有响过。 姜鹤随便重新洗漱了下就爬上床, 抱着被子睡了。 一夜混乱的梦。 …… 梦里她回到了八岁那年,姜枭刚出生。父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新出生的弟弟身上,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要成为比你姐姐更优秀的人。 还有那群可怕的亲戚朋友, 这种年代了还爱开“你爸爸妈妈有了弟弟就不要你啦”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八岁之前一直作为家中掌上明珠的姜鹤不为人知的焦虑了,谁也想不到,一个在他们眼中本应该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小女孩,整夜整夜的失眠。 上课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同学和她说话基本要说两遍以上她才听得懂,面对同学不耐烦或者受伤的眼神,姜鹤无数次想告诉她们,我有在很努力地听你们说话,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听懂你们在说什么……而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 注意力严重无法集中, 学习成绩自然也是一落千丈,从最开始的“99分都是不可以忍受的重大失误”,第一次, 她的单元考只拿到了89分。 这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她失误,直到第二次84分,79分…… 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姜鹤已经学会了自救,她无数次扯着母亲的衣袖说, 妈妈我觉得我病了。 家里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吸引家长的注意力才胡言乱语,只能不得不放下弟弟的事情更多的来监督她背书,写字,学习…… 【姜鹤,你是姐姐,你是姜枭的榜样。你不能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终于那一天,面对无论如何都背不下来的《小摄影师》,面对母亲一边又一边地质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学习了”“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姜鹤你是不是故意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一切都爆发了。 八岁崩溃的姜鹤夺门而出,梦境里她迈开短腿一路狂奔,没有目的没有前进的方向…… 但是在她以为不是终点的体育馆,她偶然遇见了正在练箭的隔壁邻居。 刚开始只是被沐浴于夕阳余晖之下,站如松柏的姿态所吸引。 但是很快的,她发现,小男孩拉开弓的样子如此专注,她趴在窗台一动不动,呼吸都跟着放轻,看着他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刚才她是如此全神贯注,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注意力能够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就好像她的灵魂飞到了他的身上。 而他眼前只有那一个小小的靶心。 也许是始于神秘力量,开始便是病态的依赖,姜鹤发现自己只要待在这个名叫顾西决的人身边,她就可以背得下书,写得出作业。 于是她就像是被花蜜吸引的蜜蜂不自觉地往这个人身边靠,她会每天放学拎着书包坐在体育馆的台阶上,等顾西决来。 梦中日夜飞快的轮换,体育场馆内,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和女孩一个练习射箭,一个抱着本子写作业。 他们的对话并不太多,最多只有顾西决走进体育场时两人目光瞬间的对视。 沉默却有默契。 姜鹤从练习本的上边缘偷偷地看向脚下练习场中,孜孜不倦一遍又一遍搭箭,拉开弓的小男孩,这时候,她的心中就可以得到平静。 姜鹤的学习在迅速回升,母亲终于不再歇斯底里,一切看似回归到了正轨。 直到弟弟周岁生日那天,亲朋好友都来祝贺,围着什么都不懂的一团东西说着“真聪明”“真好看”这样的话,姜鹤站在一旁看着,心里茫然的想:这些曾经是属于我的夸奖。 人群来来往往,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眼神越发的懦弱迷茫,周围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她再一次地听不懂、看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就像是电影突然变成了陈旧又老掉牙的画面,蛋糕,甜品台,天花板的装饰以及周围的人,所有的东西在一瞬间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渺小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剧烈的晕眩和头疼袭击了她,姜鹤告诉自己这大概是个醒不来的噩梦,她蜷缩到了角落里想要拼命让自己醒过来。 就在时候,如树林而立的大人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邻居家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和周围的西装礼服不同的t恤和短裤,来到她的面前。 在口袋里掏了掏,面无表情地说:【今晚没在训练场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吃巧克力吗?】 他手心放着一枚手工的巧克力。 简单的玻璃纸包装的巧克力就在眼前,机械地抬起手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姜鹤眨了眨眼,发现黑白的梦境世界在一瞬间,忽然有了色彩和温度。 …… 第二天醒来就是清晨。 梦境里小时候的顾西决就好像还站在她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递给她的样子深深印在她的记忆中。 闪闪发光的,就好像连带着窗外的阳光都因此变得更加灿烂。 —一行白鹤上西天:哥哥,你是光。 —西行:。 —西行:昨晚喝酒了? 得到了秒回待遇十分满足,姜鹤笑眯眯地收起手机,看了看正好是上班时间,走路回了一趟家。途经东桐街,所有的酒吧关闭,经过清晨清洁工的清扫后,街道又恢复了她熟悉的样貌。 到家的时候家里果然没人,只有姜枭这个碍眼的小鬼在。 “你果然还是灰溜溜地回来了,昨晚睡哪?天桥底下?” 姜枭像个恶毒的蝎子小尾巴跟在姜鹤身后上楼,喋喋不休。 “你要跟妈妈道歉,说不定她就会批准你回来。” 姜鹤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一个袋子能装完,反正在学校都是穿校服。 倒是开学要用的教科书、参考书还有昨天她做了一半的卷子被她零零碎碎收拾了一大箱子,加上护肤品什么的,愣是把她昨晚才掏空的行李箱又装得满满当当。 姜枭刚开始还得意洋洋,看见她收拾行李箱,关上行李箱,拖着箱子往外走愣了下,在姜鹤一脚踏出大门时,他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行李箱:“喂!你去哪?” 姜鹤回头,给了他打从今儿进门开始的第一个正眼:“撒手。” “你去哪?” “出去。” “去哪?” 姜鹤没有心情跟这个小复读机瞎扯,拎了行李箱往外走,姜枭被她拽得踉跄了下甩地上又爬起来,定眼一下,姜鹤已经走到外面了。 他冲出去追到门口,却发现他姐的两条长腿已经飞快消失在他目光能到的范围内。 姜鹤就这样离开了家里。 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太多的东西,收拾行李箱也没有用太多时间,就好像她从很早前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并且在为之做准备。 离家之后,一切回归于期望中的平静。 姜鹤在家里做了七天的试卷,等她把从数学到物理到化学三个理科课的第一第二单元知识点全部过了一遍,正好开学。 正式上课第一天。 拎着比石头还沉的书包,姜鹤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她同桌难得早起,已经坐在那了。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少年戴着个无线蓝牙耳机,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偏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他长得好,侧脸尤其好看,所以窗外晨光撒在他的肩膀,发呆就变成了岁月静好。 姜鹤从前门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安静了一点,气氛尴尬。 直到邵雅欣站出来,张开双臂欢迎她回到社交圈:“我们就赌你和王蕊哪个先回来,昨天她们说她还在医院赖着。” 就像是一根针捅破气球,周围紧绷的气氛瞬间消失,姜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前,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女生主动凑上来跟她打招呼。 草包们虽然不爱学习,但是家庭环境注定了她们的是非观和情商又比一般的高中生高一些,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社会上层的家庭,谁家没那么一点拉出去够拍一部tvb的乱七八糟的豪门辛密? 这些破事大家心照不宣,拿出来明面上说就显得特别没意思了…… 所以王蕊为什么挨揍,是不是活该住院,大家心知肚明。 她们无声地在一秒前决定站在姜鹤那边。 姜鹤在女生们默认站队的放松气氛下,感觉到了力量的回归,对于开学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昂首挺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书包,弯腰伸手将她同桌戴着的一边耳机摘下来。 后者这才转过脸看她。 冲他笑了笑,把他的一只耳机顺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顾西决没跟姜鹤争这个耳机,就是扭脸安静地看着她…… 通过认真观察,姜鹤发现顾西决比她离开通讯大队的时候晒黑了一点,但是颜值在她眼里就是白古天乐和黑古天乐,帅得各不相同而已。比起暑假天天熬夜通宵打游戏,在她眼里现在的顾西决看着甚至更精神了些。 “你怎么晒这么黑?”她言不由衷,没话找话,“我给你留的防晒你没用啊?” 姜鹤走的时候很贴心地把她没用完的防晒放在男生宿舍,让管理员阿姨交给顾西决。 “女人用的东西,我用了像什么话?” 顾西决说话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鼻音,听着是感冒还没好。 “你感冒了?”姜鹤想了下,“中秋那晚你是不是就感冒了,还没好?” 顾西决不置可否地“唔”了声,简单地答完这一个字的单音节,他没有挪开视线而是看着姜鹤。 姜鹤盯着他:“顾西决,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顾西决脸上放空了两秒,问:“你不住在家里了?” “嗯,暂时就住在景澜花园……我弟告诉你的?那个小告状精。” “不是他说的……哦,也算是他说的吧。” 他说的模棱两可,其实就是今天早上去摁她家的门铃叫她上学,结果发现开门的是姜枭,小破孩用整个小区都能听见的嗓门跟他控诉他姐叛逆期、中二病,离家出走啦,他妈和他舅舅为此大吵一架……之类之类的。 想着这事,姜枭带着一点尖锐的童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耳膜都在发疼,顾西决抬起手捏了捏耳朵。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舍不得我可以搬过来,二房一厅的,还空一个房间……当然我的床也很宽,你要觉得空得碍眼我们也可以挤挤。” 姜鹤挨着他坐下来,面不改色地说着油腻的话。 顾西决朝她嘲讽地掀了掀唇角,正想说什么,早读铃响了。 对话结束。 现在一节课都还没上,早读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读的。所以早读就改自习,别人班的学霸拿出课本翻一翻今天上午各科的学习内容……f班的就用这时间吃下早餐,聊下天。 姜鹤看了看四周,邵雅欣在和陈星讨论自己新做的指甲,陈星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在照镜子,然后回头问后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生自己有没有晒黑…… 谢辛晨干脆没来,座位上空的。 前桌的乔恩兮倒是乖乖地拿出英语书开始小声地读第一篇课文,发音带着隔壁湛市的口音,不太明显,但是姜鹤听出来了。 这小白兔初中可能不是在江市这边读的。 心不在焉地在心里做了个推理,姜鹤又转头看了下旁边拿了瓶罐装咖啡打开开始喝的顾西决…… 彻底接受了四周除了乔恩兮,好像压根没有第二个人是要好好学习的现实。 她心痒痒地看着躺在桌子右上角刚掏出来的英语书…… 嘤嘤嘤好想翻开读一下,都说了早上的记忆是最好的,怎么能浪费在吃早餐和聊天上? 居然有点羡慕乔恩兮能光明正大的学习。 姜鹤在心里纠结了半天,最后想出了个机智的折中办法。 她拿出手机,链接了刚才薅过来的顾西决的蓝牙耳机,开始看英美剧。 看的时候手机鬼鬼祟祟地放在桌子底下,小心翼翼地用衣服遮挡住了字幕。 …………你妈的,练个听力好难。 此时,坐在姜鹤旁边的顾西决三两口喝完咖啡,隔空将罐子扔进身后垃圾桶里,回身时顺便瞥了眼身边的小姑娘,发现她正猫在桌子底下看剧。 心里腹诽在家呆了七天还没看够啊,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只剩一边的耳戴上,正想问姜鹤把她拿走的那半拿回来继续听歌,听见耳机里传来的英语台词,少年愣了下。 “《唐顿庄园》?”他问。 冷不丁耳边响起低沉略微沙哑的声音,姜鹤吓得一个哆嗦,一回头见身边的人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脑子空白了几秒。 “是《唐顿庄园》,你怎么知道?” “看过。” 姜鹤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画面,又抬起头看了看顾西决,几个来回之后明显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看过?看过也不能光用听的就能听出是什么剧吧?” “……说的不就是那些内容,有多难?”顾西决没弄明白她脸上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她呆了吧唧的,忍不住恶从心起,指了指她的手机,“看我干什么,看剧。mary在给matthew写信表达爱意,等下matthew就要偶遇敌军消失了。” 一波猝不及防的剧透。 姜鹤却来不及追究他这种无良行为,注意力完全在“这个人光用听的就能听出来主角在干嘛”这件事上,续而更加茫然地眨眨眼:“你英语挺好?” 顾西决被她问得也愣了下,想了下,不太上心地回答道:“还可以。” 此时的姜鹤还不知道他所谓的“还可以”是有多可以,正想继续追问,这时候前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小旋风。 姜鹤和顾西决同时抬头看向门口,前者面无表情地心想这场景我见过,接下来这人宣布的必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果然,那小旋风卷到顾西决面前,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决哥,教务处来点名检查出勤!现在刚上楼!” 小旋风嗓门不小,f班其他的同学都听见了,声音落地的瞬间大家纷纷发出嘘声,各个一脸扫兴地把在吃的早餐、在照的镜子、在打的游戏机收回抽屉。 顾西决见眼前人一脸慌张,刚开始想说查就查老子不是乖乖坐在这了吗还想怎样,目光一扫忽然扫到前面那桌,小白兔同学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愣了下。 昨天他和谢辛晨他们通宵下副本,三点多时候顾西决吃了感冒药顶不住要睡,谢辛晨自告奋勇地要替他开号…… 然后今早理所当然的没起来,准备翘第一节英语课。 把手里剩下的半边耳机顺手塞给姜鹤让她自己玩,顾西决弯腰从抽屉里摸索自己的手机想要给谢辛晨打电话,现在赶过来最多判个迟到…… 结果手机刚摸出来打开解锁,手机屏幕黑了。 没电了。 “操。” 低低咒骂一声,把手机扔回抽屉。 他伸手拍了下悠哉哉准备把另外半边耳机也带上的小姑娘,手劲没收好拍得重了点,后者被他拍得急了,放下耳机瞪他:“干嘛?” 这娇气的。 顾西决连忙抬起手。 “手机给我用下,给谢辛晨挂个电话让他赶紧滚过来,我的没电了。” 姜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撇撇嘴冒出一句:“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你算个锤子钟无艳,”少年用带着重鼻音的声音,哑着嗓子道,“拿来,再晚谢辛晨没了。” 姜鹤撇撇嘴,把手机不情不愿地递给他。 自己转身拿起一本化学书瞎翻。 正翻得挺起劲,并被某个化学实验操作顺序吸引,这时候她感觉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干燥温暖的手碰了碰她的耳尖,将她戴着的蓝牙耳机取下来。 没了蓝牙耳机的阻挡,耳边一切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姜鹤以为是顾西决要把蓝牙耳机拿去打电话,干脆头也没抬,任由他拿走。 结果没过几秒,突然听见他在她不远处问了句:“wuli涛涛是谁?” “?” wuli韬韬? 不是要给谢辛晨打电话吗,干嘛突然问这个? 姜鹤莫名其妙,但注意力还是在手里的化学分解实验上,翻过一页课本漫不经心回答了他。 “黄子韬啊!” 旁边的人又默了两秒,问:“你认识黄子韬?” 认识个屁啊! “认识,”姜鹤嬉皮笑脸,“但是他不认识我,怎么?” 一边笑着一边抬起头去看顾西决。 终于等到她抬头,少年面无表情地拿起她手机屏幕摆在她眼前。 姜鹤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伸脑袋去看,然后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她原本应该空空如也、干干净净的手机通讯录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人和一个号码。 号码备注:wuli涛涛。 姜鹤:“……” 姜鹤:“?” 谁? wuli涛涛? 谁? 韦星涛? 他什么时候…… 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晚,身穿牛仔衣的古惑仔把手机递给她之前,在她手机上瞎按了几下…… 哦,原来是在她通讯录存他自己的号码。 姜鹤:“……” 神经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划着船来了(……) 男主感冒了 写到“浓重鼻音”的时候,实不相瞒,我居然条件反射地想戴口罩= = 27、战场第一发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西决冷眼看着姜鹤那张白净的脸蛋一下子涨红, 从耳根红到耳朵尖。 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冲他瞪眼像是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打电话就打电话,翻我通讯录做什么!” 顾西决:“……” 顾西决原本也就是有点好奇姜鹤的通讯录里为什么就存了这一个人的号码,除此之外倒没别的什么想法……眼下看她反应那么激烈, 反而认真地起了一丝丝疑惑。 “我打电话给谢辛晨, 记不住他的手机号,当然从你通讯录找,”他丝毫不心虚地先把自己摘干净, “你通讯录怎么什么人的号码都没存?” “个人习惯!反正你们所有人的号码我都记得下来,你管我?” 这攻击性强到……让人觉得她就是心虚。 顾西决笑了笑,只是眼中没有多少笑意,缓缓地“哦”了声表示自己完全尊重她的所谓“个人习惯”。 还没等姜鹤喘口气,就听见身边的人慢吞吞地提出合理质疑:“所以,这唯独一个你记不下来、需要单独存在通讯录的这个人又是谁?” “……” 姜鹤差点把自己噎死。 内心装了一只快把墙根给刨穿的暴走小动物。 她唇瓣无助地张张合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终只能放弃地垂下头。 “那晚那些古惑仔……欸,你的马仔们在打架, 我看着害怕,走得太着急了,手机掉了都不知道。”她冷静地开启流水账叙述, “后来警察来了以后,他们散了,其中有个人捡到了我的手机,把手机还给我了, 可能是那时候他存进去的,我没注意。” 谎言夹杂着一半的真话,就会变得真情实感地逼真。 反正姜鹤是真没注意,韦星涛把手机号存进她的通讯录列表里了,毕竟没有存过任何号码,所以她从来不打开自己的通讯录。 不然…… 她可能早就打电话把人臭骂一顿之后拉黑。 “谁吃多了会把自己的手机号存进刚捡来的手机里?”顾西决问。 姜鹤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我长得好看啊,又住景澜花园,白富美标配,他心里产生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是很正常吗?” 顾西决:“……” 姜鹤:“不对吗?” 顾西决有点佩服她的自信逻辑,类似于“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这件事千真万确不信我现在就撬给你看”一个级别的那种。 佩服到干脆放弃跟她继续讨论这件事,让她拨了谢辛晨电话后,重新接过手机,毕竟现在看来,谢辛晨的狗命更加要紧。 打完电话,顾西决还拿着姜鹤的手机。 姜鹤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这手机是东桐街的人捡到的?” 顾西决又问。 他不记得东桐街有哪个他这边的人名字里带“涛”的。 “……算是吧。” 顾西决把手机还给她,看着姜鹤进入通讯录把那个存着的号码删除,收起手机。 顾西决:“……” 原本还想问两句,但是见她删号码删的那么干净利落,也就作罢。 姜鹤放了手机后重新抓起了那本看了一半的化学书,正好这时候,教务处的人也检查到了f班。 带头的自然是教务处的主任老师,进门讲了一堆校风校纪,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学期之计在于第一天的废话……教务处主任老师后面还跟着几个学生会的高年级学生,纪检部的。 混在一堆高年级中间的还有一个另类,他进教室的时候引起了f班部分女生的轰动。 “他怎么来了?” “我靠,高一就进学生会啊!这才刚开学呢!” “学习好就是有特殊待遇,这才刚开学就进学生会了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估计学校是把他当下任会长培养了吧?” …… 细碎的讨论声响起。 引发讨论的人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他进来的时候姜鹤都没看到,还低着头不死心地想要把刚才看的那个化学实验最后分解沉淀的步骤看完…… 桌子下的腿被人轻轻踢了下。 她“嘶”了声,不高兴被人打扰看书学习,皱眉看向顾西决,后者脸上挂着懒散的放松,整个人斜着靠在身后的墙上,低声哼笑:“nili净净来了。” ……阴阳怪气的。 姜鹤挑起眉,正想问他吃错了什么药,这时候桌子被人轻轻敲响,她愣了下回过头,就看见整整齐齐被扎进校服裤的校服白衬衫在自己面前, 抬起头,戴着眼镜的白净少年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自己。 蒋净。 他怎么在这? 对视上的第一时间姜鹤惊了下,但是好歹初中时候她也是老师眼里的小娇娇,学习好的学生有什么特权她也是知道的。 眨了眨眼,眼中的惊讶消失殆尽,开口说话时她语气不算热情:“怎么了?” 她头发扎起来了,校服也穿的整整齐齐,没理由被找茬。 无视了她充满敌对和警惕的眼神,蒋净目光落在她扎起头发后露出的一截净白颈上,姜鹤坐在靠窗的位置,晨光从窗外射入落在她校服海军领的深蓝色上,几缕扎不上去的碎发在阳光下根根分明成了浅褐色…… 安静又淑女的气息,让他联想到市中心公园湖泊里的天鹅。 优雅贵气。 戴眼镜的少年唇角微微弯起。 片刻的停顿,谁也没说话,直到两人身边一个略微阴郁沙哑的声音响起:“问你什么事,看什么看?” 那声音还带着感冒时特有的鼻音,就是气势并没有因此减弱,听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顾西决危险的语调甚至引得周围几桌人目光惶恐地看过来。 拜那次惊天动地打架所赐,所有人都知道顾西决和蒋净不对付,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然而蒋净的脸色却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他扫了顾西决一眼便重新把目光放在姜鹤脸上,语气还算温和地问她:“你前面这桌坐人了吗?” 顾西决:“坐了。” 蒋净又扫了他一眼,拿出个考勤本:“名字,人上哪去了?” 顾西决:“谢辛晨,拉肚子,上厕所让不让?” 蒋净拿着一只钢笔在考勤本上飞快的记了两笔,“一会下第一节课我再来看,”他淡淡道,“上个厕所不至于少一节课都回不来吧?或者我亲自去厕所找人。” 顾西决失笑,盯着他淡淡道:“你变态啊?” 蒋净没理他。 一时间气氛紧绷得,如果这时候他们两直接掀翻了桌子就地干一架,也是没有人会觉得突兀的。 姜鹤就坐在这战场的中央,全程被顾西决抢台词,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她倒是没觉得气氛紧绷了,因为她正忙着琢磨蒋净到底是不是她的情敌,这两人干嘛呢?见面就急眼? 别整出个什么男子纯爱故事吧,这好像是篇青春,言情,校园文啊! 小白兔你回头啊,你说句话啊,你女主角的位置不要了吗? 姜鹤正忙着用意念暗示乔恩兮说话,这时候她桌子又被人屈指敲了下,“啊?”她回过神来,“怎么了?怎么了?” “《十年高考专项专题》在你那吗?数学的。”蒋净用指尖推了推眼镜,透过薄薄的镜片望着她,“我上次去图书馆借,说最后一本在军训前被你拿走了。” 姜鹤条件反射似的转头看顾西决,后者面无表情地回看她。 内心挣扎了下,她纠结于继续装学渣还是贡献出自己的宝贝,最后在顾西决目光扫视下,她心里“嘤”了下:伟大的爱情胜利。 “什么,你要那本书啊?”假装惊讶,“我怕背着空书包回去我妈说我,借来做样子的,其实翻都没翻开过呢!” 这欲盖弥彰的浮夸语气。 蒋净挑眉。 仿佛无声地在问:你又在演哪出戏? “你要给你咯。” 强行无视了对方质疑的表情,脸上挂着故作轻松的不在乎的笑容,只有姜鹤自己知道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参考试卷往外递时,她的心在滴血…… 啊啊啊,她都还没来得及做完后面的! 就做了前面两个单元! 你妈的蒋净! 强盗! 强盗! 强盗! f班人们的注视中,姜鹤把那本参考书递给了蒋净,后者道了声谢,在姜鹤心疼到滴血的目送下转身干净利落地就走了。 那么清瘦高挑的身影消失在f班的后门,让人毫不怀疑他今天跑到f班来执勤,主要目的其实根本就是来要参考书。 “还看,人都走了,”冷淡的沙哑声音响起,”舍不得啊?” “嗯。” 当然舍不得,老娘的参考书,嘤。 姜鹤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答完立刻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顾西决已经坐了起来,一只手支着头淡淡地望着她。 目光深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 他用鼻音,跟着她轻哼了声,是疑问的语调。 姜鹤懵了下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舍不得我的参考书,万一他拿去写坏了写脏了,还的时候还要记在我头上,我亏大了。” 姜鹤一脸真诚。 听完她的解释,他垂眼敛去眼中的晦暗。 抬眼不动声色淡道:“你让他自己去还,免得到时候又跑到我们班上来,烦不烦?” 他的声音伴随着早读铃下课声响起,门外冲进来一只气喘吁吁的谢辛晨,鸡窝头,校服也穿得乱七八糟……带着一股热浪嗷嗷叫着扑向救他一命的决哥哥。 顺便献上热腾腾的豆花以示孝道。 顾西决接过早餐,站起来跟谢辛晨一起出去吃早餐去了。 姜鹤抓住机会,连忙一把抓过第一节课就要用的英语书开始猛看。 尽管其实昨晚她就已经把第一篇课文背下来一大半了。 第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宁,密斯宁,英国刚刚留学回来的硕士,二十几岁很年轻。 如果要出国留学,姜鹤不会选择英国,名声响亮的好学校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太多滥竽充数的野鸡学校也在英国。 a班的老师是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相比之下,f班显然成了学校给新老师练手实验的试验品。 密斯宁长得挺好看,和一般女老师不太一样,所以在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男生们比较认真,女生们嗤之以鼻。 而姜鹤…… 姜鹤全部重点放在这个老师是英式发音,而高中应试英语听力全部都是美式发音。 前面桌的谢辛晨笑嘻嘻地回头:“这位宁老师讲英语挺好听噢,要是听力考试都是她录音,我说不定在听力部分可以考满分。” 顾西决正撑着脑袋,躲在书后面玩不知道从谁哪借来的游戏机,闻言抬起头嗤笑了声:“英式发音是不会出现在听力考试里的。” 谢辛晨正色:“但你不能否认人家念英语的声音很性感。” 此时已经开始正式上课,密斯宁正在讲台上念今天的课文,这会儿刚念两句。 “……”顾西决放下游戏机听了下,“哦”了声,“是还可以。” 姜鹤原本在旁边挺热闹,刚在心中称赞顾西决“有眼光”,闻言眉头一“嘶”了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少年被踢了个猝不及防,猛地蹙眉伸手拍了下她的头顶:“属驴的啊,又不是我先开始的!” “你刚也踢我了,”姜鹤说,“蒋净来的时候。” “我像是准备把你腿踢断似的踢你了吗?” “我有?你腿断了?” “断了。” 顾西决说得一脸严肃,谢辛晨顶着鸡窝头在前面笑得一脸开心,嘎嘎的像只鸭,吵的要死。 姜鹤也跟着皱眉,正想让谢辛晨转回去别吵,这时候,隔壁桌的陈星猝不及防把一本杂志丢到姜鹤腿上:“哇塞,姜鹤你看,今年的流行色真的是蓝色嗳!rimowa的行李箱都出雾霾蓝了,去年出的还是牛油果绿!就你也有那个!” 姜鹤:“……” 讲台上,密斯宁根据课文延展短语“natural disaster(自然灾害)”,试图举例几个常见自然灾害。 密斯宁:“常见的自然灾害,mountain flood,high temperature,low temperature,还有没有同学可以举例别的?” 姜鹤:waterlogging,tornado,frost……我还能举八个! 内心呐喊,一脸平静假装根本没注意老师在讲台上放什么屁,假装学渣的少女垂眼拖过杂志:“嗯,雾霾蓝不错,早知道不买原来那个颜色了,不经脏。” 乔恩兮在前排小声:“snowstorm。” 密斯宁:“嗯,snowstorm,暴风雪,看来我们班还是有水平不错的学生的。” 姜鹤:“……” 杂志哗哗翻过几页,话题已经从雾霾蓝跑到了假期约一波出国游,邵雅欣和陈星为了去泰国还是去日本争得不可开交,姜鹤还得给她们做裁判。 一节课过去大半,课文已经讲了一半,讲台上的密斯宁大概是看她们后排讨论的过于热烈,干脆让她们以小组为单位,去做课文配套训练教材里的完形填空练习题。 谢辛晨兴高采烈,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转头,跟顾西决汇报昨晚他去睡觉后,他们的团队下本掉了什么新装备,他又花了多少钱替顾西决的号拍到。 乔恩兮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写完形填空。 姜鹤撇了撇嘴,假装不耐烦(实际如饥似渴)地把练习册扯过来,一边和陈星她们闲聊,抽空飞快地做了几道题。 三分钟后,乔恩兮转过头,把自己的练习册放在姜鹤和顾西决的桌子中间:“顾西决同学,你写完了吗,我们对下答案好不好?” 正低头打游戏机的顾西决愣了下,抬起头莫名地看着乔恩兮。 姜鹤也愣了下:“你问他干嘛?” “欸,我早上不小心听见你说他英语很好,不是吗?”乔恩兮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姜鹤,声音越来越小,“老师说小组写完讨论,你们都没写呀?” “姜,姜鹤,你吓吓着我同桌了。”谢辛晨嬉皮笑脸。 姜鹤斜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拽过乔恩兮的练习册:“我写了几题。” 顾西决看她,她便冲他皱鼻子:“就许你英语还可以么?” “我话都没说一个字。”顾西决表示被凶得莫名其妙,“你爱写不写,带我做什么?” 姜鹤哼哼地扫了一眼乔恩兮的练习册子,本子干干净净,没有直接写答案,只是和她的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在每题答案下面打了把小小的勾。 这样对答案对完她眼睛都得瞎掉。 姜鹤把练习册塞回给小白兔:“我念我的,你自己对吧。” “啊?哦哦。”乔恩兮抱着自己的练习册,握着一支笔,摆好了姿势等着姜鹤念。 “a,boy,boy,a,a,dog,dog,c…….” 姜鹤念得开心。 念了一半发现小白兔正楞楞地看着自己,她猛地停下来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对了,挑眉问:“怎么了?” “boy是什么意思?” 姜鹤面无表情:“b。” “dog……” “d啊?” 乔恩兮竖起书本开始笑,那种并不是很冒犯的,只是真情实感觉得很有趣的在软软地咯咯笑,一双眼弯弯的:“好有趣的叫法,我之前都在湛市读小学和初中,我们老师都不会这样……” 姜鹤:“……” 姜鹤觉得有点上头。 更可怕的是谢辛晨这个傻子也跟着笑:“那为什么a不是apple ?c为什么不是cat?” “因为只要不是脑瘫,就不会把a和c听混,”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笑点那么低?” 谢辛晨立刻不笑了。 乔恩兮半张躲在书后面的小脸停顿了下,笑声倒是消失了,一双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有些迟疑和害怕地望着顾西决。 姜鹤“啪”地一下合上书:“我就来得及写了这几题,剩下的你们自己琢磨吧。”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乔恩兮一眼,便转头,第一次主动找陈星她们搭话去了。 顾西决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姜鹤,打了个呵欠,继续低头无精打采地玩自己的游戏机。 刚才短暂的一幕仿佛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插曲,并没有谁在意。 假装学渣令人如此疲惫,姜鹤怀疑这样坚持半个月她就可以去尼姑庵出家。 一个上午过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一下课,女生们便成群结队地出去吃饭。江市一高不在市中心,交通不是特别发达,午休大多数同学都选择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然后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午休。 姜鹤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去的尸体。 扮演一上午的学渣后,她精疲力尽。 “我假装我没有在认真听课笑着和隔壁桌聊天其实脑海里在疯狂与老师互动对答如流”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啊! “姜鹤,你出去吃饭吗?还是回家,我听说你就住在附近?”陈星走过来问。 “回去还不是点外卖,懒得走了,我想睡一会儿。”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欸,你减肥啊?学校门口的砂锅粉超好吃的,我和邵雅欣去吃,要给你带一份吗?你要不一起来吧,还可以聊下天?” “……” 还聊! 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聊啊姐姐! 姜鹤半瞌着眼,满脑子都是:装学渣太累了太累了太累了啊!聊天哪有听课好玩!上完一节课满脑子都是新鲜的知识海波涛汹涌它不香吗!聊个屁的天! “不去了不去了,”她无力地摆摆手,”你们去吧。” 陈星她们走了。 教室里安静了不少,姜鹤换了个趴桌子的姿势,看向她旁边拖拖拉拉收拾桌面的顾西决……后者仿佛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只手撑着桌子,弯过身凑近她,示意她有话就说。 姜鹤冲他笑了笑。 他皱眉:“不舒服?” “没有,不想走了。”她乖巧地说,“你回来时候给我带个学校门口面包店的肉松包,好不好?” 顾西决“哦”了声,听了她的话原本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又回头从抽屉里拿了钱包。 这时候,谢辛晨从外面杀了个回马枪,站在教室门口叫了声决哥,把教室最后一排的两人目光同时吸引过去。 一高一低的两人四束目光射过来,把他搞得还挺紧张。 “那、那个,黑狗刚、刚打电话你,说你手机打不通,他让让让你去学校门口看、看看。” 顾西决走向前门,站在谢辛晨身边,无声地看着他。 谢辛晨压低嗓音:“韦星涛来了,就在学校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 哥想上个月榜,还差一亿积分。 你们看你们能不能留个言……………………………………毕竟也就一亿多,一亿多别的小朋友谁没有呢,真心并不太多,对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微笑) 28、战场第二发 “决、决哥, 你说傻子、傻子都知道江市一高是你的地盘, 姓、姓韦的跑来这干什么?” “不知道。” “这、这些人真是邪门,都都赶、赶着今天上门找茬,早上那个,那个蒋净来, 到了中午, 韦、韦星涛又来!”谢辛晨一拍大腿,“中秋节那茬还没找他算账呢,自己又送上门来!” 顾西决听身边的人在那义愤填膺的, 自己倒是没多大反应。 虽然按道理江市一高这边是他的地盘,五中附近才是韦星涛的领域,但是谁也没规定如果双方踏入对方的地盘,就必须要被砍了脚。 他也经常去五中那边闲晃啊。 顾西决显得有点漫不经心的,谢辛晨看得干着急,生怕他们学校的扛把子在自己学校门口丢了人那可怎么办…… 转念一想又琢磨不对啊,他怎么能对顾西决这么没信心,韦星涛算个屁啊! 罪过罪过。 在谢辛晨的思想斗争中, 两人慢吞吞地往学校门口走。 “决哥。” “做什么?” “咱们能走快点吗?” “急什么,”少年面瘫着脸,四平八稳地回答, “没校牌,他又进不来。” “……” 这个时候,韦星涛确实站在江市一高的正门口。 他正忙着完全无视且丝毫没有自己正身处别人地盘的觉悟地,抓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高一学生进行骚扰。 “同学, 能不能跟你打听点事?” 身穿黑色卫衣的少年笑得痞气,他剃着那种下面看得见青色头皮的小飞机头……亏得他长了一张不错又洋气的脸,搞出了叛逆少年味,但凡长得土一点,就会成土嗨社会摇。 江市一高三分之二点五的学生都是那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冷不丁被韦星涛这种人抓着问事,条件反射地就想说:我没钱。 他惶恐地摇摇头。 韦星涛看他吓得魂不附体,一边不忘记把手伸向口袋,就知道他误会了:“不问你要钱,你有几个钱够我抢?老子不干这么不上档次的事。” 好学生:“……” 什么叫上档次? 抢银行? “同学,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韦星涛仿佛能看穿对方的思想,“我就是想和你打听下,听说你们学校顾西决谈恋爱啦?他马子长什么样啊你知道吗?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好学生:“……” 被提问的高一好学生内心如同日了狗。 顾西决他是知道的……问题是顾西决的□□他知道个鬼啊! 面色发白地仔细琢磨了下,努力回忆关于顾西决的桃花新闻,这位同学正想绝望地继续摇头,忽然余光撇到了校门口方向。 好巧不巧,乔恩兮正夹在一群f班的女生中间走出来。 惶恐中,好学生的脑子飞快运转,勉强地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忽略那个天天跟在顾西决身后的姜鹤,近期内好像在顾西决身边有姓名的人,也就这个乔恩兮一个了啊? 嗯,这人想打听的大概就是她吧? “你,你后面,就她。”好学生指了指韦星涛身后,在他转身的同时忍不住补了一句,“学校门口有监控,五百米内有一间派出所。” 此时此刻,韦星涛显然已经放弃继续撒谎“我是良民”,得到了答案的他立刻回过头去,刚开始还有点不知名的紧张,生怕自己一回头就看见是那天那个小炮仗姑娘从学校门口走出来…… 毕竟那天晚上,黑狗他们口口声声要去“接嫂子”,而事后无论他怎么琢磨,东桐街出现的可能是黑狗他们嫂子的生物,都无限接近可能性地是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小炮仗。 他琢磨了几天,越想越好奇,再继续猜下去都怕自己失眠到未老先衰,所以今天才抽空过来求证一下……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并不是小炮仗。 而且是和小炮仗天差地别的类型。 不远处那个女生看起来白白净净,软软糯糯的,笑起来像只小猫,一双眼弯弯的……她不太高,小小一只,五官精致长得挺漂亮的,而且光从外表看就知道,这姑娘纯得一塌糊涂。 纯到属于那种,脸上就写了“江市一高的学生”的类型。 韦星涛吹了声口哨。 得到了答案,且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一下子就快乐了起来。 双手插兜裂开嘴懒洋洋地笑了,他歪了歪脑袋,带着幸灾乐祸的叹息与身后的人讨论:“就她呀,啧,你说顾西决怎么你妈喜欢这个类型啊,小白兔似的,捏一下皮肤都泛红还会嗯嗯乱叫,变态啊?” 好学生:“……” 还是你比较像变态。 不幸被韦星涛薅住的好学生已经用光了毕生的勇气跟他讲了一波八卦,眼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魄力,再继续和这位隔壁学校的校霸讨论自家学校校霸的审美问题…… 这种一不小心可能挨两份揍的“好事”,免了。 趁着韦星涛沉迷观察乔恩兮,他扔下一句“人各有志”这么敷衍又意味深长的回答,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韦星涛余光看他迫不及待地跑路,也没抓着他继续,站在原地自顾自地伸长了脖子看乔恩兮,看着她由远而近地往他这边走过来。 “恩兮,你想吃什么啊?” “啊,我什么都可以……” ”我们去街口吃台湾菜吧,那家的卤肉饭还不错。” “嗯,好呀!” 小姑娘说话声音软软细细的,天生带着绵羊一般的顺从,加上她笑起来时脸上还有淡淡的笑纹,看上去特别特别甜,的确是有让铁血硬汉醉倒在校服裙下的本事。 韦星涛用手摸了摸鼻尖。 招来几个跟着的马仔,跟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马仔们得令散去。 再抬头,就看见顾西决远远地站在学校门口,冷眼望着自己。 韦星涛平时跟顾西决属于王不见王的状态,顾西决这种公子哥儿不屑他这种街边野狗,他也不屑顾西决活得不像个人类。 现在亲眼见识到了顾西决的小女朋友,让韦星涛有种亲眼看见“仙女下凡”的新奇。 连带着看顾西决都没以前那么拽了。 被他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叼在唇边冲他咧嘴笑了下。 顾西决走向韦星涛,后者靠在学校旁边的墙上,歪着脑袋等他走近。 他走到他面前停下。 “来干什么?”顾西决问,“这学校门口。” 听他这一套不太友善的发言,韦星涛笑了:“干嘛呀,又没说来找事儿的……我就听人说决哥找了个女朋友,忍不住想来友好拜访下。” 顾西决挑眉,什么女朋友? 一琢磨估计是那天晚上让黑狗他们去接姜鹤,结果这些人人没接着还你妈在外面大嘴巴乱说话,传着传着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但是他也没必要和韦星涛这种人解释那么多。 “真找马子了?”韦星涛瞅他,当他默认。 “干什么,”顾西决反问,“你吃醋?” 韦星涛被他恶心了下。 这边他吐出一股烟,奶白色的烟雾后面他垂了垂眼:“吃你妈的醋,你让让,老子又不是找你来的……拜访拜访你的小媳妇儿,老子主要是来找找我家小炮仗。” “?” 小炮仗? 顾西决露出了一瞬间疑惑的表情。 很快他的脸恢复了最初的冷漠,毕竟实际上他并不是很关心韦星涛找哪个女生。 “比你马子漂亮,”韦星涛骄傲地宣布,“江市一高的女的不都是你的人吧,我还追不得了?” “不是。但据我所知,”顾细节嘲讽道,“她们都不瞎。” 韦星涛哼笑一声。 这时候从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传来一声女生细细的尖叫,软绵绵的,像是小猫被踩着尾巴发出的声音。 顾西决目光淡然地越过韦星涛的肩膀向后看去,不怎么费劲地就看见奶茶店门口,几个韦星涛手底下的小马仔围着几个女生……其中穿黑色外套的马仔手里拎着一杯奶茶往中间的某个女生怀里塞,把她吓得脸色苍白,瞪大了眼一脸惊恐。 人群散开了些,顾西决看清楚了那个女生的脸,是乔恩兮。 他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了下韦星涛,心想这就是你的“小炮仗”? 这哪像炮仗了,哑炮? 而且你他妈这么追女生,下辈子都追不上吧? 他原本不想管。 但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韦星涛那些马仔素质好像也不太高,嘻嘻哈哈的有点调戏小姑娘的意思,顾西决皱了皱眉,刚想出声提醒下他差不多得了。 这时候,人群那边不知道谁用力过猛推了乔恩兮一把,她尖叫一声向后倒去,整个人摔在地上,眼睛里一下子盛满眼泪。 “我不认识你们……东西我不要,走开。” 细细的声音像奶猫在叫。 乔恩兮这边原本就是陪林薇她们买奶茶,她平时不太喝饮料,所以就站在门边等……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群流里流气的人围上来,手里拎着一杯黑糖珍珠鲜奶,非要塞给她,说是什么涛爷的见面礼。 她都吓蒙了。 她根本不认识什么涛爷。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林薇她们看着想来帮她又不太敢,她一下子孤立无援地坐在地上手足无措……惶恐地四处张望,然后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与人群外的少年对视上。 顾西决:“……” 顾西决看她憋的脸通红,可怜巴巴的样子,转头去看韦星涛。 韦星涛一脸淡定地继续吞云吐雾,看上去甚至还有点高兴。 他对于这种小白兔似的女生没有什么同情心,这里也不是他学校,欺负顾西决的小女朋友对他来说就像欺负顾西决本人一样爽。 男人嘛,最怕的就是没面子。 想到这,他露出一点笑,挑衅地回望顾西决。 顾西决这边则是冷眼看他笑,完全不懂这人欺负自己想追的女生成这样还在那高兴什么,是不是脑子有病。 但这是江市一高的学校门口,闹出这种事,不好看。 顾西决叹了口气,叫来谢辛晨,从口袋里掏了掏把钱包塞进他手里,指了下街对面的面包房:“去买个肉松包,一瓶牛奶,拿回去给那个祖宗。” 谢辛晨一脸懵逼地接过钱包。 顾西决转身走向学校旁边的垃圾桶,从垃圾桶里拖出来一长条废弃的木头板凳腿儿……握在手里掂了掂,冲不远处懒洋洋地“喂”了声。 那个还拎着奶茶,伸手想要去把乔恩兮从地上拎起来的小马仔条件反射地回头。 迎面一根板凳腿儿照着他的脸就飞了过来,准头一百分,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脑门上。 人群“哗”地一下炸开! “来人呐!顾西决和韦星涛为了乔恩兮打起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象哥:这届校霸的脑子都不太好(微笑 五百评加更,不信哥能做到的就试试! 29、战场第三发 “来人呐!顾西决和韦星涛为了乔恩兮打起来啦!” 走廊里, 混乱的脚步声里, 夹杂着一声说不清楚是兴奋还是惊恐的尖叫。 “……” 走廊里像恐龙狂奔的混乱经过,f班教室,原本趴在桌子上呵欠连天的姜鹤坐起来了,掏了掏耳朵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韦星涛和顾西决?打起来了?为了乔恩兮?啊? 她正一脸迷茫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门外, 被打发送快递的美团骑手谢辛晨探了个脑袋进来, 看见姜鹤在教室他松了口气:“你、你在啊!姐、姐姐快来拿你的东西,我,我还得出去!” 姜鹤站起来飞快地走到前面接过东西, 伸手一把拎住转身就想往外跑的谢辛晨:“怎么啦,火烧屁股似的?我刚听有人说顾西决又打架了?” 知道您还问! 谢辛晨急得说不出话来。 姜鹤把吃的随手一放,长腿一迈拎着谢辛晨往外走,“怎么就打起来了,韦星涛来我们学校干嘛?是他的地盘吗就来撒野!” “韦、韦星涛的人调戏乔恩兮!才、才打起来的!” 姜鹤眉毛一挑:“还真是为了乔恩兮啊,调戏乔恩兮关顾西决什么事,吃撑了啊多管什么闲事呐?” 这语气,决哥他亲妈都不敢理直气壮地管那么宽啊! 谢辛晨脑袋一缩装鹌鹑去了, 这会儿两人一路飞奔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姜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午餐没来得及吃又一阵没命的狂跑, 一只手摁着胃,就觉得胃隐隐作痛。 学校门口已经乱成一团,鸡飞狗跳的,值班的保安人手不够就够拉住几个两边人的马仔, 最开始被开瓢那个坐在旁边捂着淌血的脑门,剩下的都是各种躲得远远的江市一高的学生。 姜鹤远远一看,就看见顾西决骑在韦星涛身上,拎着他的衣领。 看了下学校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她就觉得胃更疼了。 这尼玛打架不知道走远点,还在摄像头底下,生怕人家抓不着处分你的证据吗? 她推开还想拦住她不让过去的谢辛晨,拨开人群,提气叫了声“顾西决,你干嘛呢”,结果声音估计还没传到,就被更高的声音盖了过去。 “你们别打了!这是学校门口!天啊!” 两条在地上纠缠不清的野狗中间,冲出来一只小白兔,小白兔身上还穿着校服,伸手去拽顾西决的胳膊。 这场景,那个笑话怎么说的来着:蚂蚁在马路上伸出一条腿,屎壳郎问它你干嘛呢,蚂蚁说,我在等大象过来,绊死它! 小细胳膊拽在顾西决手肘,往后拽——顾西决猝不及防被乔恩兮拽了一把,愣了下,分神的空挡被韦星涛抓住了! 原本被死死压在下面的人膝盖一顶顶在他小腹上,下肢一翻,两人调了个个,胳膊压着顾西决的脖子将他压倒! 与此同时,乔恩兮也被两人斗争的惯力甩出去,后退几步“啪”地摔地上摔了个正着! 姜鹤看得一阵窒息。 用力用肩膀顶开挡在她前面看热闹的同学,她拼命往前挤,一边用了吃奶的劲儿咆哮:“你们干嘛呐!摄像头在头顶就打架,都想被记过啊!” 这次她的声音没被盖住。 顾西决听见她声音头都没回,一把推开压在自己喉咙上的胳膊沉着嗓子说了声“走开”,人们甚至都分不清楚这两个字是对谁说的…… 与此同时,韦星涛也听见姜鹤说话了,一抬头看见他要找的人一脸暴躁加焦急地往这边跑,眼前一亮。 正欲说什么,顾西决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往旁边一踹,顺手来了个过肩摔,“呯”地一声将原本身上的人掼下去,他后背结结实实地拍在地上,那动静听得众人背后一紧。 顾西决微微气喘,一脚踩在地上那摔得不轻的人的小腹上。 后者眼前一阵发黑,喉头腥甜猛往上窜,令人意外的是,刚才他那股子蛮劲一下子全泄掉了……躺在地上,他抬手拍了拍踩在自己肚子上的脚:“让让,我家未来媳妇儿来了,让她看见我这样多不好?” 顾西决觉得这人真的是有病。 一只脚加大了力道,抬眼,目光从往这边来的姜鹤身上一扫而过,最终目光停在不远处坐在地上还起不来的乔恩兮身上,他冷笑一声。 “你未来媳妇儿还在地上坐着,来不了。” 说着,一只手拎起韦星涛,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直接把人砸昏了过去! 周围众人发出惨不忍睹的惊呼。 姜鹤:“……” 这尼玛乱的。 十分钟后,救护车,警察,学校领导,该到齐的都到了。 该上救护车的上救护车,警察过来看了下了解了下大概情况,便上车跟着先去医院了。顾西决、乔恩兮还有几个赶过来帮忙的f班学生被拎到教导处。 姜鹤全程打酱油,想进都进不去。 只能小尾巴似的跟在一群人屁股后面,然后扒在教导处窗户上听墙根。 “顾西决!”一窗之隔的教导处办公室里,教导主任发狂的咆哮声传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才开学第一天!不对!第一天才过了半拉!” 教导主任被急得方言都出来了,姜鹤身后一个跟着来凑热闹的顾西决的马仔听得笑出了声:韦星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揍进医院,说出去面子多大啊,被骂两句算个屁? 姜鹤回头瞪了他一眼。 又急急地去看窗户里面。 教导处主任暴躁地在办公室里转圈圈,顾西决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抬手扯开了校服衣领,又伸手去拨他办公桌上的地球仪…… 眼神懒洋洋的,完全不上心的样子。 在他不远处的板凳上,乔恩兮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小学生罚坐的样子,等教导主任提高嗓门质问“说说怎么回事”,她这才抬起头。 眼眶还通红,眼神儿也怯生生的。 顾西决跟着转头去看她,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她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是服了,只好自己开口:“我出学校门买东西,看见隔壁学校的人在调戏我们学校的学生,帮个忙不行呀?” 他嗓音低沉沙哑,鼻音听着比早上更重了些。 声音听上去和他的坐姿和表情相比,还算礼貌。 教导主任猛地一个刹车:“你出校门买什么东西?” “面包,牛奶。”顾西决被问得莫名其妙,“不是,午休时间不让我出去吃个饭啊,这也要问?” 教导主任也跟着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是他妈被气糊涂了,条件反射跟着他说的话走呢。 “出门买东西你就好好买东西,那也不能打架!学校门口!摄像头底下!你看看你现在这样,”他指着顾西决唇角的淤青,“像什么话!我们江市一高学校门口,是用来给你们打架的吗!” “他们先对我同学动手的。” 顾西决看向乔恩兮。 乔恩兮眨眨眼开始哭。 顾西决收回目光,看向教导主任:“你看,这都委屈哭了。” 教导主任:“……这是被你吓哭的吧?” 顾西决:“……” “反正那么多眼睛看着,实在不行你们就调奶茶店的监控录像,是不是五中那些人先不三不四的动手看看清楚行了,”少年难得讲了长句子,只是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有什么好扯这么多的。” 教导主任挑眉:“调监控干嘛,当事人不就在这?” “你看她像是能利索说话吗?”他语气略微嘲讽。 乔恩兮一听,啜泣的声音稍微停下来了一些,但是还是一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看得窗外一堆人干着急…… 但是总有人并不是那么有耐心的,“哗啦”一声教导处的窗户被人推开,姜鹤直接探进半个身子:“乔恩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韦星涛是不是调戏你,顾西决是不是为了帮你才干他们的,你倒是说话,说不出话来你他妈……你给我点个头也好啊!” 清脆又暴躁的声音打断了教导处的沉默,教导主任懵逼地转过头望向“场外观众”时,正用一根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地球仪的少年也停下来,抬头看过来。 和姜鹤对视上,他停顿了下,然后笑了。 姜鹤这会儿正对他一肚子火,隔着墙瞪他:“笑个锤子啊!” 顾西决推开地球仪,低声问:“吃东西了吗?” “没有!你不想想谢辛晨火烧屁股似的送东西来那样,我能不问清楚怎么回事吗!” 她没好气地嘟囔,说完不搭理顾西决了,又去盯着乔恩兮。 乔恩兮被她这半路杀出来的吓得不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球鞋在地板上不自觉地挫了挫……她瞪眼张嘴合嘴折腾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小声地说:“那个,顾西决同学是来帮助了我的。” 她这话落地,方圆十里内除了顾西决本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最后,顾西决……保护我方同学有功,防御过当有过,功过相抵,给他记了个警告处分,下周一晨会国旗下念检讨。 其他f班的口头警告处分,外加检讨书一份。 教导主任送他们出来的时候还在痛心疾首:“开学第一天才过了一半我就被迫营业,史无前例,顾西决你真的是第一个!我都佩服你!” 顾西决眼神还是懒洋洋的,双手插兜摇晃着,拖着步子走出来。 姜鹤听完判决,就往后一缩,顺手体贴地把刚才被她推开的窗户“啪”地关上了。 那动静,没聋的都听出她很有情绪。 顾西决从教导处走出来,伸脖子一看,只来得及看见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哑然失笑一声,他抬脚跟在她身后。 姜鹤腿长走得快,顾西决的腿比她更长。 三两步跟上她,看她气哼哼的背影,想伸手去抓她盘在头顶的丸子头……一伸手,发现自己手掌心全是擦伤的血污和灰尘。 犹豫了下,他又把手放回口袋里。 抬脚轻轻踢了她小腿一下,低低问:“去哪?” “医务室。”她头也不回,“你别跟着我。” 顾西决嗤笑了声道“我也去啊”,想了下又好像哪里不对,用干净的左手捉住前面那人的手肘将她拖回来……姜鹤猝不及防撞到他胸口,一抬头就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去医务室做什么?” “被你气的胃疼。” 姜鹤推开他,后退两步,这回让顾西决看清楚她的脸了,确实是脸色不太好看,唇瓣也有点发白。 顾西决下意识蹙眉,还没来得及发问,她已经率先开口质问:“你有病吧,在学校门口为了个乔恩兮打架,哪哪都是人看着,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就那么……” 她说到一半,“你就那么喜欢她”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来,就好像这句话说出来,她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于是她沉默下来,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在顾西决眼里,却好像比刚才在外面看乔恩兮哭的时候立体得多……黑色的瞳眸仿佛被迫锁死在了她逐渐泛红的鼻尖。 他眼底也跟着发沉。 舌尖顶着牙后,他有点迟疑,又有点心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才是真的娇气。 没人招惹她,自己也能把自己气哭气病。 脚下停了片刻,少年终于抬脚三步向前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下,手从口袋里掏出来随意在校服衬衫上蹭了下擦擦干净,他抬手拍拍她的头顶,哑声道:“凑巧的,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她拍开他的手。 转身闷头走在前面。 被扔下的少年无奈一哂,沉默。抬脚一步步跟在她身后,刚才众人面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低调如丧家犬。 作者有话要说:  说有咱就有!还来不来!你们来我也来!(乱讲的,哥来不动了,你们来) 30、探望(上) 两人前后脚走进医务室。 医务室的徐老师在看报纸, 徐老师三十岁出头, 曾经是医学院高材生,只是大学毕业后灵机一动,选择当医务室老师混吃等死。 开学第一天就光临他这里的情况不太多,早早就听说了校门口的风波, 急救箱已经摆出来放在手边。 只是他没想到, 先推开门走进来的是个昂首挺胸、气哼哼的小姑娘……在她身后跟着进来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唇角和颧骨还挂着彩,校服也有点脏。 他垂着眼, 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进门之后犹豫了下,又转身乖乖地把门关上。 徐老师笑了:“同学,怎么啦?” 其实是想说:同学,遛狗啊? 没办法,后面跟着进来那个实在是有点像在外面和别的野狗滚一身泥巴又被主人拎回来训了一顿的狼犬。 姜鹤没说话,走角落里找了个角落站稳,顾西决关了门抬了抬眼, 沉声道:“她胃疼。” 徐老师“噢”了声,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野狗”,心想你关心她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吧, 都快花成广告牌了。 “怎么胃不舒服了?中午没好好吃饭?想着减肥啊?”徐老师站起来一边翻医药箱一边问,“你们这些中学生,就是不懂的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身边的女生一顿吃三个馒头还得加个苹果, 各个壮得像……” 一回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原本在门边罚站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医务室的病床上,一只腿曲起放在床上,另外一条腿自然伸展在床沿边。 他微微仰着脸,侧脸线条冷硬,看着有点凶…… 如果忽视他下巴上多出来的那只雪白纤细的、正捏着他左右翻看的手。 刚才牵他进来的小姑娘立在床边,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他的脸,她蹙着眉,一副看哪哪都不顺眼的模样。 “顾西决,你唇角破了。” “破了就破了,”他无所谓地说,“看够没,手拿开。” “你也就这张脸还行了,现在脸都没了。” “男人看什么脸。” “也是,在学校门口像野狗抢垃圾桶里剩饭似的和另一条狗滚作一团,你确实不要脸。” 漫不经心地一句话里骂完三个人,她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 柔软的触感带着手腕传来若有若无的淡香抽离,他僵硬了下,立刻拧了下脖子……“喀嚓”的骨骼筋络扭动声中,勉强掩饰住了他眼中的不自然。 徐老师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很插得进这两位的气氛里,心中感慨着“青春无敌,老子的青春里就少这么一个狗主人”,他举起手里的胃药,不识相地出声:“这玩意还要不要了?” 顾西决瞥了他一眼手里的东西,沉声道:“吃药。” 这话自然是对医务室里跟他近在咫尺的人说的,虽然他偏着脸,压根没看她。 姜鹤没动。 顾西决终于把脸转了回来,目光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转了一圈,唇角勾了下,用含着鼻音的声音哑道:“干什么,吃药不会?还要我喂你?” 徐老师觉得自己已经看够了这场戏,在小姑娘冷着脸走向饮水机,拿出一次性水杯的时候,他指了指医药箱说“医药箱在这,我去吃饭了”,之后就把医务室的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他想起他年轻时候看过的小说,医务室是各种奸情的发源地。 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医务室老师都配合地不在现场,就像他们从来不曾存在过。 医务室老师离开后,医务室里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安静。 姜鹤坐在医务室床边,一只手握着水杯,另外一只手捏着用锡纸包装的胃药,她的腿长正好可以从床沿边垂落踩在地面。 否则要像顾西决那样委委屈屈地屈着腿坐,其实不太雅观。 她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目光出神地盯着顾西决用酒精棉消毒,他眉头皱得很紧,然后酒精棉总是找不准位置戳歪地方,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眉间就进化到可以夹死苍蝇。 “你小脑发育不全吗,”姜鹤开口评价,“自己伤哪都找不准。” “没镜子。”少年言简意赅地回答,“你就不能帮个忙?” “哦,”她瞥了眼医药箱,“我不会。” 看她那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顾西决一点也不意外她的理直气壮,自己给自己擦了一会儿药,他下意识垂眼看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这会儿她绷着脸,居高临下的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 吃了药喝了温水,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少年转念又想起刚才她在教导处外面被逼急,推开窗户强势骂人的样子,眉眼一松,他嗤笑了声。 她挑眉,像被踩着尾巴似的:“你莫名其妙笑什么呀?” “我笑也不行,你怎么像个炮仗似的……” 顾西决话说一半,就像是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 目光在短暂的放空后,迅速暗沉下来,他扔了手里的酒精棉,转头探究般盯着姜鹤的脸……后者被他用这种眼神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屁股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她上下打量他,有些不安地问:“看什么呢?” “姜鹤,你妈这名字没给你取错,”顾西决直视她的双眼缓缓道,“你就想着怎么风声鹤唳,一鸣惊人了是吗?” 你妈的,文盲造句啊? 姜鹤不懂自己干什么了就招惹来这个评价,但是还是忍不住纠正:“风声鹤唳不是这么用的……而且我怎么就一鸣惊人了?” 顾西决不解释,就是冲她笑了笑,这一笑笑得姜鹤汗毛都炸开了。 “你晚上都吃什么?”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换了话题。 “饭。”她警惕地回答,有点不懂他干嘛突然换话题。 ”自己做?” 姜鹤荒谬地笑了:“顾西决,你听过一句话,叫‘学的会,讨得累’吗?” “天天吃外卖,你不胃疼谁胃疼?中午就吃个面包,养你比养只猫都省心。”他难得好像很有耐心地说了长句子,“还有,我只听过一句话,叫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 说出这话的男人该多大的脸啊。 姜鹤笑容不变:“你这话就拿去骗骗乔恩兮那种无知少女吧,少祸害我们这种进步女青年了,古往今来三百年,哪个男人出轨是因为小三做饭好吃?武大郎和潘金莲在一起是因为潘金莲做饭好吃吗?” 顾西决不想跟她绕圈子了:“我家里人这周出差,你家里厨具有吗?” 姜鹤:“呃?” 顾西决推开医药箱:“晚上我做,搭伙凑合下。” 姜鹤:“?” 啊? 他说什么? 刚才挨揍的也不是我啊,怎么就幻听了呢? 这他妈是什么好事啊,在宣布自己狗屁不会之后还有这种惊喜?真的假的? 姜鹤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飞快飘过,有点难以置信,原谅她骨子里对顾西决这号人物还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实在是很难坦然接受从天上掉馅饼这种“意外惊喜”。 而顾西决这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抬头只见她站在那一脸迟疑,他冲她笑了下。 姜鹤被他笑得头晕得很。 少年还变本加厉,一边伸手特别温柔地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追问:“不好吗?” 姜鹤:“……” 今天他笑的次数太多了,妈的! 美人难过英雄关,英雄要给她做饭! 姜鹤做出了最后得挣扎:“顾西决,你不会准备把我骗去菜市场,称斤卖给杀猪的吧?” 他垂眼,捏皱了手中的水杯,手一抬,水杯准准地落入不远处的垃圾篓里,他偏头轻笑:“哦,你觉得你能卖多少钱?” 行了。 男色的笑容胜利。 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去。 下午放学,高一上半学期暂时没有晚自习,大家收拾书包散去,像一只只被放飞的快乐小鸟。 姜鹤一本本地把晚上要复习和预习的书放进书包里,把包撑得满满的才算完……拎起书包往后退了一步,小牛皮的雪松鞋在地上磨来磨去,期期艾艾地看着顾西决,想问他中午医务室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顾西决把书一股脑地塞进抽屉里,再把手机往口袋一塞,就算完事了。 抬头对视上同桌那张委婉的脸,他挑眉:“干什么?” 姜鹤冲他甜滋滋地笑了笑。 顾西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拎了下,不意外的又是比石头还沉……但是他脸色没太变,越过姜鹤往外走:“走吧,去湘潭菜市买菜。” 姜鹤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些,跟在他身后,“欸”了声:“小区附近有进口超市。” “湘潭菜市附近有医院。” “啊?” “我把人送进医院,”他淡淡道,“不得去探望下他?至少确定下人死了没有。” 姜鹤什么都懂,就是不太懂道上规矩,在她的阳光社会准则里,把人揍进医院所以要去探望这件事非常的理所当然……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甚至还有点欣慰,顾西决虽然嘴巴坏,但能有这个觉悟,就还不算坏的特别彻底。 她一心赞美顾西决,以至于不小心无视了身后谢辛晨听见顾西决的鬼扯后,投递来的惊悚如见了鬼的眼神。 “那要给人家带个果篮去吗?”姜鹤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拎着她书包的少年身后。 果篮? 送花圈还差不多。 走在前面的少年闻言,唇角荒谬地扯了下,敷衍地说:“不用了,他不喜欢吃水果。” “我去,”姜鹤震惊道,“你对他还挺了解的啊。” “嗯,是挺了解。” 他嘲讽地回答。 他对韦星涛确实了解得挺深,以至于只是一瞬间的误会之后,就好像搞明白那个野崽子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类型。 作者有话要说:  照旧。五百留言二更。 五百留言以你们的冰冷交易实力,一般肯定能凑够,哥就想混点二分留言冲月榜,大家不用重复刷太多零分评,留着点月石以后给哥刷负多好(并不(刷负就闹情绪(闹情绪就罢工 31、探望(下) 顾西决的脸很具有欺骗性, 虽然挂了彩, 但是当他垂眉顺眼礼貌地跟一个护士姐姐问韦星涛的病房时,对方几乎没怎么怀疑就把目的地指给了他,甚至亲自带路。 “你们年轻人少打架,这不鼻梁都弄骨折了, 老贴着纱布也不好看对吧, 也不知道谁下手这么重,捡着脆的地方打。” 走在前面的护士小姐姐喋喋不休地抱怨。 跟在她身后,罪魁祸首轻笑了声, 乖乖地说:“您说的是。” 姜鹤落在两人身后,看着顾西决高大的背影,心里品了品,越发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位哥哥好像并不是来探望的……更像是来找茬。 病房外面,护士姐姐走了,姜鹤立刻一把捉住顾西决:“你别又是来医院打架的吧?” 顾西决拍开捉着他衣袖的小爪子:“打什么架,没听见吗, 鼻梁都骨折了,他哪来的力气爬起来跟我打?” 姜鹤撇撇嘴,不怎么放心地放开他。 韦星涛住的是豪华单间, 出钱的自然是顾西决,遵循的是“打人赔钱,杀人偿命”这个道理。 今天出的事,顾西决的家里人都在国外出差, 估计是学校远程联系上的他们解决的一切……姜鹤回想了下,难怪顾西决这边一回教室就先把手机关机了,这个死小孩。 护士把他们领到韦星涛的病房前,叮嘱他们不许大声喧哗转身去忙了。 顾西决走在前面,如门神一般档在姜鹤和门板之间,他伸手轻易便推开了门,病房里面空无一人。 倒是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顾西决先走进去站稳,与此同时,就像是听见了外面门被人推开,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过了几秒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热腾腾的水蒸气先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水蒸气包裹着一双笔直结实的腿,湿漉漉地踩着拖鞋踏在浴室门前的防滑垫上。紧接着赤着上半身的少年探出半边身体,伸手拽过了门口架子上的浴巾……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 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过头,鼻梁上还盖着一块纱布,发梢的水煮顺着鼻梁滴入纱布边缘……很显然医生交代伤口不要碰水的嘱咐被忘得一干二净。 两双同样沉静而冷漠的目光对视上,韦星涛在第一时间看清楚了来人,不太友好地冷笑了一声,把毛巾搭在头上,直接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下面也什么都没穿。 顾西决一张脸面无情绪,目光坦然地从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上略过,甚至是嘲讽地在他腰下线条和尺寸停顿了三秒…… 他一脸漠然,直接无视了空气里漂浮着的雄性挑衅气息。 “你就不能穿上衣服,非要像只原始动物一样——” 话才说了一半。 “顾西决,你干嘛堵在门口?他不在吗?” 身后,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顾西决的声音。 显然没想到现场还有别的女人的韦星涛愣怔的同时,顾西决也猛地想起来被他遗忘了什么,深色瞳孔缩聚,脸上那冰冷讥诮崩塌至微变色。 在他没来得及回过神时,他身体被推了一把往旁边歪了下…… 顾西决这辈子可能都不再会有这么迅速的反应。 他飞快地转过身,一只手一把扣住已经半边身子挤进来的小姑娘的脑袋,强行把她推了出去,在姜鹤抗议声中,他“啪”地一声关上门。 韦星涛一只手拎着自己的内裤,站在床边,显然是惊魂未定。 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下他和顾西决,以及外头被强行赶走的人不满的捶门声。 那声音“嘤嘤嘤”的,原谅韦星涛这辈子也就听了一次姜鹤和顾西决打电话时候的娇气还他妈是隔着门缝,他下意识就以为站在门外的是今天上午被他手下的马仔调戏的妹子。 “……顾西决,你有病?”韦星涛震惊地问,“带着自己的马子来看老子裸奔?” 顾西决扫了他一眼,没否认他说的话:“我让你不穿裤子走出来的?” 韦星涛想了想,拎过内裤穿上了,又用力拽过床边扔着的干净的运动裤套上。 无视了床头贴的禁烟标志,他点了只烟叼在唇边,抽了两口烟压了压惊。 恢复冷静后嗤笑:“看你紧张的,是不是怕你马子看见老子的尺寸以后就嫌弃你了,有什么用啊,你就不怕老子等她进来了再把裤子脱了?” 顾西决伸手把门打开。 外面孜孜不倦捶门的人猝不及防地跌进来。 披肩的长卷发凌乱地散落在深蓝色的海军领上,特殊的淡香伴随着她的跌入仿佛冲散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她跌跌撞撞站稳,百褶裙角翻飞。 最终扶着病床床头站稳。 韦星涛嚣张的调笑声音戛然而止,他叼着烟,呆立在病床边,目光落在进门来的小姑娘脸上。 顾西决笑了下,嘲讽淡道:“脱啊。” 整个病房里陷入了片刻尴尬的沉默。 姜鹤站稳了看清楚房间里的一切,目光落在病床边少年伤疤累累的上身时,缓缓地睁大了眼。 “操,”韦星涛震惊到惊恐,除了骂脏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操!” 伸手一把抓过扔在床边的干净卫衣急急忙忙地套上,他下意识地就不太想要给眼前这个并没有多少烟火味的小姑娘看见他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伤痕…… 那天黑灯瞎火把她当出来卖的,确实是他昏了头,瞎了眼。 这你妈就是个金罐子装花蜜里泡出来小千金。 一把将卫衣拉下来,他恨不得把卫衣帽子都扣上:“你怎么来了?” 姜鹤这才听出来,他声音也带鼻音,只是顾西决是因为感冒鼻子不通,他是因为骨折,声音听上去憋嗡嗡的。 看了看顾西决一脸懒散完全没准备回答,意识到对方是在向她提问,她指了指顾西决,唇瓣一动还没来得及解释…… 这时候,指着身边人的那边手腕被他略微冰凉的指尖一把扣住。 姜鹤愣了下。 手腕上力道加大,将她往他身边拽了下,顾西决的目光依然是冷淡地放在韦星涛身上,直到她轻轻撞在他身上。 他唇角一翘,低下头,对她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说:“还不谢谢人家?” 姜鹤:“什么?” “今天除了探望人,主要是来带你道谢的。”他目光淡然,声音却够温柔,“中秋节那天,我让你在十字路口等我派人去接你,后来你不是被街头打架吓着自己跑了,还跑丢了手机?” 姜鹤“呃”了声,有点奇怪他干嘛强调这么多有的没的,但是也没提问,就是仰着头乖乖望着他,随着他的提问点了点头。 “后来是不是韦星涛捡了你的手机还给你的?”他温和地发问。 “啊,”姜鹤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西决笑了笑,放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人家拾金不昧,你是不是该说,谢谢?” 最后两个字在他牙尖被磨得意味深长。 姜鹤心想,你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 一心扑在阴阳怪气的顾西决身上,姜鹤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即将要被她“道谢”的人脸色从一开始的质疑,伴随着顾西决“多余”的描述,逐渐变得不太好看。 他没忘记。 那晚从单方面的殴打变成后来的群架,是因为顾西决的人半路杀出来了。 而半路杀出来的那些人,原本是路过,要去接他们的嫂子。 顾西决的马子。 目光发沉地望着不远处两个人,目光最后沉甸甸地停在了他放在她头发上的大手上…… 这动作充满了某种暗示与占有欲。 无论顾西决有没有意识到,或者压根就是故意的,韦星涛确确实实嗅到了。 所以,不是今天那个长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女生……那天晚上,他要接的人,还真就是后来被他在巷子里劫走的小姑娘。 病房里的气氛再一次跌入冰点。 姜鹤那句谢谢到了嘴边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出口,她下意识地感觉到好像现在气氛不太对劲。 韦星涛盯着她一脸阴晴不定。 仿佛只要她敢开口说出一个“谢”字,他就敢原地爆炸给她看。 “……做好人好事又不是图一声谢谢。”姜鹤硬着头皮,后退了两步,“人家韦、韦同学肯定也不在意这事儿,对吧?” 那个别别扭扭的“韦同学”,顾西决轻笑出了声。 心情不错地“嗯”了,他冲她点点头。 与此同时余光扫过韦星涛,后者果然面如猪肝色,站在床边……那神色,顾西决想提醒他急救呼叫铃就在他手边,需不需要替他按一按?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姜鹤目光炯炯地在无声对峙的两人之间游走,片刻之后,她扔下一句“你们聊,不许打架”,一撩头发,果断退出了群聊。 房间门被“呯”地一下带上。 门外走廊的声响被完全隔绝。 她前脚刚走,顾西决肩膀放松了下来。 长腿一勾,勾过张椅子,抱着手臂一脸放松地坐下。他一扫之前在小姑娘面前淡含笑意的模样,扬起下巴,深色眸子冷淡地直视与他一床之隔的少年。 过了一会儿。 “顾西决,你什么意思?” 韦星涛面色阴沉沉地,打破了沉默。 “就你看到的意思。” 顾西决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烟盒子,打开看了眼里面是空的。 ……他昨天才新买的一盒烟。 那只能是被人偷偷全部扔掉了。 他无奈地嗤了声,将空烟盒子揉了扔进垃圾桶,抬了抬眼,慢吞吞道。 “以后没事别往小姑娘的手机里乱存自己的号码,你怎么知道人家有没有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是很勇敢吗,脱啊? wuli涛涛:嘤! 哥认为,这章我决比较a(但这本书的分类真的不是纯爱 32、好好学习 韦星涛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没想到在抢地盘之后, 有一天他居然还要和顾西决抢女人。 这你妈叫什么事啊,街只有一条,女人却有千千万,他韦星涛玉树临风, 潇洒倜傥, 名震江市,犯得着为了一个女人和顾西决…… “我不信。”他面无表情,十分冷漠地说, “顾西决,你净瞎几把胡扯,她要真是你女人,照你的性子你根本不会专门把人带过来示威。” 不得不说,韦星涛还真有点了解顾西决。 了解到他们双方都觉得这点有些恶心。 被他难得的智商上线所揭穿,顾西决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也有瞬间的茫然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很快的他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因为是谁也不能是韦星涛。 这个人是比蒋净更不能容忍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多管闲事的年迈老父亲, 在认真地挑选闺女的亲事,然后也认真地看谁都不太顺眼。 “你爱信不信,韦星涛。”顾西决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姜鹤住景澜花园,冬天二十四小时地暖,夏天二十四小时中央空调……你能给她什么?李子巷里的一台二十年的台式电风扇?” 韦星涛是孤儿, 这些年一直住在李子巷。 李子巷是江市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是社会底层的聚集地,老旧的筒子楼,仿佛是这座城市的伤疤。 这个昏黄的巷子就像是所有住在巷子里的人们,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的生活……伤疤一旦揭开,则鲜血淋漓。 顾西决话语落下,病房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瞥了一眼眼前跟他年龄并不差太多的少年瞬间的失魂落魄,每次和他见面都是拳脚相向,他总占上风,并从未有过愧疚。 唯独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可能确实胜之不武。 然而顾西决并不后悔。 无论姜鹤以后在哪儿,做什么,在他看来,她都不会是住在李子巷里的那种蜡黄失去生命力的妇人,她们端着个五块钱不到的塑料盆,脚上穿着人字拖,站在昏黄肮脏的筒子楼巷子里当街泼洗脚水,骂骂咧咧谴责热水供应不足。 抬起头,破旧楼房不见天日。 在顾西决看来,这样的生活从来不能和“姜鹤”两个字画上等号,她也永远不能陷入那个该死如蟑螂巢穴一般的生活环境。 因为一旦陷入,她便会变成一个明知道自己不合适也不会主动求生逃离那种困境的笨蛋……她可能会迷失在那肮脏的巷子里,直到困死在那,也不向任何人,呼叫一声“救命”。 正如很多年前,那个站在亲弟弟的周岁宴的角落里,沉默着,实际上早已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韦星涛,”顾西决的嗓音低沉沙哑,“别因为觉得好玩就招惹她。” 韦星涛抬了抬眼。 他听见顾西决意味深长地说:“她太固执,也不太聪明,和你以前的那些小女朋友不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看身后的少年是什么表情,转身推门离开。 姜鹤坐在病房门外墙边的长椅上发呆。 顾西决拉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她趁机往门里看了一眼,好像椅子和桌子甚至床头的各种仪器都在它们原来在的位置……没有打架。 姜鹤松了口气。 想要对顾西决说什么,却在抬起头想搭话的一瞬间,感觉到了身边人身上的阴郁和沉默,他的心情好像非常的糟糕。 姜鹤伸手扯扯他的袖子,他转过头看向她,目光深远。 “怎么了?”她小声地问,“你们又吵架了吗?” “没有,我和他那种人有什么好吵架的。” “哪种人?” “看上乔恩兮的那种人?”他微微嘲讽。 姜鹤很满意顾西决这时候的刻薄,尤其是“乔恩兮”三个字以这种语气从他嘴巴里说出来,连这充满韩剧蓝色生死白莲花味的名字都显得特别可爱。 姜鹤眯起眼笑着,这时候,她听见身边的少年叫她的名字。 “怎么啦?”她笑眯眯地应他。 “永远不要去李子巷。”他说。 “李子巷是哪?”她在江市很多年,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当然也没有去过,“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没怎么,”顾西决淡道,“随口一提。” 姜鹤却来了兴趣:“那你怎么突然提到让我永远不要去,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去了呢,不小心走丢在那里了呢?” 为她无知又无聊的假设,少年沉默了大约三秒。原本应该不理会她这种像小女生的胡搅蛮缠,但是这一次他却意外地给予了她答案。 “我会去接你。” 他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姜鹤反而愣了下。 她突然真切地感觉到今天的顾西决有所不同,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哪里是李子巷,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是顾西决的回答让她有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有朝一日她去了天涯海角,他也会下一秒出现在她面前,带她回家。 顾西决弯腰拎起她放在身边椅子上的书包,直起身的时候,胳膊上多挂了一个人,她凑近他,认真地打量他。 顾西决微微偏过脸,用两根手指推开她那张充满探究的脸。 “姜鹤,以后少跟邵雅欣她们瞎闹,女孩子还是好好学习……争取考到e班去,别在f班浪费时间。” 这语重心长,像老头子的腔调。 姜鹤笑了,仰脸望着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笑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 “阿爸,”她说,“晚上吃什么?” “吃粑粑。” 他把他的胳膊从她怀里抽走,抬手抹了下唇边的淤青,用重新恢复冰冷的语调不怎么客气地回答。 虽然最开始把姜鹤骗出来的动机不纯,但是顾西决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从医院出来后,他带姜鹤去了医院旁边的菜市场。 冷眼看她站在杀鸡的摊子旁边,上蹿下跳,尖叫声比被捉出来等割喉的鸡本尊更大声。 小姑娘整个人都蹭到他身上。 一双手死死地抓着他校服短袖的边缘,下巴贴在他的胸口,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一眼,等杀鸡的大叔拿起菜刀往鸡脖子上一划,鸡“咯”地一声嗝屁了,她“啊”地一声,一头扎进他怀里。 二重奏似的,顾西决被她撞得差点站不稳,觉得好笑又无语,很想邀请韦星涛来看看,就这么个玩意,他凭什么,拿他的命来养吗? “行了,”他伸手捏着她的后颈脖,像拎小猫似的把她从自己怀里拎出来,“哪有这么夸张?” 她一张脸憋的通红,头发也有点乱。 扑上来的瞬间,她身上淡淡的香也和他校服衬衫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他刚想笑话她,一低头,却发现她领口蹭得有点乱,开襟中间的那块绣着江市一高的遮挡布一颗扣子开了,脱落下去…… 于是从他的角度,正巧可以看见她起伏的胸口,锁骨若隐若现,一片白腻皮肤下,微起的弧线隐藏在阴影中。 浅蓝色的,内衣边缘。 喉结上下翻滚了下,黑眸暗沉下来。 他这一次手上用了力道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垂下眼,睫毛敛去眼中波澜,只用冷清的声音说:“扣子开了。” 姜鹤低头,倒吸一口凉气,用两根手指想把歪斜的遮挡布拿起来,想了下动作好像不太雅观,又蹭到顾西决跟前:“给我挡挡。” 顾西决无奈地撇开脸,任由她站在自己面前。 听她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窸窸窣窣,“啪咔”一声摁扣被扣上,他这才把脸转回来,垂眼看着她,鼻尖都是粉红色的。 “你看见了吗?” “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 “没有。” 她伸手想要摸他的耳朵是不是有发热的迹象以证明他在撒谎,却被他往后偏开头躲开,“别动手动脚的,站好。”他严肃地警告。 杀鸡的大叔利落地杀好了鸡,拔了毛,装袋子递给顾西决。 “下次不吃鸡了,”姜鹤看着他接过塑料袋,小声又矫情地抱怨,“太吓人了。” “不吃鸡吃什么?”他问。 “吃牛肉吧!”姜鹤双眼放光。 “哦。” 两人又去买了一块豆腐和西红柿,转身往菜市外面走。 顾西决拎着菜走在前面,低着头在玩手机,也不知道手机上有什么那么有趣。 经过菜市前水果摊,姜鹤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买了一袋梨,这才觉得鼻子里菜市场的浑浊气息散去…… “姜鹤。” 走在前面的少年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你看。” 顾西决把手机塞给她,她还以为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伸头一看,杀牛视频。 姜鹤:“……” 他刚在走在前面认认真真地就尼玛在干这个! 拎起手里的梨就砸他背上,不偏不正砸在他背后早上打架留下的淤青,少年“嘶”了声,扯了扯唇角,听她在耳边骂:“顾西决,你幼稚!” 顾西决轻笑了一声,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梨。 “不好好学习,以后自己杀鸡杀牛。”他说。 学习好,考上一个好大学,不仅仅字面意义上地成为一个“好学生”,而是意味着你将进入一个永远有阳光的环境,与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永久隔离。 就如同你今天这样,一脸茫然地问我,李子巷在哪,那是干什么的地方。 他目光渐深。 “你今天吃错药了啊?”姜鹤把手机扔回他口袋里,莫名其妙,“疯狂劝人好好学习,一个书包都没带回家的人,你觉得你有说服力吗!” 顾西决笑而不语,心平气和的样子显得格外有耐心。 两人回到姜鹤在景澜花园的小公寓。 令人震惊的是顾西决做饭本事不错。 宰好的鸡,拆了皮下的油整只煲了鸡汤,鸡油用来煎豆腐西红柿,等汤煲好了盛出来,鸡胸脯肉撕下来单独做了手撕鸡。 吃饭之前有个小插曲,菜上齐了姜鹤发现家里连筷子都没有,在顾西决沉默的目光里笑嘻嘻地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两双前几天外卖多给的、没用的筷子,有塑料包着的那种。 家里的做的饭味道和外卖重油重盐不一样,姜鹤多添了一碗饭。 早知道有这种待遇,她早八百万年就从家里搬出来。 吃完饭顾西决准备回去了,姜鹤也没真的准备把自己的床分他一半,应了声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之后她还要把今天上课的内容过一道,第一天总是显得兵荒马乱,她还不太适应f班的节奏…… 但是这些都是可以用课后时间弥补的。 下午去过医院和菜市场,里面的气味比较复杂,姜鹤洗了头发,磨磨蹭蹭地在浴室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 推开门时,原本以为家里空无一人。 却在下一秒被身边猛然靠近的气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转身,发现原本早就该走的人还站在浴室门口。 她扶着抱着头发的浴巾,睫毛上还有凝结的水滴,湿漉漉的望着倚靠墙站在那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姜鹤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书。 家里的灯开得不太多,走廊里更是只有两人身后浴室里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灯,澄黄昏暗的光线中,少年的面部线条一部分隐秘于阴影中。 “你怎么还没走?” 姜鹤在最开始的惊讶中冷静下来。 “手上拿的什么书啊?” 她扶在浴巾上的手停顿了下,露出一个笑容,却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果然她的笑容并没有能持续太久。 “姜鹤。” 黑暗中,她看见他冲她扬了下手里那本厚重的书籍,书页翻飞声里,她看清楚封面上面《高一奥数模拟训练》的字样…… 他嗓音低沉淡漠。 “你入学考的时候,到底考了多少分?” 作者有话要说:  五百留言二更,最近大家实力肉眼可见增长,昨天一个个的打卡也一个半小时左右凑够了五百留言,众人拾柴火焰高,希望你们烧死我,哥不怕烫。 我,顶风开文大象哥哥,二更狂魔,大上海的卡丽熙,不焚者(编不下去了 33、撒谎 顾西决原本确实是要走了, 到了玄关换鞋时他看见姜鹤的书包还放在玄关, 想了下那比石头还沉的分量,他便顺手拎起来想帮她放去书房。 进了她的书房,书桌上整整齐齐放了很多的书。 顾西决凑近看了,发现除却一些零散丢在桌面上的时尚类杂志之外, 下面盖着的全部都是高一一整年的各科参考书, 各科都有……光数学的题解、历年高考专题、解题思路导向,就有三本以上。 姜鹤刚搬来不久,吃饭的时候差点连两双筷子都找不齐, 但是参考书却成为这个房间里唯一不缺的东西。 站在书桌边,少年又想起了军训那时候蒋净在水池边和他的同伴说,姜鹤很聪明…… 【她到底什么水平我清楚,补习班里就算是最差的那个人也考去隔壁市重点三中了,她是副班长……不管她怎么说,我猜她应该是为了顾西决才去的f班。】 蒋净的声音几乎一字不差地在脑海中响起的同时,他的思路断了。 目光低垂,黑眸沉静。 他今天还语重心长地让她好好学习, 争取考进e班,她答应得好好的,看上去乖得很。 想到这,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顾西决觉得有些荒谬,笑了。 从书中上随意抽了一本参考书,他耐心地靠在浴室墙边靠着等里面的人出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耐心地把姜鹤等了出来。 眼下。 气氛有些玄妙地危险。 面对顾西决突如其来的质疑,姜鹤毫无防备心中“哗”地炸开一片,心里后悔自己掉以轻心,怎么就忘记了书房里还有这么多她的“秘密宝贝”。 将那本被他握在手里的参考书拿过来,姜鹤随手将它扔到脏衣篓里:“你不会以为我妈真的没有这边的钥匙吧?” 顾西决无声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哪天她过来看见我书房里只有时尚杂志,会立刻把我抓回去关起来,然后歇斯底里地对我咆哮,”姜鹤半真半假地说,“我这只是防范于未然,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看这些书?那也要我看得懂才行?” 她说着抬眼去看他,看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相信。 “入学考试?”她轻声嗤笑,“考数学睡过头没来,英语听力我睡着了。” 倒是和之前刚入学那天,她和那些女生说的措辞一样。 他垂眼望入她深褐色的瞳眸中,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几秒之后他失败了……要么就是她演技太好,要么就是她说的都是真的,蒋净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弱智。 “姜鹤,”他薄唇轻启,“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他语气又轻又缓,被叫到名字的人却是心中“咯噔”一下。 刚洗完澡,额间却感觉隐约要冒出汗。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跳究竟有多快,她瞳孔微缩,表面不动声色,甚至冲他笑了笑:“能有什么假的?顾西决你这话问的我莫名其妙,我要是能去a班为什么要来f班?” 她刚洗完澡,白皙的面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凑近了,沐浴乳的味道钻入鼻尖,他垂眼甚至能借着浴室里的光看见她脸上细微的汗毛。 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掐了一把她的脸,笑了。 只是眼中没那么多笑意,他不急不慢地说:“因为我在f班?” 这对话不能更加诡异。 最亲密的动作,像是情话的话语,但是两人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暧昧。 一个目光冰冷带着探究,一个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面对质疑。 “看来你确实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姜鹤盯着他的眼睛,“连这种幻想都能有。” “不是?” “不是。” “那就好。” 他露齿轻笑,牙尖森白,像是嘉奖似的捏着她面颊的指尖轻轻晃了晃她的脸,微微眯起眼凑近了她。 “要是被我发现你撒谎,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她反问。 顾西决没回答她,只是冲她意味深长地笑,笑到她浑身发毛。又扫了眼被她随意扔在脏衣篓里的参考书,从倚靠墙的姿势变换站直了身体。 “早点睡。” 他说完,放开她的脸蛋。 与她擦肩而过,这一次是真的走到玄关换鞋离开。 “呯”的关门声响起,姜鹤被吓得原地一个哆嗦,扯了包头发的浴巾捏在手里,她发现自己腿都有些软。 魂不守舍地走到客厅,发现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没吃完的菜被分类放进了洗干净的玻璃保鲜盒里,桌面也已经擦过。 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她走过去拿起来,拨通了谢辛晨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谢辛晨“喂”了声,兴高采烈地问姜鹤“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姜鹤想了下,指尖弯曲,在手机上敲了敲:“谢辛晨,你说顾西决没跟我生过气。” 谢辛晨:“啊?” 姜鹤问:“他生气很恐怖的嘛?” 电话那边被她提出的问题问成了哑巴,过了很久,等到姜鹤都不耐烦了,才听见电话那头谢辛晨缓缓道:“姐,姐姐,你听、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会咬人的狗不叫。” “……” “别招惹他,我劝你。” 姜鹤挂了电话,走回浴室门前弯腰从脏衣篓里捡起那本习题书,呆立了一会儿,如手握烫手山芋。 第二天上学。 昨天顾西决在学校门口和韦星涛干了一架的事已经传开了,多少女生梦中那个“顾西决和韦星涛为我打架为我狂”的情景在开学第一天就成了真。 第一节课下课,顾西决躲在桌子下面打游戏机,李显候凑上来。 他一开始不是像谢辛晨那样和顾西决早就认识,是后来跑来抱大腿的,对于昨天的事他也不是那么清楚。 作为典型的八卦且不怕死的群众代表,李显候笑嘻嘻地问:“决哥,昨天为了乔恩兮打架呀?” 坐在前面一排低头写东西的乔恩兮笔尖一停。 她回过头,就看见身后的男生保持着刚开始的姿势动都没动,头也不抬地说:“你听谁说的?” 李显猴一愣,摸了下笔尖:“大家都这么说啊。不然还能为什么?” “还、还能为什么?你们这些人眼里,是是是不是只有女人?别人家的狗在你家、家门前撒野,你家狗就蹲在一旁看着?”原本站在顾西决旁边看他打游戏的谢辛晨笑嘻嘻地问。 顾西决也跟着笑了,抬脚踹了他一下,轻骂了句“你说谁是狗”。 实际上根本没反驳他说的话。 嘻嘻哈哈的调侃声中,全程顾西决表现的漫不经心,好像完全不上心的样子根本没放下过他手里的游戏机。 乔恩兮停顿了下,有些肉感的白皙脸蛋上又泛起了一丝丝红,咬了咬下唇,她转回去趴在桌子上继续写东西。 只是动作明显比刚才慢了一些…… 周围的女生望向她眼神比较微妙,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幸灾乐祸。 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荣耀”这种事,可是很容易令人坐立不安的。 姜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一切发生,心里烦透了李显候这种三八的人,流言蜚语都是他们不清不楚传出去的,又上赶着来找顾西决求证…… 用屁股想想都能想明白,谁你妈吃撑了天天为了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女生惊天动地的打架,又不是脑瘫?小说看多了吧? 姜鹤正腹诽。 这时候,邵雅欣飘过来,神神秘秘地叫了她一声:“姜鹤,外面有人找你。” 姜鹤愣了下,有人找她?谁? 和谢辛晨还有顾西决不一样,她以前根本不是江市一高初中部的,现在在这个学校除了自己班的人根本谁也不认识,要么就是…… 她抬头,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见蒋净站在她们教室外面,表情缺乏而寡淡,脸上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却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他又来干嘛? 姜鹤挑眉,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a班的神仙天天往f班跑,这蒋净吃饱了撑着真的追姜鹤啊? 姜鹤站起来,这时候感觉到从侧面刺来一束略微灼热的目光,她回过头,才发现旁边的顾西决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游戏机,皱眉问:“又是蒋净?” “好像是。” “他天天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姜鹤抬下巴看了眼门外,蒋净手里拿了本书,“还参考书吧?”她随口道。 然后站起来就走出去了。 顾西决目送她走出去,走到蒋净身边……可惜隔得太远,听不见走廊上他们在说什么。 “还书?”姜鹤凑到蒋净身边。 “不是。”后者拿起手里的参考书,指着第一单元专项测试的某道集合题,嗓音清冷,“这题你做了没,后面的答案缺失了。” 图书馆的书,缺一两页很正常,遇见不会做的题,找不到思路又没有答案参考,就很折磨人。 姜鹤条件反射凑过去看。 读题干找思路的时候,她完全没发现自己跟a班的神仙凑得挺近,至少从教室里面最后一排的角度看,她几乎快贴到人家的胸口上了。 “决哥,下节体育课和c班约了3v3斗牛,去不?”教室里,谢辛晨凑上来问少年。 “不去。”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走开。” 谢辛晨莫名其妙地被凶了一顿。 等他让开的时候,窗外走廊上,姜鹤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过了蒋净手里的参考书,一只手握着参考书,另只手纤细的指尖将耳边垂落的发挽至而后。 站得离她很近的男生垂眼看她,手腕抬起时,阳光下甚至能看见她手腕上青色的血管。 “这题你得先把前面的三次方程解出来,在看后面的条件a交b等于空集……” “姜鹤。” “然后再看c也不在……怎么了?” “昨天顾西决和韦星涛在门口,是为了你吧?” “?” 姜鹤解题思路一下就断了,茫然地抬头对视上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蒋净,你也是脑瘫吗?”她真诚地发问。 被她骂了的人非但不生气,反而默不作声地笑了。 “五天后摸底考,考回a班吗?” “这次考完不换班。” “那就等月考,”他不太在意地重复问题,“考回a班吗?” 姜鹤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参考书一把塞回到蒋净怀里,力道大得把他生生往后推了一步,等他站稳,便听见她压抑了声音,低沉地说。 “我哪也不去,你别再来烦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flag不能立得那么早…… 这篇文三观无比端正,比如男主为女主好好学习操碎了心(? 34、考试(上) 姜鹤不懂这两天为什么大家就像是中了邪, 拼命劝她好好学习, 早点离开f班。 顾西决忽然抽风也就算了。 蒋净也仿佛生怕失去她这个竞争对手。 说实在的,姜鹤并不觉得自己在f班还是在a班有什么太大区别,学习环境环境和老师讲课进度这种东西是主观的,已经是高中生了, 同学、老师的存在只是一个辅导, 学习环境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没有谁光靠课堂上那点时间就够坐稳年级第一。 而对于姜鹤来说,学习并非是被逼迫的,她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外界因素去激励、影响她。 相比起“必须要有一个好成绩”这样逼迫自己前进的思想, 她觉得学习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就等同于在玩一个大型rpg网络游戏。 学新知识就是打怪升级,刷题就是做日常任务积累经验。 偶尔做到新的题型得到新的解题思路,那就是日常任务掉落了稀有装备。 考试就是一切准备就绪下个副本,日常积累使她达到入本门槛,稀有装备帮助她在副本脱颖而出发光发热…… 考试的总分排行,就是右下角的dps统计排行。 没有什么不同,整个过程充满了乐趣。 她甚至不懂那些沉迷游戏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皆大欢喜地沉迷学习, 明明就他妈是一个套路的东西。 要说网络游戏里可以和人聊天,那考完试也可以对答案啊。 网络游戏里可以网恋,现实的顾西决显然更香。 因为秉持着这套理念, 姜鹤才自信满满地来到了f班,而对于那些满怀希望让她考到别的班去的期望,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觉得还挺多余。 送走了蒋净,姜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顾西决已经没有再摆弄那个游戏机,而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姜鹤挪开自己椅子的声音好像吵醒了他,他从手臂圈里抬起头,脑袋枕在手臂上,懒洋洋地看着她。 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姜鹤心想,如果他再敢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到看蒋净就来了灵感想让你努力考到别的班”类似这样的话,她就把板凳举起来对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还好他没有。 少年只是认真沉默了片刻后,问:“还个参考书还这么久,他还找你干嘛?” 和你一样,喊我滚回a班。 姜鹤没说话,顾西决又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问你题?” 姜鹤反应很快,绝不踩他的陷阱,柔柔一笑:“哥哥,你睡懵了吧?天塌下来了轮得到a班的人跑来问f班的人怎么做题?” “你们捧着书快变成一个人了。” “因为他有一题不会做,然后后面答案页缺失,他跑来问我怎么回事,”姜鹤说,“我连书都没翻开,知道个鬼怎么回事,所以把他轰走了。” 或许最后用的那个动词比较符合顾西决的心意。 他低低“嗯”了声算是满意了,不再追问他们捧着参考书研究什么折腾那么久,脑袋一歪,往胳膊肘里一埋…… 像是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就着外面初秋带着一点儿温度的阳光,继续睡觉去了。 姜鹤没准备放过他。 伸手抓着他的校服袖子摇晃了下。 少年刚开始不想搭理她,但是她很有就这么孜孜不倦一直晃下去的架势,他不得已换了个趴卧的姿势,脑袋转了下,脸冲着她这边,从手臂上方露出半张脸来。 睁开半边眼,漆黑瞳眸里大写的不耐烦。 “我跟蒋净说两句话你就不高兴了,”姜鹤凑近他,小声地说,“你还想让我考去a班吗?” “……”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凑得很近。 她身上的淡香笼罩了他,和外面的阳□□息混杂在了一起,光晕中,她的五官又猛地一下变得模糊不清了。 顾西决只知道她挨得很近,近到毫无防备的那种……她的椅子靠背翘着,相比整张椅子的后面两个支撑点也被翘了起来,他只需要一抬手,或者稍微踢一脚她的椅子,她就会整个人栽倒在他怀里。 这种想法稍显既逝。 顾西决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片刻后,他坐起来,鼻尖几乎是擦着姜鹤的面颊而过,抬手一把压住她翘起来的椅子尾巴,手腕一用力,“啪”地一声,椅子稳稳四条腿落在地上。 “坐没坐相。”他淡道。 姜鹤被他猝不及防的一波动作推得猛地往后,整个人不太雅观地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顾西决,像是没搞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难。 “让你别在f班,你就要去a班?”他语气很淡,终于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昨天还信誓旦旦凭实力考进f班的,这就去a班了……姜鹤,你是天才还是骗子?” 说天才,没人信。 说骗子,她就死定了。 姜鹤抿了抿,有点后悔自己没事去拨撩顾西决干什么。 她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这么凶,你这是起床气?” 顾西决嗤笑:“是。” 姜鹤无言以对:“那你继续睡,我不吵你了。” 顾西决神态慵懒地扫了她一眼。 “吵都吵醒了,还睡个屁。” 他说着,站起来从桌子底下捞出来一个篮球,踹了一脚前桌谢辛晨的椅子,叫他出去打篮球。 等他走了,姜鹤才恍然想起下节课是体育课……他原本大概准备翘课在教室里睡一觉的,这下又叫她给搅和了。 ……这不脾气挺好的,逆来顺受? 姜鹤琢磨了下,紧接着却又想起了谢辛晨之前说的那个,会咬人的狗不叫。 没过几天,就到了第一次摸底考的前日。 考场位置顺序是打乱的,每个教室都坐了各个班的学生,f班的学渣们虽然是学渣,但是他们的父母还是对他们有所期望的…… 比如在满分七百五十分的情况下,谢辛晨的父母承诺只要他考到四百五十分,就给他买一台他想要很久的重机。 那一台机车三十几万,比一辆小轿车还贵。 从分布座位之前,谢辛晨就在祈祷他旁边坐着的是蒋净,“蒋净”这个名字第一次在他嘴巴里出现的频率胜过顾西决……顾西决坐在他身后一脸嘲讽地看他求神告佛。 然后考场排位发下来了,姜鹤在a班教室,蒋净坐在她旁边,谢辛晨他们在多媒体教室,中间整整隔着一个教学楼的中空中庭。 谢辛晨哀嚎。 姜鹤正看热闹,手里的座位安排表被抽走,坐在她身边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微微弯着腰,一手插兜看她的座位安排表,皱眉:“你怎么又和蒋净坐在一起?” “这座位安排表不是我安排的,”姜鹤抬手一把抽走那张单子,“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我就是讨厌他。” “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为什么,”顾西决懒洋洋地说,“你要求也太高了。” 每当他露出那张混子一样的表情时,姜鹤就拿他没什么办法,偶尔顾西决也是不讲道理的……比如这会儿,他都走出去了,又退了两步回来。 用脚踢姜鹤的椅子:“明天好好考试,少和蒋净交流……不,最好一个字都别说。 “这你也要管?”姜鹤震惊。 “嗯,”他说的一脸诚恳,“我不想跟和蒋净说过话的人说话。” 姜鹤:“……” 认真地扔下嘱托,放学铃响了,顾西决双手塞在口袋里两手空空从后门走出去,班里的人也陆续开始收拾书包。 前面,谢辛晨还在讨好乔恩兮,因为他们在考场也挨在一起,林薇透露了乔恩兮学习不错这件事……这会儿小白兔正低头收拾书包,把明天要考的语文和数学课本、参考书全部放进了书包里。 “求、求求你同桌,明天,就,就让我看一眼!选择题!填空题!我保证我、我不抄你的作文!” “哎呀……”小白兔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叹息。 “求求你了!” 姜鹤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谢辛晨你还有没有尊严”背起书包,后者转过头,鸡冻地尖叫:“你、你个学渣懂个屁!有、有蒋净了不起啊!” 等老娘有朝一日把答案写在答题卡上,蒋净算个锤子。 姜鹤冷笑一声,扭头昂首挺胸走出教室门。 第二天早上。 学校里难得比平时热闹。 大家都不回班上了,从高一到高三全校摸底考,走廊上堆着全是人,毕竟不是自己的教室,有点不习惯进去坐着。 教室里也有人,大多数是分到自己班本班的。 姜鹤背着书包进考场,走进a班吸了吸鼻子,a班教室里的气味和f班不一样,f班充满了各种香水、化妆品还有男生的汗味,a班就是干干净净的,好像还有牛奶的味道。 姜鹤扫了一圈,看见是蒋净在喝一杯纸杯装的牛奶。 靠窗的位置少年垂着眼,手里在翻一本古诗词鉴赏。 按照考试座位表姜鹤就坐在他前面,她拎着书包走过去放下,干干净净的一张书桌,上面没有乱七八糟的涂鸦,抽屉里也整理的很整齐,放着几套参考书还有一沓草稿纸…… 可能是哪个女生的桌子。 到别人的考场考试未免总是会好奇桌子的原主人,姜鹤弯腰看了看,发现一本她之前在书市想买又没买到的化学参考书,心里感慨着“有品味啊”,伸手把那本参考书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翻了翻,然后看见封面上十分清秀却落笔有力的字迹:高一(a)班,蒋净。 姜鹤吓了一跳,“啪”地一下合上参考书,转过身。 坐在她后面的人平静地看着她,桌子的右上角放着那杯他喝空的牛奶。 姜鹤:“……” 蒋净:“看什么,想要?” 他语气淡然,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翻人家的抽屉被主人当场抓包,姜鹤脸有点升温,偏偏这时候有个d班的路过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听过这对“跨种族恋爱cp”,他笑嘻嘻地用手拍蒋净的肩膀:“哦哟,学神,开黄腔啊?” 姜鹤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蒋净重复强调了一次,“我是问你是不是想要这本书”,她反应过来了。 这次耳根真的微泛红。 瞪了那个嬉皮笑脸的d班人一眼,正想说什么,这时候窗外不知道谁叫了一句:“决哥,你不是在多媒体考场嘛,跑这来干嘛?” 姜鹤一听,第一反应是这他妈还真来查岗有没有通敌叛国的,有些着急地把那本参考书往自己的书包里一塞,扔下一句“换之前你抢走的那本”,她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蒋净挑了挑眉往后望去,一眼就看见拎着个饭盒站在后门的少年…… 他比较高,往那一站人都快把门堵住了。 见她一路小跑往自己这边来,顾西决把手上的饭盒递给她,里面放了三块切好的三明治,白软软的吐司夹着新鲜的火腿片还有溏心鸡蛋,再有新鲜生菜叶。 姜鹤就着他握着饭盒的手,扶着饭盒边缘掀开饭盒盖子,嗅嗅,好香。 “你做的?” 她头也不抬地问。 “……” 顾西决注意到周围已经有几个人震惊地望着他。 沉默了下,他有点不自然,沉下脸说:“你脑子有洞?” 姜鹤被凶得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眼他僵硬的表情,后者停顿了下,又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音量补充:“家里阿姨,早上做多了,让我一起带来学校给你。” “我早上吃得少,也吃不了这么多。” 姜鹤拿起一块三明治放嘴里,说。 “屁话真的多。” “我怕浪费。”她嘟囔。 他不耐烦皱眉:“吃你的,吃不完剩下的给我。” 这次没有控制音量。 于是一走廊大半的人都听见了。 聊天声瞬间消失了一半,所有人都茫然地转过头往过来,海水倒流,日月颠倒,星河逆转,世界好像从这一秒倾覆。 作者有话要说:  五百评二更!(冷漠交易腔 35、考试(下) 准确的来说, 见过顾西决用姜鹤的杯子喝水的人不超过四个, 顾西决本人,姜鹤,谢辛晨和邵雅欣。 邵雅欣一直对姜鹤信心十足并时不时发言让她拿下蒋净从此脚踏两条船的自信皆来源于此。 对普通高中生来说,男女共享一份食物那可真是太暧昧了啊, 众人震惊的嘴都合不拢, 内心就一个想法:守得云开见月明,原来顾西决也是长了眼睛的,就说嘛, 哪个人经得住姜鹤的攻势? 她平时凶巴巴的,笑一笑全年级一半的男生魂都能飞走,顾西决也是男的,笑一次不行,这他妈天天笑他还能不就犯? 顾西决带着还剩一块半三明治的饭盒离开了a班教室,根据长了眼睛的人线报,他回到多媒体教室并坐下的时候,饭盒里是空的。 走廊上背课文的都忘记烛之武曰了什么(*《烛之武退秦师》), 男生纷纷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女生们酸得一飞冲天,讨论顾西决也有给人送早餐的一天。 一个走廊都躁动不安。 唯独教室里在人们看来最该跳脚的蒋净镇定淡然,姜鹤拉开他前面的椅子坐下时, 他甚至撑着下巴笑着望着她。 什么也没说。 一直到考试开始,监考老师拿来密封卷拆开了往下发,姜鹤把答题卡和试卷本体扣下剩下的往下传,白色的纸张翻飞, 她微侧身传试卷时,听见身后的男生淡声响起。 “怎么,顾西决来示威啊?” 姜鹤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不喜欢你么?”蒋净继续道,“还要把你身边的男生都赶走,脑子有问题?” 这问题提的一阵见血,也比较有攻击性。 要不是这会儿看见蒋净的唇瓣在动,姜鹤都有点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什么意思?”她问。 蒋净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轻描淡写道:“你猜军训那时候,我们为什么打架?”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而试卷落在桌面的一瞬间,他闭上了嘴。 “姜鹤!” 前排的监考老师警告性的呼叫打断了姜鹤还想继续发问的节奏,她哆嗦了下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来,满脑子的问号,心想蒋净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前几天也莫名其妙的问顾西决打架是不是为了她?难道是出于有什么参考? 她脑子乱了一会儿。 捏着笔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蒋净已经在第三道选择题的某个答案上画了一个勾。 再低头看看她自己的……名字和班级都还没填。 姜鹤:“……” 操! 都是战术! 老阴比! 定了定神,把乱七八糟的怀疑全部扔到脑后,姜鹤扑到卷子上开始做题。 语文考试一般多数考平日的积累,选择题考基础知识,读音什么的倒是不难,姜鹤勾得很快,在试卷上把她认为正确的答案全部圈好然后拿过答题卡,开始瞎涂,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遇事不决就选c。 一个学渣应有的答题卡就这样完美诞生了。 诗词填空,考的大多数是初三的内容,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个小题,考的是《庄子》里的《庄子·天运》篇,要求填写“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的接下来两句。 语文想要拉分,无外乎这种课外建议阅读书目,以及作文。 姜鹤飞快地用有些潦草的字迹在试卷两条横杠空格处填下“云者为雨乎”以及“雨者为云乎”……填完以后还挺得意,悄咪咪回头看了眼。 蒋净已经写到了文言文部分,答题卡填的满满的,除非他是在刚才那两个横杠上骂脏话,否则他肯定也写出来了。 姜鹤:“…….” 仿佛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原本低头写字的少年笔尖忽然一停,抬起头与她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愣了下后,他冲她笑了下。 压在答题卡上的手挪开了些,还把答题卡往前推了推,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抄吗?给你看。 姜鹤:“……” 现在姜鹤倒是很想骂脏话了,要不是前面有监考老师,她能把桌子掀蒋净脸上,再附赠一句气壮山河、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的:你他妈看不起谁! 磨着后槽牙转身扑回自己的桌子上写自己的卷子,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放松的轻笑。 差点没被气得心肌梗塞。 第一天考语文,下午是理综。 第二天上午考英语,下午数学。 文综暂时不考。 姜鹤安然度过了前面三个科目,英语甚至觉得自己能拿满分……不算作文的话。 谁知道下午被数学杀了个措手不及。 数学原本前面出的题目就还行,有点像第一周学习内容的单元考。 但是翻过来,就发现画风有点不太对。 压轴题有两题,第一题是17年全国卷的集合题型变形题;第二题是三角函数,是要求画坐标轴的,哪怕是a班现在的学习进度也还没有学到这么远的地方。 这个实在是涉及到太后面的知识了,姜鹤只是闲着无聊的时候翻过两下,没有深入的研究过,做得有点磕巴。 做到最后压轴题时,距离考试铃响还有大概四十多分钟,第一个小问题她磨蹭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把题目要求求的那条ab边长度捣鼓出来。 到了第二道题,做了一半有点要歇菜的意思。 看了下周围a班的人,答题卡之后两题都是空着,看着好像也不算焦虑,估计猜到了根本没几个人能做出来。 姜鹤没回头去看蒋净,有了第一天上午考语文的教训,理科更讲究心态,这几天她都没再作死回头挑衅蒋净。 头发都揪下来了一大把,心里砰砰瞎跳……最后她放过最后的大题最后一个小问,同时也放过她自己。 一边琢磨自己写到的这个步骤能拿多少同情分,她扯过了答题卡,开始选择性地在答题卡上乱涂乱画,选择题乱选,填空题不是填“0”就是填“1”,像在写计算机二进制。 创造一个完美的“我认真地在考试我努力在把答题卡填满但是实力不允许”学渣形象。 等姜鹤捣鼓完她的答题卡,考试铃响了,她舒出一口气,大家放下笔站起来,等着老师收卷子。 姜鹤弯腰去收拾她的书包,同时竖起耳朵听周围的人讨论考试题目。 “哇,最后两题变态啊,那么难!” “最后一道大题我看都没看,一看就是要设坐标轴的,学期末才涉及的内容啊,用来拉分的吧?” “我还试着用证全等三角试了下,捣鼓不出来。” “蒋净,你那边什么情况?”一个a班的女生问,脸上比较放松,显然她也根本没准备把蒋净当竞争对手。 “嗯,”将钢笔收入笔袋,姜鹤身后的男生一脸淡然地回答,“最后一题第二个小题做不出来,我还没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就是第一个小题做出来了。 大家发出赞美的叹息。 与此同时,姜鹤面无表情地将试卷塞进书包里,又把书包甩到肩膀上,挺直了腰杆从一群拿着试卷急着对答案的a班学生中间挤出去。 引来小阵不满。 “f班的就是拽,填完选择题和填空题估计就能交卷了吧。” 一个a班女生盯着姜鹤出去的背影,有点酸地说,她还没忘记早上送早餐那件事,学校的传遍了。 蒋净一只手撑着桌子边缘,正歪着头看那些人抢他的试卷对自己卷子上的选择题。 闻言笑了笑。 “没有啊,”他淡淡道,“我看她卷子上填的挺满。” 可惜他声音不高,很快被对答案发现自己错了某题在大呼小叫的男生的音量盖过。 考完试,马上跟着的就是国庆放假。 所以虽然只是一个摸底考,但是大家正处于考完试了等着放假的状态!就都很放飞。 顾西决考完试当天有训练,拎了器械就要走出去,临走的时候又被谢辛晨叫住,邀请他晚上一起去夜店。 他犹豫了下原本想拒绝,但是架不住那么多人劝,其中还有那些那天跟他一起和韦星涛干架背处分的人,按照道理,他欠他们一个人情。 “你检讨书还没写,还出去作死。”姜鹤冷笑着提醒,“国庆放假回来你还要在国旗下发表演讲。” 顾西决看着她。 姜鹤知道他什么意思,拉了下肩上死沉的书包:“我才不替你写。” “……”顾西决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无奈道,“我妈下午发短信,说家里花过了,让我训练结束回家时顺便去买一点回家替换。” “然后呢?” 顾西决报了个地址,是他经常去的那家花店的位置,在五中附近的严丰街。 “钱转你微信,”他说,“晚上你来不?” “哪?” “月夜酒吧。” “不去。” “那你在家无聊顺便替我写下检讨。” “哪来那么多‘顺便‘!”姜鹤一把抢回自己的书包,冲他嗷嗷,“把我当佣人使啊,给钱吗你!” “给啊,”他懒洋洋地笑,带着一点痞气,“要多少,信用卡密码给你?” 他身后那些小马仔哄笑中,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开。 姜鹤“呸”了声跟着踢着正步出去了。 教室角落里。 乔恩兮保持着书包打开一半的姿势没动,像是想到什么事因此出了神。 “恩兮,考完试了,晚上你跟我们去玩吗?”林薇凑过来问。 被叫到名字的小姑娘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软软地笑了笑,小声地说:“不去了,我答应妈妈回店里帮忙。” “你家开店呀?”林薇惊讶地问,“什么店?” 乔恩兮沉默了下。 来到走廊,目光扫过那群已经在楼下操场闹闹腾腾的男生中间,少年背着装弓械的袋子,背影挺拔高大。 “花店。”她小声地说,“在严丰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每当推我去二更时候你们都是给力的,二更之后就很冷漠,就像拔x无情的渣男…… 哥只好用红包挽留第二波的留言,留言送红包(微笑) 36、第三次遇见 乔恩兮原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考上江市一高, 因为入学考考数学的时候, 她稀里糊涂地涂错了答题卡,又因为这点错患得患失,连带导致后面一天的英语考试迟到。 考完英语那天从考场走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无缘江市一高了, 当时觉得天都是灰的, 开始着手准备江市其他重点中学的入学考。 没想到,三天后她还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翻开来看是恭喜她被录取到新一届高一学生的f班, 乔恩兮来不及欣喜就被困惑所侵袭。 众所周知,江市一高,f班的学生全部都是关系户。 当时她就去问了她妈,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乔母一脸避讳,只是简单地说,有学你就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将一朵开得正好的玫瑰的梗剪过了, 原本一朵哪怕是单独插在花瓶里都可以很好看的主花,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里。 乔恩兮觉得可惜,捡回来自己偷偷养在一个矮胖的花瓶里, 并将它摆在了自己的床头。 她不说也不问,但是她知道,手上这张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大概是和她的亲生父亲有关。 她见过她的亲生父亲, 是一名西装革履的富有男人,是某个江市叫的上名字的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只是年轻的时候他并不是那么富有,那个时候他拥有的只有他当时的女朋友也就是乔恩兮的妈妈……后来他来到江市打拼,打拼出了自己的新天地,却也弄丢了自己曾经一无所有时,唯一拥有过的东西。 这些年他一直尝试补偿乔恩兮母女很多物质上的需求,乔恩兮手上的录取通知书大概也是他的杰作之一。 严丰街第一街道口往南三百米是江市五中,往北一百五十米,开着一家没有名字的花店。 在灰头土脸的街道和两旁卖快餐的快餐店中间,这间墙面几乎都用玻璃代替的欧式花店有点像落入了泥塘的天鹅,格格不入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每一天,店主都会将新鲜的各种进口花束摆进干净的白色桶中摆在店外,玫瑰花盛开的季节,隔着店三百米偶尔也可以闻到玫瑰花的香味。 店主是一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温柔恬静,说话细声细气,包装花束或者装点花篮的手法都与外面一般的花店不同,很有品味,拿回家就可以直接放进花瓶里……久而久之,江市很多阔太太都会指定来这家花店光顾。 乔恩兮背着书包,推开了花店的门。 叫了一声“妈妈”,她将沉甸甸的书包放在店门口,然后去洗手,拿过一把园艺剪刀,坐在一桶还没有处理的洋桔梗跟前,拿起一支没处理的花枝。 坐在里面一些的中年女人问:“摸底考怎么样?” 乔恩兮捏着花枝想了想:“还可以的,如果不出意外,第一次月考应该可以前进一个班。” 本来学习就不差,就是入学考试那次事故频发。 “嗯,我听人说了,你们那个班的环境不太好,”乔母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耐心,“之前是不是还有你们班的学生开学第一天就打架?” “欸,”乔恩兮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的,偶尔会有五中的学生来买花,他们在说这件事……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学习脱离那个班级那个环境,不要学不三不四的人,心思不放在正道上。” 不是的。 他是为了帮我。 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就去打架,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乔恩兮咬了咬下唇,但是没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她最后还是懦弱地陷入了沉默。轻轻“哦”了一声,第一次和母亲说话的事后表现出一些懈怠和敷衍。 她放下园艺剪刀,用手轻轻拨去洋桔梗花枝多出来的叶子,手里抓着一把叶子正准备扔进身边的垃圾桶里,花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店门风铃被摇晃出稀碎的响声,安静的店内气氛也被打破,少年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淡淡的花香里钻入了不太好闻的劣质香烟味。 乔恩兮微微蹙眉抬头,一抬眼就看见了店门口站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社会小混混,有几个还穿着校服,只是嘴巴上叼着烟。 “乔姨,武哥说了,这个月你要么把一万块今年的涨租一起落实下,要么就把店关了搬走,你也别让我们难做了啊,反正大家都只是打工……” 一个小混混走进来,漫不经心地拎起一朵桶里的玫瑰花。 一抬眼,对视上乔恩兮的眼睛。 愣了下。 乔恩兮也跟着愣了下。 熟人。 乔恩兮认出这就是那天在学校门口拎着一杯奶茶非要塞给她的那个小混混,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不受欢迎的巧合,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哟,熟人啊!” 那小混混摘了手里的烟屁股,随手熄灭了扔进手边的花桶里,在乔恩兮厌恶地皱眉时,他转过身带着调侃的笑和身后的人吆喝:“我操,涛爷,你快来看看这是谁!顾西决的小女朋友,缘分呐!” 一堆乱七八糟的笑声中,先涌入店里的小混混们散开了些,这让乔恩兮一眼看见了此时站在店门外一脸不耐烦的少年。 他身型懒散地靠在店门旁的玻璃上,柔软的黑发被玻璃压出一片印子,微微侧着脸。 高挺的鼻梁上贴着一块胶布,他目光也是懒洋洋的,原本望着灰蒙蒙即将要完全暗下来的黄昏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目光和他整个人,仿佛都浸泡在萧瑟的冷漠中。 听了店里人的喧闹,他轻“啧”了声,皱眉转过头来。 这是乔恩兮第二次见到韦星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好像和上次见面时感觉不一样了,好像更加的……沉默和冷淡。 对方的目光像是散漫又阴毒的毒蛇,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游荡了一圈。 一瞬间被勾起不好的回忆,她忍不住地开始全身颤抖起来,嘴里犯苦。 很怕他说出什么那天学校门口发生的事。 没想到他却无所谓地笑了。 “她是个几把顾西决的马子,你们眼瞎别带上我。” 韦星涛淡淡地说着,如看到一个陌生人般平静地转开了视线。 “赶紧干正事,我饿了。” 他站在店门外,依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与此同时,三条街外。 景澜花园某单元某高层书桌前,学习氛围浓郁。 姜鹤正心急火燎地飞快翻手里的课外参考书,手的旁边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填满的语文试卷原卷。 “选择题错了一题,古诗词填空少了个字,后面的文言文翻译有个常用词不确定是不是当时那个句子里的意思,万一是陷阱的话……” 姜鹤窒息了下。 啊! 翻车翻车! 光语文就这么翻车! 并不觉得是自己要求太高,姜鹤焦虑地挠头,恨不得穿越回考语文那时候抓着背个破文言文还能背漏一个字的自己来上一拳! 正当她崩溃时,手机响了。 她暴躁地拿起手机扫了眼,是顾西决,就像是凭空降下来一只大手给浑身炸毛的安哥拉兔撸顺了毛,她身上的暴躁气息一下子减弱了一半。 —西行:我训练完了。 —一行白鹤上西天:这么快? —西行:嗯,开会,没怎么练。你在家? —一行白鹤上西天:景澜花园。 —西行:去你那洗个澡,不回家了,免得我妈又不让我出去。 —一行白鹤上西天:哦,开锁密码0631。 —西行:谁的生日? —一行白鹤上西天:我小舅舅,这他妈不是他的房子? —西行:…… —西行:哦。 —西行:花? 姜鹤一拍大腿,忘记了啊! 伸头看了眼外面,都快天黑了,连忙将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收了,特别将这几天的试卷藏好,绝不在一个坑摔两次。 一边站起来抓起梳子梳头发,一边玄关走,还不忘记拿着手机给顾西决发语音,“这就去了,正在要去的路上,你听,开门声,以及关门声”。 她穿好鞋拉开门跳出去,关上门,全程给顾西决直播,以表达自己正在行动。对面可能是被她的沙雕惊得没话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这么六个点以表达自己的无语。 过了一会儿顾西决发过来一个清单列表,除了预定好的花束三束之外,玫瑰、洋桔梗、芍药、小丁香等花若干…… 姜鹤一看,心想这么多东西,干脆在小区外面扫了辆共享单车,跳上单车就往他之前说的那个位置出发,一路蹬到严丰街路口,路上也没花超过十分钟。 原本都以为任务完成一半了,谁知道到了地方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她的目的地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 花店的门口围满了人,指指点点,姜鹤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长得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小混混从店门里抱着一盆花走出来,“哗啦”一声把修剪好的花全部扔在街边地上! 店里传来细碎的尖叫,有些含糊不清…… 姜鹤微微蹙眉,这时候,靠在店门外边忽然有个原本一直藏匿在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一片混乱当中,他仿佛置身事外,点燃一支烟。 星火燃起,照亮了他半边冷漠的脸。 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将冷漠刻入眉眼的面容,鼻梁上贴着的薄薄一块纱布有些泛黄,他垂着眼,倚靠着花店外墙,耐心地吞云吐雾。 对于店内传来女人惊恐的哭声,完全无动于衷。 “……” 这是姜鹤第三次遇见韦星涛。 和印象中那个有点脑瘫其实还有点活泼的少年并不相同。 这一次,她第一次感觉到,在他血脉里流淌的血液,或许也是冰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500换2,明白?(社会腔 37、大小姐不跟你废话 姜鹤看出来韦星涛就是这些小混混的头儿, 顾不上店里面暂时的混乱, 姜鹤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韦星涛面前。 后者原本正魂游天外地想事,猝不及防一阵熟悉的香味穿透了烟草气味钻入他的鼻腔,最开始韦星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目光定了定收回来, 结果真的看见姜鹤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皱眉,一脸谴责地看着他。 街边的路灯还没开,她小巧挺翘的鼻尖隐秘在阴影当中, 唯独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映照着他手中的烟草星火,神气活现。 韦星涛笑了,过了一会儿,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的笑意又在漆黑眸子里熄灭,里面恢复了仿若一潭死水的沉寂。 微微眯起眼,懒洋洋地说了声:“是你啊。” “你在这干嘛?”姜鹤抬起手指了指店里面,“这里面又在干嘛?韦星涛, 你,你欺负女人啊?” 店里时不时传来女声低低的抽泣声仿佛印证了他的说法,韦星涛夹着烟的手垂下, 微微弯下腰,忽然凑近打量她的脸。 一脸正义和困惑。 她的眼睛很亮,哪怕是此时此刻站在混乱的中心,也不见丝毫的退缩和恐惧。 白皙的面颊大概是因为生气微微泛着好看的粉红, 她哪怕是皱着眉生气,脸紧绷着不自觉鼓起来,也显得很可爱。 “不食烟火”四个字没怎么费劲就钻进了韦星涛的脑子里,他突然就有些立体地体会到那一天顾西决为什么偏偏就对他一脸严肃的说那些话。 是真的不一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眼前的小姑娘被保护的多好啊,对黑暗无所畏惧地谴责,喜怒都写在了脸上。 “办正事呢,合法涨租听过吗,大小姐?” 弯腰,轻佻地冲着她粉嫩的面颊吹出一口烟,在她被呛得猛地打了个喷嚏时,他眼角沾染上稍纵即逝的笑意,只是等她抬起头瞪他时,那片刻的放松如幻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合法?”姜鹤挑眉,指着地上散落一地又被踩碎的残花,“你们这也叫合法?” “嗯,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你又不是不知道啊,主人家要涨租,她们租了别人的铺子又不肯补交又不肯搬走,成了钉子户,”他慢吞吞地笑着说,“你说可恶不可恶?” ……你才可恶吧? “这店面是你的?” “不是。” “那你瞎掺和什么?” “我就是个跑腿的,”韦星涛晃了晃手里的烟,盯着她的眼睛,用没有多少笑意的声音笑着淡道,“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吃饭的,姐姐。” “……” 这有点触及姜鹤的知识盲区。 韦星涛看着和她差不多大,而他们还是高中生,比如姜鹤现在哪怕是搬出来了一个星期可能也不跟她妈通话一次,但是她亲爹也会孜孜不倦地给她微信以每日形式转账。 ……有时候恨不得照着三餐转,附赠一个意味深长的“哎”字。 姜鹤眨了眨眼,正有点不知道从哪下嘴继续自己的谴责,又或者干脆不要谴责,单纯刷脸让他停一下让她进去把花买了,这时候旁边又有了插曲。 “这个不行!这是有客人预定的……” 一声像是小奶猫被踩着尾巴的尖叫响起! 她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一个小混混抱着两束包好的花走出来,一束淡蓝色包装纸一束淡粉色包装纸,大步流星走出来直接一把将花扯下来一半,顺手扔到了门外的地上! 盯着被扔出来散落的残花和破碎的精美包装,姜鹤愣了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照了下顾西决发来的之前店家给他发的图片…… 这好像是顾西决预定的花束。 与此同时,姜鹤总算是想起来乔恩兮在军训时那那两束花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 瞪着脚边的一片狼藉,脑子里嗡嗡的,正有些懵逼这花没她要拿什么跟顾西决交差,这时候那小混混把第三束也拿出来了,姜鹤“啊”了声刚想出声阻止—— 从花店门里扑出来一个哭唧唧的小姑娘,一头撞在那个小混混身上! 那小混混被撞了个猝不及防,连带着她两个人一起滚落台阶,在地上摔成一团!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叹息,姜鹤有些看不过去的扔了韦星涛转身想要把那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捡起来…… 弯腰把她扶起来,“你没事吧”四个字才说了一半,就顿时像是被人当下糊了一口粑粑似的堵在嗓子眼里。 姜鹤绝望地瞪着眼,望着在她手上哭得快昏过去的小白兔乔恩兮,心想:这他妈也能是你?!!!!!! 乔恩兮泪眼朦胧抬起头,看见扶她的人是姜鹤也有点懵。 姜鹤茫然地回头望了眼韦星涛。 韦星涛面无表情地回望她。 姜鹤一头的问号: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她吗?喜欢她还这么欺负她?《流星花园》那套保守估计已经过时十五年了啊大哥?!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混混就没想那么多了,躺地上就来得及看见白花花的大腿和校服裙在眼前晃,他原本还想凶两句哪来的不识相的臭娘们在这碍手碍脚…… 一转头看见“臭娘们”那张脸,又不想凶了。 “嘿”地笑了一声,他伸手就想碰姜鹤。 然而那还沾着花汁碎片的脏手还没捧着姜鹤的头发,突然猛地感觉到不远处角落里有凌厉的光刺在手背,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下。 韦星涛掐掉手里的烟,站直了身体往这边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拍掉手下小马仔的爪子,他手一转,扣住姜鹤的手腕,将她往旁边拖了两步。 “干什么?” “别多管闲事。” “我没多管闲事!你们把我预定的花给弄坏了……韦星涛,你、你不是喜欢乔恩兮吗?还这么欺负人家?” 姜鹤被他拖着走到街边,掐在她手腕上的手有些粗糙,力气很大。 听了她的话,原本紧绷着一张脸的少年明显停顿了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趁着他分神的瞬间挣脱他,连连往后退了三步。 韦星涛也没拦着,就看她在那皱着眉揉被他抓的发红的手腕,问:“乔恩兮是谁?” 姜鹤看了眼不远处哭着捡花的小白兔。 韦星涛一脸木然:“我不认识她。” 姜鹤揉手腕的动作一顿。 “谁告诉你我喜欢她的?”他想了想,然后嗤笑,“顾西决啊?” 姜鹤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在心里把乱讲话的顾西决从头骂到尾。 “你走吧,”韦星涛没有继续嘲笑她,只是换上了不耐烦的语气,“别打扰我做正事。” 姜鹤指了指身后的鸡飞狗跳。 “这也算正事?” “吃饱穿暖,”韦星涛说,“就是正事。” “那我的正事呢?” “什么?” “我要买花。” “换一家,”他敷衍地提议,“滚吧。” 姜鹤盯着他三秒,点点头,还真就挤开人群走开了。 按照剧本,她还应该留下来长篇大论八百个字圣母婊地继续发表不食人间烟火、劝鸡从良言论,可能这些言论会引人发笑,但是却符合她千金大小姐的形象。 可是她没有。 转头走得干净利落到韦星涛都有些发怔……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说他就真的想听她发表腻味的说教。 看着她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最后那个穿着深蓝和白色相间校服的身影消失在了叠叠层层的人海里……韦星涛收回目光,转身扫了身后的狼藉,心中有些烦躁。 “快点干活。”他低低地吩咐那些马仔,“拖拖拉拉的准备磨蹭到什么时候?” 韦星涛没想到的是,事情在五分钟之后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五分钟后,人群另外一头传来一阵喧嚣,混乱之中有谁说了声“东桐街”,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抬起头的时候,顾西决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带了大概十几个人来。 这边虽然是韦星涛的地盘,但是他今天就是来强行征收租金的,根本没有带太多的人。 他就来得及骂了声“操”,也懒得问顾西决来干嘛,抬脚就往他腰上踹。 两伙人不一会儿就撕咬成一团。 韦星涛一把将顾西决摁墙上,一拳捶上去的同时对方敏捷地躲开了他的拳头,他结结实实砸在了墙上,差点把自己骨头砸裂! “你妈的顾西决!你有病啊!这是你的地盘吗!” 韦星涛骂他。 被骂的人,头发都还是湿的,看着像刚洗了澡头发都没吹干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说的你没来过江市一高门口似的,”他眉眼冷漠淡道,“你把我要买的花砸了,你烦不烦?” “我他妈知道那是你要买的花?!” “知道你就不砸了?” “滚,知道我把店都烧了!” 肾上腺素狂飙导致的没营养对话忽略不计,两名挨着的中学扛把子共谱佳话,在开学一周之内、国庆举国欢庆前期,又结结实实地干了第二架。 直到象征真正正义的警察开车来了,把他们强行分开,两边少年还振振有词。 韦星涛一脸懒散:“我收租啊!缴税的阿sir!” 顾西决面瘫着脸:“我给我妈买花。” 合法征收与孝道齐飞,阿sir一阵无语,摁着两人的脑袋一人一辆车,准备一起拉回局子里听他们继续胡扯。 姜鹤在旁边举着手机,忙着跟阿sir澄清自己报案人的身份要求一起上车。 一片混乱当中,少年正弯腰要坐进警车。 此时从花店里冲出来一个小小只的身影,哭着没头苍蝇似的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激动得犹如信仆终于得见救世主显灵。 顾西决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下,肚子上刚打架出来的淤青被撞个正着,他“嘶”了声,与此同时怀里扑进个软软的东西。 他愣了下看见深蓝色海军领校服条件反射地还以为是姜鹤,抬手拍了下她的背正想说我又没死哭个屁啊…… 手刚落下才发现怀里人头发的长度好像不太对劲。 他茫然地抬起头,随机对视上三米外开另外一辆警车打开的车门后面,长卷发的姜鹤本尊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顾西决:“……” 姜鹤一弯腰,就近钻进了韦星涛坐的那辆警车里。 三秒后,车窗降下来。 脸上挂着彩,显然也一脸懵逼的韦星涛伸了个脑袋出来,看了眼挂在顾西决腰上的小姑娘,瞬间什么都懂了…… 冲他幸灾乐祸地笑了下,他把脑袋缩了回去。 车窗缓缓上升,直到彻底关闭。 顾西决直接把怀里还抱着他的人推开。 “阿sir,”他转头对身边的警察大哥说,“我要坐前面那辆车。” “坐个屁啊!”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骂道,“你以为你打taxi,还挑颜色!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硬核阿sir,在线□□人。 下章开始准备进入各种你们要的那什么的那个前奏了,仔细看,just stand by,适度期待 本章也有红包 38、崩塌(上) 车子开出去没三米, 姜鹤放在腿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低头扫了眼来电号码, 尾数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认识,她长舒出一口气,皱眉,不想接。 旁边韦星涛一只手抓着头上的把手, 原本懒洋洋靠着望着窗外, 听见动静转头望过来,笑了笑:“顾西决啊,不接?” 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外面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街道两边的路灯被打开了,少年半张脸沉浸在路灯的橙黄色里,似笑非笑的……与方才在外面见到时的冰冷疏远截然不同。 姜鹤不知道哪个比较接近真正的韦星涛,说实在的,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琢磨这件事……因为在她腿上放着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一轮又一轮。 最后整个车都安静下来,就听她手机在响,姜鹤顶不住了,只好接了电话, 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犹如牙疼。 “怎么上了前面那辆车。” 少年的声音嗡嗡的,带着一点低沉的鼻音。 姜鹤舌尖顶着上颚, 努力组织语言,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就落了下风。 只不过这一次,对面没等她说话, 就慢吞吞地说:“你晚点自己跟乔恩兮说清楚,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跟我没关系。” 他这个撇清关系来得有点快,她都没来得及发火呢……握着手机的手有点软,她“唔”了声,放在地上的脚不自觉地磨了下警车的地毯。 “嘁,抱都抱了,”她强词夺理,“还跟你没关系。” “刚路灯没亮。” “啊?” “我没看清,”他带着气音的声音更低了,“五中附近有几个穿着江市一高校服的。” “……” 姜鹤琢磨了下他说的话什么意思,她那么聪明,很快就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然而又并不是很敢就这么确定。 对于顾西决,她一直都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你能不能不天天怀疑我和乔恩兮怎么着,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了,”少年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我也就开学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她“哦”了一声。 是想说,你们八竿子打不着边是吧? 我看你们的交集没完没了,不是八竿子打不着边,是用二十四根杆子搭着,搭出个最稳固的等边三角形才对。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 直接无视了这次还真是她自己打电话叫顾西决来的,因为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时混乱。 顾西决看她像根木头似的说什么都没反应,眉头一皱,正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候手机被旁边的警察一把拿走,他“嘶”了声。 “什么时候了还煲电话粥啊!”阿sir含糊的声音透过手机响遍前后两辆警车,“有话到局里说!”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当电话里只传来忙音,姜鹤沉默了下,退出通话界面,手机锁上了屏幕。 过了几分钟,顾西决磨了一下嘴皮子,好说好歹地拿回了手机。 只是这次再打过去对面就不接了,电话响了几声就被切断。 第三次打过去连切断都没有了,可能是直接调成了静音模式,大概是真的生气,不想听他说话了。 到了警察局,姜鹤也没等顾西决,下了车就跟着前面那车的警察大哥进去了,只留给后面下车的顾西决一个冷艳高贵的背影。 比较难受的点在于,其实相隔并不太远的江市一高和江市五中理论上属于一个辖区,所以他们共用一个辖区派出所。 今晚值班的警察居然还很有缘分的恰巧就是上次处理他们在江市一高门口打架案的那一批。 看见顾西决和韦星涛,值班警察大哥们都被他这两人雷笑了:“怎么,国庆想要在拘留所度过是吧?这次到什么程度,规模够大吗?够不够咱们给你们还管吃管住送手镯?够不够名字成功登记在册,不管走到哪全国联网都能调出来以供后人瞻仰?” 韦星涛没说话,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顾西决也完全没心思搭理这会儿值班阿sir的调侃。 他抬头看了眼姜鹤,她垂眼坐在旁边,全程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就低着头。 直到来了个警察小姐姐给她做笔录,她才解除了哑巴状态,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看上去乖得很。 “你什么时候到现场的?” “一直在。”姜鹤回答。 “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你知道吗?” 姜鹤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顾西决,没等他有反应,她很快就挪开了眼睛:“我叫他来的。” “谁?” “站在你后面一直虎视眈眈瞪着我那个。” 女警察回头的时候,顾西决都来不及管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现在他就想把姜鹤拎起来抖两抖看看她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哪有人这么答话迫不及待把自己也兜进去的? 可能是姜鹤穿着校服,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那里任由摆布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女警察小姐姐还是很温柔,她低头在手中的文件夹上写了两笔:“小姑娘,想好了才回答噢,如果是你打电话把他叫过来的,你现在可就不单纯的是报案人那么简单……” “她打电话叫我来买花。”顾西决站在两人身后冷冷地说,“叫人来买花也犯法吗?” 他话一落下,就遭到了咬牙切齿的一顿怼。 “顾西决,人家警察问我话呢,有你什么事呀?” 姜鹤瞪着他。 可惜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根本懒得搭理她,固执地看着女警察,声音清晰地说:“跟她没关系,我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她一个人拿不了才让我一起过来的,后来要打架也是我自己的事。” 众阿sir:“……” 本来其实也就是小年轻一言不合打架的事,没管制刀具也没有其他更出格的东西,更没有重大伤亡。 正常情况也就做个笔录就放回去了。 奈何这会儿这对小鸳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这当面吵架,吵架就算了本质上又是一唱一和地给对方开脱。 干嘛呀? 拍韩剧? 蓝色生死恋? 局子里陷入片刻的安静。 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跟顾西决一辆车的年轻警察大哥终于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慢悠悠地说了句:“小姑娘,你别生气,你男朋友刚才把那个花店的学生推开得很快,而且是想跟你一辆车过来的,是我不许,电话也是我挂掉的,我觉得都是误会……” 那警察大哥停顿了下:“你们能暂时不要吵架,好好配合工作,做个笔录吗?” 这年头当警察也不管早恋啊,那就当下活雷锋嘛。 警察大哥的态度很温和,姜鹤向来吃软不吃硬,嘟囔着“哦”了声,想了想又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所有人都露出个“谁信啊”的表情。 除了韦星涛抬头看了看顾西决,一双眼中闪烁着嘲讽,又隐约透着高兴,像是有人告诉他今年提前四个月过年,今晚就是大年三十。 顾西决全程毫无表情。 姜鹤低下头的一瞬间,他也转身跟着那个替他说话的警察大哥做笔录去了,没有再试图插话影响姜鹤做笔录。 于是很顺利的,两个小时后,他两肩并肩地站在局子门外,秋风萧瑟中吹着冷风。 姜鹤目视前方。 “我回去了。” 她言简意赅。 顾西决动了下,抬头看了看天色,想了下淡道:“我送你。” “不用,”她有点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回。” “我外套忘在你家里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来时候急,现在我冷,要去拿。” 姜鹤想不出反驳他的理由,只好“哦”了声,转身闷头走在前面。 顾西决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保持一定距离走了大概两条街。 双手插兜跟在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你就准备下半辈子都用你的后脑勺对着我?” 走在前面的人脚下停顿了下,原地立了大概三秒,然后走得更快了。 顾西决:“……” 三两步追上她,一把拎住她的小细胳膊,强行将不太合作的小姑娘转回来面朝自己,他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看她嘴撅得比金鱼还高。 “干什么你!” 她瞪他。 “我还想问你你要干什么,今晚不是你打电话让我来的?” “我是打电话让你来看看你常买的那家花店被砸了怎么办,我是让你来英雄救美的吗!” “那花店是不是乔恩兮家开的这事归我管吗,以前她又不在!” “那让不让她抱总归你管吧!” “绕了半天你就想问这个吧,都说了看错了!” “看成谁了,饶了半天你就想洗你把她看成我了吧,你放屁!看成我你就让抱了吗!你什么时候让我抱过你啊!” 她说到最后居然成功地把自己说急眼了,一着急就带上了一点哭腔,其实也没那么想哭的,就是一激动就这样。 “你就说你跟她没关系,她被抢体检表你在那,军训中暑你在那,学校门口被调戏你还在那!她送给你的矿泉水你为什么要接,她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回答,为什么就连摸底考你们都在一个多媒体教室!” 憋在心里的委屈倒黄豆似的倒出来,就像是累积已久、早就蓄势待发的山洪,当阻拦在前最后一点脆弱的防线堤溃…… 地动山摇。 崩塌。 “顾西决,”她抽泣了一声,“我太烦了啊。” 顾西决看着她眼眶迅速泛红,心中跟着逐渐变得烦乱。 还不如让她像只小鹌鹑似的回家然后把门摔他脸上算了…… 总比听她在这失魂落魄的好。 他都来不及指责她到后面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乱扣锅,只是在她低头看不见的地方,眸色渐深。 抬手给她胡乱抹了把脸,擦掉眼泪。 然后发现自己手挺脏的,在她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灰黑色的痕迹,他沉默了下,默默缩回手。 “警察都说刚才那是兵荒马乱,我推开她了,姜鹤,你怎么回事,警察的话你都不信了?” “……” “就你妈抱了一下,不超过五秒,你要不瞪我还能再少两秒,老子又没和她上床?其他的不都是凑巧?那瓶矿泉水一口没喝……” 他说到后面自己都暴躁了。 姜鹤被他没轻没重擦了下眼泪,脸上粗糙糙的触感还在般生疼,自己抬手揉了揉脸,撇开脸沉默,拒不合作的样子。 顾西决垂眼看着她。 根本不敢提醒她现在她的状态有点过于理直气壮。 考虑到她一直都是那么理直气壮,小时候就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聚光灯下的那一个,差点把自己人都给整没了…… 别人不知道,顾西决知道。 在姜鹤眼里,她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她的,没名没分的一根稻草也是她的,她拥有,所以她才理直气壮。 “你想怎么样?”他问,“抱回来,消毒?” 他问得特别认真。 完全是“有问题就解决”的商讨语气。 姜鹤都要窒息了,心想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这一晚上怀里还想换着抱几个?召唤神龙呐? “你想得美,我走了。” 姜鹤哽咽着转身,冲上楼梯台阶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站在台阶下的少年严肃警告。 “别跟过来,因为你身上很臭。” 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噔噔噔”地,气势如虹地上楼了。 没坐电梯,爬的楼梯。 顾西决站在楼下看着楼梯间声控灯一层层的一路从一楼亮到十一楼,十一楼的灯亮了半天没熄灭,也不知道她站在家门口在捣鼓什么。 ……别是气懵了进门密码都忘记了。 他拿出手机,给她微信弹语音,然后不算太意外地发现,他□□净利落地拉黑了。 漆黑眸子微黯,心往下沉了沉。 以前他嫌姜鹤聒噪时,也会把她拉黑,只是这之后十回里有十回,是他把她主动加回来的…… 他意识到,这一次他大概是失去了主控权。 作者有话要说:  五百,二更(冷漠 39、崩塌(下) 顾西决大概十一点才到月夜酒吧, 到了那里话也不是很多, 找了个角落坐在,看谢辛晨他们玩。 他眼神懒散,只是坐在那,存在感依然很高。 卡座里来了几个五中的高年级女生, 她们显然也是听过顾西决的, 一边和谢辛晨他们喝酒划拳,眼睛还不受控制似的往角落里瞄。 其中一个长得最漂亮的最肆无忌惮,当她第五次往角落里看时, 谢辛晨看不下去了:“姐、姐姐,你要不要坐、坐过去算了!老隔着人看多不方便!” 他说话声音挺大,周围人都听见了一阵哄笑,那个被揭穿的姑娘和之前用眼神儿勾人时候表现的不一样,飞快地瞥了顾西决一眼,见他望过来就羞红了脸,小声地说:“说什么呢!” 众人起哄更来劲。 黑暗中,顾西决却皱起眉, 原谅他现在看见动不动就脸红还小声说话的就浑身难受…… 以前还觉得这类型挺可爱,操。 顾西决站起来要往外走,那个姑娘刚开始还以为他往她这边过来了欣喜若狂, 但是很快看着他直直往外一点拐弯的意思都没有,愣了下,也不装纯情了,伸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顾西决, 你去哪啊?” 顾西决抬手挥开她。 “出去抽烟。” 说着摸了下口袋,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烟……茫然了下这才想起,自从跟姜鹤同桌以后,他的烟买一盒被扔一盒,久了习惯了他也干脆不浪费钱了,反正也不是有烟瘾。 我日。 顾西决突然觉得姜鹤简直是个魔鬼,带触须那种,不声不响全方位入侵他的生活。 搅和得乱七八糟后,拍拍屁股把他拉黑,走人了。 “……” 心中一阵乱烦,就觉得今晚好像哪哪都不对……好像呼吸时空气都在跟他作对。 抽烟消愁不成,他弯腰顺势坐在靠出口的位置,接过了旁边一个男生递过来的酒杯,摇晃了下,刚抿了一口。 这时候听到刚才那个女生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顾西决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没搭理。 谢辛晨反应挺快,喝了酒上头胆子大还敢抖机灵,笑嘻嘻地问:“是、是不是和姜、姜鹤吵架了?” 顾西决灵魂出窍似的,没说话。 别人倒是反应挺快。 “姜鹤是谁?” “顾西决女朋友啊?” “新女朋友吧,我在学校都听说了,决哥前两天考试前还给她送了早餐……” “我去,哥你有女朋友呀我怎么不知道?还送早餐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绝世暖男啊决哥,不会就是上次叫我们去接的那个吧嘻嘻!” “他叫你们去接女生吗?这又是什么故事啊?” “什么女朋友啊,”嘻嘻哈哈的讨论声中,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异军突起,坐在顾西决对面那个也是江市一高的高二f班的短发女生撇撇嘴,“就顾西决他们班的一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家里也有钱,天天跟在他身后……” “哇,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几个人看着是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去推那个之前偷看顾西决的漂亮女生,弄得她又是一阵脸红红。 “被你说的这女的都没缺点了。” “什么没缺点啊,没缺点不就是缺点吗,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世界吧!不看世界看言情小说行吗?”短发女生笑道,“哪个长得好看家里有钱的千金小姐最后当上女主角的,嗤,倒贴!白费功夫罢了!” 她见顾西决拎着个酒杯不说话,就越说越来劲—— “这种恋爱脑的小姑娘,菟丝花似的,没了那张脸和父母的钱,一事无成吧,以后指不定多惨!” 越说到后面越过分,谢辛晨都听得有点不高兴了。 刚想反驳两句。 此时忽然听见“啪”地一声,酒杯落在面前玻璃茶几上的声音,众人随声看去,只见她们讨论的男主角,指尖刚刚从贴着桌面的酒杯上离开。 “她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顾西决淡淡道。 “我都好奇她要怎么糟蹋自己,才能过得比你差。” 要在夜店做到让整个角落鸦雀无声挺难的。 顾西决做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眼睛也就是盯着卡座外舞池的某个角落,根本没有看向那个女生……过了一会儿,直到那个女生苍白着脸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他才看到他刚呛的人长什么样。 顾西决垂下眼,漠然沉默。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屁都不敢放一个,只知道决哥今晚……心情好像真的不太好。 有了这么个插曲,接下来没人再敢调侃顾西决或者劝酒,最多也就跟他碰杯,偶尔看他,就是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得频率挺高。 只是每次都是看一眼,又放下。 像是等人在找,又没等到。 过了午夜十二点,人们煞有其事地倒数,夜店里的所有人高歌“我和我的祖国”,撕碎了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纸片,扔的满天都是。 顾西决喝空了最后一口酒,把信用卡扔给谢辛晨,站起来走了。 没人敢拦。 他走了之后,大家一阵唏嘘,刚才被怼走的那个女生的同伴紧绷绷一整夜,这会儿总算感觉能自由呼吸,拍着胸口凑近谢辛晨。 “哎,谢辛晨,你说决哥怎么回事啊?” “啊?啊?” 怎么回事,谢辛晨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他就知道今晚原本顾西决说训练完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来月夜酒吧,但是到了七点多,打了个电话给他说要晚点过来…… 之后黑狗他们就跟着顾西决去了严丰街,只知道是又和韦星涛那伙人干上了。 接下来就不知道了。 看他也没受伤也没怎么着,怎么好像就一副心情特别不好的样子呢? 谢辛晨也百思不得其解,琢磨半天压根没再往姜鹤身上想,刚才问那一嘴纯粹也就是嘴贱瞎胡扯…… 倒是旁边的女生想的多,用手捅捅他:“是不是听我们说姜鹤他真不高兴了,啊,决哥真喜欢你们班那个倒贴女生了?” 她还没听过女追男有成功案例的啊,这和剧本逻辑不符合! “别、别一口一个倒贴啊!”谢辛晨难得肃了脸,“你们、小丫头片子,说话那么难听呢!决、决哥对、对她不是那个意思,但,但是你们在她面前,也,也他妈排不上号!懂了吗!” “哎哟,不喜欢啊?” “嗯!”谢辛晨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斩钉截铁,“不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我说呢……那你们想过没,现在决哥护着她,以后等他有了女朋友,人家正牌女朋友还容得下她吗?” 她越说越觉得那个素未谋面、只活在传说中的“姜鹤”真的很可怜。 故事讲真讲真还当真了,原本还真有点提心吊胆万一顾西决真喜欢她在一起了怎么办,现在一想,又觉得舒服了很多…… 仿佛大家都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国庆假期整整七天。 姜鹤销声匿迹。 前所未有地沉得住气,不通过顾西决的好友申请,不通过谢辛晨给他传话,家也不回,朋友圈也不发。 要不是某天在谢辛晨的手机里,看到邵雅欣的朋友圈发动态,一群小姑娘有花枝招展地去吃什么世界第一舒芙蕾,顾西决都准备第八天上景澜花园给她收尸了。 好不容易等到第八天,开学了。 这天顾西决起得早,牵着自家狗,围着小区跑了五圈,满身大汗地回家推开门,就闻到豆沙混着面食的香甜味。 被他遛累了的狗子进屋直奔水盆喝水瘫痪趴下,少年站在玄关脱了鞋进屋,一眼就看见他的亲妈站在厨房里忙着把新蒸的豆沙包往饭盒里放。 一个个豆沙包白白胖胖的,把饭盒蒸得扑满奶白色的水蒸气,顾西决走过去洗手掰开一个看了眼,立刻皱眉:与其说这是豆沙包,不如叫它面皮包豆沙。 满满全是豆沙馅,看的他头皮发麻。 “这怎么吃?”他粗声粗气地把豆沙包扔回碗里,“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是不是给人吃的不知道,反正不是给你吃的。” 顾母姓良,长得和儿子五大三粗又高又壯的完全不一样,四十多岁了看着最多三十岁出头,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只是这样温柔的声音,擅长的却是杀人诛心。 “阿决,你是不是被阿鹤甩了?” 顾西决用筷子拨弄豆沙包的动作一顿。 顾母笑了笑,将耳边的发挽至耳后,像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一天的到来。 “你听谁说的?”顾西决皱眉问她。 “她都没回家。” “那是跟她妈吵架。” “也没给你打电话。” “……” 顾西决扔了手里的筷子,板着脸转身要走,往外走了两步又被叫回来。 手里被塞进那个装好了两个白胖豆沙包的饭盒。 “去洗澡,然后把这个连带我放在桌子上热好的鲜奶拿去给阿鹤,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外面住,早餐肯定吃不好……” 顾西决嘲讽地掀了掀唇角:“你就不怕她把包子砸我脸上?” “阿决,你就是因为这样才被甩的。” 顾母语气依然温柔且充满耐心。 顾西决闭上嘴,到出门之前,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烧心。 顾西决早上七点半到的教室,还有十分钟早读,姜鹤没来。 把玻璃饭盒和牛奶一股脑扔她桌子上,想了想,他又把它们拿起来,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玩手机,教室里的人逐渐到齐,闹闹腾腾的,大部分人在交流自己国庆的时候去了哪,遇见了谁。 稀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顾西决的余光从手机边缘看到一抹深蓝色的校服裙角,他划动手机的指尖一顿,抬起头。 乔恩兮。 “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脸微红,像是憋了很久,“那天谢谢你,我,后来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真的很谢谢你。” 她语无伦次,颠过来倒过去就是那一句话。 顾西决在抬头看见来的人是她的一瞬间脸上已经恢复了不太在意的冷漠,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话,他“哦”了声,刚想说让她坐回去,别挡着道。 这时候,身边忽然刮过一阵他熟悉的气息。 紧接着,“哐”的一声,一个看着比巨石还沉的书包重重砸在他身边那张桌子的桌面上……顾西决觉得旁边的窗都震了下。 他转过头,只来得及看见姜鹤面无表情地扯出椅子在他身边的桌子后面坐下,然后随手从桌子上抽出一本书,头一歪,看书去了。 “……” 顾西决完全找不到发声的机会。 他只好转头,对还站在他桌子前面的乔恩兮说。 “上课了,同学。” 还在这杵着干嘛? 乔恩兮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上,又回头望着他。 “那天是姜鹤打电话要我去的,”他平静道,“你要谢就谢她……早读铃响了,你听见了吗?” “啊?” “黑板在前面,把头转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说,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死直男。 作者有话要说:  哥太想吃包子了,姐妹在朋友圈晒自己包的豆沙包使我嫉妒的面目全非,啊! 以及,男主原生家庭美满,女主妈不太像话但是爹也是心疼女儿的亲爹。别瞎猜。跟女配没关系。 来点留言吧啊啊啊 40、换位置 姜鹤当然听见了她身后顾西决对乔恩兮说了什么, 对着顾西决看不见的方向,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 早读开始了,英语课代表带着她们读课文,f班的人还沉浸在假期的懒散中,读起来慢吞吞的, 像是游魂。 姜鹤感觉自己的背被人碰了下, 力道不大,但是很有存在感。 她微微蹙眉,不想理他。 从她身后的角度, 顾西决微侧头望着她,他只能看见她一颗毛茸茸的头颅,长卷发过了夏天就披散下来,耳朵从如海藻一般的头发里露出来一点点小小的肉色,耳尖在阳光下是粉色的,还有一点透明。 他伸手去捏那点粉色。 下手挺重,姜鹤被捏的“嘶”了声差点儿跳起来,猛地拍开他的手转过来瞪着他, 也不说话。 “吃早餐了吗?”他问。 “吃什么吃,”她很有气势地说,“看见你就饱了。” 说完之后,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这对话还挺耳熟,想了下,这他妈不是开学第一天就拥有过的场景嘛。 只不过念台词的人掉了个个儿。 正当姜鹤认真努力地想按照剧本接下来顾西决应该念哪句台词时,这厮居然擅自改变了剧本——姜鹤看他变戏法似的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瓶牛奶和熟悉的玻璃饭盒, 她缓缓地瞪大了眼。 想问这牛奶难道是顾西决八天前忘记在抽屉里忘记带走的?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顾西决把可能已经变质八天的玻璃瓶装鲜牛奶放到她的桌子上,又垂眼掀开了手里的饭盒。 面点混着赤豆的香味钻入鼻中,可能还放了红糖。 “要吗?” 他问,相当言简意赅。 这时候还接受嗟来之食的才是没有尊严的蠢货,姜鹤一挑眉抬手就想要气势汹汹地打翻他手里的饭盒,然后顺便找到理由和他正面大吵一架。 但是在手还没来得及落下,眼前的人像是十分懂得她的死穴,低低补充了句:“我妈早上起来蒸的,还热。” 姜鹤愣了下,看了顾西决一眼,他面无表情地仿佛只是在做产品展示时必须要有的介绍内容,如:出产地和出产时间。 而这招确实对姜鹤有效。 又长又密的睫毛抖了抖,小姑娘露出了几秒的迟疑,凶巴巴举起来的手温柔地落下,飞快地从饭盒里抓走了一个豆沙包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混着红糖的赤豆馅甜滋滋地淌进嘴里,还有点点面皮的香。 她双手捧着豆沙包,飞快地咬了三口没忘记强调:“是看在良阿姨的份上。” 顾西决根本懒得理她这种无畏的挣扎,指了指她唇边:“蹭到了,嘴角都是。” 说着顺手从她抽屉里拿了纸巾,好像想要伸手来替她擦。 姜鹤捧着包子往后躲了躲,说:“走开。” 顾西决停顿了下,手不算僵硬地拐了个弯,将那张纸巾放到了姜鹤扔在桌面上的英语书旁边。 姜鹤看了看顾西决,又看了看那张纸巾,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拒绝了他的靠近,一阵无与伦比的难受忽然在心里蔓延开来……最奇妙的是,这种难受还浸泡在红糖豆沙包的甜里。 无比酸爽。 她低下头啃包子。 整个人散发着被欺负了的委屈气场。 手里的大白包子和她的脸一样,白里夹杂着红,她披散在肩膀的头发从肩头滑落遮去了她半张脸,只剩下卷翘的睫毛可见在轻微颤抖。 “慢点吃,牛奶也喝了。” 直到顾西决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姜鹤头也不抬,含糊地回了句:“不喝。” 顾西决拿过牛奶瓶,拧开盖子放在她面前,最可恶的是他直接把盖子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里,这样这瓶牛奶除了被喝掉之外,剩下的唯一结局就是成为一瓶随时会被打洒的危险品。 所以在早读铃下课铃响时,姜鹤放下了喝空的牛奶瓶,含蓄又优雅且不可控制地打了个小小的嗝儿。 撑的。 与此同时,原本正看书听歌的顾西决就像是随时三百六十度注意她的动静似的,在她做出“我吃饱了”姿势的第一瞬间,就收走了她放在桌显得有些碍事的牛奶瓶。 将牛奶瓶放回抽屉的同时,余光瞥见她还在看他的抽屉,于是把装着剩下那个包子的饭盒拿出来塞进她的抽屉里。 “我饱了。”姜鹤言不由衷。 “都是给你的,我不吃这么甜的东西。” 姜鹤“勉为其难”地收下,用只有老天爷才能听见的含糊音量嘟囔了声“那我吃了你别浪费”,她站起来约邵雅欣出去洗手间。 姜鹤走后,教室后排角落里气氛骚动,整个早自习没能好好读书光注意后排动静的谢辛晨终于敢光明正大地转过头,如同见了外星人似的望着顾西决。 谢辛晨想到很久以前,他看过一个日剧,说的是七八岁的小孩如果到了年纪,各方面还不够优秀的话就会被机器人厂家换走,替换成一个优秀版本的同款…… 难道我朝的厂家替换年龄是十六七岁? “看什么?”顾西决掀起眼皮子撩了他一眼,问,“好看?” 语气冷漠又生硬。 谢辛晨:“……” 哦。 没换。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姜鹤从厕所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放榜,学生会的人抱着三卷长长的海报纸一样的东西,站在教学楼前面的布告栏旁边,撕透明胶再一张张的将各年级成绩榜往上贴。 很快的布告栏成为了人头攒聚的热门地,邵雅欣也拉着姜鹤去看……看热闹的看。 姜鹤胡乱填的答题卡填了388分,排年级三百多名(一共也就三百多人)。 顾西决430分,讲实话姜鹤看了还吓了一跳,这要是理科都够去年本省二本线了,难道他英语考了一百三十几分啊? f班的第一名是乔恩兮,考了568分,年级里排第一百三十多名,如果是月考,够她去个c班或者d班。 年级第一名,蒋净,断崖式第一名,728分,甩第二名40多分。 “卧槽!姜鹤你看!七百二十八!七百!二十!八!是我的两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考了364的邵雅欣盲目乐观,靠着姜鹤上蹿下跳,重复得最多的话就是“他还是不是地表生存的人类啊,高二和高三的最高分也才七百零几”。 姜鹤站在布告栏下面微微眯起眼抬起头,一眼就对视上了正靠在三楼栏杆边和人聊天的蒋净,后者垂眼望着她,远远地冲她笑了下。 姜鹤:“……” 显然是已经有狗腿子告诉蒋净他的分数了,他这一笑充满了挑衅。 可惜这会儿还有人不怎么清醒地沉浸在少女梦里,回教室的路上邵雅欣摇晃着姜鹤的手臂,走进教室的时候还在说:“你真的不要考虑蒋净吗!他学习这么好!以后会省很多事!” “省事?比如呢?” “比如以后你不至于在儿子上小学的时候就对他的数学家庭作业束手无策,可以尽情地拍着他的脑袋对他说,等你爸爸回家教你。”邵雅欣说得一脸认真,“好浪漫!这就是学霸的魅力!” 儿子? 和蒋净? 呕。 姜鹤扯了扯唇角,笑出了经典韩国死小孩冷笑表情包的样子。 两人步入教室,已经差不多上课了,第一、二节课都是数学课。 姜鹤填得满满的数学卷子还夹在她的数学书里,考试完第一周肯定是讲评试卷的……姜鹤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数学真实成绩是多少分,特别是知道了蒋净总分728后,她的求知欲又多了那么一丢丢。 可是她不能当着顾西决的面,把她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拿出来听讲评。 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唯一空着的位置就是谢辛晨的位置。 姜鹤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乔恩兮:“小白兔,谢辛晨呢?” 乔恩兮被拍了下愣了愣:“去医务室了,他说他肚子疼。” 哦,去医务室睡觉了。 姜鹤想了下,低头跟乔恩兮商量:“我眼睛有点不舒服,看不清楚黑板,下节课我们换个位置行不行?” 她声音不高不低周围都能听见,话一落,周围明显就安静了一点,空气像是静止流通似的,完全凝固。 邵雅欣抬起头看了看在她们后面一排顾西决……顾西决原本是在低头看手机,这会儿已经抬起头,隔着一张桌子他没有什么表情,神色漠然,只是漆黑深邃地盯着姜鹤。 那一双眼深不见底仿若黑洞,看得叫人心虚。 被他用这种足以令人节节败退的眼神看着,姜鹤心跳漏了一拍,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行为有点像在估计把乔恩兮弄到他身边激怒他…… 这就有点冤枉了,她真没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身边软软的声音响起,乔恩兮说:“好呀。” 姜鹤愣了下,顾西决淡漠地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去眼中的戾气。 乔恩兮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这时候再说“算了不换了”岂不是越描越黑? 姜鹤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顾西决坐得靠后,板凳和他的人把她绕进去的路堵死了……她看了他一眼,后者一动未动,低头继续玩手机。 摆明就是不让她过去。 周围的人各个转过头来看这场好戏。 “顾西决,”她压低声音,实在是不想被人看耍猴,“你让我进去。” 他还是不理她。 没办法,姜鹤只能伸手拽他,结果手刚碰到他的袖子,就被他在桌子下面一把反手扣住手腕。 姜鹤僵住。 从他们周围,只能看见姜鹤微微弯着腰歪着脑袋呆呆地望着顾西决,没有人看到桌子底下,他的手死死地捉着她的手腕…… 掌心干燥温暖,带着薄茧的拇指压在她手腕动脉上方,也许此时此刻她的心跳频率都被他一悉知晓……他指尖动了动,带着胁迫感,漫不经心地蹭了蹭手下细腻的皮肤。 空气凝固,周围的喧闹也像是老旧磁带被摁下了静止键。 “顾西决!” 她的心跳猛地慢了两拍,手挣了下,没挣开。 “你放手!” 她小声地吼他,奈何后者不动如山,目光平静低看着她。 别人或许习惯性地以为是姜鹤在低眉顺眼地讨好顾西决,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究竟是谁不愿意放手。 几番来回,姜鹤眼睛微微泛红,耳根早就烧成了深红色,她目光如羽毛扫过他紧绷的侧脸,很有诚意地轻声说:“我真的眼睛不舒服,看黑板有点模糊……你轻点,我手也疼了。” 最后的抱怨带着不自觉的娇气鼻音哼哼,像撒娇。 扣着她手腕的大手稍稍放松了些,只是鹰眸锐利,与她无声对峙。 过了很久。 大概有一个世纪这么久。 他忽然放开了她,与此同时,身体往后靠了靠,在自己与桌子中间让出了够容一个人通过的宽度。 姜鹤如获大赦,松了一口气抬腿跳进自己的位置,伸手去书包里掏数学书时,她看见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红了一大片。 ……仿佛刚才掌心纹贴着她皮肤的触感还在,隐隐发疼。 上课铃响了。 乔恩兮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数学书和文具袋站在他们的桌子边,姜鹤抱着自己的数学书站起来,正想再跨过顾西决…… 这时候,少年双腿一撑直接站了起来,收起手机抬脚往后门走去。 姜鹤和乔恩兮同时愣住,刚刚一脚踏入教室的数学老师也懵了:“顾西决,上课了!你去哪?” 顾西决已经走到了后门门口。 闻言回头,没看数老师,反而是深深地看了眼呆立在自己位置上的姜鹤。 “肚子疼。” 低低扔下这么一个极其敷衍的回答,他转身走出教室,背影被吞噬在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五,二。 41、告白 谢辛晨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美滋滋的玩手机, 上课铃响了, 他正准备打完这一把就睡个回笼觉。 这时候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围绕着床的拉帘被人“唰”地一把扯开,外面的太阳猛地刺入眼睛。 谢辛晨“嘶”了声,差点短暂失明, 吼了声“有人啊看不见”正想坐起来看看是谁这么不识相。 一爬起来就看见顾西决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 谢辛晨:“……” 谢辛晨:“决哥?”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毫无反应, 抬脚踹了他一下,谢辛晨委委屈屈地往旁边缩了缩给他让出一半的床位……少年直接倒下来,鞋都没脱, 一双长腿还憋屈地搭在床边缘外边。 “决、决哥啊!你怎么来啦?”谢辛晨百思不得其解,“你、你昨晚不是八、八点多就下游戏说、准、准备睡了吗?” “谢辛晨。” “啊?” “你能不能不结巴了?”少年嗓音低沉,“烦。” 谢辛晨被烦得一脸莫名其妙,总觉得自己躺着也他妈躺枪,偏偏又不敢反驳,憋了半天说:“小、小学时候嘴贱学人家结巴,然后,然后就结巴了。” 他这导致结巴的真实原因一直藏着掖着, 因为通常他说出来,听见的人肯定哈哈大笑……现在他觉得决哥心情不太好,特地贴心地挖出来博君一笑。 然后身后没反应。 谢辛晨:“……” 挫败感使得谢辛晨不得不绕回上一个话题:“所以你、你到底为什么也来、来医务室了?” “哦, ”顾西决平静地说,“被赶出来的。” 逗人不成,笑点很低情商不高智商也不太好的谢辛晨反而被他老大逗笑了,叹息着骂道:“屁、屁啊!谁敢赶您啊!” 肯定是胡说。 背后, 顾西决冷笑一声。 对话至此结束。 教室里,气氛同样微妙。 邵雅欣充满了欣赏的目光围观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内心坚定了姜鹤可以一脚踏两船这件事,比如和顾西决生个儿子,然后让蒋净教他数学(……)。 正在脑海里展开肆意脑补,陈星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脸故作神秘地凑过来:“我现在确定了,顾西决大概是真的不喜欢乔恩兮。” 邵雅欣充满了优越感地俯瞰她:“早八百年我就看出来了,你看顾西决对她有什么主动表示?男人喜欢,就会主动,他主动了也不一定就是喜欢,但是如果他不主动,那他一定就是不喜欢。” 陈星被她绕得有点晕。 但是这时候她俩的对话绝对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乔恩兮听得清楚,站在那脸一阵红一阵白,自从顾西决离开以后,她整个人就尴尬地站在那没动。 只是垂在身侧握着数学试卷的指尖用力至泛白。 姜鹤也不知道顾西决抽什么风突然抬脚就走,眼前的情况完全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要是放了以前,看见乔恩兮被整得那么尴尬,她可能开心得像放鞭炮…… 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整蛊天才。 然而现在,在数学老师再三催促让她们赶紧回到座位上的背景音下,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和乔恩兮换了位置坐下来,抽出数学试卷,老师已经开始讲第一题选择题。 她回头看了眼乔恩兮,她坐在顾西决的位置上,试卷也拿出来了平摊在面前,只是她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 周围的窃窃私语还没停下来,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只听见“吧嗒”一声水珠落在试卷上的轻响,乔恩兮面前试卷下方一块钢笔水迹被晕染开来。 姜鹤:“……” 乔恩兮抬手用力地揉了把脸,抽了抽鼻子,再抬起头时,那双乌黑的眼眸水亮得让人觉得她在刚才的一瞬间做了什么惊人的决定。 姜鹤哆嗦了下,立刻把自己的脑袋转了回来,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感觉里面的震撼。 然后忍不住感慨:嗯,良心在颤抖,那看来我还是挺善良的啊! 数学老师用第一节课讲完了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第一节课下课,课间顾西决也没回来。 姜鹤巴不得他不回来,拿了卷子,随便找了张白纸抄下自己做好的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个小问和第二个自己捣鼓了一半的答案,健步冲上讲台问老师,做到这个程度可以拿多少分。 数学老师接过去看了看,在姜鹤心花怒放的目光注视下,用红笔在第一个小题上面画了个红勾勾。 12分的压轴大题,第二个小问占了8分,姜鹤答的程度给了3分。 姜鹤很满意地接过卷子,说了声“谢谢老师”,刚转身想走,就听见老师在身后说了句:“你是去跟a班的蒋净请教了这一题吗?” 姜鹤愣了下,一脸懵逼地转过身。 “他的数学试卷就是我批改的,跟你现在拿给我看的解题思路和进度基本一样,就是第二小题比你落后了一个推算公式只给了两分,最后他数学144分,”数学老师自信一笑,神秘莫测地看着姜鹤,“你这是他后来告诉你的?一看就知道你是他的学生!” 姜鹤:“……” 老师你恶心谁! 数学老师还是挺温和的,并没有质疑姜鹤考试作弊或者是别的,只是跟她笑着说:“但是你们也不用太在意蒋净那样的同学考了多少分,我对你们的期望也就是选择题和填空题少错几道,大题前面比较简单尽量做完,实在不会得也看看每个大题的第一个小题……” 老师说着她的教学展望,委婉地劝学渣先实现一个及格的小目标。 姜鹤勉强跟老师笑了笑,转过头既是一脸吃了苍蝇,连数学能拿个145分,以1分高姿态实力绝对碾压蒋净这件事都没能给她带来太多快乐。 ……也还是有一点快乐的。 第二节数学课,姜鹤因为知道了后面大题自己确定都是对的就没怎么听,翻着数学书一边自学一边试图把最后一道大题她没做出来的那部分捣鼓出来。 学习使人进步,学习使人快乐。 等到第二节课下课铃响,操场上运动员进行曲响起,大家闹闹哄哄地挤出教室,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笔,慢吞吞下楼。 到了她们班指定做操位置,远远地看见顾西决插着口袋站在太阳下面,站在一堆男生中间鹤立鸡群,她这才想起这号人。 谢辛晨他们在聊天,顾西决偏着脑袋望着操场的某个角落,心不在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半阖着眼。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顿了顿转过头,远远地和她对视了几秒。 用那种能吃人的眼神。 几秒后,他垂眸,收回目光。 笼罩在周身迫人的压力瞬间消失,姜鹤胸口猛地起伏了下,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憋死…… 凶个屁啊! 他是不是真的肚子痛啊? 那现在还痛不痛了? ……算了,痛死他一了百了, 带着疑问,姜鹤翻着白眼哼唧唧地站到了队伍里。 课间操做完,大家一拥而散。 邵雅欣从队伍前面小跑上来拉着姜鹤要去小卖部买果汁,姜鹤被她推着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身后有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 “顾、顾西决!” 那声音又软又轻,像是踩在棉花糖上。 姜鹤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队伍最后的顾西决,原本他手插在口袋里带着谢辛晨等人浩浩荡荡地也准备去小卖部,听见叫声条件反射似的停下来,面瘫着脸,实际上有些茫然地回过头。 乔恩兮一路小跑,超过了邵雅欣,与姜鹤擦肩而过。 周围所有注意到这个插曲的人都停了下来,f班所有人都是一副有好戏看的样子。 眼看着小白兔仿佛拿出了最大的勇气,一路横冲直撞地冲到了顾西决的面前,然后来了一个猛刹车。 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在他的面前摊开手心。 “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没有什么想法,也不喜欢我这样软弱没有存在感的,可是,可是……”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充满了坚定,柔软的小姑娘对全校最凶的男生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那张精致可爱的脸蛋苍白里泛着不自然的嫣红,她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我喜欢你!” 第二次的告白,声音更高,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澈因为鼓起勇气而拥有的甜。 只到少年胸口的小姑娘乌黑的眼盯着面前的少年,一瞬间画面就好像定格了。 操场旁边种的桂花开了,空气里都是浮动的花香。 阳光灿烂,温度之下空气中颗粒躁动。 人来人往的操场,错愕转过头来的同学们。 还有手心的巧克力。 一切的画面共同构建成了一副最美好的…… 屁。 姜鹤难以置信地一把扯过旁边同样呆愣的邵雅欣,摇晃了下她:“我在做梦?” 乔恩兮跟顾西决先表白了? 啊? 众目睽睽之下? 啊? 拿着一颗巧克力? 啊? 她哪来的巧克力? 啊啊啊啊啊? 姜鹤震惊大于别的任何的情感,脚下生根似的立在原地,看一看乔恩兮,最后目光还是黏在了她面前少年的脸上。 他在最开始的错愕后,恢复了冷静,站在一群男生的中间,垂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阳光的照射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平摊放着一颗巧克力的掌心纹路。 指尖在微微颤抖。 顾西决停顿了下,抬起手。 周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等待一曲旷世绝恋拉开帷幕的期待中…… 他冰凉的手背轻轻靠住她的手腕,不算粗暴地推开了她的手。 “抱歉。” 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语气礼貌而生疏。 “能不能请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滚,再跟我说话媳妇要没了 42、好不好 少年声音如此清冷。 不含一丝感情。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啊! 号外, 众目睽睽之下, 校园文女主跟男主表白啦,男主他……他妈的拒绝啦! 夭寿啊! 说好的青春校园甜文转眼就变虐恋情深,这尼玛谁遭得住啊? “姜鹤,你别笑了, 看上去特别可恶。” 小卖部里, 邵雅欣递给姜鹤一盒苹果汁,后者接过来“啪”地一下插了吸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发现它快拉扯到耳后根去了。 “这是我能控制说不笑就不笑的么?再说了刚才那么多人笑,我没当面笑已经很有素质了。” 姜鹤一边嘀咕一边低头喝她的果汁,正闷头往外走,没走两步蒙头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手上拿着一杯罐装咖啡的蒋净。 少年身上已经换上了秋季校服外套,崭新的,带着一点点洗衣粉的淡香。 两人打了个照面, 蒋净垂眼看姜鹤,垂眼问:“心情很好?” 显然刚才他也在操场上,把那个表白闹剧尽收眼底。 姜鹤确实心情挺好, 但是哪怕此时此刻她还没想好要跟谁分享喜悦……总之那个人是谁也不会是蒋净,于是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收敛了一些。 “是挺好的。” 蒋净眼底暗了暗,转身想走。 姜鹤贱兮兮地跟上去。 “我们班刚才对了数学卷子, 我最后一题比你多拿1分。”姜鹤冲他假笑,“煎熬吗,蒋净,如果我当时把答题卡都填好,你那个年级第一宝座说不准现在在谁的屁股底下。” 她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见,语气却足够耀武扬威。 蒋净脚下停住。 他倒是一点不惊讶姜鹤说的事,他已经看见她在考试的时候是怎么样操作的了,现在也只不过是从她的嘴巴里证实了这件事。 “数学超过我你就满意成这样了。” “其他科也会比你好的,每科高出一两分,门门都是年级第一的话,总分肯定也——” “可惜英语已经有个满分了,”蒋净淡淡地说,“你登了天也不过是个并列第一。” “……” 姜鹤自信满满的自我论述猛地一个刹车,微微睁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语满分?作文也满分了?啊? 这边蒋净扔下这句话,欣赏了一会儿姜鹤脸上因为难以置信带来的呆滞后,见好就收,正抬脚想走。 刚走出两步,校服下摆又被人从后面一把捉住。 “谁啊?”长卷发的小姑娘把手里的苹果汁往手边桌子上一放,把蒋净拽回来,一副你不给我说清楚你走个屁的表情,“别告诉我是你!” 这次英语说难也挺难的,150分满分,光普通初三毕业水平肯定不会超过100分的那种难度,姜鹤自己都最多只有信心拿135分这样…… 一点不夸张,在她认为自己最多135分的情况,如果蒋净拿了满分,她可能会去自杀。 少年把她蹭到他校服袖子上的头发拨走,再把被她捏皱的衣服下摆扯回来,皱眉淡道:“不是我。” “居然不是你!”来不及松口气,姜鹤更震惊了,“名门毕业考时你铆足了劲复习,加上我好心承让,让你拿下全班第一!到了高中你居然、居然被别人踩你头上?蒋净,你这名门之耻!” 讲到后面姜鹤都算是小声尖叫了。 倒是蒋净听着她夸张的反应,嗤笑了下,那张清冷寡淡的面瘫脸终于露出一丝丝笑意:“我之前听说你都不肯承认你去过名门。” 姜鹤恢复了面无表情。 少年微微弯下腰,凑近了她耳边:“姜鹤,有书不好好读,考试不好好考,鬼鬼祟祟乱涂答题卡,假装自己是差生……就为了去f班,为了顾西决呀?” “……干你屁、干你什么事!” 小姑娘嫌恶地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安全距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上一个话题。 “英语满分到底是谁啊?” 这种难度拿满分的人,很难让她不在意。 “不知道,”蒋净说,“我也是路过英语组的时候听老师在讨论……你那么在意去问你们英语老师啊,不是还特意问了你们数学老师我数学多少分吗?” “我今天没英语课。” 姜鹤蹙眉,不耐烦地拨撩了下头发,懒得反驳他说她刻意去打听他分数这件事。 “那你好奇着吧,我走了。” 蒋净说完,伸手把手里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姜鹤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他到底干嘛来了,主动搭话又没头没尾的,只是问她心情好不好,得到肯定答案后就一脸不高兴…… 被她数学超了1分好像也没有变得更生气,但是也是一副懒得跟她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姜鹤拽过不远处正跟人分享方才操场上闹剧观后感的邵雅欣:“学神同志今天怎么了?” 邵雅欣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问完我是不是心情好以后他就心情不好啦?这人变态吧?”姜鹤感慨,“哪有这样的人呐,亏你们还口口声声传播谣言说他喜欢我,放屁,喜欢一个人看她快乐不应该跟着快乐吗?” 邵雅欣:“……” 那也要看您是为了什么快乐啊! 您这为了顾西决快乐,这让学神同志怎么跟着快乐得起来啊,又不是绿帽爱好者,头顶长草还自己浇水啊?! 邵雅欣佩服地看着身边还啧啧感慨世态炎凉、变态频出的姜鹤。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姜鹤,你情商这么低怎么手脚全乎地活到今天的?” “不知道啊,”姜鹤重新拿起了刚才没喝完的果汁,“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大家都让着我。” “……” 回到教室,乔恩兮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低着头做一本参考书上的习题。 f班人的素质就体现在这,没人去烦她。 谢辛晨也回来了,呵欠连天地坐在位置上玩手机,一脸生无可恋:他妈要求他这次考试至少黏上二本线的边就给他买车,他老人家黏了个三本线的边,还没黏上。 教室里气氛挺自然的,就好像刚才操场上惊天动地的告白和震碎人三观的拒绝根本不曾出现过。 姜鹤怀疑主要是没人敢拿顾西决调侃。 上课铃响了,她磨磨蹭蹭、期期艾艾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她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的:毕竟刚才她又不是真的为了阴阳怪气谁,才和乔恩兮换位置。 ……虽然也还是有一点点心虚。 只是一点点。 这次顾西决给她在椅子后面留了一条缝,姜鹤贴着墙缝挤进去坐稳,看了看同桌的侧颜,他带着耳机,垂眼在看手机。 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姜鹤自认为不是生人,但是这节骨眼上,也有点不敢摸老虎屁股……她还记得上两节课他走出教室后门的时候,背影看上去有多冷漠。 犹豫着瞥了他一眼,小姑娘做贼似的,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拿出地理书。 “你刚才和蒋净说什么了?” 淡漠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姜鹤捏着地理皮的手抖了抖差点儿把整个封面给撕下来。 她抬起头望向顾西决,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耳机,这会儿正偏头向着她这边。 “……没什么。” 姜鹤回答完三个字,没话了。 见他还盯着自己,一副耐心等着她下文的样子,她有点头皮发麻,捏着地理书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姜鹤发现,谢辛晨他们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怕的,当顾西决决定给人压迫力的时候,他只需要不说话坐在那,就能成功。 “他说这次英语考试很难,”姜鹤小声地继续,“但是年级有个人考了满分,问我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其实是她想知道。 但是一个a班的跑来和f班的讨论考试成绩这种事已经够荒谬了。 姜鹤为难地咬了咬下唇。 顾西决黑眸平静地打量了下姜鹤的脸,看她把自己淡粉色的唇瓣糟蹋成玫瑰色,贝齿白白的刺进唇瓣里……他没说话,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她在撒谎,总而言之好像是不追究了,他视线总算挪开了。 迫人的感觉再次消失,姜鹤默默松了一口气。 顾西决把手机放回抽屉里,也拿出地理书。 “那你告诉他满分的人是谁了吗?” “没,”这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姜鹤挫败地说,“我怎么知道是哪位神仙啊!” 顾西决嗤笑一声,脸上一闪而过轻微的不屑。 余光瞥见他把地理书随便翻开到正在上课的这一页,姜鹤本来以为对话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没想到旁边安静了一会儿,又被打碎了平衡。 “你以后不要跟蒋净说话了。” 平静的语调,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如果不是周围只有姜鹤一个人,她几乎以为他是在跟空气说话。 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脸从地理课本里拿起来,悄咪咪地转头去看他:“什么?” “听见我今天在操场和乔恩兮怎么说的了?”他问。 “呃?听见了。” “我让她以后不要跟我说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我也不会主动找她说话。”顾西决慢吞吞地说,“所以对应的,你也不要跟蒋净说话,这笔交易才公平。” “?” 姜鹤都听傻了。 毕竟她并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达成的“这笔交易”。 可能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掉链子,顾西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替她将耳边的头发别至而后。 有些粗糙却有温度的指尖擦着她的耳廓,只是一瞬。 她感觉耳尖,有点发麻地瘙痒。 “姜鹤,从开学到现在,我们吵多少次了?” 他嗓音低沉,很有一些循循善诱的意思。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就在耳边,带着少年变声器特有的沙哑磁性。 很有洗脑的诱惑力。 姜鹤懵里懵懂,心想四舍五入这是他在告诉她,他在所有人面前拒绝乔恩兮,是不想再继续跟她吵架吗?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是两回事,顾西决,我不喜欢蒋净。” 姜鹤义正辞严。 “我也不喜欢乔恩兮。” 顾西决一脸淡然。 “但是周围的人都觉得你喜欢她。” “周围的人也觉得他喜欢你。” “……” “蒋净不是好人,也没那么简单……你跟他混在一起,会吃亏。” “姜鹤,”他沙哑着嗓子叫她的名字,“不吵架了,好不好?” 姜鹤哑口无言。 第一次她发现,顾西决口才还挺好的。 她动了动唇,正想说话,前面的乔恩兮先扑到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很明显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哭了。 她愣了下,有点尴尬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抬头望向顾西决,后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像是固执地等她一个回答。 他就是这样,不大到目的不罢休,天塌下来了,任何人、事都休想动摇…… 最妙的是,曾经姜鹤也是那无能为力人事物中的一员。 拿顾西决束手无策什么的。 姜鹤其实原本就不太和蒋净说话,军训说的话可能超过了他们补习班认识这么多年说话总和的所有。 不和他说话不算什么难事。 但是。 她就是不喜欢顾西决这种妄图把控一切,要把所有的控制权重新抓回自己手里的强势…… 他总是想要摆弄她的决定,引导她往他觉得对的方向走。 凭什么? 她不要。 抬起手撩了下头发,姜鹤眨了眨眼,长卷的睫毛仿佛有稀碎的阳光在上闪耀。 “顾西决,非常感动你为了和平而做出的努力与付出。但是,鉴于这笔交易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你单独完成,我并没有获取完整知情权也没有丝毫参与感……所以,我的结论是——” 以前桌小白兔的抽泣作为背景音,长卷发的小姑娘冲她的同桌甜甜地笑了笑,用他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慢吞吞地唇瓣启合。 “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 43、一百五十分 顾西决头一次发现, 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酒窝, 也有让人心起暴虐本事。 他微微眯起眼,漆黑深邃瞳眸之中危险不言而喻。 “耍我?” 他淡淡地问。 “顾西决,我从来没有叫你做过什么,也没想过要惹你生气, 和你吵架。”姜鹤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他的胸口,“我是不高兴看见你和乔恩兮说话,但是我没有命令你不许和她说话。” 是。 你没命令。 你只是站在深夜的街头冲我一顿歇斯底里的怒吼, 连完全由老师分配的多媒体教室考场都没忘记算上。 顾西决伸出手,一把握住她压在自己胸前的那根手指,捏了下。 姜鹤心跳猛地慢了几下,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 “因为我没命令你,”她说,“所以你也别命令我。” 有那么一瞬间,姜鹤觉得顾西决可能想要把她拎起来扔到楼下垃圾桶里去。 但是他最终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 再也没有说话,懒洋洋地倒回了桌子上,闭眼睡觉。 留下姜鹤心惊肉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小屁孩初次反抗家长成功后感觉到的后怕和刺激。 ……想一想也对, 并不会有谁因为自家从小听话到大的猫某天突然发疯伸爪子挠了自己一下,就把它脖子拧断。 不过。 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顾西决也被姜鹤气得不轻。 因为这天直到下午放学,他都没有再主动找她说话。 没有什么校园扛把子甩了小白兔女主后眼瞎和美艳女配作伴的瞎狗眼剧情, 因为女配自己作死,妄图以一己之力反抗强权…… 总而言之,女配好像也凉了。 所有肉眼可见的角色好像就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纷纷陷入冷战。 作为现代言情校园小说,“言情”已经被作者写死,那么眼下就只剩下“校园”。 用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那个校园。 第二天。 鉴于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课,姜鹤一整天都有点神经兮兮,如同患了神经失调似的以平均十五分钟一次抬头去盯黑板上的课程表……搞得好像她每多看一眼,英语课就会往她这边迈一步。 并非是她强迫症。 一方面,姜鹤觉得这次英语是她考得最没把握的科目,所以惴惴不安;另一方面,她还在惦记那个考满分的神仙究竟姓谁名谁…… 好他妈想问问英语老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都快为此食不下咽。 因此,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 以至于中午随便吃了两口面包就有点食不下咽,到了下午快要上课的时候姜鹤那娇贵的千金小鸟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犹如一摊软泥……长长吁出一口气,她唉声叹气,只觉得事事与她作对。 不远处,邵雅欣和陈星面面相觑,都以为她在惆怅和顾西决吵架的事。 想要过来安抚一下她顺顺毛,但是一眼看去,她们首先看见的便是拦在姜鹤的座位和走道之间的门神:坐在位置上看漫画的顾西决本尊。 少年侧颜完美,阳光之下犹如谪仙下凡温润如玉。 ……………………然而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假象。 长相温润如玉的实际上也可能是煞神转世,尤其是此时他的心情大概也……不算太美丽。 思来想去,还是太害怕顾西决,邵雅欣等人只好打消拯救姜鹤的念头,远远地向被“关”在座位上的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而姜鹤丝毫没有察觉。 事实上她已经习惯了身边这座冰山,毕竟他已经释放了昨天一个下午加今天一个上午的北极圈气息。 而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想的也不是“和顾西决吵架好烦”,而是“好烦啊马上英语课了,好想听老师讲评试卷看看自己拿了多少分,好想知道一百五十分是谁,顾西决怎么还不走”。 可惜手捧漫画看得认真的少年没有聆听到少女的祈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如山。 “顾西决。”姜鹤软软地叫。 被叫到名字的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定地翻过一页漫画,书纸“哗啦”一声,姜鹤哆嗦了下。 “你,”她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你在这坐了一个中午了,想去尿尿吗?” 他依然如同眼瞎耳聋,对她于冷战期间内唯一的温柔体贴充耳不闻,神色淡然,无动于衷……十成十地扮演好了“不知好歹的王八蛋”这个角色。 姜鹤在心里挠墙,恨不得把他一脚踹走。 姜鹤被关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快要上课。 在教室前方距离姜鹤大概三五米远的地方,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姜鹤“啊”了声如获大赦般把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来,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今天轮到你值日了,”班长飘过来说,“马上上课了,你还不赶紧去把黑板擦了?” 终于得到离开座位、单独靠近英语老师的正当理由,姜鹤“哦”了声,欢天喜地地抬头去看黑板,然后开始头皮发麻: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哪哪都好就是特别喜欢写板书,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大片,而且……笔锋特别用力。 黑板上好些地方还有她写到激动处时,因为太过用力导致粉笔留下来的一坨堆积印。 教室是瓷砖地面,班级里准备了那种海绵拖把,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拖黑板,姜鹤叹了声气嘟囔着“我在家里都没用过拖把”,矫情地站了起来。 一站站得急了,胃又有点隐隐作痛。 她条件反射地压了压胃部,皱眉。 这一细小的动作,终于引得一整天将她当透明人的同桌看了过来,整整三十六个小时没给她一个正眼的人坐在位置上,拦着她的去路,抬头望着她。 姜鹤面无表情,嗓音生硬:“你听见班长说的了?今天我值日,要去拖黑板,让让。” 顾西决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漫画,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问:“胃疼?” “不关你事。”姜鹤说。 顾西决仿若当她的话耳旁风,站起来对还立在不远处的班长说:“我去。” 班长能说什么,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像姜鹤一样笑着对顾西决说“不好”。 看他懵懵地点头还附赠一句“那麻烦你了”,姜鹤气得跳脚,满脑子都是“啊啊啊你去了我的一百五十分之谜怎么办”,急坏了伸手去拽顾西决的衣角:“不用了我自己……” “你去医务室。” 顾西决把他的衣角从她手里抽走。 医务室和老师办公室根本就是两个方向,英语老师绝对是从另外一个楼梯上来上课的。 姜鹤摇摇头,拒不合作。 顾西决微微眯起眼,看着她脸色难看还要摇头拒绝他,心想这人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反抗他上了瘾? 不准备跟她再继续废话,他弯腰伸手去拿就放在他们身后饮水机旁边的海绵拖把……姜鹤见了,条件反射地也扑过去抢。 这一扑的动作太大。 伴随着桌子“呲”地一声摩擦在瓷砖上刺耳的声音,姜鹤的桌子整个被她顶歪斜出去,她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英语书整本滑到了地上,里面填的满满的三张英语试卷散落出来。 姜鹤起先都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愣,先是伸手扶了下自己的桌子,把桌子摆正后,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嘟囔了声:“我书呢?” 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切都晚了。 顾西决垂眼瞥了眼那飞到他脚边的英语书……还有姜鹤夹在英语书里的试卷。 那三张试卷就像是小蝌蚪找妈妈似的,作死地、整齐地呈扇状分布散落在他的脚边。 姜鹤:“……” 眼睁睁看着顾西决弯腰用两根手指捡起一张有听力、单选题的,姜鹤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 窒息。 只见少年神色淡然地将英语试卷放在自己的桌面,扫了一眼上面姜鹤留下的答案…… 他抬头对她笑了笑:“姜鹤,填的挺满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擦着他牙尖,磨得无比锐利。 这语气十足熟悉。 让姜鹤不怎么费劲就能想起那天晚上,少年也是保持着和现在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神情,拎着一本参考书靠在墙边耐心等待她一个小时,只为质问那本参考书是什么,用来做什么。 【要是被我发现你撒谎,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夜,少年意味深长的低沉警告在脑海中回荡……姜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窗户,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如果现在立刻从这里跳出去会不会比较一了百了,得个痛快。 她吞咽了一口唾液,在他投射过来的“温和”目光中,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是我找a班的人要来的标准答案,”她硬着头皮说,“准备回家自己复盘考试用的,免得老师上课讲太快听不懂。” 她还在妄图艹出一个“勤学苦读奈何笨”的学渣人设。 尽管现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听上去毫无说服力。 顾西决闻言,也没说什么,“哦”了声低下头,单手翻看了两眼她的试卷,然后淡淡道:“你的标准答案,单选题错了三题。” “……” 姜鹤的脑子真的炸开了。 “怎么可能,你知道个鬼标准答案——” “姜鹤。”顾西决淡淡打断了她,“你要找的那个全年级唯一的英语满分,是我。” “……” 时间化为灰烬。 宇宙归为尘土。 一生那么长,姜鹤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她短暂青春生命的奥义…… 以及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哥有时也想看看,你们看上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钱,今天不发红包,但是想要留言,以上。 哦对了,明天十二点半的更新有刀(最后一刀),你们穿好防弹衣再来 44、一把刀 其他同学其实也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是模糊地感觉到, 教室里的气氛变得不太对了。 比之前任何时候更加凝固沉寂。 顾西决站在那,脸上仍是克制的冷漠,只是他眸色渐深,如强势待狩猎的鹰隼……令人窒息的胁迫感铺天盖地地迎头压下来。 他是真的生气了。 姜鹤唇瓣止不住地抖动了下, 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大概看上去十分愚蠢……如同狐狸上蹿下跳左闪又躲最后一头撞在了猎人的枪口上。 对眼下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内心无比迷茫,停顿了下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满分是你?怎么可能,顾西决你……” 然而顾西决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没有在开玩笑。 “……” 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姜鹤笑不出来了,经过那天早读的“凭空听英语识剧”插曲,她知道顾西决英语挺好的,但是也没想到他能好到这个程度……所以他的四百多分总分,全靠英语一科撑起了半边天?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脑海里的冲击太大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她伸手将他手里捏着的那张试卷拽回来,瞥了眼她填的满满、作文都写好了的试卷。 她听见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断了。 与其畏畏缩缩, 不如破罐子破摔。 还能更坏吗? 不能。 “我就是乱涂答题卡了,怎么了?” 安静的教室里,少女清冷干涩的声音响起。 撩了撩眼皮子, 临近发疯以至于看似冷静到冰冷,她用最平常的音调说着最能燃烧他怒火的话。 “顾西决,你可能不知道,入学考的时候我就是年级第二……那还是发挥失常, 我要认认真真坐在涂一次答题卡,蒋净的年级第一桂冠不定现在在谁头上呢。” 她笑了声。 “但我就爱来f班,怎么了?f班的门敞开着,大家都能来,就我不能来?” …… “我来碍着你什么事了?打扰你和你喜欢的类型的小妹妹谈恋爱了,还是打扰到你吃饭睡觉喝水了?” …… “我来碍着我自己什么事了?我能一边和邵雅欣她们聊杂志一边跟着老师解完一道题,摸底考数学我还比蒋净多拿一分!” …… “这f班,我怎么就来不得了?” 她紧紧地盯着他,连续发问,咄咄逼人,高高在上……她根本不给顾西决说话的机会,正如她往常一样强词夺理,死的也要硬说成活的。 也不知究竟被谁惯坏。 她善于洗脑,尤其是替自己洗脑,两三句话把自己被抓包一瞬间的心虚驱赶得干干净净,一只手叉腰,小下巴高高扬起,趾高气昂地继续道:“多少人等着挤破脑袋要去a班,我让个名额出来他们不得感恩戴德,这样的大善事你摆出一副我做了什么错事的样子……” “姜鹤。” 他终于开口打断了她,嗓音沙哑缓慢。 姜鹤慷慨激昂的演讲才说了一半就被强行打断,猛地一口气憋在胸口,瞪大了眼望着他。 “我跟你说过,要好好考试,至少离开f班,你怎么答应我的?” 他平静地发问。 只是一眼,就能让她浑身的血液冰封万里。 “……” 姜鹤窒息了几秒,在所有人都以为她终于要撑不住那口气时,她脸色一松,笑着说:“我什么都没答应过你,顾西决,是你自己记错了。” 一如既往的狡猾。 顾西决想了想,好像是,当时他提出让她考去e班的时候,她顾左右而言他,提起了其他的话题。 他冷笑一声。 不再和她争论,弯腰从抽屉里把书包抽出来。 现在还不是放学的时候,而且他通常放学也从来不会带书包回家,这个动作看懵了姜鹤,几秒后,她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步向前扯住了他手里的书包,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嗓音也跟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尖锐:“顾西决,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在这,我管不着你,”顾西决抬眼看向她的目光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我走。” 那样如同看向陌生人的眼神让她心跟着颤了颤。 她的眼睛里有一瞬间充满了水汽,但是她一眨眼,水汽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她知道这时候要是哭,那就是悔恨的眼泪,今后她可能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把眼泪硬憋了回去,力气用在拽着他书包的手上,指尖用力至泛白。 他抢了下居然也没抢过,几秒后干脆放开了书包自己站起来往外走。 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姜鹤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顾西决!我为了什么为了谁非要来f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凭什么跟我生气赶我走!” 姜鹤气得抓起了身边桌上的一本书,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他的背影砸去! 书页翻飞声中,那本书的棱角“啪”地一下砸在已走出去几步的少年背后,他转过身,目光极致冰冷。 刺得她肩膀微一缩。 顾西决弯腰捡起被她扔过来的那本书,随手翻了下,崭新的英语书里面一个字都没写,他垂眼。 眼前的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了,在众人惊呆了的目光中,他将手中的书扔出了窗外。 三秒后,一楼草丛里传来“啪”地一声物体落地的声响。 那本被迫承载了他所有怒火的书落地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 英语老师密斯宁一脚踏入f班,就被眼前的一幕搞到完全自闭。 她知道f班的学生和别的班比,并不太常规。 但也不应该是眼前这样…… 上课了,所有的学生却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或站或坐或攀爬地散落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地望着教室后面的那对男女。 而作为闹剧的女主角……可算是他妈当了一回女主角的姜鹤,气得头发都快炸开,冲着不远处身穿校服的少年怒吼:“顾西决!你敢扔我的书!” 她声音里带着山崩地裂般的难以置信,尾音微微颤抖,甚至无法抑制地带上了哭腔。 密斯宁也是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小女生,一听姜鹤的控诉也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放下教案站在讲台上,赶紧走过去。拨开看热闹的几个学生,一边问:“怎么回事啊?顾西决是吗,你怎么能扔女同学的书……呀,你就是顾西决啊,摸底考满分那个!” 女老师惊讶的声音,彻底把姜鹤钉死在了棺材里。 姜鹤快疯了,心想你就不能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宣布一下这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老娘现在也不至于搞到这么狼狈! 她骑虎难下。 就在密斯宁催促着顾西决速度去把姜鹤的书捡回来再跟她赔礼道歉,少年睫毛轻动了下,平静地说:“捡什么,那是我的书。” 众人:“……” 姜鹤要哭不哭的气咽一顿。 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定眼一看,她的英语书果然还安静地躺在他的脚边。 顾西决弯腰将那本书捡起来,“啪”地拍回了桌子上。 姜鹤:“……” 少年再也没有看姜鹤一眼,转身往教室门走去。 “顾西决?”密斯宁在他身后喊,“都上课了,你要去哪?顾西决同学?” 老师的呼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与此同时,这场没有结局的闹剧伴随着顾西决离开而结束,围观众人逐渐散开来。 讲台上,老师开始讲评试卷。 姜鹤一脸平静地翻了翻自己的英语试卷,又放下了卷子……抬起手抚摸了下自己的英语书的封面,将它被摔得卷起来的一角压压平。 她抬起头,看见前面乔恩兮趴着自己的位置上,拿着一只红笔,安静地伴随着老师讲题在英语试卷上做每一道题的分析标注……不得不说,姜鹤都佩服她心脏还是挺大的,表白被拒在做题,情敌翻车依然在做题。 a班欢迎你啊,小白兔。 在小白兔身边,谢辛晨正回过头一脸担忧地望着姜鹤。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对视上。 姜鹤恍惚想起,谢辛晨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决哥从来没有当着你面跟你发脾气】。 【这可能也是你并不怎么怕他的原因】。 嗯,今天。 不会叫的狗终于张口咬人了。 他发了脾气,天大的脾气。 大概是被她气疯了吧? 想到他把那本书扔出窗外前,还打开里面看了几眼……姜鹤翻开自己的英语书,课文旁边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和笔记。 一时间,姜鹤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英语课下课,谢辛晨拿着手机出去了下。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块蛋糕和一瓶酸奶,姜鹤接过来嗅了嗅,是她喜欢的草莓蛋糕,还有草莓味的酸奶,甜的,基本背离酸奶的“酸”字那种。 两样东西拿出来,袋子里还有东西,倒过来抖了抖,掉出来一盒胃药。 姜鹤盯怪物似的,盯着那盒药看了三十秒,她抬脚踹谢辛晨的椅子:“他人呢?” “回队里训练了。” 谢辛晨摸了摸鼻尖。 姜鹤脸上放空了一会儿,她微微眯起眼,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谢辛晨,顾西决明明知道我来f班是为了他,”她压低了声音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看她失魂落魄,像个迷路的小可怜一样迷茫又委屈…… 谢辛晨叹了口气。 “因为,决哥他……认为你应该站在阳光下。” 姜鹤到底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通过了之前一两天顾西决的好友申请,在加上好友的一瞬间,她飞快地发了几句话。 —一行白鹤上西天:你还管我胃疼。 —一行白鹤上西天:你怎么不管我心疼? —一行白鹤上西天:顾西决,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发完之后,再拉黑。 一连串“喷完秒拉黑”的没素质操作流畅得如行云流水,她逃避似的把手机关机,扔回了抽屉里。 作者有话要说:  山崩地裂的最后一刀,女主去a班的契机在这。 以后就好了,不要激动。 五百二更……负分凑出的五百不算,捂好你们的月石哥不想看到它,凶巴巴的是男主又不是你们哥。 45、四眼青蛙 那天之后, 顾西决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一句“市队里训练”, 谁也不敢阻拦下一个奥运冠军冉冉升起,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消失在了校园里。 【要是被我发现你撒谎,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顾西决曾经这么问姜鹤。 时姜鹤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现在她懂了,因为顾西决消失了, 从她的世界里。 暂时。 ……大概是的。 在气走了顾西决后, 姜鹤的生活也并非就是一片灰黑,一潭死水。 至少她再也不必抱着她的考试试卷与参考书们遮遮掩掩……接下来的科目,她大摇大摆地把试卷摆在桌子上听老师分析试卷, 然后再把试卷带到讲台上请老师以考试标准现场评分。 语文作文和英语作文也不用估分算了。 最后姜鹤算出来这次摸底考的总分是戏剧性的728分,和年级第一蒋净同分,姜鹤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所有的老师则吓得碎掉了他们的三观。 在完全不知道学生入学考成绩的情况下,他们只当f班出了个天才。 f班班主任老黄握着姜鹤的手,跟她说,走了以后也不许忘记你是f班出去的人。 a班班主任老李看着姜鹤充满慈爱,显然在亲儿子蒋净之后, 现在他认为自己成为了一个儿女双全的幸福中年男人。 数学老师甚至专门跑来跟姜鹤道歉,一顿彩虹屁吹姜鹤是她教过最聪明的学生,她就不该埋汰她是蒋净教出来的成果。 姜鹤微笑着一一接受, 一时间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人前昂首挺胸,潇洒自如。 人后…… 可能是做的亏心事太多,也可能春天到了(并没有), 她做梦总是梦见顾西决。 梦里都是一个场景。 …… 也许是乔恩兮告白的那天气氛好到给了姜鹤一点心理阴影,梦中的场景居然和她用的是一个同款:桂花飘香,天朗气清,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 姜鹤孤身一人背着书包走出学校门,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周围有些骚动,她抬起头,发现是消失了很多天的顾西决,他身上没有穿校服,而是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背着他的弓械,站在学校门口。 他眸若寒星,高大挺拔,站在那里就像从哪个二次元漫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任何一个路过他的人都不可能可以视若无睹地挪开自己的眼睛。 姜鹤走到他的面前。 顾西决沉默地看着她,说。 “i miss you。” 姜鹤扭开了头。 bgm响起,不知道为什么是韩剧《妻子的诱惑》主题曲《无法原谅》。 “i won''t trust you any longer!why you left me?” “because i want yoube strong。” “i can''tstrong without you!no,maybe i can,i wantbee strong, and then leave you!” 泪水与决心纷飞,她站在阳光下,决心不再看他,内心肝肠寸断。 画面逐渐变黑,镜头拉近,少女眼角的泪得到了一个人像镜头特写。 …… 每天把自己雷醒之后,姜鹤羞耻万分,也一百万分谴责顾西决在英语学科上给她带来的无限阴影。 拜他所赐,现在她不敢做单选题,也不敢再看《唐顿庄园》。 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姜鹤擦掉眼角神仙才知道为什么会淌出来的眼泪,于半梦半睡也就是传说中人类最勇敢的时候,拿起自己的手机…… 打开微信,好友添加申请那里,顾西决的红色申请只会迟到,从不缺席。 这倒是方便了姜鹤,趁着早上太阳还没升起,狗都没起的时候,一秒通过他的好友申请,骂一句“有本事你转学算了隔壁五中欢迎你”,然后再拉黑。 这几天下来,她把这套阴损招玩得炉火纯青。 其实也有偶尔心软,曾经试着在中午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只是她就这么放置他在好友里放了半个小时,发现对方好像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姜鹤在“……”了半个小时后猜他可能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就喜欢在黑名单里被骂的感觉,所以就又恭敬地把他送回了黑名单里。 而对于姜鹤的各种冷嘲热讽,顾西决也不是完全没反应。 比如这一天,再次从《唐顿庄园》画风惊雷梦中惊醒的姜鹤,骂他的内容是:你生气的时候脸白得像豆浆难看死了。 当天早上她的书桌上就出现了一杯豆浆。 谢辛晨带来的。 姜鹤对着那杯豆浆沉默了三秒,打开喝了一口,没加糖…… 早知道她应该骂顾西决,长得像良阿姨包的豆沙包。 “谢辛晨,”姜鹤说,“豆浆没加糖,不如开水泡枸杞……你要不干脆给我喝中药算了,那个更养生。” 谢辛晨闻言,手忙脚乱去翻手机,认真查看短信,姜鹤从他后面凑过来他都不知道,直到她在他身后一个个字念手机上的短信:“去,给,她,买,豆,浆……他怎么没提醒你多加糖?” 谢辛晨被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她脸上,哆嗦了一下转过身,鼻尖蹭过她的卷发,她那张粉白的脸近在咫尺。 淡香钻入鼻中。 近在咫尺的,便是她清澄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笑意的眼,谢辛晨心中漏跳一拍,随即酸得默默流下一滴泪,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受害者。 “你、你们两要、要和好,就尼玛,打电话!”他欲哭无泪地说,“别、别折磨无辜的人了!” “我们为什么要和好?”姜鹤眨眨眼,“他扔我的书。” “那是他的书。”谢辛晨面无表情地提醒。 “但是是我砸过去的。”姜鹤说,“我讨厌他什么都想管我的样子,我在f班学习成绩没有下滑,他为什么非要惊天动地地赶我回a班?谢辛晨,你说句公道话,如果他不想看到我的话……” 后面在说什么谢辛晨已经没有听了,一样的言论,这几天他听到耳朵起茧。 要说顾西决有什么错,那肯定也是有的。 比如,人们都说,好男人找女朋友就是要把女朋友当女儿宠……但是顾西决好像跳过了所有的“好男人该有的浪漫甜蜜与贴心”,只记得“当爹”这个部分。 没有哪个小姑娘找男朋友是为了让他监督自己好好学习的。 否则补习班是用来干嘛的? 可是顾西决能怎么办呢? 直接跟姜鹤说,我希望你永远做一朵温室里的花朵,日照最好的阳光,生长在最好的土壤……小姑娘可能更不会接受这个说法。 毕竟她觉得自己坚强得很,时常可以掌控一切。 她觉得。 “姜鹤,”谢辛晨只能不厌其烦地重复,“他、他只是,希望你活在阳光里。” 此时姜鹤已经完成了她的每日抱怨,对于谢辛晨说的话不以为然,从字面上意思来理解,f班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泥潭。 “拉倒吧。” 姜鹤撇撇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那杯豆浆,一饮而尽。 她绝不承认她可能有点想念顾西决。 毕竟她已经不是八岁时候的爱哭鬼。 就像是初中三年那样,离开他,她也可以很好的吃饭睡觉写作业做学霸。 她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他。 顾西决消失的第二个星期,周一。 姜鹤早上很早就来了学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单词。 她戴着一副眼镜,扎着丸子头,标准学霸该有的打扮……掉进a班,就泯灭于众人那种。 姜鹤近视不深,平时也不怎么戴眼镜,今天进教室时候光线不太好,她这才把眼镜摸出来戴上的,教室里的人到时候对她的新造型挺感兴趣。 周一的早上没有早读但是有升旗仪式,大家陆陆续续来的比较早,邵雅欣一进教室就扑向姜鹤:“你猜怎么着?” “我猜怎么着?” 姜鹤头也不抬,拿开遮住书本后面单词目录表英文那部分的a4纸,逐一将自己看着中文默写的单词与书本上的对照检查。 邵雅欣伸手一把盖住姜鹤的英语书:“我在校门口看见顾西决了!” “哦,是该来了。他国旗下的检讨还没念呢。” 姜鹤面无表情,情绪看似毫无波澜,她伸手把邵雅欣盖在她英语书上的手一根根地掰开,从她的手指缝里继续看单词。 邵雅欣看她这副要跟英语书过一辈子的样子很是恨铁不成钢。 噘嘴推她的脑袋,又要抢她的眼镜:“别看了,下去集合了……自从顾西决走了以后你简直成了一个书呆子!啧啧啧眼镜都戴上了!你的风情万种呢!蒋净怎么办?” “别蒋净了,有蒋净什么事!” “没有了顾西决你还有蒋净啊,年级第一他不香吗!” “你说话注意点,我也是年级第一……我是挺香的。” “香个锤子,没见过你这么不修边幅的年级第一,”邵雅欣翻着白眼,“我现在开始怀疑蒋净的眼神儿是不是有问题,那么多如花似玉小姑娘他怎么能就看上你这个四眼青蛙了。” 四眼青蛙。 天啊。 顾西决说得对,f班不可待,因为人太刻薄。 “哦,实不相瞒,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我戴眼镜的样子。” 姜鹤自暴自弃地说。 话一落地,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太对。 她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大家早餐也不吃了天也不聊了,就转头看神奇动物似的看着她。 姜鹤愣了下,刚想问“看个屁看”,余光就看见站在她们班门口的蒋净,身穿校服的少年袖子上别着学生会的红袖章,手里拿着这周他们班值周要用的值周排班表。 姜鹤:“……” 他冲她笑了下,看热闹闲不够事大似的,淡淡道:“是挺好看的。” 教室里“嗷”地炸开一片。 姜鹤:“……” 操场上。 消失了一周半的顾西决没回教室,在操场上坐着等晨会,马上就是省级冠军赛,他上午还有训练,所以在这边念完之前的检讨就要走。 他坐在台阶边,迎面走来几个女生也没发现他,在热烈地讨论她们刚得知的全新八卦。 “蒋净和姜鹤在一起了?” “我靠不知道啊,没在一起他们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调什么情!” “双学霸组合,不得了啊!我估计老师都得睁只眼闭只眼!” “老李肯定会的,姜鹤和蒋净现在就是他座下金童玉女,等姜鹤去a班他得把她供起来。” “……姜鹤真要去a班了?” “学习那么好干嘛不去?更何况还有蒋净。” “那顾西决……” “听说她俩上上个星期大吵一架,顾西决都不来学校了,什么年代的陈年旧事了,也就你还记得。” “之前我在a班考的摸底考,顾西决给姜鹤送早餐的时候我都看见了还觉得挺甜的,没想到啊这糖里有刀!哎,太真实了,这大概就是人走茶——” 两个女生越走越近,近到她们终于发现操场边台阶上坐了个人。 就是“人走茶凉”里,凉的那杯茶的前主人。 上一秒还感慨“糖里有刀”的女生差点咬了舌头,一脸惶恐地拉着亲友快步离去。 运动员进行曲响起,不远处教学楼骚动起来,学生队伍浩浩荡荡地下了楼。 姜鹤长得高腿长,走在最前面,远远地就看见戴着细边眼镜、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毛衣外套,一脸气势汹汹快步走在最前面。 身后跟着个戴红袖章的瘦高少年,少年也长得高,跟在她身后神色淡然,老神在在。 “蒋净,你别跟着我!” “操场就在前面,我还能去哪?” “……” “你眼镜没摘。” “……” “去a班跟我坐吗,小青蛙?” “………………滚啊!” 作者有话要说:  爱我吗? 46、国旗下的检讨 阳光明媚到过于刺眼, 以至于顾西决微微眯起了眼。 眼前的一幕非常符合他为姜鹤指定的阳光成长方案, 什么“人走茶凉”这种话他也可以不生气、权当耳旁风,只是她为什么非要和蒋净搅和在一起? 还同桌。 a班的人死光了? 非得和这一个人同桌? 顾西决自己都没注意到,等到姜鹤走近他的时候,他眼里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不友善……阳光之下, 黑眸里仿佛也有化不开的冰。 他今天没穿校服。 就穿了件黑色的兜帽卫衣, 牛仔裤,红黑相间的球鞋立在操场边,在蓝白相间的江市一高校服里, 就像是一只乌鸦……一只比较抢眼的英俊乌鸦。 姜鹤远远地也是一早就看见了顾西决,穿着她梦中同款的卫衣,就像是预示着不详的诅咒。 十来天没见,他头发比军训那时候变长了些,又可以在脑袋后面扎一个小揪。 他的袖子微微捞起来,露出了挂在手腕的那个运动手环,白色的,姜鹤瞳孔微缩, 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左手手腕,校服的遮盖下,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个同款黑色……本来就是她开学那天, 从顾西决那里硬抢来的。 姜鹤放慢了脚步慢吞吞地走近顾西决,正在万分犹豫是假装视而不见,还是大方地跟他打一个如陌生人的礼貌问候……她看见他的唇角动了动。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和她梦里高度重合, 她眉心狂跳生生后退一步:“得了得了,别说了!我又不是非得围着你喝奶,你也别学房梁上的鸟,一天到晚伸着脖子拱着鸟嘴拼命把我往鸟巢外头推!” 顾西决:“?” 几秒死寂的沉默。 顾西决原本确实是准备说些什么的,只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发声生生打断了节奏。 黑色的眸中阴沉散去了些,有点茫然地问:“我说什么了?” 姜鹤:“……” 姜鹤尴尬的想要挠墙,少年的嗓音略微沙哑,但说的是中文,且咬字清晰。 她抬起手崩溃地抓了下脸,然后取下了脸上的眼镜,将眼镜折叠起来顺手放进校服裙口袋里,她恢复了镇静。 语气真诚地对眼前的少年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然后厚着脸皮从他面前飘走。 顾西决半侧身,看着她僵硬着肩膀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f班教室的队伍跟前…… 一闪,迅速怂到了邵雅欣的身后。 顾西决站在原地回头看了她半分钟。 她就认认真真地站在那玩了半分钟自己的手指,就好像指甲上面突然开了一朵花。 他没上前,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去。 升旗仪式过后,是不良少年们的公开处刑时间。 说来也好笑,顾西决要念的是上一次他和韦星涛在学校门口打架带来不良好影响的检讨,而在他来得及念这篇检讨之前,他已经和韦星涛又干了一架。 江市一高的扛把子把五中的扛把子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揍了,这事说来,让江市一高的学生们纷纷有一种“我校能文能武”的奇妙优越感……所以知道那天花店门前事的人还真不少,当顾西决带着谢辛晨等人走出队伍,走到国旗下,拿出写好的检讨书时,下面的人开始嘻嘻哈哈地笑。 气氛不太严肃。 与此同时,蒋净就站在顾西决那些人的后面,他听见笑声微微蹙眉,从树荫底下往外走了一些,手里还拿着扣分的计分板…… 他一露脸,学生队伍里的笑声立刻消失了一大半。 江市一高还像小学一样保留着“流动红旗”的传统,尽管大部分中学生对这玩意不屑一顾,但一旦成为害得班级失分甚至失去流动红旗竞争资格的害群之马,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所以在代表着“扣分的人来了”的蒋净出现的第一秒,现场的大多数班级陷入沉默,除了f班。 f班的人还懒懒散散地站着,首先是因为他们班的人被顾西决带走了三分之一,这会儿浩浩荡荡地在上面站着; 其次流动红旗这玩意,f班根本不可能拥有,所以他们压根也就不在意扣分不扣分。 前方国旗下。 蒋净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学校统一制的白色的运动服。 顾西决黑色的卫衣扎眼。 一黑一白两名少年立在那,弄出了一点水火不容的架势。 台下气氛微妙变化的第一时间,顾西决就感觉到了身后有陌生气息靠近,就像是在守住自己领地的狮子,他回过头,凌厉地看了蒋净一眼。 蒋净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他的敌意。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与顾西决不卑不亢地对视了三秒,他犹豫了下,选择息事宁人地退了回去。 蒋净重新回归于阴影中,树荫遮去了他那张寡淡平静的脸……未来的学生会长正直严肃,仿佛刚才那个微微弯腰问f班的女生要不要跟他同桌的人,是在某一秒不幸地被奇怪的东西鬼上身。 思及此。 顾西决又隐约有些不快地蹙眉,不由得想到了刚才蒋净那声带着笑意叫姜鹤那声“小青蛙”…… 额角青筋一跳,鸡皮疙瘩冒了一整条胳膊。 有点想把这伪君子拎过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再揍一顿。 脚尖甚至都往不远处树荫下的方向转了转,这时候,他不经意地对视上身边谢辛晨一脸懵逼的样子,他望着他,又充满暗示地看了看他手上的检讨书。 顾西决:“……” 算了。 暴虐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快得就连站得距离顾西决最近的谢辛晨都没有察觉,本应该是掩饰得很好。 可惜在这操场上,还有一个十分了解顾西决的人。 那个人就是姜鹤。 顾西决一皱眉,一抬眼地看向蒋净,姜鹤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在顾西决和蒋净对视的几秒,姜鹤心里也跟着“呯呯”乱跳了几下紧张起来。手上拿着还没读的检讨书在国旗下把未来的学生会长揍了一顿这种事前无古人,校长也许会气到举着鞋拔子把他赶出学校。 ……好在最后,两人交汇的视线分开,顾西决低头,缓缓地念出了他检讨书上的一行字。 姜鹤松了一口气。 皱眉,往前蹭了蹭下巴放在邵雅欣肩膀上:“你品品,就这么一个国旗下发表检讨的不良少年,他能为了我不好好学习,扔了我的书……这叫什么事呀,他就不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他有什么说服力吗?” 邵雅欣和谢辛晨这几天听她抱怨“他扔我书”这四个字听到条件反射想吐,翻了翻白眼嘟囔了声“又来了”。 但是爱心和家教使得她不厌其烦甚至比较温柔地说:“姜鹤,虽然偶尔我觉得蒋净更好,但是……众所周知,扔自己的书不犯法。” 姜鹤叹了口气:“刚才他想揍蒋净。” 这话题换的有点快……邵雅欣懵了:“谁?” 姜鹤:“顾西决啊。” 邵雅欣:“什么时候?” 姜鹤:“蒋净往外走了一步的一瞬间。” 邵雅欣:“????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姜鹤想了想,“大概就是类似雄狮觉得自己的地盘领域被犯禁了,母狮子要被抢了……” 姜鹤含蓄地补充。 邵雅欣觉得自己懂了:“你干嘛骂自己是母狮子?” 姜鹤娇羞状抬起手捶打了下邵雅欣的肩膀。 ……非她自恋。 刚才她戴了眼镜,是5.3的视力水平。 所以下来操场的时候,她确确实实看到当她跟蒋净说话时,顾西决远远看着她,那副能吃人的样子。 要么是他讨厌死了蒋净。 要么是他爱死了蒋净讨厌死了和蒋净说话的姜鹤。 要么就是他吃醋不自知。 顾西决和蒋净以前压根不认识,顶多看对方不顺眼谈不上苦大仇深,第一条不成立; 第二条是什么鬼…… 那剩下的只能是第三条了。 有理有据。 姜鹤耐心地站在下面听完了顾西决念他那文化素养不太高的检讨。 念完检讨他就把那张纸团了团塞进口袋里,拽得像王八似的往下走。 活生生搞得仿佛刚才那不是“国旗下的检讨”,而是“国旗下的讲话”……差两字的区别么,差不多就是顾西决和蒋净的区别。 姜鹤心中怀揣恶意地想。 这时候顾西决已经沿着队伍,快要走到她面前。 她目光恍惚了下,恶意满满的眼中一下子没有了焦距,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指,玩着玩着,就看见被牛仔裤包裹得又长又直的两条腿由远而近,最后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大半个月的冷战。 姜鹤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努力管理自己的表情强迫自己看上去尽量自然地抬起头,望进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顾西决:“姜鹤。” 姜鹤:“呃。”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 心跳有些快,希望他听不见。 她面瘫着脸。 顾西决看着她,认真地说出自己在国旗下得到的灵光一闪的顿悟:“我收回之前说过的一些话,并且为我的固执跟你道歉。” 姜鹤:“?” 道歉得太过麻利和果决,姜鹤一脸困惑加警惕地望着顾西决,生怕他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屁来。 果不其然,事实证明,她就是了解顾西决的。 下一秒,少年便面无表情地缓缓道。 “a班不那么适合你,你有没有想过去b班?” “……” 神经病啊啊啊啊啊.gif。 姜鹤觉得顾西决真的挺像那种急着把幼鸟往巢外推,好奇心旺盛地想看一看自家崽儿到底学没学会飞的傻逼母鸟……幼鸟都头朝地吧唧一下摔死了,它还在琢磨,怎么它崽儿的落地姿势好像不太对。 于是。 早就摔得粉身碎骨的小鸟崽抬了抬她高傲的下巴。 冷艳高贵地对傻逼母鸟,用娇气又傲慢的声音说。 “顾西决,你吃粑粑,给我起开。” 作者有话要说:  52! 47、野小孩 时隔十几天, 当周围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吵架也应该吵得差不多了吧, 该和好了吧,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啊…… 他们迫不及待地在见面的半个小时之内又吵了一架。 漂亮的小姑娘凶神恶煞地直呼少年大名并叫他去吃粑粑,音量大的方圆三个班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投来惊悚的目光。 顾西决垂眼看着姜鹤。 她生气的时候白皙的脸蛋微微涨红, 眼睛瞪得仿佛苦大仇深, 眼珠子乌溜溜充满谴责地望着他…… 其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她脸上肉还挺多的,生起气来像蒸笼里涨起来的包子。 顾西决又瞥了一眼,心想, 这他妈不是挺漂亮的吗,跟青蛙有个锤子像的,蒋净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看什么?” 她像一只小刺猬。 “姜鹤,我在好好跟你道歉。”他语气平淡,仿佛被指着鼻子骂的人不是他,“那天是我太急了,才那么凶,是我做错了。” 周围有看热闹的, 这下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想看的热闹。 见过顾西决捶人。 没听过顾西决道歉。 刚才国旗下的悔过也没听他说到“对不起”“我错了”,现在说得倒是比喝水吃饭还轻松。 “你的道歉是建立在想让我去b班。”姜鹤说,用的陈述句语气。 顾西决一顿, 没有撒谎的习惯,说:“是。” 因为蒋净变态。 这充分的理由还在他的舌尖,没来得及说出来,姜鹤已经转身走了……从背影的姿势和气势, 无论哪方面来看,应该都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去一个字。 姜鹤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里。 “决、决哥,”谢辛晨凑上来,万分蛋疼地说,“你、你来学校到底、干、干嘛来了?” 顾西决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品出了他这话里多少有嘲笑或者幸灾乐祸的味道,心里别扭了下,其实不太高兴别人把快乐建立在他和姜鹤吵架这上面。 更不想让人知道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受影响。 他冷淡道:“念检讨。” “……”谢辛晨想了想,“姜鹤喝、喝豆浆还放糖?” “你没给她放?” “没有。” “你不是喜欢她吗,她这辈子离了糖就活不了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那她喝了吗?” “一、一边骂你,一、一边喝了。” 顾西决“哦”了声,也没什么反应,勾了下唇角又迅速放平。 抬手拉起卫衣的帽子,拍了拍谢辛晨的肩膀,转身向着校门口的方向离开。 留下谢辛晨站在原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地品了半天,三分钟后他品出来了,腿一软直接坐在了身边花圃上。 抬头看校门方向,顾西决早就走得影子都不见了。 姜鹤回到教室坐稳,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谢辛晨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这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跟顾西决处了十秒就成这样了,顾西决可真是个害人精。 她心里想着,嘴巴上就说出来了。 谢辛晨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把锅扔到顾西决的头上。 “坐吧,他就是这样的人。”姜鹤就像是小学生拉帮结拜似的说,“说话不好听又直白,迟钝得对周围人的感情一点都不懂……喜欢他的人倒了八辈子血霉。” 谢辛晨盯着她那张迟钝的脸,真心实意地说:“你说得对。” 姜鹤也没觉得谢辛晨这话是咬碎牙合着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冲谢辛晨笑了笑。 谢辛晨问:“那你、你要去b班吗?” “我才不去。”姜鹤美滋滋地抽出第一节数学课要用的书,慢悠悠地说,“他让我去哪我偏不去哪,有本事他一辈子待在体育馆别回来,回来我就气死他。” 谢辛晨想了下:“去a班?” 姜鹤捏着书的手停顿了下,有点犹豫,a班有蒋净,舒适度很低…… 但是a班班主任最近对她春风满面,一副她去了就站c位的样子。 她喜欢学习成绩带来的特权,“不是必要,但是要有”这个道理。 而发问的人看她犹豫,以为她这算是默认了,脸色也跟着变得不太好看。 正好这时候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他转身回去,从抽屉里拿出开学到现在都没翻开过的数学书。 姜鹤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谢辛晨,你干嘛呢?” 谢辛晨:“还、还能干嘛,学、学习!” 姜鹤:“……” 姜鹤:“天下红雨了?” 谢辛晨冷着张脸不理她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努力都考不上a班。 就算是算上加塞吊车尾的f班,高考江市一高每年一本率都有惊天动地的60%左右,这个学校是整个省里传奇一般的存在,基本从c班开始,只要不是高考滑铁卢,那是稳稳的一本预订。 在这样的学校里,a班是什么存在? 前三名北大、清华起步,剑桥、哈佛、斯坦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除此之外剩下的基本985、211,放眼望去,全世界的名校,到处都是老同学。 海水倒灌,祖坟冒青烟,谢辛晨也考不到这种班去,但是a班和f班在走廊两个尽头,太远了。 哪怕他能考到e班去,那距离a班也是近一个教室的距离。 …………………………为了爱,要好好学习了可还行? 被自己这惊天动地的卑微暗恋吓得魂不附体,谢辛晨低头盯着面前的数学书,都是中文,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他觉得自己可能也快疯了。 顾西决的话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谢辛晨忽然觉得姜鹤说的可能没错,决哥确实是个害人精……自己天天在外面浪来浪去,却逼着周围所有人好好学习。 脑海里突然有了反叛意识,他回过头:“姜鹤,我、我突然觉得,你、你留在f班也挺好的。” 正在一个本子上记笔记的姜鹤抬起头,先是有些茫然,然后反应过来,一双眼狡黠地看着他,瞎几把撩:“哦,舍不得我啊?” 谢辛晨不会承认他万花丛中过,也会有这么好撩的一回。 姜鹤笑嘻嘻地教育他:“别舍不得我呀,喜欢一个人不是希望她变得更好吗,而不是邀请她在深渊共沉沦。” 谢辛晨:“……” 谢辛晨:“姜鹤。” 当着顾西决的面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姜鹤:“嗯?” 谢辛晨:“你、你妈的,你是魔鬼吗?” 被骂的人甜滋滋笑了下,低头十二分专注地抄板书去了。 有的人,你看不到他的时候,可能偶尔会想一想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是吃饭还是睡觉还是正在把箭矢搭上弓弦。 我们俗称为,想他。 见到了之后,一颗心就好像落在了地上,倍感踏实,哪怕大家只是像野兽似的龇牙咧嘴地吵一架且恶言相向,心里空荡荡的那一块也微妙地被填满了。 于是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去别的事情。 姜鹤觉得今天上午的两节数学课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老师说的一切内容她都可以机智地举一反三……不再伪装成学渣后,数学课,不,应该是所有课程,都变成了她和数学老师一对一的对话模式。 数学课下课以后,她正在整理上课笔记,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她犹豫了下要不要接。 手机坚持响了一会儿,直到邵雅欣奇怪地望向她:“你怎么不接电话?” 姜鹤面无表情地说:“我妈。” 家里是吉祥三宝画风的邵雅欣不懂为什么“我妈”两个字能被人念出苦大仇深的味道。 看着那来电有响到手机没电的趋势,姜鹤这才不急不慢地把它接起来,电话接通之后,那边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传来一阵工作交流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有手机被重新拿起来的动静。 “我还以为你准备让我再打几个。”白女士的声音响起。 姜鹤想了下,白女士应该是拨通以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去干自己的事了,然后隔十秒看一次手机屏幕有没有被接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 有时候姜鹤自己都怀疑她的气人和可恶可能是遗传她妈。 “那我挂了,你再打几个?” “接都接了,”白女士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我在小舅舅那住的挺好的。” “你这样你小舅舅周末怎么带女朋友回家?”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白女士停顿了下,“但是如果你不碍事,说不定他就能有了。” 姜鹤开始后悔接这通电话,但她不能挂,她要做有教养的孩子。 弹了弹指甲,她耐着性子问:“如果你打电话就是来跟我说这个,我就挂了,课间休息十分钟,下节课英语课,我还得说服我的大脑离开三角函数进入英语模式。”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晚上回家吃饭吧,你弟弟想你了。” 谁?姜枭?姜鹤发出一声荒谬的笑声。 “还有些事跟你商量,你会高兴听见的。”白女士说,“晚上回家吃饭。” “我想不到你们能通知我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我的亲生父母找到啦?”姜鹤在邵雅欣惊悚的目光下,冷静地说,“我不回,就这样,再见。” 然后飞快地摁掉了电话。 挂了电话,转头跟周围的宣布。 “乱讲的,别看了。我的刻薄和我妈一脉相承,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我是她亲生女儿。” 众人一脸尴尬地转开头。 下午放学时,姜鹤已经把上午那通不愉快的电话忘到了后脑勺。 背着书包快乐地夹在人群中往外走,结果在学校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双手插兜的黑色卫衣少年。 他身后背着个长长的弓械袋,靠在学校门边发呆,大概是在等人。 顾西决。 他怎么来了? 姜鹤琢磨了下,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一边将校服配套的毛衣外套拢了拢,她一边往人多的地方挤……低着头就像是过街老鼠似的闷头闷脑加快步伐经过校门口。 走出去几米远眼看着胜利在望。 身后忽然一只大手伸出来,一把拎住了她纤细的脖子,略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皮肤,吓得她一哆嗦! 在她惊恐得直倒吸气以至于差点厥过去之前,少年嗓音低沉淡然在身后响起:“躲什么。” 她眼里的惊吓收了收,转身。 无声且谴责地望着他。 顾西决最近看多了她这种怨毒的眼神,已经有点免疫了,他甚至还有心情翘起唇角冲她笑。 “你妈让我妈让我让你回去吃饭。” “……” 就知道是这样。 姜鹤露出个不情不愿的表情。 顾西决放开了她的脖子,顺手将她背上的书包甩到自己的肩膀上,隔着衣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他那边拽了下。 她踉跄着靠过去。 还在瞪他。 被她瞪得不耐烦了,他伸手,大手一张连同她的眼睛罩住她整张脸。 “回家了,野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你们对刀接受度挺好,果然留下来的都是精英,呱唧呱唧的掌声送给你们 48、鸿门宴 姜鹤拖拖拉拉跟在顾西决身后, 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天边一抹火烧云逐渐就要沉淀, 云层散去也见不到一点哪怕是稀碎的星星。 秋风吹来,带着湿润泥土特有的腥味。 “要下雨了?”姜鹤仿佛自言自语地抱怨,“我没带伞,一会怎么回去啊。” 进了小区, 先经过的是顾西决家的院子, 他家的院子有一种浓重的良阿姨的画风……就跟漫画里的城堡似的种满了蔷薇科植物,五颜六色的花爬满了院子的每一处篱笆,还有一些黄色多重花瓣的花开得伸出了墙外, 姜鹤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再往前一步,是另一座建筑。 建筑的院子里只种了一颗光秃秃的茶树,除此之外就是付费园丁修剪的平草地和石头,这是姜鹤的家。 站在住了十几年的豪华别墅院子门前,姜鹤看着眼前这栋逐渐被黑夜吞噬的建筑,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宛若一座废弃已久的建筑。 没有光,也叫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温—— “啪”地一声, 姜鹤被头顶的灯光照得眯起眼。 ”站在那发什么呆,”顾西决的手从路灯开关上缩回来,“灯也不开。” 院子铁门上的装饰路灯被他打开了。 姜鹤:“……” 姜鹤面无表情地伸手, “啪”地一下把灯关了,周围一下子暗下来,顾西决挑眉,刚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鹤:“这里不配有光。” 哦, 中二病犯病。顾西决在心里毫无波澜地想。 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向上,到了家门口,门没关,姜鹤推开门隐约听见了客厅里传来对话的声音,家里是有人的。 她进门,一只手撑着鞋柜,甩掉了脚上的雪松制服鞋,脚再伸到鞋柜下面某个角落里一勾,再拿出来的时候,脚上就套了个白色的毛绒拖鞋。 换好拖鞋,她又听见身后传来微动声响,一回头便看见顾西决也正弯腰找拖鞋,她愣了下,脸上缓缓地抠出一个问号。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疑惑,少年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眼她脸上的问号,半嘲讽地淡道:“看什么,我把你领回来,不得去领个赏?” 姜鹤冲他虚伪地假笑。 此时,屋子里里的姜枭已经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像只快乐的小母鸡似的扑着翅膀摇摇晃晃地扑出来。 然后目不斜视与姜鹤擦肩而过。 最后扑向顾西决怀里。 “哥哥!” 小胖墩努力张开双臂抱住顾西决的大腿,脸上欣喜毫不掩饰,堪称喜形于色。 “嗯,我回来了。” 站在两人身后,姜鹤一脸嘲讽地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位男子汉。 “好弟弟,听说你贼想我。” 姜枭连头都没回,拉着顾西决一脸兴奋地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顾西决进了屋,和姜鹤的爸妈打招呼。 姜鹤拿起他落在门口的她的书包,举到玄关的鞋柜上放好,方便她走得时候顺便带上。 慢吞吞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她听见从客厅飘出来白女士的礼貌问候和姜医生的嘘寒问暖,觉得自己有点像顾西决带回家的菲佣,就差下跪式服务给他把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玄关。 走进客厅时,姜鹤清了清嗓子,将身上的校服毛衣外套整理了下,然后就对视上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姜医生。 父女两关系还算融洽,至少和这个家还存在的“母女”以及“姐弟”关系来对比,是这样的。 见了姜鹤,姜医生放下报纸,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胖了?” “……” 姜鹤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难道说她在外面特别开心吃得饱穿的暖? “过劳肥。”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 “坐。” 姜医生指着沙发上,已经坐下的顾西决旁边挨着的位置说。 姜鹤坐下去,然后发现家里沙发挺宽敞的她干嘛非要坐在顾西决旁边,一抬头和正好偏头看过来的人对视上,后者腰上挂着她的亲弟弟,眼中毫无波澜。 这架势怎么这么像大年三十带野男人回家见家长? 姜鹤抬手挠了挠头发,有点暴躁的困惑。 “阿鹤,听说你决定下个月月考过后,回到前面的班级去?” 在白女士是眼神示意下,姜医生开口问。 姜鹤谴责地望着顾西决,并在桌子底子踩了他一脚。 顾西决把他的脚从她脚下拿走,脸上依旧毫无情绪,也不生气…… 要不是姜鹤已经见识过他发火,真的就要以为这个人天生没脾气。 她垂下头,瑟瑟发抖可怜状:“爸,这事我还没决定,又不是想考就考,高中的内容太难了,和初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最近成绩滑得有点快……” “第一次摸底考728,全校第一。”顾西决说,“往上滑?” 姜鹤“唰”地抬起头,瞪他。 顾西决淡定自若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姜鹤她亲爹也是个老狐狸,瞬间看懂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势,大笑着直接无视了姜鹤的话,点点头笑对顾西决说:“考得这么好,她都没跟家里说,要是换了别人家的闺女,指不定要缠着老爸要奖赏。”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姜鹤,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快提要求,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姜鹤愣了下,说到想要的东西,条件反射看向顾西决。 随后意识到了这玩意是有(强烈)自主思想的生命体,她要不来。 又有点懵地回头看看她爹,后者一脸慈爱加鼓励,就好像这时候哪怕姜鹤真的开口说“我要顾西决”,他也能点头答应造个1:1的人工智能给她。 …………………哪有这么疯的事。 给她也不要啊,那机器人还不得二十四小时管着她吃喝拉撒,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姜鹤:“什么意思?” 眼前的一幕太魔幻了。 以至于姜鹤又在心里缓缓地扣了个问号,心中开始怀疑今晚等着她的将是一场鸿门宴。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了晚餐之前,顾西决礼貌地站起来准备道别回家。 姜鹤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他,那双大眼睛黑漆漆地,仿佛在无声质问:你把我带回来然后你自己就要跑了? 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她这种眼神。 站起来的动作缓慢了些,他心想,如果姜家留他下来吃饭,他就留下来好了。 可惜没有。 一反常态的他们并没有说一句挽留他的话,反而是热情地让保姆送客。 顾西决站在玄关穿鞋的时候,姜家的保姆在往餐厅端菜,看上去有菜有汤很丰盛的样子,主人们还没上桌。 穿好鞋直起身,即将转身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心中忽然觉得微微别扭的奇怪…… 他脚下一顿,再回头。 客厅里,姜鹤抱着膝盖蜷缩在刚才他们两人坐的那张沙发上,电视机打开了,她下巴放在曲起的膝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 顾西决看了她足足三秒。 转身离开。 顾西决回到家中,他家也开饭了。 只是顾母平时在家里办公,除了早餐起不来让阿姨来做之外晚餐总是自己动手,见了顾西决进屋,她放下手里的罗宋汤,温和地让他洗手吃饭。 顾西决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中,他侧头,正好看见顾母装好三人份的饭。 他停顿了下,问:“你怎么知道隔壁没留我吃饭?” 顾母笑着说:“因为今晚大家都要回家吃饭的,阿决。” 顾西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看出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带着困惑坐上了饭桌,刚开始是听他亲爹妈闲聊,顾父名为顾塬,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他保持着每天回家后跟媳妇交代今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遇见什么人的习惯。 流水账似的,每次顾母也听的津津有味,顾西决则闷头吃饭。谁知今天不知道太阳从哪边出来了,话题转着转着转到了他的头上。 “阿决,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跟阿鹤吵架了,是吗?”顾塬问。 顾西决正低头扒饭,听见自己的名字动作下意识一顿,稍停顿后微微蹙眉:“我们哪天不在吵架?” “这次吵的挺凶吧,”顾母声音依然柔软,“我听你教练说,你最近天天赖在队里没去上学。” “……不是什么大事。”顾西决总觉得和父母讨论这些有点奇怪,想了下还是说,“姜鹤学习挺好的,非要胡闹跑到我们班来,我让她回a……回前面的班去,她不乐意。” 三言两语把最近的惊天动地说完。 “她最听你话了。”顾母说。 “……” 顾西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顾家夫妇习惯了儿子沉默寡言,这时候看着他坐在桌边一副不想多讨这件事的样子,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顾母定了定神,缓缓道:“阿决,你和阿鹤也高中了,我和你爸爸就是高中时候认识的,所以我们认为,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特别稚嫩的年纪了。” 顾西决一听这个开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刚才站在姜鹤家玄关门口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阿鹤学习成绩一向很好的,人也漂亮开朗,只是性格比较固执倔强,但是这不妨碍我很喜欢她,这些年来也一直把她当半个女儿看……最近她妈妈跟我说了一些,听说她已经完全不回家了?” “嗯,住她小舅舅那。”顾西决回答。 “这样可不行,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住怎么能照顾好自己……我实在是很舍不得看她如果因为叛逆走上歧途,”顾母缓缓道,“阿决,这么多年,她谁也不听,一直都是只听你的。” 顾西决听他妈说话山路十八弯,半天拐不到正题。 皱皱眉,有些不耐烦了。 正欲开口让她有事说事别绕圈子。 忽然,屋外天边“噼啪”一声巨响,一道闪雷从天而降,照亮了屋外半天空。 顷刻,夹杂着浓重水汽的风吹入屋内,秋夜的大雨倾盆而下! 屋外某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空跌落,或者是玻璃落地的声音,或许是狂风垂落了附近某个高层阳台的花盆…… 那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却让人有心生不安的感觉袭来。 等待最初的骚动过去,耳朵习惯了突如其来的轰响,少年这才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父母,淡道:“说话别兜弯子,有话直接说。” 顾母想了想,也就不再绕圈子,看着儿子的眼睛直接道:“阿决,我们和姜家商量了下,大家都知道阿鹤喜欢你的,如果你对她也有这样的感情,愿意以后照顾她,看着她不要让她走歪路,我们……我们觉得你们这样知己知彼的,只要不要太出格,定下来的话家长也会比较放心。” 顾西决“哦”了声:“没听懂。” 顾母说:“就是,想让你们先定个婚。” 又是“轰”地一声响雷,窗外大雨如注,以要将玻璃击碎的力道啪嗒在窗户上。 雨声很快地便形成了噪音般的嗡鸣,肆虐地侵入耳中。 顾西决沉默了大约十几秒。 没有想象中的抗拒或者是欣喜,而是彻彻底底的沉默。 十几秒后他抬起头,拒绝评价这件事是否荒谬,只是用显得有些清冷的声音问:“别告诉我,现在隔壁也在说一样的话题。” 顾家夫妇沉默,目光却温和而坚定地望着他。 “你们今晚叫我把她带回来,就为了说这个?” 他停顿了下,又问。 “我能指望你们的智商不要忘记在跟她提议这件事时,顺便提一嘴我对此毫不知情,和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 他也没有再耐心等待回答。 在顾母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后,少年面色前所未有难看地站了起来,椅子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连伞都不记得拿,换了鞋便直接快步走出门外。 冰冷的雨水横飞迎面扑来,一墙之隔的建筑,院子的铁门呈大敞开状,在冷风暴雨之中无助地摇曳。 顾西决伸手扶了下那冰冷的栏杆,不由得想起几十分钟前姜鹤站在这里,眼中嘲讽且没有温度地止步,不愿再往前。 心不受控制地猛向下坠,仿佛被人一拳捶翻强行沉浸在冰凉的雨水中……他推开那扇铁门,三步并两步跨上去。 姜家大宅的门也开着。 只是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餐厅刚刚摆上桌的饭菜全部被掀翻在地,有女人在哭,大声质问“已经够讨好她了,她到底想要什么”,小男孩大声地问“我姐上哪去了,我那个布丁还没拿给她”…… 片刻之后,姜医生声音低沉地让他们通通闭嘴。 顾西决转身退出了姜家。 瓢泼大雨之中,他浑身上下湿了个透,眼前的发连着水珠子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 站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中央,积累的雨水汇聚成小小河流,如什么人惊天且动地的眼泪,哗哗地往路边的阴暗排水沟里流淌。 雨幕中,他往一个小时前他和姜鹤并肩回来的那条路上看…… 早就该打开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千呼万唤三更,哥总得满足你们一次是不是? 十七八岁的时候,有时候叛逆可能也只是被逼疯而已。 需明确的两点(后面也会解释) 1:弟弟其实挺喜欢他姐的,就是熊。 2:女主以为男主是这伙人的同伙。 前方预警:wuli涛涛捡漏王要上线了,wink 49、女鬼 严丰街尾与连荣街相接的灰色地带, 开着一家不起眼的台球娱乐室。 有了一些年代破旧却设备齐全的桌球室里, 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他们人声鼎沸地吆喝着每一杆好球和坏球,或者是大声地召唤老板那一包烟,拿一瓶酒。 韦星涛抱着一根球杆站在角落里, 烟雾缭绕中看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穿梭于人群当中忙来忙去, 他比他实际年级看上去更老,可能只是五十几岁出头。 大家却叫他福伯。 福伯是这家台球室的老板,住在李子巷, 是韦星涛楼下的邻居。 今晚,韦星涛就是福伯叫来帮忙看场子的。 除了韦星涛带来的人,此时此刻,在台球室里还有另外一伙人。 喧闹声大多来自他们,这些人是连荣街那边的人,年级稍微大一些,平均年龄大约二十来岁。 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姓陆的人,叫陆鸾。 外头的人都管叫他“陆小爷”。 陆鸾只有十九岁, 但是听说有一些通天的本事,以至于这些比他还年长的人,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陆鸾原本确实也将荣连街管得妥当, 那里的人大多数时间与严丰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听说,最近陆鸾有些心不在焉。 陆小爷对连荣街的管理没以前那么上心了,导致这些处于群龙无首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身心寂寞驱使下, 他们三不五时地跑到严丰街尾没事找事。 这会儿,荣连街为首的是一个叫阿k的人,阿k新带了个马子来,两人还在暧昧期,这人把妞带来这个不上档次的台球室眉来眼去…… 韦星涛不知道这人脑子里进了什么水,他只是在这看着,以防他脑子里的水飞溅出来,他就负责把他的脑袋瓜开瓢把水放出去。 而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空气有些紧绷和凝重。 多数时间,他靠着墙一副精神蔫蔫,昏昏欲睡的样子。 直到到了大概八点左右,台球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伴随着外面的一阵湿冷秋风吹入,一个身穿江市一高校服的小姑娘探头进来,小声地问了句:“谁定的花?” 韦星涛最开始是看见江市一高的校服,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 但是等他定眼一看发现来人虽然眼熟但实际跟他不熟,他又一脸厌倦地靠回了墙边,点了一支烟…… 是上次他们闹的那家花店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啧,不记得了。 韦星涛缩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身穿重点高中校服的她捧着一束花,白白净净,乖巧的模样走进鱼龙混杂的台球室。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合乎剧本。 这样的小兔子就像是掉进了狼群,或者是小红帽把自己送到了大灰狼的嘴边,阿k接过花递给他的新马子,似笑非笑举着手机要管小姑娘要支付宝转账时,他的手下一个人手伸向了小白兔的腰。 小白兔跳了起来。 福伯出声阻止。 阿k推倒了福伯。 韦星涛用手里的球杆对着一个人的背敲下去,“咖嚓”一声,伴随着外边天边惊天动地的雷鸣,球杆应声而断。 头顶古旧的吊灯摇曳,当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时,一切陷入混乱里。 警察来了之后大家四处逃散,韦星涛在福伯的帮助下躲进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内间。 内间通着一个隐藏的后门,可以保证他安全离开。 韦星涛没怎么受伤,只是手臂上被不知道谁的小刀划了一道,在流血,但是不严重。 掀开了肮脏的帘子他往内间伸出走,走了两步,他听见一点像是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压抑的哭泣声…… 他脚下一顿,微微蹙眉,弯腰一把掀开了盖在角落椅子上的破铺盖,看见了在墙角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乔恩兮的眼睛湿漉漉地,猝不及防与少年对视上,她抖了抖,又敏感地嗅了嗅鼻子,嗅到血腥味时,她面色变得苍白了一些。 “你在流血。” 她声音颤颤悠悠。 韦星涛没说话,随便在她面前的一张布满灰尘的椅子上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乔恩兮也跟着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她有些害怕又缓慢地挪到了韦星涛的跟前,伸手抓过他的手臂,看着他那还在往外淌血的伤口。又说了一遍:“你在流血。” 韦星涛没说话,目光定格在她海军服前襟遮挡布上,上面有一个精美小巧的江市一高刺绣。 乔恩兮见到他目光放温和了一些,便鼓起了勇气,伸手掏了掏口袋,掏出二三张花花绿绿很可爱的创可贴。 犹豫了下,她将这些创可贴放进了他的手心:“给,给你用。” 她小声地说,递了创可贴后就立刻缩回了手,低着头不肯看他。 看着手心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韦星涛挺意外地挑起一边眉……过了一会儿,才望向她的脸缓缓道:“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给玫瑰取刺时,经常会刺到,”乔恩兮缓慢而认真地回答,“所以身上正好带了……你先凑合用,这个伤口还是要去医院,如果你害怕警察还会找你的麻烦,我家就在后面,家里有医药箱——” “你就随便邀请陌生人去你家的啊?” 韦星涛打断了她的话,语调平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福伯帮我,”乔恩兮抿了抿唇,“你帮福伯。” 逻辑倒是挺清晰的。 韦星涛笑了笑,语气吊儿郎当:“你是不是忘记了,上次我砸了你家的店。” 他话语落下几秒,乔恩兮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微微瞪大眼有些困惑又有些恼火地望着他。 韦星涛嗤笑出声。 不知道怎么的,他想起了上一次,也是这样的野狗打架般混乱之中,他劫持了一个小姑娘,跟着她一路到了她家的楼下。 当时,面对比现在夸张一百万倍的伤,小姑娘非但没有邀请他去她家替他包扎,还冲他嗷嗷乱凶,充满了警惕地赶他走,让他别跟着他,该滚去医院就滚去医院。 然后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她推开她们那栋楼单元的门,扔下他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人,走得头也不回。 韦星涛笑着笑着,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索然无味。 同样穿着江市一高的校服,也不代表就是一样的人。 眼中的笑意消失,他站起来,随手将手里被递过来的创可贴放到了旁边破破烂烂的椅子上,洋洋洒洒三四张,他说:“不必了。” 转身推开隐蔽的后门走出台球室时,他脚下一顿,回头问愣在黑暗中那个花店的小姑娘:“哦,你是不是也喜欢顾西决啊?” 乔恩兮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没回答。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微微眯起眼看见小屋中央,出神站在那的白净女生,她长得挺漂亮的,小小只,又可爱。 他曾经也以为这是顾西决的菜。 “……” 不屑地撇撇嘴,韦星涛原本还想要鼓励她努力拿下顾西决那个神经病,他好去捡个漏…… 但是现在他觉得,指望她成功,还不如回家眼睛一闭梦里等着顾西决眼瞎更快。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入雨幕中。 外面的雨实在是有些大。 韦星涛漫无目的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往前蹿,跑了一段路,他反应过来他应该去医院包扎。 雨大到他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少年瞅准一个屋檐三两步躲进去,站在屋檐下手抹了把脸,正拧外套下摆的水…… 余光忽然看见远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个女鬼。 …………………………………………当然不是真的鬼,只是这种暴雨天,那姑娘低着头,披肩的长发湿透贴在脸上,脖子上,衣服上,身上的校服也湿哒哒的垂落着,她脚上还穿着拖鞋。 里面的水估计能养鱼。 韦星涛扫了一眼,原本都漫不经心地挪开目光了,突然“唔”了声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他又把眼睛挪了回去。 定格在女鬼苍白的侧脸看了三秒,他整个人惊呆了骂声“操”,重新跳入雨幕里。 在身后某辆第三者保险可能买了五百万的傻逼车飞速撞上她之前,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就近街边的屋檐下。 后者并没有任何的挣扎任由他拉着她的胳膊拖到路边,她全部的反应就是发现头顶没有雨飘下来后,眨了眨眼,扭头望着自己脚上的拖鞋。 那双眼黑幽幽的,压根没对焦。 “怎么是你啊?”雨声太大,韦星涛不得不提高了嗓门,“这么大雨你他妈在这压马路呢?顾西决呢?他没陪你一起逛逛?” 眼前的少女终于在听见某个名字后,有了一点反应。 她长卷的睫毛抬了抬,她终于抬起头望向他。 韦星涛愣住了。 眼前的这张脸白的像张纸,唇瓣也被冻得发青,唯独那双眼睛红得吓人,像是得了什么眼中的红眼病。 她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抬起手,她纤细的指尖将黏在面颊上的一缕头发拨开,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指尖在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开口时,她的嗓音沙哑异常。 “拜托你,带我找个地方躲躲。” 韦星涛愣了下。 “躲什么?” “……” 她唇瓣猛地抿起。 过了很久,等到韦星涛不耐烦,想要拍拍她的脸让她回回神,才听见她慢吞吞地挤出来一个名字。 “顾西决。” 她模棱两可地说。 “他们都想造一个金色的笼子把我关进去,笼子很好,可我不是金丝雀。” 作者有话要说:  传统路线:女主捡受伤男配发展男二。 本文路线:男配表示对不起我不去我就喜欢被骂被赶被踢走(。 男主:没得感情的鸟笼 50、李子巷 眼前的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脚下已经有了一滩积水……她说着什么“金丝雀”, 其实更像是从河里捞起来的落汤鸡,表情麻木,眼神不够灵动,堪称狼狈至极。 如果要比, 也许十分钟前, 那个被韦星涛从台球室暗室角落里翻出来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更惹人疼一些……但是少年的眼神变了又变,却偏偏觉得此时心才像化成了不成型的烂泥。 她的语气太可怜了。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意识到他们没有这么熟, 更何况她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往下滴水,他也没有能够下手的地方。 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最后放弃了说些什么。转身进了旁边的便利店,过了五分钟后出来,袋子里装着一双塑料的拖鞋,手里还有一把伞。 刚在躲雨的便利店屋檐下,她果然还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拖鞋丢在她的脚边, 他言简意赅地说“换鞋,你穿的那什么玩意”,然后把伞塞到她手里。 姜鹤抬起头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韦星涛有点不想对视她现在的眼睛, 目光挪开了乱瞟,又不小心看到她敞开的外套下湿透的校服,这会儿白色的校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隐约可见里面内衣的轮廓边缘…… 还有她皮肤的颜色。 他轻咳一声, 把视线定在了她换下来的那双泡满了水的毛绒拖鞋上,心想如果他有钱,他可能会带她去哪个酒店开个房间,然后,然后—— 可惜他没有。 立在便利店前,少年裂开嘴,总算是回答了她十分钟前提出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带你去哪,我家,你敢去吗?” 韦星涛把伞留给了姜鹤,自己直接把便利店的袋子套在头上走在前面,少女在后,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交谈,穿过了三条街区。 雨幕之中,他们穿过了最繁华的街道,灯红酒绿逐渐模糊,街道两边开始变得逐渐安静下来。 又过了记不清几个巷子,他们眼前开阔,眼前的是几栋老旧的筒子楼。 周围黑漆漆的,路口路灯一边坏了,另外一边凉着微弱的光。 和姜鹤住的小区完全不同,到处都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和反复补墙留下的深浅不一,墙上贴着各种通下水道、富婆找人代孕的广告。 没有小区,没有物业,也没有穿着制服问你们去几栋几楼几号房的保安……只有时不时不知道从哪家传出来的炒菜声,呛鼻子的辣椒味,还有受了惊的狗叫。 就像是一座城市光明之外的阴影处,风尘仆仆,充满了苟延残喘味。 这是姜鹤对眼前建筑群的第一印象。 打着透明的伞,她盯着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背影,看他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然后令人绝望地在一个楼梯口停下来。 他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塑料袋,顺手扔到了楼道旁边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里。 与此同时,听见身后的人问:“这是哪?” 他伸手拉开根本不要密码、随便一拉就开发出可怕“嘎吱”声的铁门,回头冲她笑了下:“你不知道这是哪?” 姜鹤摇摇头。 韦星涛将铁门拉开了些:“李子巷,你没听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楼道,一只手撑着铁门站在那,也不催促她过来,也不说如果她不高兴可以现在就走,只是站在门里楼梯道里,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里就是李子巷?”姜鹤声音听上去不太惊讶,有些干涩说,“顾西决跟我提到过。” “哦,他怎么说的?” “他说。” 姜鹤踩着拖鞋慢吞吞地上了台阶,进了楼道,站在韦星涛的身边,动作慢条斯理,眼睛里泛着冷清的光。 “永远不来来李子巷。” 她把伞收起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韦星涛。 “所以,你家在几楼?” 韦星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浑身上下充满的叛逆气息呛得他想喷嚏,顿时乐了:“七楼。” 想了想补充:“没有电梯的。” “我只是被淋了雨,眼睛又没瞎。”她说完,转身想要往上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来回头问他,“楼梯间里……会有老鼠吗?” 韦星涛心想,他今天可真是捡了个豌豆公主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的床垫够不够厚,够不够软。 他嗤笑:“你觉得这里看上去像没老鼠吗?” 他走上前,又问:“要不我走前面?” 万万没想到,她只是冷着声音说了句“不用了”,拎着伞继续往上走,还扔下一句语气稀松平常的补充,“我不怕老鼠,就是随便问问,初中时候总听同学说什么晚上楼道有老鼠,我从来没见过。” 韦星涛闻言愣了下。 哭笑不得地抬脚跟上他。 一路上到七楼。 到了韦星涛家门口,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铁门,门边挂着今年端午节的艾草,已经干枯发黄,还有灰尘。 门边贴着灰仆仆的对联。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门被拉开时那老旧的动静,姜鹤怀疑一整栋楼都能听见。 韦星涛率先一步进了屋子,打开灯,灯也不是很亮,少年站在门口半个身子还是在阴影中,他望着门外的落汤鸡少女,笑着问:“我是不是该说句‘欢迎光临‘?” 姜鹤没搭理他,抬脚进了门。 韦星涛家里比想象中干净,地是老旧的那种白瓷砖,白色的墙壁上面挂着日历,电视机都没有。 客厅只有一张沙发,一张桌子,桌子上扔着几本杂志,姜鹤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一个健步上前把杂志飞快地收起来塞进沙发垫下面。 “看都看见了,”她微微眯起眼,“我近视都看见封面上白花花的□□,她是张开腿的吗?” 韦星涛藏好了他的珍藏,回过头看她,发现她虽然在说话,但是依然站在门口没动……头发一路走过来已经吹得半干了,身上还是湿的,她可能是怕弄湿他家的地。 在他的注视中,她那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踩在拖鞋里,脚趾不自然地动了动。 面无表情,却可见窘迫。 “看什么?” 她问。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还端着自己的大小姐教养吓唬我呢,进来吧?”韦星涛说,“无所谓,一会拖地就行。” 姜鹤得了他这句话,这才放下书包,慢吞吞地走进屋子……只是进了屋她也就是靠着沙发站着,束手束脚的,她没坐那张沙发,因为是布艺的。 韦星涛看她好像有点紧张,嗤笑了声,目光放在她脚边的书包上:“逃跑还带着个书包,学霸啊?” 姜鹤撩了撩眼皮子,没有回答他的调侃。 他家里虽然简陋,但是到底还是室内,一离开狂风暴雨,她的体温在迅速回归,智商也在往正常值回升。 现在她从头湿到内裤,衣服贴着,非常难受。 她想了想问:“你家有热水吗?” 韦星涛难得好脾气地回答:“你并不是来到山顶洞人的洞穴。” 姜鹤“哦”了声,因为迟疑和尴尬,嗓音有些沙哑:“能借你浴室洗个澡吗,我有点儿冷。” 她这样一问,韦星涛也尴尬了起来,上下扫了她一圈,然后转头把冬天用的那种电烤火炉翻出来,随便找了块抹布擦擦灰:“你用这个烤衣服?” “嗯。” 姜鹤也不挑。 衣服没烤干的时候怎么办啊? 韦星涛转头又进屋里,给她拿了条运动短裤,还有一件白色的体恤,都是洗干净的,昨天他才晒好收进衣柜里。 抱着衣服出来的时候,姜鹤蹲在电烤炉跟前发呆,像只呆头鹅似的双眼发直。 “凑那么近,头发会烤焦的。”他出声提醒。 被他吓了一跳,姜鹤往后缩了缩,接了衣服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也没有立刻就进浴室,而是站起来把书包拖了过来,回头问他:“借你茶几用用可以吗?” 韦星涛挑眉,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后看她打开书包,把里面弄湿的书一本本地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摊开。 他伸手拎了一本翻了翻,她眼皮子抖了抖,看了他一眼,看着好像是想让他放下,但是又想到自己还蹲在人家的地盘……忍了忍,忍气吞声。 韦星涛懒得去照顾她那些小心思,自顾自地翻开了书的第一页,看了眼,“嗯”了声:“原来你叫姜鹤。” 见了三面。 其中两次被他撞到她狼狈、惶恐不安,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却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也是挺奇葩的。 姜鹤回头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一声突兀的手机铃打碎了还算平和的对话环境。 是韦星涛的手机。 他拿起来看了眼,是他手下面的马仔不知道为了什么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找他,他抬抬手示意姜鹤继续劳动不用管他,自己拿了手机进了屋子,摁下接听,懒洋洋地哼了声。 “有屁放啊,天塌下来明天再说……爷爷今晚有事,不出工。” 电话那边声音挺急的。 “爷爷,您在哪呢!赶紧出来看看吧咱们这都闹翻天了,东桐街那边的来了一大堆人,现在正挨家挨户的找一个小姑娘,眼看着夜店生意都没法正常做,那些老板都快气死了!”那马仔炸裂地咆哮,“尼玛东桐街那群人吃错药了啊,骑头上来了!要不要带几个人赶他们走哇?” “……” 嗯? 顾西决找人啊? 还找一小姑娘? 脑子里缓慢地转动了下,思考了几秒。 舌尖顶着上颚,韦星涛回头看自家客厅里,心想很巧,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小姑娘。 他探究的目光中,此时此刻在他家客厅里的小姑娘正半蹲在茶几边,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 只见她撅着屁股把一本参考书摊开,隔着已经放满摊开书的茶几,努力伸展开身体,想把手里的那本书放到沙发上…… 看得出来她在努力轻手轻脚不要搞出大动静,只是这反而让她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像只小贼。 这么多书。 这书包里你妈放了个图书馆吧? 握着手机,他无声地笑了。 此时仿佛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姜鹤转过头,看着他笑愣了愣,眨眨眼问:“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清晰,音量不高不低传入了电话,电话那头原本心急火燎的小马仔听见愣怔了下,“靠”了一声,震惊地问:“哥,你那边有妞?” 韦星涛含糊地“嗯”了声,回过神来,扔下一句“让他们找”,随意地挂掉了电话。 此时客厅里,那个快让顾西决把整个江市倒过来抖两抖的小姑娘,刚刚晒好了自己的最后一本书,她站起来,抱起韦星涛拿给她的干衣服,看着他说:“那我去洗澡了。” 靠在门边,韦星涛点了一支烟,吐出一股白色的烟淡提醒:“左边是热水,少扭些,烫。” 姜鹤站着没动。 过了一会儿,等到韦星涛都不耐烦了想问她还有何贵干,终于听见她用不怎么有底气的声音,小声地问:“那什么,你能去便利店给我买条内裤吗?” 韦星涛:“?” 荒谬。 他一大男人买个几把内裤。 韦星涛想也不想就拒绝:“姐姐,你也不看看外面的雨下得天都要塌了,我那条运动裤挺软的,你就不能暂时不穿——” 说到一半,他自己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下她打空挂穿他运动裤的具体情况…… 整个人磕巴了下,差点把烟吞肚子里去。 气氛陷入诡异的死寂。 过了三分钟,在她无声直直瞅过来的期许目光中,韦星涛不得不感慨这世界就是你妈不讲道理的一物降一物。 熄灭了烟,他说:“操您妈,去去去,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涛涛:我是这条街心机最深的崽。 51、风水 她没有感恩戴德, 而是淡淡地“唔”了声点点头, 然后又去掏她的书包,掏了半天又掏出个钱包来,韦星涛怀疑这书包里面是不是像哆啦a梦的口袋有个无限空间。 姜鹤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三张一百块纸币递给他。 他看着那钱, 语气很不好:“干嘛, 一条内裤能要三百块?ck吗?超市货硌你屁股?” 还是贿赂哥哥? 没事,不会出卖你的位置给顾西决的,老子比你更想看他上火。 他正胡思乱想她的用意, 就听见她说:“再给我买个粥吧,我饿了,出来的时候我把桌子掀了,一口没吃。” “……” 虽然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但现在他深刻觉得自己可能一时心软,捡了个麻烦精回来。 “别说自己是金丝雀了,就是一只破鸟也知道离家出走前先吃饱最后一顿才有力气飞,”韦星涛嘟囔, “钱收好,我有。” “你连伞都只舍得买一把。”姜鹤不带任何情绪地揭穿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反而多重伤害加倍, “我想吃海鲜粥,就在你家后面那条街有个毛记夜市摊,再要个炒青菜,和凉拌牛肉……你还想吃什么的话, 自己点。” 韦星涛又想骂脏话了:“你当我美团外卖?” “美团外卖不提供场地,你比他强。” 姜鹤跨过来,伸手把钱往他口袋里塞,韦星涛想要拍开她的手,却在碰到她的手的一瞬间,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刺骨,他哆嗦了下。 一个失神,让她成功把钱塞进去了。 “再买把牙刷。”她说。 “你准备在我家住一辈子?”他问。 “反正今晚不走。”她说着后退一步,弯腰抱起了衣服,“我可以睡沙发也没关系,谢谢你,以前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挺好的,我为我第一次见你时态度这么恶劣而道歉。” 这一句话,好人卡发了,谢谢也说了,恩仇旧怨也道歉了……韦星涛被她架了起来,瞪着她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刚才在大街上她要表现得这么冷静,他真不一定会把她捡回来。 “在家待着别乱跑。”他出门前叮嘱她,“外面雨大。” 姜鹤默默把放在门口的伞递给他。 韦星涛接过来,感到这件事很新奇,他一个人住,出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站在家里给他递伞,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你手机呢?”他站在门外,拿着那把伞,“顾西决没找你?” “出来的时候没带。” 韦星涛“哦”了声,安心地走了。 他离开后,姜鹤关上了门。 摸索着研究了一会儿这老式的门插销,下了锁,这才转身抱起衣服进到浴室里。 韦星涛举着伞,在楼梯口站了下,绕出来抬头看他家,浴室亮着灯,透着窗户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在里面走动。 估计是小姑娘进去洗澡了。 雨幕中举着伞的少年笑了下,心里挺欣赏地想别看可怜巴巴又失魂落魄的,警惕性还挺高,随便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把他支走才肯进浴室…… 也不想想他真想干什么何必非要等她在浴室才能干,无非就是多个脱衣服的步骤。 韦星涛并没有被姜鹤的小心思冒犯到,毕竟他平时被冒犯的时候多了去了。 收回目光,举着伞往外走。 少年在心里盘算这附近有哪家稍微上档次、像话一些的日用品店,在楼梯口,他和另一个身穿雨衣的少年擦肩而过。 他愣了下,停下来,试探性地叫了声:“陆小爷?” 已经一脚踏上了楼梯的年轻人身形一顿,回过头,黑暗之中韦星涛看清楚了他的脸。 比他稍大一些,可能是再过一两岁就要称为”年轻男人”的年纪。 他眉眼英俊,下巴削瘦,整个人显得有些苍白……面相气质偏向于阴柔,如果“漂亮”可以用来形容男人的话,那么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可能更加准确。 韦星涛一直觉得自己是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墙角生物,但是当被他叫了外号的年轻人回过头时,那双深琥珀色的瞳眸却如同藏着深渊……目光里淬着森冷的光。 如黑暗潮湿角落里蛰伏的蛇。 举着伞站在雨中,面对这个人时,哪怕是韦星涛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身上的嚣张跋扈。 那人转过身,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阿涛,”年轻人嗓音平静,省去了问好的步骤,“阿决今晚把三条街搅得翻天覆地,你知道这件事吗?” 声音里隐约可见不悦。 “不是很清楚,安仔打电话给我只说他在找一个小姑娘,怎么?动静很大啊,都闹到你们那边去了?”韦星涛假装认真想了下后,明知故问地笑道,“你知道他在找什么人吗?” 那人沉吟片刻:“长卷发的,比较高,长得好看……其他的不记得了,我答应我这边如果找到类似的人的话会通知他。” 找不到的。 因为那个人现在在我家。 韦星涛“哦”了声,有种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想了想又问:“你刚去处理完这件事回来?” 年轻人简单地应了声。 “你也跟你那边的人说下,找到的话赶紧给阿决送过去,否则他这么闹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你们平时吵嘴就算了,这种事不要去招惹他。” 他用缓慢的声音说着,乍一听好像很讲理,其实根本就是在放话处理这件事,暗示他们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 他一边说着,脱了雨衣随意挂在一楼,伸手扯了下衣袖。 又掀眼皮子扫了眼韦星涛,仿佛不经意地问:“哪来的伞?” 韦星涛看了眼手里的伞:“刚买的。” “娘炮。” 年轻人轻飘飘地扔下这个评价后,扔下满头黑线的韦星涛,转身上楼了。 韦星涛走了三条街,最后在东桐街才找到一家还开门的日用品店,推门走进去,拿了一包一次性的女内裤,又拿了一包那种可以反复换洗的。 反正不知道她要哪种,索性让她自己挑个够。 绕到别的货架上挑选了牙膏和牙刷,怕家里的豌豆公主嫌弃,他都往中等偏上的价位拿……最后结账的时候花了一百七十多块,他想问为什么黑店也能开成全国连锁。 东西都买完,走出外面,雨没那么大了。 他在街对面看见顾西决,这都快十点了,他还没回去,此时带着几个人站在一家夜店门口,显然是刚搜了一家店,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顾西决在接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反正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偶遇,对于今晚的韦星涛来说,简直是快乐加倍。 他不由得想到那时候他住院,顾西决带着姜鹤去跟他示威,那时候有多风光,现在这个人看上去就有多狼狈——头发半干不湿,身上的牛仔裤也是湿透了的颜色,黑色的卫衣看不出状态,但是想必也是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开心哦,顾西决? 风水轮流转听过没? 韦星涛从后面靠近他,远远便看见他因为暴躁完全紧绷的侧颜,他神色冷然,完完全全一张从万年冰川里捞出来的一张死人脸。 “穿校服的,身上没有纹身……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拿来跟我邀功。” 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沉,显然手被电话那头不知道哪个急着邀功的马仔蠢到……空气里,近乎有些要怒气失控的味道。 韦星涛挑了挑眉,实在是没见过眼前这个好像天生五感缺失的人如此气急败坏。 这边顾西决刚挂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转身跟身边人确认下一家最近的夜店是哪,突然听见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西决,有脸啊。” 顾西决转身,看着一脸吊儿郎当站在自己身后的韦星涛,脸上嘲讽毫不掩饰地冲他笑,笑得懒洋洋的。 “今晚闹得三条街都不得安宁,嗯?我都不记得上次见到陆鸾出面处理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 顾西决下意识蹙眉。 原本不准备搭理他想走开,但是这个时候想到多一个人帮忙可能会有点用,他毫不犹豫地又把抬起的脚放回了原位。 转身,与面前的少年对视。 “韦星涛,我不跟你废话。姜鹤走丢了,你让你那边的人看下,大半夜的别被不干净的人带到乱七八糟的地方。” 他嗓音沙哑低沉,打电话时那种盛气凌人的冷漠褪去,周围的人才能察觉到他一丝丝的消沉和疲惫。 ……天之骄子嘛,家里有钱,又会混,长得也好。 看天子骄子落难挺让人愉悦的,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不欺,还等什么时候? 韦星涛心中有些惊讶顾西决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表面不动声色地嗤笑,装得什么都不知:“姜鹤?谁?小炮仗吗?你把小炮仗弄丢了?你干什么了,把人吓跑了?” 顾西决看着他,没回答。 他回视顾西决,无比坦然,一副打定了主意今晚要看笑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顾西决问:“你手里的伞哪来的?” 今晚这些人吃错药,各个对他的伞这么感兴趣?韦星涛愣了下,理所当然回答:“买的啊。” “你身上都湿透了,还买伞?”顾西决微微眯起眼,“你会买伞?” 说着视线又落在了他手里拎着的袋子上,眼中的怀疑变得更加浓重,他并不觉得韦星涛是会去那种店买东西的人……想来想去里面也没有东西是他需要的。 “袋子里装的什么?”顾西决又问。 韦星涛被他一连串的发问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心里不免有些不耐烦,这人眼看着好像又累又烦躁,嗅觉却还是他妈比猎犬还强。 “跟你没关系。”韦星涛垂下手,“你跟小炮仗怎么了?” “跟你又有关系?” “有啊,你死了我好上位。” 顾西决想说上你妈的位。 忍着把眼前的人摁墙上捶一顿的想法,他压低声音隐忍道:“你要喜欢她,就让你那边的人上点心,特别是你们那边那几家臭名昭著的店……” “嗯,”韦星涛脸色不变笑着说,“我找着了,人归我不?” 顾西决话语一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张嬉皮笑脸的脸,三秒后,迎面便是一拳……少年反应也快,猛地退了两步一偏头躲了开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后夜店的铁拉闸门上,拉闸门发出雷暴一样的巨响,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带着凌厉的气息于近在咫尺的地方散开,几块铁锈脱落在地,韦星涛偏了偏头,看见顾西决收回手时,手指骨上带了一丝丝血色的模糊。 这是用了真的力道。 而少年收回拳后,看着他说:“你动她试试?” 他声音平静,但是带脑子的都能意识到,他在动真格的,且已怒极。 韦星涛懒得跟他废话,扔下一句“你慢慢找”,绕过他走远了。 眼看韦星涛渐行渐远。 顾西决才偏头,对身边几个人扬扬下巴,缓缓道:“你们几个,跟着韦星涛。” 顾西决记得,他第一次跟韦星涛提到姜鹤和李子巷时,他失魂落魄、无言以对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知道,不管韦星涛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总之他可能是真的有点喜欢姜鹤的。 这么些天以来,无论他再怎么把这感情抛到脑后,面对姜鹤可能走失,甚至误入夜店倍里面不三不四的人带走这件事,他也不应该做得到这么云淡风轻、嬉皮笑脸。 除非他知道些什么。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哥松懈了,定时更第二更,你们也浑水摸鱼,假装无事发生,我今天话就撂这: 今天,不到五百,不阔能! 以及,陆小爷是真的下本见了,文案在文案有 52、卫生用品 韦星涛拎着内裤去给家里的豌豆公主买粥。 用了多久时间他不知道, 反正买的都是她要求的东西, 大不了洗了澡光腚站在他家里裸奔,反正家里除了她也没别人。 夜市摊人还挺多,他等了一会儿,粥没等到, 等来了顾西决。 两位大佬往烧烤店门口一站, 烧烤店的老板都有点懵逼,有点没搞懂他这店今晚是上了哪柱高香吸引来了这两位大神。 “你来干嘛?”韦星涛问。 顾西决原本是站在那没动,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 半边脸沉浸在黑夜里,英俊的眉眼肃得就像是黑夜里的煞神。 他声音也很冷:“不让人吃饭?” 韦星涛叼着烟笑了,他发现自己就是忍不住嘴贱:“找不着小炮仗你还吃得下饭?” 顾西决不搭腔了,其实他确实也没点东西,到了烧烤摊就像雕像似的立在不远处,盯着不远处韦星涛的一举一动,光明正大地监视。 韦星涛也无所谓,他想盯着就让他盯。等老板准备好了所有的食物拿过来递给他, 他才对顾西决说:“你继续找人吧,我走了。” 这话是他们今晚二次见面以来最和平的一句话。 没想到顾西决瞥了一眼他手里那粥和小菜的打包盒,问:“买的什么?” “粥。” “什么粥?” “顾西决, 你好奇宝宝啊,干你屁事?”韦星涛被他问得有点不耐烦,还有点不安,生怕他知道点什么, “想要自己不知道买,还要我邀请你来我家吃饭吗?” 顾西决盯着他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怀疑,反正怎么看都觉得这脸上写着心虚和秘密……他沉默了下,过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冷笑:“行啊。” 韦星涛:“?” 顾西决:“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也吃不完吧?” 韦星涛真的想死给他看,心里郁闷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怎么回事,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想来他这穷鬼家蹭吃蹭喝蹭住,体验生活啊? 顾西决的话里处处都是坑,他听出来了,所以说:“你还是别跟来了,安仔不喜欢你。” 他语气很自然。 顾西决反问:“安仔?” “对,”韦星涛说,“上次和你们的人干架,他被划了两道,气血不足到现在,一直在我家里养伤,喜欢乱动伤口还发炎绷线,血肉模糊的……今天刮风又下雨的,那么冷的天,我给他买点吃的免得生病,有问题?” 他解释了一大窜,就差给去世边缘的安仔拍个照给他看。 听上去是没问题。 ……原来是家里有个病人。 顾西决没说话,心中疑虑消下去了一点,同时又因为想到如果真的是他猜错了,线索断了的话,找姜鹤的事又重归大海捞针状态…… 他眼神有点放空,黑沉沉的。 其实,他现在倒是宁愿姜鹤真的在韦星涛家里,头顶有个盖儿遮风挡雨,而不是大街上随便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游荡。 自己脑补了下那画面,他心里乱成一片。 脸色又变得不好看起来,心中烦家里那几个擅作主张还要把他拖下水的大人…… 要不是他们乱搞,姜鹤至少会知道来找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彻底下落不明。 “……有烟吗?”他偏了偏头,嗓音沙哑地问。 韦星涛愣了下,发现他眼角微微泛红,脸色真的不太好的样子,索性也不跟他抬杠了,伸手去口袋里掏烟……结果烟没掏出来,他放口袋里的手机倒是响了。 不耐地皱眉,拿起手机看了眼,在看见屏幕来电那一串他熟悉的号码时,他还以为闹了鬼:因为来电的是他自己的另外一部手机,那手机他一直放在家里…… 哦,家里。 瞥了眼顾西决,他飞快地把一包烟塞到他手里,扔下一句“安仔催我”拿着电话走开了,走出五六米远他才摁下接听按键,“喂”了声。 “你家有吹风机吗?” 那边的声音也低低的,还是像做贼,但是是特别文静乖巧的小贼。 “洗衣机上面的柜子里,”韦星涛说,“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上次删你存的号码时,顺便看到的。” 姜鹤的声音听上去云淡风轻,韦星涛都不好意思指责她把删他号码这件事说得像没事的人一样…… 这女人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他不说话,电话那边传来柜子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找到了,”她停顿了下问,“你到哪了,我真的饿了。” 韦星涛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顾西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掉了,夜市摊前人来人往,可他不在那。 “马上到了,”他说,“关好门,李子巷里乱的很,除了我,谁敲门也别开。” 韦星涛回家时,连着浴室的厨房门关着,姜鹤猫在里面,闷闷地说:“你把东西放在沙发上,然后你回屋里去,关门时候声音大点。” “防流氓啊,流氓给你买吃的买裤子?” 韦星涛哭笑不得,然后听她的回了房间,关门的时候差点把天花板震下来,他靠在门上,低头看手机。 小马仔们汇报,顾西决的人已经搜了他们半条街,他回信息,叫安仔回家待着,这几天别出来,然后又给他转了两百块,让他点外卖。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房门轻轻被敲响了,他开门走出去,姜鹤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沙发边,在烤自己的校服外套。 她头发半干披在肩上,一张小脸照在暖和炉微红的光里,小巧的鼻尖挺翘,脸白得近乎成了透明…… 她身上也白,整个人缩成一团凑在炉子前面,不是小小的一团,但是看着也是一巴掌就能拍碎的柔软。 听见韦星涛走出来,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将膝盖上放着的校服翻了个面。 韦星涛不急着过去,靠在门边抱臂懒洋洋地问:“你穿内衣了吗?” 安静尴尬就被这么粗暴地打碎,姜鹤差点跳起来,急得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头瞪着他:“穿了,我用吹风机吹干的!” 韦星涛笑了下,看她不紧张了,转身把那些吃的拿起来。 姜鹤看着他的动作,在他把粥放上茶几时,突然问:“你手上的伤哪来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哦”了声:“你再晚点问,伤口该结痂了。” “好歹问了。”姜鹤挪过来,“除了我谁还会管你,你和我一样惨。” 那还是不一样的,现在江市三条街为了你人仰马翻,只是你不知道,而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你。 “那不一样,刚才还有人给我递创可贴,”韦星涛逗她,“我没接。” “谁啊?” 姜鹤掰开筷子,递给他,自己又拿起另外一双。 “你们班那个小白兔,三个小时前我在街口台球室和荣连街的人干了一架,她正好在现场。” “她怎么无处不在啊……等等,你不是刚砸了她家的店?”姜鹤夹菜的动作一顿,“她有病啊?以德报怨?” 他简单地笑了声,懒得评论,给她分了碗粥,她接了之后就捧着粥缩回了火炉边,一遍烤衣服,又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没有吧,”她瓮声瓮气地说,“可能是螨虫过敏,你家洗手间排风扇多久没擦了,扇叶都黑了。” “大小姐,一身毛病,”他嗤笑一声,喝了两口粥,想了想又问,“想说说今晚怎么回事吗,大半夜下着个雨的满街乱跑,我第一眼看着你还以为见鬼了。” 提到这个,姜鹤沉默了下。 其实本来是隐私的事,但是韦星涛对于她来说,相当于一个陌生人……有些事其实如果想说,对陌生人的话,反而能开口,比较没有负担。 “我妈脑子有问题,眼里除了工作就我弟一个宝贝疙瘩,我爸没有这样,但是他医院特别忙,我弟……就是个正处于三六九,闲事狗的傻逼小孩,反正我家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姜鹤淡淡道,“没人管我,就顾西决管我。” 嗯,他确实挺像你爹的。 韦星涛默默地在心里嘲讽地想,比如上次让我别靠近你,还他妈用的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 “然后呐?” “还有什么然后,我喜欢顾西决天下皆知,当然什么事都顺着他,听他的……可能他们觉得他这个小爸爸当的不错,索性就准备给他升级一下。”姜鹤说到这,挺嘲讽地眯起眼。 韦星涛琢磨了下“我喜欢顾西决天下皆知”这句话,又忍不住继续腹诽,知个几把,小爷我就不知…… 顿了顿,问:“‘升级一下‘是什么意思?” 姜鹤放下碗,指了指表示还要,韦星涛笑了声给她添粥的时候,听见她说:“二零二零年了,你听过还给十六七岁的少女婚姻包办的不?我家一家的高知,我爸还是博士,居然还干得出这种事来!” 说到后面,越说越气,脸蛋涨得通红。 “……什么东西?婚姻包办?”韦星涛差点把给她盛一半的粥打翻了,“你?和谁?顾西决?” 他骂了声娘,盯着她气哼哼的脸,又有些不懂了:“你不是喜欢顾西决,那你这不得敲锣打鼓的答应,反手一个生气加离家出走……” 他说着说着,看见姜鹤脸上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以称之为习以为常失望的东西…… 当愤怒被抽走,她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蔫巴下去。 “他们不想管我了,说一声就好,我自己可以走。”姜鹤垂眼,小声地说,“他们不用把我硬塞给谁,顾西决他……他也挺可恶的,又不喜欢我,还和他们同流合污。”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抓了抓,什么也没抓住,缓缓地握拳,整个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上去了。 外面的雨停了。 屋内温暖的火炉旁,她却仿佛逐渐带了湿漉漉的水汽,少女的愁绪伴随着这水汽在空气中蒸发开来。 “我喜欢的东西可以自己去争取,要是到了最后他也不喜欢我,那也无所谓……就当是我自己在浪费时间,反正我又不会后悔。” 她声音断断续续地,越来越小。 “我不要谁施舍我,顾西决的施舍……我更不要……真是的,看不起谁啊。” 到了后面,彻底没声了。 “吧嗒”一下,一大滴透明液体落在了她膝盖上放着的校服衣领上,刚刚烤干成绀色的海军领又晕染出了一圈圆形的深蓝色……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指尖放下来的时候湿漉漉的。 韦星涛陷入沉默,面对这个情况,他有点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从小就没爹没妈比较惨,还是锦衣玉食被养了小半辈子却面临被抛弃比较惨,他从来没感受过亲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姜鹤。 他有点后悔多嘴问这一句。 憋了半天,一抬头,发现她整个人都快缩到沙发的角落里,又狂打了几个含着眼泪的喷嚏。 他站起来把抽纸递给她:“……父母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父母,有些比较蠢的,可能当了十几年也学不好怎么做这件事。” 姜鹤接过纸巾,擤了鼻涕,楞楞地抬起头望着他,一双眼红得像是要滴血。 韦星涛冲她笑了下:“有个脑残的父母,总比没有好。” “……” 姜鹤进屋的时候,就注意到韦星涛家里没有任何照片,他自己的,他父母的,或者一家子合影,什么都没有。 她家客厅都好歹象征性都摆着一家四口的合照。 她内心纠结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想张口说“现在我跟你也没多大区别”,话到了嘴边,心里一阵难受,还是说不出口。 仿佛一说出口,就真的成孤儿了。 韦星涛这会儿还不知道她闷头在琢磨什么,自顾自慢吞吞继续:“父母这东西,聊胜于无嘛,万一哪天他们开窍就是皆大欢喜……” 姜鹤:“……” 韦星涛:“欸,我安慰得怎么样?” 姜鹤:“嗯,聊胜于无嘛?” 韦星涛:“……” 他脸上的凝固让她破涕为笑地嗤笑一声,吸了吸鼻子,又猛拽了两张纸狠狠擦了擦眼睛,坐起来了些,重新端起要凉的粥…… 刚喝两口,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杵着没动,她奇怪地抬起头望他,却发现他盯着刚才她坐过的沙发发呆。 “怎么了?”她问。 “你哪受伤了?”他皱眉。 姜鹤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沙发上看到一点晕染开的红色……她愣了愣,下一秒整张脸红了个透,一把抓过身边的靠枕,猛地一下压在那块血渍上。 又是连续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韦星涛回过神来,盯着她红得能滴血的耳根幽幽地说:“你好像感冒了。” 姜鹤整个人压在那个抱枕上,没说话。 “我去给你买个感冒药,那什么,”韦星涛问,“你习惯用哪个牌子的?” 姜鹤抓狂地觉得,今晚她真的是倒霉透了。 半个小时后后,韦星涛第二次造访一个多小时前被他定位为黑店的那家店。 站在一架子的卫生用品前,他心中无比感慨,心中讽刺地想他那消失于人海茫茫的亲爹妈还是干了件好事的:比如还好没有把他生成女人,或者是一个有选择恐惧症的女人。 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心里八百次问候姜鹤那个“随便”的答案是他妈有多随便…… 最后闭着眼随便抓了一盒。 刚想去结账。 手腕被人从后面一把扣住。 韦星涛眉头一挑,刚想发火哪个狗胆包天的敢碰老子,回头一眼,对视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 “安仔的伤口用卫生巾包扎,挺有个性啊?”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顾西决立在他身后,满眼讥讽,整个人散发着森冷的气质。 作者有话要说:  安仔:我的名声算是完球了。 53、不争气 韦星涛:“…………………………” 这你妈的? 仿佛如同见了鬼, 韦星涛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 炸了:“顾西决,你怎么在这?都几点了?你要么去找人要么回家睡觉,尾行我?变态啊?” 尾行都出来了,他一方面是心惊另一方面是心虚, 有点用力地甩开扣在手腕上那只手, 顾西决也没用力,顺势放开了他。 “我刚才问了店员,她说你一个半小时前从这买了两包女士内裤还有一把牙刷……” 顾西决盯着他的眼睛, 半垂的眼中漆黑一片。 “韦星涛,跟谁飙戏呢,你是不是活腻了?” 空气瞬间紧绷。 顾西决原本都快相信了住在韦星涛家里的是安仔,但是事后他越想越不对,总觉得韦星涛今晚的反应有点太奇怪了…… 首先他去了平日里肯定不会去消费的日用品店,买了东西; 然后他去了一家烧烤摊,显然是准备给哪个没吃晚饭的人带吃的,他买了三样东西……而一碗海鲜粥, 一份凉拌牛肉和炒青菜,是姜鹤最喜欢在这家烧烤店点的老三样。 最重要的是,今晚, 从头到尾,韦星涛表现的过于淡定,一点也不关心姜鹤到底去了哪,反而像是在安心看他的笑话。 零碎的点散落在顾西决眼里, 让他整个人有些坐立不安,就像是怀里踹了只猫在挠一般——哪怕他忙着去一家家的夜店里找人,脑海里依然没有办法忘记这些奇怪的细节。 为了求个结果,在搜索又一家夜店无果后,顾西决折回了刚才韦星涛来过的这家店,软磨硬泡地拜托店员告诉他,刚才韦星涛来买的到底是什么……店员刚开始还不同意泄露客户隐私,但是一听是为了找一个半夜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小姑娘,又看来问的人跟那小姑娘也差不多大,还是犹豫地告诉了他。 果不其然,这一问,就被顾西决问出了不一样的结果。 顾西决见过安仔,确认安仔是个男的也没有女装癖,他显然不需要穿女士内裤。 当时内心百分之八十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有了姜鹤下落的喜悦和被韦星涛耍的团团转的愤怒上了头,他正准备出门随便找个韦星涛的场子砸个稀巴烂把他逼出来。 一回头,就看见这厮推门又回到这家日用品店,并站在一堆女性卫生用品货架前晃来晃去。 瞌睡了递枕头。 他正要找他算账。 眼下,面对韦星涛的炸毛,疯狂辱骂黑店客户没隐私,顾西决懒得跟他废话,单刀直入问他:“韦星涛,姜鹤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骂声一顿。 他一瞬间脸上的情绪被抽空了似的,但是一眨眼,他又听见什么荒谬笑话般地嗤笑:“顾西决,你是不是疯了?我带走姜鹤?从哪?大马路上?” 顾西决没说话,只是垂眼看着他,他长得比韦星涛高一些,结实一点,眼下居然也有了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好在韦星涛从来不怕他。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韦星涛嘲笑似的勾起唇角:“顾西决,今晚我遇见陆小爷,他说你疯了我还不信,现在算我求你,你能别发疯了啊?要找人就赶紧去找……我这是买给我女朋友的,她还等着用,好狗不挡道听过吗!” “你不是说你家的是安仔。” “我女朋友不让公开不行啊?”韦星涛面不改色在撒谎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说得真真的,“地下恋听过吗,罗密欧与朱丽叶总知道吧?”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 顾西决懒得听他胡扯。 他往旁边让了让,让出条道来让韦星涛去收银台结账,但也全程跟在他身后,一副打定了注意准备跟他回家,把他家床底都翻过来看一眼的架势。 ………………………………这谁遭得住? 反正韦星涛有点遭不住。 出了日化用品店的门,他转头看了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第一次试图跟他讲道理,主动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顾西决,我问你个问题,”韦星涛开口道,“你老跟着我,就算确定了姜鹤在我家,又有什么用?” “带她走。” 他语气坚定异常。 韦星涛默了下。 “不是,那什么……一个离家出走的女人,如果能被你找到就乖乖跟你走,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顾西决被他弄得不耐烦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能不能走快点,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地址,我自己去。” 韦星涛偏不,他今晚非要跟顾西决讲道理不可。 他直接无视了后者的急躁,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那个女人被你找到了就心甘情愿地跟你走,这说明,她一开始就在等你去找她……那么问题来啦,你折腾了一晚上,三条街被你搅和得人仰马翻,姜鹤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吗?” “……” 顾西决闻言脚下一顿,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韦星涛一眼。 韦星涛微笑着追加提问:“今晚你手机响过吗?马仔打来的不算。” 顾西决彻底不说话了。 于是韦星涛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替顾西决得出结论,给他致命一击:“她根本不想要你去找她。” 他说完这话,很满意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默又森冷。 双手插兜往前走,走出了一段路,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他面带微笑回头一看,发现顾西决站在十米开外的马路边,皱着眉,锋锐眉眼之中全是阴郁。 心中乐开了花,韦星涛没有丝毫心虚地折返回去,拍拍少年的肩:“别折腾了,回家睡觉吧。” 顾西决抬眼皮扫了他一眼,嗓音低沉:“你知道什么,我们只是有误会。” 他像是在跟他说话。 也更像是自言自语。 ……可惜连韦星涛都听出他话语里,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坚定和自信。 他微微一笑:“她如果依赖你,天大的误会也会来质问你,而不是直接捂着耳朵逃开。” 韦星涛就像是葡萄藤下的毒蛇,循循善诱地哄顾西决吞下毒苹果,“说不定这只是积累失望之后的一种……让我想想那个怎么说来着,哦,彻底爆发?” 韦星涛其实根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根据姜鹤说的和顾西决说的模棱两可的话语,隐约猜到这个什么订婚乌龙,顾西决搞不好并不是姜鹤想的那样和家长串通一气,准备以身施舍她一点爱…… 他可能不知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 你对她说,你不知情,她就会乖乖跟你回家吗? 不会的,她会问你,那你赞同不赞同家里人的做法?你想和我订婚吗?你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吗? 这他妈也是一道送命题。顾西决,我告诉你,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凭空创造以“如果”为开口的花式送命题。 这一秒,韦星涛几乎觉得自己不是在搞破坏而是在认真拯救顾西决,他几乎为自己的善良而垂泪…… 几乎。 三言两语,终于打发了顾西决滚回去思考人生,韦星涛得以成功脱身回家。 本以为这混乱的一晚上终于就要过去,没想到大半夜的,姜鹤不负众望地发起了高烧。 翻着医药箱找出不知道过没过期的退烧药给豌豆公主吞下去,把她从沙发挪到了床上,韦星涛坐在床边一边用手机百度“高烧不退怎么办”,一边听姜鹤烧的稀里糊涂地跟梦魇做斗争。 她烧了一晚上,到了天亮,可能是退烧药起了作用稍微退下去一点,她还想挣扎着爬起来上学。 韦星涛很是服气。 冷眼看她挣扎着连站都站不稳地扶着水盆颤颤悠悠地刷完牙,他慈爱地说:“去吧,悟空。顾西决肯定在学校等着你,等着带你回到你温暖的家里。” 姜鹤手里的一次性水杯掉进水盆里。 她扔了牙刷,爬回床上。 “算了,”她抱着枕头嘟囔,“正好补眠。” “补什么眠,占据了我的床和枕头还累着你了?”靠在卧室门边的少年凉凉地说,“我才是彻夜没睡的那个,谢谢。” “胡说,”她不认账,“你怎么可能没睡!”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叫了三次我的名字,十三次‘妈妈‘以及三十三次‘顾西决‘,我枕头上的不明液体除了你的汗和口水之外你猜猜还有什么?”韦星涛认真地说,“不承认也没关系,因为我录音了,要听吗?” 姜鹤根本没力气跟他玩大话西游梗。 她头脑发胀地倒回床上:“能借你手机用用吗?” “报警吗?我昨晚没碰你,你没理由。” “打电话请假,你不知道不去学校要请假的吗?”姜鹤说到这停顿了下,认真琢磨片刻后点点头,“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韦星涛一脸嫌弃地把他那个备用手机递给姜鹤。 姜鹤接过来看了一眼,觉得它很眼熟,过了一会儿认出来这是她昨晚从茶几下面翻出来给韦星涛打电话的那个手机。 她从手机边缘上方望着韦星涛。 韦星涛:“不给。” 她噘嘴。 韦星涛:“撒娇也不行。” 姜鹤嘟囔着碎碎念:“就一个iphone 6s而已,今年估计都得出到12了……” 韦星涛心里后悔昨晚真是猪油蒙心才千方百计阻止顾西决来接她,否则这会儿饱受折磨的人就该换一个了。 那边姜鹤已经拿着手机自顾自地拨打了邵雅欣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了,邵雅欣“喂”了声,声音还算正常地问:“哪位?” “我,”姜鹤嗓音嘶哑得要命,“那个,一会儿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病……” 她话还没说完。 “姜鹤?姜鹤!天啊!”电话那边,声音变调地尖叫起来,“真的是你,你妈的你藏哪去了!知不知道顾西决昨天为了找你把学校为中心方圆十公里内翻了个底朝天你这个渣女——” 邵雅欣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就像是手机被人什么人忽然拿走。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安静下来。 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心脏“扑通扑通”多跳了两下,姜鹤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姜鹤。” 少年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嗓音沉缓而带着一丝不易发现的疲惫。 “病了?吃药没?” 这声音再传入耳中恍如隔世般,令人眷恋。 她眨了眨眼,也许是太过于羞愧自己对这个人的倚赖,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这么相当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我没有得到足够的评论,我的眼泪也会这样不争气地落下来,你们也会(我不要脸,要评论 54、那个问题 姜鹤曾经想过一万次被顾西决抓到以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想过他可能会凶巴巴地问她跑什么跑, 也想过他可能会暴躁地问她人在哪, 更有可能他会在得到地址之后直接杀过来一把拎起她把她塞回家里去,建议她亲爹妈把她关上个三五天以儆效尤…… 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到来,她战战兢兢,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第一句话只是问她是不是病了, 有没有好好吃药。 多好的人啊。在姜鹤眼里, 顾西决就是有他自己的温柔,别人从来都不懂,只是以为姜鹤喜欢他长得高, 性格酷…… 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 没有人见过他冷着脸掏出一颗巧克力放在她的手心,硬邦邦地问她今天跑到哪里去的样子。 “顾西决……” 姜鹤本来就没有力气,现在眼泪停不下来感觉就要哭晕过去,她有点顶不住了,只好娇娇气气地恳求。 “顾西决,你别跟我说话了,把手机还给邵雅欣。” “……” 电话那边的人没说话,显然是无声的拒绝。 姜鹤向来不太有说服顾西决的口才, 她垂下脑袋,蔫蔫地说:“真的,我要请假, 我发烧了去不动学校。” 说这话的时候,眼泪珠子不受控制地顺着她有些苍白的下巴往下落,先是一滴滴的,最后连成一串成了一道水痕。 韦星涛在旁边冷眼看着, 心中感慨,说哭就哭,女人真是水做的。 姜鹤哭得脑袋发昏,还挥着手示意他把纸巾拿过来,秋天本来就干燥,早上洗完脸她没有护肤品,这一哭哭得她的脸像开裂似的疼。 韦星涛站直了把客厅那包抽纸递给她。 弯腰的时候听见顾西决在电话里说:“你昨晚在外面过夜,那里安全不安全?你家里人也跟着找你一晚上,时间不到警察局也不受理……” 姜鹤哽咽了下,看了近在咫尺的韦星涛一眼,委委屈屈地说:“安全的,我朋友人特别好,把床让给我睡,守了我一夜。” 韦星涛朋友:“……” 顾西决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那今天回家吗?” 姜鹤:“不回。” 顾西决:“……” 韦星涛:“……” “走不动了,而且也不想回去。”姜鹤缓缓地说,“你能不能先让我跟邵雅欣请个假……” “她听到了的。”顾西决拿着邵雅欣的手机,在姜鹤的再三车轱辘催促下,也一点也没有要还给人家的意思,“你手机没带出去,现在用的谁的手机?” “朋友的。” “那我晚点联系这个手机?” 韦星涛抗拒地皱眉。 姜鹤透过泪眼朦胧看到了面前少年那能夹死苍蝇的眉间,“哦”了声:“我朋友说他不想接你电话。” 顾西决:“……” 韦星涛:“……” 医学证明,偶尔的发烧有助于人提高免疫力,而儿童发烧更是长身体的证明……但此时此刻韦星涛认为,孤儿院老太婆说的话搞不好才是对的,发烧使人变笨,就好像脑细胞也不幸燃烧着死去。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顾西决没有问你那位神仙朋友是不是认识我以及我们两是不是认识了很多年而且还很熟比如昨晚才见过面…… 一夜未眠的搜寻工作之后,他大清早的到了教室,把姜鹤所有的朋友扣押在教室里守株待兔……好不容易等来了兔,它没撞死,他也不能着急,押着它的脑袋往墙上磕。 额角突突地乱跳,顾西决强忍着去把李子巷的墙都给敲掉翻人的冲动,不敢打草惊蛇。 他知道他把人惹急了挂掉电话,再打过去不可能会有人接起。 于是只好耐心地,先说比较重要的事实:“昨晚的事,我也不知道实情,他们只说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所以。 你别生我气。 别抗拒我。 有什么事就要和我联系,和我说,知道了吗? 他把没说完的话吞在肚子里,知道自己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她肯定能听懂。 电话那边听了他的话,陷入短暂的沉默,耳边只剩她小声哭时候不太平缓的抽泣声,好像还在努力控制幅度不想让他听见。 顾西决原本觉得澄清完就好了,现在这个情况,他又被她停不下来的眼泪淹得不太确定。 “哦,”她说,“你不知道。” 其实姜鹤听了他的话,心里确实稍微好过了一点点,那种被人施舍的卑微感褪去了一些……她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挽至而后,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沙哑着嗓子慢吞吞地“哦”了声。 胸腔里的心脏刚刚落地没有三秒,又升起了别的忐忑。 她听见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震耳欲聋。握着手机的手心冒出一点汗,她几乎就要握不住手机的金属外壳。 “那,”她犹豫地问,“他们也跟你说了,那个?” 问完之后就脑袋发晕,她就十分后悔干嘛自己非要逼死自己,就不能得到这个让自己能舒坦一会儿的答案后就挂电话睡个安心觉吗? 可她偏不,姜鹤怀疑自己可能是个受虐狂。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电话那边顾西决用鼻音短暂地应了一声。 姜鹤不说话了。 顾西决也不说话了。 韦星涛想说话,他想说电话费要钱的,你们别在这搞沉默。 所有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那个问题是什么,介于它的危险性足够毁天灭地,至少韦星涛是挺期待的。 但是关键时刻,顾西决没有逃跑,先怂了的是姜鹤……她满怀心思,抱着被子坐在被窝里怂成了一团,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淌,把韦星涛的被子糟蹋得一塌糊涂。 她窸窸窣窣地猛抽纸巾。 顾西决拿着电话听她哭了一会儿,学校里的早读铃响了,周围的声音嘈杂了起来。 少年大概是站起来,直接走出了教室,刚在外面站稳,就听见电话那边的小姑娘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顾西决,你还要去哪,你把手机还给人家邵雅欣。” 他回头看了眼教室,无奈一笑:“我走出来了你都知道,开了摄像头啊。” 姜鹤浑浑噩噩地“嗯”了声。 “别哭了,”他站在走廊,压低了声音,“真不要我去接你?” 少年弯着腰,俯身靠着栏杆,走廊上的人都走光了,f班的班长从前面伸脑袋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半阖着眼,长卷的睫毛遮去了漆黑眸中的情绪…… 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平易近人。 班长识相,用脚趾头也猜到这份温和并不施舍于每个人。 所以还是不敢出声打扰他,犹豫了下,脑袋又缩回了教室里去。 走廊上,余光早就注意到了教室前面那股欲言又止的动静,顾西决自然也没搭理他,耐着性子听电话里的人越劝越哭,抽抽搭搭地说:“接我做什么,你又不知道我在哪。” “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我不告诉你。”姜鹤吸了吸鼻子说,理智还在,特别倔强地说,“你回去上课吧。” “哭够了?” “早就没哭了。” 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哭腔。 “明天来学校吗?” “下午不难受了就去。” “下午不行,”他淡淡道,“昨晚找了你一晚上,我也得回去睡觉。” 他就是陈述事实,也没想到这话亲自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效果比从旁人描述杀伤力差那么多,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鹤原本就烧得粉红色的脸蛋现在成了猴屁股,她嘟囔着用最含糊的声音说:“对不起。” 电话挂掉了。 最后她听见他说的话,是他轻描淡写的嗤笑。 “这病的,倒是挺乖。” 姜鹤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韦星涛,红着脸看他抽了两张纸擦了下屏幕上她蹭上的眼泪,然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韦星涛转身给她拿了体温计,递给她,看她甩着体温计夹到腋下。 “不回去?”他问。 “不回。”她答,毫不犹豫。 他笑了:“把我这当招待所啊?” “给伙食费的,”姜鹤嘟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出手就塞给我几千块,怎么现在抠成这样……” “那天巷子外面站着警察,现在外面站着谁啊,”他轻飘飘地问。“顾西决?” 他声音里带着轻佻,姜鹤被他又说得脸红,现在她听见顾西决的名字就想脸红,心脏乱跳那种,忍不住想他今天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上一次这么有耐心地和她说话好像是,嗯,没有。 大概那是上辈子的事。 韦星涛垂眼看她双眼出神地撕着纸巾,把好好的一片纸撕成小片小片雪花状的。 一副少女心思都是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望着他:“能给我一块热毛巾吗,我脸好疼。” 眼泪干了以后,盐份都在脸上了,她脸皮薄,还是敏感皮。 “是因为它意识到它的主人不想要它了才那么疼的。” 韦星涛忍不住嘲讽她,说着站起来,把她昨晚搭额头用的毛巾用热水冲洗了下,回来的时候还体贴地给她带了瓶大宝sod蜜,姜鹤看着那瓶东西,心中感慨:啧,乔恩兮同款。 啊,这香味,是穷鬼的味道。 “我擦脚用的,冬天防开裂。”韦星涛还忍不住雪上加霜,“后来我发现凡士林更好用。” 姜鹤擦干净脸,给自己擦唯一的护肤品。 “姜鹤。” “嗯?” “你刚才怎么没问顾西决那个问题?” 害他干等半天,戏都没看到。 “哪个?” 姜鹤低着头往手上倒第二轮面霜,她在加强面部,准备往上糊第二层……妈的这大宝还挺好用的啊,香味还有点后调,也很好推开,使用感居然和莱伯妮琼贵面霜五五开? 对不起,为刚才看不起它的冒失与无礼道歉,这是宝藏。 是她狗眼看霜低。 “你怎么不问顾西决愿不愿意和你订婚?” “咕叽”一声,面霜被挤了巨大一坨铺满整整掌心,姜鹤一脸惶恐地抬头望着韦星涛,脸蛋红扑扑的,像只惊慌失措的猴子。 她那双刚哭红的眼睛此时此刻睁大很大,乌溜溜的充满了谴责地瞪他,仿佛在无声责备:你怎么可以打开潘多拉的宝盒? 然而,他就开。 还要倒过来抖一抖,确认一下魔鬼都被放出来了没有。 “你就是因为不敢问也不敢听他的答复,才赖在我这里的是吧。” 韦星涛勾了勾唇角,觉得自己无比聪明。 姜鹤盯着他半天,伸手拉过他的手,在他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把掌心的面霜蹭了一半在他的手背。 “韦星涛。” “干什么?” “你这样容易没朋友。” 坐在他的床上,占据了他的床,浪费了他半瓶面霜的人温和地说,想了想,又补充。 “也容易没有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nili涛涛虽然战略位置绝佳,可惜是看热闹命。 55、阳光下 韦星涛和姜鹤无声对峙了几秒, 他败下阵来, 可是他不想输,于是拿出杀手锏:“姜鹤,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他声音轻飘飘的,所以姜鹤不信。 “我走都走不动, 你可能只能把我拖出去了。”她不要脸地说。 “我可以打电话给顾西决。” “你俩什么时候好到你通讯录里还存了他的电话了啊?” “……” 还真被她说对了, 他确实没有顾西决的电话,也不允许他的电话来污染自己的通讯录。 韦星涛发现自己磨嘴皮子也磨不过她,只好转身去给她找药倒水堵住她的嘴……然后想到病人房间要通风才能好得快, 他又伸手推开了窗,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李子巷这种地方谈不上什么光照,只有太阳特别好的天气才会有一点点光,比如今天。 昨夜的暴雨如恍然隔世,今日屋外碧空如洗,阳光灿烂,白色的云朵飘在湛蓝的天空懒洋洋的。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小龙女,”姜鹤在他身后的床上说, “这天气怎么跟着我的心情变换而变化。” 韦星涛伸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又看了看屋子里抱着被子的小姑娘,她居然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确实病的不轻, 都有幻觉了。” 姜鹤没搭理他,侧耳倾听,她能听见窗户打开后,清晨的李子巷似乎比高档小区更充满活力, 楼下传来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还有自行车铃叮铃叮铃声。 她嗅嗅鼻子:“什么味道?” 坐在窗框上的少年探身往外扫了眼:“阿香婆的豆腐花出摊了。” 姜鹤直愣愣地望着他,韦星涛漠然:“你又饿了?” “不许饿吗?”姜鹤说,“我请你吃豆腐花,你只需要帮我跑个腿?” “我看你现在挺有精神的,躺床上越躺越病,还不如爬爬楼梯说不定更有力气点,”韦星涛站起来走到床边,抢走她怀里的枕头,掀开她的被子,“体温量好没,我看看……这不退烧了吗?” 被体温计出卖,姜鹤没有办法,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手软脚软地跟着他下楼去吃早餐。 她昨晚来的时候整个人不在状态,天又黑还下雨,她只来得及匆匆瞥一眼李子巷,现在天亮了,她得以看见这被她定位为城市的伤疤的地方的全貌—— 老旧的楼房林立,楼房之间应该保持的间距和隐私在这个地方成为了一种笑话……没有阳台,每家在窗户下面安装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子,洗干净的衣服就挂在架子上。 从外套到内裤,甚至还有大红色蕾丝边的内衣。 姜鹤红着脸收回目光,低着头专心地看脚下脏兮兮的、水泥砌平且并没有贴拥有华丽花纹大理石的地面。 耳边一阵铁门的刺耳响声,她吓了一跳。 一抬头发现原来是他们在楼梯间里偶遇一家送小孩上学的,操着外地口音的女人推着比姜枭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出门,嘴巴里骂着“拖拖拉拉不知道像谁今天又要迟到了哎哟我真的是造了孽把你生下来”这样的话…… 姜鹤不敢挡她的道,和韦星涛一块儿背靠墙边给那对母子让道,那个女人嘟囔着“谢谢”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了她蜡黄的皮肤、混沌的眼珠还有眼角的细纹。 这女人也许最多三十多岁,但是看上去却比白女士憔悴得多。 她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并不是体臭或者是干脆不洗澡的汗臭,就是油烟、体脂油还有发油混合之后的闷馊…… 姜鹤下意识抬起手捂住鼻子,想到这样做并不礼貌,又飞快地把手放下来,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地瞪大眼。 站在她旁边的韦星涛看着她几个动作,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用放缓的声音说:“干嘛啊?” 姜鹤没有立刻回答他。 而是伸脖子看了看楼梯下,确认那对母子已经走远了,才缩回脑袋,一双深色瞳眸之中闪烁着诧异的光芒,望着韦星涛。 “你听见那个女人对她儿子说的话了吗?她说她是造了、造了孽才把他生下来,”她吞咽了一口唾液,才震惊地继续说,“她儿子还这么小,怎么能跟他说这样的话?” “怎么了?”韦星涛奇怪地反问,“气话而已啊。” “气话也不能啊,小孩子会当真。” 姜鹤想到的是她自己,在她的印象里,她小时候就是因为白女士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说着“你不学习就没有用”“姜鹤,你再这样继续下去长大后会一事无成”类似的话而自闭…… 小孩的心思细腻而敏感,大人却总觉得他们什么也不懂。 她曾经也是受害者。 所以她不能理解。 特别不能理解这样的家长。 韦星涛原本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转头看见她眼中真实存在着不认同与对刚才那个小男孩的担忧……他沉默了下。 “那个女人今年三十多岁,中专文凭,五年前和她老公来到李子巷,他老公是工地打零碎工的……一个月也有万把块吧,他们一家三口原本准备攒够钱就离开这里。” 少年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平铺直述地给她讲了一个短短的故事。 “结果他们搬来没多久,当家的在工地出了事故,双腿被砸落的巨石砸成了肉泥……建筑公司赔了十几万全部砸了进去就为了保命,最后命保住了,这个家也算是完了。” “刚才那个女人送完儿子上学后,又要去街上找传单或者洗碗的工作维持生活,每天深夜十二点多才回来……”韦星涛轻笑了声,歪头看着姜鹤,“那么问题来了,就这样一个看不见未来,早被生存磨平了棱角的人,你觉得从她的嘴巴里能说出什么优美的话来?” 姜鹤哑口无言。 韦星涛收回目光,双手塞在口袋里,垂眼淡淡继续道:“至少现在这样,她也还撑着一口气,把儿子拉扯到上了小学,实际上当年他才二岁,把他往福利院一扔,他又能记得多少事?” “姜鹤,我昨晚就说过,并不是每个为人父母的都配为人父母,”他停顿了下,“但至少他们还在试图努力,担当着父母的角色。” “所以,偶尔也可以宽容些地坐下来听他们说说话,试着问问为什么。” 少年说完,脸上露出了索然无味的表情。 他耸耸肩,表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转身率先下了楼。 楼梯间里只剩下他拖鞋打在楼梯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如此单调。 “……对不起。” 她突然在他身后说。 已经抬脚走下几阶台阶的韦星涛露出个古怪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冲还楞在台阶上的她笑了笑。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就是孤儿,对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没有失去的概念。” “……” “真是生动立体的一课,对吧?……欢迎你来到李子巷,小金丝雀。” 李子巷挺复杂的,从楼道,到住在里面的人。 这是姜鹤对李子巷的第二印象。 好在阿香婆的豆腐花很好吃,纯手工做的。 豆腐花摊子就摆在阿香婆自己家,她家在一楼,一面墙打掉做个灶台对着街道,摆几张小桌椅就营业了。 生意很好,人来人往的,还有人拿着自家搪瓷缸下来打包带走。 姜鹤和韦星涛选了个角落油腻腻的桌子,木头板凳还缺只脚……姜鹤努力保持着平衡,吃了一碗咸豆花,抹抹嘴,又去要了一碗桂花红糖的。 她捧着缺了口的陶瓷碗吃得满头大汗。 韦星涛盯着她还是没多少血色的唇瓣和那碗上的缺口,几次想要提醒她慢点吃当心别割着嘴……但是手里的勺子拿起又放下。 “真能吃。”他评价。 “我平时也没这么能吃,”姜鹤说,“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嫩的豆腐花了。”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笑了笑:“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阿香婆在这卖豆腐花几十年了,不下雨都会出摊,你可以常来。” 姜鹤捧着碗说:“挺难的,顾西决不许我来李子巷。” 她说完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陷入短暂沉默。 韦星涛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后,他手肘撑着桌子,淡淡道:“其实顾西决说得也没错,你一千金大小姐,小金丝雀的,跟李子巷画风是不太相同……这破地方,可能拐角就藏着个绑架犯。” “哪来那么多绑架犯,你这地头蛇倒是有一条,”姜鹤回过神来,横了他一眼,“不许叫我金丝雀。” 简单的话题结束,两人心里都觉得有点奇怪,谁也没说话。 姜鹤是后悔自己怎么能把顾西决的话当做圣旨脱口而出这显得多没面子。 韦星涛是在纳闷顾西决哪来的魔力能把这小丫头片子迷得晕头转向,张口闭口都是他。 过了一会儿。 “姜鹤,”韦星涛懒洋洋地说,“你到了学校以后,会去问一问顾西决那个问题吗?” “嗯?”她问,“哪个问题?” “早上讨论的那个。” “……” 姜鹤想了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胃部开始翻涌,她放下了手里的碗,心想这人可能是故意的,生怕她把他吃破产。 “你好烦啊,”她说,“为什么非要提起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提醒你,目前看来如果你被顾西决甩了,至少你可以经常吃豆腐花了。”韦星涛冲她笑了笑,“是不是有被安慰到?” “滚。” “到时候来李子巷找我,哥哥请你吃豆腐花噢!” “……滚滚滚!”姜鹤被他的吊儿郎当气得恨不得想拍桌子,只是桌子有点油腻她实在是下不去手,只好在桌子下面踢他,“韦星涛,你也有点梦想,你又不是那个被砸断腿遭遇不幸的男人,这话说的像是你准备这辈子就坚守在这了一样……” “这里不好吗?”他淡淡地问。 多符合他的气质啊,夹缝阴暗中生长的人,住着建造在夹缝阴暗中的房子。 “也不是不好,”姜鹤脱口而出,然后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停顿了下才说,“就是……也没有好到,现在就想着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了吧?” “哦。” “你要一辈子住在这里吗?”她楞了,盯着他那张反应并不热烈的脸。 “豆腐花不好吃吗?”少年反问,“姜鹤,吃你的豆腐花,少发问。” 她撇撇嘴,不说话了。 懒得搭理他。 阳光斜斜的从头顶两栋楼之间的缝隙漏下来,一束光正好打在她的头顶。 她的睫毛被阳光晕染成了浅棕色,眼珠子是深褐色的,韦星涛可以看见她小巧的鼻尖上落下的阳光的光斑。 这一幕,很深刻地印在了少年的脑海里。 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当他回忆起,都可以想到一个身穿江市一高校服的小姑娘坐在瘸腿油污的破烂木头桌边,捧着个破碗喝豆腐花……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人第一次地品出悸动的气息。 还有心中挣扎孕育着,悄然滋生的一丝对阳光的心神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  能让一个人清醒过来自己没那么惨的最好办法就是身边出现一个比她更惨的人,比如得不到评论的你们象(说了不要脸就是不要 本章没有萌,只有猛象落泪。 56、他的答案 也不知道是早上吃得太多, 还是心里压的事太多, 吃完早餐回到韦星涛家里,姜鹤随手拿了本参考书捧着看了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又有些反复地发烧。 下午自然也就没去成学校。 韦星涛也没去,当然他自动省去了跟学校请假的这一步, 坐在家里床边一边玩手机, 一边嘲笑姜鹤。 “一点小事也能给你愁病了,看你这点抗压能力,”他轻描淡写地说, “顾西决不要你这件事,不是你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吗?” 姜鹤抱着枕头翻了个身,不理他。 他也无所谓,自顾自说自己的:“还是说早上楼下那对母子吓着你了?没事别害怕,还有更惨的,他们好歹还有个房子住,你要不要深夜时间去苏子桥洞下面看看……这年头的底层蚂蚁,谁没有个够人喝两斤白酒的故事?” 姜鹤又翻了个身, 瞪着他。 少年嗤笑,半嘲讽道:“顾西决把你保护的很好嘛。” “哦,那你这是什么, ”她反唇相讥,“帮我睁眼看世界吗?” “我没帮你,”他一脸拒绝邀功的谦虚,“是你自己看到的。” 姜鹤把被子掀到脑袋上。 关于顾西决说的“你家里人也跟着找你一晚上, 时间不到警察局也不受理”这句话她从头到尾都不敢细想。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韦星涛家里空荡荡的客厅,一会儿想到楼道里的那对母子,那个女人的眼角纹和她身上的气息。 最后…… 她想到的是阴暗的楼梯间里,少年微微侧着头,用平坦无起伏的声音说:我就是孤儿,对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没有失去的概念。 至此,姜鹤飘忽的思绪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猛地戛然而止。 她拉扯了下身上的棉被,整个人微微发抖地缩进了被窝里,忽然觉得天气变得实在是有点冷。 ……我可能是有点太任性了。 吸了吸鼻涕,她破天荒地这么想。 然后自己都把自己吓得一哆嗦。 这一捂就是捂到第二天。 早上起来,姜鹤还是没有什么精神。 韦星涛求求她去上学,只因为昨晚又睡了一晚上沙发,睡得他腰酸背痛,大半夜被沙发硌醒咬着牙爬起来心想自己无论如何要睡床至于她要跟他挤挤还是滚去睡沙发随她大小便。 结果一摸门,臭丫头片子把门锁了。 韦星涛咬着牙等到天亮,打发姜鹤去上学他好上床补眠,好在姜鹤也不是那种但凡有一天可以不去上学就坚决不去的人,二话不说收拾书包就走了。 走之前韦星涛一路把她送到李子巷门口,满脸阴郁地问了句:“你准备在我家赖到什么时候?” “至少把你买的两包内裤用完吧?”姜鹤眨眨眼,“不然多浪费?” “你可以带回家去用。” 两天无好眠的韦星涛觉得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把这个女鬼捡回家,现在他肠子都快悔青。 女鬼冲他灿烂一笑,背着书包扬长而去,扔下一句令人绝望的:晚上见,我给你打包外卖。 韦星涛:“……” 作为生理和心理均健康的当代青少年,韦星涛必须承认自己曾经大概一万次幻想过将来跟女人同居会是什么样的…… 他确定那一万次里,没有任何一次长现在这样。 用导航从李子巷走到学校,距离衡量单位是自己的双腿,姜鹤再次地感受到李子巷这个地方,距离她生活的街区究竟有多近。 然而将近十几年的过去里,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它的存在。 它阴暗且安静,却又意外地勃勃生机。 她不讨厌那个地方。 但是走回阳光下,走进校园里,捧着从校门口包子铺干干净净的蒸笼里买来的白面包子,她这才感觉到身心回到了生活的正轨。 这天她出门的早了些,到教室的时候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才上早读,教室里的人不多,但是在最后一排的窗下,却早就趴睡着一个人。 明明只是一天未见。 姜鹤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 站在教室门口迟疑了下,她正磨蹭地用自己临时打发韦星涛去买来的布鞋鞋底摩擦教室门口的地面,心脏不受管教地乱跳。 此时,原本应该在补眠的少年却仿佛有所感知般,把头从臂弯里拿起来。 猝不及防地对视,空气被不幸凝结。 对方漆黑眸中没有多少情绪,只是带着还未消散的睡意…… 但是光是这样,姜鹤已经想要转身逃跑。 她的鞋底又在地上磨了两下。 然后在她来得及真的转身跑路前,坐在人烟稀少的教室最后一排的少年有了动作,他打了个呵欠,一脸疲倦,目光却放在她身上。 “还站在那看什么,过来。” 姜鹤拎着书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时,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椅子。 顾西决注意到了,没有揭穿她,也无视了她目光心虚加尴尬到躲躲闪闪,只是看着她脚上那双黄色的匡威布鞋:“鞋子哪来的?” “随便,叫朋友买的。”姜鹤说,“那天我走的太急了,只穿了拖鞋。” 说着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真的不想那么快就跟顾西决开始讨论前天晚上的那件事。 好在少年听了她的话反应不太大,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延伸,而是继续就她的鞋子做出冷淡地评价:“你那朋友不知道你穿校服?深蓝色的校服裙子配黄色布鞋,他怎么想的?这人眼光有问题,以后少跟他玩。” 姜鹤被他突如其来的时尚感虎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他情绪很淡的侧脸,她又不敢反驳,“哦”了声乖乖点点头。 “烧退了吗?” “退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太有力气。” 她一问一答,期间那种紧绷感稍微消散了些……一边安慰自己“不就是个顾西决怕个锤子啊”,一边逃避他的眼睛,弯腰打开自己的书包,把里面的书掏出来。 顾西决没有再继续追问姜鹤这几天在哪,和什么人待在一起,让姜鹤松了一口气,她很怀疑顾西决要是知道她天天霸占韦星涛的床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自古叛国者向来死无全尸。 她手抖抖地把自己的课本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正中间。 顾西决坐在旁边冷眼看着她莫名其妙抖成筛子,余光又瞥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书,不怎么费劲就发现她的书每一本都有一些弄湿的痕迹,卷角明显。 翻开的时候书页也发出那种不详的干脆声。 ……大概是那晚跑路没忘记带上自己的书包,所以里面的书也遭殃了。 他想了下,从自己的抽屉里把自己那套崭新的书拿出来,然后直接跟姜鹤的那些换了下,他手长动作还快,整个过程姜鹤只来得及“欸”了声,就看见自己的泡水书变成了新书。 “我不用……” 她磕巴了下。 “这些书我用不着。”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这学期操刚开始,你那些泡水咸菜经得起你翻几次?” “……” 姜鹤默了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吧…… “我书上面还有好多课堂笔记笔记。” 舍不得,嘤。 顾西决停顿了下,手一推,把她那些破书也划拉给她:“再抄一遍。” 姜鹤:“……” 顾西决转头看她:“我替你抄?” 这语气绝对不是一般疑问句,听上去更加像是”你要识好歹”的同义词。 心中感慨“昨天的温柔果然是昙花一现”,她摇头如拨浪鼓,说着“不用不用”见好就收地把两沓书抱过来……这时候,顾西决又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盒布丁。 看着像手工制作的,装在一个透明的正方形玻璃瓶里,大概是刚从冰箱拿出来不久,上面还挂着水雾。 修长的指尖卡着瓶口,他将瓶子放在姜鹤的跟前。 姜鹤抬起头,鼓起勇气飞快地看了眼他的眼睛,又更快地挪开视线,盯着他修剪干净整洁的指甲边缘,问:“给我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木头勺子,放在瓶盖上。 尽管觉得这操作有些云里雾里,她没有做多怀疑,打开瓶子吃了一口,奶香味很重也很细腻,挺好吃的。 “好吃吗?” “嗯。” “坏了吗?” “没。” 顾西决垂眼,看她咬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吃布丁,一边淡淡道:“姜枭一大早蹲在我家门口,非让我拿给你的……这是他前天中午留下来的课间餐,他说老师说因为没有防腐剂所以特别好吃,但最多只能放三天。” 姜鹤原本叼着布丁勺子,勺子尾巴一翘一翘的,正低头翻他那些崭新的教科书……听了他的话,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他。 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姜枭?把自己的课间餐留给她?谁?姜枭? “我认识的那个姜枭吗?”她呆呆地问,“我弟?姜枭?” 顾西决冷着脸“嗤”了声,拒绝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 姜鹤从嘴里拿出勺子,特别纠结地看着手里那瓶布丁,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姜枭迈着短腿和她擦肩而过扑进顾西决怀里…… 又想到那天她拖着行李箱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他迈着短腿,咆哮着“你去哪”,穿着拖鞋一路追到院子,还被她拽得摔了一跤。 也不知道摔疼没有。 心里一阵冷一阵热的,她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心想,三六九,闲事狗,这个姜枭,小小年纪祸乱人心,果然讨嫌。 姜鹤认真地在想姜枭的事。 这时候,顾西决伸手,把她握在手里的布丁拿走,大手扳过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打从教室就没怎么正对自己的脸转过来。 她原本目光涣散,但是在对视上他漆黑的眼睛的第一时间,那双深褐色瞳眸立刻开始闪烁逃避的光芒…… 顾西决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那是一双藏不住心思的眼,在他的面前从不设防也无处遁行地暴露着所有的情绪,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她眼底的慌张。 “干、干什么?” 她紧绷地问。 顾西决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那天在电话里是不是还有话想跟我说?” 他语气缓慢而低沉,近乎于循循善诱。 姜鹤呆滞了几秒,看了眼身后的窗,又有了想要去跳一跳的冲动……她胸口开始像是被重锤发闷,舌尖布丁残留的甜都变成了苦涩,她低下头。 “家里大人决定的那件事,”她皱眉,简单地开口,“我想,嗯……你要是认为……” 支支吾吾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鹤痛恨自己的懦弱,想要捶死拼命想当鸵鸟的自己。 毕竟逃避又有什么用,逃一分钟,一个小时,十个小时,一天,或者是一个月,结局都不会变的…… 无非是多一种煎熬。 她想起了自己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比死亡更恐怖的,是等待已知的死亡降临。 正如现在的她。 最后她绝望地陷入了沉默,低着头盯着自己黄色布鞋脚尖的一块污渍,心里想这可能是早上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踢到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越接近早读,教室里的人越多。 近在咫尺地仿佛能听见自己面前的少年呼吸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己窘迫得快要死去的心脏在做死前最后强而有力的挣扎跳动。 周围的一切都是以这样令人窒息的方式被抽空了,包括声音,包括空气。 直到过了很久,姜鹤缓缓将冒出汗来的手掌心握拳,闭上眼。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不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就千万不要……” “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的声音重叠,同时响起。 …… ………… ……………… 她睁开眼,抬头,楞楞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如此重要的一章评论没个一千哥明天可能会怀疑人生到不想更文。 and有一千我也只会感谢你们的疼爱,no more,告辞。 哦对了,说好的火葬场这才开始,不是结束 57、喜欢 顾西决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就像无论姜鹤说什么他都会如同一尊雕像淡定自若, 这让姜鹤忍不住猜想,可能他做出这个回答之前,也曾经做过反复的练习。 或许也曾经和她一样忐忑。 可是当目光忍不住放在他的眼角,看见了里面的波澜不惊, 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觉得有点荒谬, 所以干脆地笑出了声来化解了此时的尴尬。 “顾西决,全世界都知道你只把我当妹妹,”她上下打量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不正经地说,“你知道和自己的妹妹订婚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算乱.伦吧?” 她的话里带着一点尖锐的刻薄,可能还有恼怒。 而顾西决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很坦然,开口说话时,语气也十分冷静:“我仔细想了下,在我的认知里,未来我应该不会也不想再为任何人像是前晚那样大动干戈、上天下海……但因为已经这样做了, 如果未来换一个人的话我不为她这样做会显得并不公平且有安全隐患,与其提心吊胆去衡量一切,还不如及时止损, 把这种精力放在你一个人身上就算了。” 姜鹤:“……” 姜鹤:“?” 姜鹤努力地在听他说的话,可惜发现以她必然高于普通高中女生的智商,她居然一个字都没听懂。 “什么意思来着?” 她不得不发问。 “这两天我很担心你,担心到有点失眠, ”顾西决不假思索地说,“我曾经假设如果你受到伤害或者从此消失,结果是我发现我没办法接受那个假设。” “是兄妹情。” “我认为不太像。” 毕竟他确认她安全地待在韦星涛那时,一瞬间是想把韦星涛的手卸下来的。这种想法过于偏激和冲动,以至于有点偏离“确保她安全”这个主题。 兄妹情的话,停留在“确保她安全”这个主题的程度倒是刚刚好。 “什么你认为不太像……那你不如直接说你也喜欢我算了!” 她伸手戳他的肩膀,因为生气他在这方面的愚笨,用的力气很大。 他的肩膀被她一点一点的,人却纹丝不动。垂着眼看她一张病初愈并不好看的苍白脸色染上了一丝丝的嫣红,皱着眉眼睛圆圆的…… 手指戳得发红。 他捉住她的手。 “那就是喜欢好了。” 他简单地说,就好像在说,一加一那就等于三好了,他理所当然,并不觉得自己荒谬得可怕。 “……” 什么叫“那就是喜欢好了”!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你懂个榔头喜欢是什么!” 姜鹤抓狂。 “是什么?” “怦然心动!你见着我怦然心动吗!” “心不动不是死人了么……我又不是神仙,天生什么都懂,”顾西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自卑的,“更何况神仙也会犯错。” “你犯什么错?是终于发现自己曾经喜欢那种脸软软,性格柔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像小鹿斑比,说气话像蚊子的女生这件事很可笑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喜欢什么类型和我接受和你订婚这两件事没有逻辑关系,如果所有人都能娶到自己心仪的类型做未来的伴侣,这世界得荒谬成什么样子?” “……不,”姜鹤坚定地摇摇头,说,“那叫什么荒谬呀,相比之下,还是你比较荒谬。” 这会儿她已经完全面无表情了,她非常怜爱自己喜欢了一个神经病喜欢了八年甚至准备奔向第九个年头。 他懂个锤子的爱情,就像她以前骂过他的,他没有心,这骂法真是精准无比。 “真的不要吗?” 他微微弯腰凑近她,熟悉的鼻息就在她的耳侧,他呼吸出的热量喷洒在她耳廓…… 少年的嗓音低沉而沉稳,很具有诱惑力。 但此时此刻在姜鹤看来,这跟魔鬼的邀请没有任何区别。 “顾西决,求求你,不要乱来了。我还年轻,有少女心,我不需要人照顾我,被全方位地照顾吃喝拉撒那是七十一岁坐在轮椅上候才需要考虑的事,现在我一十七岁,只想谈甜甜的恋爱。” “谈啊,没说不跟你谈。” “……” 姜鹤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然后发现他还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就好像两人在拿着一沓文件在谈判,文件夹里放的是离婚协议书,他理所当然地说:房子给你啊,钱也都给你,我又没说不给,你激动什么?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问:“顾西决,你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每天送你上学接你放学,最近不都是在这么做吗?” “……” 好了好了,对话结束了。 对疯子心中尚存一丝幻想的她显然比疯子更疯。 姜鹤摆出了“我拒绝再说一个字现在散会吧”的表情,抱着数学书转了回去,摊开两人的数学书,认真地把以前上课的笔记誊抄在新的书上……抄笔记显然有助于她复习一下以前的功课,也有助于她冷静下来,不用再去想上一秒他们那令人崩溃的荒唐对话。 好在顾西决见她开始做正事,也没有纠缠着拉扯她讨论这个问题。 他并不着急要一个准确的结果或者是别的什么,在他看来,整个过程无非就是她提问,他回答…… 然后根据他的回答,后面衍生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可能讨论的过程不太愉快,沟通也有点困难,但是他认为问题不大,毕竟此时此刻她人就安然无恙地坐着他旁边,没有缺胳膊少腿,咬着笔头皱着眉一脸苦恼地抄数学笔记。 阳光从窗外撒在她的身上,她真实存在且有温度。 这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惊世骇俗的对话,赶在教室塞满了人之前完美结束。 后来的谢辛晨,乔恩兮,甚至是邵雅欣都并不知道他们错过了一场史诗级别对话……他们只来得及看见顾西决把一瓶吃了一半的布丁往姜鹤的桌子上放,然后跟她说,快点吃,不然会坏。 姜鹤埋头在两本数学书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皱着鼻子说:“别催我,你先放着……还有别靠我太近。” 围观群众:“……” 夭寿啦,姜鹤会凶顾西决! 昨天请假了一天是魂穿到恶毒女配身上的穿书者去熟悉环境和人物关系去了是吗! 一定是的!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下,被莫名其妙凶一脸的顾西决居然也没有太大反应,直起身摆回了身体正对黑板的姿势……他靠在座椅靠背上,两条长腿自然地伸长,垂下眼,仿佛入定。 那张英俊的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完全隔离周围频繁射过来的探究目光。 过了很久。 他像是终于在冥想的过程中遇见了过不去的坎,转头望着身边的小姑娘:“你准备谈恋爱到七十一岁?会不会有点太久?” “……” 正在抄书的小姑娘手一滑,手里的圆珠笔“滋啦”一下在书页上划出长长的一条。 前端的小钢珠“哒哒哒”地飞滚着,跳出桌子边缘,落到了墙边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啪”地一下把两本数学书合上后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姜鹤冲隔着一条走道和一个顾西决的邵雅欣说,“来,姐妹,”她招招手,“来换个位置。” 邵雅欣刚想问怎么了。 抬起头就对视上顾西决望过来的平静目光。 他微微偏头看着她,那张冰冷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不悦与警告……在他的周围好像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界,任何不被批准者靠近,就会被活生生地砍断腿。 邵雅欣被吓到恨不得哭出来,摇了摇头,真诚地说:“我就坐在这挺好的,板凳刚捂热。” 姜鹤重重地把数学书摁回桌面上。 一脸生无可恋地坐了回去。 好在这时候,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早读连着第一堂课都是数学,数学老师用“来,给你们一个礼物”的语气宣布随堂测试,并把一沓试卷交给数学课代表让他分发…… 整个教室沉浸在了花式哀嚎里。 姜鹤拿到试卷后,飞快地填上了自己的姓名。 前面三道题随便在试卷上写下几个神秘数字就飞快地勾选出来,她的笔尖点了点第四道题题干的第一行字。 与此同时,她听见身边的人碰掉了笔。 笔掉落在他们中间。 他弯腰捡笔时,姜鹤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却发现他整个人侧过身,一只手撑在桌子边缘,眼睛却是望着她的。 “难道我刚才说,我也认为我们不要订婚比较好,你就会高兴了吗?”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 “……” 姜鹤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听见什么样的答案,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不敢问出来的原因,从头到尾,她恐惧听见的,或许从来不是直白的拒绝。 “顾西决,”她说,“我不要你可怜我,也不要你照顾我……如果哪天你也会喜欢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她的声音落在地上。 背对着光,她对视着他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里好像有逐渐变得冰冷的趋势。 就在她以为一切就要崩盘时,他突然笑了一声,手指尖一勾将落在地上的笔捡起来,他把笔放在桌面。 “谁说我可怜你了?” 他手指尖一推那只笔,水笔往身边她的方向滚去,碰到她的手臂,停了下来。 少年垂着眼,将眼中的情绪敛入睫毛投下的阴影中。 “姜鹤,这世上可怜的未成年少女多了去了,你当我搞慈善的啊?” 低沉且略微沙哑的声音。 可惜姜鹤不怎么害怕,停下做题,放下笔,她正式看着顾西决。 “那你追求我吧。” “什么?” “说服我,不是你搞错了,不是一时脑热,也不是什么兄妹情……” 她指尖微屈,拽入掌心,嗓音微微颤抖,却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字刻入空气里。 “来追求我啊,顾西决。”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的大门已开启,烧不烧看你们手里的花了,五二。 58、强行挽尊 姜鹤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过硬, 在和顾西决大放厥词之后她还稳稳地写完了那一张数学试卷, 甚至多了十分钟用来检查。 至此,她觉得“高考因为紧张过度而导致滑铁卢”这件事应该从此与她无缘……毕竟区区高考,哪有邀请顾西决来追求她这件事来得一半刺激。 下课交了卷,姜鹤还在品味她刚才的勇敢。 在听见她的邀请之后, 顾西决没有跳起来反手给她一巴掌, 只是用那种阴森森的目光盯了她可能有半分钟,盯到她每一个细胞都活跃着跳起来唱《征服》时,他挪开了视线, 倒回了桌子上。 也没说追还是不追。 这个人就是这样,经常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总之就是少男心思你别猜。 下了第一节课后,班主任老黄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指挥他们换位置。 江市一高是重点高中,虽然f班是另类但是多少也遵循一些重点高中的传统,座位和组别轮流换, 每两周滚动一次,比如姜鹤他们原本坐在第四组的最后一排,这会儿就换到了第三组的第一排。 讲台底下那种。 顾西决拿到座位表先是愣了一下, 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睡觉或者打游戏机显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而讲台上老黄还在拍手催促:“快点快点动起来,不然一会儿该上课了!你们做不到轻手轻脚搬桌子就别害我被隔壁班老师骂!” 江市一高的还有一个传统项目就是桌子跟着人走,大家叹息着, 稀稀拉拉地站起来,抱着自己的桌子往新位置挪。 “啊啊啊我的经典靠窗雅座!” “不想坐前面,全是粉笔灰,一天得擦桌子八百次。” “老师,坐太前面我看不清楚黑板啊,我远视眼。” “那你妈是老花眼,傻帽!” 众人嬉笑抱怨中,有个人声音特别突出。 “现在换什么位置啊,过几天就要月考换班了!” “你能换到哪个班去啊,”老黄站在讲台上插着腰笑话抱怨的男生,“你能换到别的班我亲自帮你把桌子搬过去怎么样?” 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众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除此之外,就是桌子在地上拖动“滋滋””嘎嘎”的乱响。 “桌子抬起来点,别推!”老黄还要挑剔,“也没放几本书,有那么重吗,懒死你们了!” 姜鹤看了眼自己塞满书的抽屉:“……” 前面的人在乱哄哄的搬桌子,被挤到角落里的姜鹤和顾西决都站着没动,姜鹤是在等这些人弄完了她再慢慢搬…… 顾西决是完全在走神,也不知道这神仙在琢磨什么……或者是压根没睡醒。 过了一会儿,谢辛晨搬完自己的桌子,还顺手帮他同学小白兔也搬了桌子,然后屁颠颠地回来了。 “姜鹤,我、我帮你搬桌子吧,”他兴高采烈地说,“你、你书,那、那么多,你肯定搬、搬不动!” 她桌子是挺沉的,要自己搬肯定搬不动,必然推着走,又要被老黄嘀咕。 正巧谢辛晨自己往枪口撞,姜鹤当然不可能拒绝,应了一声随口道:“那辛苦你了,中午请你吃饭啊。” 谢辛晨像码头快乐搬运工似的应了声“好嘞”,两只手刚扶上她桌子的边缘,这时候,原本还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西决忽然皱眉。 谁也没注意到他。 此时姜鹤正弯腰一只手扶着她抽屉里的书,怕书被倒出来,谢辛晨则探头问她:“扶好、好了么,操,你桌、桌子里塞了砖啊那么沉……” “你别说话,”姜鹤弯腰把掉出来的一本参考书塞回抽屉,“再抬起来一点,别抖别抖,你手抖什么,我书掉出来啦!” “操,我想抖?你桌、桌子怎么那么、那么沉!” 两人分工合作搭配得不怎么顺利,正大呼小叫。 从天而降一只手,将刚刚颤颤悠悠离地的桌子一把摁了回去。 “哐”地一声,半蹲着的姜鹤差点被随着惯性往外飞出来一小截的书脊砸着鼻子,谢辛晨被吓得虎躯一震。 “干什么?”顾西决问。 谢辛晨一脸懵:“搬、搬桌子啊!” 顾西决没说话,就抬头望着他。 谢辛晨懂了什么又觉得自己也不一定懂了,但是他老大的这种眼神他还是挺熟悉的,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顾西决一只手扶着姜鹤那张桌子边缘,手腕一用劲将书桌调转了一面,开口那边朝外,然后双手扶着桌子轻松提起来,以开口稍微倾斜朝上的方式,稳稳当当地扛着桌子走到教室最前排。 姜鹤:“……” 谢辛晨:“……” 姜鹤想了下,看向谢辛晨甩锅:“你怎么就没想到倒过来拿,谢辛晨,你强行把我的智商拉低到了和你同一水平。” 谢辛晨满脸委屈,这时候顾西决已经站在教室前面,摆好了姜鹤的桌子。 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还放在原地的桌子,冲着谢辛晨招招手,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么喜欢搬桌子,搬我的。 谢辛晨的汗都顺着背脊往下淌。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转头去问姜鹤:“你们又、又怎么啦?” 姜鹤一脸莫名其妙:“我们怎么了?” 谢辛晨:“……” 谢辛晨摇摇头,认命地搬起顾西决的桌子往前蹭,他桌子里面只有一个空书包,轻的很,也算是侧面守护住了谢辛晨身为男子汉的尊严…… 他一边搬桌子一边羡慕地看着不远处靠在姜鹤桌边的少年,哪怕是统一制的校服衬衫也挡不住他手臂用力时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 将顾西决的桌子和姜鹤的挨着放在一起,谢辛晨隐秘而飞快地瞄了他一眼……自从周一升旗仪式的操场一别,想到自己被揭穿喜欢姜鹤这件事,他现在看着他都有点儿尴尬。 之前急着找姜鹤兵荒马乱的没人琢磨这些风花雪月的破事,现在姜鹤回来了,天下太平,随着风花雪月回来的还有它总是伴随的伤春悲秋…… 尴尬啊! 你把我当兄弟,我却想当你妹夫(或者女婿)什么的! 谢辛晨坑坑嗤嗤半天,顾西决却压根没什么反应,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似的。 他默默地松了口气,鹌鹑似的心想“算了算了过几天再说”,正想往回走。 “谢辛晨。” 顾西决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啊?” 谢辛晨一脸茫然地回过头。 “你别喜欢姜鹤了,”顾西决淡淡道,“没结果,不要浪费时间。” 顾西决脸上那个表情,成功地让谢辛晨的心肝抖了抖。 万万没想到顾西决突然提起,而且是这种结局……他嘴巴张开闭合,半天像是被人卡着喉咙似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如同离开水的金鱼只能干瞪眼。 只是他都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能鼓起勇气问出一句“为什么”。 耳边是身后姜鹤在用大病初愈还略微沙哑的声音嚷嚷“让我过去”,声音越来越近。 等毫不知情的姜鹤从后排穿过桌子群挤过来的时候,顾西决已经拉开椅子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弯腰从姜鹤的抽屉里挑书……挑了半天把一本泡过水的破烂语文书抽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桌子的左上角。 “怎么啦?”姜鹤一过来就觉得气氛有点沉重,还带着一点气喘地问,“怎么啦?” 顾西决垂眼坐在那,没说话。 谢辛晨抬起手抹了把脸,失魂落魄地扔下一句“没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姜鹤一头问号地回头看谢辛晨。 桌子下面踢了下顾西决:“你怎么又欺负他了?” “没欺负。” 顾西决说,一抬头发现她还伸着脖子频频回头望谢辛晨,皱起眉。 “你能不能坐下?挡着别人了。” 姜鹤“哦”了声收回视线,面瘫着脸坐回位置上。 第二节课下课,按照惯例是要做早操的。 运动员进行曲响起时,老黄不情不愿地宣布下课,姜鹤站了起来,小腹一沉,感觉到了一阵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波涛涌动感,她愣了下,红着脸坐回了位置上。 刚从座位上迈出去一步的顾西决收回了长腿,回头望着她:“肚子疼?” 姜鹤惊了,他怎么知道! 哪怕是亲爹也没有记得住女儿生理期的道理啊!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难掩震惊。 顾西决望着她没说话,总不能说我撞见你的那位朋友在日用品店给你买卫生用品了……保准她吓得能像蚂蚱似的蹦起来。 “猜的。” 他薄唇轻启,扔下一个善意的谎言。 姜鹤慢吞吞地站起来,正想说“其实也没那么疼”,就是第二天的潮起潮落感来的比较猛烈…… 这时候,刚刚已经走在前面走出教室的邵雅欣又杀回来了,一脸惊恐地跟教室里所有女生宣布:“我看见蒋净拿着那个破本子下楼了!” “那个破本子”就是行为规范表,里面从言行举止到仪容仪表,当它出现在蒋净手里,意味着他即将要来盘问你你的肚脐眼是圆形还是椭圆,而你必须如实回答,如果答案不符合他的审美或者校规的审美,他就会给你记上一笔。 教室里炸开锅。 姜鹤左边女生在把拉高到大腿中间的裙摆往下扯。 姜鹤右后方的女生扑到自己的桌子里去找前襟那块绣了校徽的遮挡布。 姜鹤左后方的女生坐在位置上,把放下来堆积在脚踝当堆积短袜穿的过膝袜拉回膝盖上方。 长卷发披散在肩上的姜鹤冷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动。 混乱之中,林薇挤上来,指了指顾西决的头发,问他:“决哥,能不能借你的皮筋用一下?” 她没说谁要借,顾西决抬头看了眼,不怎么费劲就看见乔恩兮躲在她那群朋友的后面,畏畏缩缩,一副想上来直接借又不敢的样子。 和开学那天一模一样的剧本。 顾西决收回目光。 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近在咫尺站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目光在她黑密如海藻的长发上一扫而过…… 又慢吞吞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借不了。” 没说“不借”,只是,借不了。 他声音落地,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与此同时姜鹤弯腰,从自己的抽屉里摸出一整盒皮筋,打开盖子,拿了一根出来递给林薇,面无表情地说:“我有,要吗?” 林薇盯着伸到她鼻子底下的那根粉色皮筋,失语。 顾西决挑了挑眉,回头望着姜鹤,视线又落到她手里那一整盒粉色皮筋上。 姜鹤冲他假笑了下。 顾西决唇角轻抿。 围观群众:“……” 夭寿啊! 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记了究竟是该先恐慌“蒋净在楼下等着扣分”比较好,还是先恐慌“顾西决在楼上丢脸”比较棒…… 正当大家纷纷以为这就是个顾西决拍被人夺舍后的新版姜鹤马屁,不幸拍到马腿上的恐怖故事—— 被众人看热闹的人却还能保持着一派淡然。 他睫毛都没抖一下,径直抬手将头发上的皮筋拽下来,大手一伸,顺势把姜鹤手里拿罐粉色皮筋收走,并把自己的那根深蓝色皮筋强塞进她的手心。 “黄色的布鞋,粉色的皮筋,你身上还要有多少混搭的颜色,当自己圣诞树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用我的。” 姜鹤:“……” 围观群众:“……” 教室里再次陷入诡异沉寂,所有人内心只有震惊与无尽的佩服—— 这波不讲道理的强行挽尊! 不愧是我决哥啊! 牛批牛批!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就算是把我钉在棺材里……! 59、一样 往楼下走的时候, 姜鹤头发上扎着深蓝色的皮筋, 马尾竖起来一大把,在前面晃; 顾西决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她身后,垂着眼一脸云淡风轻, 目光盯在她伴随着下楼梯摇晃的马尾上, 散发着一种非常满意的气场。 他也扎着头发,小揪一把,用的粉色皮筋, 上面还有两个毛球球。 到了操场,走哪都惹人频频回头。 e班有个顾西决的小马仔,见他们老大顶着如此大的注意力,还能心理素质过硬地面瘫着脸往f班队伍后面一站,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哟,决哥,小皮筋挺别致。” 顾西决撩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 没搭腔。 偏了偏头望向女生队伍,姜鹤长得高也站在后面,他看着她的侧脸说:“你就不能给我一根别的样子的?” “没了, 都长一样的。”姜鹤说。 顾西决认真回想了下之前被他拿在手上的那罐皮筋,断定她在放屁:“里面的皮筋款式都不一样。” “但是都是粉色,”姜鹤说,“谁让你非跟我抢来着?” 顾西决不说话了, 本来他也不是意见非常大,随便问一句而已。 没过一会儿乔恩兮也回到了队伍里,她头发上扎着也是粉色的皮筋,上面有个笑脸的塑料片……有不知情的好事者笑着说:“哟,情侣皮筋啊?” 原本从头到尾顾西决都没搭理这些人。 但是余光瞥见,前方某个人的马尾晃了晃,然后整个人侧了身子,回头望着他。 他终于抬眼给了那个叽叽歪歪、一脸八卦的一个正眼,冷着声音说:“是,姜鹤还有一大盒同款,你要来和我们群p吗?” 他面无表情,语气淡定,但是就是给人一种知道他现在在不爽的信息量……于是那个笑嘻嘻的八卦者不敢笑了,王八似的缩了缩头,站回了自己的队伍里。 好事者走了。 姜鹤的脑袋也转了回去。 广播体操已经响起了前奏,每个班的学生基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整齐了,从队伍前方却慢吞吞走来了个顾西决更讨厌的玩意。 蒋净胳膊上的红袖章看得让人觉得无比碍眼,他手里拿着个红本,视线淡然地从他路过的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 从头发是否扎起,耳垂是否有装饰,到校服裙的长短,衬衫有没有扎进去,最后是配套过膝袜穿了没有,穿法是否规范。 没一会儿就来到了f班最后几排。 蒋净站在顾西决的面前,两人差不多高,顾西决稍微壮一点,明明是都是按照校园规范穿着校服,但是一个懒散冷漠,另一个严肃清冷的味道,扑鼻而来。 “头发该剪了,”蒋净说,“男生头发不许过脖子。” 顾西决:“……” 顾西决:“扎起来了。” “那是给女生的规矩,”蒋净淡淡道,“你是女生吗?” 顾西决平静地“哦”了声,往他那边偏了偏头,示意他看自己脑袋后面的那个小尾巴,以及上面的皮筋:“看到了吗,粉色的。” 蒋净:“?”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气势不减,粗声粗气地问:“可爱吗?” 蒋净以及周围众人:“……” 顾西决再接再厉:“你猜是谁给的?” 蒋净才不跟他玩什么瞎狗眼的猜谜游戏。 两人僵持了片刻,可能蒋净没料到顾西决这么不要脸,居然什么都没说,把那个被众人视为“魔鬼的日记”类似的玩意儿往腋下一夹,走了。 他一走,顾西决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放松懒散,目光望着正前方,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别人在认认真真地做早操,他就站着那,像只晒太阳的大猫。 跳跃运动的时候,姜鹤蹦啊蹦,就蹦到他身边来。 着实有点笨重安哥拉兔同款的味道。 “顾西决,”她说,“你怎么调戏蒋净?” “调戏”这个词成功地让顾西决眼皮子跳了跳,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反胃,只是稍微低了点头,扬眉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问:“心疼啊?” 姜鹤一脸莫名:“心疼谁?被人当少女的你?” 反正不是蒋净就行。顾西决又不说话了。 “你怎么老跟他过不去啊。” 姜鹤嘟囔着,这时候跳跃运动结束了,她长腿一迈,刚准备蹦跶回去,这时候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肘。 小姑娘差点咬着舌头,愣了下回头,茫然地看着突然出手拎住她的人。 “你不也看不惯乔恩兮?”顾西决说,“不然刚才回头做什么?” 还以为他是找茬想吵架,姜鹤眉毛竖了起来,嘴嘟起来:“老娘护食不行吗,虽然你这盆狗粮除了我可能谁都不稀罕。” 顾西决盯着她看了三秒,意识到她在说实话,满意地放开了她。 无视自己被她比喻成没人稀罕的狗粮。 他只是把视线挪开不再看她的眼睛,放在了操场的某个角落,淡淡地说:“那可能我也一样。” 声音几乎要被广播体操的音乐盖过。 姜鹤愣了下,琢磨自己是不是有点没听清。 “什么?” 她问。 “没事,你回去队伍。” 他回答。 姜鹤怀揣着“那可能我也一样”这句话,云里雾里地过了一节地理课,老师在上面讲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接下来的历史课,上课的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以每三到分钟一次的频率偷瞄身边的人……后者一只手撑着下巴,垂着眼,历史课书摊开放在他的面前,好像很认真在听课的样子。 姜鹤怀疑他快睡着了。 于是偷看他的频率更频繁了些。 直到历史老师放下课本,转头去黑板上写板书,姜鹤借着抬头看黑板的机会,再次把脸往他那边偏斜了些,旁边的人冷不丁突然说:“想看就看,做什么像做贼一样。” 她被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倒吸一口凉气,又被吸进的粉笔灰呛得打了两个喷嚏,那手忙脚乱的动静让顾西决皱起眉,抬眼扫了她一眼:“你下课就去跟老黄说,你粉尘和螨虫过敏,不能坐第一排。” “位置刚换的,坐哪不是坐?”姜鹤捂着发红的鼻头,“哪有说换就换的道理。” “你现在是老黄的心头宝,想换哪不行,”顾西决半讽刺地说,“其他人才是真的坐哪不是坐。” 反正也没几个人在认真听课。 “这宝贝可能当不了几天了,”姜鹤稍稍弯下腰,下巴放在课桌上,脑袋一挪往他那边蹭了蹭,“你不是让我去a班吗?” 顾西决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垂眼看着脸贴着桌面望着他的小姑娘,经过一个上午的室外活动,又出去晒了太阳,她脸色已经不像早上来学校那样病鬼一般…… 多少有了血色。 眼睛也亮晶晶的,看上去心情不错。 顾西决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还以为她只是提到了a班心神向往才这副德行,嫌弃地掀了掀唇角,他强调:“是b班。” 姜鹤像没骨头的女鬼似的,脑袋在桌子上摇晃了下:“要考就是a班,你让我怎么精准控分到六百分出头去b班啊?” “……” “啊?” “废话那么多,那你还是就呆在f班吧。”他不耐烦了。 姜鹤盯着他的脸,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还以为你多大无畏为我的前途着想,结果还不是夹带私货,你不想让我去a班就是因为蒋净……我说的对不对,顾西决?” 我说的对不对,顾西决? 她话语一出。 顾西决就又陷入了沉默。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被抽空了,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姜鹤,那漆黑深邃的眼珠子盯得她肝跟着颤了下……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懂得外面的人为什么三言两语就不敢再惹顾西决。 光是猜测这个人是否在生气这个过程已经很可怕。 短暂的沉默中,她把脸从桌面上拿起来,心想,她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 从抽屉里拿了张纸巾压在鼻子上,一双眼睛从纸张边缘露出来,在眼眶里不安地转,唇瓣动了动,她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拯救一下自己……比如刚才她大脑缺氧了下,说出来的话是梦话? 过了挺久,台上历史老师的书本都翻了一页,板书从左边写到了右,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从汉代跨越到了唐代。 她听见他“哦”了声,用平静无起伏的声音说—— “是又怎么样?” 姜鹤捏着纸巾的手僵硬了下。 ……? 在她直愣愣的瞪视中,他的脸已经重新偏转看向黑板,好像决定重新开始听课。 这样很好,这样他就听不见她胸腔之中疯狂鼓动如雷响,空气好像都被压缩成了另外一种带着过于甜腻的味道,鼻翼煽动,她呼吸都变得有些重。 加上刚才做早操的时候,这是顾西决今天第二次…… 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他吃错药了,还是被鬼上身啊? 又或者是我今天早上压根还没起床,现在其实是在白日美梦? 话说回来,确实只有在姜鹤的梦里,顾西决才会表现出那什么……猛然袭上心头的失落和占有欲? 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只是一点点苗头? 这次要是再不求证,姜鹤都担心自己今天一个上午可能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就糟糕了。 而对于顾西决,她向来有话直说。 于是她凑过去,下巴都快碰到他的肩膀,她一双眼亮得快塞下银河星辰,压低了声音问:“顾西决,你现在这个,和刚才操场上那个,是什么意思来着?” 顾西决:“……” 什么这个那个的。 小姑娘声音低得像做贼,她凑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了平日里总是带着的那股淡香……取而代之的是比较廉价的护肤品经常会有的味道。 想来也是,韦星涛自己不太富有,糙老爷们一个外加没有女朋友,他那里能有什么好货供她使用? 但是这味道不难闻。 顾西决心平气和地想,反而让她整个人显得毛茸茸,暖洋洋的,就好像她跟外面的太阳融成了一团。 他其实不太懂她在问什么,只是觉得他讨厌蒋净是摆在明面上理所当然的,所以一旦他想到她会去a班…… 眉心跳了跳。 一阵不愉悦涌上心头。 他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了下去。 少年蹙眉,伸手罩着她的脸,强行把她推回自己的位置,那样子恨不得给他们中间划一条会燃烧的三八线。 “姜鹤,你能不能好好听课?”他说,“这次月考有文科科目的。” “你不是让我留在f班?” “我放屁的,”顾西决目视前方,不肯再看她,只是面不改色说,“闭上你的嘴,给老子好好听课。” 作者有话要说:  哥严谨到跑去给f班排了个课程表,合理搭配语数英政史地,努力回想自己读书时候课程表长什么样…… 排一半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微笑) 差点忘了, 老规矩。 60、先从做值日开始 顾西决用三言两语, 成功地把自己烦得不行。 现在他一放空, 脑海里就浮现的是他同桌脑袋贴着桌面,歪头冲他撒娇的鬼样子,他头昏脑涨。 下课了,最后一节是英语课, 因为第一次摸底考那惊为天人的一百五十分, 现在他上英语课可以正大光明地把游戏机拿到桌面上玩……他猜这种情况下哪怕他翘课,密斯宁也不会打着灯笼找,所以在英语课上课之前, 他拎着一群马仔一起去学校操场小树林,翘课了。 从隔壁班的某个马仔那要来一支烟,他点燃了,坐在单杠上吞云吐雾,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决哥,干嘛啊一副在心中描绘千里江山图的忧愁?”一个小马仔a说,“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把韦星涛的地盘给打下来?” “……” 顾西决抬头望天,想比起打韦星涛的地盘, 他更想打韦星涛本人。 “我有一个朋友,遇见了一点难题。”顾西决说。 周围的人纷纷噤声,面面相觑。 “他有个妹……” 顾西决刚想说“妹妹”, 突然想到早上的时候,他的同桌笑眯眯地跟他说什么“乱.伦”,心里顿时一阵火起,捏着烟头的指尖用了点力, 他微微眯起眼。 “他有个朋友。” 他改口。 “不好好学习。” 众马仔:“?” “我朋友原本是一心想让他的朋友好好学习的,虽然说学习好以后也不一定就过得好,但是当学生的时候好好学习不是最基本的事?”顾西决缓缓道,“我朋友的朋友偏不,浪费一脑袋的脑细胞,天天琢磨别的风花雪月……” 他停顿了下,在周围鸦雀无声的环境里,完全陷入自己的叙述中。 “我朋友对此非常生气,就想让他的朋友好好学习,两人为此没少吵架,吵得我那朋友……”顾西决“啧”了声,“心烦意乱。” “但是最近,月考将近,临门一脚,我那个朋友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有私心的,相比起以前的阳光猛烈照射法逼迫他的朋友好好考试,他突然不太想让他考好去别的班了。”少年嗓音喑哑,“他琢磨,反正他这朋友在现在的班级学习也挺好的,为什么非得去前面的a……前面的实验班呢,他去了之后他们中间就隔着整整一个教学楼走廊的距离,实验班里的人还充满了书呆子的衣冠禽兽味。” 他捏着手里的烟,弹了弹,“唔”了声转头看着他周围那些马仔:“你们说,我这个朋友,是不是有点矛盾?” 众马仔沉默。 直到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在周围操场上的人一窝蜂往教室里跑的躁动中,人群里一个马仔浑水摸鱼地发声。 “你就让姜鹤留在f班嘛。” 坐在单杠上的少年身形一僵,整张俊脸阴沉下来。 肃着脸转过头看向他那些马仔,各个都是紧绷着脸嘴巴闭紧的样子,都不知道刚才那话是谁说出来的。 顾西决面无表情:“谁说是姜鹤了?” 众马仔:“……” 顾西决怒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瞬:“想象力挺丰富啊?” 众马仔:“…………” “没说是姜鹤,”顾西决收回目光,“你们想多了。” 众马仔:“………………” 顾西决扭开头,不再说话了。 目光盯着一个角落,又陷入了神游……阳光从树林缝隙漏下来照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样子。 各个小马仔都是初中就跟着他了,基本顾西决放个屁他们都能知道今天风向往哪吹……此时此刻用屁股都猜到今天他们老大心情不太好,于是谁也不敢跟他继续衍生“我有一个朋友”这个话题。 可是课都翘了,总得干点什么。 大家挂在单杠上,晒太阳,闲聊。 男生的话题比较单一,不是游戏就是美女,旁边的小马仔们先是讨论了一会儿游戏,不知道谁带拐了话题,突然转向讨论年级里的漂亮小姑娘,说得最多的还是姜鹤、乔恩兮。 姜鹤漂亮且带刺,高傲得像玫瑰。 乔恩兮软萌又白嫩,水淋淋的小白莲。 f班真是人杰地灵。 顾西决全程弓着背,一脸倦怠地坐在那听他们瞎扯。 结果有个小马仔自己讨论就算了,非要邀请他一起加入话题,增加参与感。 “老大,你琢磨什么呢?”小马仔a一脸开心,“说到姜鹤,她是不是前两天病了没来学校?今天我早上在学校门口看见她了,捧着个包子,脸色和包子一样白,进学校的时候她没戴校徽……我看高二执勤那哥们眼都看直了,愣是没舍得拦她。” “是不舍的拦还是不敢拦啊,这位姐姐是出现在我梦里我他妈都只敢远远看着的水平。”小马仔c接腔,“像你妈段誉的神仙姐姐似的,老子一周有三天梦见她……人段誉好歹能跟神仙姐姐划船,老子的梦里风平浪静。” 他沉浸在描述自己的美梦里。 没注意到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高高坐在单杠上的他们老大已经收回了梦游似的目光,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 “姜鹤太冷了,”另一个小马仔b说,“乔恩兮我还能多看她两眼,姜鹤真他妈高岭之花……搞不动,搞不动。” 话语一落。 鼻尖就被从上放飞来的烟头烫了下。 他被烫的一个哆嗦跳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就对视上顾西决那双阴郁漆黑的眼,他沉着脸望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隐约有山雨欲来的味道。 “你想搞谁?”他淡淡地问。 那随口乱飞的马仔被问得头皮一紧,不敢吭声了。 “老子今天心烦,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让我更烦的。”他嗤笑一声,舌尖像是抵着牙,说话仿佛都带着阴森的嘶哑,“长了个几把就要顶在脑子上,看什么都要意淫?” 他的火气来得突然。 所有马仔都是一脸懵逼,立正罚站,偏偏又不敢说什么。 等顾西决从单杠上跳下来,浑身散发着嫌弃地走远了,他们都还没缓过神来。 过了很久,人群里一个站在最后面的马仔伸手,敲鼓似的把那几个被骂得狗血淋漓的人的脑袋敲了一圈,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们真的是驴脑子,决哥都尼玛在为姜鹤转班的事茶饭不思了,你们还他妈在这神仙姐姐!神仙个几把,问龙借来的胆子?!” 听声音,他就是那个在上课铃声里浑水摸鱼,一语揭穿“我的一个朋友系列”的人。 被揍了脑壳的几个先是茫然,接着一拍大腿,反应过来了。 然后瞬间个个瑟瑟发抖。 啊,怎么他妈就这样了! 以前他们讨论姜鹤讨论得那么开心也没见老大说什么,这会儿连当个神仙姐姐都不行了! 这尼玛是突然受到了上帝的指点,开窍了?! 老大这情窦初开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谁遭得住啊!!! ……哦,等等。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情窦初开。 ……算了算了。 这天放学,一群人在某个角落里拦住了谢辛晨。 作为距离顾西决最近的第一亲信,他们问谢辛晨品出一点什么不对来没有。 谢辛晨品出来了,而且他还是被炮灰的头一个,站在街角被一群充满求知欲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哭笑不得,骂了声“操”:“今早,搬、搬桌子的时候,决、决哥友善建议我,放、放弃追姜鹤。” 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从疑问转为同情。 “结、结果就是,今天你们、上,上英语课翘课,他,他也没带上我。”谢辛晨说,“你们、品品?” 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从同情转为惊悚。 这时候,人群中那个最清醒的开口道:“我觉得这时候,决哥不一定是嫌弃你们,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点惊慌失措。”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不知不觉,一个情窦初开且惊慌失措的纯情大佬人设就这么被他们强行艹好了。 众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想告诉那些还在琢磨顾西决和韦星涛之间是不是有问题的人,停止你们的意淫,我们老大,性取向正常…… 眼光也挺好。 下午放学。 姜鹤被留下来做值日。 教室里的人拖拖拉拉的也走干净了,顾西决还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手臂里,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着。 姜鹤收拾好书包,一回头,跟教室最后剩的第三者谢辛晨打了个正面对视,后者看看她,又看看顾西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姜鹤问,“看什么啊?” 看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对了,我就是那个断肠人。 谢辛晨默默地想。 动了动唇,正想说话,这时候顾西决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坐直起来,转过头,眼里还是有点儿茫然的睡意:“还没走?” 断肠人:“……” 断肠人:“嗯?啊,这就走。” 断肠人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这会儿在情窦初开、纯情大佬睡意朦胧的注视里愣是读到了杀气,干脆秒怂,拽起书包往背后一甩,溜了。 教室里一下就只剩姜鹤和顾西决,姜鹤倒是没觉得尴尬还是怎么的……看了眼满脸木然的少年,想了想指着窗外:“太阳要落山了。” 你还不走? 顾西决打了个呵欠,声音低沉:“送你回去。” “……”姜鹤走向角落里放着的空水桶,拎起来,一边说,“不用了,你又不知道我住哪……我也不能让你知道我住哪,万一你跟我家里人告状呢” “你家里人暂时不敢来,”顾西决说,“他们怕又把你吓丢。” 姜鹤不怎么相信地翻了个白眼,“你快回去吧,”她说,“天都要黑了。” 顾西决没搭腔,心想你也知道太阳快落山了,李子巷是什么地方,说不定拐角就藏着个人贩子,是你自己能去的吗?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她慢吞吞挪到角落,弯腰把教室里洗拖把的铁桶往外拿,夕阳余晖从外面照进来,橙色的余烬中粉尘在漂浮……她打了两个喷嚏。 顾西决站起来,在她放下铁桶又弯腰伸手去勾拖把时,靠近她身后。 一只手撑着门,弯腰,长臂一伸越过她的手,先一步从她指尖跟前把那只海绵拖把捞了过来。 姜鹤只是感觉背后忽然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带着温度的胸膛贴上了她的背,透过薄薄的校服衬衫,传递给她。 她愣了愣,只感觉少年的呼吸就在自己的后颈,带着湿热的温度,她心漏跳了一拍,茫然地想:靠的太近了。 她偏过头。 感觉到他的唇瓣从她的耳尖轻扫而过。 于是整个人都呆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视线固定在他撑着门拦住她后退的那只手:“……怎、怎么了?” 他“嗯”了声,鼻音很重,用还没睡醒的那种沙哑嗓音说: “不是让我追你?” “……” “先从替你做值日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姜鹤:早知道继续请病假:) 61、进度不能太快 “……” 姜鹤如同黄色尖叫鸡一样, 发出一声尖锐而荒谬的短笑, 然后那笑声又像是被人卡住了鸡脖子,瞬间消失。 她一脸震加惶恐地看着身后站着的少年,他半晌没得到回答,腰又往下压了压……下巴碰到了她的肩膀, 他的脸跟她在同一水平线。 “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 就在她耳边,引起耳膜震动……或许还有瘙痒。 姜鹤被迫把原本偏转过去望他的脑袋,僵硬地转了回去。 她心跳如擂鼓。 盯着面前门后墙上的一块斑驳, 动都不敢动一下。 脑子里在想的是如果这个时候顾西决亲她了那他们的孩子应该叫什……不对,妈的,是她应不应该抬手赏他一巴掌再附赠一句义正辞严的“流氓”。 结果等了半天,身后的人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做,把拖把抽出来后直起身,弯腰拎起了铁桶,走出教室到走廊尽头洗手间里打水。 姜鹤跟在他身后。 他把拖把扔进洗拖把池,她从身后探了个身出来, 想要替他拧水龙头,被他拍开了手:“生理期不碰冷水,你是不是女的, 这点道理都不懂?” 他力道不大,姜鹤缩回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背。 他余光瞥见了,皱起眉问:“打疼了?” “没有。” 现在看见他皱眉都害怕,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姜鹤一边说着放下手, 是真的不怎么疼,猫挠似的。 顾西决却很固执,他扔了拖把,嘟囔着“怎么这么娇气”伸手要去捉她的手,姜鹤不让他抓,把手背到身后…… 两人小学生似的玩了一会儿老鹰捉小鸡,这时候a班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个背着书包说说笑笑的女生。 一抬头看见站在洗拖把池边的两人,姜鹤背着手,背靠着栏杆仰着脖子;在她面前,顾西决双手扶在她身体两侧的栏杆上,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胸膛和栏杆之间不让她乱动…… 两人靠的很近。 听见动静,双双转过头来。 与a班两个女生八目相对三十秒,a班两个女生陷入沉默后,急急忙忙地锁了教室门,飞奔下楼,如同后面有鬼在追。 姜鹤:“……” 顾西决:“她们跑什么?” 姜鹤伸手把她从自己面前推开,他顺势松开手,转身洗拖把。 洗完拖把打好水,姜鹤扛着拖把,顾西决拎着水桶,两人又穿过长长的走到回到f班。 姜鹤坐在第二排座位上,吃着糖看顾西决把教室的黑板和地拖干净。 糖是顾西决给的,不知道他上哪学来的圣诞老爷爷真传,抽屉里明明看着空空如也,他手一伸总能掏出点姜鹤无法拒绝的小玩意。 姜鹤含着糖看他一下下将黑板擦洗干净,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点不好意思只持续到顾西决把黑板拖完。 他开始拖地时,姜鹤一只手撑着桌子,指手画脚:“第二组第三排那还有一个黑印子……哎呀你拖完脚又踩上去不是更脏啦,从后往前倒着拖呀!” 顾西决把拖把一放,直起腰望着她。 姜鹤微微眯起眼:“累啦?” 顾西决原本想劝她见好就收,做人不能太过分……结果这会儿一抬头就看见她坐在自己的课桌上,穿着过膝袜的小腿一晃一晃的,长发披散,腮边因为塞着颗糖球鼓起来,唇瓣也因为她吃糖时候习惯性舔唇,带着一点点水泽。 喉结上下滚动,他目光微沉。 “你往后坐,”他嗓音略微沙哑,“黑板上的灰没散完,你非要坐那么近?” 姜鹤穿着校服裙子,又是生理期,哪好意思去坐别人的桌子。 听了他的话从桌子上跳下来,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想说什么,这时候手机响了。 今天午休时候顾西决回去了一趟,把手机拿给她了,整个下午她的手机都很安静。 她拿出手机低头一看,是邵雅欣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一个群邀请,看群头像里面好像都是他们学校的人,第二条是“!!!!!!!!!!!”,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姜鹤随手点进邵雅欣发来的那个群聊,群聊的名字很牛逼,叫“江市一高高一八组”,一副准备赶豆瓣超天涯很有梦想的样子。 姜鹤加进去才发现里面居然挤了一百多人(他们全年级也就二百来号人),并且不断有被邀请新加入的信息,姜鹤的加入并不引人注意。 群主开了限制讲话,姜鹤随手往上一拉,然后就被里面一条发言震撼到了,说话的是个粉红色兔子头像的妹子。 —小确幸:今日论题,高一a班学霸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一个走廊的距离就是牛郎和织女之间的银河系,月考前临门一脚你们猜织女在干什么? 姜鹤:“……” —小确幸:答案:织女在干隔壁老王。 —小确幸:前方传来消息,今天放学以后早早回家的学渣同学们都该以头抢地,坐在教室学习到最后一秒的前线记者看到了惊天动地的一幕:f班的姜鹤和顾西决在走廊上亲嘴儿!!!!!亲!!,嘴!!鹅?!!!!! —小确幸:天啊,走廊上没有别人也不要这样吧,洗拖把池的水还哗哗开着,节约用水啊f班的,别月底抄水表又甩锅a班离得近肯定是a班用得多!! —小确幸:对不起啊前线记者语文考试没上过一百三都是作文拉垮,表述能力就这点了再加上十分震惊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地给你们现场播报……顾西决和姜鹤真在一起了? —小确幸:那我们净哥哥怎么办啊? 姜鹤震惊了,这尼玛也不给名字打个马赛克,就直接“姜鹤”和“顾西决”合适吗? 好歹也变成“姜某”和“顾某”啊,虽然大家用屁股猜估计也能猜到是谁,但是总比大名摆着看上去不那么触目惊心得多。 她一秒对号入座,努力回想刚才那两个a班女生哪个看上去长了一张作文不太好的脸。 她正腹诽,群主贴心地啪嗒一下,把群限制讲话关掉了。 各种回复开始如倾泻的洪水哗哗刷屏。 —路人a:其实我是来加群找c班人要下今天物理课课件的,这直播愣给我看笑了! —路人b:姜鹤咋回事啊我还以为她对蒋净在欲擒故纵呢这怎么就彻底纵到顾西决怀里去啦! —路人c:怜爱蒋学神+3s —路人a:看来女追男隔层纱的时代还没过去,呵呵! —路人d:双学霸cp粉宣布破产,官逼同,告辞!!! —路人e:这两人什么时候好上的,太快了吧………………我的信息量还停在军训那会儿顾西决和他们班那个乔恩兮……我知道姜鹤一直喜欢顾西决,顾西决不是不搭理她么! —路人f:楼上的意思是姜鹤强吻的校霸???? —路人d:。。,,双学霸cp粉都看不下去了,读书读的脑子都坏掉啦这学校哪个女生能摁着不情不愿的大佬亲啊快醒醒。。。。。。 —路人e:你先学会正确用标点符号再说人脑子坏掉咯,这群本来也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吧? —路人h:回ls的,怎么不能,本来就是没有老师的群,往上拉一拉,还有cqy的,kkp吗亲? —路人g:牛批,你们真的敢聊,顾西决或者蒋净随便哪个在群里你们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吗? 姜鹤:“……” 蒋净不知道,顾西决在拖地没空搭理你们,但是爱你们的姜鹤在啊,么么哒。 姜鹤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破学校居然还有民间群聊组织。 ……有民间群聊组织就算了居然还真有人在里面聊天。 想当年他们初中的时候大家都是用校内论坛,多么原始的上网冲浪姿势啊,聊天内容也温和得多…… 现在这拉个微信聊八卦,就有点可怕了。 姜鹤看见满屏自己的大名头疼,尤其是某人“姜鹤强吻校霸”发言获得点赞无数,楼下跟着回复各种“23333”“hhhhh”飞快刷频。 像他妈在看直播弹幕。 手指一滑退出了群聊界面,切回私聊顺手回了邵雅欣一个“放屁”,她把手机揣回兜里。 这边顾西决刚把教室地拖完一圈,正拎着拖把要去洗,一回头,就看见站在讲台边的小姑娘阴沉着脸,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嘴里的糖“嗑嚓”一下从左边磨着牙滚到右边,她用舌尖顶了顶被糖球沾上厚厚一层糖浆的左脸面颊。 嗯,甜。 “怎么了?”顾西决问。 “没有,”她含着糖含糊地说,“你拖完了没,天真的黑了。” 顾西决“哦”了声,他向来是懒得跟她废话这么多的,放了拖把径直走过来,伸手在她校服裙口袋里一摸,在她浑身僵硬、脸通红时,她的手机落在了他的手里。 “你知道个屁我解锁密码!”姜鹤伸手去抢。 顾西决背过身,面无表情地手指向上一滑划开屏幕:“你开了十五分钟免解锁,否则韦星涛就是经过你同意才把他的手机号存进你手机里的……你选哪一个?” 姜鹤被他堵得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点开她的手机点进微信又点进和邵雅欣的聊天框最后点进那个该死的群聊……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聊天内容。 三秒后把手机还给她:“我姓顾,不姓王。” 姜鹤:“……” 姜鹤:“你心情挺好啊,还有空在这讲笑话。” 顾西决面瘫着脸说:“他们说你强吻我,不好笑吗?” 他站在那,满脸写着:等你来干我。 姜鹤虚弱地摆摆手:“别玩了,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军训时候也没少叭叭,你赶紧打扫卫生我还要去买饭……” 她一脸不耐烦,顾西决却一步上前,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忘记了自己的身后是讲台,背磕碰上去,碰掉了放在讲台边缘的黑板擦。 “啪”的一声黑板擦掉地,教室里鸦雀无声。 少年一只手撑在第一排的桌子上,身体微微下压,那张英俊的脸五官前所未有立体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他的气息冷硬,仿佛带着教室外秋风的微寒…… 却极具侵略性。 姜鹤背脊僵硬,死死地盯着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他的唇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呃……” 她紧张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 口中的糖球滚动碰击牙齿发出清脆的响,这就是教室里唯一的声音。 顾西决面色淡然,像是相当理所当然:“总不能让她们白白造谣。” 他一边说着,垂头靠近,淡色唇瓣就悬在她鼻尖上方……扑鼻而来的,全部都是她嘴里那颗哈密瓜味的水果硬糖的甜。 姜鹤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光瞪着眼楞楞地望着他。 在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时,他停了下来。 垂眼看她。 “紧张?”他问。 姜鹤没说话,就是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过一会儿,她看见他笑了,唇角一勾露出懒洋洋的笑容,那笑容铺满了她的双眼,她脑袋开始发涨到突突地疼。 只见少年抬手,那惯于拉弓的指尖修长而整洁,带着薄茧的拇指腹探过来,有些用力地在她唇瓣上蹭了蹭,将她浅粉色的唇揉成玫瑰色。 他反手,伸出舌尖,尝了尝指腹上沾染上的她唇瓣上的甜。 哦,果然是哈密瓜味的。 暧昧越发浓郁,扩散着晕染奇妙气息,空气中好像只剩下了嘴巴里的哈密瓜糖果味。 姜鹤看着他的动作,正有些茫然加愣怔,便看见他整个人散发着满意的气息转身,重新拿起拖把。 “下次再亲你,”他一边把拖把塞进水桶里,头也不抬地说,“刚才才说追你,进度不能太快,会显得诚意不足。” “……” 他说,进度不能太快(严肃)。 “……????” 姜鹤完全惊呆。 ……………………顾西决,你这半吊子流氓,我杀你姥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是不够五百哥就更了,哥觉得很没面子 62、阳光猛烈 夜晚, 李子巷。 这一天没有下雨, 沉浸在夜色中的李子巷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家家户户的灯从开着的窗户照出来,窗户里传来炒菜声,对话声,还有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声音。 越接近李子巷的地方路灯越暗, 姜鹤拎着一些打包的外卖往前走得越快, 在某个路口的时候停下来回头,身后大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电线杆立在路边。 她收回目光,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快走到李子巷入口,远远地她看见那个坏掉了的路灯下面立着个人,那人靠着路灯吞云吐雾,黑夜之中只有他手中烟火星点。 姜鹤眼前一亮,小跑上去:“韦星涛,好巧!” 那人早就在她恐龙似的沉重脚步声传入耳时,就转头看着她了,眼看着人风风火火地冲到自己面前, 他笑了下:“这他妈是李子巷,你跟我说好巧,能有多巧?” 他嗓音沙哑, 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当他掐灭了烟站直起来,那破损路灯最后的昏黄照在他的眼中,使得他眼里染上了一层光。 姜鹤把手里的外卖举起来给他看。 韦星涛接过来看了眼,有肉有蔬菜, 甚至还有两罐啤酒,一瓶果汁……还挺贴心的。 他拎着外卖转身走在前面,姜鹤跟在后面,两人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说话,直到到了快到楼梯口,韦星涛伸手从口袋里摸钥匙:“看你脸色,第一天上学没怎么遭罪?” “嗯。”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过来。”他语气淡淡,听不出觉得遗憾或者是欢喜。 “顾西决说,他跟我家里人沟通好了暂时不会老打扰我,但是我怀疑我妈可能会让我小舅舅来当说客……不是说我讨厌小舅舅,”姜鹤跟着韦星涛身后上楼,冷静地看着楼道里真的飞窜过一只毛茸茸拖着长尾巴的灰色生物,她停顿了下,继续道,“只是过几天就是月考了,我想考完月考再面对这些事。” 她说完,不在说话。 黑暗之中,两人陷入短暂沉默,姜鹤觉得自己隐约听见韦星涛似乎是嗤笑了声。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铁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屋内的光照亮了黑暗的走廊,姜鹤有些不太能适应地微微眯起眼…… 奇怪的是她只来了一两天,就对这里很熟悉。 韦星涛家没有鞋柜,脱了鞋就放在门口,昨天穿的拖鞋早已晾干,她换上了拖鞋,接过他手里拎着的外卖摆上桌子。 吃饭的时候对话也不太多,两人就像礼貌的合租室友,只有在韦星涛拉开啤酒的易拉罐环时随口调侃:“还给我带酒,不怕酒后乱性啊?” 姜鹤在低头啃窑鸡的鸡腿,吃的满嘴油,闻言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你就这点酒量?你要是醉了就是装的,一装我就报警。” 她吃饱了,站起来去洗手。 然后把茶几清出来一部分,拖过书包从里面拿出练习册那些东西开始写作业……韦星涛占据了很小的一片茶几面积继续吃饭,他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垂眼看着她在数学练习册上划出一道直线坐标轴。 线很直,她熟练地在上面分出几个长短不一的等分。 “这书不是你的书。”他突然说。 “嗯,”姜鹤头也不抬地,在练习册上写下几个对于韦星涛这个基本没怎么好好上过课的人来说算神秘符号的玩意,“顾西决的,他把他的书和我换了。” “为什么?” ”我书淋湿了,不耐翻。” 她语气十分自然且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感激的味道。 韦星涛习惯了,毕竟这姑娘在他家里折磨他这么久,从头到尾也没客气地讲过几声“谢谢”。 “顾西决同意你住在外面?” 姜鹤不知道,韦星涛心里可是清楚,顾西决绝对知道姜鹤就蜗居在他这个小破地方……否则不可能像个变态似的一路悄悄跟着她跟到李子巷街口。 看到他在巷口接应,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他才转身离开。 啧。 也不懂这是演什么深情男配。 韦星涛在心中疯狂腹诽,可能啤酒也会使人上头。 “他们现在不会再逼我。” 姜鹤手上的笔一顿,抬起头看着韦星涛道,眼里黑白分明地写着冷漠。 “韦星涛,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报应……前面十几年他们把我逼疯,现在怎么也该轮到他们让步,我不回再按照他们的想法去按部就班地生活,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就是。” 少年没说话,摸了摸口袋,摸出一盒烟……抽了只出来,看了眼她低头写作业的发顶,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地又放了回去。 “标准的中二病。”他评价。 “只是突然有了自我,”姜鹤说,“我讨厌因为得不到一句父母的称赞而整夜失眠的自己,他们的称赞到底值几个钱?” 我小学时候也是考过一百分的。少年在心里想,但是也没人夸我…… 不过对应的好处就是,考不及格的时候,也没人骂我。 他站起来,从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里拿出来一瓶二锅头。 倒了一杯酒,以她零零散散的抱怨作为下酒菜,听她笔尖在纸上书写发出的沙沙声响,炒花生上不均匀的盐巴在嘴里化开来,酒精麻木下刚开始有点香甜,下了肚子,却又是割喉的咸。 挺他妈像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总结。 窗外出入一阵凉风偶尔能给人清醒,但是那清醒很快地就消散在屋内的温暖中,外面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也不知道。 最后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韦星涛,韦星涛,喂,”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下雨啦,你去关窗,我够不着。” 韦星涛笑了下,什么够不着,就是嫌窗户太久没擦,灰大。 半靠在沙发上的少年慢吞吞站起来,去关了窗。 冰凉的雨水有几丝从窗外飘进来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好像又变得更不清醒……回过头看着蜷缩在茶几后面,认认真真低头写数学作业的小姑娘。 她还真的回来了。 心中升起一丝带着茫然的欢喜,与一个多小时前他站在路口看着她穿着黄色的布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自己跑来时,同等的喜悦。 “姜鹤。”他叫她。 “嗯?”她头也不抬地把练习册翻过一页,“做什么?” “顾西决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他冷不丁地问。 然后看着姜鹤原本稳稳落在纸张上的圆珠笔“撕拉”一声划出去长长的一道笔痕,她低低叫了声,手忙脚乱地去找涂改液。 “他说……” 姜鹤摇晃涂改液,低着头,垂落的长发遮住她的面颊。 “……可能是想试试。” 她声音变得很小。 想了想,又抬起头看向他,眼中神采奕奕:“可我拒绝了,顾西决懂什么订婚的意义,等他学会了怎么喜欢一个人再说。” 韦星涛站在窗下,笑了:“你懂吗?” “我为什么不懂?”她坦然,“从八岁惊鸿一瞥,我喜欢了他八年。” 窗外雨水拍打窗户发出的轻微声响就在耳边。 面对她丝毫不避讳地坦白自己对顾西决的喜欢,韦星涛的心情也和那并不算太大的雨一样宁静,他看着她的脸,突然淡道:“月考过后,就不要来李子巷了。” 眼中看着她愣了愣,抬起头看着他,好在她虽然看上去有些不理解但是也没有追问让他变得更尴尬。 她只是捏着笔,笑了下:“哦,前天还说让我可以常来要请我吃豆花的人呢,翻脸比翻书还快。” 韦星涛也笑了,从鼻腔里从喷洒出一股酒气,他摇晃着回到了沙发上跌落下去,掀起的灰尘让她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在那喷嚏声中,他半真半假地笑着说:“我又不是一辈子都在这。” “你终于想通啦,”姜鹤手忙脚乱地把抽纸从茶几下面拿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一辈子要待在这个地方发霉……” “是的,谁说小金丝雀天真的吱哇乱叫没有用?” “哦,”她想装面无表情,却不幸地被又一个喷嚏破碎,“不用谢。” “更何况,让我看你和顾西决幸福美满,心疼。” 姜鹤正抬手去抓抽纸,闻言,抽纸动作一顿,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没有看出任何的端倪。 她奇怪地盯着他,“哈”地笑了声:“心疼个鸡脖,说得你好像真的深情喜欢我似的……我们一共才见过几面,最多算,嗯,难兄难弟?” 韦星涛也跟着笑。 随着他眼中朦胧的笑意,室内氤氲扩散开来。 他看着她带着纯粹和笑意的眼睛,懒洋洋地应了声,放轻了声音:“对,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你。” 阳光带来温度,只是阳光猛烈就会刺痛眼瞳,迫使人不得不走出曾经以为的舒适区。 幸好从来没人不允许他对此感到惶恐。 所以他选择把美好的关于温暖的记忆留下来,剩下的零碎则通通扫进角落里,从此看不到,就不会想起。 第二天,韦星涛挂着黑眼圈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愣了下。 第一反应就是掀被子看自己的内裤还在不在。 房间门被人用脚尖推开,小姑娘叼着牙刷站在门口一脸冷漠地看他惊恐地找自己的裤衩,“放心吧,我没对你怎么样,”她含糊地说,“昨晚你醉啦,我就把床让给你了,你家沙发好硬。” “我喝醉了?” “一塌糊涂。” “你没报警?” 叼着牙刷的她愣了下,“没有”,她诚实地说。“因为你是真的醉了。” 韦星涛盯着鸡窝头,满脸阴沉地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身穿五中校服和江市一高校服的少年少女并肩出现在李子巷门口,然后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挥手道别。 ……只有姜鹤挥手道别,韦星涛只是懒散地扫了他一眼。 “太冷漠。”姜鹤评价。 “对你不需要太多热情,”韦星涛盯着身边人行道前的红绿灯,“还有,你爸在街对面看着你。” 姜鹤惊了下,心想你见过我爸? 然后抬头一看街对面,人来人往的早高峰上班时间,车水马龙中,顾西决站在那里。 等了一个绿灯,姜鹤夹在人群中向着街对面的人走去,走得有点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气喘。 她抬手将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撩,“偶遇韦星涛,”她说,“他不提醒我我都没看见你。” 顾西决没揭穿她,伸手替她整理了下背后往里卷起来的海军领,将手里的一杯豆浆递给她,淡道:“哦,那他比你喜欢我多一些。” 姜鹤翻了个白眼。 两人肩并肩往学校走,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顾西决看了校门口执勤的人一眼:“校徽戴了没?” 姜鹤正低头认真喝豆浆,闻言脸上茫然了下,然后往顾西决那边一侧身子:“书包侧面口袋里,掏掏?” 他停顿了下,一脸无奈地伸手停下来去弄她的书包,拿出校徽,面无表情地说:“转过来,戴上。” 姜鹤听话地转过来,胸往前挺了挺,脑袋微微扬起。 他目光淡然地扫过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在淡粉色唇瓣上停顿了两秒,不动声色地挪开。 “今天豆浆多加了一勺糖。” “嗯?”她抬眼望着他。 “甜吗?”他眸色转深。 “还行,”她舌尖舔了下唇瓣,“不甜啊?” 他与她对视了三秒,“哦”了声,垂眼,像是把注意力专注地放在了她的校服衣领上。 顾西决两根手指捏起她的校服衣领一角,拇指轻轻一按一挑打开了校徽的别针,弯下腰稍微凑近了些替她弄校徽。 两人站在学校门口旁边一点的位置,人来人往的,顾西决长得高,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只是这年头谁他妈不认识顾西决啊? 来往的人目光先是被他低头扣校徽的冷漠专注侧脸吸引,很快的目光挪到了他身前的人身上……光从侧面看到顾西决一头黑长发,也能猜到这位举着杯豆浆像断了手脚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小姐是谁。 顺便联想到昨晚“江市一高八组”里的八卦。 “哟,决哥!”一个c班的男生路过跟他打招呼,“大清早秀恩爱啊?” “牛批啊,姜鹤,这就上位了,”他身边另一个男生调侃,“女追男隔层纱是吧?” 对方调侃的语气有些轻佻,略微刺耳。 姜鹤微微眯起眼,正想说话。 这时候,顾西决指尖一搭替她弄好了校徽,直起腰回过身扫了那群起哄的男生一眼……停顿了下,冷淡地说明情况:“是我在追她。” 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人们:“……” 顾西决:“还没追上。” 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人们:“……” 顾西决:“管好你们的嘴少胡说八道,别害我,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刀糖半掺。 nili涛涛差不多要杀青了,这个角色的定位,一开始就不是纯粹地海枯石烂深爱女主,相比起男女情其实更倾向于和女主的互相救赎,他最后肯定是有所得,有所归,得到善终的 至于痴情且热衷于男女关系的惨兮兮男配,哥觉得可以但是毫无必要 本章有红包,大家的冷漠交易关系最终归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63、江市一高八组 江市一中的校霸一脸漠然地问行不行。 那必然是上刀山, 下火海……不行也要行。 周围一片哗然, 有人把手中的红糖馒头打翻在了地上,馒头滚啊滚滚到了姜鹤的脚边,脸涨得比红糖馒头还红的小姑娘踮起脚,伸手要去捂顾西决的嘴。 他皱着眉向后躲, 同时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说都说完了你才想着来捂, 有什么用。” 有用。 表达娇羞。 表达我要脸。 表达老子不跟你同流合污大清早学校门口丢人现眼。 姜鹤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牙疼似的皱着脸拍了下他的肩膀,拒绝动物一样被围观, 一拽书包转身加快步伐冲进学校……顾西决停在原地三秒,这才抬脚顺着她离开的轨道走开,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她。 距离早读铃还有一会儿的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邵雅欣先“哦豁”了一声,其他人开始心照不宣地发出暧昧笑声。 教室里微信的语音提示声不绝于耳,对于大清早来说这社交软件也响得太过勤快,姜鹤想了想黑着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江市一高八组”未读群信息, 后面有个鲜红的“+99”。 已经有人对他们十分钟前在校门口的一举一动进行了文字播报…… 这一次来了个文字功底不错的哥们,连最后姜鹤捶顾西决都没忘记加上去“姜鹤最后用小拳拳捶捶了顾西决,顾西决没生气, 看来是真爱”,还附赠了个“小拳拳捶你”的表情包。 下面一堆人嗷嗷乱叫,还有几个正对他的“看来是真爱”批评:夹带私货,仅此一次, 下次不许。 ……人间真实。 —路人甲:不是吧,顾西决吃错什么药了,之前军训时候对姜鹤也没这么好啊,我听说前天姜鹤没来上学还是离家出走了,那天晚上顾西决为了找她惊动了隔壁两条街的两个大佬…… —路人乙:卧槽,真的假的! —路人甲:你去问f班的,他们班的基本都知道。 —路人乙:是真爱,是真爱! —路人乙:你们看过最近某部很火的韩剧吗,我现在怀疑我们都是一本狗血校园文里的人物,原本“顾西决+乔恩兮”,“姜鹤+蒋净”,现在人物全体觉醒,剧情开始如脱缰的野狗撒爪狂奔! —路人乙:我什么时候才觉醒啊! —路人丙:233333333333333 —路人丙:脸连五官都没有只有一个问号的路人并不会觉醒,醒醒,在这篇小说里你最多叫“路人乙”! —路人甲:是有点魔幻,乔恩兮这种柔柔弱弱的确实和顾西决配一点……而且为什么是顾西决追姜鹤,要也是反过来啊,姜鹤还用得着他追? 姜鹤:“……”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这还是人话吗?姜鹤怎么就不用他追了? 抬手刚在群里输入“关你屁事”的前两个字,手机就被人从手上抽走了,姜鹤眉一扬看着顾西决,后者微微蹙眉,摁灭了她的手机。 “干什么?”姜鹤问。 “清早的玩什么手机,”顾西决说,“早知道手机不拿给你。” 昨天早上好歹还知道坐着跟他好好说几句话,有手机净抱着手机了。 不急着跟他玩抢手机的弱智游戏,姜鹤抬眼扫了眼在她们后面一桌的乔恩兮,此时此刻小白兔正戴着耳机在英语书上写写画画,可能是在听英语课文,给新单词标音标。 垂着眼,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 而偏偏就是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姜鹤看着更气了,心里简直把墙挠了个对穿,满脑子加大加粗一号字体“输了输了输了”作为弹幕飘过。 乔恩兮仿佛真的天生女主命自带水军,不管翻车多少次,背后总有千军万马在给她说话,说她和顾西决才是天生一对…… 长相也配,性格也配,哪哪都配! ……这是什么道理! 老娘比这小白兔差哪了,比她好看,比她有钱,比她学习好,比她人缘好……是因为太优秀了才得不到路人缘吗! 路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平淡如水的小白菜才觉得自己比较有代入感来着? 姜鹤气得鼻子都歪了,扑倒在桌子上,跺了两下脚。 顾西决站在桌子旁看她抱着桌子抓狂,没忍住,“嗤”地笑出声,换来了充满怨念的几个巨大白眼。 “这么气?”他收了笑,唇角却还是微微勾起,“那群里又在说什么?” “在惋惜你和,嗯嗯嗯,”姜鹤意味深长地往身后努努嘴,“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就被我这样的恶毒女人给祸害了!” 顾西决看她嘴撅上天,像猪仔似的,明明有点丑,但也如同中邪似的自动加了十层滤镜只看到了一点点天真(?)可爱……于是弯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弯腰掐了把她嘟起来的脸。 “别动手动脚的,流氓!”姜鹤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啪”的一声,还挺响。 两人谁也没注意这声响动之后,身后原本低头仿佛心无旁骛写作业的乔恩兮笔尖停顿了下,长长的睫毛悄悄颤抖了下……但是也就是短暂的一下,她的笔重新落回英语书上。 这动静也引得班里人也纷纷一脸惊恐看过来。 只有顾西决自己还面不改色。 “你理他们干什么?”顾西决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不管怎么样话实打实是从我嘴巴里说出去的,他们还能自己编造什么……” “说你这是被人魂穿,被迫营业算不算?”姜鹤坐直了一些。 顾西决挑眉,还真有人这么说啊? 姜鹤摊开手,示意他把手机还来,顾西决犹豫了下,把她的手机还给她。 拿回手机也没多看,姜鹤也就是把顾西决拉进了群里,让他自己好好围观。 她则抽出英语书开始小声读课文。 群里的聊天依然在以“+99”的速度飞速刷频。 —路人戊:说实话我觉得还是信当事人说的吧,昨晚接吻的事没锤暂且不讨论,今天早上我可在现场,可没人拿枪指着顾西决的脑袋让他说出他在追姜鹤这种话……更何况我还看见他弯腰给姜鹤戴校徽,苏死了好吗! “你看,这不是很好吗?” 顾西决拿着手机微微侧身,示意身边的气包包看一下他的手机屏幕,姜鹤双手捂着耳朵,手肘顶着他的手臂,咬着牙用身体把他怼开…… 顾西决见她油盐不进,只好又靠回自己的位置,想了想,还是拉上去,给刚才这段证明“姜鹤你在无理取闹”的宝贵发言截图留证。 此时,情窦初开的校园大佬并不明白女人在无理取闹的时候,地球就是方的,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就是因为它想掉下来坐在草地上野餐,只是可惜后来不幸地砸在了牛顿的头上。 在顾西决存图等着说服姜鹤时,讨论组里聊天还在继续。 他截图完继续往下拉还想寻找更多的证据时,发现后面的画风好像还真就不太对了。 —路人甲:楼上笑死我了,还信当事人说的,我宁愿信顾西决鬼上身。 顾西决:“……” —路人乙:路人甲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你是乔恩兮本乔么,姜鹤不好看?学习不够好?还是性格不够可爱? —路人丙:姜鹤性格可爱2333333333333 —路人丁:姜鹤性格可爱2333333333333 —路人庚:姜鹤性格可爱2333333333333 —路人辛:路人乙 老哥高二还是高三学长啊,说出这话就暴露你敌特本质了啊! —路人辰:今早就指望这个笑话活了hhhhhhhh —西行:姜鹤性格怎么了? —路人甲:西行 新来的?你敢跟姜鹤多说一句除了“早安”之外的话再来问这个问题,ok? —路人丙:有一说一,她性格是真的不太行……不知道顾西决看上她哪了? —路人辰:西行 又一个被姜鹤傻白甜外貌蒙蔽的傻小子,b班的吧? —路人辛:怎么就b班的了,b班就只会读书不带脑子啊,a班蒋净不也喜欢姜鹤,a班就摘干净了? —路人甲:别说了,都是鬼上身。 —路人乙:你们说得那么开心,顾西决知道吗? —西行:知道啊。 —路人甲:? —路人甲:西行 您哪位? 顾西决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旁边正捂着耳朵读英语课文的姜鹤侧脸,后者头也不抬:“干嘛呢?” 顾西决:“拍小视频。” 姜鹤依然没什么反应,淡定地翻过一页课本:“美颜都不开,你是魔鬼吗?顾西决,就你这样,下辈子都追不上我。” 她说完这话,顾西决正好也拍够了十几秒,手一松将视频发到群里,他回答了下十几秒前,来自路人军团的不友善发问“你哪位”。 —西行:我是顾西决。 视频发出去后又是十几秒。 班级的各个角落响起了姜鹤的声音“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 正低头读书的姜鹤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回音形式重复响起,愣了下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平行空间交叉点,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往后望去,只来得及看见一堆手忙脚乱把手机塞进抽屉里、把手机开静音、把手机扔地上踩两脚的同学们。 姜鹤:“?” 这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个震动,她满头雾水地摸出来看了一眼。 【江市一高八组—群主已解散本群】。 姜鹤:“……” 姜鹤盯着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又是什么天降喜事,就听见坐在她身边的少年将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这不就解散了吗,”他用云淡风轻的声音道,“多大点事,气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天凉群散。 ………………………………你们敢不敢过一次五百评????? 64、停电 下早读之后, 姜鹤终于知道那个群是怎么解散的了。 她扑回第一排, 抄起放在桌子上的英语书就拍顾西决的手臂:“你居然把我视频发几百号人看!你还不开美颜!你哪个角度拍的快点给我看看!” 顾西决替她解决了难题,没有得到夸奖还反倒遭骂,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英语书,莫名地扫她一眼:“替你把那群闹散了, 难道不该是我加分项?” “还加分项!”姜鹤气到仰倒, 唰得立起来跟教室里其他女生问,“苹果自带原摄像头拍小姑娘视频,不美颜不打滤镜无剪切发出去广为流传, 加多少分!” 班里的女生们一脸“你没了”看向顾西决。 姜鹤转身,从顾西决抢回自己的英语书,把英语书塞回抽屉还在嘟囔:“还加分呢,零分!零分!” 教室里众人乱七八糟地笑了起来,虽然空气里飘着一股不太对劲的酸唧唧味,但看到校霸大佬吃瘪他们也特别开心。 邵雅欣在后面雪上加霜:“他们重新拉了个群,叫‘江市一高瑟瑟发抖‘,但我觉得顾西决已经被标记拉黑啦, 姜鹤你要进群吗?” 姜鹤刚想回头,下巴被一只大手捏住,脑袋被强行扳了回来。 她对视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少年英俊的脸无甚表情, 只是眼中有一点点没散去的慵懒,他用深色的瞳眸锁住她,说:“她不进。” 姜鹤:“……” 他的食指微轻勾搭在她的下巴上,带着一层薄茧的侧指腹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力道, 轻轻摩挲她细嫩的皮肤。 她被他挠得有点儿痒,顺势扬了扬下巴,他指尖一顿,有了点在逗猫的意思。 姜鹤柔软的指尖搭上了他的手,稍稍用力扣在他的手腕:“顾西决,你连我社交都要管?” 少年懒洋洋地应了声,正想说什么。 老黄抱着教材进来了,一眼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少年少女动作超过了《中学生行为规范》,紧绷着脸问了句:“你们两位,干嘛呢?” 姜鹤愣了下,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用劲推了推……顾西决倒是不见慌张,用嘴型说了句“怕什么”,抬手,大拇指指腹稍微用力地在她柔软的唇角擦抹了下,这才放开了她。 “她这里脏了。”他转回身,冲老黄笑了笑,缓缓道,“我替同桌擦一下,不行啊?” 班里的人这才知道,校霸大佬其实骚得挺外放的。 可以连《中学生行为规范》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 还好老黄来了,不然都不知道他还能干点什么瞎狗眼的事出来。 老黄警告地瞪了顾西决一眼,走到讲台上,把这次月考座位安排表发放了下来。 月考座位顺序是打乱的,但是也是按照年级排行分教室,基本学渣身边坐着的就只有学渣,有效杜绝浑水摸鱼。 姜鹤上一次考试虽然后面跟老师重新打了分证明自己,但是官方公示排名还是很靠后,这一次被分在了多媒体教室,看着手里的座位表,她伸头看了看顾西决的。 就坐在她旁边。 顾西决早在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蹭过来的时候就靠在那不动弹了,任由她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臂,轻嗅了下,是廉价开架洗发水的味道。 一不小心想到她确实是会在李子巷洗头洗澡睡觉,随便想了下细节,他不悦地皱起眉。 “顾西决,英语给我抄吗?” 姜鹤笑吟吟地转过头,望着他。 他眉间松了松,抬头找了下老黄,发现他正在后排发座位表……少年这才收回目光,抬手掐了把她的鼻尖。 “今晚乖乖回家住,英语试卷填你名字都行。” 他嗓音略微低哑,说话时唇角微微翘起,眼睛里却是没多少笑意。 “……” 姜鹤愣了下,没猜到他这又是哪里一言不合有了情绪,抬手打掉了他的手,脑袋缩了回去。 廉价开架洗发水的味道抽离,还剩最后一丝丝香味残留在鼻息间。 顾西决也没有追上去继续逗她,一个小小的细节现在把他整得心情不太好,他认真地考虑他是不是有点过于放开了对她的尺度要求。 晚上放学。 姜鹤原本还拖拖拉拉地留在教室和邵雅欣她们聊天,聊着聊着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少年声音懒洋洋地告诉她,他今晚不回家,让她自己早点回去,不用给他带晚餐。 “你去哪啊?”姜鹤随口问。 彼时,正握着电话站在江市七星区,红星街某巷子前的少年回头看了眼,在他身后,相貌阴柔、下巴尖细年轻人正把自己点燃的烟头塞进在地上某个鼻青脸肿的人嘴巴里…… 年轻人蹲在那惨叫不停的人身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那个人的脸,淡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发誓再也不碰那个东西,真的是意识鬼迷心窍,陆小爷你就饶过我们这一回……” 那人鬼哭狼嚎。 韦星涛收回目光,嗓音淡然:“奉公守法,替天行道。” 姜鹤:“……” 挂了电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姜鹤告别了朋友们,带着第二天要考试的语文和数学的书回到李子巷。 途径操场的时候,顾西决和韦星涛他们在打篮球。 十几度的天气他就穿了件短袖,远远地看见她路过,他把篮球往谢辛晨怀里一扔三两步走过来,带着细微汗味和热浪笼罩了她。 “回去了?”他问。 今天一整天顾西决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姜鹤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嗯”了声,嗅了嗅鼻子:“你好臭啊。” 顾西决掀起t恤闻了下,姜鹤低头看他撩起衣服后露出的一小片腹肌。 少年闻了下自己的衣服,也没觉得特别臭,盯着她嗓音沙哑问:“我送你?” “天还没黑,”姜鹤说,“我自己回去,你也早点回去看书,明天月考的。” “……”顾西决沉默半晌,看着她笑了,“干什么,想让我陪你一起考去a班?” “……” 陪我考去a班? 嗤,烤蒜蓉生蚝嘛那么简单? “你要有那个本事,”姜鹤面无表情地说,“我哭着跟我妈道歉,在家里不吃不喝躺平三日赖地打滚也要跟你原地订婚。” 顾西决掀衣服擦汗的动作一顿。 姜鹤面无表情地冲这位大梦想家挥挥手:“走了,拜拜。” 姜鹤回到李子巷时,还是黄昏。 巷子里人来人往下班的人很多,挺热闹,街坊邻居间互相打个招呼,还有老奶奶坐在家门口摘菜,看上去哪有韦星涛说的那么恐怖。 姜鹤背着书包上楼,在楼下拐角处,遇见了上次那个小男孩,他搬着小马扎坐在门边,闷头在捡豆子。 听见姜鹤的脚步声,他抬了抬头,藏在铁门后的目光灰暗。 铁门这边的女高中生和铁门里的小学生,就像是在黑暗中偶遇的小动物似的停下了脚步和手里的动作…… 姜鹤冲他笑了笑:“你好呀?” 她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颗放学前从顾西决的抽屉里搜刮出来的水果糖,走到铁门跟前,从铁门缝隙里伸过手,将那颗糖在他面前摊开。 小男孩犹豫了下,接了过去,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心中一下子就欢呼雀跃起来,姜鹤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拉扯了下书包,一阵风似的跑上七楼…… 地垫底下摸出备用钥匙,进屋。 她飞快洗了澡,韦星涛不在就随便弄了盒泡面,叼着叉子坐在了茶几前看书。 先看的语文,把课本上的古文还有诗词背了背,正在背《鸿门宴》,刚背到“项王则受壁,置之坐上”,忽然只听见“啪”地一声电闸跳跃轻响,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姜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望向外面,她看见很近的隔壁楼原本从窗户透出来的灯光也暗了下去。 从不知道谁家里原本刚响起来的新闻联播前奏也突兀地消失了,某户人家“哗”地打开窗户,感慨了声,“哦哟,整个巷子都没了”。 停电了。 黑暗之中,五感里的视觉消失,听觉便变得额外的敏锐。 楼道里响起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说什么“线路老化”“城规那边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脑子里空白了几秒,姜鹤努力适应了下眼前的黑暗,摸索着站起来抓过了自己的手机,立刻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手机立刻响起电量低的提示。 心脏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猛地跳了跳,一看剩余电量:10%。 在心里骂了声自己蠢忘记给手机充电,她犹豫了下还是关上了手电筒,进入通话界面,准备问韦星涛他家有没有蜡烛或者手电…… 这时候,电话响了。 突兀的铃声于黑暗中响起,姜鹤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是顾西决。 用略微冰凉的指尖划开屏幕,打开免提,“顾西决,”她嗓子发干,“有事不能微信,非要打电话?你想吓死谁?” 少年没有搭理她劈头盖脸的问责,只是问:“你那边是不是停电了?” 姜鹤愣住:“你怎么知道啊?” “……”他停顿了下,沉声道,“这一片都停电了,我猜你住的不远。” 他大概是在大街上,背景好像有些嘈杂……只是少年声音低沉,意外地反而让她一颗乱跳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军训时,他也这么问过。 他总是觉得她怕黑,哪怕她跟他说了她已经十六岁,距离八岁早已又过八年,也过了怕黑的年龄。 姜鹤放弃了跟他辩驳。 只是简单从喉咙深处应了声:“嗯,一个人。我手机也要没电了,正准备下楼去街上找个店借个充电宝。”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喘:“在家乖乖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姜鹤停顿了下,正想问他你知道我在哪吗就来接我,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近在咫尺脚下的楼道里,忽然爆出了女人尖锐而歇斯底里的谩骂声。 老旧的铁门“吱呀”刺耳呻.吟,大概是有某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打开又“哐”地一声关上,女人的骂声从未停止响彻了整个楼道,很快地,中间夹杂着一个小孩的哭声。 姜鹤背脊僵了僵,捏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你怎么又没写作业!!!放学到现在多久了!做饭,做饭是理由吗!” 楼梯间里好像有什么人在奔跑,紧接着是巴掌打在肉上的闷响,小孩因为疼痛的哭声变得更加清晰…… 完全忘记了此时此刻还在跟顾西决通话,也忘记了要长话短说保持手机电量,姜鹤快速向着门边挪动,中间差点被放在走到的矮板凳绊倒,整个人往前扑,重重撞到门上! “姜鹤?” 电话那边,少年的声音听上去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什么声音?” “没,我没事。” 胳膊肘重重撞到门上,可能已经有淤青,她面色有些发白,整条胳膊都因为关节受到撞击,失去力量突突地发热发涨。 “楼下好像有人在、在打小孩……” 姜鹤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外面的咆哮打断。 “——我是造了孽生你下来讨债的吗!我是来被你们父子讨债的吗!让你学习你不好好学习,以后你能有什么出息,像你爸爸一样一滩烂泥躺在床上等死?!停电了就可以不写作业了是吧,你就等着停电,那干脆不要去上学了,你就可以一辈子不写作业!” 女人的声音由远而近,从楼下,伴随着小孩奔跑上楼的凌乱脚步声,还有成年人追上来重重踏在楼梯道里的粗重喘息…… 巴掌扇在脸上的清脆巨响,小孩被打得疼痛的尖锐哭喊,让楼道里乱成一片。 姜鹤蜷缩成一团缩在门后,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了门,还没来得及细听,突然那喘息声忽然就到了她的耳边。 完全近在咫尺的距离。 家里的铁门像是被重物撞击发出“哐”地一声巨响,她整个人被冲击得跌坐在地,黑暗之中,她的尖叫被全面侵袭而来的恐惧堵在嗓子眼中。 【姜鹤,你怎么作业还没写完!】 【别写了,你别写了,不想读书就别读了,你看以后我还管不管你!死了也不会管你的!】 【你有什么用,停电就不能写作业了,怎么别人就可以呢?那你为什么白天不在学校写完,姜鹤,你借口怎么这么多啊。】 …… 【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手肘的疼痛突如其来的入侵,一路蔓延至指尖,她手掌一抖,手机从手中跌落。 却也更加清醒。 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额头的冷汗还有眼泪完全模糊,黑暗之中,她借着手机屏幕的一点点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手机里有些焦急地叫她的名字,可她头也不回,咬紧了牙,伸手握住门把手。 使用上了浑身的力量,她一把拉开了铁门,冲着外面怒吼一声“别打了”,伸手摸索着将蜷缩在她家门口的小孩拉扯了起来! 被她拉至身边的孩子的嘴巴里混合着血腥味,还有一点点尚在残留的草莓糖果的味道。 黑暗中,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堪负重地断掉。 那星火燎原,烧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拼命叫嚣。 将那个被打得满嘴是血的孩子拼命往自己的身后推,她像是一只护犊子的母狮子,满腔怒火和恐惧吞噬了她的理智,“别打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不就是个破作业,你凭什么打他!” 她眼睁睁地见那个女人扑上来,尖叫着:“你谁啊!我管自己的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身上还是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闷馊,叫人胸口发闷气喘不上来。 孩子惊天动地的大哭声中,姜鹤整个人往后缩,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遮挡那女人的攻击…… 过了很久,却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落在她的身上。 她愣了愣抬起头,努力睁大了眼,泪眼朦胧间,她看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和那个疯狂的母亲中间……少年一只手扣住那个女人高高举起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将她推倒在楼梯间地上。 那女人痛得哀嚎一声,他却再也不屑看她一眼,转过身。 黑暗楼道里,那双黑沉的眼眸却犹如星辰明亮。 弯腰一只手掐着她的腰,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她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倒在他的怀里,湿漉漉的脸埋在他的颈脖间…… “顾、顾西决,”她嗓音沙哑到像是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你怎么……” 她的声音消失于不受控制的颤栗中。 落在她脑后的大手微微一顿,青筋暴起,隐忍而克制让他沉浸在肃杀低压中。 而少年眉间紧皱,嗓音低哑,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姜鹤,别哭。” …… 李子巷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静谧之神抽走,远去。 【顾西决,李子巷是哪,为什么我要去那里?】 【没怎么,随口一提。】 【那你怎么突然提到让我永远不要去?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去了呢,不小心走丢在那里了呢?】 【我会去接你。】 …… 黑暗中,他是唯一的光,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一部分带佬:什么还有火葬场?还虐吗!!你看看看你都多少字了还虐!你在写虐文吗!!!我去看看本文挂了甜文标没有!……哦没有:) 另一部分带佬:怎么还不虐,这就叫火葬场了,当读者好忽悠吗!!! 还有一部分带佬:很好,就这样,我喜欢这种火葬场。 本象建议,评论区借在座带佬们打一架,你们好好打,就不要再骂哥了,哥给你们当裁判,啵唧亲亲! 本章继续送红包哦,粮草管够,冲鸭!打起来打起来! 65、气死人 没有人天生惧怕黑暗。 姜鹤小的时候曾经勇敢无畏, 小学一年级别人都在看《樱桃小丸子》, 她已经可以在周末晚上一个人抱着枕头,在家里看《午夜凶铃-鬼娃娃花子》。 那个时候她对于“黑暗=噩梦”这件事毫无概念,直到八岁那年,姜枭出生。 那一年, 可能还处于产后抑郁症的白女士马不停蹄地捡起了自己堆积的工作, 哪怕是有月嫂帮忙,这生活作息不稳定到任性的新生儿和不断找麻烦的客户中间,并不是超人的白女士感觉到了焦头烂额。 而不幸的是, 工作和只会吃喝拉撒的儿子她都不能放下,所以在她看来,身边一切有自主存活能力的生物都要稍稍靠后……比如她公司的那些下属以及她八岁的女儿。 姜鹤的学习下滑并未引起她足够的注意,两人之间的爆发除了来源于《小摄影师》,还有一个戏剧性的高.潮,是因为一次停电。 那天从公司回到家的白女士满身疲惫,家里停电也并未引起她太多的注意,照顾完姜枭入睡后, 她例行检查姜鹤的家庭作业,得到的答案却是:一个字都没写。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女人爆发了。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 精致的妆容在黑暗的夜色中与电影里的女鬼重叠,【废物】【你有什么用】【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类似这样的言语层出不穷。 在万分的惊恐中,还没来得及吃晚餐的姜鹤被拎着后领关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对于整个过程其实记忆并不太清,只记得白女士那日千鸟格外套袖口一个精致的chanel袖扣,冰冷坚硬地划过她的面颊…… 还有她所熟悉的房间,在那晚的黑夜之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在成为了一个长着深渊巨口的怪物,门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被关在房间里八岁的小姑娘对于“黑暗”有了一个立体而深刻的理解。 黑暗,就是可以吞噬一切的东西。 “所以你们只是邻居。” 警车驶出李子巷,姜鹤这才知道其实外面灯火通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并非附近的街区都停电,停电的只有电路老旧的李子巷。 她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后者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谎言的意思。 前面的警察大哥圆头圆脑,长得有点像欧阳震华喜气又和蔼可亲,他不停地看着后视镜,试图跟坐在后座看上去惊慌失措到双眼发直的小姑娘对话,降低她的紧张。 “我也是暂住在那里。”身上穿着江市一高校服的小姑娘嗓音沙哑,“我不认识他们。” “哦,见义勇为啊,现在的年轻人基本素质是比我们这些人高。”警察大哥笑着,又看了眼板着脸的顾西决,“父母不在家?” 这就涉及某未成年少女离家出走的问题。 姜鹤不说话了。 警察大哥想了想,心中冒出一个比较危险的念头,于是问顾西决:“你也住在那?” 顾西决收回放在姜鹤身上的目光,从后视镜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警察,三次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警察后,他才薄唇轻启,算是礼貌地回答:“不是。” “嗨,别害羞啊,警察又不管早恋!” “阿sir,我们才十六。”顾西决淡淡地说,“看到她身上的校服了吗,十六,高一。” 车内难以避免地陷入一阵短暂的尴尬。 直到坐在少年旁边一直处于幽魂状态的漂亮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嗯”了声收回一直放在窗外的目光,打了个呵欠,软软地说:“嗯,阿sir你别误会,这是我哥。” 她话语起得轻,落得也是轻飘飘如棉花糖,不像是在撒谎。 前方警察释然。 然后轮到顾西决不释然了。 他转过头看着姜鹤,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虽然没有惊涛骇浪但是也算寒冰三尺,分明写着:我为你狂奔三条街水都没喝一口,一口气冲上七层楼气都没喘匀,就换来一句,这是我哥? 此时此刻,半夜英雄救美的江市一高扛把子大佬显然已经忘记了曾几何时,他也是理直气壮地跟全世界宣布:我把姜鹤当妹妹,你要应聘我妹夫不? 都是报应。 而这会姜鹤显然也没觉得自己随口一答哪里就不对了,总不可能对人家警察说“这是我隔壁邻居”,那显得过于冷漠;更不可能是“这是我未婚夫”,警察可能一脚油门要飙到120码以表尊敬…… 更何况他不是。 姜鹤抬手撩了撩头发,想了想问:“那对母子会怎么样啊?” “小孩嘴巴都流血了,可能是打掉了一颗牙,要先送医院,”前方的警察说,“看最后医院的鉴定结果,如果十分严重,我们就会起诉她;但如果不是那么严重,或者那个小孩本人坚持不追究不起诉,最多就批评教育……毕竟现在这种家庭摩擦,很常见的。” 姜鹤不说话了。 到了警察局,那个女人不出意外的哭天喊地,一会儿是“我老公还在家里没人照顾”一会儿是“阿sir我已知错,只是今天打工的时候被刁难心中窝火,没能控制好情绪”,最后开始找她的儿子,疯疯癫癫要去医院看她儿子的伤势。 姜鹤他们被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做笔录,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如同疯了一样冲过来,那张充满了沟壑的脸灰败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顾西决挡在姜鹤的前面,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已经做出了抬脚要踹的动作,好在警察动作也很快,三四个人冲上来把她拖走,而那个女人还在叫嚣如夜叉。 “你为什么要报警!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是我的儿子,我生他打他都是我的权利!”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要是抓了我,我儿子一样会被饿死!” “你们才是杀人犯!” 那歇斯底里的怒吼,最后仿佛真的像是动物园里嘶吼的动物,姜鹤麻木地看着被警察拖走的女人,在被威胁真的会被拘留后,当场跪下。 她流着泪,搓着双手,请求他们放过自己,以后再也不打小孩。 她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而可笑的是,她的儿子却根本不在这里,也不晓得她的对不起到底说给谁听。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是在姜鹤看来,如果这经实在念不好,其实也没有硬要念下去的必要。 姜鹤坐在笔录室里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她的父母。 这是那天她掀翻了桌子后第一次和父母见面,姜父冲进档案室拉起女儿一脸惶恐问她有没有怎么样,同时目光不停地检索着,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在确定她没受伤后,才问她最近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和外面的那种女人成为邻居。 显然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跟警方了解了一些情况。 白女士站在后面,礼貌地感谢了及时赶到帮助了姜鹤的顾西决。 姜鹤听见了她温和而礼貌的感谢,微微蹙眉,胃里开始反胃。 很快的,白女士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姜鹤,如果你坚持不回家,我们也不逼你,但是我们不可能再让你回到李子巷。”白女士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说,“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大半夜的在警察局,明天还有月考呢吧?” 姜鹤不说话,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真的没想到你堕落到跑到李子巷去,那里是什么地方?社会最底层、最没用的人才会住在那里,肮脏,卑贱,粗鄙,就像是阴沟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姜鹤看着白女士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想反驳她,并不是这样,大晴天有太阳的时候,李子巷的弄堂里也洒满了阳光; 走道里有老鼠,但是老鼠也就长那样; 阿香婆的豆腐花很新鲜很好吃,用的也是干净的、超市里有卖的油。 但是那尖锐的责备声充数她的耳朵时,她低下头,她觉得羞愧。 她的脸上明明没有被人打,现在却比她撞得红肿的手肘还要疼……因为一旦想到顾西决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目睹这一切,她就觉得眼前的一切明明她早就习惯麻木的言辞,变得前所未有的难堪起来。 包括白女士此时口吐芬芳的每一个标点符号。 ——不想让他看到。 ——真的好丢脸。 杂乱的想法冲入脑中,她的羞耻心达到了极限,于是她重新抬起头时,脸上面无表情地问她亲母:“外面的那个女人低贱吗?” 白女士滔滔不绝的责备声被突如其来的发问问住,稍稍一顿,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她挑挑眉说:“当然。” 姜鹤冲她笑了笑:“你该找个镜子照照,其实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周围陷入死寂。 姜父死死地拽着女儿的手臂,低声叫顾西决拦住白女士,温文儒雅的姜医生第一次直面家庭矛盾。 还好这一切发生在警察局。 否则白女士将当场上演一边怒吼着“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一边重演刚才在李子巷同款的一幕:打女儿。 “哦,不一样。” 被父亲抱在怀里,姜鹤暴怒且嘲讽地对面色苍白的母亲讽刺。 “至少人家还会说对不起,哪怕可能不是真心。” 警察局的同志显然没想到把见义勇为的小姑娘父母喊来,等到的居然是这种结局。 一晚上局子里鸡飞狗跳,闹到凌晨才算结束。 在姜鹤记忆里她的父亲从未有过这晚凶悍地冲白女士怒吼让她闭上嘴,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强硬地押着她上了停在外面的黑色豪车……至此,站在车外,姜鹤还要补刀:“这辆车我也讨厌死了。” 车窗降下来,白女士狠狠地把她的包扔出来砸在姜鹤腿上。 车开走了,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姜鹤弯腰捡起那个包翻看了下,从里面拿出装着白女士各种证件的卡包放进校服口袋里,转身把剩下的全部塞给顾西决:“拿去二手店卖了吧,别被骗了,这包二手也可以卖个七八万……然后把钱给韦星涛,就当我最近的住宿费。” 姜鹤一共就在李子巷住了大概三四天,七八万够她去市中心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开总统套房还有找。 顾西决沉默了下,没有嘲笑小公主的荒谬,抬手摸了下她的发顶:“陪你回去收拾书包。” 姜鹤书包很好收,就几本书,一套换洗的校服。 带上书包,关上灯,把备用钥匙放回门前脚垫下,最后关上门,姜鹤觉得这一切做的很有仪式感。 她发短信给韦星涛告诉他,她要走啦。 过了大概三十秒,对面回了个“哦”。 她跟在顾西决的身后下楼。 昏暗的楼道,闹剧过后重新归于宁静,顾西决走在前面,刚下一个台阶,忽然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回过身,尚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站在稍微上一阶的小姑娘已经踮着脚抱了上来,带着廉价开架洗发水的味道盈满了他的怀抱,怀里的一团东西柔软而温暖。 她的胳膊交叉在他的脖子后面,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顾西决刚开始是有些错愕,很快地,他原本垂落身体两侧的手犹豫地抬起,悬空在她的腰间,将落未落…… 心跳加速。 “谢谢哥哥。” 她又软又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少年悬空在她腰间几欲下落的手僵住。 三秒后。 大手转而落在她屁股上,“啪”一下清脆而响亮。 在她的痛呼声中,他舌尖顶着后槽牙,声音像是带着刀子。 “姜鹤,今晚你是准备用你这张能说会道的破嘴,气死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想拍死当初口口声声说“兄妹”的自己 大家那么熟了,我要说什么你们都懂。总之,do it! 66、白月光 这天夜里, 因为一场意外的暴风雨, 豌豆公主回到了她拥有十二层床垫公主床的宫殿。 澜景花园温暖干燥的大床中央,小公主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梦。 …… 梦中的她缩在黑暗的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捶打着锁死的房门哭喊着“我错了”“放我出去”,外面没有人回应, 她如坠冰窖, 又冷又饿。 哭着哭着几乎就要哭昏过去,就在这时候,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用什么东西砸响。 八岁的小女孩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但是很快的,她亲眼看见一个巴掌大的东西砸了下她的窗户……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还要哭唧唧这件事,她揉揉眼睛走到靠窗的书桌边,爬上书桌,撑在窗户边往下看。 邻居家的小哥哥站在她家院子里,她房间的楼下。 他正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用来砸窗户的巧克力,听到动静,抬起头,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超酷的样子。 “你又被骂了?”小哥哥问,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姜鹤, 你怎么天天被骂?” “顾西决,”趴在窗边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说,“我好饿。” “哦,我带了巧克力。” “那你爬上来给我。” “你是不是疯了, 你那是二楼。”站在楼下,小哥哥往后退了退,“你把窗户打开,我把它扔进去好了……” 小姑娘“哦哦”两声,手脚笨拙地把窗户开到最大,自己则退到了窗户的一角,充满了期待地看着楼下。 巧克力划着一条好看的弧线从楼下飞进来,“啪”地落在她身后的床边。 她回头看了眼,内心一下子被不用饿肚子的喜悦塞满,她用还红肿的眼睛努力睁大望着楼下的小男孩,冲他挥挥手:“巧克力收到啦!谢谢!” 他退到了篱笆旁,正想爬出去,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你哭什么?” “房间太黑了,”小姑娘说,“我害怕。” “你手断了?”他充满困惑,“怕黑不会开灯?” “……” 对哦。 可以开灯。 小姑娘揉揉眼睛,像是蹲在笼子里揉眼睛的小白兔。 他站在篱笆旁边看着又软又笨的小姑娘揉完眼睛,等她放下手,他满意地点点头,严肃地通知她:“我走了。” 他爬上篱笆,骑在篱笆墙上,月光之下他抬起那张漂亮俊俏的脸蛋,冲二楼窗边的她说:“姜鹤,别哭。” …… 第二天早上,姜鹤睁开眼,瞪着干净整洁的天花板发呆三十秒。 房间的窗户开着,从外面吹入房间的秋风送来的是绿化程度严格遵守国家标准结果带来的新鲜空气,空气里有桂花的香味…… 没有早餐铺葱油饼、煎饼果子的油烟,也没有豆腐花的卤水咸香。 窗外安安静静…… 没有男女老少互问早安,也没有路口胖婶扯着嗓门大喊“某某某,上班去呀”。 姜鹤翻了个身,身下的床垫柔软干净,被子掀动翻出来的是她昨晚睡前抹的身体乳的香味。 她又是仙女了。 少了点凡人气息。 爬起来刷牙,foreo电动牙刷和marvis肉蔻口味牙膏。 刷完牙洗脸,ginza洁面乳。 将昨天又是眼泪又是满地打滚得来的沾满灰尘的校服塞进西门子全自动洗衣机里,换上干净那套校服…… 校服还有一股廉价硫磺皂的味道。 这是这一整个早晨,唯一的违和点。 校服套到一半猛地停了下来,仙女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在她身上显得似乎有些突兀的硫磺皂味,是她曾经去过李子巷并生活了几天留下来的唯一证据。 人的感官很奇怪,除了视觉和听觉,有时候嗅觉也能拼成一组记忆。 突然入侵脑海,不讲道理地让人觉得鼻尖发酸。 慢吞吞地把脑袋从领口钻出去,姜鹤推开门,顶着红彤彤的鼻尖,一脸新奇地对厨房里正在做三明治的少年说:“顾西决,我突然发现,我有点想李子巷,还有点想韦星涛。” 梦中,骑在篱笆墙上的小哥哥已经长大成为少年。 此时此刻他背对着她,正用一把光洁干净的面包刀,利落切掉吐司边缘。 他也不抬,“嗯”了声,很是敷衍:“我看你是想挨揍。” 姜鹤踩着柔软的毛绒拖鞋,凑过去,从他手肘边探了个脑袋,然后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从木质案板上拿过一片西红柿塞进嘴里。 听他“嘶”了声,微微眯起眼转过头。 “顾西决,”她舌尖上的微酸扩散开来,嘴巴里有食物所以吐字含糊,“你怎么知道我在李子巷?” “你离家出走当天晚上,我遇见韦星涛鬼鬼祟祟站在对他来说过于奢侈的屈臣氏买过于奢侈的进口卫生巾,”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他收留了只生理期的野孩子。” 姜鹤“哦”了声,想了想有点惊讶都问:“那天晚上你就知道我在李子巷了?” “是。” “那你居然没有把刀架在韦星涛脖子上逼他交出我,”姜鹤说,“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那时候你应该正以为我和你家里人同流合污坑你,恨我恨得牙痒痒。” “倒是没说错。” “我突然出现你也只会脚底抹油跑得更快,让你待在韦星涛那我好歹知道你在哪。” “哥哥说的是。” “姜鹤,”少年淡淡道,“再叫一声‘哥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姜鹤看着他,用那把面包刀,整齐地将夹了火腿、生菜、西红柿还有美乃滋酱的方形面包从对角线切开,一分为二,成为两块三明治。 刀刃“咚”地一声落在木头砧板上,很有震慑力。 穿着校服短裙的臀紧了紧…… 昨天他那一巴掌可真是用了劲的。 当时她趴在他身上腿软了好一会儿站不直,还以为真就这么被他一巴掌打废了。 “你这人问题大,”她抱怨说,“我看过的小说里,校霸大佬男主都哄着女主叫哥哥,当女主被逼急了满脸通红地叫他们哥哥时,大佬们都纯情得飞起,浑身发抖,面红耳赤,鸡儿邦邦硬……” 顾西决转头看着她。 她闭上嘴。 “少看小黄文。” 他把三明治装进透明玻璃饭盒里。 “那哪是小黄文,现在都是脖子以下不可描述,”姜鹤说,“像你昨晚那种操作,是要网审高审人工审然后不通过直接被马赛克的。” 少年走到玄关,正穿鞋,闻言稍微回头:“哪种操作?” 她跟过来:“就打我屁……” 说了一半,差点咬着舌尖,她愣住,抬起头看他。 顾西决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是那双漆黑的眸中隐约打着调侃,他翘了翘唇角:“嗯?” 姜鹤仿佛看着自己倒映在他眼中的脸逐渐烧红,在他轻描淡写的嗤笑声中,她抡起书包砸他的背。 “顾西决,你这个流氓,你等着!” “哦,我等着。” 去学校的路上。 一路上姜鹤叽叽喳喳没停下来过,一会儿感慨自己的语文书都没怎么好好看那对母子肯定是收了蒋净的黑心钱来影响她学习,一会儿阴谋论搞不好就是蒋净凿断了李子巷的电路。 到校门口的时候,又问顾西决她妈从车里扔出来的包卖了没,韦星涛看上去很需要钱,她要去扶贫。 说了一大堆。 总之没给顾西决开口谈论昨晚她在警察局大战亲妈三百回合,目前看来因为得到亲爹支持暂时大获全胜这件事…… 顾西决了解她,知道她其实就是不想提,索性由她去。 他始终是一副懒洋洋,没怎么睡够的样子。 到了学校,不回教室,两人直接去多媒体教室的月考考场。 他们的位置都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中间的走道大概也就够监考老师侧着身子过。 这让初中和小学都不在一个学校的姜鹤和顾西决得以完美地见识到,对方是怎么考试的。 第一科考试是语文,语文在学渣们来看是个神奇的挽尊科目,比如普通高中的学渣,七百五十分的满分能不能凑够三位数,全看语文考得怎么样…… 毕竟一个运气不好,数学和理综猜了个零分也不是没可能。 语文试卷发下来,姜鹤按照习惯先翻去后面看古诗词文言文默写题,一看全部是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心就定下来一半。 将垂落的发挽至而后,她打开水笔,抽过答题卡,先把这个部分写了……免得写到后面头昏脑涨,默写这玩意,之乎者也多的很,少个字多个字都很要命。 她写完默写,稍微松口气抬头,转过头,对视上身边的人——从发卷到现在,她早就感觉到有一束来自隔壁桌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侧脸。 ……干嘛? 她用嘴型问。 ……没事。 顾西决一只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望着她,答题卡压在他的手下,他也用口型回答。 ……你今天的洗发水很好闻。 “咳!” 姜鹤一阵猛烈的咳嗽,脸涨得通红。 教室里本来就没几个在认真考试的,纷纷回过头来看她,她从脸红到脖子根,疯狂地瞪顾西决,心想这他妈才是真的收了蒋净的黑心钱的,祸害! 卷子哗啦一翻,黑着脸不再搭理他,姜鹤扑到桌子上开始做选择题。 与此同时听见近在咫尺的少年发出一声轻笑,身边,同样传来卷子翻动的声音,少年抽过答题卡,在最上方龙飞凤舞的字迹落下自己的名字。 语文考试通常是二个半小时。 姜鹤于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左右,在作文卷的最后一个格子满意地画上一个句号……放下笔,抬起头,发现坐在她旁边的大佬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写完了。 水性笔扔在答题卡上,没盖。 他本人正垂着眼,一脸淡定地喝一瓶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牛奶。 ……那从容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绝世学霸。 姜鹤看他这副样子,想到从今天早上开始一直都是她被他逗得上蹿下跳,眼珠子在眼眶里滚了滚,她起了坏心眼。 她小声地叫了声“顾西决”。 原本垂眼咬着吸管的少年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无声询问:有何贵干? 她冲他笑了笑,低下头,扯过草稿纸飞快地写了一行字,然后随便团了团,扔给他。 顾西决接了纸团,有点漫不经心地展开。 【顾西决,昨晚我梦见了自己小时候,意外发现我小时候又软又萌还爱哭,正是你口口声声的理想型,我他妈不会当了大佬八年的白月光吧?】 三秒后。 教室里正想方设法交头接耳的人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声响。 满脸懵逼回头一看,就看见他们的校园扛把子大佬嘴里牛奶喷了一桌,洒满试卷,相当毁灭形象的亚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实不相瞒,我认为我是大佬白月光 本文真是蹭光一切能蹭的热标题 67、换班 姜鹤一脸幸灾乐祸, 看顾西决作文那面飞溅了牛奶, 洒得像田里自动浇水器那么雨露均沾,嘴角就忍不住疯狂上扬。 教室前面的同学表情错愕地瞪着他们,顾西决可能自己也觉得很丢脸,用手背擦了擦嘴, 转身长腿一伸踹姜鹤的凳子, 虎着脸说:“湿巾。” 这会儿他就想把姜鹤脑袋拧下来,没怎么压声音,嗓音又低又沉还有点凶, 惹得前面的监考老师兜看过来:“都干嘛呢!脑袋转过来!顾西决,考试你喝什么东西……别骚扰同学啊!姜鹤,你坐过来点!” 姜鹤随便把板凳往反方向挪了挪,但是在顾西决的注视中她没敢真的挪太远,弯腰从书包里掏出湿纸巾抽了一张给他,看他擦完嘴又擦手,她又体贴地把一张干的纸巾扔到他试卷上。 顾西决卷子写完得早,水笔也不是钢笔干的比较快, 最后卷子也没晕开几个字……就是牛奶干了以后有痕迹,这下封不封卷人家都知道这是高一f班顾西决的卷子。 谁能想到呢,有朝一日, 校园扛把子的试卷闻上去……是奶香奶香的。 姜鹤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可爱得不行,捂着脸笑半天,才不管旁边的人阴沉个脸, 气压低得像寒冬三月。 没过多久,语文考试结束,交卷铃响了。 姜鹤跟在臭着脸的顾西决身后走出多媒体教室,他们早就和谢辛晨还有邵雅欣他们约好一起搭伙在学校附近某个小炒店凑合吃一顿。 多媒体教室比较远,他们是到得最晚的。 到的时候谢辛晨他们都点好菜了,招呼顾西决他们坐下来。 小炒店有别的年级别的班的同学,三三两两坐着都在讨论考试,要么干脆拿着试卷在对答案…… f班的人不兴搞这套,大家都在闲聊。 谢辛晨是那个最不怕死的,可能最近顾西决的纯情情窦初开大佬人设给了他一点不同凡响的错觉,在所有话题开始之前,顾西决的屁股刚落地,他就转头问:“老大,听、听说你今天喷奶了?” 姜鹤刚喝一口邵雅欣递过来的冰可乐,闻言可乐差点从鼻孔里呛出来。 没想到这个八卦传得这么快,别的考场的人都知道了。 谢辛晨也没指望顾西决能回答他,愣是顶着旁边的冰山,又转头问姜鹤:“怎、怎么回事啊?” 这一问,又问到了罪魁祸首。 姜鹤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在她嘴巴里,她小时候简直又软又萌,长得还好看,就是个天使宝宝……难怪顾西决惦记到现在。 最后一句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使整件事的可信度降低到了一个新的档次,大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只有谢辛晨,姜鹤在他眼里的女神光环勉强还闪闪发光。 他满脸茫然地望着顾西决:“真、真的假的?老大,我、我以前也一直觉得,你喜、喜欢的类型来得莫名其妙,原,原来还是、还是姜鹤么?” 顾西决刚想说你听她放屁。 审美这东西与生俱来,还非得有个站得住脚的根据? 话到了嘴边,忽然想到他好像此时是官宣状态下的在追求姜鹤……哪怕不懂具体到底怎么追人,他也隐约感觉到如果直接否认的话可能会坏事。 强大的求生欲使得校霸同学停顿了下,双眼微微眯起放空了下,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姜鹤小时候的可圈可点之处…… 大半夜的让一样才八岁的他爬上二楼给她送巧克力算不算? ……缺心眼,四舍五入带十五层滤镜,也能算是傻得可爱。 “嗯,是吧。”少年垂着眼,睫毛遮去眼里的调侃,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她小时候是挺可爱的。” 姜鹤原本歪着脑袋在和邵雅欣说话,闻言有些惊讶地转回头,望着他:“真的假的?”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来圆。 顾西决面不改色:“嗯。” 姜鹤:“那你刚才为什么喷牛奶?” 顾西决继续面瘫着脸:“惊讶于你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我隐藏多年的秘密。” 姜鹤:“那你开学为什么看上乔恩兮?” “因为……”他微微眯起眼,“我没看上她,姜鹤,你少给我挖坑。” 被警告的她一点也不慌,伸手拆了一副餐具,这时候小炒店的阿姨把菜端上来了,还给了一大盆米饭……姜鹤把碗从透明塑料套里拿出来,坐在她旁边的人自然而然接了过去,用开水给她烫了碗,然后倒水,盛饭。 姜鹤就在旁边挑三拣四:“不能一勺,你见谁盛饭只一勺……多啦,顾西决,我又不是猪。” 顾西决盛了三勺饭,然后把饭碗拿回来,直接用筷子拨弄一半进自己的碗里,然后把剩下的放到姜鹤面前……后者看了眼,满意了,端起碗夹了一块子香葱炒蛋。 看呆了周围所有人。 “上次去她家做饭,连筷子都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顾西决体贴地解释了自己为何像是在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别看了,吃饭。” 众人不敢再问,纷纷埋头扒饭。 邵雅欣吃了两口,觉得饭桌上□□静了,就问:“姜鹤,那你呢,你都没跟我们说过,怎么看上决哥的?” 顾西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姜鹤怎么喜欢他的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她就抱着书包跟在他后面,没他在作业都写不了,她这学霸属性起码有他一半功劳。 更何况她又爱撒娇还爱哭,任性操作层出不穷,除了他能受得住。 “其实我小学就有点近视了,”只听见她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学校里她们总说长得好看的六年级学长,我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但是顾西决就不一样,他头大,我趴在体育馆窗户上远远一看居然能看清楚他的脸,觉得这是缘分,就喜欢他了。” 众人听她满嘴跑火车,一脸同情地看向顾西决。 然而顾西决最会的是什么? 强行挽尊。 只见他面色淡定自若,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肉沫小笋,筷子在她碗边缘敲了敲,淡道:“哦,我现在不止头大,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姜鹤使完坏正幼稚地偷着乐,低头猛扒饭,一听他居然没生气先愣了下,抬起头对视上他望着自己漆黑的眼…… 她眨眨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大? 转头去看邵雅欣,她脸红到了脖子根,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谢辛晨他们乐得吱哇乱叫。 姜鹤琢磨了半天,明白过来了,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顾西决一脚,抬起手捏了捏滚烫的耳尖。 这一个午饭过去,谢辛晨他们什么有效信息都没套着,就听姜鹤和顾西决在那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的初恋理想型…… 胡说八道的那种说。 这事儿谁也没放心上,就连姜鹤自己都当笑话一笑而过,完全没想到后来还能有用上的机会。 考试的三天过得飞快。 紧跟着就是周末。 周末姜鹤窝在家里吃了两天的外卖与世隔绝,全部的交流就是白女士发了条微信问她:我包呢? 姜鹤特意晾了她十二个小时,然后才回她:卖了。 白女士再也没有回过她信息,大概是被气疯了,姜鹤很满意这个结果,毕竟可以给她亲母上一课,没事干别乱发脾气,乱发脾气也不要随便扔贵重物品……车里不是放了抽纸吗,当时她把抽纸扔出来也是一个效果。 谁让她非要扔包,有毛病。 很快就到了周一。 姜鹤到学校,背着书包经过教学楼时,发现相比起往日只有小猫两三只站在走廊吃早餐,教学楼走廊上人声鼎沸,每个教室前面都是挤挤囔囔,不停地有桌子搬动的声音传来。 每个班都有搬着桌子从教室里出来的人,有人欢喜有人愁。 ……换班了。 舔了舔下唇,她的心跳加快了些,脚下的步伐也放快了,来到教学楼门前放榜布告栏时,那前面已经算是挤满了人。 这次不是单纯的成绩放榜,而是直接按照分数给重新划了班。 挤开人群前面,有几个男生在嚷嚷“完了完了我这次肯定掉了,我不敢看,老白你帮我看一眼”“你掉什么掉,我语文作文都没写完我才是真的要掉了”……他们口中说的掉,其实就是掉班。 整个年级只有a班和b班算意义上的重点班,享用同等师资力量,再往后都是普通班,掉下去不仅是学习环境不一样,他们还面临人生地不熟这个问题。 毕竟开学快两个月了,和班里的人都混的差不多了,突然换一个教室换几十张不同的面孔当同学,那种滋味…… 上过学的应该都知道有多尴尬。 运气不好的把每个班都轮一遍,高中三年每个月都是高一开学第一天,拥有四五十个新同学。 姜鹤挤到人群的最前面,不费吹灰之力便在a班前列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姜鹤 】【总分708】,全年级第三。 第一名是蒋净,732。 第二名是一个名叫莫文霏的女生,717。 站在布告栏前,姜鹤挠了挠头,也不算特别失望,毕竟考试前一天晚上出了那么多的事,她是真的没想过以那种状态还能碾压蒋净,那蒋净就真和废物没有区别了。 收回目光,原本姜鹤想要抬脚走,这时候余光一扫发现a班倒数几个名字好像不太对,她微微眯起眼收回脚步一看,这才看见在a班最后几个尾巴位置上,还有一个【乔恩兮 】【总分665】。 “……”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姜鹤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上楼来到f班门口。 相比起前面几个班搬桌子的人都快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f班的同学们显然发挥稳定,门前尤其清净到可以上香敲钟。 姜鹤站在门前的时候正好偶遇乔恩兮以及帮她搬桌子的林薇,两人经过她的时候,姜鹤条件反射地厌恶蹙眉。 “跩什么,”林薇说,“看着这a班也不是特别难考啊,老黄前段时间天天把某人当香饽饽似的捧着,可怜我们恩兮,爹不疼娘不爱。” “这么好考你考一个呗,废什么话。” 姜鹤翻着白眼,一撩头发,昂首挺胸踏进f班。 f班里,她的桌子已经被拿出来放在前面门口了。 原本教室正中间第一排她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放了一张新的桌子,桌子用粉色的包书皮包了起来,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桌子后面坐了个女生,这会儿正在看英语书。 但是她通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从她不断抖动的睫毛和每一个抬眼看书其实都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看她身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同桌的小动作…… 姜鹤判定她在那不管坐了多久,大概一个单词都没背进去。 把自己细微的注意力从这个女生身上收回来,姜鹤抬脚走向讲台方向,到了第三组第一排位置她停下来,抬脚踢了下并排放着的两张桌子中的其中一张。 “嗒嗒”两声轻响,原本趴在座位上的少年动了动,一副心情很不好地模样皱着眉抬起头,刚想发火,鼻子先嗅到熟悉的淡香。 他停顿了下。 抬头与姜鹤对视。 姜鹤冲他笑了笑:“顾西决,帮我搬桌子。”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顾西决并不是什么hellokitty。 眼看着她神清气爽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地让他帮搬桌子去a班,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明明是他让她去前面的班好好学习的。 但是不妨碍他就是烦得要命。 他俊脸微沉,薄唇嘲讽一撇:“不去。” 这是自从校园扛把子官宣他在追求姜鹤以来,头一次给她脸色看。 班里原本在喧闹交谈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包括瑟瑟发抖坐在他身边的这位新同桌。 姜鹤扫了她一眼,不理会。 只是垂下眼望着他,立在他面前没动,问:“那我自己搬了?” “自己搬。”他冷漠道。 他把不爽写在脸上了,这时候按照道理,她就应该撒撒娇,比如你看乔恩兮都有人帮忙搬桌桌,我的桌桌很多比她重重,你怎么能让我自己搬嘤嘤嘤。 “听说蒋净的同桌掉b班去了。”姜鹤言简意赅地说。 “……” “他是班长,到时候桌子搬过去,他让我坐哪,我可就坐哪了?” “……” 三秒死寂。 操。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寒着一张脸站起来,弯腰凑近她面无表情的脸,从牙缝里挤出来句“你牛逼”,转身,走到班级门口轻而易举地扛起她的桌子,大步往a班方向走去。 姜鹤拎了拎手里的书包,保持着面瘫脸跟着出门了。 两人这一前一后无缝互动,看呆了f班所有人。 直到他们走得背影都看不见了。 鸦雀无声的沉默中,谢辛晨感慨了句:“哇靠,渣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哥的头不大(。 68、心软 顾西决冰冷着一张脸扛着桌子出现在走廊, 谁也不敢挡他的道儿, 纷纷往旁边闪,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走廊愣是让出来了一人一桌的宽度。 姜鹤三两步追上他,跟在后面也算是狐假虎威。 “顾西决,”她拎着书包, 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你新同桌是怎么回事啊?” 他薄唇微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上一句是,夫妻本是同林鸟。 姜鹤心想这话用的可真是从头错到尾,又不敢反驳他, 生怕真惹急了他能把桌子直接给她原地扔楼下去……于是撇撇嘴,语气轻飘飘:“她是e班掉下来的?长得挺漂亮的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顾西决没说话,扛着她死沉死沉的桌子走在前面。 姜鹤继续说她自己的:“也不知道性格怎么样,我刚才看了她一眼就脸红得和什么似的,刚才也是一副想说话不敢说的样子……” 顾西决依然目不转睛直视前方,此时他们已经路过b班的教室。 到了a班后门。 姜鹤伸手拉扯了下他的校服外套下摆,他停下来,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说不定又是乔恩兮同款。” a班后门门口,顾西决放下桌子。 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 目无情绪地说:“说够没?” 姜鹤眨眨眼。 “我已经和e班另一个来的女生商量好换位置去和谢辛晨坐,现在只是没来得及换桌子。” “……” 姜鹤大脑放空了三秒,三秒后,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 突然有感自己拿蒋净来威胁顾西决似乎有点卑鄙了。 于是她冲他勾唇,甜滋滋带着讨好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蒋净的同桌是谁,也不知道他掉去b班没有,让我们祝福他?” “……”看她一双深褐色的瞳眸因为心虚乱闪,顾西决无语地低头望着她,张嘴骂,“姜鹤,你他妈真的是……” 骂了一半,一下子又想不起来真的是什么。 只能继续无语地闭上嘴,黑着脸把她的桌子挪到了a班后面的空位上。 此时a班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乔恩兮看似早早带着她的桌子暂时坐到了一个同桌掉到b班去的人的旁边,这会儿看着是安定下来了,抱着一本英语阅读在看…… 侧脸安安静静的。 倒是和a班的气氛毫不违和。 相比起f班热闹的像早市,a班相比之下安静很多,基本没有人在聊天也没有人吃早餐,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学习。 气氛与别的班截然不同,就连走廊外的喧嚣好像也与他们无关。 就连姜鹤他们进来,也就是有几个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看见顾西决愣了下,但是整体来说……他们的表现十分冷漠。 周围从空气到教室布局再到同学,甚至是窗户上挂着的深蓝色遮光窗帘都让人觉得无比陌生—— 此时此刻,姜鹤这才切身体会到换班的尴尬之处。 她觉得a班的空气好像随时随地都要凝固,那种上次来闻到的牛奶味还在,让她胃部翻涌着出现了消化不良的前奏…… 她不确定自己敢不敢坐在这个教室里肆无忌惮的吃豆沙包或者吃糖。 于是她回头看了眼顾西决:“现在后悔,回f班还来得及吗?” 后者刚辛辛苦苦把她桌子扛过来,这会儿理都懒得理她,只是扫视一圈班里,垂眼冷冷发问:“你准备坐哪?” 姜鹤:“……” 姜鹤动了动唇,正想说话。 这时候,戴着学生会红袖章的蒋净从前面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见杵在教室后面的两人。 停顿了下,蒋学神一点也不见惊讶的样子,食指从容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冲姜鹤笑了下:“来了。” 姜鹤不知道该不该理他,基于礼貌起码点个头才是,但是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人正在释放无形的低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我同桌到b班去了,”蒋净站在教室中间第三组第二排最佳听课位,说,“你把桌子先搬过来。” 姜鹤觉得自己真的是大预言家……虽然能力要是不在这种瞎狗眼的时候乱应验那就更好了。 她转头看了看顾西决,动动唇正想说“不用了你们挪挪桌子我就坐最后一排要么坐门口实在不行走廊也没问题”,蒋净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走过来看上去是准备帮她搬桌子。 那修长白皙的手刚碰到姜鹤的桌子边缘。 顾西决直接伸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死死地压住桌子让它四条腿稳稳当当地黏在木纹砖上。 他目光越发暗沉。 两名一米八几的少年四目相对。 气氛跋扈,仿佛一触即发。 “要么你们两人坐一块算了,”姜鹤头疼地说,“说实话我发现我更喜欢f班。” 最后,是a班班主任老李进班里来,平息了这场战争。 老李教物理的,四十多岁的秃头中年男人,长相和蔼可亲,听说他上课很幽默也很生动,很受学生喜欢。 盼星星盼月亮把姜鹤盼来,虽然这次她也就考了个全年级第三,但是不妨碍她还是老李惦记了一个多月的亲闺女,连带着爱屋及乌,他都没问顾西决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指挥着班里的学生挪挪坑,位置都是暂时的,过两天还要重新打乱。 这就是a班比其他班更奇葩的规矩,在他们看来,同学即为竞争对手,所以没有固定的同桌,没有固定的友谊,更方便培养他们的竞争意识。 姜鹤对这种泯灭人性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坐到了教室的一个角落。 顾西决替她摆好桌子,随便目测了下她和蒋净之间的直线距离,还算满意。 垂眼扫了她一眼,他淡淡道:“好好上课,我走了。” 姜鹤正弯腰整理抽屉里刚才搬动时弄乱的书,闻言“啊”了声,好像没听清。 顾西决盯着她脑袋都快钻到抽屉里的背影,叹了口气,手肘撑着桌子,蹲下来,在与她齐平的高度,平静地说:“我说,我回去f班了。” 这回姜鹤听清楚了,她把脑袋从抽屉里□□,相比之下不那么明亮的教室角落里,她一双眼亮亮地与他对视。 顾西决停顿了下三秒,站起来,转身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走到门口,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小姑娘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周围都是基本不认识的同学,她楞楞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一副有点懵逼又有点孤独的样子。 “……” 没来由的,他就有点心软。 其实他也不知道心软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概就是那天在李子巷,她突然从后面叫住他扑进他的怀里,他想要回抱她,又生怕把她弄碎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 顾西决想,如果这时候姜鹤非要抱着桌子跟他回f班,他说不定真的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 换班只是早读前的短暂插曲。 顾西决回到f班,f班依然还是他离开的时候那种闹哄哄混乱的样子。 毕竟换班对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可能这会儿最深有感触的是老黄。 此时此刻站在讲台上,f班班主任正处于丢了两个亲闺女,痛彻心扉的状态,他拼命地给台下人灌输鸡汤:“你们也要好好学习,让f班成为你们暂时的避风港……别的班的老师可能舍不得自己班的学生走,但是我不一样,我希望你们有朝一日全部都离开这里,去e班,去b班,甚至去a班……” 老黄越说越感动,居然还有点眼眶发红。 邵雅欣她们在下面狂笑,她甚至抢着老黄换气的空挡说:”不,老黄,除了你我们谁也不要。” 教室里一片其乐融融。 顾西决黑着脸在老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桌子搬到第二排谢辛晨座位的旁边。 谢辛晨原本猫在桌子底下打游戏,听见动静抬起头望了下他,见他神色不太好,蹭过来问:“送、送过去了?” 顾西决抬了抬眼,“嗯”了声。 “没,没和那那个蒋净坐吧?” “没。” 这单字发音,言简意赅的……仿佛那个惜字如金、凶狠酷炫狂霸拽的校园扛把子又回来了,谁曾想到他曾经因为某个人一句话,垂眉顺眼都把一碗饭分三勺装满呢? 谢辛晨心里感慨姜鹤这个妖女,还好自己溜得快。 “她、她没闹吧?”他又问。 “没。” 安静得很。 安静到让人觉得不太忍心。 顾西决不说话了,整个人沉浸在一股生人陌近的冷漠里……除了谢辛晨,谁也不知道就早读这短短二十分钟,他拿出手机五次,其中四次进入微信界面又退出来。 你妈的,太矫情了。顾西决面无表情地想,不就是去个a班吗,走廊这头和那头的区别,两步路就到…… 老子这种送闺女去孤儿院的负罪感到底怎么回事来着? 而且整个早读,这种负罪感让他坐立不安。 满脑子都是他离开a班的时候,小姑娘回头望他的眼神。 早读铃下课铃一响,他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站了起来。 谢辛晨一脸懵逼地看他长腿一迈,下课铃都还没打完他人已经快消失在班级前门。 “决哥,上哪去?” “厕所。” 顾西决快步走向走廊尽头,倒是和厕所真得同一方向。 一路上他脸色很不好看,经过别的班,愣是把捧着早餐准备出来吃的同学吓得楞在门口,等他人走远了,才探头探脑地走出来。 a班应该也下课了,走廊上零散地散落几个人。 顾西决再次靠近a班后门时,还有些紧张,生怕看见他闺女趴在课桌上要死不活掉眼泪的样子…… 他如临大敌般紧张。 却在接近a班门时,忽然听见从教室里飘出来一句:“哇,姜鹤,这道题你还知道用第二种坐标系解法,这个坐标系算好快啊!这个辅助线简直是神来之笔,你怎么想到的?” 顾西决一愣,走到窗边看了眼,看见a班教室里,小姑娘座位周围围着三四个同学,男女生都有,她坐在中间,一只手压着月考数学试卷,一只手执笔,在教学霸们做题…… 整个人沐浴在信从者们的崇拜目光下,说到什么辅助线ab,她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这他妈就猝不及防地站了a班的c位。 顾西决:“……” 可能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正跟新同学火热聊天的小姑娘愣了下,感觉到了似的,回过头,与他视线对视上的第一秒,她双眼亮了下。 把笔递给刚才跟她说话的女同学,她站起来走向后门,笑眯眯地凑近他:“顾西决,你怎么来啦,有事吗?” 他低头,看着她那完全快乐、可以融入、没有问题、真正大丈夫的灿烂脸蛋。 面无表情地说: “路过,去拉屎。” 作者有话要说:  顾西决:……(脏话) 我想上季榜,还差八个亿(?) 是真的八个亿,所以本章继续发红包 69、一行白鹤上西天 顾西决猫在厕所隔间里抽了一支烟, 烟还是问别人借的。 开学以来他自己的烟就没哪次能活着超过五节课, 后来他索性不再浪费那个钱,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戒了…… 毕竟每次他身上带点烟味,坐在他旁边的人就喷嚏连连,然后吸着红通通的鼻尖, 可怜巴巴都望着他问:顾西决, 你是不是又抽烟,你身上好臭啊。 “……” 想要这,他愣了下。 接下来, 整个人有点放空,空洞里那种烦躁的心情就显得格外突出。 微微蹙眉还是扔了手里的烟屁股,他站起来拍拍身上,就好像这样能拍走身上的烟味。 此时外面有人在哐哐砸门:“里面的兄弟好了没,抽烟去天台啊,厕所是用来上厕所的,不是拿来抽烟的,下次再这样告老师了啊……” 顾西决伸手拉开门, 外面站着是一个c班的男生,猛然对视上隔间里走出来的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他一个激动, 差点拉裤子上。 顾西决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在那人看着就快要尖叫出来之前,沙哑着嗓音说了声“抱歉”。 眼罢垂眼,闷声走去洗手池那边, 挤了一大坨洗手液,认真洗手,里里外外,一丝不苟。 洗完手,他感觉到身后好像还有一束目光在楞楞地盯着他。 一挑眉抬起头,从镜子里看见身后那个c班男生还满脸惊悚地望着他,他想了下:“做什么,我又没用厕所也要冲水?一个烟头而已。” 节约用水不知道啊? 那个c班的倒霉蛋沉默地咀嚼了下大佬的逻辑链,发现自己好像品不出个所以然来,冲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后,闪进隔间里。 顾西决:“……” 顾西决踩着上课铃走出的洗手间,就是不想看到a班的那些书呆子热热闹闹围着姜鹤,其乐融融的鬼样子。 他幻想他经过a班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教室里最好安静的如同墓地一般。 可惜不是。 走出洗手间时,顾西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因为a班的所有人都站在走廊上,教室里才是鬼都没有一个……这是星期一上午第一节课,别告诉他有哪个神经病会把体育课安排在这个时间点的。 几个女生在靠近前门的位置聊天。 “余燕,你这次排多少?” “23。” “那没了,基本就是被选的命了——阿冉你呢,多少?” “12,嘻嘻。” “天啊那你救救我!选我选我选我!我不想坐后排!” 几个女生闹成一团,等到感觉到从身后飘来的低气压,一回头就看见有个黑面阎王站在她们身后,纷纷噤声。 顾西决:“……” 其实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 但是见她们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再联想到刚才厕所里那个c班的男生,他扯了扯唇角,有些荒谬地问:“我有那么可怕?” 女生们面面相觑,要么脸惨白,要么就涨红了脸低下头,顾西决就不懂这些人有什么毛病,他是多长了一条胳膊还是多生了一只眼睛? “顾西决!” 清晰的女声响起,a班教室的后门,一个小姑娘推开人群拼命往他这边挤过来……走廊上人多,她挤得挺卖力,到他面前的时候一张小脸泛着好看的微红,及腰长卷发有些凌乱。 “顾西决,”她叉腰站在他面前,“你在这干嘛?”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打量面前的人,心想,这里到底还是有个不怕他的……她抬头望着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就好像他是迪士尼乐园里穿着愚蠢鸭子玩偶服、人见人爱的唐老鸭。 “刚拉完屎,准备回去。” 他懒洋洋地答。 答完见她嫌弃地皱眉抱怨“你能不能文雅点”。 唇角有点上勾。 不得不说她脸上的光彩很有感染力,就连他也有些被带偏,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稍微得安抚,他又想掐她皱起来的脸。 但是看了下周围,人有点太多。 于是抬起来的手转了个弯,带着洗手液淡香,略微冰凉的指节弯曲,不算粗暴地拍了她的额头:“你们班在搞什么,上课了还在走廊吹风?”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问完,他发现面前的小姑娘脸色有点变化……就是那种从“很高兴遇见你”变成了“呃你怎么来了啊”的微妙区别。 “就,换,换位置啊。”她顾左右而言他,“你们第一节什么课?你还在这没事吗?” 顾西决笑了:“f班的老师什么时候在意过我在不在位置上?姜鹤,含糊其辞被揭穿后的教训你还没收够是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大概就是“我忽然觉得上次被扔下楼的不应该是我的英语书,应该是你本人,这次你猜猜会怎么样”。 姜鹤:“……” 顾西决:“嗯?” 她咬了咬下唇:“真的就是换位置。” 顾西决挑起眉,不太懂换个位置而且有什么值得满脸心虚的,但很快地a班班主任老李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中年秃顶男人从教室前门探了个脑袋出来,叫了声姜鹤的名字:“进来吧,蒋净选你了。还是第三组第三排的c位……哎哟,第一名和第三名凑一起了,省了个好位置,别人该多开心啊!莫文霏呢,进来吧,到你了。” 老李碎碎念着信息量超大的话,脑袋缩了回去。 姜鹤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个哑巴,站着没动,脑袋低着,盯住自己的脚尖……倒不是觉得做错了什么,只是还是有一种“被捉个正着”的错觉。 ……有点奇怪。 而顾西决半天没说话也没看她,反而是回头看了眼身后教室里,蒋净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而此时此刻,教室里面就他一个人。 紧接着,这次考试考第二名那个叫莫文菲的女生进了教室,走到讲台上,先是在老李手里大概是座位表的东西上面勾了个位置,之后,又在自己旁边写了另外一个同学的名字。 三分钟后,老李出来了,探头:“乔恩兮,第三组第四排,来。” 顾西决立刻就懂了。 原来这就是a班月考分班之后的小彩蛋,按照年级排名,排在前面的学生有优先选择座位位置和同桌的权利。 按照成绩换班,换位置,捆绑桌子惊天动地的乾坤大挪移,优秀的学生拥有其对应的优先权…… 这学校挺会玩的啊。 把这个年纪的青少年那点虚荣心、自尊心摸得透透的。 他收回目光,往旁边走廊栏杆一靠,懒洋洋地横在姜鹤面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有这一出?” 姜鹤知道顾西决多讨厌蒋净,但是这会儿从他的声音里又听不出他是生气还是怎么着……她总算把下巴从胸前拿起来,回望他:“不知道呀?” 她声音软绵绵地,还有点乖。 听上去不太像撒谎。 被顾西决深眸盯着,她眨了下眼睛,吞咽了一口唾液,又用同样绵软的声音补充:“十分钟前才知道的算不算,李舜宇告诉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去看一个站在角落里的男生,一米七几,不高不矮……他戴着耳机望着教学楼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安静。 ……这才来这个班一个早读,同学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了。 顾西决觉得自己这个厕所上得,信息量真够大的。 能把人气死。 对于姜鹤的话本身,他不置可否,黑眸闪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瞅着她:“你人缘挺好啊?” “还行吧,”关键时刻,姜鹤的求生欲永远在掉链子,她哼哼了下,因为得意微微泛红的脸蛋上露出一点点掩饰不掉的笑,“也就一般般。” 这样子看得他手痒痒,又想抽她屁股。 舌尖顶了顶面颊,少年没说话。 他觉得既然规则下她和蒋净那个瘟鬼坐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再发脾气或者不同意好像也没用,且显得他弱智又不讲理……但是让他愉快接受这么个他尽量避免还是发生了的现实,他也比较难受。 沉默了下,过了很久,已经有七八桌结对的人进去了,走廊上的人少了些,他才盯着她再次缓缓发声:“同桌多久?” “下次月考,我考第一。”她理所当然地说。 顾西决看她自信满满,嗤笑:“你准备选谁?” 姜鹤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刚才她提到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顾西决都不记得了。 “他也和谢辛晨一样讲话不太利索,但是和谢辛晨那个话痨不一样,他不爱说话,”姜鹤说,“特安静,自带与世无争感。” 在并不想深交的情况下,她喜欢安静的同桌。 她说得头头是道,顾西决也不好意思提醒她这是个男生,长得也不算特别磕碜甚至白白净净的有点斯文,你就选他,不怕人家说你看上他了? 他满肚子想反驳的话。 到了嘴边,忽然又反应过来一件事——当初开学那天,她也是把班里最后一个位置留给迟到的他。 当时没别人想和她坐同桌吗? 显然并不可能。 想到这,顾西决整个人有点豁然开朗,突然也就无所谓什么小结巴二代或者蒋净了,甚至那有点挪位的五脏六腑稍微摆正舒服了些……抬起手拍拍她的头,他“嗯”了声,扔下一句”上课了”抬脚要走。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提议她:“一会给蒋净画条三八线吧?” 姜鹤被这小学生提议雷得满头黑线,不明白他突然哪来的灵感。 再看他微勾起的唇,也不是很懂他发什么疯,怎么心情好像时好时坏的。 实在是没心情跟他玩”猜少年心”游戏,她只好推他往f班的方向,一边推一边嘟囔:“画个锤子,走走走!” “不画啊?” 他一边被她推着走,一边不死心地回头问。 “不画!有本事你考a班来,那就皆大欢喜,屁事没有了!” 这天下午放学,谢辛晨要去跟高二f班的打三三斗牛,半个小时,五十块一球。 鉴于这种行为并不是那么符合《中学生行为守则》,大家还含蓄地设置十球为上限,一旦一方赢了另一方超过十个球,比赛即刻停止。 谢辛晨求顾西决帮忙,他懒得去,垂了垂眼正想拒绝,扔抽屉里的手机响了,顾西决顺手拿出来看了眼。 —一行白鹤上西天:老师拖堂了qaq! 蹲在桌子前,少年嗤笑一声。 —西行:哦,再见。 —一行白鹤上西天:?????? —一行白鹤上西天:不行!!!你还要陪我去李子巷呢!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天:给韦星涛住宿费。 —西行:……给个锤子,不去。 —一行白鹤上西天:呸! 眼睁睁看着屏幕上,【一行白鹤上西天】闪了下,变成【一行白鹤上西行】。 以前她就用过这名字,军训那时候。 用过三秒。 被他揭穿就屁滚尿流地改走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西行:这次不是手误错别字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对,故意的。 —西行:可以,会玩。 —西行:要不要再换个情头啊? 那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两张图。 第一张: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在拖拽一个东西。 第二张:被拖拽的是一条牵引绳都捁得脸成了大饼的胖柴犬。 —一行白鹤上西行:换吗,哥哥,我上你下。 顾西决被她气笑。 不搭理她了,关了手机屏幕站起来,弯腰从桌子下面捞出篮球扔给谢辛晨:“一会儿速战速决,不打满三十分钟。” “你答应啦!”谢辛晨先是狂喜,又有点茫然地问,“干嘛速战速决?” 顾西决穿上外套,闻言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像是奇怪他怎么可以问出这种弱智问题。 “a班要下课了啊。” 他面无表情地说。 “早上送去a班幼儿园的闺女要找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5,2,321走! 70、后来的少年 十五分钟后。 姜鹤背着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时, 天还没完全黑。 夕阳余烬中, 她远远就听见篮球场那边人声鼎沸的,热闹得不像接近下午六点半的高中校园。 顺着声音伸头看了一眼,正好就看见远处篮球场上,身穿黑色短袖t恤的少年带球至篮筐下, 虚晃过人, 起跳,扣篮。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引来场边男生们佩服的掌声和女生们的窒息尖叫。 篮球场上, 并未受这躁动气氛影响,只见少年长臂一捞,带着篮球稳稳落地,回过头,指尖一推将手里的篮球扔给已经在场边等着的、身穿高二校服的学长…… 他抬手抹了把汗,一边往自己那半场倒退准备回防,一边懒洋洋地同对手比了个九的手势。 不知道什么意思。 但是这动作痞气十足,带着一点点洒脱, 自然又是引发场边围观的小姑娘们一阵暴动,大有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的趋势。 ……骚得很。 隔着人群,姜鹤拉了拉书包, 面无表情地篮球场那边靠。 在她距离篮球场可能还有十米时,对方攻至篮下,过了谢辛晨和另外一人,作势三步上篮, 人已经运球至篮下起跳,“呯”地一声巨响,那篮球擦着他的脸,从他手中被扇飞! “谢辛晨!” 刚完成盖火锅的顾西决重重落地,做出了樱木花道的英俊,喊出了赤木刚宪(大猩猩)的气势—— “最后一个!” 那边谢辛晨稳稳接住他老大拍飞出来的球,那力道差点把他砸得胃都吐出来,苦不堪言地带球就跑,过了中场,已经看见不远处,一个从后面赶上来超过对方所有队员的黑色身影如幽灵出现。 传球。 带球。 三步上篮。 伴随着少年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橘色的篮球打着转儿在篮筐边缘滚了一圈,在对手绝望的目光里,掉进篮筐中。 场边,有人吹响了哨子,举起手示意比赛结束。 围在篮球场边围观的人还不肯走,顾西决随意掀起t恤擦了下头上的汗,又看了看四周,目光准确地对上了站在篮球场边人群稍后的小姑娘…… 篮球场边清一色都是穿校服的,他还是一眼就看见她。 愣了愣,他转头,嗓音干哑地问走过来的高二学长:“几点了啊?” 对方看了看手表,这他妈才过去十几分钟,顿时脸色更加难看,骂了声”操”:“才六点半不到,顾西决你他妈到底是练射箭的还是江市篮球队后备役?” 哦,才十几分钟……那就是a班提前下课了? 顾西决没理他,放下被他抓得皱巴巴全是汗味的t恤,在那高二学长鼻子底下摊开手,面无表情地说:“给钱。” 高二学长:“……” 这届学弟一点都不可爱。 骂骂咧咧地口袋里掏出五百块,拍到他手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眼前黑影一晃,少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他大步走到篮球场旁某个长卷发的小姑娘身边,抓起她的手,强行把五百块拍进她的手心。 高二学长:“……” 高二学长:“?????” 这他妈是给媳妇儿赚棒棒糖钱来了? 这边,被劈头盖脸的热气包围,又被猝不及防塞了一爪子钱的姜鹤也是一头雾水。 “怎么啦?”她拼命把手往回收,奈何他扣着她手腕的大手纹丝不动,“不等我下课也不用给钱赔罪吧,我是那种给钱就能收买的人嘛,银行卡里的零花钱余额数出来知道多少吗?吓死你!……顾西决,撒手噢!” 他不撒。 带着刚运动完的气喘,他火炉似的横在她面前,还偏要捏着她又白又嫩的手腕玩似的捏两把。 还挺凉的。 舒服。 姜鹤被他带着汗热乎乎的掌心捏的脸也跟着升温,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周围,收获无数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后,她唇角抖了抖:“顾西决,真的撒手……你你一手都是汗!”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终于撩起眼皮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放开手。 最后一下没忘记用手指头勾一下她戴在手上那个黑色运动手环,他的。 她被他这个小动作弄得耳朵都快冒烟,立刻缩回去,假装低头翻书包里的湿纸巾。 他也不阻止她,也不生气她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逃避,看着她掏出湿巾擦手,压低了嗓音:“钱你收着,要给韦星涛住宿费,就给这个。” 算老子赏他悉心照顾老子未婚妻的钱。 ……未来的。 还没追到手的。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我住的他家里,干嘛要你给钱,”姜鹤捏着那沾满汗的五百块一脸莫名其妙,“更何况五百块,你当人家讨饭的啊,我住了那么久!” “李子巷那破地方,五百块都算给多。” 顾西决穿上随意搭在篮球场台阶上的外套,顺手接过她的书包,甩自己背上,见她一脸犹豫地望着他欲言又止,他“……”了下,嘲讽地裂嘴:“看什么,穿上外套了,背上没汗。” 那一口森白的牙,是暗示人适可而止的前兆。 姜鹤尴尬地笑了笑,把目光收了回去。 两人并肩往学校外面走。 “说好的给韦星涛卖包钱当住宿费,哪有临时反悔的的道理,我爸都同意了,我妈那个包我也联系好卖家了,都准备给店里送过去了,卖都卖了啊,”姜鹤说,“总不能让我灰溜溜又把包拿回家吧,当我什么,拿包砸我我还给她送回去?” “……”顾西决无语了下,“你还真卖了。” “嗯,八万六。”姜鹤冷静地说。 “八万六够把韦星涛那破房子买下来了,”顾西决无情嘲讽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物价概念,那种拖拉机经过都能震碎窗户的筒子楼?” 气到他难得语速那么快。 “我都计划好了,八万六给他一半,剩下的四万三里,四万上缴我爸,还有三千……”她说着停顿了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剩下三千怎么?”他面瘫着脸。 “你下个月不是过生日了呀,”小姑娘清了清嗓子,“给你买礼物?” 她说完,用余光去瞥他。 看了半天,没看到他脸上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 这回就轮到姜鹤纳闷儿了,怎么回事,反应呢?这他妈哪里像是在追求人,你追求对象要送你礼物呢!欢呼雀跃呢!?万分期待呢!?不知所措呢?! 姜鹤眨眨眼睫,干脆转头无声地望着他。 顾西决其实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会儿他瞥了她那双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眼眸一眼,顿时心头火起。 但是他看她那样子,就知道他如果不说出来,哪怕气死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怒极反笑,嗓音嘶哑:“怎么,拿着送给野男人十四分之一的钱给我买生日礼物,当我讨饭的啊?” 原话还给她。 姜鹤傻眼了。 卓越的数学能力到这时候直接卡壳,瞠目结舌半天,就憋出一句:“……你算得挺快啊?” 顾西决简直懒得理她这小白眼狼,加快步伐走到前面去。 没走出多久就听见她噔噔噔一路小跑追上来,他适当放慢脚步让她追上,听她气喘吁吁跟在他身边:“不是,我都跟我爸说好了这个钱怎么分配,到时候把钱都还给他他肯定要问我为什么没给钱给人家,是不是那人不要,品质多高的一朋友啊,肯定是个德智体美劳的好青年,说不定比顾西决还好,爸爸要见一见——” 姜鹤说到最后自己都快信了。 “五百块给韦星涛,四万六拿来给我买礼物好了。” 姜鹤的滔滔不绝一顿,她瞪圆了眼。 “你买什么玩意儿用得了四万六,迈克尔·乔丹原味球鞋?” “aj1怎么样,”她说到鞋,他就无所谓地顺杆子往上爬,“那双薄荷蓝黑脚趾我喜欢很久舍不得买,生日礼物不就得送人家喜欢的么,就那个好了,我穿41码。” ……一双破球鞋能要多少钱! 姜鹤瞪着他一会儿,然后转身掏出手机登录app,翻来翻去翻到了类似他描述的那双鞋子,点进去一看,41码,42999。 ……42999! 我杀你姥姥的! 黄金镶钻啊! 她“啪”地锁上手机屏幕,转回头望着他,特别认真地说:“顾西决,你不要脸。” 被她骂的少年面不改色,脚下一顿转过身,做了今天惦记一天没做成的事——两根手指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拧了一把,在她疼的眼泪汪汪时放开她。 “不许给韦星涛钱,要给就给我给你这些。”他盯着她泪眼朦胧的双眼,认真道,“听见了吗?” “……” 没听见。 “你再说一遍。”他微微眯起眼。 “我什么都没说。”她吓了一跳。 “都写脸上了。” 他指了指她的脸。 “……”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天黑之前,姜鹤到小炒店,在顾西决嗤之以鼻的不耐中打包了晚餐。 出来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下来了,月亮挂在云层后面。 顾西决陪着姜鹤到了李子巷,哪怕是黑暗中,她也轻易找到了那栋熟悉的破旧楼房,对于这里的熟悉度让她自己都微微诧异。 站在楼梯口,她回头看了眼顾西决。 少年将她的书包随手往台阶上一放,站住不动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说:“我去找个地方吃东西,你好了给我打电话。” 停顿了下,补充:“别太晚,超过八点半我就上去抓人。” 姜鹤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还是有一点体贴的,她纠结了一路,很怕见到韦星涛,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这两人就先一个眼神不对打起来。 “我很快下来。”姜鹤说。 说完,她转身上楼。 韦星涛在家。 敲响门后,好一会儿他才把门打开,那橙色的光从门缝里洒在她的脸上,屋内还扶着门把手的少年愣了愣,而后淡道:“是你啊。” 他让开了些,让姜鹤进了屋,她站在门口就闻到了泡面的味道,果然看见茶几上摆着个刚泡的泡面,上面还压着一盒烟。 “就吃这个?” “不然呢?一个人怎么吃不是吃?” 姜鹤把她带来的外卖打开,犹豫了下,还和前几日一样,在韦星涛各自占据茶几两边,吃饭。 “听说上次停电出了点事,”韦星涛伸手把泡面推开,打开一盒米饭递给她,“你没事吧?” “嗯,楼下的邻居打小孩,我报警了,”她说,“顾西决来接我了。” 听到顾西决的名字,韦星涛只是打开外卖盒的动作顿了顿,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看上去也不太惊讶……大概他也早就对顾西决知道姜鹤在他家里这件事心中有数。 他把手里的筷子递给她。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儿饭,本来他们的话题就不太多。 只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尴尬,就是好像他们都知道姜鹤今天这次登门拜访是为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当姜鹤吃饱了开始低着头认真数碗里的米饭时,韦星涛也放下筷子。 往后倒了倒,少年一脸慵懒,打开了话匣子:“不是让你别回来李子巷了吗,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回来给你送住宿费,”姜鹤半真半假地笑着说,“谢谢你那时候收留我啊!” 她说着,掏了掏口袋,把那折叠得很好的五百块放在桌子上。 韦星涛看着那钱,没有动,也没有拒绝。 姜鹤屈指敲了敲桌子:“你最近怎么样?” “跟着陆鸾做事。”点了只烟,开口时有些没头没尾,他半阖着眼,“陆鸾你应该不知道,顾西决肯定知道,连荣街的人,他姐姐在七星区又买了一条街的商铺,又新开了很多场子,需要维持秩序。” 新买了一条街的商铺? 一条街? 买商铺还能以“一条街”作为计量单位? 姜鹤犹豫地看向桌子上那五百块钱,心想,都怪顾西决,她要被人看不起了! “陆鸾叫我去帮忙,给我了一些新场子的股份。”韦星涛说。 姜鹤不太懂这些,所以她没搭腔,只是抬眼看着他认真地听着,过了会回过味来:“场子?” 韦星涛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姜鹤这种乖乖牌,哪里懂这么多街头上的黑话。 “就是夜场,夜店,ktv之类的……但都是正经生意,”韦星涛轻笑了声,“陆鸾也是有病,他说分红可以照拿,但要我白天先好好读书,晚上再过去帮忙……因为他姐姐喜欢读书好的孩子。” 姜鹤“哦”了声。 吞云吐雾间,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模糊。 “我马上就会有钱,”他嗓音很淡,“然后离开这里。” 这话像是在同她讲,其实也更像是自言自语。 姜鹤听到韦星涛说会离开李子巷,最初有一点点惊讶,但他的声音听上去不期待也不厌倦,只是平铺直述…… “怎么突然去了七星区?”她问。 “没怎么,”他简单地说,“突然不想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已。” 姜鹤不知道是什么让韦星涛决定要开始一些新的人生,她只是觉得这样也很好,抬起手将耳边的发挽至耳后。 想了想,她又问了一个今晚来到这里,她最想问的问题。 “韦星涛,你一直一个人。” “嗯,”咬着烟屁股的少年微微一笑,含糊反问,“怎么?” “……你有没有想过,偶尔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找上门来,跟你说对不起,希望你原谅他们,你会怎么办?” 韦星涛沉默了,仿佛这个问题难到他。 过了一会儿,他嗤笑着,带着慵懒的双眸对视上姜鹤,说:“我不知道,这种事没发生过,谁他妈知道当时的情况,和当时的心情……我从来没做过这种假设,也从来不说‘如果’。” “跟着感觉走,姜鹤。”烟雾缭绕后,少年的声音很淡,“打断骨,连着筋,血缘这种东西断不掉,但是它也不能绑架你去做任何事……我说过,并不是所有的父母生来就是合格的父母,他们也可能终其一生学不会如何做好这件事。” 她动了动唇。 又听见他说。 “给不给机会,有没有耐心,都可以。你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有人责备你——做错事的人会不会得到原谅,自古以来都有两个答案,它不会因为做错事的一方是父母,就变得答案单一。” 窗外有秋风吹过,从破旧的窗子吹进来,拂过那依然邋邋遢遢的窗帘,室内有些冰冷。 姜鹤坐在茶几后面,伸手打开了那个放置在一旁的电暖炉,她有点冷,所以整个人缩到了火炉后面。 红色的灯管将她的脸照的红扑扑的,她盯着屋子内一处斑驳发呆。 ——她以后可能会想念这里。 这个想法最初钻入脑海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韦星涛说准备出门去七星区那边了,意思是就是让姜鹤先走。 姜鹤也不多留,磨磨蹭蹭地关了电暖炉站起来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坐在那张破旧沙发上的少年……后者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头冲她笑了笑:“五百块收下了,看来我家比招待所值钱一点。” 他双腿一蹬站起来。 “楼道暗,送送你。” 她将她一路送到楼梯口。 她下了几个台阶,忽然又听见他喊她的名字。 “小炮仗,”少年半边身体隐藏在楼道的阴影中,声音有些突兀,“你想过以后要上哪个大学没?”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道啊,”站在楼梯上,姜鹤回头冲他笑了笑,“可能是江市医科大吧。” 江市医科大,985、211工程,坐落于江市北边,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 依靠在墙边的少年没说话,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吧。 姜鹤冲他点点头,身着江市一高校服的身影逐渐被吞噬在楼道的阴影中。 这是姜鹤最后一次和韦星涛说话。 后来,对于这个人,她只是偶然听闻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别人的嘴巴里。 听闻韦星涛确实搬出了李子巷,住在距离澜景花园不远的一个中档小区,小区不会停电,禁止叫卖收破烂,有物业,有电梯。 也曾经在路过五中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他,少年身穿校服走在一群同龄人的中间,乍一看不太起眼,其实又有点惹眼。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看上去很精神。 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的时候他笑了起来,站在斑马线旁的红绿灯下,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看着像是很温暖的样子。 姜鹤并不知道她和韦星涛算不算是朋友。 她背得下他的手机号,吃过他请客的豆腐花。 她想,大概算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韦星涛正文杀青,今天也是想骗眼泪的爱你们的象哥 继续送红包,季榜冲啊! 71、他在吃醋 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 姜鹤在a班待了一会儿, 觉得这个班的气氛奇奇怪怪的。 在f班,因为f班最后也没几个靠学习成绩打出一片天的,基本都是“靠自己不行就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主,所以老师上课也没那么紧绷, 有时候, 老黄甚至会用粉笔砸睡眼朦胧的顾西决的脑袋,笑眯眯地问他:哟,决哥今天舍得来学校啦? 但是a班就不行。 除了老李偶尔还讲两句水话, 其他老师上课就是上课,抓紧每分每秒,下面的学生也是忙于做笔记和回答问题…… 再也没有人上课上一半突然扔时尚杂志到姜鹤腿上。 最烦的是身边的人抽屉里干干净净,掏不出半枚零食,整整齐齐的全部都是参考书——虽然姜鹤也很喜欢参考书,但是蒋净是个小气鬼,问他借,他可能会以“我还没看完”拒绝。 还有后桌的两位, 就是上次月考的第二莫文霏和她的同学乔恩兮。 莫文霏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也挺高,留着一头齐肩的长发, 头发上夹着一枚简单的发夹,天生长着一张学霸的脸。 人很冷。 但是不讨人厌。 刚开始姜鹤还没怎么留意这个人,以为她不过是万千挤破脑袋考进江市一高的一员,后来某天在学校门口看见她从一辆黑色豪车上下来, 姜鹤才知道人家并不是那么简单。 当时姜鹤还奇怪莫文霏选座位的时候为什么单独拎了乔恩兮走,难到她两是什么初中同学…… 但是她很快发现,她又猜错了,因为莫文霏的英语发音很标准,没有乔恩兮那种小小的地方口音。 姜鹤连续猜错两次,就有点注意到莫文霏这个人,通过几天的留心观察,她品出了一点味道:莫文霏讨厌乔恩兮,甚至比她更加讨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姜鹤有疑问,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会去问,因为那是别人的事,她管不着。 a班的每个人都很奇怪,气氛也不是那么愉快,倒不是说他们看不起谁或者是排挤新来的同学了,他们倒是挺喜欢来和姜鹤讲话的…… 只是讲着讲着就会问到她昨晚看书看到半夜几点。 然后对比一下自己是不是够努力。 大概是被那句“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努力”洗脑吓到。 比如这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姜鹤一只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听身后那群聊天的女生聊天。 “下午英语好像有随堂考,你昨晚看书了吗?” “没有啊,看电视去了,韩剧它不香吗,我偷偷看到一点钟,刚才语文课差点睡着!” “好巧,昨晚我早早就睡了也是一点单词都没背,等着一会儿乱猜……姐妹那我们一起垫底吧!” “哈哈哈哈哈完了完了,垫底姐妹花!” 姜鹤:“……” ……嗤。 明明早上来学校的时候,那个说没背单词的女生来得比她还早,坐在座位上狂背英语单词,怎么就一会儿需要乱猜了? 看韩剧那位,《爱的迫降》更新到大结局了您知道吗,您不知道。 还垫底姐妹花,塑料姐妹花比较合适啊。 ……无聊。 姜鹤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旁边的蒋净低头在看数学奥赛题集,听见她叹气,转过头来:“消化不良?” “不是,蒋净,”姜鹤随口问,“下午英语随堂昨晚你看书了吗?” 蒋净闻言,愣了下,片刻后笑了:“姜鹤,被班里浓烈学习气氛洗脑得挺厉害啊,随堂小考你都要跟我比?” 他语气轻飘飘的。 别人都以为蒋学神严肃公正,并不知道有时候他轻蔑地笑起来……比韦星涛不正经的时候还不正经! 姜鹤被他讽刺到,不服气地瞪他:“名门英语那时候连课前听写你都和我比呢?!” “那是因为第一不用打扫卫生,”蒋净淡淡地说道,“否则第一第二对我没区别。” 闻言,原本没精打采把脑袋放在桌子上的小姑娘把脑袋拿了起来,歪头看着他,双眼放光:“真的吗,那期末考试年级第一让我?” “然后你要和谁坐?” “李舜宇,之类的。”她不假思索地说,“反正不是你。” “那不让。” 轻描淡写地扔下这句话,蒋学神低头继续看书去了。 姜鹤:“……” 姜鹤觉得自己可能是初中造了什么孽,不然怎么上了高中以后同桌一个赛一个讨人厌,眼前这个是讨人厌的巅峰……叫她来当同桌仿佛只是为了让她近距离眼馋他桌子里各种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稀有参考书,又不肯借给她看,平时爱答不理,张口三句话内就惹得她肝火旺。 “蒋净,我看见你才真的消化不良。”姜鹤真诚地说。 “哦,”蒋净也不生气,“小青蛙,中午吃苍蝇吃撑了?” 姜鹤被他吃苍蝇什么的言论恶心到,真的露出吃苍蝇的表情:“闭嘴。” 蒋净:“呱。” 姜鹤:“……” 阿爸救命,a班都他妈是神经病啊!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和f班一起。 姜鹤刚下教学楼,远远地就看见她阿爸在神清气爽地跟别人打篮球。 远远地投完一个三分,他好像是下意识地转过头,与姜鹤对视了三秒,他收回目光,拍拍手组织回防。 肉眼可见的冷漠,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姜鹤撇撇嘴,也懒得搭理他,扭开脸。 上课铃响集合,集合完是跑步热身,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两个班的人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姜鹤鱼似的就钻进了f班的队伍里,跟邵雅欣他们兴高采烈地聊今年霓虹各大品牌的福袋已经开始陆续预约。 谢辛晨向来女生缘不错,这会儿也在女生堆里,一起凑热闹,一群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的就从福袋就聊到了顾西决的生日。 生日肯定是要过的,姜鹤就像问问他们准备送顾西决什么,她好参考参考……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堆,从机械键盘到蓝牙耳机,人人都是小红书的尖子生。 姜鹤头秃,心想再这么拖下去,最后她可能真的只能送顾西决那双四万三的球鞋才不会和别人重叠。 一步向前抓住谢辛晨,漂亮脸蛋上刚露出小可怜神情,姜鹤动了动唇正想试图说服他把蓝牙耳机的名额让出来给头秃少女…… 这时候,突然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 姜鹤正奇怪,扎成丸子头的发揪就被人从后面抓了一把,她皱眉回过头。 已经比她们多跑一圈追上来的顾西决跟在她身后,放开了她的头发,低哑道:“这圈a班跑内道。” 他语气果然和刚才在操场远远看过来时一样很冷漠……并且看上去心情不太好,那双黑眸微沉,隐约透着锐利。 姜鹤:“什么?” 顾西决冷着脸重复:“回内道去。” 此时谢辛晨他们已经闻到了空气里的不对头,一拥而散,远离是非之地。 为了不两个班的学生挤成一堆,体育老师给他们分了内外道,第一圈f班内道,a班外道,第二圈换回来这样。 问题是上个体育课,本来就是让这群快读书读傻了的高中生出来舒经活络的,谁要遵循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则? 姜鹤瞪了顾西决一眼,此时正好跑到塑胶跑道的弯道上,她远远地看了眼体育老师没注意这边,干脆直接跨过弯道从中间的足球场直线穿过去,然后站在弯道的另外一边叉腰:“跑什么内道,我还跑直线了呢,你打我呀!” 她语气太活泼。 跑道那边,f班的人跟着唯恐天下不乱地乱哄哄笑了起来。 顾西决先是隔着一个弯道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猝不及防地,脚下突然加速。 跑的是外圈,而且规规矩矩绕了个弯。 姜鹤刚开始还有点傻眼,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品出不对劲来,转身也开始撒丫子往前奔。 没奔几下就听见身后平缓稳健的熟悉脚步跟上自己,她一回头,见刚才还在跑道另外一边的少年已经到了身后,顿时吓得够呛:“顾西决……” 话还没讲完,被人从后面掐着腰一把抱起来。 她就来得及惊天动地地尖叫一声,双脚离地! 整个人打横靠在他怀里,她就像出水的鱼似的扑腾,鼻息之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的热和捉着她腿弯的手臂都让她心跳得快从胸腔里飞出来。 “顾西决!”她伸手抓着他结实的肩膀,“干嘛呢!啊!放我下来!” 他不放。 任由她在他耳边制造噪音。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抱着她,甚至很有力气地颠了颠,垂眼望向她那张慌乱的脸,语气淡定,终于开口问:“中午午休的时候和蒋净在说什么?” 中午他去上厕所。 这次是真的上厕所。 路过a班时,碰到a班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走出来,一边笑着讨论,“蒋净好萌啊”“他什么时候也能对我们这么说话”“我要是姜鹤我都要呼吸不过来了”“天啊他面无表情逗姜鹤的时候我看见了粉色的青春”。 ……粉色的青春,嗤。 回忆到此结束,少年的面色也变得越发不好看。 而姜鹤……姜鹤一头雾水。 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啊? 她和蒋净能说个屁? 姜鹤都蒙了,这会儿脚都不在地上,大脑跟着变得迟钝没有了平时的机智,居然也完全没往某人在吃醋这方面想,就伸手挠他:“我跟他能说什么!” 顾西决更凑近她,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午休午休,大家都出去散步休息,怎么就你们两坐自己位置上坐那么好?” “不然能去哪!”姜鹤伸手又要挠他,“放我下来!人都看着呢!” “别挠我脸。” 顾西决稍稍偏开头躲开她的爪子,语气平静。 “挠你就挠你,还挑地方!” “要挠挠背。” 顾西决沙哑着嗓子说。 姜鹤安静了三秒,条件反射想象了下挠背时什么姿势……然后脸色从白转红:大胆流氓,何等狼虎之词!!!! “顾西决,别耍流氓!你到底想说什么!” “让你考到a班是让你好好学习,不是让你去跟人开心聊天的。” 此时顾西决已经抱着她跑了一段,回到跑道内圈,手一松,将她扔到正慢慢跑步的莫文霏身边。 “跑内圈。” 他扔下这一句,转身跑开了。 姜鹤:“……” 莫文霏:“……” 姜鹤尴尬地看向莫文霏。 莫文霏是个冷艳高贵的女学霸,一般轻易不说话,姜鹤转班半个月,和她说话不超过十句。 年级第三名和第二名互相对视了下后,看不得人走弯路耍智障的年级第二名面瘫着脸说:“他在吃醋。” 扔下这句话以及当场惊呆的年级第三名,年纪第二名小姐姐加快脚下步伐,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是友军! 快,留言!给我! 72、豪门密辛 顾西决让姜鹤被所有人嘲笑了, 无论是a班的还是f班的。 除了极少数个别审美偏移, 觉得顾西决抱姜鹤这一幕有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强取豪夺味,剩下的人都只品出了姜鹤被顾西决拎起来一瞬间的惊恐狼狈。 耗子见了猫似的。 跑完步,学了一套新的广播体操前几个动作,体育老师就宣布自由活动, 男生们自然是去打篮球, 女生就坐在篮球场边聊天晒太阳。 “顾西决和你说什么?”邵雅欣凑过来,用手肘拐了姜鹤一下。 姜鹤下意识地往旁边看,看向坐在他们不远处的莫文霏, 后者独自一人呆在角落里,正微微仰着脸半眯着眼晒太阳,耳机线从她发间露出来,消失于她校服裙口袋里。 看上去安静且生人莫进。 过了一会儿,乔恩兮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弯腰凑近莫文霏说了什么,莫文霏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三十秒过去了, 眼睛都没睁一下。 乔恩兮等了一会儿,见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似乎是死心了, 失望地垂下眼咬咬下唇,她转身跑开。 “……” 姜鹤收回目光。 “没说什么,就是像爹似的把我教育了一顿,说让我去a班是好好学习的, 不是让我去跟人聊天的,”她说着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他怎么天天管我呀!” 吃醋也不是这么吃的,呸! “当初顾西决和乔恩兮说话你也气得半死啊。”邵雅欣公正地说,“他接了乔恩兮的一瓶水,你脸色就像一脚踏进活地狱似的。” “不一样,”姜鹤说,“吧。” “能有什么不一样?” “我生气那是我喜欢顾西决,当然现在我们只是纯洁的兄妹关系,”姜鹤说,“但是顾西决生气我和蒋净讲话,那是因为喜欢我吗?” “他不是在追你吗?” “说着玩的吧,你看他哪点像在追我了?”姜鹤有些懒散地皱皱眉。 “你离家出走翻天搜地找人,接送放学,早餐午餐晚餐三餐送餐,替搞值日,你换班还帮你搬桌子……” 邵雅欣茫然地数,数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下来,“这是追人还是当爹啊?” “……” 姜鹤冲她露出个“你别不信”的表情,然后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站起来,双手放在唇边呈现喇叭状:“喂,顾西决!” 不远处,正打篮球的少年转过脸来。 “你刚才跟我说那么一大堆,是在吃醋我跟别的男生讲话这件事吗?” 姜鹤依然保持高音量地问。 少年停顿了三秒,转身,站在中场直接将手里的篮球扔进对方那边的篮筐里,在场边一片哗然的惊叹和掌声里,他板着脸冷道。 “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然后转身跑开了,继续打他的球。 姜鹤一点也不见尴尬和伤心,放下手,转过身挑眉看着邵雅欣,脸上写着:你看吧! 一拍裙子坐下来,忍不住又想腹诽年级排名第二小姐姐眼神儿也不太好啊,这叫什么吃醋?看看这否认的,啧,麻麻溜! “反正我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我家想要把我和他拉郎配之后,我算是大彻大悟,我不能老围着顾西决转,”姜鹤懒洋洋地说,“比如你说的送水,你放心,现在就算再来个小姑娘送水,我也不……” 不什么,还没说完。 下课铃响了。 这时候从路边杀出来个姜鹤嘴巴里的“小姑娘”,其实也不小了,应该是高二的学姐,她站在篮球场边,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 顾西决打完球从篮球场上下来,她就迎了上去。 然后把手里那瓶矿泉水递给了顾西决。 顾西决原本站在篮球场边擦汗,根本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听见旁边有人吹口哨,他愣了下转过头,就看见一瓶矿泉水杵在他面前。 他当然没伸手接。 他不傻,要在一个坑摔两次。 “给你。”高二的那个女生说,直呼他的大名,“顾西决,缺女朋友吗?”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毫不含蓄,周围的起哄声变得更热闹了些。 顾西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篮球场边,姜鹤还坐在那里,一只手支着脑袋,正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就差他妈站起来跟其他的弱智一起欢呼。 他下意识皱眉,不是很高兴看见她这副冷漠的样子。 低头看向面前的女生,并没有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他面无表情地问:“缺什么女朋友,不是都知道我在追我们年级的姜鹤?” 姜鹤听见她的名字又被不打码地念了出来,并且隐约含有杀气。 那个女生愣了下,可能是学姐面对学弟哪怕是校霸也可以分外有勇气,没有像当初乔恩兮那样被呛了声就红着眼转身跑,她反而挑了挑眉:“不是还没追上吗,不缺女朋友也行,喝我一瓶水总没问题吧?” 她说着,把手里的瓶子举高了些。 大胆啊! 这台词也太刺激了,周围的人欢呼,尖叫,疯狂鼓掌。 整个操场乱成一团。 对于高二女生这种话,顾西决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现在的女生一个比一个牛逼,他又不能动手打人。 只好抬起头,对视上不远处台阶上坐着的小姑娘,两人互相对视片刻。 顾西决:“姜鹤。” 他叫了她一声,意思就是,人家说我还没追上你,老子现在下不来台了,你看怎么办吧? 他目无情绪。 过了几秒,众人兴奋的围观中,整个事件的女配角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她把手从下巴挪开,坐直了身体,而后双腿微微一撑,站了起来。 跳下台阶的时候,裙摆和长发同时跳跃翻飞,她落在水泥地。 昂首挺胸走向站在篮球场边的两个人,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人们这才看清楚,姜鹤比那个高二的女生还高了大半个头……后者从气势上不幸地就输了一截。 姜鹤站稳了脚下,看也没看顾西决一眼,她直接转向那个高二的学姐,伸手,把矿泉水从她手里抽出来。 “学姐,我是还没答应他,准备跟他有什么超越《中学生行为守则》范围以外的特殊关系……毕竟我是好学生,不早恋。” 她一边说着,垂眼随手将矿泉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矿泉水是没开过的,“咚”地一声落入垃圾桶时,很响。 这响声无疑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抽在示威者脸上。 在那个女生面色微变就要发飙时,姜鹤笑了笑,微微弯下腰,伸手替她整理了下刚才因为跑过来送水,有些跑乱的校服领子。 “但是他也不敢接你的矿泉水呀,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将翻起来的领子抚平,又轻轻拍了拍她海军领的一角,直起腰,收回手,脸上依然笑眯眯地。 “因为我小气,他怕哄不住。” 原本热热闹闹的课间篮球场突然就安静下来,以至于小姑娘明明音量正常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场边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一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奉为经典,从姜鹤自篮球场边台阶上站起来开始,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微动作,就连睫毛的颤动,都被人用最膜拜的文字现场直播发送微信群。 自信炸裂。 任性。 大小姐脾气。 老子的维纳斯,老子的雅典娜。 午后的阳光下,少女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加灿烂,笑得刚才还趾高气昂投来敌意,当面宣战的敌人丢盔弃甲。 那个女生来回看了眼笑脸依然的姜鹤和站在她身后没有什么表情显然也没准备出声阻止她的顾西决,最终落荒而逃。 目送学姐有些狼狈离去的背影,姜鹤感慨了一下敌人显然心理素质未建设完善居然如此脆弱……转过身,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少年:“她走了。” 顾西决看着没多大反应,“哦”了声。 “我替你赶跑的,”姜鹤叉腰,微微扬起下巴,“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至少也要有个跑腿买草莓奶酪包吧,要隔壁街五中门口那家私房蛋糕房的,三块,一块都不能少。 顾西决垂眼看着她,认真地想了想。 良久,点点头,比她更拽地说:“行,表现不错,中午午休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鹤:“……” 姜鹤:“?” 在姜鹤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少年转头问谢辛晨:“买水去不,渴死了。” 还没从修罗场里回过神来,谢辛晨屁滚尿流点点头。 姜鹤“喂”了声。 恨不得脱鞋砸他的后脑勺。 “顾西决!”她叫道。 已经走远的少年回过头,侧脸冷艳高贵,显然是在无声发问:还有何贵干? 姜鹤无声地指了指校门外。 “奶酪包?”顾西决撩了撩眼皮子。 谢辛晨:“????” “草莓味的。”姜鹤说。 “哦,”顾西决摆摆手,“放学吧。” 谢辛晨:“?????” 谢辛晨:“你们怎么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 没人搭理他。 姜鹤上下打量了一圈顾西决,又说:“我忽然知道你生日该送你什么了。” 顾西决显得不是很期待地摆摆手,根据他的经验,但凡姜鹤兴致勃勃地做过预告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下午放学,a班下课的时候姜鹤看了看门外,没看见她的草莓奶酪包。 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条新的未读显示在屏幕上。 —西行:我在教室补作业。 姜鹤:“……” 哦,不错,现在还知道主动报告行踪了,有进步。 她站起来慢慢地收拾书包,准备去f班找顾西决。此时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除了蒋净还坐着看书,后桌的那两个也还在。 教室钥匙在蒋净手上,因为他每天到教室最早。 姜鹤背起书包,看了一眼莫文霏,鉴于今天她们之间有了一场“友好”的短暂对话,她正犹豫要不要跟她说个再见什么的,这时候莫文霏站起来,垂眼问蒋净:“晚上我爸过生日,你去吗?” 姜鹤:“?” 姜鹤愣了下。 蒋净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去啊。” 姜鹤:“???” 莫文霏笑了下,冷笑的那种:“多好的日子,他们不会也要给我们订个婚吧?” 说完她又“哦”了声,像是才发现姜鹤还在这,看向她说:“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姜鹤:“??????” 原谅姜鹤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就傻乎乎地张嘴“哦”了声,脑内的风暴不亚于宇宙大爆炸……原本她以为故事到这里已经够刺激了,但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教室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有了动静。 乔恩兮站了起来,看着莫文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蒋净。 她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概是想说什么,但是下午体育课受过挫折又完全不敢再说。 小白兔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姜鹤这时候还没品出哪里不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莫文霏想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没想到莫文霏说:“你想来就来呗。” 肉眼可见,乔恩兮脸上一下就有了光。 姜鹤:“????????” 姜鹤现在整个人都成问号了。 前面蒋净居然也有了对应的动作,他放下书回头看了眼莫文霏,笑了:“这么快就接受你妹妹了?莫文霏,挺大方啊?” 莫文霏眉眼间飘过一丝厌恶,也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蒋净,你不说话的时候惹人厌,说话更惹人厌。” 说完这句话,她拎起书包走了。 乔恩兮背着书包着急地追出去。 姜鹤站在原地成了问号的雕像,蒋净也站起来,好心地低头望着她:“呱呱,你不知道乔恩兮和莫文霏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啊?” 姜鹤:“……”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震惊过大,姜鹤脸上的表情全然缺失,“知道这种豪门密辛,我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她想了想补充:“还有,不许叫我呱呱,脑袋给你拧下来,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姜鹤:本呱吃瓜! 蒋净和莫文霏不是一对,莫文霏有自己的cp,小白兔下线倒计时。 作者想要留言!!!! 73、道歉 姜鹤一头撞进f班的时候, 像是一只扑打着翅膀惊慌失措的小鸟……或者苍蝇。 “哐”地一声她整个人贴在f班的门上, 坐在教室中间的顾西决皱眉,头也不抬地评价:“毛毛躁躁。” 姜鹤才懒得管他怎么评价她,她一阵风似的卷到顾西决面前,拉开他前面那排桌子下面的椅子坐下来, 连带着卷起一股他熟悉的淡香, 是她常用的那种洗衣柔顺剂和衣柜里香扩的味道。 “顾西决,你猜怎么着?”姜鹤一只手压在少年正在写的练习册子上,凑近了跟他分享惊天大八卦, “乔恩兮和莫文霏居然是姐妹,啊啊啊!” 顾西决用两根手指拎起她用来遮挡他视线的小爪子,练习册转了个面:“这题选什么?” 姜鹤凑过去看了眼:“a。” 顾西决又把练习册转回去,龙飞凤舞第在空格上写下一个“a”。 “这是开学两三个星期的作业,”姜鹤说,“顾西决,你这学期有好好完成过哪怕一次家庭作业吗?” “队里训练忙。”他懒洋洋地找借口。 姜鹤嗤之以鼻,正想嘲讽他几句, 这时候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这次用双手盖在他在写的作业上,不满地说:“我刚才说的你有在听吗?” “听见了, 莫文霏和乔恩兮是亲姐妹,同父异母吗?”他眉眼抬也未抬,冷漠地评价,“是长得挺像的, 看来都长得像莫泽凯……手拿开好吗,这不写到三分之一,老黄扬言明天就要把自己吊死在我的座位上,我害怕。” “豪门密辛不比你作业重要?” “我这是人命关天。” “两个不同妈的女儿一样大,”姜鹤不理会他的抬杠,说,“她们的老爸是什么绝世渣男?” 顾西决闻言,终于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鹤一眼。 他没说话。 反倒是旁边刚才一直沉默狂写练习册的谢辛晨凑过来说:“莫泽凯挺、挺有名的啊,江市白手起家的大、大大人物之、之一,家里怎么说都、都有几十个亿吧,我就说乔恩兮怎怎么进的f班,原来是这样?” “白手起家几十个亿大人物就能有两个同龄不同妈的女儿了?”姜鹤挑眉,“逻辑呢!” “怎、怎么没逻辑了,我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呢,你猜是哪来的?”谢辛晨笑眯眯地说,“有钱的男、男人百分之九十会变坏,你、你要是还在f班最好问问他们谁不——” 姜鹤震惊地望着他。 谢辛晨话还没说完。 这时候,从天而降一件校服外套将姜鹤笼罩起来,眼前一黑,紧接着一双大手就捂住了她的耳朵……周围一切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那双大手分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姜鹤愣了几秒,扑鼻而来顾西决身上的熟悉气息将她包围,她一下反应过来盖在脑袋上的是谁的校服外套。 她伸手把校服外套拽下来,眼前的一切重归光明时,从黑暗中出来的她不太适应似的微微眯起眼。 顾西决放开她被捂得牢固的耳朵。 这时候谢辛晨已经继续低头写作业去了。 姜鹤在桌子底下踢他:“喂,话说完呀!” “好奇心别那么重,”顾西决淡淡道,“他在胡说八道。” 姜鹤看着谢辛晨。 “对,我、我在胡说八道。”谢辛晨一脸严肃地说,“这世上还是有绝世好男人的,你家不是还有一家医院吗,你、你就没有野生的弟弟妹妹……” “往近了说,”顾西决继续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我下午拒绝了那个女生的水,哪怕当时我很渴。” “什么你拒绝,她明明是被我杀跑的。”姜鹤震惊地瞪着顾西决,不肯让自己的这份功劳。 “我不叫你,你能过来?”顾西决轻嗤一声,“可能准备在那坐着看戏看到下节课上课吧?” 姜鹤一点没有被揭穿的心虚:“你是想说你就是那百分之十的好男人吗?” “对,”顾西决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子,“想不想试试?” 他嗓音低沉,声音就像是过了电,爬过她放在他桌面上的那双手。 也可能是外面恰巧一阵寒风吹进来,手背上迅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那颤栗感一路蔓延攀爬过颈脖,如电流钻入耳中。 姜鹤咬了咬下唇,还没被他的刻意引诱弄得溃不成军。 “可是你接过乔恩兮的矿泉水。”她试图狡辩。 “谢辛晨他们让的,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顾西决淡淡道,“而且那时候我没在追你,没想那么多,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让我为那个道歉……” “?” 他抬眼望入她的眼睛:“也可以。” 他声音充满蛊惑。 姜鹤猛地把刚才他桌子上的双手缩回来,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他套路。 “谁、谁要听你道歉了!” 她红着脸骂他。 “那你以后不许再提这茬。” “……” “嗯?” “那你还是道歉吧。” 她改口飞快。 顾西决无语地看着她,她吞咽了一口唾液,对视上他那双漆黑的瞳眸,见他半天不说话,已经被他周身的四漫开来的威压逼得喘不上气来。 她唇角抖了抖,正想说“看,果然是随口说的”把这茬带过去。 这时候,却见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而后,在旁边谢辛晨惊恐地目光下,薄唇一翘,语气认真地说:“抱歉,以后不会随便接女生递过来的东西。” 姜鹤哑口无言。 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他,他还真他妈拿的起放的下,说道歉就道歉!说好的校园扛把子大佬呢,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知道啊! 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受宠若惊、惊到吓飞的魂。 “你写作业吧,”她用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且飞快地指了指少年压在手下的练习册,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快写。” 他还是没动。 “顾西决。” 姜鹤叫他。 “什么?” 他应了。 “……………………别看我啦,”趴在椅子靠背上,她整个脑袋忽然“噗”地埋进臂弯里,“看什么看!” 顾西决手里的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垂眼看着眼前鸵鸟似的埋着头,毛茸茸只剩下一个发顶对着他的脑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可以这么可爱? 搞得他又开始有点期待她今天一脸灿烂地跟他说什么想好送他的生日礼物了。 送什么? 送她自己就挺好。 视线停留在她背后凌乱铺开的发丝,他心不在焉地想。 一个小时后。 等顾西决他们磨磨蹭蹭写完三分之一本练习册,外面的天都快黑了。 姜鹤坐在位置上看了一集英剧,不是《唐顿庄园》。 身后传来收拾书包的声音,这时候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她爸,对于亲爹她倒不是很抗拒,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语气乖得很,惹得正收书包的顾西决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电话说了两句就挂了。 “怎么了?”顾西决问。 “我爸邀请我们去看豪门密辛现场版。”姜鹤说。 “什么?”顾西决没反应过来。 “莫家男主人过生日,在中心花园酒店有晚宴,大人聊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聊到我们是他女儿的同学,让我们也都过去。”姜鹤说到这撇撇嘴,“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个女儿。” 在学校门口等着的是顾西决家的车。 到了地方,早就有人在楼下等,身穿江市一高的少年少女下了豪车出现在这种五星级酒店楼下,不免让人侧目。 更何况还都是长相拔尖的年轻人。 只见那小姑娘不耐烦地皱眉,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显得格格不入,从头到尾下巴高高扬起,像是一只骄傲的小狐狸。 倒是她身边的男生垂着眼,微偏头,似乎是很有耐心地在跟她说话。 两人并肩进了电梯,上顶层旋转宴会厅。 里面灯火辉煌,食物的香味和红酒发酵过的甘甜充数在空气中,姜鹤扫视一圈周围,一眼在人群里找到她爸,其身边还站了个西装革履,剑眉星目,对于四十多岁的男人来说已经是人中金城武的男人。 姜鹤径直走过去,礼貌地和宴会主人打招呼,脑海中弹幕疯狂飞过“有两个同龄不同妈的女儿的渣男”,不妨碍她笑得又甜又糯地叫叔叔好,叔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莫泽凯夸了姜鹤看着就是聪敏漂亮又乖巧的,又转头同顾西决他爸意味深长地说,顾家好福气。 姜鹤一阵恶寒。 被叮嘱“以后要跟我女儿做好同学朋友”时,她微微一笑,乖乖道:“是的,莫文霏人很好,很亲切,她和我坐前后桌。” 说莫文霏人很亲切,那就是纯属放屁。 但是她就是故意不提乔恩兮。 现场大人有些尴尬,但是都被姜鹤那张纯良的脸骗过,三言两语打发了她自己去吃东西,顾西决被留了下来,可能是要进行什么男子汉之间的对话。 ……也可能是渣男之间的对话。 姜鹤撩了下头发,楼顶宴会厅的空调开得有点大,她穿了校服的毛衣外套不一会儿就被热得脸蛋通红,她跑到角落里要了一杯冰果汁。 端着果汁喝了两口,那股热好不容易消退了些,她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莫文霏,反而看见了身上还穿着校服的乔恩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莫泽凯身边,男人揽着她的肩膀,道貌岸然、舐犊情深,笑意吟吟地跟自己的朋友、生意伙伴在介绍她。 而他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乔恩兮的身份表示诧异,大人们手中的酒杯端得很稳,看向乔恩兮时的目光,和刚才看向姜鹤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那么淡定。 那么理所当然。 姜鹤有些困惑,但是她又隐约地觉得自己其实也懂。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觉得胸闷眼涨,不小心想到下午谢辛晨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有顾西决提到这事就皱眉…… 不是抗拒,而是抗拒给她听到相关的内容。 顾西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眼都不想再看初入豪门的小白兔脸上的柔顺和羞涩,她放下手里的饮料,转身想要去找莫文霏聊几句。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倒是在走廊的拐角碰到了正往里走的李舜宇。 姜鹤有点惊讶,好不容易见着熟人,她眼前一亮,叫了他的名字,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还是阴沉沉的,沉默地点点头示意。 他本来就不太爱说话,姜鹤转到a班去半个月,这位大神也就跟她说了一次话。 还是因为她抓着他不撒手,非要问a班排位置规则,才勉为其难地说话的。 姜鹤原本是想问他怎么也在这里,但是看他那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也就没有拦着他,独自往前,推开阳台的门……这次,她在阳台上看见了莫文霏。 …………………………………………怎么说呢,莫文霏也穿着校服,但是总觉得她今晚好像不太一样。 那双平日里冰冷的双眼,此时此刻像是黑夜中被点燃的星光璀璨,泛着冷,眼眶又微微泛红,她的鼻尖也是红的。 姜鹤推门走进阳台时,她正靠在阳台的沙发上,到肩的长发有些凌乱,校服的遮挡布也垂落下来一边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校服裙摆也有些乱地撒在她雪白的大腿上。 她心不在焉地用指尖轻点自己的唇……夜色渐深,姜鹤没走过去,不然就会发现,她的唇瓣与眼眶同样被染成了樱桃般的红。 “莫文霏?” 姜鹤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莫文霏被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姜鹤这才隐约看见她眼里好像还泛着泪光。 她第一反应是,千金大小姐从小娇纵冷艳高贵,不会讨好长辈,于是被同父异母小白兔假千金妹妹上位,假千金小白兔最懂弄虚作假办乖讨好人心,背地里欺负真千金,这会儿躲在阳台嘤嘤哭。 有点崩高冷学霸的人设,但是合理。 反正合理到姜鹤有了一点同仇敌忾的同理心,八十集tvb剧情脑补得停不下来,她微微眯起眼,一撩头发,也不管自己他妈也就和别人说了两句话完全点头之交,不等莫文霏说话就坐在她身边,往她那边示好似的蹭了蹭:“是不是乔恩兮恶心你了?” 莫文霏“啊”了声,嗓音沙哑至极。 姜鹤张嘴刚想说话,余光瞥到她裙角,向上跑得都快看见胖次了,她动作先大脑一步,伸手替她把裙角拉下来,盖住膝盖。 莫文霏:“……” 姜鹤不以为意:“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莫文霏停顿了下,看了身边小姑娘的侧脸一眼,见她神情无异样,看似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整理自己校服胸口处的遮挡布:“没事,里面热,出来透气。” 姜鹤“哦”地点点头:“我刚才还看见李舜宇了。” “嗯,”莫文霏短暂且冷漠地说,“他爸是盘龙房产的李飞。” 盘龙房产……是江市第一房产巨头。 早几年就已经成功上市,现在旗下有医院、博物馆、度假村、学校甚至是物流等各种物业,该叫盘龙集团,比较合适。 姜鹤有点惊讶这个不起眼的同学来头不小,a班简直不输f班的卧虎藏龙。 又看了眼莫文霏,她偏着脑袋望着阳台外的夜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冰冷得很,高冷女学霸属于那种乍眼一看不是很漂亮,认真看了就挪不开眼的长相。 姜鹤盯着莫文霏的侧脸,正琢磨该怎么开口,开始讲乔恩兮的坏话……目光乱飘,不小心飘到莫文霏锁骨上一抹红痕。 “这种天还有蚊子?”她指着那抹红痕问,“咬得挺艺术,有点像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  莫总:并不是在哭,眼泪哪来的你猜? (没做,本文健康向上,朝气蓬勃,不成年不上车) 小白兔下线计时器:2 74、吻痕 乔恩兮拉着父亲的手, 和她想象中一样温暖宽厚。 她从小没有父亲, 母亲总是告诉她父亲已经死了,后来上小学,她才知道其实她有父亲,而且是个经常在杂志封面上看到的大人物。 那时候她翻动杂志, 看着这个听说是她父亲的男人接受专访, 在书页里,成千上万的文字篇幅都是他的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都是沉稳, 如一座她可望不可及的大山。 如今她终于站在了山前。 她以“莫泽凯小女儿”的身份,与许多江市的大人物打招呼问好,从头到尾她穿着她的校服,不说话,只是保持微笑; 剩下的聪明地跟着别人做,吃东西的时候,先观察别人怎么做的,她就小心翼翼跟着学, 别人没有碰的食物,哪怕她很想试一试,她也不会主动去碰。 于是就没有因为可能并不属于这个圈子的粗痞犯错, 从头到尾,她都被夸奖文静乖巧。 这一晚上紧绷而刺激。 转到a班之后,从未跟她说过一句话的蒋净也被叫到了她的面前,前后桌半个月的少年少女有些荒唐地被互相介绍, 家长希望他们好好相处。 有多好,不知道。 但是透过班长那薄薄的眼镜镜片,乔恩兮仿佛可以看见自己脸的倒影。 说不欣赏是假的。 整个年级,除了顾西决,被女生们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蒋净。 严肃,禁欲,冷漠的学霸,就像是一座冰山,敢向蒋净告白的女生,比敢去勾搭顾西决的更少。 家境也很好的样子。 今晚跟他有了一次短暂而正式的握手,少年离开后,只剩下父女两时,莫泽凯笑着问乔恩兮:“你觉得蒋家的这个男孩怎么样?” 乔恩兮这才知道,原来像是这种家庭,早早就开始盘算孩子们的未来,他们乐于强强联手,内部消化。 但也尊重孩子们的意愿。 “爸爸,”乔恩兮抿了抿唇,面颊上泛着一点点粉红,“我和蒋净在学校没有说过话的,我,我有喜欢的人。” 虽然这样说,语气却并不是非常坚定的抗拒。 至少莫泽凯一眼看出她脸上的羞涩,似乎只是单纯的因为小女孩的娇羞而不愿深谈这个话题,而不是完全的抗拒。 于是牵着乖巧的小女儿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十分满意地说:“不着急,在学校好好相处,多看看。” 这幅样子,虽然看着是软弱了些,但总比莫文霏好的。 他的大女儿继承了母亲的傲慢,每当他稍微露出一丝丝想要为她盘算未来的意愿,她就冷冷地望着他,而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那如同看什么不堪物的眼神,像极了她的母亲。 高高在上。 他是莫泽凯,整个江市数得上的人物今晚为他庆生而来,这对母女凭什么看不起他? 她们总是这样,难道还能怪他贪恋那花店的温柔宁静,和小女儿总是充满崇拜、尊敬与渴望亲近的眼吗? 阳台上。 被姜鹤指出了锁骨上的“蚊子包”,莫文霏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她目光闪烁了下,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然后看着姜鹤问:“你又为什么在这?” 你爸带着你妹妹满屋子炫耀,我看得恶心,就出来了。 姜鹤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不可能说出来,笑了下:“大人聊天聊到我们现在同班,就把我和顾西决都叫过来了,可能是想加深下下一代之间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和顾西决同班。”莫文霏讥诮地翘了翘唇,说,“你应该在楼下看到乔恩兮了。” 姜鹤没想到她连掩饰太平都不肯,噎了下,也跟着失去了脸上的笑:“就是看到父慈子孝的那一幕才被恶心出来的,现在的男人怎么回事,白手起家成富翁就了不起了吗,外室的小孩也登堂入室,带着满屋子炫耀,不是脑瘫……哦,抱歉。” 她没有多少歉意地说。 莫文霏看上去也不太生气自己的父亲被说成那样,冷笑了声。 “你误会了,莫泽凯也不是什么白手起家,他第一笔研发软件的资金是我妈掏空了零用钱的卡给他的,第一桶金的渠道是我外公给的……” 她说到一半,不想说了。 而据姜鹤来的路上从顾西决嘴巴里掏出来的信息,莫文霏父母尚未离婚,貌合神离罢了。 这种破事,不提也罢。 两名少女并肩坐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没有人来找他们。 今晚看上去大概是莫总正式向人们介绍他二女儿的重要场合,其余人全部属于闲杂人等,包括他的大女儿。 半晌沉默。 “听说你有一个弟弟。”莫文霏突然道。 “嗯,”提到姜枭,姜鹤下意识蹙眉,“亲的。” “哦,”莫文霏说,“那你挺幸运。” 姜鹤第一次听别人说,姜枭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幸运,她挑起眉。 “无论如何,到了我们这个年代,亲姐弟是用来相互扶持的,你们至少可以和平地共享一切,”莫文霏淡道,“而外人来,想着的永远只会有掠夺。” “我弟可不是来跟我共享的。” “那你去问问乔恩兮,但凡她吃得下,还会不会给我留一口汤。” 她唇角微勾,可见讥诮。 “……” 莫文霏把姜鹤说的哑口无言,姜鹤想起了离家出走隔天,那个被顾西决放在她桌面上的手工布丁,那是姜枭特地留给她的,他认为很好吃的课间餐。 看来她弟弟不仅给她留了汤,甚至把嘴边的肉都放下,分给她了。 姜鹤原本是想来安慰莫文霏的,没想到比惨大赛她输了,居然还被冷言冷语的莫文霏安慰了一番…… 甚至开始认真反省她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对亲弟弟太不友好。 姐妹,你上过口才班吧? 以后考虑去当心灵鸡汤讲师吗? 姜鹤一脸感慨地看着莫文霏,绞尽脑汁地想要投桃报李,安慰她几句。 没想到后者头一歪,挂在沙发边缘的腿懒洋洋地摇晃了下,突然开口:“我和我妈挺像的。” “嗯?” “我不要的东西,也不会给讨厌的人。”莫文霏微微眯起眼,“就像我妈说的,只要她一天不替离婚,我爸就不敢离开这个家,那个女人,就永远只能算小三。” “……” 姜鹤被这言论震惊到凝固。 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日为妃? 论敌我共沉沦的战术性? “乔恩兮这样的人,浪不出什么大水花的,你放心好了。”莫文霏站起来,拍了拍姜鹤的肩,“我知道你也讨厌她。” 说完,她抬脚,腰杆挺直,保持着一如既往地傲慢姿态离开阳台。 “……” 姜鹤想让今天在“江市一高瑟瑟发抖”微信群里疯狂吹捧她,说她女战神,雅典娜,维纳斯的大哥们来了解一下莫文霏。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同龄的女生震住,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她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吹了很久的冷风,直到顾西决找到她。 少年推开门就看见阳台角落里坐着他到处在找的小姑娘,她好像在发呆,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盯着阳台外江市的夜景某个角落……霓虹广告牌的光映在她的眼中,显得她有点呆。 头发都被吹乱了。 顾西决走过去,蹲下去,替她拢了下头发。 小姑娘开始被突然笼罩下来的黑影和划过她面颊微粗糙的手指吓了一跳,正惊慌失措想要跳起来,又嗅到了她熟悉的味道。 迎面吹来的凉风被面前的人挡住,她冷静下来。 转过头与蹲在她面前,目光和她平齐的人对视几秒。 “顾西决,”她声音平平,嗓音也因为吹久了凉风显得有些干涩,“我好像看见莫文霏的锁骨上有吻痕。” 她不是下午跟他讲豪门密辛时候的一脸兴奋,相比之下,此时此刻她有点迷茫,开始在脑海里搜刮今晚一切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你看到过蒋净吗?”她第一个就问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坏人。 “蒋净一直在楼下,莫家不知道看中蒋家哪里了,莫泽凯在撮合乔恩兮和蒋净。” 顾西决语气也很淡,因为蒋净家相比起其他人,比较普通,父母都是高知份子,但也仅此而已。 想到传闻中莫泽凯的发家史…… 穷秀才就是想扶持下一个穷秀才,大概是这个道理。 姜鹤“哦”了声垂下头,那就不是蒋净啊,是谁能拿下莫文霏呢? 她有点心不在焉。 顾西决不太习惯自己在她面前的时候,还要被她目光飘忽地无视,事实上在他推开阳台门一瞬间小姑娘没有跳起来奔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已经不那么符合他的预期了。 结果现在他人到了面前,她居然还要发呆。 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对准自己,他看着她深褐色的眼,语气淡淡:“怎么……羡慕?” 他语气带着慵懒,细品就能听出其下掩藏的危险。 说话的时候,眸色渐深锁在她浅粉色的唇瓣上。 “什么?” 姜鹤今晚本来脑子就不够用,这会儿听到他意味深长的低沉嗓音,脑子又放空了几秒。 “吻痕。” 他嗓音低哑,几乎要被吹散在夜晚的凉风里。 她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眨眨眼,这才发现此时蹲在她面前的少年实在靠得太进,他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实际上就是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她校服裙摆外的膝盖顶着他的膝盖。 隔着他校服裤的布料,仿佛能感觉到他传递来的体温……那温度有些灼热,从她的膝盖那一小块接触的皮肤火速向上蔓延,烧红了她的脸。 “你,你说什么!”姜鹤紧张到倒吸一口凉气入肺部,狠狠地急咳了几声,“想都别想!”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靠。 “顾西决,你怎么像个流氓一样啊!” 她整个人缩到沙发角落里,瞪着他声音有点严肃的奶凶,“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呢,你怎么天天跟我讲这个!这要是一本小说,场外得有多少观众等着看你八年来各种骚操作后换来的火葬场?” 他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唇,“哦”了声,像是真的求知欲旺盛:“什么火葬场?” “追,追…….” 姜鹤哆嗦着唇瓣吐出两个字,第二个字愣是不敢说出来,她耳根都快烧起来,难以置信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伸手一把将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推开,她站了起来。 试图强行转移话题。 “你吃饱了没,陪我去买礼物。” 扔下这句话,她脚下着火似的往外走。 顾西决保持着蹲在那的姿势没动,回头看了眼踩着小牛皮鞋,一路飞快退退退到阳台门后的小姑娘一眼。 沉默了下,无奈叹息。 …… 怎么这么不经撩。 光看这点,倒是真的挺火葬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只能天天嘴巴开车过过瘾维持生计的样子 75、李舜宇 两人进了宴会厅与父辈道别, 而后离开酒店, 站在大堂门口那穿堂风一吹,姜鹤被冻得哆嗦了下。 顾西决看了她一眼:“都十二月了,邵雅欣她们早就换了秋冬校服……别哆嗦了,我看着你都冷。” 说完这话就站在那看着姜鹤一个接一个的抖, 像刚从河里跳上岸的狗似的。 “不是, 顾西决,正常情况下这时候男生就该马不停蹄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了,”姜鹤说, “而不是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说:都让你多穿点,冻死活该。” 顾西决低头看了眼姜鹤过膝袜和裙摆之间那节白花花的绝对领域,停顿了下:“你冷的不是腿么,我脱外套有什么用,要不我把裤子脱给你穿?” 他说的满脸严肃,但是姜鹤觉得这个人就是在嘲笑她,嘴怎么能这么坏。 “你下辈子也追不到我的。” “那能怎么办, 只好下下辈子继续努力。”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推着姜鹤将她轰回酒店大堂,她选了个最温暖的沙发角落坐下……透过酒店大堂的巨大玻璃, 她可以看见少年如门神一般立在门口,等到家里司机把车里开好暖气开到酒店大堂门前。 他回过头,站在外面冲她招招手,然后摁着她的脑袋把她塞上车。 两人又去了江市最大的商场。 姜鹤之前说是要“买礼物”, 顾西决还有点奇怪这人买礼物怎么能带上收礼物的人本尊一块儿,再加上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商场里能有什么可以让他为之兴奋的。 至少前一秒他还幻想过生日那天进了夜店,夜店舞池中央摆着一个大礼盒,姜鹤自己从礼盒里面蹦出来。 这算顶配礼物。 但是这份并不可能出现在商场,除非姜鹤是琢磨要弄一个装得下她的盒子,首先得去买一台冰箱或者洗衣机。 其余可能出现在商场他所期待的礼物—— ……………地下超市收银台旁边的小货架倒是有。 但是这个又有点太刺激了…… 怎么着也得等成年吧? 更何况,一个吻痕就吓得她魂飞魄散的小姑娘。 少年就这么百思不得其解被拉下车。 最终,他们进了一家卖电子产品的店…… 卖各种游戏主机和游戏卡的。 顾西决:“……” 也行吧,总比送他吹风机强。 一边这么自我安慰,他弯腰认真挑选游戏卡,选了两三个,一回头发现原本在他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丢了。 直起腰看了看,发现姜鹤站在主机区那边,正和售货员相聊甚欢,没一会儿就拎着一盒最新款的主机回来了。 “你倒是挺全套的。” “嗯,哪有光送游戏卡的?”姜鹤凑过来,看他手里拿着的那几盘游戏卡,“你选好了吗?就这几个?要不多拿几个?” ……哦,生日大酬宾啊? 顾西决弯腰又拿了几个,姜鹤抱着一块结账去了,收银台响亮全店的机器报出来的数字,是五百块的好多倍。 此时,顾西决终于又有点满意—— 是的,没错,他的生日礼物怎么可以比给韦星涛的感谢费还要低呢? 拎着那一袋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出店时,顾西决感觉到了店员向他投来不一般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个吃高中女生软饭的高中软饭男。 但是他一点不生气,他怀疑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那研究的目光让他腰杆挺得更直了,软饭就软饭,怎么了? 路过甜品店的时候,姜鹤要了支冰淇淋。 明明被冻得直哆嗦,她还吃冰淇淋。 但是顾西决心情好,所以没有抨击她,也没有告诉她你最近脸越来越圆了最好还是克制一点零食…… 直到。 两人重新爬上暖烘烘的车,车开出停车场时,姜鹤说:“你把东西拿给姜枭,就,就告诉他,如果期考考了三个一百分,就可以当做奖励。” 顾西决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姜鹤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在她完全坦然的目光中,少年沉默半晌,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知道这时候他就该保持沉默,一脸淡定地点头答应…… 但是这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来得有点快。 他的理智跟不上冲动。 “你大晚上拖着我来商场当苦力就为了给你弟买游戏机?”顾西决觉得世界都颠倒了,“给你弟?姜枭?认真的?” 姜鹤抬起手,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总不能说听了莫文霏一番说辞后,她突然觉得对比起乔恩兮……送她布丁的姜枭真香。 她犹豫措辞,而后又品出不太对,转头望着顾西决:“这么惊讶到像天塌下来的样子怎么回事?顾西决,你不会觉得我会干出邀请过生日的人一起来买他的生日礼物那么弱智没逻辑的事吧?” “……你做事什么时候讲过逻辑?” “现在。” “……” “……” 车内沉默半晌,尴尬到前面开车的司机默默地升起了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板。 隔板一升起的一瞬间,顾西决立刻伸手,单手掐着她的面颊,将她漂亮的脸蛋捏成猪头状,声音磨着牙从牙尖上刻出来似的:“姜鹤,打我脸打上瘾了是吧?” 姜鹤嘟着嘴,拼命往回吸口水,双手握着他的手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她伸手揉揉被捏的快变形的脸,抱怨:“给你的生日礼物我都买好了,肯定比这个好啊……你这跟提前拆了挂在床头的圣诞老人袜子,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立刻赖地大哭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顾西决从会走路开始,就没有赖地大哭过。 他深呼吸一口气,跌坐回了位置上,抬起手将头发往后扒,微微蹙眉:“那些游戏我也想玩。” 声音带着一点不服气的抱怨鼻音,居然有点可爱。 谁能想到呢。 江市一高的大佬,这会儿跟小学生较上了劲。 姜鹤瞥了他一眼:“你问问姜枭同意不,同意你们就一起玩呗,反正他那么喜欢你。” 顾西决“嘶”了声弹坐起来,双眼犀利地望着她:“姜鹤,正常女人这会儿该顺坡下驴,哄我可以在那一堆精心挑选的游戏卡里最少选走一张我最想要的。” 他在炸毛崩人设的边缘,姜鹤差点笑出声:“生气呀?” 顾西决面无表情。 她抬手,摁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回自己的位置上:“你刚才站在酒店大堂门口问我要不要脱裤子给我穿还记得吗? 顾西决:“……” 姜鹤笑容不变:“看来你还记得。” 顾西决:“我不是让你回大堂沙发上了?里面有空调。” 姜鹤:“我不是让你去找姜枭一起玩了?他肯定愿意。” 顾西决:“……” 然后对话就结束了。 最后姜鹤上楼,一路把她送到家门口的少年还是臭着脸,姜鹤打开门,站进去,转身,问门外站着的臭脸少年。 “明天早上你来接我吗?”她笑着问。 “不来。” 他撑着门框,答得斩钉截铁。 “还有,少吃零食,你脸越来越圆了。” 第二天早上。 姜鹤穿好鞋子拉开门,门外蹲着的少年正面瘫着脸,在看手机。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懒洋洋地扫了她一圈。 “今天就十二度了,”他重新把目光放在手机屏幕上,头也不抬地说,“你是没买秋季校服?围巾呢?还穿半截袜,裤袜呢?” 姜鹤后退一步,开着门给门外蹲着的人留了漏暖气的门缝,回去找她的裤袜。 “下午下雨,”少年清冷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要不你把秋裤穿在裤袜里面?” 门里传来“哒哒哒”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小跑的声音,“啪”地一下,留着的那条缝也没了。 顾西决:“……” 深秋时节,有种冷叫你阿爸觉得你冷。 转眼几日过去,秋去冬来。 女生们真的迎来了穿加绒裤袜、雪地靴的日子,此时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二十几天,就像女生的加绒裤袜,顾西决也终于迎来了他的生日。 当天还很巧地是周五,虽然接近期考,每个人都有迎来周末的蠢蠢欲动……上午的时候,关于顾西决晚上在月夜酒吧包场的小道消息就传开了。 “江市一高瑟瑟发抖”微信群消息叮当响得停不下来。 —路人甲:嘻嘻嘻,不会进场要检查手机,但凡群成员禁止入内吧? —路人乙:……你抬头康康群人数,那决哥可能要一个人过生日了! —路人丙:而且我们好久没说决哥坏话了啊! —路人甲:你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讲过决哥坏话! —路人丙:哦哦哦!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路人甲:主要是我们说什么都会有告状的啊一行白鹤上西行 鹤姐?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背单词呢,瞎什么! —路人甲:课间时间背哪门子单词!姐姐,您什么时候改的微信名啊? —路人丙:这昵称有丶色.情! —路人甲:不是,改这名字……听说你家和顾西决家关系挺好的,你们微信都没有加双方家长吗?家长没说什么? 姜鹤捏着手机,陷入一阵沉默,没好意思说:忘记这码事了。 正当她万分纠结这件事,微信群又震了下。 —西行:我妈说,“姜鹤的微信名真可爱”,怎么了? 群里原本在热闹刷屏,这行字冒出来后,整个群刷屏大概停止了有30s。 30s后,这次群主的心理素质比上次的好,并没有立刻把群解散,而是等了一千年,等到一个不知道是吓坏了脑子不好使,还是真的很勇敢的路人丁兄弟。 —路人丁:谁把顾西决放进来的? 这句话立刻被一连串的“……”“。。。。。”“.......”刷屏带过,人人试图拯救这位龙胆包天仁兄的狗命。 可惜某人还是看见了。 —西行:干什么,排挤我? —西行:知道这年头校园暴力会被判刑吗,你们都满十六了吧? —辛晨欧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辛晨欧巴:校园暴力可还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鹤:“……谢辛晨这个智障。” 群里嘻嘻哈哈,叮叮当当乱响个不停。 姜鹤把手机放在一旁嫌它吵,干脆拿起来开了静音。 结果开了静音还是吵。 她暴躁地扔家英语书,正抓起手机看是不是手机抽风了,一回头发现吵得并不是她的手机,而是坐在她旁边的蒋学神。 “你也玩微信?”姜鹤有点惊讶。 “首先,我是正常的、敢于接受高新科技的十七岁中学生,不是七十一岁离休干部,”蒋净放下手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其次,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聚会不出现的那个人,一定会被说是非?” 姜鹤:“……” 姜鹤:“你有什么话题度可言?” 蒋净面色淡然,显然对自己在高一甚至是整个学校的地位心中十分有数,一副爷懒得跟你废话的样子。 姜鹤也不理他了,转身,下巴放在座椅靠背的横杠上,歪着脑袋问身后的年级第二名,甜滋滋地问:“莫文霏,今天,晚上你会来吗?” 自从那天花园酒店阳台一聚,姜鹤有点要变成年级第二小姐姐的后援粉丝团的意思……虽然年级里那些肤浅的人还没有发现莫文霏这块宝石,天天追着姜鹤身后叫着“鹤姐”“维纳斯”“大姐佬”。 但是没关系,大姐佬给您当粉丝。 哪怕莫文霏那天之后就恢复了和姜鹤不熟的样子,总是不冷不热,但是姜鹤不在意,现在没事干就喜欢跟她说话,偶尔还想邀请她一起吃午饭。 搞得顾西决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生怕她性取向发生基因突变。 这会儿,姜鹤一脸乖巧地邀请她的爱豆晚上一起来玩。 莫文霏闻言,停下正在写的数学练习题抬起头,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想偏头的动作……但是这个动作没做完,她硬生生把头摆正,说:“不确定,我晚上还有钢琴课。” 姜鹤好奇地歪了歪身子,看了看她身后,什么也没有啊。 她又坐直身体。 “晚上九点半才开始的场。”姜鹤的脑袋在椅子靠背上晃了晃,“来吧,不喝酒,我们喝饮料聊天啊,f班几乎全班都去,a班不能输!” “姜鹤,你真的是鬼话连篇。” 蒋净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要你管。” 姜鹤头也不回地,还是望着莫文霏。 后者抬头看着前排小姑娘那张漂亮的脸蛋,红润润地就架在她笔袋上方,一双深褐色的眼闪烁着期待的光…… 让人难以拒绝的样子。 确实是有让顾西决那种人,站在学校门口跟全世界宣布他在追的资本。 莫文霏动了动唇,正想说话。 这时候,有人从后排走上来,抽走了莫文霏压在笔袋下面的英语作文本。 正在对话中的两个少女愣了愣,双双抬起头,这就看见李舜宇立在他们的桌边,手里拿着一沓显然是从后面一路收上来的英语作文本。 此时此刻,他看着姜鹤:“作业?” 姜鹤“哦”了声,转头钻进抽屉里找英语作文本,一边心中感慨,这李舜宇因为说话不顺,也是惜字如金,谢辛晨要是有这点觉悟,不要动不动就口吐小作文,也不至于被说是油腻男…… 抽出作文本,她将本子放到李舜宇手中,顺口问:“李舜宇,晚上你会来吗?” 李舜宇这个人,太孤僻了。 姜鹤问他是出于礼貌,觉得人家都听到她在邀请另外一个人了,到他这装死好像不太好。 她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没想到后者停顿了下,言简意赅地说:“来。” 姜鹤愣了下,看着李舜宇。 后者冲她笑了笑,是那种有点奇怪,就像是笑意不达眼底的笑容:“和老同学,叙旧。” 老同学? 谁啊? 姜鹤想问,没来得及开口,站在她们面前的男生已经抽身离开。 上课铃响,第二节是语文课。 猫在桌子底下,姜鹤好奇地给顾西决发信息。 —一行白鹤上西行:问你个事,李舜宇是你和谢辛晨一个初中的吗? 那边估计也在玩手机,很快给了回复。 —西行:不是。 —西行:听说他小学没读完就转学去外地了,高中才回来。 —西行:怎么? —西行:最近这人出现在你嘴巴里频率有点高,你想干什么? —一行白鹤上西行:能干什么? —西行:最好什么也不能干。 —一行白鹤上西行:否则呢? —西行:看看你的微信名字。 —西行:主谓颠倒一下。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哟,还知道威胁人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拉黑,再见。 —一行白鹤上西行:哦,为了防止你下次在微信和我说上话已经是过年了,提前祝: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一车你决哥。 想看哥日更一万吗? 哦,你们不想,因为你们不说话 76、秘密 晚上十点, 月夜酒吧。 月上柳梢头, 寒风凛冽,东桐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今天的酒吧酒精限量供应,无限量免费的是低浓度果汁酒和各种果汁小吃,乱七八糟的闲杂人等一律禁止进入, 有保安站在进门要查身份证, 范围是14岁以上,24岁以下。 姜鹤到的时候,酒吧里已经很热闹了。 她眯着眼找到了f班的同学, 人果然到的很齐,大家换下了校服,穿上私服,有几个女生化了淡妆……邵雅欣最夸张,高跟皮草小吊带,把菠萝果汁酒当饮料喝。 乔恩兮当然也来了,只是今晚她没跟林薇在一起,而是坐在a班那群人那边。 a班来的人比想象中多一些, 零零散散的也凑了一桌,没见到莫文霏,倒是李舜宇真的来了, 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找他说话,他也没有主动找人攀谈。 姜鹤挑了挑眉,正琢磨这李家少爷哪怕是开朗一点怕不都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这时候,乔恩兮站了起来,端着一杯果汁,坐到了李舜宇旁边。 歪头,笑得很好看地跟他说了什么。 姜鹤:“……” 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乔恩兮的勇气,什么人都要去招惹。 略微觉得辣眼睛地收回目光,姜鹤迈步走向邵雅欣她们。 此时正与同伴聊天的邵雅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抬头看见姜鹤,毛织长裙,加一件奶白色的宽松毛衣,脑袋上还戴了个贝雷帽,整个人毛毛茸茸的确实很可爱,但是…… “这是酒吧,姜鹤,”邵雅欣说,“你是来跟我们践行,这就准备通过哆啦a梦的任意门去南极?” 周围的人乱糟糟地笑了起来。 姜鹤没搭理她们,看了看周围随意地问:“顾西决呢?” 酒吧里太吵,她不得不捂着耳朵扯着嗓门问。 邵雅欣说顾西决那群男的在包厢里打台球,姜鹤点点头:“你给他发个微信就说我人到了。” 邵雅欣:“你自己怎么不发?” 姜鹤已经在她们中间坐了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因为我把他拉黑了呀。” 小姑娘们纷纷笑了起来,,邵雅欣冲她比大拇指:“可以啊姜鹤,风水轮流转。” 姜鹤冲她假笑了下,坐在卡座里陪着喝了两杯果汁,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喝的肚子都涨了,站起来去找洗手间。 姜鹤忘记了自古洗手间都是是非之地。 刚进洗手间,关上隔间的门,还没来得及站稳,洗手间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人脚步有点急,但是谁来洗手间不急,姜鹤原本没放在心上。 直到隔壁隔间的门被打开,近在咫尺,只隔着一个门板的距离,来的人很急迫地说了声“李”,没能念完那人的名字,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整个洗手间陷入鸦雀无声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姜鹤听见隔壁,响起了另一个人平缓的呼吸声,以及轻飘飘,“安静。”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落地有声,带着一点阴冷和疏离。 但是姜鹤原本抓着裙子边缘的手一僵,保持着深蹲的姿势当场就固定在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大腿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她认出了这个声音。 李舜宇。 ……怎么是他! 他和谁在一起? 原本鼓胀的肚子一瞬间都被惊到没了尿意,姜鹤慢吞吞地站直了,往旁边蹭了蹭,竖起耳朵,随机听见他又说:“来这么晚?” 他也没等隔间里的另一个人回答,因为不一会儿他们的气息声就传入听墙根的人耳朵里,姜鹤只听见“唔”地一声短暂呜咽,又轻又微弱。 衣衫摩挲的声音里,被提问的女生大概是被咬住了唇瓣,空气里响起了奇妙的咂咂作响声……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他如何趁虚而入,带着一丝丝冰凉气息地锁住被他推进隔间的女生,吻住她,纠缠。 空气突然变得炙热黏稠。 姜鹤有些喘不上气,挪了挪沉重的脚,今晚在这个酒吧里的基本都是江市一高的学生,鉴于男主角还是她认识的人之一……她觉得现在自己这个处境实在是有点尴尬。 她小心地深呼吸一口气,正想轻轻咳嗽一声,这时候,那个被深吻至来不及开口说话的人,终于发声了:“我今晚钢琴课……嘶,李舜宇,别那么用力。” 她说这话大概是皱着眉说的,带着一点点平日里见不到的柔软埋怨。 姜鹤伸出手扶了扶洗手间的墙壁,腿有点软,她真是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记忆力那么好,对每个人的声音识别能力这么强…… 以至于哪怕莫文霏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日里那种冰冷天差地别,她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莫文霏和李舜宇?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想到那天在宴会厅遇见李舜宇,这人沉默寡言又阴沉沉的那一眼,还有莫文霏锁骨上带着牙印的吻痕…… 她抬起手无声地抓了抓头发,窒息到胸口闷,三观碎了一地,要不是今儿被她撞见了,地球爆炸她都不会把这两人放在一起考虑! 啊啊啊! 莫文霏和李舜宇!!!! 姜鹤内心挣扎万分,在小小的隔间里纳闷得想要上蹿下跳。 而隔壁间的人对此毫无察觉。 “你,”莫文霏小声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终于带着一丝丝平日里的冷,“看到他了吗?” 姜鹤不知道所谓的“他”是指谁,但是李舜宇显然知道,他短暂地“嗯”了声,依旧惜字如金。 “你准备怎么办?” 短暂地陷入沉默,也不是并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少年此时却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见莫文霏话语一顿,紧接着小小声地嘤咛了声…… 在她断断续续漏出的鼻哼中。 安静的洗手间里响起少年的嗤笑,嗓音带着喑哑和并不平缓的气息,吐出一个单字,“浪。” “……” 似乎并不满这样的评价,隔壁她低低的哼声消失了几秒,过了一会儿,男生“嘶”了声,伴随着唾液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带来的一阵皮肤与唾液交换的声音…… “别咬。” 他说。 姜鹤的头发竖了起来,她听不下去了。 三言两语简单两个字,画面感却扑面而来,她腿软心跳得也快,脸上烧红一片,心中担心再这么躲下去她心跳可能都能盖过他们的说话声…… 她悄悄打开了洗手间隔间的门,溜出来,转头去了隔壁男洗手间将就解决问题。 姜鹤方便完洗了手回到夜店大厅,惊魂未定、双眼发直地抹护手霜,满脑子还是李舜宇那句似笑非笑的“浪”…… 她内心省略脏话一万句。 一抬眼,就看见乔恩兮拿着一杯饮料满场晃,像是在找谁。 “……” 当然是在找她刚才主动搭话的人。 姜鹤目光沉了沉,在过去的十六七年里,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对乔恩兮这种白莲花,但是这一刻,她动摇了。 她一步向前,拦住了人群中的小白莲:“找谁?” 可能是黑暗给了一些阴沟里的老鼠莫大的勇气,乔恩兮直视姜鹤:“我找李舜宇,刚才他说去洗手间,然后就不见了。” 姜鹤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小白兔,笑了,可以啊,自从恢复了莫家二千金的身份,乔恩兮也敢直视她的眼睛,跟她说话了。 有进步。 “你找他做什么?” “姜鹤,跟你没多少关系吧?”乔恩兮声音还是软的,也听不出多少不耐烦,只是像是耐心地同她讲话,“你管着顾西决也就算了,连a班的新同学你也要管吗?那李舜宇今晚单独坐在一边一个晚上,没有一个人主动和他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 “我懂了,”姜鹤点点头,“因为没人理他,也没人理你,所以你就觉得两个小动物可以抱团取暖了?” 想要用平民窟的百万千金身份,去温暖落寞亿万少爷? 哈喽? 什么年代了,您有事吗? 姜鹤就差笑出声了,她目光闪烁着戏谑,十分刺眼。 眼看着乔恩兮握着手里的杯子被她捏紧,小白兔后退了一步,那种刚刚建立不久的自信仿佛又被击溃,她又露出了姜鹤熟悉的胆怯…… “姜鹤,你别这样老逼我,我只不过是想和李舜宇交个朋友。” 她垂下头。 姜鹤垂眼看着她,想了想,淡淡道:“乔恩兮,你爱交朋友我管不着,但换个人吧……李舜宇不行。” 她这话里没带什么情绪。 乔恩兮仰着头,充满了困惑地望着她。 姜鹤能说什么,身为同学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场,顾西决你都搞不定,你还想搞定李舜宇? 我你都惹不起,你确定你姐不会把你撕碎? 她不能说,她只能意味深长地给她建议:“你不如去和蒋净交朋友。” 谁都知道莫泽凯想要撮合自己的女儿(哪个都行)和蒋净的好事,乔恩兮当然也知道她的爸爸只不过是在姐姐那碰壁才试图转目标为她…… 而眼下,这种事就被姜鹤毫不掩饰地揭露。 乔恩兮露出了一个被侮辱了的表情。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跟李舜宇说话,跟他来自哪里,家里是什么背景没有一点关系!”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里带着真情实感的委屈……大概。 姜鹤就冷眼瞧着。 几秒后,像是自己先受不住眼下压抑的气氛,乔恩兮眼里含着泪,扔下一句“你管好你自己和顾西决就行了”,倔强转身离开。 姜鹤“……”了下,随即露出“啧啧啧”的表情,嘴巴里发出韩国大妈同款的感慨:“哎一古,这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 难得她善良一回。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由行。 受了一晚上各方面的惊吓。 姜鹤通过大厅的人群,来到了后面vip包房里。顾西决那群人都窝在里面打台球,烟雾缭绕的,她推开门,就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谢辛晨,”站在房间角落里的人淡淡道,“烟掐了。” 谢辛晨这会儿叼着一支烟在角落里心不在焉地玩一把打火机,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看上去兴致不太高的样子……抬眼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姜鹤,他慢吞吞地把烟熄灭。 在姜鹤皱着眉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面前扇风时,原本在角落里的顾西决已经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撑在开了一条缝的门后,脸上神情看上去懒洋洋的:“现在才来?” “来就不错了。” “怎么,来跟我说新年快乐?” 姜鹤被他逗笑,心里那乱七八糟紧绷的感觉总算是放松了些。 在他面前,就好像什么事都不算事了,那双永远懒散平静的深色眼眸就好像打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魔力。 “突然想起生日礼物没拿给你,我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拿给你我就走。” 她笑着,半真半假地说。 今晚顾西决没抽烟,但是作为寿星多少喝了点酒。 这会儿他眼神发沉,几乎就要溶解在酒吧走廊昏暗的光线里,他嗓音低沉略微沙哑,见她笑了,也跟着小幅度地挑了挑唇角。 抬手,那带着一点点红酒木塞残留味的食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哄道:“微信给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嗯?” “你能保证以后不耍流氓了吗?” 他盯着她唇角,大概是上了润唇膏,有点亮,还带一点点粉,像浆果果冻似的颜色……这么暗他都看清楚了。 撑在门边的手背青筋凸了凸,他稍微低下头,哑声道:“那不行。” 她伸手推开他的脸。 顾西决的脑袋歪了歪,碰到门框,他叫她的名字:“你准备让我追你追到什么时候?” 姜鹤抬起手,拉扯了下头上的帽子,从他的角度看。她的睫毛又密又长,配上她的长卷发和贝雷帽,就像是摆在橱窗里的精美人形娃娃。 恰巧她的脸,看上去也和那些娃娃一样。漂亮且无情。 “顾西决,我跟在你身后八年,”她冲他笑了笑,“这才多久,你就不耐烦了?” 顾西决“哦”了声,掐指一算,再追个八年……他们二十五。 ……也不算晚婚晚育? 好像也行吧。 “那我再追你八年。”他依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你在前面好好带路,千万别跟人家跑了。” “那得看你表现,我要跟人家跑了……”她说。 他眼里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我可能真的会打断你的腿。” 姜鹤听了这回答,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只是开玩笑的,只是这玩笑开着开着……就开出一点不对味来。 他眼里有浓郁化不开的占有欲。 眼前的神眼,不知道怎么的跟洗手间里,李舜宇问莫文霏“来这么晚”时奇妙地有了感官重合。 让人心跳不已,就仿佛是被猎人标记了的猎物 ,凭空地生出被控制的无力感……唇角动了动却声音哑然,盯着他的眼睛,她看不出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姜鹤窒息了一瞬,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就要问出口:所以,顾西决,你真的喜欢我吗? 就像所有人看见的,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改变太多了,不再对她爱答不理,送她回家,陪她上学,给她买零食,在所有的公开场合毫不避讳地说,在追求她,拒绝所有的女生。 有时候姜鹤都忍不住要认为,他是真的突然喜欢她了。 可是如果真的喜欢的话……那句话呢? 为什么不说? 说你见到我会怦然心跳,说你懂了你不单只是想照顾一个妹妹。 ——说你喜欢我。 “……” 顾西决,愚蠢。 把一声叹息吞回肚子里,她抬起手拍拍他的肩。 顾西决“嗯”了声,走廊太暗,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情绪,只能把门拉开一些,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怎么……” 话音未落。 便感觉到她略微冰凉的双手捧住抓住了他只穿一件薄衬衫的肩,那指腹的柔软仿佛透着布料传递,她向下拉扯他的衣服。 顾西决顺着她的力道弯下腰。 然后猝不及防地,面颊上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带着微微湿润,稍触即离。 他微微一愣。 她有些颤抖,带着浆果香的气息就在他的面颊停留,他稍微一偏头,面颊擦着她冰凉的鼻尖……他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手又被拉了下,这一次,手里被胡乱塞了个有点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手机壳…… 翻过来。 手机壳上,一个眉心点着口红点出来的红点,脸蛋上了猴屁股似的胭脂,扎着羊角辫身穿芭蕾裙的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杆不知道哪搞来的廉价红缨枪状物,摆着顶天立地姿势,瞪圆了眼,望着镜头。 ……………………………………像尼玛西游记里看见妖精的孙悟空。 ”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掩饰去了刚才不小心有些过于流露的情绪。 顾西决恍惚中。被她声音拉回现实。 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问她:“哪个?” 立在门后的少年显然还没回过味来,满脑子都是刚才她那一下纯洁无比却能如一把火烧光了他脑细胞的轻吻。 “我刚才都没反应过来,”顾西决说,“你再来一遍。” 姜鹤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壳:“你已经得到你最想要的了。” 顾西决:“什么东西?” 姜鹤:“你心中暗恋了八年的白月光。” 顾西决低头看着手里的女版幼年孙悟空……多看两眼还像哪吒。 绝了。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跟她讨论下她到底怎么想的最后捣鼓半天摸出这么个宝贝玩意儿当他生日礼物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扔下一句“哥哥生日快乐”,转身一溜烟地跑走。 顾西决:“……” 操。 这姑娘…… 有毒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一车你象哥 77、大概是有光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大厅。 十一点五十五, 顾西决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来放了球杆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居然感觉耳边有点安静,愣了下回过头, 发现谢辛晨还保持着依靠在角落里的姿势, 发呆。 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可能持续了一整晚。 “谢辛晨,”顾西决问,“你今晚怎么回事, 魂不守舍的?” 其实顾西决也就是随口一问,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声音,被提问的人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似的哆嗦了下,抬起头看向他时,有点茫然,又有点惶恐。 谢辛晨很快地回过神来一般,“哦”地应了声站起来, 走到顾西决身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决哥,你、你还记得, 我、我跟、跟你说、说过,我结巴,是是因因为,小时候嘴巴贱, 学别人,学的么?” “记得。”顾西决推开门,不太在意地说,“怎么了,你不是都把这个事当童年笑话公布天下的?” 谢辛晨不说话了。 这确实是个笑话。 前提是,当年被他嘲笑的人,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谢辛晨如傀儡一般迈着机械的步伐跟在顾西决身后走出包间,他低着头,仿佛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来到月夜酒吧外面大舞池,夜店里会来的人基本到齐,已经很多人了, 他目光往周围看了一圈,心中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刚才只是他魔怔看走了眼,他担心的人其实从未出现……就像他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转走,再也没有回来过江市。 心脏在胸腔里噗噗乱跳。 谢辛晨恨自己上次月考没有好好看看年级排名,他就习惯性地从倒数开始找起找到自己的名字看到分数就把成绩单扔到一旁…… 路过楼下的布告栏更是头也不抬。 否则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李舜宇。 站在舞池中央,谢辛晨有些后怕的惆怅。 知道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后,他原本以为是顾西决,没想到目光扫过,却发现顾西决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 身后的鸡皮疙瘩全部冒了起来,心跳在一瞬间落空,归于死寂,谢辛晨回过头,对视上一双平静无波澜,更像一潭死水的黑色瞳眸。 立在他面前的少年与他差不多高,一米七几的个子。 他冲他笑了笑。 用缓慢却清晰的声音说。 “你好呀,谢辛晨。” 顾西决的蛋糕是姜鹤和邵雅欣她们一起去定的,口味是姜鹤自己喜欢的口味,所以一过了十二点唱了生日歌,催顾西决切蛋糕最勤快的也是她。 她要吃蛋糕。 周围除了姜鹤也没人敢催顾西决。 他手上都接过了刀,就在这时,从人群后面忽然有个缓慢的男声说:“许个愿吧。” 他声音缓慢,异于常人的语速。 有人好奇地转过头,于是就看见一个他们并不是很熟悉的男生依靠在卡座的沙发靠椅上,他唇角向上扬起,仿佛是真的在笑。 “谁赞成,”他缓缓地说,“谁反对?” 他的声音沉缓,却让人有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周围安静了几秒。 就连顾西决也挑起眉,看向他的方向。 ”许个愿有什么好赞成反对的啊,许愿当然必须要!” “我靠,这不是李舜宇吗?” “……他居然会说话,我都以为他是哑巴了!” 良久,后排人群窃窃私语地讨论开,远离顾西决这个男主角的某个角落里,谁也没注意到,谢辛晨听到李舜宇说到“谁赞成,谁反对”后,抬起头,充满了惊慌失措甚至是恐惧地望着他。 可惜没人注意到谢辛晨此时面色苍白如鬼。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李舜宇对视上他,隔着人群冲他笑了笑,用口型说:开玩笑的。 顾西决并不知道谢辛晨站在他身后已经万分后悔今晚来参加这场生日party。 隔着十七根蜡烛和一个巨大的蛋糕,顾西决无奈地扫了眼脸上挂着笑,叫着“顾西决你许愿啊许愿你要上北大清华”的小姑娘,放下手机,凑到蛋糕前面,无比随便地许了个愿:让对面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姑娘,保持笑容,再亲我一下。 三秒他就睁开眼,刚说了声好了,吹灭了蜡烛,酒吧里的夜灯重新开启,有眼尖的看见他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壳:“哇!决哥,你换了个新手机壳啊,这……这是什么?” 那人伸手拿起顾西决的手机,一脸困惑:“女哪吒?” 现在的年轻人都讲个封建迷信,打印个佛祖、菩萨甚至《心经》当手机壳,水逆退散当手机桌面的数不胜数,顾西决也是年轻人,还是这条街的大佬,迷信一点可以理解。 但是这手机壳放哪吒是什么意思来着?这也太辟邪了点? 发问的人正一脸困惑,手里的手机已经被人一把抄走:“哪吒个几把,这我媳妇儿。” 众人:“?” 姜鹤:“……” 顾西决,你这是碰瓷。 在姜鹤刀子似的目光下,顾西决面不改色地一刀将面前的巨大蛋糕切成两半:“少废话,得罪我媳妇儿了,让你跟它磕头道歉。” 众人看看顾西决,又看看姜鹤,此时姜鹤正抱着手机默默地上淘宝删除定制图案手机壳订单。 邵雅欣拽了她一下:“姜鹤,打扰了,请问决哥媳妇儿不是你吗?” “……玄彬也是我老公啊。”姜鹤面不改色,“虽然他媳妇儿是谁跟我没关系,我还小,不早恋。” 邵雅欣接过顾西决的手机,对着姜鹤的脸看了半天:“这女哪吒和你长得挺像的。” 后者拉了下自己脑袋上的贝雷帽,整理了下头发:“你再仔细看看,你看我像是那种小时候会批准别人把口红往我脑门上戳的人吗?” 眼前的小姑娘看着一脸高傲,像是全世界都没被她放在眼里,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唇上抹了浆果色的唇釉。 “姜鹤,你刚才吃什么了?”邵雅欣忽然道,“要不要补个口红?” “……”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飞快地扫了眼隔着一个蛋糕站在桌子那边的少年,后者盯着她,懒洋洋地抬手,用食指刮了下面颊的某处。 还好周围的灯光很暗。 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脸窜起的红。 手里的手机震动,看了一眼“西行”发来新的信息,抬头才发现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上,一只手切蛋糕分,另外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 —西行:你怎么了? 姜鹤:“……” 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怎么了? —西行: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上去心不在焉。 一瞬间有些慌张,就像自己的小心思被猜透。 但是下一秒心中又异常地宁静下来,她抬头从手机边缘看向他,正巧他也偏过头看过来…… 奇妙的是,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 她仿佛回到了半个小时前那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廊,在他身后房间里,有人在嬉笑怒骂喧哗…… 可是那又与他们无关。 当她拉着他肩膀上的衣服,抬头亲吻他的面颊时,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他呼出的气就在她鼻尖一侧。 平和而滚烫。 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在众人闹闹哄哄的吵着分蛋糕,女生们尖叫着”好好吃蛋糕啊好贵的不许用来砸人”时,她冲他笑了笑。 笑容特别纯粹,也就是单纯地想到开心的事而表达美好的欣喜……而这笑容也成功地让顾西决眼里原本的疑虑闪烁了下,不见了。 他把手里没递出去的蛋糕扣在了一个马仔的裤.裆上,那个马仔惨叫一声。 决哥转过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叫什么,要不我把裤子脱下来给你穿?” 那个马仔一脸懵逼,坐在这边的姜鹤已经乐不可支,可惜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笑着笑着,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一看。 —西行:八年太长,要么我们一人退一步,你先从做我女朋友开始? “……?” 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姜鹤抬头去看顾西决,他已经扔掉了分蛋糕的工作,这会儿握着手机靠在栏杆边,一脸懒散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严肃的国际新闻。 他还是依然保持着单手握着手机的姿势,手大的好处就是哪怕一只手打字也飞快的样子,他低着头,手机屏幕上的荧光闪烁。 没有等她回答。 他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自言自语。 —西行:你猜我刚才许的什么愿? —一行白鹤上西行:说出来就不灵了。 —西行:说出来才灵。 —西行:我许愿,你能再亲我一下,刚才太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隔了三秒。 又一条新信息传过来。 —西行:或者我亲你也行。 姜鹤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确认这个直男朋友并没有在跟她开什么不得了的流氓玩笑……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看上去都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认真到她都有点害怕。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认认真真地。 而她居然还在犹豫。 片刻后,她又猛然醒悟。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姜鹤从来没想过要临门一脚做缩头乌龟,刚才她已经落荒而逃一次。 她不过只是有一个简单的问题想要确认。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垂下眼,她颤抖着深呼吸,用略微冰凉的指尖捏了捏耳尖。 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打下“顾西决,你喜欢我吗”这几个字,然后,发送。 她放下手机,有点紧张,就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儿,手心都有点出汗……她远远地盯着顾西决,周围的人太吵了,但是她却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用微信表白这种事很多人都这么做,但是在问出这句话后,现场直播似的盯着对方的脸,等着看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这又有点太刺激了。 他的喜怒哀乐,如果他皱眉,那就是厌烦。 如果他轻笑,那就是喜欢。 姜鹤等了一会儿,近乎于绝望地盯着他的脸,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中考查分时候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每一秒她都有新的想法。 后悔,不然大家还能伪装表面和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相处一会儿。 不后悔,长痛不如短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谁他妈知道搏一搏明天不会更美丽? 手机光照在他的脸上,她看着他眉眼舒展,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低头打字时候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认真。 手机震动,她收回目光,如行尸走肉,拿起手机。 划开手机屏幕时手指尖在颤抖,她瞳孔微微缩聚,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西行: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对“喜欢”的定义。 如一脚踏空,从百层高楼坠落,脑袋是一片空白,失望或者别的什么情绪都来不及出现,她的血液变得冰冷,奔腾叫嚣着倒流…… —西行:但是如果现在不算喜欢你的话,那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她的背部朝下,从高空狠狠落在了十八层安全气垫上。 —西行:以后你也不用再跟在我身后,换我跟你。 她向上回弹,飞起来的一瞬间被神奇地驱散了绝望; —西行:姜鹤,天亮的时候,你无论走到哪,抬起头都有阳光,用不着你去特意寻找它。天黑的时候,会有月亮,那也是阳光的投影。 周围凌乱走动的人群中,仿佛有无数的三尺小人举着氧气罐冲她飞奔而来,血液尖叫着升起温度,甚至过度沸腾。 —西行:我都在。 哪怕是午夜昏暗的酒吧,她眼前依然是一片蓝天苍穹,发酸发涨,总觉得被什么刺得睁不开眼。 —西行:我喜欢你。 大概是有光。 作者有话要说:  氧气瓶要分你们一丢丢吗(举起来) 昨天忘记问你们要营养液了,我心在滴血。 78、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过了十二点切了蛋糕, 狂欢一夜的中学生们也该各自幼鸟归巢。 最后没剩下几个人, 姜鹤坐在角落里等着顾西决跟老板结账,等到有点昏昏欲睡,这才感觉到眼前站了个人,她抬起头, 对视上一双熟悉的眼。 “困了?”他低头问她, 嗓音略微低哑。 姜鹤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还想说什么, 他弯下腰,从她宽容的毛衣口袋里把她揣好的手拉了出来,无比自然地放在自己掌心,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 ……手感很好,软到不可思议。 他沉默,用舌尖顶了顶面颊,脑子里面好像有什么玩意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怎么就不是他十八岁生日? 就像是怕手里这软的跟豆腐团子似的小爪子逃走, 他回过神来后,把它一把握住。 “起来,”他说。“送你回去。” 姜鹤没说话。 一双深褐色的眼一扫困倦, 瞪得溜圆地望着她的手消失在他掌心,白色的手腕就像是被麦色的大掌吞噬。 保持着一只手伸着被他握着的坐姿,她完全呆掉。 从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和顾西决有肢体接触那么玄幻, 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力道乱来地扣着她的手腕,气势汹汹如同放风筝似的拽着她,东奔西走。 这样…… 这样正儿八经的牵手,还真没有。 “顾西决,”姜鹤认真而严肃,“你先放开我的手。” “哦,”他眼睫毛都没颤一下,“不放。” 还好酒吧里的人都快走光了,没走的都是喝上头走不动的,倒是没几个江市一高的学生,都是顾西决手底下那些普通高中的马仔。 否则全天下都会知道江市一高的校园扛把子得有多么的不要脸。 姜鹤看着他脸上写着得寸进尺,有点无耻的样子,她拗不过他,就被他这样牵着手站起来,一起并肩走出酒吧大门。 ……有点不习惯被人牵着。 她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老老实实地让自己的手被他拽在掌心——就这样他也不太老实,那拉惯了弓的拇指生着薄茧,漫不经心地轻搓她的掌心,搓得她掌心像是燃了一把火…… 一直烧到心里。 东桐街半夜已经没什么人了,温度比半夜姜鹤来的时候更低,顾西决顺手牵着她的手放进他的牛角大衣口袋里,问:“冷不冷?”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侧过来,微微弯腰凑近她。 姜鹤心跳得有点快,那把火烧的她快要血液沸腾。 “冷,”她面无表情地说,“这次你又准备有什么操作?我今天穿的长裙,用不着你脱裤子。” “……” 顾西决停了下来,放开了她的手,她的手独自揣在他的口袋里,手背原本很暖的温度抽离,她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失落……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张开双臂,“我抱抱你?” 姜鹤:“……” 大半夜的,大马路上。 抱个榔头啊抱。 她微微眯起眼,问,“顾西决,你是不是有点恋爱脑?” 不然怎么就突然像个智障似的了? “什么?” 顾西决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没等到她投怀送抱,仗着天黑,又喝了几口酒,伸手揽着她的肩,干脆地把她拦进自己怀里。 “你今天微信上说那些话,”姜鹤半个人被迫靠在他胸膛上,一边慢吞吞往前走,稍微抬头问,“从哪摘抄来的?”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下颚线,冷硬的线条,但是却少有的放松。 “……”顾西决沉默了下,最后诚实地说,“从你以前给我说的各种话里稍微摘抄加以改编。” 姜鹤:“……” 姜鹤:“所以我是被自己表白成功了?” 顾西决刚开始目光直视前方,以减弱心虚,闻言立刻低下头望着她:“嗯,我成功了?” “虚伪。”小姑娘盯着他的脸一阵见血道,“你现在做的一系列动作像是不确定自己成不成功吗?要不你先放开我?” 她这话有点夹枪带棒的,但是他一点也不生气,今晚他看着她那张脸都觉得怎么看都可可爱爱…… 一团糯米似的,乖得他恨不得把她揣兜里带回家。 被指责的他失声嗤笑,伸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摁进自己怀里,感觉到她的鼻尖压在他胸膛上,他拇指蹭了蹭她脑袋上的帽子,哑道:“姜鹤,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他停顿了一下,油腻地补充:“生气的时候也特别可爱。” 姜鹤把脑袋从他怀里拿起来,瞪着他半晌,脸上泛着好看的红,挪开目光嘟囔:“因为你以前眼光有问题。” “怎么有问题,喜欢哪吒?” “呸!你才是哪吒!” “你自己说的,你当了我八年的白月光,”顾西决伸手拍拍她的头,“不全怪我,你初中就在我们初中的话,可能我的审美就不是乔恩兮那个类型。” 她现在听见乔恩兮就闹心,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他故意逗她,反正成功引来她一阵乱挠。 而且再也不肯让他抱了。 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一路走到澜景花园。快到到了单元楼下,姜鹤上了两层台阶,才转身回头看着他:“我上去了?” 顾西决站在台阶下,一米八几的个子这会儿就比她矮了小半个头,他微抬着下巴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沉,充满暗示。 见她站着半天不动。 他伸手去碰她垂在身体一侧的手,将她拉着弯下腰,上半身拉过来与自己靠近一些,主动开口问:“那我的生日愿望还能实现吗?” 他说这话时,抬眼,鼻尖就在她鼻尖近在咫尺的距离。 “哦。” “跟你说话呢,别嗯啊哦的。” 在他严厉起来的声音中,她就着弯腰的姿势,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的鼻尖,像是蜻蜓点水,留下一点一碰即离后软糯的湿润。 她直起腰想要往回退,却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来,脚下不稳,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被接个严实。 “顾西决!” 她微惊,鼻息间带着还未收敛的惊慌,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扣着她的背,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她挣扎着要转头脱离他,却在这时,感觉到他灼热的吻落在她耳后,他的唇不算太软,但是却长久地贴着她那一块雪白细腻的皮肉。 末了,还嫌不够一般,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微痛吓了她一跳,她“哎呀”了声,哆嗦了下,腿有点软地抱住他的脖子。 “这就站不住了?” 他嗤笑,贴着她的胸腔因此震动。 “那下次亲别的地方的时候怎么办?”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拎离自己的怀里,重复了一遍。 “下次亲别的地方,好不好?” 姜鹤得了自由,立刻抬手去摸自己耳后那块被他咬的地方,火辣辣的,不太疼,但是让人无法忽视。 “不好。” 她怒道。 话语刚落,就见他突然上了一个台阶,吓得她连连后退,差点儿绊着脚后跟一屁股坐台阶上,幸好他及时伸手拉住她……也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姜鹤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心里一紧,鸵鸟似的闭上眼。 等了半天,却只感觉到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鼻尖,就跟刚才她吻他同一个位置。 “周一来接你上学?” 他问。 “别来,”姜鹤推开他,“不给你开门。” 一边说着,她挣脱了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转身跑到单元楼下单元门,输入密码,门打开了,她推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那里,没有笑,但是那双眼睛里却好像隐约可见笑意。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姜鹤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轻一脚重一脚,飘忽忽地钻进了单元楼里。 第二天是周末。 姜鹤很早就醒了,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她还在怀疑昨晚是不是在做梦,顾西决真的跟她表白了?啊?她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眯着眼,脸都没来得及洗,她抓过手机进入微信,点开顾西决的微信认认真真地把他们两的对话重新看了一遍。 当时她什么也没说,就顾西决一个人在叭叭,完事了她也没回他,就晾着他那一长串的表白躺在微信里,可怜兮兮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其实当时她也默默地体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灵蹦极。 握着手机,手机发热的温度让她确定眼前的一幕真实性,她“嗤”地笑出声来,觉得自己果然魅力无边…… 什么追不到,不存在的。 要追,也得是他来追她。 整个人都阳光明媚,坐在大床中央,姜鹤正乐得满地找牙,突然手里的手机响了。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楼下去,手忙脚乱把手机翻过来一看……顾西决发来的微信。 —西行:醒了没? —一行白鹤上西行:……视频不行?你抠哪门子的字啊? 对方视频请求。 姜鹤想了下,抓着手机,掀开被窝爬回去,被子一掀盖在脑袋上,准备就绪才点开视频请求,半张脸藏在奶白色的被子里:“嗯?” 她假装刚睡醒的睡意朦胧声。 “起了?” 微信那边,顾西决身上穿着件白色的卫衣,他看着已经在外面了。 他目视前方,只是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又挪开视线。 “起了没洗脸?” “谁、谁谁说我起了,”姜鹤猫在被窝里,半张小脸更深地往被子里埋了埋,“我是被你的微信吵醒的!” “你算了吧,”电话那边的直男丝毫不给面子,“眼睛亮得跟李子巷的耗子似的,没睡醒?” “……” 姜鹤掀开被子坐起来。 “顾西决,你就不能用可爱一点的小动物形容我?什么得了狂犬病的干脆面,李子巷的耗子,乱掉毛的安哥拉兔!” 她头发凌乱,因为动作过大,引得他看过来。 一眼看见她吊带睡衣一边吊带滑落在肩上,让视频这边的少年一眼就看见了她滑落的睡衣边缘上一团微微隆起的弧度…… 他目光一沉,直接挂了视频。 姜鹤一头问号地扒了下满头女鬼似的长卷发。 正怀疑人生自己是不是交往的第一天就把男朋友丑到了果然哪怕认识了八年偶像包袱这个东西并不可以少比如打屁拉翔勤洗脸…… 微信屏幕亮了下。 —西行:睡衣吊带掉下来了,穿好。 —西行:我在大街上。 —西行:你准备给卖煎饼果子的大妈看看自己有多嫩? 姜鹤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先骂他流氓好还是骂他大男子主义好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把新鲜的男朋友丑到好。 她爬下床,刷牙洗脸,套了件毛衣外套,重新拨了他的视频。 那边刚接起来,她就问:“是给我买的煎饼果子吗?” 顾西决斩钉截铁:“不是。” 姜鹤还以为他在逗自己,一脸娇羞:“我不信,交往第一天哪有不给我买早餐的啊!” 视频那边的直男先生沉默了下,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地说:“祖宗,真不是给你买的。谢辛晨昨晚不知道跑到哪自己续摊喝到烂醉,我妈今天大清早跑来叫我还把我骂了一顿问我是不是灌他酒……我得去看看他怎么回事。” 姜鹤:“……” 姜鹤:“昨晚你的表白短信是发给谢辛晨的?” 顾西决:“……” “他现在除了宿醉还能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有事昨晚就120拉医院洗胃去了!” 在顾西决无言以对时,电话这边的小姑娘噔噔噔赤着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转了转手机屏幕让太阳照他脸上。 “顾西决,今天阳光明媚,你不在……满嘴跑火车你也好歹撑个一星期啊!” 此时顾西决已经买了早餐,站在谢辛晨家院子门口。 在他摁响门铃时,看见姜鹤一头扎进衣柜里瞎翻。 “干嘛呢?”他用鼻音问。 “你不过来我过去,”姜鹤一只手给自己穿袜子,“三人约会怎么样?” 她说话一点都不正经。 只是半个小时后,她意识到这事儿容不得她不正经。 因为谢辛晨的情况,好像比她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  千不千三,就看你们说不说话。 79、谁赞成,谁反对 这天外面太阳虽然不错, 但是温度已经一路狂跌到只剩下3°c, 眼瞧着就是要下雪的季节,姜鹤穿上了一件厚重的毛衣。 回到熟悉的小区,摁响了谢辛晨家的门铃,她回头看了眼就在谢家斜对面的自己家……有种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错觉。 来开门的是顾西决。 和想象中的放松不同, 少年蹙着眉, 一副有些烦躁的模样……站在门外的姜鹤愣了下,还以为自己真的跑来是招他烦了。 刚想问“怎么啦”,这时候, 门缝后的人将门拉开了些。 他探出半边身子,这是昨晚之后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姜鹤还有点儿紧张……她一双眼又圆又亮地瞅着站在门后面的人,心想如果他敢出言不逊,昨晚的一切都不作数。 而姜鹤不知道,其实顾西决今早起来也跟她同样有点懵。 所以早上……给她发个微信还是先打字。 都不敢直接弹视频。 只是后来想到最后送她回家时候,趁着酒精作祟勇敢加倍,还白赚两个吻, 心比她定。 此时,等了她一会儿见她站在原地没动,少年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把她带进门里, 等她在屋内刚一站稳,他转过头,满脸严肃地望着她。 姜鹤:“?” 顾西决:“有点烦。” 姜鹤准备炸毛了:“你烦谁,我就是来看……” 顾西决:“能亲亲你吗?” 在她消声愣住时, 他弯腰侧脸,轻柔的吻就落在她面颊上。 姜鹤有点跟不上节奏,眨巴着眼望着他。 顾西决:“现在没那么烦了。” 姜鹤惊恐地望着他,这懂事的男人是谁啊,她家直男哥哥呢,被魂穿了吗,那请他永远不要回来了好吗! “吃早餐了?”他又问。 她摇摇头。 “那煎饼果子是你的了。” 他毫不避讳谢家还有大人在,他亲妈就在正对面那座别墅的院子里浇花,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往上二楼的楼梯走,一边走一边说,“谢辛晨还在床上,你来劝劝他。” 他语气低沉,看上去有些消沉。 姜鹤想要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只好乖乖跟着他上了楼,到了谢辛晨的房间,房间门开着……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鼓着个小沙堆似的鼓包。 似乎是听见脚步声,鼓包动了动,闷声道:“决哥,你、你走吧,我没事。” 顾西决放开姜鹤的手,看了她一眼。 姜鹤“哦”了声,捞了捞袖子,露出两条小细胳膊,走近了一只脚跪在窗边,弯腰就上手扒那个鼓包的皮儿…… 里面的人十分抗拒。 “你姑奶奶我!”弄了一会儿,姜鹤气喘吁吁他还纹丝不动,她不耐烦了,皱眉照着那鼓包就拍了一巴掌,也不管拍哪了,“怎么回事啊谢辛晨,哭唧唧的!” 本来还在蠕动的鼓包不动弹了。 三秒后,鼓包里的人掀开被窝,露出他那张比鬼都苍白吓人的脸,一双眼布满了血红丝,头发也乱,生生把姜鹤吓得一个仰倒。 好在身后顾西决早等着,伸手握着她的肩才没让她滚床底下去。 谢辛晨目光呆滞地看着靠在顾西决怀里的姜鹤,过了可能有三十秒,才问:”你们俩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姜鹤往顾西决怀里拱了拱,一双眼疯狂地上下扫描谢辛晨,“或者八年前?” “哦,行吧。”谢辛晨说,“那恭喜我,又失恋了,今晚还有继续喝的理由。”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顾西决没说话,谢辛晨掀起被子尸体一般平躺着倒下去……姜鹤来回看了他们两人几个来回,不确定地问:“你失的是咱俩谁的恋来着?” 她话一刚问出口,站在她身后的顾西决就皱起眉。 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把人拖下床,抱大型娃娃似的轻松端着她在不远处的懒人沙发上放好,顺手塞给她个煎饼果子,一副从此这里就没她什么事的样子。 搞得她跟个工具人似的。 姜鹤不甘寂寞,扒开还热乎的煎饼果子袋子,咬了一口香脆的酥饼,一边漫不经心地撇了眼床上装死的人:“谢辛晨,说说看,昨晚你怎么回事,散伙了一个人去买醉喝到酩酊大醉,你不怕被人绑架啊?” 她进屋开始,眉眼就是放松的,胡乱的发问和调侃,反而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点。 谢辛晨沉默了很久,直到姜鹤吃完了半套煎饼果子,正用两根手指捏着剩下的那半里面的生菜,抽出来往垃圾桶里扔…… “决哥,”谢辛晨转过头,对坐在床边沉默的少年说,“我、我好像惹惹……麻烦了。” 顾西决撩了撩眼皮子,不太意外:“你昨晚就不太对劲,是不是昨晚出什么事了?”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凌晨切蛋糕之前,谢辛晨突然毫无征兆地问他的那个问题——决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结巴是因为,小时候嘴巴贱,学别人学的么? 当时顾西决根本没在意,现在他有些了然,抬眼望向谢辛晨,问:“是你最后问的那个奇怪的问题相关?” 在朋友审视的目光下,谢辛晨心狠狠地抽了下,忽然觉得满嘴苦涩。 “什么问题?”姜鹤漫不经心地问。 “谢辛晨结巴是因为小时候学别的结巴学的。”顾西决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说。 “我知道啊。”姜鹤语气自然,“我一度怀疑,我国至少有50%的结巴是因为小时候脑子不好使学别人遭到如此报应。” 谢辛晨苦笑一声:“现在,那个……那个被我嘲笑的人,回,回来了。” “哦,”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依然波澜不惊,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大,“回来就回来呗,不就是学他说话么你自己也遭报应结巴了啊,再说你是谢辛晨,谢氏医疗的唯一独子,真心实意好好跟人道个歉人家也不能把你——” “是李舜宇吗?”顾西决突然发问。 姜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瞬间,就连她忙着翻动捣鼓手里煎饼果子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谢辛晨,又看看顾西决。 “李舜宇本来是江市的人,但是他小学没有读完就转学去邻市了,据说当时转学的原因是……” 顾西决停顿了下。 “校园暴力。” 他低缓的声音落地,屋内再次跌入了冰冷的死寂。 过了很久。 大概是一个努尔哈赤率领清军入关又被慈禧老太婆败光祖业那么长的时间…… 姜鹤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辛晨,当年你对李舜宇,做了什么?” 隔日。周一。 这一年过年不算太晚,于是已经是本学期的倒数第三周,整个学校再次紧绷起来,众高中生摩拳擦掌,沉浸在喜迎期末考的浓郁学习氛围中。 从早上开始,姜鹤就有点听不进课。 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以20s一次的躁动频率,疯狂有冲动想回头去看坐在她右侧后方的李舜宇。 想要问问李舜宇当年到底怎么了,谢辛晨对他做了什么,因为谢辛晨像是只蚌似的死活不肯张嘴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当姜鹤第八次假装把橡皮掉地上,趁着弯腰去捡的功夫疯狂打量李舜宇时,坐在她身后的莫文霏说:“要不要借你个双面胶,把它黏在桌子上?” 姜鹤:“……” 姜鹤也不知道自己说“不用”的时候表情有多狼狈,转回头时她心里就差把教室的墙给挠穿。 莫文霏的突然说话,让她想到了那天在厕所听墙根时,她好像也模棱两可地问了李舜宇。 【看到他了吗?】 【你准备怎么办?】 李舜宇的态度是令人不安的含糊不清。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江市首富之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姜鹤总觉得他这个人阴沉沉的,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多少有些担心谢辛晨。 而好在她的担忧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第一节课下课课间操的时候,趁着操场上人多杂乱,谢辛晨这厮居然穿过了edcb四个班,杀到了他们a班来,站在李舜宇的面前。 周围很多人都有点懵逼地望过来,鉴于平日里谢辛晨跳脱又高调,又天天跟着顾西决,翘课打架什么事没干过……大家下意识地以为,这是f班的学生来找a班学生的麻烦了。 李舜宇还是一副游离在外,透明人的样子,看见这位校园风云人物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没多大反应,波澜不惊地望着他。 “李、李舜宇,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 也不知道昨天谢辛晨独自练习了多少遍,才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可能是怕这时候结巴,被嘲笑报应,被误解是在讽刺。 姜鹤站在队伍里回头望着身后两名男生,李舜宇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又去看莫文霏,莫文霏干脆头都未回,站在那里目视前方。 倒是乔恩兮微微蹙眉,看着李舜宇。 ……呕。 得了得了不看乔恩兮。 姜鹤收回目光,正好看见此时,a班的透明人同学,摘下了耳朵上戴着的耳机,目光平淡地看向谢辛晨。 十年前。 江市,德育私立小学。 这里聚集了江市所有名门贵族的后代,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实行住校制度,只为了培养孩子从小自主动手能力和独立性。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整个年级都知道一班有一个小结巴,别人结巴都是上课回答问题时候紧张才结巴,但是小结巴李舜宇确是平时说话都结巴。 因为他结巴,所以讲话特别慢,一句话费了老鼻子劲,没有人愿意跟他玩。 在读书的时候,一个班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会遭到所有人理所当然的嫌弃,提起他,所有人都会露出嘲笑的表情。 这个人可能不爱洗澡,不讲卫生,可能是穿衣服比较邋遢,可能是讲话结巴,也可能压根就是因为脸上长了一块显眼的胎记。 哪怕其实心里并不是讨厌这个人或者是对他根本没什么想法,为了合群,班级里的其他人也会不停地给自己洗脑:是的,这个人确实好讨厌,哪怕他什么也没干。 如果新学期分座位分到跟这个人同桌,拿到座位表的人就会发出崩溃的咆哮,而其他人则闹哄哄地跟着一起狂笑,说着“你好倒霉”“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某某某的同桌啦”。 小谢辛晨讨厌小李舜宇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性格跳脱,谢辛晨就是班里的孩子王,走到哪总是前呼后拥一大群。 直到那天新学期开学,老师把李舜宇安排到了他身边,班里的所有同学都笑话他,要做小结巴的同桌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当面嘲笑。 …… 作业。 “谢、谢辛晨,交……交你的,作业本。” 李舜宇是小组长,负责每天早上到教室收作业。 谢辛晨昨晚在宿舍玩了一晚上游戏机,根本没写作业,他还很横:“什么作业!李舜宇你不是跟我一个宿舍的吗,你不知道我昨晚肚子痛了一个晚上?!” 他这一嚷嚷,把全班都嚷嚷得看了过来。 李舜宇沉默了下:“没……注意。” “没没没没注意!略略略!讲什么东西啊,跟你讲话真费劲!”感觉到其他同学的目光,谢辛晨又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他瞪了李舜宇一眼,“从今天开始,不不不不许跟我讲话!” 周围的同学们哄笑起来。 从这一天开始,谢辛晨就专门跟这个小结巴过不去。 本来班里的人只是不爱搭理小结巴,最多背地里嘲讽,但是有了谢辛晨,这一切被掀到了表面上。 …… 上课。 语文课,老师叫从第一排开始,某一列的小朋友一个个起来念课文接龙,念的是阿列克谢耶夫的《灰雀》。 前面的人一人一句读的很快,到了李舜宇那,他站起来念:”‘一天……列、列宁……又来到公园,走到……白桦树下,发现……只胸脯深红的灰雀不见了。‘” 他念得很慢也很吃力,念完了一句话,花费了跟前面三个人加起来一样的时间。 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兜一脸好笑的样子,小谢辛晨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突然大声地说:“列宁!不是列列宁!小结巴,你可真费劲!” “哈哈哈哈哈!” 同学们哄笑起来。 小李舜宇瞬间涨红了脸,抱着语文书坐下。 老师拍着讲台让谢辛晨不许讲话,让他站起来,罚站。 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为全班同学提供笑料的谢辛晨一脸光荣地罚站了一整节课。 …… 宿舍。 没有人知道,谢辛晨的宿舍里正发生什么。 李舜宇坐在自己的床上,靠着床柱子低着头,左手不安地掐着右手。 小小的宿舍里挤满了人。 在他面前,除了三年级(7)班全体男生之外,搬了个小板凳正对着他坐着的是谢辛晨,那张稚气的小脸还未脱婴儿肥,他黑色双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光。 “李舜宇,经,嗯,经过我们一致讨论,我们认为,那个,认为你说话太磨叽了,讨人厌,所以你以后不要说话了,这样同学们可能就不会那么讨厌你。” 小小年纪的谢辛晨趾高气昂,仿佛他真的是为李舜宇好。 “不……不是。”李舜宇小声地说。 “什、什么不不不是,闭闭闭闭嘴吧!” 他学着他说完这句话,扬了扬下巴,看见周围有人笑,有些得意。 “现在举手投票表决,同意李舜宇以后不要开口说话的举手——谁赞成,谁反对?” 谢辛晨这句话一落,所有的人都举起了自己的手。 高高举起。 李舜宇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些昔日他熟悉的同学,每个人的脸忽然好像都变成了一样的,他们勾起唇角,眼弯弯笑着,就像是抽象画里的那些面色苍白的鬼脸人。 …… 李舜宇在这所小学发生的最后一件事。 那一次是全校大扫除,搞宿舍卫生时,谢辛晨他们逼着他去擦高处的窗户。 为了防止低年级的同学攀爬调皮。学校给他们安排的都是一楼宿舍,搞卫生也不可能让他们去擦宿舍窗台高处的玻璃。 但是谢辛晨以“别人都不擦我们擦了,那我们宿舍就可以得到流动红旗”这样的理由,逼着李舜宇去擦。 李舜宇没有办法,只好拎着小桶,迈着颤悠的小腿站在窗台上,刚开始还算顺利……结果擦到最后一扇时,他没站稳,从窗台摔了出去。 宿舍里的其他同学愣了下,谢辛晨也惊呆了。 冲到窗台前趴着望了一眼,看见躺在窗户外面宿舍后面水泥地的李舜宇头破血流,他也慌了,在周围男生一个个挤过来“流血啦”“他死啦”“我靠怎么办”的惊呼声中,他慌了。 狠狠地推了一个男生一把:“叫什么!还不赶快去告诉老师!” 李舜宇被家长接走。 后来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谢辛晨惶恐不安地过了两周,生怕有一天一抬头就会有警察叔叔站在他们班的门口要带走他……等啊等,警察没有来。 只是学校叫了家长把他们严厉批评了一顿。 一个月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 一个学期后,所有人都忘记了李舜宇这个人。 他在宿舍的床位空着,堆满了宿舍里人换洗的衣服,只有搞卫生的时候,被安排到搞这个床卫生的同学会抱怨一句 “李舜宇这个害人精,擦个窗户都擦不好,害得别人现在还要帮他搞卫生。” 江市一高,操场上。 垂眼看着面前站着的,满脸惶恐不安的少年,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和很多很多年前,他躺在窗台下,透过眼前的血红勉强看见的惊慌失措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李舜宇冲着他勾起唇角,眼弯弯地笑了笑。 “……没关系,”他用极其缓慢,却吐字清晰的声音说,“我又不怪你,谢辛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事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小孩子的恶也是恶,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多绝望 李舜宇,美强惨,成了。 看到有个留言说配角cp叫李莫愁,差点没给哥笑死。 叫顺毛摸不好吗? 80、天台 谢辛晨和李舜宇的事情没溅起什么水花, 事后哪怕有人提起来, 也最多说一句。 “啊,谢辛晨还认识正儿八经a班的人,那个李什么的,他什么来头啊?” 没有人知道。 李舜宇太低调了, 就连顾西决这种平时随便乱穿校服牛仔裤或者天热起来恨不得把沙滩裤穿来学校上课的人, 好歹还有这么一两双穿出去人家第一反应是假货的贵族球鞋。 李舜宇什么都没有,人也安静,除了在成绩公布的布告栏前列能够找到这个人的名字, 他几乎就算是江市一高的查无此人。 操场上的插曲很快就被人淡忘至脑后。 姜鹤有点觉得过于轻描淡写,隐约担忧,生怕李舜宇是在憋什么大招,因为她感觉李舜宇并不是那种常笑的人,对一个不说有恩甚至有仇的人笑…… 未免也太过渗人。 但看着谢辛晨下午就从蔫鸡恢复了活力,继续成为个叭叭叭个不停的油腻男,她又不忍心用自己的杞人忧天去打扰他。 跟顾西决说,顾西决也比较不以为然, 看上去不觉得李舜宇能干什么,毕竟谢辛晨最近挺老实的。 而除了姜鹤,唯二关心这件事的人就是乔恩兮。 只不过她关心的不是她昔日同桌, 而是江市一高隐藏首富之子李舜宇同学。 第二天早上,姜鹤早早到了教室,拿到了期末考试的考场排序,和别的班按照成绩稍微排序不同, a班的人基本散落在各个考场,比如姜鹤他们班还有坐多媒体教室的。 姜鹤正从抽屉里拿手机,想问下顾西决在哪个考场,这时候,她听见在她的左后方,乔恩兮站了起来,走到李舜宇的桌子前,跟他说:“李舜宇,你在哪个考场?” 没人注意这一幕。 毕竟没人关心李舜宇这号人,乔恩兮在a班属于垫底的存在感也不太高,谁在意两个小透明交朋友呢?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李舜宇和莫文霏…… 姜鹤接着回头光明正大看乔恩兮“交朋友”一边偷瞄莫文霏,自己的男朋友被亲妹妹勾搭了,她头也不抬,低着头,飞快地写一篇英语作文。 卡壳都是不存在的。 ……酷啊姐姐。 姜鹤在心中啧啧感慨莫文霏这心理素质,心想近朱者赤,她也要好好看好好学,亲自替顾西决管教那些不老实的女生什么的实在是太掉价了,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才做的事,婢女! 莫文霏这样的,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正在知道一点内幕的首席吃瓜群众内心暴风吃瓜时,乔恩兮又做出了一点新举动,她见李舜宇还是沉默寡言不太理自己,也不在意。 反正李舜宇谁都不太理(……)。 乔恩兮冲他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餐?”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的水果糖,放到了李舜宇的桌子上,然后飞快地缩回手:“当心低血糖。”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没有继续打扰坐在位置上的少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姜鹤:“…….” 姜鹤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乔恩兮会有这种玛丽苏的举动? 递出一块糖,她就能变得和糖一样甜了吗? 因为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女主日复一日的给美强惨男主带糖,最后这些和她一样甜的甜滋滋玩意儿将会成为打开男主心扉的一块敲门砖? 万一李舜宇有糖尿病那多尴尬啊(认真)。 不过显然这些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乔恩兮不知道从哪本霸总或校园文小说里学会了这个骚操作。 牛逼哦。 ……哦不对等等。 顾西决也给她送过巧克力,那块巧克力也成了打开她心扉的一块敲门砖。 姜鹤:“……” 尴尬。 对不起,吐槽收回。 在乔恩兮完成了她今日小说女主操作份额回到位置上的同时,莫文霏面瘫着脸给自己的英语作文打上了句号,拎起本子抖了抖,合上。 站起来,走到后排,把本子放到李舜宇的桌子上。 一直戴着耳机、低着头在桌子下面看原文书的少年余光瞥见白色的本子落在他桌面上,他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目光寡淡地看了一眼莫文霏。 他抬手摘下耳机,目无情绪地望着她。 莫文霏:“英语作业。” 李舜宇没说话,两根手指捏着莫文霏的本子放到了他收的那沓作业最上面,重新戴上耳机,手里的书”哗”地翻了一页。 莫文霏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两人谁也没多给放在桌角的那颗糖一个眼神。 他们基本做到了形同陌路,谁能猜到就这看上去不熟甚至关系不太好的两位,那天晚上在月夜酒吧的洗手间隔间里…… 姜鹤不小心又想起了李舜宇嗓音低哑,似笑非笑地调侃怀里人,“浪”。 一个激灵,她做贼似的转过身。 弓着背缩着头,她分外猥琐地苟在自己的座位上,内心三百米土拨鼠惊叫冲刺狂奔,却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刺激刺激,a班的瓜真好吃!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过气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伴随着乔恩兮的移情别恋,观众们的目光挪到了李舜宇的身上!!!!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乔恩兮给李舜宇递了颗糖!啊!天啊! —西行:李舜宇吃不吃糖我不知道,你该吃药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现在都后悔陪你在f班浪费一个月时间了,早点来a班吃瓜它不香吗?! —西行:? —西行:浪费时间?男神搞到手就不值钱了是吧,姜鹤? —一行白鹤上西行:嗯嗯是的呢亲亲。 —西行:你牛逼。操心人家不如操心我。 —一行白鹤上西行:操心你什么?乔恩兮都转移目标了。 —西行:我是你未婚夫还是乔恩兮是你未婚夫? 握着手机的姜鹤:“……” 哟,这会儿未婚夫未婚夫的扣字快乐得很啊,是谁早上接她上学的时候,紧张得连她的脸都不敢看? —一行白鹤上西行:什么未婚夫,你前天可怜巴巴跟我表白的时候,说的可是“男朋友”,能别浑水摸鱼混淆概念吗? —西行:…… —西行:行,男朋友。 —西行:你男朋友的妈说,期末考试的理综再不及格,她就要寒假给你男朋友找家教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理综及格180,你上次月考多少?88?……………………这还差一百分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了,我关心你也没锤子用啊我又不是他妈文曲星下凡! —西行:你去医院检查过没,是不是心眼缺了一块,毕竟你是真的没有同理心。 姜鹤心想我怎么没有同理心了。我现在为我的爱豆操碎了心,生怕她被外面的野狗喝了一口碗里的汤。 —一行白鹤上西行:就找家教吧? —一行白鹤上西行:阿姨准备给家教多少钱一节课啊,正好我寒假也没事干,你要不问问她,看我长得像家教不? —西行:…… 对面没反应了。 姜鹤等了一会儿,心里门儿清这哥们不说话,绝对不是因为生气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西行:家庭教师.rmvb。 —一行白鹤上西行:…… 过了一会儿,没等姜鹤发飙,那边的微信头像变成了上次姜鹤发的情侣头像里那条柴犬。 —西行:我就随便想想,想还不让想了。 —西行:给你当舔狗。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要截图发“江市一高瑟瑟发抖”了。 —西行:发。 —西行:不发我都看不起你。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行,还是地下恋刺激,我就喜欢看那些小妖精以为还有机会能够得到你其实早就凉透了的样子。 —西行:…… 午休的时候,按照惯例,姜鹤原本应该跟邵雅欣他们一起去吃饭的。 但是这一周情况有所不同,她和她家哥哥本来在不同的班级就算异地恋了,午餐再分开未免太残忍。 于是姜鹤谎称肚子痛不去吃午餐,实则和顾西决约好了午休一起去天台吃饭,吃的饭是顾西决早上提前半个小时到姜鹤的公寓做好的。 一只星期天就买好放冰箱的海南鸡,再来个香肠炒荷兰豆,饭是早上姜鹤还在和被子做斗争的时候煮上的,等她好不容易起床洗完脸梳好头发,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姜鹤咬着牛角面包踢踢踏踏地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穿校服袜子的时候,偷瞄顾西决,看他低着头装饭,装的特别认真…… 她也是这时候发现他好像从她起床就没正眼看过她。 ……那天安抚完谢辛晨,他也是直接把她送回家扭头就走了。 好像不太敢看她的样子。 再加上这两天突发事件太多,他们都没好好说过话。 今天中午总算是…… 她深呼吸一口气,心情有点小雀跃。 午餐饭盒也不怕凉。 为了方便那些高三的学生午休不回家在学校看书,又不想吃外面的饭菜,学校公共休息室有放七八台微波炉,中午午休时从家里带来的饭凉了,饭盒放进去热一下就可以吃。 下课铃响,两人分头行动。 顾西决带着饭去加热。 姜鹤先一步上天台找个背风的位置坐下等他。 大约十二点半时,顾西决终于在高三的人海里弄好了两盒饭拎着上天台,上楼,一推开天台的门,刚往平台走两步,背后跳上来个香气扑鼻的玩意儿,是今早他做饭的时候,亲眼看着她往校服领结上喷的那瓶香水的味。 背上的东西软软的一团,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在他耳廓蕴散开来。 他有些恍惚。 这几天闲着没事,他还要拿微信出来看看,在他一连窜的打字表白后,她也没在微信上回答他什么…… 聊天记录里就剩一大堆的视频通话计时。 想到这,顾西决微微勾起唇。 他抬起手,胳膊拖住她的屁股不让她摔下去,脚下步伐稳得像王八,背着她到了天台小房间的背风处,她从他背上跳下来,伸手要拿他手里的饭盒。 顾西决拎着饭盒的手伸长了,灵活躲开她的手:“姜鹤。” “干什么?”她眼睛还盯着饭盒,“顾西决,我饿了。” “吃饭前说好一件事,做饭是我热饭也是我送饭还是我,当我美团外卖?”他说出李子巷那位大佬的同款抱怨,“洗碗谁洗?” “我啊!”姜鹤答应的很快。 顾西决表情软了下来,心想这还差不多,不算离谱,不然这大小姐也当得太过分了些,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哪能一点家务活都不会……一边在心中嘀咕一边递出小份的那个饭盒递给她,见她飞快接过去,掀开盖子小猪似的拱着鼻尖闻了闻。 他冷眼瞧着她在饭盒边缘摸索找筷子,把筷子抽出来,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又问:“你确定你会洗碗吧?” 姜鹤夹菜的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会,我家有洗碗机。” 顾西决:“……” 顾西决:“你就揽过去一个给洗碗机插上电的活?” “不是你给我分配的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姜鹤已经在埋头吃饭了,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里塞着一口饭,她说了两句发现不够淑女,闭上嘴咀嚼吞咽下去,才继续说话。 “你自己分配的,现在又不满了?” 她停顿了下。 “好好好,要不给洗碗机插电的活也归你?” 顾西决看她一脸“你怎么这么任性”,刚上天台那会儿心里的悸动没了…… 喜欢也是喜欢的,此时此刻想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从天台扔下去的心,也是真的。 薄唇一动正欲发挥阿爸余热再教育几句,还没来得及出声,天台的门被人推开了,居然又有人上了天台来。 这次上来的人他不认识,姜鹤认识。 小姑娘在看到走在前面那个女生的时候就倒吸一口凉气,顾西决条件反射地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尖叫堵在喉咙里……随即反应过来,要地下恋、不起早恋带头作用的人是她,又不是他。 他放开姜鹤,目光平平地看着那一对男女在另外一个小屋屋檐下的长椅上坐下,男生还戴着他那副耳机,女生伸手,把他的耳机勾掉。 那个男生偏头看了她一眼,依然面无表情。 “李舜宇居然也有人喜欢,那个女的也是你们班的,好像见过?” 顾西决压低了声音问,一低头发现姜鹤捧着饭盒往那边看得津津有味,整个人都快送到他怀里了都不知道。 他愣了下,稍微抬起手,然后默默揽住她的肩膀。 一低头,鼻尖埋进她长发里……她昨天才洗的头,头发里全是洗发水的香。 趁她不注意,顾西决做贼似的飞快亲了下她的头发。 姜鹤毫无察觉。 “嗯,”她捏着饭盒的手纠结地搓了下,“年级第二的莫文霏,你忘记了?我心中的女神。” 听姜鹤这么说,顾西决才漫不经心地转头扫了一眼那个女生,长得挺白的,也是圆脸,还可以……但是也比较平淡无奇。 他暗自给出评价。 “李舜宇那种公子哥怎么看上这款了?”他压低了声音,“眼光有问题……你也是。” 这种掉人海里一秒就再也找不着的普通款,也能拿来当女神? 姜鹤被他的出言不逊气到,抬起头瞪他。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两人有了互动。 只见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莫文霏那张万年的冰山脸居然突然有了笑意,她伸手把腿上的饭盒挪到一旁,然后伸手,从李舜宇的口袋里拿出一颗红色的糖果。 姜鹤认出那是乔恩兮给李舜宇的糖果,她激动得一把拎住顾西决的衣领。 莫文菲撕开包装,将糖果扔进自己的嘴里。 那颗糖大约是在她嘴里滚了一圈,而后滚至她舌尖。 她手一伸,揽着李舜宇的头强行转向自己,然后整个人靠上去,咬着那颗糖,微湿润的唇压在了李舜宇的淡色薄唇之上。 姜鹤:“……” 顾西决:“……” 姜鹤震惊地看着莫文霏用灵活的舌尖,将那颗红色的糖果推进李舜宇的口中。 等那颗糖落入李舜宇那边,她笑着轻吻了下他的唇瓣便想要抽身退开,就在这时,从刚开始一直没动的少年抬起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姜鹤:“……” 姜鹤觉得这他妈简直非礼勿视,立刻收回了目光,抬头一看她身边这位,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不远处,看得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顾西决。” 她抬手,万分怜爱地摸了摸自家男朋友的俊脸。 “现在还觉得李舜宇眼光有问题不,你羡慕得脸都发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老子实惨。 81、A班的瓜保熟 顾西决确实羡慕得发狂, 都是一个年级的, 两间教室中间也就隔着一条走廊,就这屁大点距离,怎么大家的进度就能隔着一条索马里海沟似的? 他船刚扬帆。 人家都过了海沟到岸了。 学习没人家好也就摸着鼻子认了,这种事的天赋也比不上a班的书呆子, 这让他江市一高校园扛把子的颜面何存? 他正纳闷。 眼睛上忽然盖上一双又香又软的爪子, 原本靠在他怀里的人发出低低的笑:“顾西决,别看啦,学不会的。”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 把她的手拽下来,垂眼看着她满脸笑容也不知道在开心个什么东西。 “a班的瓜好吃吗?”姜鹤笑眯眯地问他。 他看她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他小时候,特别烦他妈提起什么“隔壁的小姑娘期末考试三个一百分都是人你怎么就三个八十分”……现在他就有点懂他妈当时的心情了。 大概就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妙的是,让他秒懂父母这种恨铁不成钢焦虑心情的,正是当年那位“隔壁的小姑娘”本人。 只不过,也不完全怪她,让他硬上赶进度……他好像也不太敢。 生怕吓着她。 顾西决觉得这事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然后气着气着,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也就不着急了, 反正她是教也教不会,他也没那么着急…… 着急就上火,他不干这种跟自己过不去的亏本买卖。 少年瞳眸暗了暗,抬起手将怀里的人抓过来, 拿过她的筷子夹起切得很小的鸡腿塞进她嘴里,嗓音懒洋洋的,只是温声笑话她:“你就天天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还什么都没学会?” “因为他两在班上不这样,像不认识似的,就跟今早上你死活不肯看着我一样。” “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今早你做饭时候为什么都不看我啊?”姜鹤凑近了他问。 他微偏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因为咬着鸡腿一边面颊鼓起来,不好看,但他还是有点心跳加速。 “你穿袜子有什么好看的,”他转过头,口是心非道,“在你面前就得盯着你看,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姜鹤说,“顾西决,我今天一直想问你,那天看完谢辛晨你也是转头就把我送回家了,你到底是不乐意看着我,还是害羞啊?” 顾西决:“……”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顾西决:“姜鹤,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问人话不能这么问,是会被打的?” 姜鹤:“哦。” 看来是害羞无误。 她满意地点点头,放过他了,继续拐回原本的那个话题:“我原本都不知道李舜宇和莫文霏是一对,他两太不像了啊,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值得学习……也就是你过生日那天巧了,不小心让我在洗手间撞见他们,他们在……嗯。” “嗯?” 他挑眉。 姜鹤想了想,脸红了,掰着他的脸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了些:“就撞见了,具体干什么,我没听清。” 顾西决低头看她那张有点慌张的脸,猛然变红显示它的温度正在飙升……少见她害羞到惊慌失措,他就觉得有点新鲜。 都来不及回味刚才他自己也被她的直白提问整得有点紧张这件事……就想知道那天她到底在洗手间碰见什么精彩大戏了? 他真来了点兴趣。 “哦,你没听清,”他缓缓地说,“你要不把他们说的话告诉我,我给你分析分析?” “顾西决,你非要流氓似的吗?” 姜鹤差点把嘴里的鸡骨头咬碎了。 “你先含糊其辞的,交往的首条不就是要对待彼此真诚、不撒谎吗?” 他随口乱扯,且义正辞严。 姜鹤差点被他兜进去,瞪着眼望着他,心想这条是用在这上面的吗? “偷听墙角不光荣,更何况告诉别人?” 她仅剩的理智和三观告诉她这时候需要替莫文霏守口如瓶。 奈何敌军更为狡猾,认识多少年了顾西决把姜鹤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这会儿一听就知道她这是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上来了……看来她还真的挺喜欢那个平淡无奇的年级第二。 不得不说……他有点醋。 抬起手掐了掐她的脸,伸手让她把鸡骨头吐出来。她呸呸在他手上吐出鸡腿骨,见他顺手扔袋子里,找了湿巾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又不是别人。” 这一句话,说得姜鹤有点心虚,她猛看他的脸,生怕在他脸上看出点“伤心”“失落”的蛛丝马迹…… 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天天想看顾西决为她心碎为她狂。 在一起了,就,还是有点舍不得。 “你不告诉人家?”她有点动摇地问。 顾西决转头瞅着她笑了:“跟谁说去,谢辛晨现在看着是挺正常的,听见李舜宇的名字像耗子听见猫铃铛响似的,因为上厕所要经过a班每天就他妈等午休你们班没人了上那一回厕所……” 不说谢辛晨还好,一提就想到那环绕在谢辛晨身边的诡异气氛,整得顾西决都快抑郁了。 “真没说什么,”姜鹤说,“就是可能亲了下,他让她别咬他。” 顾西决想了想,从她轻描淡写的描述中,稍微还原模拟了下当时李舜宇可能说的话,问:“你的第一个他是单人旁的他还是女字旁的她?” “单人旁。” 顾西决立刻陷入沉默。 姜鹤也没多想,就以为他们在亲嘴呗,不肯说就是觉得背地里说人家的亲密行为不太好,而且有点怪怪的。 这会儿说完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气,掀眼皮子看了下顾西决,正嘟囔“我就说了没什么反正你今天都看了现场版得了总之你别往外乱说啊”,忽然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瞳眸深黑深沉。 姜鹤:“?” 顾西决:“……” 姜鹤:“怎么了?” 过了三十秒,顾西决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又捏了一把,“没事,”他意味深长地说,“以后少去洗手间,去也上了厕所马上出来。” 姜鹤一头问号。 可惜顾西决看着好像懒得理她了,满足了好奇心后就转身打开自己那份饭,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去了。 姜鹤冲着他的侧脸不满地哼了声,心想闹着让人说,说完就给这点反应,能不能体谅一下作者想要看到读者评论(彩虹屁)的心情啊! 顾西决听见她哼哼唧唧,也坚持没有抬头理她。 毕竟现在他心情很复杂。 他今天第二次有了为人夫兼为父的矛盾心情,简单的来说就是,盼着她懂,又盼着她不懂。 这是姜鹤和顾西决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在学校里约会。 如果有个“高中生早恋必做tips”,那么“偷偷一起在天台吃饭”肯定占据排行榜前三……虽然中午的风有点大,她下来的时候脸都快被吹歪了。 抛掉顾西决有点奇怪且后知后觉的矜持,一切还算顺利,姜鹤对于现在她的感情生活比较满意。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管闲事,如此这般,她不免就有点操心她的爱豆。 今天早上,她本着吃瓜的心情去看乔恩兮勾搭李舜宇,其实有点侥幸心理,就是她以为莫文霏在学校对李舜宇那么冷漠,其实并不喜欢他…… 那天他们在洗手间里接吻,说不定只是因为喝多了。 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因为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而莫文霏和李舜宇眼里都太冷。 但是今天中午,眼睁睁看着莫文霏眼中带着嘲讽从李舜宇口袋里掏出那颗糖,以那样的方式把糖塞(……)进李舜宇嘴里,她又觉得…… 搞不好是她看走眼了。 谁给顾西决送糖,她想到的可能只会是把顾西决打一顿。 显然顾西决骂她没有同理心这件事极其冤枉了她,事实上此时此刻姜鹤十分具有有代入感,就仿佛看见当年军训的时候,乔恩兮一系列骚操作的历史重演…… 主要演员都不带换一下的。 中午的一番偶遇,让姜鹤这个过于真情实感的吃瓜群众在下午时继续处于坐立不安状态,还好下午没什么需要动脑子的主课……就是化学课做实验的时候,差点把稀硫酸整瓶扣蒋净手上,完了慌神间还想拿氢氧化钠溶液给他酸碱中和下。 “你一下午屁股长钉子了?”一把从她手里拿过化学危险品,蒋学神波澜不惊地问,“做个实验也毛毛躁躁的。” 看着蒋净开水龙头冲手上的化学试剂,姜鹤第一次被蒋净训得抬不起头来,感觉自己的智商重新回归初中生水平。 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乔恩兮,她索性不再捣鼓实验,拽过记录实验的本子,坐下来无精打采地往上填各种,动手的就让蒋净自己来。 蒋学神心黑手稳,拿着各种试剂操作得比快比老师还溜,不愧是化学老师的心尖肉。 姜鹤打了个呵欠,记下实验某个步骤得出的“白色晶体”后,头也不抬地问他:“蒋学神,以后学化学吗?” “没钱还费劲。”蒋净对化学的评价如此言简意赅。 “当上门女婿来钱快,还不费劲。”姜鹤瞥了眼前面的乔恩兮,满意地看着她背影僵硬了下。 “你家蛙塘招呱女婿?”蒋净面无表情,敲了敲她的实验记录本,“漏了个水蒸气,记。” 姜鹤“哦”了声低头写字,压根懒得搭理他前半句。 打下课铃之前,全班实验已经陆续完成,化学课提前下课了。 蒋净拿着实验记录本上讲台去交,然后身为课代表的他还要盯着一桌桌的把桌面上用过的器具清洗干净收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姜鹤站起来,瞥了一眼前桌,乔恩兮不知道跑哪去了,就剩莫文霏一人低头在完成最后的实验记录。 “……” 她抬起头环视一圈教室,最终在第二组最后一排单人坐旁边找到乔恩兮,此时她正抱着自己的化学书和笔袋,站在李舜宇身边,弯着腰和他说话……准确地说是就她自己在讲独角相声,毕竟通常情况下李舜宇像个哑巴。 被这一幕辣到眼睛,姜鹤皱起眉。 “乔恩兮,”她嗓音清晰,“你化学实验记录册写完了吗,就扔莫文霏一个人写自己跑去跟人聊天……她是年级第二还是你是啊,还是已经准备好回f班了?” 她有点憋不住火。 好在她也不用憋。 班里人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他们也发现了虽然都是f班出来的姜鹤和乔恩兮简直算是水火不容……不过大家都是军训听过八卦过来的人,谁不知道乔恩兮、姜鹤、顾西决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现在眼看着乔恩兮好像转移目标了,姜鹤不仅没有放鞭炮,反而好像更烦她了。 她呵斥乔恩兮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实验室里却听的清楚,前面的化学老师不知道学生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只是闻声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姜鹤,小声点,隔壁班还没下课呢……乔恩兮,回你的位置上去。” 姜鹤低下头吐吐舌头,懒得去看身后涨红了脸,灰溜溜绕出来往回走的小白兔。 她有些没精打采地收了自己的笔装进笔袋,拿起来塞口袋里,一把扯过自己的化学书走出化学实验室。 下楼梯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普通的脚步声,但是她却总觉得那人是跟着自己来的。 她回过头,果然在楼梯的拐角处看见了莫文霏,后者拎着笔袋和化学书站在比她高一层的台阶上,与她平静对视。 短暂的沉默。 “姜鹤,”莫文霏突然开口问,“今天中午,你是不是在天台上?” 她的声音还是很冷,但是并没有敌意,也不是质问……姜鹤发现其实她就是声线偏冷,才给人咋一听拒人千里的味道。 姜鹤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文霏冲她短暂地笑了下,淡道:“李舜宇听见顾西决说话的声音了,刚才你又对乔恩兮这么忍不住,我就猜,中午是不是你也在。” “……” 姜鹤现在就想把顾西决从f班拖出来揍一顿,让他以后说话小点声……真当天台你家开的啊! 眼下,有点儿尴尬地抬起手挠挠脸,她觉得这事儿怎么说她都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憋了半天她才说:“你要不还是警告一下乔恩兮,她胆子就老鼠那么大点,当初顾西决也是,不给她眼神过段时间她自己就歇菜了——” “她愿意去就去。” 莫文霏突然开口打断她。 姜鹤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呛了下,咳嗽了声。 “你以为我跟她说,李舜宇是我男朋友,她就不动手了?” 莫文霏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姜鹤身边,跟她并肩下台阶。 她说话时,眉眼还是冷的。 “还记得那天我爸生日时,我说过什么吗?” ——你去问问乔恩兮,但凡她吃得下,还会不会给我留一口汤。 莫文霏这副看透一切却完全不争不抢全部随缘的态度有点把姜鹤镇住了,她唇角抽搐了下,试图挽救这尴尬的话题:“……也是,李舜宇估计看不上她。” “哦,那谁知道呢。” 莫文霏淡淡应了声。 姜鹤算是彻底没屁放了。 忍不住扭头打量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自信过头,还是真的不在乎。 回教室路上,路过f班教室,f班也下课了。 这时候全年级就两个班下课,一个学得太快的a班,一个无所谓学不学的f班。 道别了莫文霏,姜鹤站在f班门口,随便抓了个人,让他把顾西决叫出来,那位大佬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姜鹤伸脑袋一看黑板,他们上节课是物理课……最近全年级都进入复习阶段,看来某位大佬是彻底放弃拯救自己的期考成绩,准备让她寒假赚个外快了。 顾西决走出来的时候,满脸写着起床气的火,脸上还有桌子压出来的红印子……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人是姜鹤,他愣了下。 脸上的火泄得一干二净。 抬起手想摸下她的头发。 想到这是走廊,又尼玛硬生生把手转回去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嘟囔:“你怎么来了?” “顾西决,问你个问题,”姜鹤一脸严肃,“要是乔恩兮又在微信上勾搭你,你会怎么办?” 顾西决早在跟她表白的那一天,就做好了将来可能被她各种假设问崩的可能,所以现在他很淡定。 “能怎么办,骂你啊。”他说。 “?????” “你怎么能让她拥有我的微信?” “……” 这求生欲,完全不像刚睡醒啊? “要是我就是没有任何作为,就是任她自由飞翔呢?” 姜鹤又问。 “不可能的,姜鹤。” 顾西决笑了,漆黑的瞳眸荒谬地望着她,像是在笑她的荒唐。 “你那么喜欢我,喜欢到眼睛里容不下一粒砂子。” ………… 这大概就是自信如风吧。 姜鹤面无表情的想。 属实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哥想说的已经悄咪咪塞在正文里了,相信你们懂。 今天也是万更的一天,很早以前看到评论区有位姐姐很温柔地说:象哥第一次写文写的慢更得少也可以理解 哥:……(你再说一遍!) 82、铁血硬汉 姜鹤问完顾西决, 转身就回到自己班上去了, 也没跟顾西决解释她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否则以他的逻辑,他必然会让姜鹤离莫文霏远点,毕竟渣女思想会传染。 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姜鹤发现此次发问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有用信息——除了深刻意识到她的男朋友比她想象中更加自信这件事之外。 她回到教室安下心好好地上了两节课。 第三节课下课时, 她的手机微信震动。 —西行:你刚才问我那个问题什么意思? 姜鹤:“?” 姜鹤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发送时间,1分钟前。 这是网卡了两个小时才把信息发出来,还是反射弧绕地球一圈如今光荣把此疑问传递到大脑神经末梢?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就惦记这事惦记了两节课? —西行:本来不想理你的。 —西行:但是发现闭上眼就在想到底是怎么了, 好奇到做梦都是乔恩兮跟我表白那天,你拎着电锯进的教室。 —西行:还有,谁教你的回答别人问题的基本礼貌行为是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姜鹤:“……” —一行白鹤上西行:别睡了,你别睡了,好好上课不行吗?考来a班咱们当面说,现在天天微信聊整得像网恋。 —西行:a班是我好好听课就能去的地方? —一行白鹤上西行:英语就有150分了,别的科目好好凑凑凑个500分有那么难? —西行:网恋是让你劝男朋友好好学习的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中学生一切行为准则的目的都是为了好好学习,早恋也是, 早恋就是为了你考北大,我考清华,以后互吃食堂, 宾至如归……童年时“以后上北大还是清华”这个选择题得以圆满解决。 顾西决那边沉默了几秒,发来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西行:爬。 姜鹤觉得自己成功把顾西决带拐了。 正想放下手机继续听课,这时候,她的手机又震了下。 —西行:你别操心你们那个年级第二和李舜宇的事了, 人家好的很……而且都这样了,就算被乔恩兮搅黄了也不亏。 —一行白鹤上西行:什么叫“都这样了”? —西行:一段完整的恋爱? —一行白鹤上西行:?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什么意思? —西行:天台上你不也看见了,又不瞎。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色.情! 配图,乔碧萝.gif。 —一行白鹤上西行:a班的人才有资格那样,你考来a班我也可以勉强一下,说不定花样比她还多,心动不? —一行白鹤上西行:心动就好好学习! —西行:…… —西行:爬爬爬爬爬爬! 打发走了顾西决,姜鹤心想现在她司马鹤想多管闲事之心真是路人皆知,这可怎么办才好……正纠结着讲台上的生物老师就让他们小组讨论了,总算得到机会的姜鹤唰一下转过身去,默默地看着莫文霏。 莫文霏在摆弄她那张豌豆杂交表。 乔恩兮把练习册往蒋净那边推了推,张了张嘴好像又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从哪开始讨论比较好,一张桌子边坐了年级排名一二三,几颗豌豆的基因好像有点不太够看。 姜鹤扭着身子,下巴放在自己椅子的靠背上,一脸乖巧地垂眼看莫文霏写东西。 后者头也不抬地刷刷写下几个得出来的计算结果,而后毫无征兆淡道:“你想说就说,我没关系。” 姜鹤:“!” 有种被爱豆宠爱的味道! 在蒋净和乔恩兮莫名其妙地目光注视下,姜鹤一下子坐直起来,唇角动了动,突然又俯身小声问:“我还以为你不想被人知道你和,那什么的关系。” “无所谓。”莫文霏抬头,奇怪地看了眼姜鹤,“为什么不想,又不丢人。” “哦。”姜鹤点点头,转向乔恩兮,面无表情地说,“听见了吗,你别再去招惹李舜宇了,他是你姐的男朋友。” 一句话就讲完了。 但是效果却很硬核,只见手里握着自动铅笔的乔恩兮手上写字动作一停,笔芯“啪”地断掉,她有些茫然又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姜鹤,又转头看向莫文霏,似乎难以消化她刚才说的话。 姜鹤盯着她书上那一截断掉的铅笔芯,还有书本上那一个小黑点,心想这个节目效果可以给满分。 她扬起微笑,冲着乔恩兮温柔地说:“问你话呢,听见了吗?” 被提问的人脸迅速又白转红。 “我和李舜宇又没准备做什么,”乔恩兮飞快地撇了眼在旁边的蒋净,后者正拿着书做例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她们说话,“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姜鹤,你不好总把人想的那么奇怪,做事都有目的的样子……” “a班不爱说话的自闭男又不止江市首富之子一个。”姜鹤说,“你怎么不人人都去关心下?” 莫文霏像是被她“江市首富之子”幽默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总之我真的没准备做什么,他是不是我姐的男朋友也跟我没关系,”乔恩兮还是那种温吞的语气,只不过软中带着一点怒火,“你不好这么污蔑人,更何况如果随随便便就被我怎么样了,那这样的人也配不上我姐!” 换了一般小说,这就是小鹿女主恼羞成怒,什么兔子急了也咬人,男主该邪魅一笑说:你真可爱。 可惜姜鹤没有,她被“随便可以被三走的男人不值得”这番言论从小三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喜剧效果震惊了。 突然想起莫文霏说的:你以为我跟她说,李舜宇是我男朋友,她就不动手了? 哦豁,还真是,不愧是亲姐妹,血缘让莫文霏更清楚乔恩兮多不要脸。 姜鹤竖起书挡住自己的脸,像是自己在替乔恩兮害羞,瞪圆了眼:“你意思是,顾西决没被你干走,我还得去夸夸他忠贞?” 在蒋净或者莫文霏面前被揭穿老底,往事重提的乔恩兮显然也是怒了,偏偏头,也冲她笑了下:“等你追到他再说。” 这话就是嘲笑姜鹤把她怼走了,自己也没捞着什么好处。 姜鹤一点也不生气,反正她之所以搞地下恋就是因为她恶毒,她想看这些不知情的人闹笑话。 作为这学校里少数知道今天中午姜鹤就是坐在顾西决腿上吃完午餐这件事的知情人之一,莫文霏也露出个似笑非笑地表情瞥了一眼她这狼虎亲妹。 小组讨论的气氛因为讨论的话题达到紧绷巅峰,一度跌入冰点。 直到……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蒋净,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老师让你们小组讨论的是这个吗?” 莫文霏、姜鹤、乔恩兮:“……”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姜鹤收到了顾西决的短信,说他提前去队里训练了,让她放学自己回家,天黑之前到,到家站在阳台指定姿势拍照打卡。 谈个恋爱像坐牢。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去看看你训练吧! —西行:…… —西行:有什么好看的。 姜鹤必然不会理他。 下了课背上书包她跳上出租车直奔市体育馆,记忆中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顾西决训练。 小学的时候倒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在小区的体育馆看他自己加练,初中两人不在一个学校,姜鹤是住校生,一个星期回家一次,能见着顾西决的面就不错了…… 初二下班学习的时候听说顾西决被选进了市射箭青少年队,再过了半年就被现在的教练下来选中成为市射箭队正式队员。 顾西决的队友都跟他差不多大,最大的今年也不过高三……再大一些的要么就是升去省队,读体育大学准备做国家队后备役,要么就老老实实读文化大学放弃这条路。 市体育馆的射击、射箭训练馆平日里也对外开放,姜鹤进去的时候没有遭到阻拦,毕竟她只是上观众台。 整个场馆呈碗状,中间下陷,观众台很高,姜鹤悄咪咪摸进场馆时,顾西决都没看见她,因为训练场上所有人…… 都很忙的样子。 此时此刻,训练场上的少年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优雅、帅气地拉弓,射箭,一支箭准确地命中靶心后,手一收,复合弓因为惯性在他们手中划出一道完美的下弯弧线,像美少女挥舞他们手中的魔法棒…… 以上画面,通通没有。 有的只有一群背心湿尽、身穿裤衩的少年,汗如雨下地以各种姿势或趴、或仰躺于健身器材上—— 一名少年拉力器旁,脸憋的通红,手臂肌肉青筋暴起,咬着牙脸上的褶子都快成了包子,一把撅着屁股挺着背,发出"呃呃呃呃啊"的声音拉动手里的铁环…… 一名少年在他不远处俯卧撑,双手拇指紧贴于地,嘴里竖着“七十一”,下去之后脑门狠狠砸在面前累积的那一小摊汗水上,鬼叫:“教练我坚持不住啦!” 一名少年在做最简单的平板支撑,只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支了多久,浑身都在抖,抖抖抖抖到屁股忍不住往上拱了拱…… 此时一名身上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手里的登记册一下子就扇在撅起来的屁股上:“给我下去!屁股撅那么高干什么,这才几分钟!你们这些人的核心一天不练就一塌糊涂,明年冠军赛走出去别说是我于某人队里出来的!” 中年男人大概是教练,他是现场唯一还剩有人形的。 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姜鹤的目光在这些用眼睛看都充满了汗臭的少年之间游走。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远离其他横七竖八的人,又一名少年背对着观众台单独站在那里。 相比起其他人的躁动,他的动作稳得简直像静态动图。 只见其双手各持一哑铃,腰杆挺直,汗湿的黑色背心贴在他隆起背部的肌肉上…… 伴随着他每一个侧平均动作,他的背后肌肉就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自然的隆起,舒展。 姜鹤:“……” 姜鹤弯腰打开书包掏出了眼镜,戴上。 有了眼镜这伟大的发明,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年衣服上干了又湿的汗渍痕迹,汗水顺着他隆起的肌□□理不要钱似的往下淌,当他平展手臂抬起时,长腿翘臀,宽肩窄腰。 完完全全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神仙身材。 下次她准备带望远镜来。 毕竟她想看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脊骨滑落至裤腰里的那一幕。 “顾西决,练完六组再来做六十窄握俯卧撑。” 中年男人转向墙角里的少年。 除了教科书,作为地球上最后一枚成功让姜鹤戴上眼镜的存在,少年深呼吸一口气,拎着哑铃的手稳稳从平开缓缓下落垂于身体两侧,他沉沉应了声。 “你最近肌肉含量有掉一些,”教练翻着手里的体测表,“要不要考虑吃点蛋□□?” “……不要了吧?”顾西决说,“听说蛋□□吃多了,容易那方面不行。” 他说的很严肃,但是不妨碍正吱吱哇哇鬼叫训练的少年们“嘎”地一声瞬间乱笑成一片,那个在做平板支撑的笑着笑着就趴了下去,哎哟一声,然后四肢摊平,累到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 教练卷起手里的体测表冲着顾西决后脑勺来了一下:“单身狗操心这种事!” “……”少年默了下,有点委屈地说,“我有女朋友的。”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其他人纷纷转过头,“真的啊”“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我□□的阿决长大了,今晚不得请哥哥们吃饭饭吗”“你也能有女朋友梦里吗”…… 气氛热闹当中,顾西决一脸无奈:“是真的啊!” “有女朋友怎么啦,你们敢让女朋友来看看你们每周练核心时候的死狗样子吗?”教练笑着调侃,“看过之后你们就又是单身狗了,操心什么蛋□□害人啊!” 少年们嬉笑怒骂。 此时不知道是谁回了下头。 和坐在看台上的姜鹤对视了三秒。 她抬手取下眼镜。 “……”那少年憋红了脸转过头去,在周围热闹的气氛中,小声地说了句,“看台上有个小姐姐。” 这话像是给现场热烈的健身房气氛按下了一个暂停键,拉力器的不拉了,俯卧撑的不撑了,平板支撑的屁股撅起来了……哑铃侧平举的举到一半,回过头来。 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目光都聚集在不远处的看台正中央。 姜鹤受到这种瞩目还有点紧张,抱紧了怀里的书包,心里疯狂后悔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梳下头发补个唇釉,一脸紧绷地冲下面的人笑了笑。 众人“嗷”地怪叫一声回头—— “误入误入!” “她有长头发!长头发!我不信这种小仙女是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家属!” “谁的表妹,请介绍给我,哥请你吃一年饭……” “我以我左右5.3的视力告诉你们,俩字:好看。” “肯定是隔壁市篮球队哪个大哥的媳妇儿吧,走错场子了,嘤!” “可怜我射击射箭队……” 提到隔壁市篮球青训队,每个人都是一个加强连阵容的应援后宫……射箭队众人忍不住垂泪,要不是这会儿身上太多汗路边的狗都嫌,他们恨不得互相拥抱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在角落里,少年放下手中的哑铃,在一片混乱中语气平静的说:“我家的。” 众人嗷嗷哭声戛然而止。 “我刚找的媳妇儿,我都叫她不要来。” 他声音哑然,掀起湿漉漉的背心擦了把顺着下颚滴落的汗,面无表情,但忍不住对教练那句“看过你们训练之后你们就又是单身狗了”多少有些心理阴影。 掩饰不住话语里担忧地灵魂发问。 “我现在看着怎么样,帅是不行了,铁血硬汉能勉强加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们蒋净哥哥虽然只有一句台词,但是绝对的笑点担当! 83、她为什么 姜鹤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顾西决训练, 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训练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把生物作业翻出来,放在膝盖上写。 江市的十二月,已经彻底地进入了隆冬,寒着淡淡水汽的寒风从体育馆的门外初入, 吹得坐在观众台上的姜鹤打了两个喷嚏, 她放下笔,搓了搓手。 正想低头继续写,忽然下面飞上来一团纸正好砸着她的脑门, 她“哎”地一声,展开那团纸,发现是废掉的训练记录。 从栏杆边缘探出脑袋,于是就看见穿着背心的少年站在观众台下。 “下来。” 顾西决站在下方,仰头看着她。 “更衣室里有放厚外套,我去拿给你。” 他身姿修长,脸上的汗就像他还在渡夏,脑袋上的头发也湿透了杂草一般……唯独他盯着她时那双眼, 目光灼灼,如野兽般精神有力。 姜鹤把手里的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抱着书包一路小跑下楼, 双手推开楼下那关着的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夹杂着人体温的热浪…… 她稳了稳怀里的书包,从门缝挤进去,凑到站在不远处的少年跟前。 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她不动声色地嗅嗅鼻子。 “在……” 顾西决低下头就看见她挺翘小巧的鼻头在扇动,一副捕捉空气里的气味,觉得难闻又忍不住要闻的样子。 他话语一顿,唇角无声翘起。 等姜鹤抬起头奇怪地望向他,问他“你说什么”,他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但是手刚抬起来才想起自己一手的汗……而且刚用了拉力器,上面还有别人的汗。 他手垂落,引着姜鹤到一个通往后面的门前,淡道:“更衣室的二十三号柜子,有件市射箭队的冬日队服,你拿来穿上或者盖腿都行……柜子没锁,自己去拿,我不跟你进去了,免得又被说偷懒要加练。” 姜鹤“哦”了声,伸手去推面前的门,推开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时候的回头问他:“你现在是中场休息?” “训练哪来的中场休息?” “那你站着和我说这几句话也偷懒五分钟了。”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他说,“我跟教练说了啊。” “啊?” 顾西决低头望着她的眼睛,嗓音低哑笑了笑:“我说外面起风了,我听见我女朋友在打喷嚏。” “……” 姜鹤语塞三秒,看着他勾起的薄唇唇角,和那双盯着她、仿佛总是能看穿她一切想法的漆黑瞳眸,明明是一张看了八年的脸,从孩童至少年,却还是会忍不住…… 听见他用沙哑嗓音说“我女朋友”时,会忍不住要脸红。 “哦哦”胡乱应了两声,身体顶开面前厚重的铁门……他下意识地伸手来帮她撑住一边开了一条缝的门,于是那灼热的鼻息和带着汗味他身上的味道扑鼻而来,灌满她的鼻间。 热烘烘的一团。 姜鹤头皮一炸,突然撞入脑海的就是他做哑铃侧平举时,背部的肌肉像是健美的豹类在奔跑追捕猎物,自然伸展的一幕。 “我我我……”她结巴的比真正的结巴们还严重,耳根通红,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我自己去。” 说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用力推开门,呲溜一下滑进门缝当中,顾西决都来不及反应过来,那扇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关上。 门带着残留的惊慌失措,差点拍他脸上。 顾西决愣了下,而后无声地笑了笑,转身回到正在训练的人群里,在练习卧推的长板凳上重新躺下。 其他人,但凡能动弹的都围了过来。 “怎么样?” “单身了吗?” “可以吃蛋□□了吗?” “你女朋友嫌弃你了吧,一定嫌弃了啊!” 顾西决双手推起挂着三片加重铁片的举重杠,匀速举起又放下,深呼吸一口气,淡道:“没有,看来我家那个挺喜欢铁血硬汉,叫各位失望了。” 众人那是真的很失望,纷纷责怪教练,就不该在他女朋友进来的时候让他只是做个哑铃侧平举,那动作怎么看都挺好看…… 就该做平板支撑,或者仰卧起坐,累到撑不住,累到起不来! “阿决,”一个坐在隔壁卧推椅上,稍微年长些的少年问,“你女朋友刚才在楼上写作业啊,这么吵她也能写作业?” “嗯,学霸。” 顾西决言简意赅,每次做完一组卧推才说话。 “……而且她习惯了啊。” “习惯什么?”提问的少年好奇地望过来。 躺在卧推椅上的少年想了想,脑中浮现很多年前,小小的姜鹤抱着语文数学英语三科作业,站在小区体育馆探头探脑,看见他之后,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抱着她的作业做贼似的摸上观众席,坐下,开始写作业。 她可能以为当时正搭箭上弦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眼里逐渐沾染上一点笑意,少年淡淡道:“她从小就喜欢看我训练时候写作业啊,古怪癖好而已。” “从小?小到多小?” “……八岁?” “????虽说找女朋友得趁早,但我八岁时候好像没人告诉我要趁这么早?” “哦,也没人告诉我。”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并在心里补充了句,否则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闻着肉香下不了口,光看着人家大口吃肉馋到发狂。 “所以刚才楼上那个小姑娘和你八岁就认识了?” “是。” “长得真好看,要不是八岁就认识了,哪轮得到你。” 和顾西决闲聊那少年酸溜溜地说,“分手了请发挥你前男友的余热,给她找一个好归宿,比如:通知我。” “分你妈的手。” 顾西决一个用力,将卧推器直接挂回支架上,抬脚踹了那人一脚。 “我的,看都不许多看一眼。” 顾西决训练完,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半,姜鹤饿得饥肠辘辘,还奇怪他为什么不饿。 结果才知道射箭队训练前都有吃过专门准备的晚餐。 因为明年会有一次指定级别内的射箭冠军赛,所有还没有申请上国家运动员定级的队员,都必须要在这个比赛上拿到满意的成绩,所以从明年开始,他们的训练会增加很多。 包括寒假,可能过完年他们就要准备集训。 而不光是明年,今年他们的训练量也加大了,为了防止比赛之前身体出毛病,他们训练日都是队内准备晚餐。 一路走出体育馆,顾西决牵着她的手,话却不多。 “想吃什么?”他问她,“我再陪你吃一点。” 姜鹤想了想,选了距离澜景小区不远的某家酒楼,打包了海鲜粥和芋泥酥,准备回家吃。 顾西决上二楼收银台结了账,就看见她抱着书包坐在酒楼一楼的等位席上,长卷发乖巧地披散在她身后,她还穿着他的队服,姜鹤快一米七的个子和娇小不沾边,但是套在他宽大的队服里……还是会给人一种特别乖的感觉。 “坐在门口不冷吗?”顾西决走下楼梯,挨着她坐下来,“为什么不上去?” “这家店到了宵夜时间人都很多,我们打包的就不去占人家位置了。”她下意识地往他那边缩了缩,像个小自私鬼似的用他挡住门口吹进来的寒风,又弯腰看了看门外说,“好像要下雪了。” “你就该在店里吃完。” “店里吃不完一样要打包,回家吃我还能慢慢多吃几碗。” “都几点了,打个包再陪你回去吃饭,看着你吃完……你准备让我半夜回去?” “哦,”姜鹤心想自己还真没考虑他几点回家的问题,看了看手机都十点了,想了想转头望向身边的人,“要不我自己吃吧,你一会直接回去就行。” “……”顾西决闻言盯着她那张写着没良心三个字的脸看了一会儿,轻嗤一声,“过河拆桥啊,姜鹤,我也饿了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人怎么这么麻烦啊? “那你打电话跟阿姨说一声,晚上你就住我家好了,”她皱眉,“反正家政阿姨新换的隔壁房间的床单,家里也有新的洗漱用品。” 她话语落下,就感觉到从旁边投过来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邀请我过夜啊?”他嗓音有些低哑,“姜鹤,你挺自信啊,就笃定我不敢动你?” 他目光暗沉。 严肃认真起来,让人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调侃,还是在说真的。 “什么、什么邀请你过夜!”姜鹤舌头打结,站起来把书包扔他怀里,“你少满脸期待,又不睡一张床!晚上我锁门的!” 听她恼羞成怒骂他“满脸期待”,顾西决终于忍不住嗤笑起来,一只手拎起她的书包往旁边一放,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边来。 他的手掌心温热且有薄茧。 今天看过他训练,姜鹤也算是知道一个射箭运动员为什么掌心也会有薄茧……原来那东西伴随着他身上结实的肌肉而来。 牵着她的手,让她弯下腰,她勾着脑袋,半张脸藏在他队服外套拉到头的拉链竖起来的衣领里。 少年稍微仰脸,就让自己的气息呼满她的面颊,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脸蛋上柔软白皙的皮肤。 然后他稍一偏头,结结实实地亲了她的脸一下。 快的姜鹤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一缩头“啊”地低低惊叫一声,她嗫嚅着唇瓣瞪向他,与后者相视几秒后受不了他那种随时准备着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眼神,伸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脸强行扭开。 “顾西决,你别动不动就占我便宜。”她警告。 明天就灌你一大瓶蛋□□。 “我亲下我女盆友也犯法?”他挑眉,慢吞吞把脸转回来,“你刚才还邀请我去你家睡觉。” 他把“睡觉”两个字念得很重。 ……明明是今天早上还连她正脸都不敢多看两眼的人,也不知道这会儿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姜鹤哪里知道她这一圈去了个他队里,不知道给他惹来多少眼红眼热的。 自己刚叼嘴边的肉,还没下嘴,突然一回头发现山头上突然长蘑菇似的冒出来几个双眼泛绿的竞争对手…… 要说以前还真有点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是自己的嘴边肉的话,那顾西决这会儿,还真冒出了一丢丢危机意识。 这样的人上了大学还不知道得有多少。 想想都烦。 他想着,有些烦躁,抬起手抹了把她的头发,把她抱过来放自己腿上坐稳。 她坐在他怀里,扭头古怪地盯着他,像是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顾西决,你今晚是不是运动过量,异常亢奋?” 顾西决没说话,伸手摸了把她的脸,软得像果冻似的,他没忍住,又掐了一把。 “姜鹤。” “啊?” “我他妈什么时候才能亲你啊?” 他真诚发问。 “顾西决,你怎么就没一点耐心,我追了你八年……”姜鹤说着,觉得自己快成了祥林嫂,话语一顿,手罩在他凑过来的脸上把他推开,果断道,“反正不是现在,要不等你考上a班?” “哦。” 那就是下辈子。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趁势嘴往前一送,亲了下她的手掌心。 两人正瞎胡闹。 这时候,店门外某个看不见的方向,有一声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有个女生带着气喘吁吁的,在叫“李舜宇”。 这声音有点尖细,肯定不是莫文霏。 姜鹤和顾西决对视一眼,立刻做贼似的从他身上翻身跳下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伸脑袋看向外面…… 李舜宇先走到酒楼门前的空地上的,但是他只是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没有注意到坐在酒楼一楼的两个人。 等了大概几秒,从他身后追上来一个背着书包、身穿江市一高校服的女生,她似乎是跑得有点急,白皙的脸蛋泛着红,双手撑在膝盖上,她猛地喘了几口气:“李舜宇,听说你是我姐的男朋友。” 是乔恩兮。 被她揭穿了自己的恋情,站在那的少年却面无波澜,双眼黑沉沉犹如一潭死水似的看着她,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像是等着她接下来还想说什么。 “今天姜鹤说的,让我离你远点。” 店门里。 顾西决转头看了姜鹤一眼,脸上写着:你果然还是多管闲事。 姜鹤没有一点尴尬,冲他翻了个白眼。 店门外。 乔恩兮站直了身体,走向李舜宇。 “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在a班,也没人搭理我。” 她停顿了下。 “没有别的意思,你是谁的男朋友,也没关系。” 李舜宇目无情绪地看着她。 “说完了?” 过了很久,他淡淡地反问。 乔恩兮犹豫了下,咬咬下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糖果,放在手心,伸到他的面前。 李舜宇垂眼,目光停在她的手掌心的糖果上。 过了几秒,他伸手,捡起了那枚糖果,冰凉的指尖划过乔恩兮的掌心。 在她双眼微微一亮时,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她的面前,一米七五的个子足够在乔恩兮面前形成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一根手指搭上了她校服领口前的遮挡布,轻轻勾了勾,拉开一条缝隙。 然后在乔恩兮错愕的目光下,掌心的那枚糖果滚进了她的领口里。 “我不需要朋友。” 他以极其缓慢的声音说完,转身离开。 留下面红耳赤的乔恩兮。 ………………………… ……以及店门内一脸懵逼的姜鹤。 “她被羞辱了,顾西决,难道不是吗?”姜鹤抓着她男朋友的手臂,真诚困惑地问,“她为什么不生气?她为什么不哭?她为什么还要脸红?是我搞错什么了吗?嗯?” 顾西决被她晃得脑袋都要掉下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 “偶尔也看看晋江文学城之外的狗血言情文,说不定人家就流行这种画风。” 作者有话要说:  乔恩兮在下线的路上了,别急! 84、同居一夜 姜鹤想跟爱豆告状, 拿起手机发现自己压根没有人家的微信……要从“江市一高瑟瑟发抖”三百多个头像里, 把她找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放弃了,反正莫文霏说不定就给她一个“哦”的回答,那还不如不说。 正好这时候酒楼的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拿下来了, 顾西决一只手拎东西一只手拎她, 站了起来……此时酒楼外面已经空无一人,李舜宇走后不久,乔恩兮也走了。 两人回到姜鹤住的地方。 姜鹤去洗手, 顾西决把外卖都拿出来倒在家里的大碗里,满满一碗粥放在客厅,里面有很大的螃蟹,还有蟹膏,新鲜的葱花看着就让人垂涎。 姜鹤是真的饿坏了,等顾西决给她盛好一碗捧起来就喝了一大口。饥肠辘辘的胃得到暖洋洋一口粥缓过来了,她眼珠子盯着顾西决。 “又在想什么好事等着坑我?”他认识这个表情。 “哥哥,我想吃蟹。”她冲着粥里那只蟹努努嘴, 那是青蟹,不比花蟹壳那么软,虽然敲碎了, 但是要把蟹肉弄出来还是很麻烦。 顾西决瞥了她一眼,没再让她闭上嘴不许再叫他“哥哥”,反正在一起已经是板钉钉上的事实,她叫什么也不会有影响。 叫爸爸都行。 他随便喝了两口粥, 就拿起筷子给她剔蟹钳的肉,蟹壳里的黄也都用勺子刮了放她碗里,她就只管埋头吃,吃得一嘴蟹膏油。 他扔下剥了一半的蟹钳,皱眉,给她递纸巾:“擦擦嘴,嘴油得像屁股了。” 她把脸直接凑过来,就着他的手蹭了蹭,手里还捏着勺子不肯放。 他愣了下,然后笑了,一边骂着“你他妈懒死鬼投胎啊擦个嘴都不自己动手”,一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劲儿用纸巾在她唇上蹭了蹭……因为手感不错,他还恶意摁了两下,把她唇弄得通红,听见她皱眉“嘶”了声,才放开她。 她的唇从最开始的淡粉色变成现在的蔷薇色。 她捂着嘴瞪他:“好疼,破皮啦!” “今天刚撸了铁,”他一脸淡然,毫不心虚,“力道控制不住,谁让你不自己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螃蟹,任由姜鹤用怀疑的目光瞪着他,上下打量。 一只螃蟹的肉才挑出来一半,顾西决的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他爸,大概是问他怎么训练完了还不回家,这都快十点半了。 “我九点已经从体育馆出来,这要是被绑架了绑匪还能不打电话给你?……我手机又不像姜鹤的,通讯录一干二净,绑匪想找个勒索的对象估计都找不着门。” 他跟父母电话的时候眉眼完全是放松的。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嗤笑一声:“要是别人要杀人灭口一个半小时我尸体都硬了,你现在才来收尸开大点的车,尸僵,你那车塞不进去。” 他今晚心情不错。 不错就体现在他爸说一句他有十句等着。 “嗯,我今晚在外边住了。”顾西决一边说着转头深深地看了姜鹤一眼,“同学家里。” 姜鹤扔了勺子凑过来,挤到他怀里听热闹。 投怀送抱哪有不要的道理,更何况天那么冷,他顺势揽过她的肩。 香香软软的一团挤进他怀里,就像是突然怀里多了个暖洋洋的大抱枕。 电话这边,顾西决十分满意眼下。 电话那边,顾总却还没忘记儿子那点感□□业,生怕他继续眼瞎胡搞,只是在电话那边操碎心:“同学家里?哪个同学?谢辛晨这几天可是准时到家,我晚上回来还遇见他了?……你那同学男的女的啊?姜鹤知道你在哪吗?” 姜鹤听到自己的名字,又更往他手持手机的那边挤挤。 顾西决差点被她挤得倒在地毯上,只好手肘压在沙发边缘,盘起腿。 懒洋洋地扫了眼怀里坐着的姜鹤本人,他屈指飞快地弹了她的鼻尖,在她“啊”了声眼泪汪汪地捂住鼻子往后倒时,他对电话那边说:“我在哪还跟姜鹤报告?她是我什么人,她管不着。” 电话那边顾总开始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不知花香”“你眼光真的有问题你性取向到底对不对”,姜鹤用手背擦掉疼出来的生理眼泪,又锲而不舍地爬回来。 扑倒顾西决身上,将他扑倒。 在他没来得及挣扎时,她整个人骑在他肚子上,弯下腰弓着背捧着他的脸,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然后在顾总咆哮着“你以后会后悔的,你就是下一个王境泽”的时候,她俯身,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挺响,还带着一股浆果唇釉混着海鲜粥的诡异香。 电话那边的谩骂戛然而止,顾总问:“什么声音?” 顾西决:“……” 少年仰躺在地上,对视上悬空在他上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一时没说话。 她冲他扬扬眉,柔软的手撩了下他额前的碎发,用只有他听得见的气音问:“再说一遍,我是你什么人?” 举着手机,顾西决觉得自己哪天要是疯了,大概就是这个一天到晚撩而不自知的祖宗害的。 而电话里还在为他可能背叛姜鹤破口大骂,已经上升到“作为多家百货公司、时尚品牌持有人,我不允许自己有一个审美有问题的儿子”这个层面。 “……是朋友开酒的声音,你以为是什么?”顾西决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正儿八经对电话里的老豆撒谎,“红酒而已。” 背部紧绷了下彻底放松,他看似放弃挣扎地躺在地毯上任由她压着他作威作福。 就在姜鹤一只手撑在他脑袋边,心不在焉地玩他卫衣帽子上的绳结时,原本是平摊放松状态的少年突然屈膝,用膝盖顶了顶骑在他肚子上的人的背。 姜鹤背推个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他怀里,趴在他胸口上。 柔软的唇瓣结结实实撞在他下巴上。 他笑了,黑色的瞳眸里闪烁着挑衅的光。 在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的时候,顾西决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顺势坐起来把她拉入怀中,并低头,咬了下她柔软小巧的耳垂。 留下一个牙印。 抬手压了压自己留下来的那枚牙印,漫不经心的把玩,让他觉得手里软肉温度越来越高。 “我去喝酒了,爸。”他嗓音沙哑地对电话那头说,“挂了,别再打来。” 顾西决挂了电话后,客厅里恢复一室宁静。 姜鹤整个人跨坐在他怀里,后知后觉觉得气氛好像不大对路。 他小腹结实平坦地起伏,牛仔裤有些粗糙地磨着她大腿上的肉……她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校服裙,一只手撑着他的胸膛,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起来了。” 脸上有多淡定,内心就有多慌成傻狗。 好在顾西决没拦着她,原本搁在她腰间的手放开了,她立刻滑下他身上往旁边一滚,在她最开始那个坐垫上坐稳,不忘记抓起自己的勺子。 顾西决看了她一眼,见她紧绷绷的侧脸,也跟着心跳有点快。 但是比她淡定点。 他拿起筷子继续挑蟹肉,虚垂着眼,不忘用四平八稳地声音说:“打个电话还要和我闹……你快点吃你的,然后还要洗澡,明天不起床了?” 她被他训得不敢反驳,从粥碗上方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眼睛晶晶亮的。 顾西决剔蟹肉动作一顿,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姜鹤。” 他满脸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啊?” 她一脸茫然。 “要么低下头好好吃饭,要么我过去然后不管你一会儿去跳楼还是上吊我都要亲你一下。”他面无表情地说,“你选一个,我数三声,三——” “二”都还没出,她已经捧着粥碗从茶几边弹起来,赤着脚一路“噔噔噔”地跑到餐桌那边,远远地回过头,充满警惕地望着他。 见他也望过来,那像饿了几十年的狼似的眼神看得她一个哆嗦,她重重把碗往餐桌上一放:“我吃饭!” 顾西决:“……” “你把那只螃蟹扒完再过来,”她飞快地说,又猛地停顿了下,迟疑补充,“顺便冷静冷静。” 顾西决真他妈是要被她气笑了,螃蟹一扔不弄了,站起来转身往室内走。 身后传来她的喊声:“你去哪?” “照你说的,”他打开浴室的门,抬手将卫衣脱下来塞进洗衣机里,面瘫着脸冷道,“去冷静。” 姜鹤哑口无言。 当天晚上,顾西决没走。 两人分房睡的,姜鹤向来不信“就抱抱什么都不做”的鬼话,恰好顾西决也不信自己可以就抱抱什么都不做…… 于是,果断分房睡,谁也别折腾。 两人中间就隔了一道墙,还发的微信说晚安。 —西行:明天真的要下雪了。 —西行:你的过膝袜扔了,穿裤袜。 —一行白鹤上西行:今天的过膝袜也很厚的,而且我提得很高,快到腿根,跟裤袜根本没有区别。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穿的不是裤袜? —西行:哦,晚安。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锁门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西决洗漱完拧开姜鹤的房间门叫她起床,房门没锁,这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进屋,摸索着打开姜鹤的衣柜抽屉,从乱七八糟的抽屉里抽出来一条类似黑色裤袜的玩意儿,还认真翻过来检查里面是不是加绒…… 躺在床上的人被吵醒,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揉着眼睛。 “干什么,你要穿我的裤袜吗?” 她只是想到之前不小心在网上看到的,一群男人绝赞加绒裤袜是比秋裤更伟大的发明,众铁血大汉纷纷在西装裤、牛仔裤、运动裤之下悄咪咪套上了媳妇儿的裤袜。 “穿女朋友的裤袜很可爱,”她审美怪怪地说,“你想穿就穿,我不在意。” 后者把找到的合适的裤袜扔到她的脑袋上,冰冷地说:“起床洗脸,顺便倒倒你脑子里的水。” 到了学校,又在学校门口看见乔恩兮,姜鹤皱了皱眉觉得她阴魂不散。 然后又发现谢辛晨像狗尾巴似的跟在乔恩兮身后,满脸殷勤的样子,顿时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谢辛晨很喜欢拨撩小姑娘,但是他以前并不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嬉皮笑脸地拦着别人,死皮赖脸的样子。 谢小公子也是有尊严的。 但是今日他看上去很没尊严。 背着书包从他们身边飘过的时候,正好乔恩兮捂着耳朵说“谢辛晨你不要跟着我呀,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姜鹤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可还是偏了偏头,淡淡道:“谢辛晨,红颜祸水啊。” 正在追逐中的两人听见了,双双回过头,乔恩兮看清楚姜鹤那张冷漠至极的脸,咬了咬下唇,像是受了什么侮辱,一低头快速走开。 谢辛晨先是一愣,看了下姜鹤,又看了眼不紧不慢,一脸懒散跟在她身后充满保护意味的顾西决,想到他们已经在一起,心中并不是太好受…… “我,我和乔恩兮一、一个考场,期末!只是,想让她、她考试,给、给我看看数学和、理综。”谢辛晨说,“我愿意,把、把所有的压岁钱都给她。” “你还没放弃你那辆重机?” 作为年级第三,姜鹤对作弊这种事的可接受程度并不算太高,甚至有点讨厌。 具体程度就是,如果蒋净敢在试卷发下来的最后一秒还敢碰一下自己的教科书,她就会举手告状。 ……但是谢辛晨这种抄不抄都是三百多名的,跟她关系实在是不太大,相信三百多名的同学也不太在意自己到底是三百二十一还是三百二十二。 所以姜鹤懒得说他。 她只是翻了翻白眼,回头看着身后的人继续道:“用劳动果实换来的礼物才香甜,是吧,顾西决?” 走在她身后的少年无动于衷,面瘫着脸说:“指哪件?” 姜鹤冲他微笑:“你考来a班后会发生的那个。” 顾西决“哦”了声,转向谢辛晨:“她放屁的。我喜欢不劳而获,从天而降的馅饼什么的,做梦都笑醒。” 姜鹤闻言脚下一顿,转身去打他。 谢辛晨一头雾水,吃了一嘴狗粮,而且还是他暗恋对象亲手派发……再加上劝说乔恩兮替他作弊不成,难上加难,顿时很是伤情。 到了教室,姜鹤转身进了a班。 谢辛晨条件反射地多看了她一眼,其实也就是想看看她坐在哪。 等到姜鹤在蒋净面前落座,他心中唏嘘了下,转过头来,这才发现顾西决并没有看姜鹤,反而是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想这眼神不太对。 ……其实也没什么。 只不过是在顾西决眼里,趴在山头的狼脑袋又多了一头——哦不对,这条狼是早早就趴在那里摇尾巴,只不过敌人使用阳光普照大法潜伏在最显眼的位置,反而掩饰太好,差点叫他忽略。 想到这,顾西决动了动脖子,筋骨发出“咔咔”的疏松响声,谢辛晨毛骨悚然,默默往走廊墙边靠了靠。 而顾西决目视前方,只是稍作放松筋骨后突然出声,淡道:“昨晚没睡好。” “落、落枕了?”谢辛晨天真地问。 ”嗯,”顾西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姜鹤家枕头太软,床也太软,我睡不太惯。” 谢辛晨:“……” 他补充:“被子也太香了,啧,小女生就是喜欢到处弄得香喷喷。” 言罢,也懒得再看谢辛晨的表情。 少年扔下他独自跨进教室里,剩他一人在走廊浮想联翩,失魂落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你就是下一个王境泽! 决哥:早就是了。 我觉得我们冰冷的交易关系可以继续推一下。 85、期末考试 姜鹤和乔恩兮前后脚进了教室。 姜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教室里难得乱哄哄的, 各个课代表扯着嗓门喊“各个组长收作业了”“数学作业写不出来的题记得补思路过程,别留空白,老王骂人的啊”“英语练习册和作文本两个分开别弄混了”…… 从书包里拿出一部分作业,剩下的早在昨天在学校就写好, 姜鹤弯腰在抽屉里翻找。 李舜宇上来收了一圈作业。 姜鹤把作业本分好学科, 扔进他手里,看他轻松抱着一堆本子转身,又在莫文霏的桌子边停了下来。 姜鹤回过头。 莫文霏正戴着耳机低头看书, 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她男朋友正站在她面前似的,冷漠至极。 ……这两个人真的很奇怪。 动了动唇,姜鹤刚想喊她,这时候,李舜宇却先一步比她发声,叫的却是乔恩兮的名字。 姜鹤愣住了,正在吃面包的乔恩兮也愣住了, 就连蒋净都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唯独年级第二小姐姐毫无反应沉浸在自己手中的那本书里。 李舜宇目光平静地越过莫文霏,望着乔恩兮,对于她小脸上那种终于被搭理的阳光灿烂无动于衷, 只是简单地问:“早上,谢辛晨……骚扰你?” 这话问的,有点奇奇怪怪的意思啊? 姜鹤忍不住去看李舜宇,发现他脸上好像没有什么表情。 而作为被提问的人, 乔恩兮瞬间涨红了脸,她摇摇头,握着笔的小手收紧了些,轻声道:“我没事,他就是……我们期末考试分到一个考场,他想让我给他看数学和理综的答案,我,我拒绝了的。” 她说着低下头。 李舜宇闻言依然毫无波澜,只是“哦”了声,对于她那句“我没事”不置可否,抬脚离开。 姜鹤一头雾水。 也不懂李舜宇这是突然发疯关心起了乔恩兮还是怎么样,看他昨晚的行为完全不像是想要和她有进一步关系的样子…… 那就只能是他在意的是谢辛晨了? 一边把第一节物理课的书拿出来放在桌角,姜鹤有点担心,之前李舜宇笑着说不在意谢辛晨曾经做的事情时,那种扑面而来的诡异感又冒了出来。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神游,早读铃响了。 老李踏着铃声进教室,跟大家宣布,新学期开学一周内就会有一场摸底考,只排名不分班,只是为了让同学们寒假不要松懈,并且帮助他们快速进入高紧张度的学习环境里。 “考场座位就按照期末考的来,毕竟过年放假不好让办公室老师加班。” 宣布完这个,姜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乔恩兮,发现乔恩兮在看李舜宇,李舜宇也沉默地回视她。 姜鹤:“……” 换了个方向回头,姜鹤趁着老李没注意,举起自己的手机凑近莫文霏:“姐姐,扫个码加个微信,好不好?” 正低头看书的莫文霏翻书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透着与世无争和平静。 姜鹤这才发现原来年级第二小姐姐比她还白,而且其实她长得很好看。 不是当下主流审美那种大眼睛,尖下巴,而是看着就让觉得舒服、干净的那种。 就冲着半个月前在操场上,她曾经提醒她顾西决在吃醋什么的,姜鹤向来有恩必报。 她说:“加个微信吧。” 莫文霏的微信就叫“霏”,简简单单一个字,头像是只兔斯基,简单到不像是个妙龄少女该有的微信。 要不是见识过她和李舜宇在一起的样子,姜鹤可能也要以为这就是个呆比木头女学霸了……可她明明不是。 —一行白鹤上西行:乔恩兮和李舜宇怎么回事,昨晚我明明看着李舜宇还懒得搭理她,今天怎么突然就气氛暧昧起来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是不是你们吵架了,他气你呢? —霏:……不是。 —霏:别管他,让他去。 —霏:你好好听课。 然后对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姜鹤把手机放回抽屉,有点内伤,第一次感觉到顾西决被她劝好好学习时候的蛋疼感……简单来说就说,想杀人。 乔恩兮也不知道是去哪个茅山道士那作了法,最近她看上去一帆风顺的样子,认回了她的富豪爸爸,并且自从乔恩兮跟谢辛晨说过话之后,她和李舜宇的关系也直线飞升。 姜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辛晨还有招桃花的辅助功能。 一切像是按照乔恩兮想要的那样循序渐进。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在“江市一高瑟瑟发抖”里,公布了乔恩兮和李舜宇的真实家庭背景…… 对于李舜宇,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之中隐藏了一个巨佬之子。 至于乔恩兮,他们都知道乔恩兮最近和李舜宇走得很近,忍不住就在脑海里编造了一出“隐藏身份的豪门私生女与看似落魄沉默实际富豪之子的豪门恋情”,众人唏嘘不已,直叹天赐良缘。 姜鹤却恨不得呕血三升。 爆炸点于某天,群里的大家在热烈讨论中午吃什么,有人(应该是林薇那个狗腿)突然艾特乔恩兮,说让李公子叫人直升飞机空运新鲜食材日料给你啊! 姜鹤发了一串“……”附赠一句“恶心不恶心”,果断直接退了群。 然后世界清净了。 也不算清净,因为私聊炸开了锅。 在众多询问和点赞的私聊里,姜鹤唯独回了她的爱豆。 —霏:……怎么退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说呢,现在全校都以为乔恩兮和李舜宇快要在一起了,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管怎么样,我好生气啊!!!! —霏:摸摸。 姜鹤:“……” 姜鹤看着莫文霏冒出来那两个字,人都懵了,又不是顾西决被抢了,她来摸摸她干蛋,苍天呐qaq! —霏:马上期末考了,你别管他们,好好复习,别又被我和蒋净压底下了,hhh。 姜鹤:“……” 正拿着手机一脸懵逼,手中手机被叼着筷子的顾西决一把取走。 少年低头看了眼她手机屏幕,看到“摸摸”,又不小心联想到年级第二那个女学霸那张晚娘脸,也“……”了下。 他问:“她还会‘hhh‘,我还以为她是那种发‘微笑‘表情包表达友善的中老年人类型。” 想了想,越品越觉得不对:“她和你说话怎么这个调调的?” 原谅他自从体育馆探班事件之后,现在路边的狗多闻姜鹤一下他都觉得像情敌…… 那山头趴着的老虎,像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所以此时就算出现只母老虎,他都懒得意外一下。 “什么调调?”姜鹤都快烦死了,这会儿皱眉看着顾西决,“你狗嘴里又想吐什么狗牙?” “你确定她和李舜宇是一对吧?” “不然呢,那天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我瞎了你也瞎了?” 无视了女朋友炸毛得像只斗鸡,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摸摸她的脸蛋,若有所思地说:“她凭什么对你那么温柔啊,一副生怕你考不过她的样子,年级前三不是应该不死不休吗?” “只有蒋净才那么幼稚。”姜鹤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 顾西决转头,看身边的人眉心能夹死一头牛,心里虽然嗤之以鼻别人的事你操个几把心,但是还是求生欲很旺盛地把人整个端起来放自己怀里拍拍她的背,给她说几句好听的,缓解她暴躁心情。 在江市一高扛把子大佬的温言细语安抚中,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日子在各方八卦中一天天的过,经过莫文霏提醒,姜鹤也没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儿了,一心扑到复习工作上,很快就挨到了期末考试那天。 早上考完语文,下午是数学。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底,天台已经冷到难以言喻,姜鹤和顾西决抱着饭盒占据了多媒体教室考场的角落,教室里除了他们也没别人,大家都出去吃饭了。 姜鹤一边吃饭一边翻数学的笔记本,还不忘记拯救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嘴巴里含着一块排骨,左边腮帮子鼓起来。 那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她发问:“cosa等于45°的数值?” 顾西决盯着她的睫毛放空了两秒,然后回过神来。 这时候伸手去摸,可能会被她把手打断。 “二分之一吧?”他随口答。 姜鹤一顿,随后面无表情地“啪”地摁下笔记本,开始了她义正辞严的教育工作:“顾西决,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昨天给你背的口诀我他妈做梦都是‘一二三,三二一,三九二十七‘!你为什么还能记不住!从30°到45°到60°,sin到cos到tan,分子全部开根号,前面两个分母是2,tan的分母是3!就这样,你还记不住,你凭什么记不住!啊啊啊!” 姜鹤瞪他:“小学生都比你聪明!” 顾西决懒洋洋扫她一眼:“我记得住,就是看你一脸紧张逗你的……全市统考的题目照顾普高的水平,估计那张数学试卷发下来不够你玩四十分钟的,你紧张个锤子,就不能好好吃个饭?” “越简单才越容易想偏差,需要十二万分小心,你懂什么,”她抓起笔记本,想了想又扔下,乖乖地捧起饭盒嘟囔,“而且你也知道题目简单,这种情况下是最容易让你这种学渣和前面的人拉近差距的,你都不知道珍惜,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考来a班……” 顾西决正想说再尼玛拉近差距,也不是拉近f班和a班之间的索马里海沟。 一抬头就看见她不怎么开心地瞪着自己。 愣了下:“怎么了?” 姜鹤撇开头:“没怎么。” 经过快一个月的交往,顾西决总结出了一套实战经验,就是姜鹤说“没事哦”的时候,是在给他挖坑的路上; 姜鹤说“屁事没有”的时候,是已经给他挖好了坑等他跳; 姜鹤说“没怎么”的时候,就是坑都懒得挖,准备路边随便找个井盖掀开把他一脚踹下去。 隔着桌子,他稍稍弯腰伸长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脸蛋转过来面向自己。 “你别‘没怎么‘,”这种时候他擅长以暴制暴,“找个镜子照照,你这张脸看上去像是‘没怎么‘的样子吗?” 他说话的时候,拇指指腹还细细摩挲她的下巴,像在逗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宠物猫。 果然被他顺了几下毛,哄了两下,她看上去没那么气了……捧着饭盒站起来,绕过桌子,拉起他的手自己钻他怀里坐稳。 软成一团的人往他怀里一窝,叹息一声,语出惊人:“顾西决,你还是不够喜欢我,你对我没欲.望。” 顾西决听到前半句时冷笑一声,想说你放屁,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把午饭吐出来。 “什么?” 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微微回首,说话的时候,气息就扑打在他下巴处,她气哼哼地说:“不然我说你来a班就让你亲亲我,你怎么一点不心动?” “……” 顾西决觉得这时候他也不用跟她废话解释那么多,只是微微偏着脸,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看到她心有不安。 坐在他腿上的屁股不安地动了动,她心虚地垂了垂眼飞快地说“下次再讨论这个话题好了”怂怂地想要站起来,这时他迅速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回自己腿上。 几秒死一般的沉寂。 姜鹤向门口,心想那些吃午饭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却越靠越近。 “姜鹤,”他微微眯起眼,凑近她唇边,“我最近就是太好说话了。” 他嗓音严肃带着一点点象征危险的低哑。 胸腔之下震动,心脏在他的气息呼过她面颊带来瘙痒时不受控制地猛跳。 近在咫尺的距离,少年垂眼,脸上带着一些没有攻击性的嘲讽…… 她推了下他逐渐靠近胸口,没能把他推开,反而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拇指腹压在她手腕的动脉处,搓了搓。 “心跳很快啊。”他低笑一声,“按照你的逻辑,这就是喜欢我吧?” 没等她回答。 “不是说我不够喜欢你吗?我也有证据你在胡说八道,”他嗓音低沉,”好奇吗,要不要摸摸看?” 微微偏头,柔软的唇瓣蹭过她的唇角,那触感绝不会错……瞬间她整个人都僵硬得像是一块铁板,灵魂都要从天灵盖里飘出来。 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摸哪里,毕竟这个流氓可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眼看着两人越贴越近,姜鹤连动都不敢动,呼吸也凝固了似的……睫毛带着恐惧和慌张的轻轻抖动着,她闭上眼。 他的气息扫过她的唇瓣。 气氛暧昧得能拧出甜味的蜜。 就在这时。 “妈的,快来人,李舜宇和谢辛晨打起来了!” 多媒体教室外走廊上忽然有人狂奔而过。 那声音穿透力很强,教室内,两人微微一愣。 旖旎气氛散去,姜鹤睁开眼,伸长了脖子茫然地看了看窗外,又被抱着她的人充满不满地拧着下巴,把她的脸拧回来。 她对视上他不满的眼睛,“呃”了声,拼命地抓住了这个逃出生天的机会,指了指外边,认真地说:“顾西决,你没听到吗?谢辛晨在、在和人打架。” 他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对视上他那双隐含不满的眼,她紧张到结巴。 “打就打,他是结巴又不是残废。”他漫不经心地缓缓道,“跟着我打了多少次架了,李舜宇一个大少爷还能把他打死吗?” 顾西决显然是没把这事当回事。 话语刚落。 “叫老师啊!李舜宇要把谢辛晨打死啦!” 多媒体教室外走廊上又有一人狂奔而过。 姜鹤:“……” 顾西决:“……” 姜鹤推了推他的手臂:“要打死了哦?” 顾西决:“……” 深深地叹了口气,少年松开了固定在她腰间的手,第一时间感觉怀中香软的人从他身上跳了起来。 他抬手,拍了拍被她坐皱的裤子,也跟着站起来,拉扯了下,遮了遮羞……还好今天穿的深色运动裤。 “走吧,看看谢辛晨断气没。”他双手塞在口袋里,冲着外面点了点下巴,目光里全是好事被打搅后的冷漠。 “没断气我再去补一脚。”走出教室门的时候他补充。 姜鹤走在他身后闻言“嘶”了声,代表小伙伴正义联盟,翻了个白眼,抬脚狠狠踢了他小腿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李舜宇没有真的看上乔恩兮,但是配角这对也是刀口舔糖。 番外可能会单独写一写配角的番外,想看的可以选择性订阅,但是正文一切只为主线服务,哥是有原则的(事实上是想向着完结一路狂奔(嘻 86、论3P的不可行性 谢辛晨确实距离被打死还有一点距离。 姜鹤和顾西决两人顺着走廊的人群奔跑方向找到了事发地点, 他们到的时候, 正好看见李舜宇拎着谢辛晨的衣领将他摁到墙上,肩膀顶着他的胸口,重重撞击了下。 李舜宇还是平日那副冷漠到如同哑巴的样子,哪怕是打架的时候也一个字的狠话都没说…… 脚踏实地专心揍人。 谢辛晨则专心在挨揍。 其实谢辛晨的打架水平不见得那么烂, 否则他跟着顾西决瞎混这么多年很难做到十七岁了还手脚全乎……他一开始落了下风, 主要就是因为对方是李舜宇,他没好意思还手—— 等他反应过来要还手时,那是已经被揍得哪哪都疼, 呼吸都像是破旧拉风箱似的喉咙里带着血腥,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还手都使不出劲来。 他被揍得很惨。 简直算是被单方面摁在地板上摩擦。 姜鹤并不怀疑今天之后谢辛晨的威名算是完犊子了,在老师赶来之前,顾西决似乎也看不下去,替他保存了最后一丝尊严—— 他上前接住了李舜宇第二次挥出的拳。 “怎么回事?” 他沉着嗓子发问。 校园扛把子还是校园扛把子,开口说话的第一秒周围躁动的气息就稳定了下来,威压四溢中, 李舜宇就连一愣条件反射地放开了谢辛晨,后者顺着墙边瓷砖滑落在地上。 李舜宇看了顾西决一眼,眼中还有没来得及收敛的暴戾, 随即转为阴沉。 他不一定就是看得起顾西决认为需要给他面子,可是这学校私底下的门门道道目前来说到底还是顾西决说的算,于是少年忍了忍,只是甩开了那死死扣住自己手腕的手。 他转向谢辛晨说:“别再骚扰她, 让她帮你作弊。”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 知道的当然知道他这样说话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口吃,不知道的……只当是他真的很凶,且惜字如金。 姜鹤上前扶起谢辛晨,回头冷淡地看了李舜宇一眼,并顺便看见了在他的身后站着的,双眼通红的乔恩兮。 她双手捂着唇,一副受尽了惊吓的柔弱模样,倒是很像纯情漫画里让男生为自己打架、只会在旁边喊“别打了”的女主角,让人倒尽了胃口。 姜鹤一忍再忍,随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根本无需强忍。 “你们两个,作秀也不是在这里。” 突兀的声音打碎了沉默。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混入了冰渣,在众人的印象里,a班的姜鹤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模样,她的脾气可能不太好,但…… 但也不会想眼下这样,用仿佛看一坨黏在鞋底甩不掉的牛粪的嫌恶眼神,看着别人。 她的前半句话,是冲着李舜宇说的。 在她语落的第一秒,顾西决就已经挡在了她和李舜宇的中间,不动声色的成为了她和李舜宇中间唯一的障碍…… 在李舜宇上前一步的同时,他伸手,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李舜宇抬眼,与少年漆黑的锐利瞳眸对视几秒……那盛气凌人到底压他一息,最终他选择息事宁人般退了回去。 姜鹤瞥了他们一眼,顺利地绕开沉默中的少年,往乔恩兮那边走了两步。 她气势汹汹,走到乔恩兮面前高高扬起了自己的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乔恩兮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知道她要打她,偏过头作势要挡! “——姜鹤。” 在她手来得及落下前,人群里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姜鹤正气得发蒙,大脑空白,猛地一个转身瞪向顾西决,后者一脸平静地望着她,脸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也能怪我没拦住? 姜鹤环视周围努力辨认他妈没事干瞎叫,这时候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身影,冰凉的指尖扣在她的手腕上将她的手拉下来。 莫文霏一只手拎着书包,一只手将姜鹤往后拖了拖,淡道:“你在这干什么?” 姜鹤望着她,哑口无言。 “数学笔记借我看一下好吗?”莫文霏又问。 “……” 姜鹤真的是服了这位姐姐,她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人,心想,这和你在花园酒店天台说的不一样,难道你就准备看着这条野狗吃掉你的碗中肉,喝光你的汤吗? 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当然没有直接发问莫文霏。 额角青筋乱跳了两下,她收回落在莫文霏脸上的目光,转身,居高临下地低头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瑟瑟发抖的小白兔,用冰冷的声音问:“乔恩兮,别人的东西总是特别香是吗?”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锐利。 乔恩兮等了一会,没见她巴掌落下,红着眼瑟瑟发抖地望向她,脸色煞白,如同已经被打了一般。 没有等她回答自己,姜鹤冲她讥诮一笑,继续问:“无论是父母还是男人,你总想要别人的……别人的总是好的是吧?” “乔恩兮,你贱不贱啊?” 高中校园,女生明争暗斗,私底下使绊子,甚至和老师打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报告,又或者干脆一言不合扯着头发打起架来,这些事谁都见怪不怪。 但是如眼前这般,这么明面上的撕起来,一个直指另一个抢别人的家庭,抢别人的男友…… 众人都是头一次见。 现场鸦雀无声。 乔恩兮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哭的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谢辛晨考试的时候老想偷看我的卷子,我害怕才告诉李舜宇——” 姜鹤看向莫文霏。 后者转头看了眼被顾西决挡在身后的李舜宇,而后平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算了,姜鹤。”莫文霏淡淡地说,“数学笔记可以拿给我吗?” …… 这一天之后。 乔恩兮和李舜宇已经在一起的事仿佛有了实锤。 李舜宇为了乔恩兮单方面暴揍谢辛晨的视频被发的满学校都是……在所有人的眼里,乔恩兮和江市首富之子成为了正式的一对。 神奇的是,没有人站出来否定这一切。 当初顾西决被传喜欢乔恩兮时,无论是顾西决本人还是姜鹤,在有人询问到类似问题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露出荒谬的表情给与正面的否认——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 没有人站出来。 李舜宇没有,乔恩兮没有,甚至莫文霏都沉默不语。 因此,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人,去深究姜鹤说乔恩兮抢别人的男人这件事,都以为她说的是乔恩兮当年捷足先登和顾西决告白的旧账。 ……姜鹤完全不知道这三个人想要搞什么鬼名堂。 “他们是想要3p吗?” 考试的最后一天,对此依然念念不忘识图推断出个所以然来的小姑娘想到了如此最恐怖的答案。 她惊恐地望着自己的男朋友,问:“乔恩兮和他们3p吗?就乔恩兮?李舜宇先不讨,莫文霏看得上乔恩兮?……就算有特殊爱好那个人也不该是乔恩兮!” 她越说越气愤。 而她的男朋友,沉默了半晌。 “你这副恨不得把乔恩兮拉下来自己上的样子也很碍眼。” 放下手里的地理书,坐在姜鹤对面的江市一高扛把子大佬一脸公正加平静地说:“少说两句不好吗,姜鹤?” “什么?” “至少让我忍到等你一会儿考完最后一科文综,再把你腿打折,这样它就不会迈着欢快的步伐,到处去多管闲事。” “……” 期末考试呼啸而来,呼啸而过。 全市统考的试卷只有语数英三个科目,文综和理综是江市一高学校自主出卷,所以整个考试的三天,所有人都像坐过山车似的,在智商自信和智商自我怀疑的边缘疯狂来回。 最后一科考试终于结束,交卷铃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道是谁最先冲出教室,然后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下雪啦!” 江市的冬天来得也忒晚了些。 姜鹤搓了搓手里早就有些发硬的暖手宝,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翻过来看了眼握笔的手冻得通红,她跟在人群后面慢吞吞走出教室。 一眼就看见她的男朋友正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出神地望着楼下操场,操场空地鹅毛大雪中逐渐撒满了一层白色雪花,隐约可见篮球场的白色三分线。 姜鹤走上去拍了拍他,他回过头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书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相比起周围热闹非凡地开始计划自己的寒假的人们,两人谁都没说话,就夹杂在人流里跟着往前走。 眼看着要踏出校门口。 走在前面的姜鹤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看他,顺手拍了拍自己脑袋上落下的雪花。 顾西决看了看四周好像没人注意她们,于是把她拉到了校园门柱子的后面,小小的一个角落,她被他圈在怀抱里仿佛与世隔绝。 “怎么了?” 姜鹤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人背对着光。 “没什么,就是想亲亲你。” 他笑了起来,像个臭流氓似的凑过来,在人潮喧闹之中,用力亲了下她软得像剥壳鸡蛋似的脸蛋…… 热呼呼的唇瓣落在她被冻僵的脸上,那温度好像有魔力,像是被摁下了不得了的开关,她整张脸开始升温。 “哎呀,你不是要给我做饭吗?”姜鹤推了他一下,紧张地伸脑袋看外面,“去我家再亲能怎么着……” “不一样,学校里比较刺激。” 他面无表情地说。 她愣了下,被他骚到。 顾西决一只手撑着门柱墙,弓着背,低着头,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所投下的阴影中,小声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搬回家,嗯?” 虽然澜景花园离家里也不远,但是终究还是没有住在隔壁那么方便,更何况快要过年了,总不能放姜鹤一个人在那个鬼地方独自跨年。 “搬回去干嘛?”她问,显然是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和我妈还有我弟见面就吵架,分开了大家都清净。” 顾西决停顿了下:“不赚外快了?” “啊?”她茫然。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掐了把她的脸:“不是说寒假要给我当家庭教师,我都跟我妈说好了。” “她同意啦?” “开心得不得了,”他淡笑道,“又不是人人都能管的住我。” 这话说得姜鹤十分爱听,心花怒放,难得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抬起脸,冻得鼻梁的鼻尖贴了贴他的下巴,感觉到他喉结紧绷了下。 “那万一我和我妈或者我弟又吵架了呢?” “叫我啊,”他眉眼淡然,眼中却带着隐约笑意,“我陪你一起离家出走?” “还去李子巷吗?”她说,“那里有家很好吃的豆腐花,听说只要是晴天,卖豆腐花的阿婆都会出摊。” 说起李子巷,她双眼放光,声音里也很是怀念……没有提起当时和她一起吃豆腐花的那个少年,就好像他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 明明只不过半个学期而已。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店,”顾西决没有完全反驳她的话,“你想要明天早上我去打包带给你,自己不许往那跑。” 姜鹤对这个答案也挺满意,抱着他精瘦的腰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偷偷摸了两把他腰上结实的肌肉,“哦”了声,又乖乖地补充了个“好”字。 不去就不去。 两人躲在柱子后面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直到校园门口的人越来越稀少…… 她总算是把脸从他暖烘烘的怀里拿起来,踮起脚抬手拍了拍他头顶上的积雪:“出去吧,我饿了,晚上要吃黄焖鸡。” 他拉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给他拍过雪后冰凉微湿的手掌心。 正想说话。 这时候,从旁边传来一声奶声奶气却带着惊恐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此时姜鹤的手还放在顾西决的唇边,两人靠的近到快成一个人,双双一愣转过头去,就看见个圆头圆脑、背着个书包的小屁孩站在不远处,一脸三观破碎地盯着他们。 八岁的姜枭第一次鼓起勇气自己来隔壁高中门口等他的亲姐放学。 想象中她大概是痛哭流涕地拥抱他,承认自己离家出走的错误,乖乖跟他回家…… 然而什么都没有。 痛哭流涕没有,拥抱也没有,承认离家出走的错误更加没有(甚至已经在计划下一次离家出走)……他只等到了她陈仓暗度,近水楼台,卑鄙无耻地,抢走他的哥哥的这一幕。 那个本应该对他姐姐不屑一顾的邻居哥哥,正温柔地捉着他姐姐的手,亲吻她的掌心。 …………………………从此之后,姜枭对江市一高的大门有了阴影,导致很多年后,他的高中第一志愿毅然决然地变成了隔壁师大附中。 师大附中也很优秀。 主要是没有躲在学校门后偷偷搞早恋行为的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主题:层出不穷的小三们 姜枭:? 87、照猪养 澜景花园, 1213室。 茶几边有一场紧张的三方会谈正在进行。 …… 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1:“干你屁事。” 答2:“你姐离家出走不久后。” …… 问:“怎么会?” 答1:“爱情就是龙卷风, 猜不透的玄妙东西。” 答2:“那天你姐躲在桌子下,红着眼跟我说,顾西决你来追我啊——我觉得,可以。” 答1:“……” 答2:“看到了吗, 当时她的眼睛就跟现在她的脸一样红。” …… 问:“哥哥, 你以前不是不爱搭理她吗,你说她又吵又爱多管闲事,玻璃心, 大小姐脾气,难伺候,偶尔还会骂脏话……” 答1:“顾西决,真的吗?” 答2:“我没说过。” 答1:“可是这就是你的语气。” 答2:“哦,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就是没说过。” …… 问:“姜鹤,你用什么威胁哥哥、逼他就犯的??” 答1:“你再瞎几把乱说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看见外面的雪下多大了吗, 伸手不见五指,出门立马冻死。这才是威胁。” 答2:“……你确实说脏话。” …… 问:“妈妈和爸爸还不知道吧?” 答1:“等他们的外孙会叫外公外婆的时候,一定通知他们。” 答2:“不知道……姜鹤, 你能不能严肃点?” 答1:“面对一个八岁的小鬼我还要严肃,顾西决,你怎么对我要求总这么高?” …… 问:“哥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这个幼稚鬼分手?” 答1:“……” 答2:“不分手, 锁死了。” 答1:“非主流。” 答2:“你先把翘得像哆啦a梦的唇角放下去再嫌东嫌西。” 三方会谈结束,负责发出灵魂质问的八岁小朋友觉得自己除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之外,还隐约感到胃部不适。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被惨无人道地强行塞了一把又一把的狗粮……铲狗粮的铲子还是他自己亲手举起来,递给茶几旁边另外两个叛徒的手里。 顾西决去厨房做饭了,留下姜氏姐弟在客厅茶几旁大眼瞪小眼。 姜鹤抱着膝盖坐在垫子上,脑袋放在膝盖上看着开放式厨房里男朋友挥舞菜刀砍鸡的样子,格外英俊。 “你真虚伪。”不远处一个带着冷笑的声音传来,她转过头,对视上她弟那双遗传自爸爸的单眼皮眯眯眼。 姜枭坐直了些:“爸爸让你和哥哥订婚的时候,你就和古代的妇女似的露出宁死不从的表情还掀翻了桌子!结果现在自己私底下又偷偷摸摸做这种事!” 姜鹤撩了下头发,语气平静:“哪种事?” 正低头切菜的顾西决回头望了她一眼。 姜枭:“这种羞羞的事!” “怎么羞了,”姜鹤反问,“还有更羞的我们还没做呢!要做一个给你看吗!” 姜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更羞的”指什么,那边顾西决先有了反应,他摸了摸菜刀,有些期待地问:“真的吗?” 姜鹤转头望着他,脸上写着:当然是假的,你想都别想。 顾西决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任由这对幼稚姐弟自己舞。 被姐姐如此挑衅,姜枭很生气,憋了半天,原本想把那句“我要跟妈妈告状”搬出来用,想了想家里原本的计划,这告状不成搞不好还是报喜,又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盯着他的姐姐:“你们接吻了吗?” 厨房里,菜刀“咚”地落在砧板上。 厨房外,姜鹤微微眯起眼:“姜枭,你从哪学来这些不三不四的知识的,你是不是偷看我下在ipad里的电视剧了!那是给小孩子看的吗!” “什么电视剧不能给小孩看?”顾西决嗓音低哑,哼地笑了声,“看不出来啊姜鹤,你ipad里还有那个?” “韩剧!正常的韩剧!”姜鹤“啧”了声,“切你的菜去!” “我没看!”姜枭比她还大声,“同学们都在说,我怎么可能不会!” “现在的小学生……我小学时候在看《美少女战士》!” “《美少女战士》里也有接吻,”厨房那边少年又道,“你就压根没认真看。” 哥哥果然还是帮自己的。姜枭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站起来叉腰看着姜鹤,趾高气扬的样子:“你这么能干,那你告诉我,你们没有接吻,那去约会了吗!” ……约会也没有。 ……都忙着期末考试谁有空约会啊! “会有的。” “那就是还没有,约会都没有你们快分手吧!” “会有的!然而还是关你屁事,毕竟去哪儿约会也不会带上你,你敢告诉妈妈或者爸爸我就揍你。”姜鹤说,“你能坐下来吗,这是我家,你再上蹿下跳我就把你扔出去。” 姜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被姜鹤塞了手机,给家里报了平安。 “外面下的雪太大了,我姐姐家里等等吃了晚饭,再回家。” “不需要接,因为邻居家的哥哥也在!” “邻居家的哥哥为什么在?因为……” 姜枭的眯眯眼瞪圆了,滴溜溜地瞥了眼姜鹤。 姜鹤举起手里的拖鞋。 姜枭收回目光。 “他来做饭。” “怎么不方便了,哥哥就是会做饭的!不麻烦吧,我姐不是总那样吗,麻烦别人从来不会不好意思的。” “对,她脸皮厚,不知道像谁。” 姜鹤站了起来,姜枭抓着手机连滚带爬地滚到了沙发的另一边,飞快地讲了声“那我挂了”,把手机挂断,远远扔给他姐。 姜鹤冷着脸接住手机。 “姜鹤,你真讨厌。”姜枭盯着她的面瘫脸,真诚叹息。 被点名讨厌的人眉毛都没抖一下:“讨厌我还给我留你的课间餐,可以啊姜枭,心怀天下,不拘小节?” 这句话把小屁孩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乳糖不耐!你懂个屁!我就猜你肯定也乳糖不耐,拉死你!” 姜鹤翻了个白眼:“真歹毒。” 姜枭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那之前给你买的ps4还给我。”姜鹤立刻说,“我后悔了,那玩意那么贵我干嘛要给不惦记我好的人!” 小屁孩脸色立刻变了,跳起来咋咋呼呼:“凭什么!我期末考试肯定考了三个一百分!特别有信心!爸爸都说如果我考试进步寒假可以好好玩游戏机了!爸爸还说,让我邀请你一起玩,呸!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才不要邀请你!” “……”姜鹤在沙发上坐下来,瞥了眼姜枭,倒是没跟他继续吵嘴了,“爸爸让你跟我一起玩游戏?什么时候?” “过年啊。”姜枭一脸懵逼,像是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你平时又不在家,除了寒假过年,还能什么时候?” 姜鹤不理他了,抬起头看顾西决。 站在厨房的人头也不回,却好像身后长了眼睛,淡淡道:“跟我没关系,我最近没去过你家。” 姜鹤收回目光,想了想问:“那妈妈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不就是回个家而已,”姜枭奇怪地看着他姐,理所当然道,“还得全家给你发出邀请你才肯回去吗,当初掀了桌子跑出来的人,多大的脸啊!” 姜鹤懒得跟他废话,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去厨房给顾西决打下手去了。 拿起刨网刨黄瓜,往上一摁往下搓,黄瓜被搓成七零八落的丝掉进碗里,“唰唰”的声音很解压。 顾西决原本是准备用黄瓜炒个黄瓜片的,一转身就发现黄瓜已经变成这样了,看了她一眼没阻止,假装自己就是要做凉拌黄瓜丝,转身去冰凉里拿了豆腐皮出来,扔水里泡着准备等会一起处理。 姜鹤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走,看了一会儿说:“豆腐皮你放着,我来切。” 顾西决没敢让她做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不是舍不得她累着,就是怕她笨手笨脚帮倒忙,菜就买了这么多,人也就这一个,切坏了哪个都不好。 “专心弄你的黄瓜。”他头也不抬地从水里捞出豆腐皮。 身边的人不说话了,他还以为她又生气,抬起头发现她楞楞地看着自己。 顾西决想了下,明白了,想笑又觉得笑出来的话她肯定就真生气了,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我说真的,没在开黄腔,请你好好照顾我的黄瓜。” 姜鹤:“……” 姜鹤:“锤子。” 姜鹤:“现在是在开黄腔了。” 顾西决“嗯”了声:“对。” 无视她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他一脸淡定地转过身,拿出刀切豆腐丝去了。 在客厅的姜枭一脸茫然地问了句:“什么黄瓜?” 姜鹤:“……” 之前关于回家邀请人这个话题带来的那点失落和愁绪被这一大一小两位弄得七零八落,反倒是冲散了些…… 虽然姜鹤还是决定吃完晚饭就把小的那个送回去。 毕竟顾西决像条脱缰的野狗似的,荤段子说来就来,她根本防不胜防,又不能戳聋姜枭的耳朵。 “你注意点影响,顾西决。”她警告着,没有丝毫意识到自己也摆出了当姐姐的护犊子样子来。 顾西决转头欣赏了一会儿她昙花一现的成熟,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男人都这样。” 客厅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小屁孩也要强势介入,大声地说:“对!我们男人都这样!” 外面的雪,从下午开始往下落,就再也没停过。 今年的雪落得晚,就像是要把前边没下的库存赶在今天释放完毕似的,到了晚上吃完饭,外面已经是白雪皑皑的一大片,银装素裹,从窗户往外看,看不见小区其他楼房的屋顶。 下雪天就容易让待在暖气房里,吃饱喝足的人幸福感提升。 姜鹤捧着吃撑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家里开了地暖,四周都暖洋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怀念李子巷那时候用的那个小破烤炉。 小时候在外婆家就有那种小破烤炉,冬天蹲在烤炉边烤橘子,烤过的橘子有特殊的香味,整个屋子都是香的。 烤过橘瓣皮也是脆的,一口咬下去,门牙都感觉到烫……吸一下橘子汁,到了肉厚的地方,橘子汁又凉又甜。 后来家里都改用了地暖和中央空调,她再也没见过暖炉,有时候甚至有点羡慕北方的那种暖片。 ……好想吃橘子。 ……橘子罐头也行。 姜鹤一边胡思乱想,馋到流口水,在沙发上笨重地翻了个身,感觉自己的肚子大得需要有个和平的姿势放置在沙发上才行。 “……” 飞快看了眼不远处弯腰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的顾西决,见他没注意到这边,她悄咪咪伸手把校服裙上的搭扣解开了,死死勒住她小腹的腰围立刻蹦开,她长吁一口气。 尼玛的,不该添饭的。 正长吁短叹,就听见姜枭穿着大拖鞋哒哒哒地走过来,用正常的音量说:“姜鹤,你这么胖了还躺着,裙子都崩开了。” 洗碗机那边呯嗙往里面放碗的撞击声一顿,蹲在机器跟前的少年挑眉望过来。 姜鹤:“……” 姜枭,我可去尼玛的,在你面前我怎么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讲脏话,你倒是教教我! 撅着屁股往沙发里拱了拱,她无声地将散开的搭扣藏进身后的凌乱堆放的靠枕里,正视图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她男朋友说:“吃饱了就站起来,去收拾收拾箱子,立刻躺下去对胃不好。” 姜鹤:“……” 姜鹤慢吞吞地爬起来,艰难地吸气扣上自己的裙子,瞪了姜枭一眼,转身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把它们装进小箱子里。 也就小小一箱子,反正衣服家里有,而且她开学就会住回来。 等顾西决洗好碗,三人重新全副武装地出门。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一开门迎面夹杂着冰雪气息的寒风兜面而来……姜鹤刚迈出去一步的脚又缩了回去,怂怂的半张脸藏在围巾下面,含糊道:“我明天再回家算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大到暴雪,你知道什么叫暴雪吗?”顾西决淡淡道,“到时候你是不是还想让我过来接你?没门,出来。” 姜鹤撇撇嘴从门里走出来。 姜枭:“你真娇气。” “对,”狠狠关上门,把行李箱拉杆往顾西决手里一塞,姜鹤没好气地说,“女人都这样!” 姜鹤背着书包,走出小区大门时,整张脸都快埋在围巾中,就剩个额头露在外面…… 路当然是看不见的,反正她只管牵着顾西决的衣角,他总不会让她撞电线杆上。 顾西决推着箱子走在前面,回头看一眼身后,就像有个无头女鬼跟在他后面,默了下,也没说她,权当自己在冰天雪地里遛乌龟。 等经过一家7-11,乌龟的脑袋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壳壳里伸了出来,“顾西决,”她叫他,“我想吃橘子罐头。” 走在前面的人脚下一顿,回过头,问:“还吃?” “我刚才走了两步,感觉热量都消耗了,”学霸少女为了吃那一口罐头,无视了生物课上学来的一切知识和常识,“我真的很想吃橘子罐头,刚才在家里沙发上就想了。” “……就你把校服裙子都撑到崩开那会?”他面无表情地问,“那会儿你还在想吃的?” “……” “是觉得找到男朋友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他抬起手,拍了拍她头发落下的雪花,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骂人,又补充,“可以,男朋友批准你肆无忌惮。” 他说完这话,拎起冻得脸都发青的姜枭,转身进了便利店。 姜鹤站在便利店外面,守着个行李箱继续当她的缩头乌龟。 等着等着不远处走过来几个穿着羽绒服的人,剪着鬼火青年的头,姜鹤看了他们一眼就撇开头。 冰天雪地,周围就一家亮着灯的超市,几个社会小青年见到有个穿校服的孤零零小姑娘站在路边,双方又有过眼神交流对视,理所当然要凑上去搭讪一下,才对得起自己鬼火青年的身份。 “妹妹,一个人啊?”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瘦猴子,大腿还没姜鹤胳膊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凑上来,扑面而来一股酒味。 姜鹤皱皱眉,没理他,往旁边挪了挪。 那鬼火青年以为她怂了,嘻嘻笑了下,露出一口黄牙,更凑近了她,抬起手撩了下她散落在围巾上的长发…… “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带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啊,冷不冷?哥哥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请你吃饭?” …… “怎么不说话?” 鬼火青年乐颠颠醉醺醺的声音里,身后超市的门开了,“叮咚”一声伴随着机械女声“谢谢惠顾”响起,少年一只手拎着购物袋,一只手从台阶上走下来。 专心调戏小姑娘的鬼火青年根本没注意,眼睛都没抬,就闻闻自己刚才捧着她头发的手,深呼吸一口气,惊艳骂道:“操,好香!妹妹,你是不是在等人啊,别等了,他不会……” “在等我。” 低沉的男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那群鬼火青年微微一愣,纷纷回过头。站在最前面的整个人还没转过来,已经被踹飞。 是真的飞。 下雪天路面结冰地滑。 姜鹤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体弓成虾米状态,像是搞笑漫画里一模一样的造型直接飞了出去。 姜鹤:“……” 没忍住,她眼一眯,“噗”地笑出声来。 姜枭一脸惊恐扑向姜鹤抱着她的腿,顾西决把一袋子罐头,香蕉牛奶,草莓牛奶等各类喝的往她怀里一塞,转身看向剩下还能好好站着的鬼火少年。 借着身后7-11门前的灯,那些人看清楚了面前这张顶着阎王脸的人是谁,纷纷色变。 “决、决哥啊!” “决哥……” “好巧,好巧,决哥,这大晚上的,好巧!” 其中一个人点头哈腰送过来一支烟,顾西决垂眼扫了一眼,用手背推开他的手,淡道:“你们胆子挺肥。” “不是,”其中一个人觉得巨尼玛冤枉,“我们不知道这个姐姐跟你认识……” 顾西决“哦”了声:“不止是认识。” 周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众人面路惶恐。 “那是,嫂子哈?”那人结结巴巴,“我们都没听说哥你……” “她不让说。”顾西决收回目光,垂了垂眼,“我不认识你们就能像发情的狗似的在路边随便围着个高中生胡说八道,谁教你们的规矩?” 没人敢搭话。 等那些人惊恐地连滚带爬地跑了,顾西决转身看着姜鹤。 两人沉默对视三秒,他从她手里的袋子里掏出一罐还热乎的草莓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她,看她低头喝了两口牛奶,才问:“有没有什么感想?” “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喷出来的气息都是一股草莓牛奶的味道,甜滋滋的。 “你弟的建议不错……”他停顿了下。 “约会吧。”他满脸严肃地说,“带你去东桐街大街小巷狐假虎威,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乔恩兮真的在倒数在倒数在倒数!!!!你们多查几个数!!! 88、窗外 姜鹤牵着顾西决的衣角, 喝着他买的草莓牛奶, 如同生活不能自理地一路回到家门口。到了有遮风挡雪的地方,她扔了手里的空瓶子,开始过河拆桥。 “顾西决,”她问, “所以刚才那几个小混混是你安排的演员吗?”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愣了下, 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什么”,也许是天太冷了妨碍思考,他有点没能跟上她的脑回路。 “演员呀!”她眨眨眼, 说话的时候还散发着奶香的,带着一股“是的没错只有我姜鹤才会这样自恋”的自信,“你是不是为了跟我约会,进便利店的时候打电话安排了几个演员,和你合演刚才那一出?” “……”顾西决沉默了下,掀起眼皮子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如惊雷般发现她是认真的。 她的脑子大概真的只有在学校的那张课桌前才会有智商上线的时候,其他的时间基本处于关机休眠状态……也许这就是她在学习时效率比别人高很多倍的根本秘诀:但凡学习无关的事, 通通不用脑子。 “你觉得像吗?”他伸出手,慈爱地给她拍身上、头发间落下的雪花,目光落在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上。 “挺像的, 刚才那个被你踹了一脚的人,飞得太夸张了。” “我现在把你扔出去,你可能飞得比他还远,”他的声音依然温柔仁慈, “想试试吗?” “……”撇了眼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她闭上了嘴,等他把行李箱搬上小台阶,又牵着她的手往上走,她才用冻得有点发僵的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 顾西决回头看她,她冲他笑了笑。 他叹了口气。 “邀请自己的女朋友约会还要演戏,你觉得这逻辑说的通吗?”他手一使劲,把她拎上台阶,“我不是名正言顺,嗯?” 她“嘻嘻”笑,生怕真的被他拎起来扔出去飞出五米远……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唇边一下,留下一个带着草莓牛奶味的吻。 “名正言顺,名正言顺。”她狗腿地说。 “明天跟我出去吗?” ”我的整个寒假都是你的。”她娇羞状。 顾西决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抬起手奖励似的拍了拍她的头顶表示他对这个答案的无比满意,正想说什么…… 从旁边传来个被冻得哆哆嗦嗦还有点尴尬的声音。 姜枭:“你们好了没有,我要吐了。” 顾西决伸手去敲了门,然后在里面传来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时放开了姜鹤,两人各自闪到一边,规规矩矩都站着如同大家都是站在这等公车的路人。 来开门的是白女士,她似乎并不意外姜鹤出现在门外,只是相比起站在门外的儿女,她似乎更在意某些礼节地先和顾西决打了个招呼,说了一些比较亲近的客套话,比如麻烦你了,大晚上的送他们俩回来。 顾西决语气平静而礼貌地和她寒暄。 姜鹤扶着自己的拉杆箱站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尴尬。 她忍不住去抬头看顾西决,想到上一次他们几个站在一起说话还是警察局,她和白女士大吵一架,吵到山崩地裂…… 现在却非要假装无事发生,一切都很和谐的样子。 因为有大人在,她又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门里白女士的身后,低着头的时候,有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身上…… 她始终没有抬头。 和在外面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脑袋上的房梁像是风水先生特地为她摆的一座雷峰塔,踏入这扇门,她整个人的灵魂都开始不在躯壳里,茫然又放空。 只有在顾西决与白女士寒暄完毕要道别的时候,她却突然飞快地抬起头,插嘴说了声:“晚安。” 声音不太大,几乎要被吹散在寒风里,冻结。 已经走下台阶的少年却听见了,他几乎是立刻地转过身来,在台阶上灯光已经照不到的地方,他回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站在门边,不自觉一只脚跟着踏出门槛的小姑娘。 她深褐色的瞳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在的方向,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站在门外,偷亲他唇角时的灵动。 黑暗中,姜鹤觉得顾西决大概是冲自己笑了笑。 于是她也冲他笑了笑。 姜鹤转身进屋,从自己熟悉的角落里拿出拖鞋换上,她听见家里的大门在她身后被“呯”一声关上,穿拖鞋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姜枭,晚上吃什么了?” “哥哥做了黄焖鸡,凉拌菜,还有米饭!” “是吗,哥哥手艺怎么样,吃饱了吗?” “吃饱了。” “你不要穿那双拖鞋,不是有冬天的拖鞋吗,家里一楼的地暖坏了冷的很,穿厚点,寒假第一天就感冒了你还怎么过年?” “哎呀!”姜枭到底还是年纪小,对空气中凝固的尴尬没有丝毫察觉,在流水账似的对话中他不耐烦了,扔下一句“我上楼洗澡了”,随便穿了双拖鞋逃似的上楼去了。 姜鹤转身把自己的拉杆箱从玄关里拖上来,刚拖到木地板上,就听见身后的白女士说,外面的雪地滚过,今天才擦的地板。 她松开拉杆箱,往玄关墙边一扔,转身走进客厅里。 客厅里确实很冷。 “姜鹤,”白女士跟在她身后,大概是没话找话,“期考怎么样?” 姜鹤头也不回:“……还可以。” “能拿第一吗?” “不拿第一会死吗?还是家里很流行那种不是第一就等同于最后的说法?” 两人前后脚地走入客厅,姜鹤站在楼梯边,白女士则不急不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姜鹤,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你不要说话夹枪带棒的,就不能好好说吗?”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此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楼梯上,因为这话硬生生地停下了上楼的步伐……她转头看着坐在客厅上的中年女人,保养得益,她看上去也就像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哪怕是穿着睡衣也优雅精致的样子。 哪怕同年龄的明星来了,气质也不一定比得过,她像白领,像电影明星,像大学里的教授…… 就是不太像个合格的母亲。 她停顿了下:“你想说什么?” “让你和顾西决订婚是我提议的,”白女士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反对,我一直以为你是可以接受他的,现在看来,你至少愿意让他进你的家门,陪你吃顿饭。” “你是来跟我说你的决策英明的吗?”姜鹤想了想,“那大可不必。”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试图给过你你想要的东西,想过讨好你,想过让这个家变得和平。是你不要,明明就是你想要的,但是只要我主动递出来给你,你就会拒绝。”白女士站起来,走近了姜鹤,她看着那双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却泛着陌生疏远目光的深褐色眼睛。 “你知道你多难讨好吗?”她问。 姜鹤陷入沉默,她心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任何人讨好她。光这件事来分析,可能她也有错。 “因为上次在警察局的事,你爸爸对我也很生气,他认为我们应该谈一谈,消除误会。”白女士终于说了出来她的目的,“我们不要把这个家搞到鸡飞狗跳。” “姜枭也是期末考试回家,”姜鹤突然开口,“你问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今晚吃了什么。” 白女士闻言,微微停顿了下,看着有些疑惑地皱眉:“你们不是一起吃的吗,问他就等于问你了,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种下意识认为,你认为的,所谓没有区别。 姜鹤默默地想。 “更何况他才小学,而你是要高考的人。”白女士补充。 “‘他才小学‘,我小学时候,因为停电没写作业得到的是什么?”姜鹤后退了一步,“你把我关进房间里,不许我吃晚饭,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去读书的时候……你想过当时我也只是小学吗?” 有些话题就不能提。 一旦提起,气氛就立刻变得奇怪而紧绷。 “姜鹤,我承认那个时候对你的关心不够,也有些做的过分,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如果你为这种事一直记恨着……” “那个时候,我病了!”她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白女士的“但是”。 “我跟你说了,我听不了课,我看不下书,同学讲话我根本听不懂,哪怕我很认真的在听他们说话,我睡不着觉!我头发掉的像得了癌症!我说,我病了!”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只有八岁,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病叫‘感觉性失语症‘,也不知道这种病为什么来怎么样才能好,但我想自救,我向你求救,可是那时候唯一能够救我的人……” 她缓缓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才带着近乎于麻木空洞的情绪继续说:“你对我说,‘姜鹤,你要懂事,不要矫情’。” 她说完,转身踏上了楼梯,木头楼梯在她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就像是她一脚踩碎了什么。 “白女士,之前有个人告诉我,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做合格的父母,而事实上他们可能永远也学不会。”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点沙哑,好像不是失望,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过的话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失望”。 她猜是这样的。 否则科学都不能解释现在她瞬间冷静下来的气魄究竟从何而来。 “道歉就免了吧,”她嗓音有些低沉,垂眼看着站在楼梯边的白女士,“既然你根本都不知道你需要为什么道歉。” 她逐级踏上楼梯,在转弯的地方消失踪影。头也不回,可能是在跟某种纠结的情绪或者某样事物做出彻底的决裂。 是平和的决裂,没有争吵的,从此再见时可以点头微笑的。 厌倦了无休止无意义的争吵,仅此而已。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没有开灯。 她住了八年的房间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而熟悉的那部分,却偏偏是带着惶恐的记忆呼啸而来。 窗外的雪一直没有停过。 偶尔有大块的雪团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姜鹤爬上床,躺在床上,外套都没脱掀开被窝钻了进去,床就像是一个可以阻挡怪物的最牢固结界。她深深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听觉变得突然敏锐。 姜鹤乐观地猜想,或许是小时候那些如同噩梦一样的破事如今终于要跟她正式道别,所以今夜它们才会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地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撕碎的作业。 漆黑的房间。 打翻的蜡烛。 被摊开的语文书,《小摄影师》这篇课文配图上每一个彩色印刷的墨点。 如同被锁住的房门终于被一把拉开,所有的记忆前所未有生动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呈井喷状争先恐后。 外面的风还在吹着窗楞,挟着雪团“咔啦”“咔啦”孜孜不倦地在震着她的窗户…… 躲在被窝里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心想:烦死了。 那震窗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抱怨而停止,反而越响越烈,带着暴躁,如同上帝派了雪团战士专门驻守在她的窗户跟前,今晚不把窗户砸碎他绝对不走。 等下。 他? 思绪“啪”地一下断掉,被子里的人迷茫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她猛地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转头看向窗户边,差点被蹲在她窗台上正低头跟她的窗户锁奋斗的黑影吓到昏过去! 一声尖叫堵在喉咙里,什么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都伴随着三魂七魄飞了个一干二净,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小区房价号称江市第一,还不是尼玛大半夜有变态入侵? 外面太黑了,她又有点近视,完全看不清楚外面暴风雪里蹲着的人影是谁。 倒是可能她翻身下床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见了,他低头捣鼓窗锁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 他不弄窗锁了,而是屈指,冷静地敲了敲窗。 姜鹤:“????” 抱着被子整个人都快贴到衣柜上的姜鹤人都吓懵了,心想这贼什么意思? 她微微眯起眼,飞快地往窗户那边蹭了蹭,正打定主意如果她靠近的一瞬间他破窗而入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然后她就发现,蹲在窗外的好像是一个小时前刚从她家正门离开的少年。 ……她的男朋友。 大半夜的,她亲爱的、脑回路清奇的男朋友有正门不走,不知道是神通广大沿着墙缝还是手上长了吸盘,他成功爬上了二楼,蹲在她窗户前,试图撬窗锁。 “……” 姜鹤扔了被子,轻一脚重一脚地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外面,风雪夹杂着她熟悉的味道从窗外吹入。 “你搞什……” 那个“么”字尚未落地,窗外的少年飞快地伸出手,在她猝不及防之下捧着她的脸,摸了把。 已经不能说是什么“冰凉的触感”,少年的指尖就像两条冰棱子在往她脸上戳,姜鹤的声音戛然而止,楞在原地。 在呼呼的北风声中她清晰地听见他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他手一撑,伸手敏捷地落在了她房间的地毯上。 “我还以为你哭了。”……他脚上还穿着他的球鞋。 “再不开窗我就要冻死在你窗外。”他转身伸手关上窗,外面的风吹噪音一下子被关在窗外……收回手他站在她房间里东张西望,最好也没能在黑暗中找到任何能够取暖的东西。 ……除了一个现成的小姑娘。 于是顾西决伸手,将这个小姑娘拖过来拥入自己的怀里,冰凉的唇瓣强行蹭了蹭她又暖又香的颈脖,他嘟囔:“冷死了,外面估计零下了。” 姜鹤直到被他一个夹杂着冰雪气息的拥抱抱了个满怀,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等他抱够了,稍微放开她,伸手掏了掏在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一条巧克力塞进她的手里。 捏着那条被冻得比石头还硬的巧克力,她茫然地问:“刚才7-11买的?你买了干嘛藏起来?吃独食?那现在干嘛又送过来?良心发现?” “放屁,“他不太温柔地说着,“老子刚才又回头去买的,要不要看小票?” 她没吭声。 只是无声地捏了捏巧克力,在他顺势把刚才放开的手重新搭上她的腰时,转身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也不管他身上全是雪融化后湿冷的气息。 沉默之中,顾西决也安静了下来,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又吵架了啊?”他嗓音低沉沙哑。 她埋在他卫衣领口,倔强地拒绝说话。 随后深深地呼吸,嗅他身上的熟悉气息,这才低低地“嗯”了声,她抓着他帽子上的绳子的手拽了拽,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回家下台阶的时候,不是回头看了你一眼吗?”他声音听上去理所当然,却不带一丝炫耀。 “然后你就来爬窗户了?” “爬窗户前先折返回去买了个巧克力。” “……” “我要是睡着了呢?”她吸了吸鼻子,“你在外面捣鼓这破窗户捣鼓一夜?” “谁他妈捣鼓一夜,又不傻。找我妈要个你家送东西来时留下的碗,”他轻笑一声,“然后老子就来摁门铃。”他说话声,低沉缓慢,却意外地如同一针安定,打在她距离心脏最靠近的动脉中。 脑海里的走马灯被他说话的声音和呼出的气息冲散,“啪”的一下碎了一地,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幕幕突然变得七零八落,凑不成惹人厌烦的画面。 她双手在他腰间收紧,抱紧了他,就像抱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从刚才进屋开始,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这个时候才仿佛从寒冬一脚踏入真正温暖的地方,连人冰冷到麻木的感官也跟着解冻。 委屈、失望、迷茫,所有本来应该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的下巴滴入他的领口,汹涌滚烫。 在他的怀里,她这才觉得自己确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会对被判了死刑,钉入棺材里亲情感到遗憾和绝望。 “小时候你就邀请我爬上来给你递巧克力,那时候我还小,上不来,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你被关在窗户后面,房间里面。” 他摸摸她的头顶,将她柔软的长发揉乱了一些。 “但是现在我能爬上来了,我能打开窗户,跳进房间,带你走。” 他笑着说。 “所以,姜鹤,你要不要跟我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老子等了八年终于爬上来了。 今天冰冷的交易关乎有没有万更。 89、官宣 人就是应该抓紧机会胡言乱语, 谁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就实现了。 比如此时此刻, 顾西决就真的像是前几天那样躺在了姜鹤的床上,怀里抱着姜鹤本人。 她的被窝就像他胡扯中的一样带着香喷喷的味道,香到让人想要打喷嚏。 姜鹤打了个呵欠,折腾了一晚上有点困了。 在她上方的人低下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顾西决, 你准备带我离家出走吗?”她拉拽他兜帽的绳子, 嗓音还带着一点点鼻音,听上去闷闷的,可怜又可爱。 “我在学校附近也有一套公寓, 可以带你过去住。” 她“哦”了下:“和住在澜景花园有什么不同?” “澜景花园旁边一个小区,那个锦江鲤,都是双层复式,天台还带着一个小院子,给你在上面放个秋千?” “有小院子啊?”姜鹤想了下,天台的小秋千她可以在上面自拍一百张,秋天还能请朋友来烧烤,于是有点心动, “这个小区有点耳熟。” 顾西决听她这么一说,认真想了下,忽然想到上个月他的马仔一脸神秘地告诉他, 韦星涛跟着陆鸾不知道发了什么财,现在不住李子巷了,搬到了锦江鲤,简直是一飞冲天, 令人羡慕! 顾西决:“……” 顾西决:“算了,还是住澜景吧,我入赘。” 姜鹤还在努力回想锦江鲤长什么样,有小院子的话她可能可以种点草莓和绣球花或者月季……正陷入美好幻想,突然听见脑袋上的人宣布他要入赘。 姜鹤:“啊?” 顾西决摸了下她的头发,面不改色地撒谎:“锦江鲤新小区,入住率不够高,我怕你下楼倒个垃圾都遇见奇奇怪怪的坏人。” 没人能答得上来,江市市中心的复式楼小区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坏人”,但就好就好在,对李子巷都接受度良好的小公主对这种事情向来不会多想,所以他轻易就用鬼扯骗到了她。 被他这说法说服了,黑暗中小公主抬起手用柔软的指尖摸了下她骗子男朋友的脸,还在为这骗子担忧:“可是你准备怎么跟父母说你要搬出去住?” “就说明年训练忙,”他回答,“他们不会管。” 他说完,低头看了眼,她刚刚哭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如雨后苍穹一碧如洗,晶晶亮亮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汽,看着乖巧得很。 从刚才开始就满口鬼话的顾西决良心隐隐作痛,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压进自己怀里,给她下了一计定心丸:“别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你会给我天天做饭吗?”她有点期待地小声问。 顾西决闻言,原本懒散搭在她腰间的手往前挪了挪,放在她的肚子上。 “……”她悄咪咪地吸气。 她吸气,他的手就故意似的没挪开,直到姜鹤憋的满脸通红,伸手一把拿走他的手,还要恶人先告状,骂他。 “顾西决,你手往哪放,我肚子是你随便能摸的吗!” “我摸你肚子有点平。”他平静地说,“怕今晚你没吃饱,想好明天吃什么了吗?” “明天就搬吗?”她有点傻眼,“都回来了,我要是明天就走我爸肯定伤心,他一年也就大年三十好好跟我吃顿饭……我妈那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她不要试图再跟我聊天。” 她越说越急,生怕他明天就真的要带她走。 “你金鱼记忆?” “啊?” “谁刚才答应了明天跟我约会的?” “……”哦,这个啊。 “……你会让你的那些马仔九十度鞠躬叫‘嫂子好‘吗?” “不会,”他沉默了下,“你想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安排下。” 说着还真的伸手做出要去拿手机的样子,姜鹤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把他扯回来,黑暗中他倒是看不见她脸红没红,只是听见她抱怨:“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玩笑的啊?” 顾西决正在琢磨要不要油腻地接一句“你的每句话都不是玩笑”,就听见她自己嘟囔:“当然了,这种把我每句话都当真的精神值得赞扬。” 顾西决:“……” 姜鹤说完,打了个呵欠:“想睡了。” “你还没洗澡。” “明天再洗。”她不假思索地说,“你准备怎么回去,外面雪很大,你别滑下去摔着……” “明天再回。”他学她。 话刚落下就被她掐了一把。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他抱着她不动,她也没有再赶人。 外面风雪依然很大,屋内安静得他们俩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姜鹤脸埋在顾西决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整个人异常的安宁,不再对未来的某些事物有惶恐或者未知的不安…… 此时只有十七岁的姜鹤忽然悟到了三十七岁可能才明白的道理,比如,这大概就是人之所以可能需要找到一个伴侣的原因。 原生家庭与生俱来,老天爷没有给人们选择的机会,当有一天,你偶然发现它可能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圆满,其实大可不必绝望。 因为后半生还那么长,总有另一个人出现,拯救你于水火,你终归可以按下“重来”的按键,然后跟随这一次自己的选择,逃离曾经的所有颠沛喧嚣。 也许有人对此想法嗤之以鼻。但至少,此时此刻,她充满期待。 “憧憬爱情”这四个缥缈的字忽然就落入凡尘,沾上了烟火气息—— 成为了他站在厨房里为她做饭。 成为了他风雪中蹲在窗楞外撬窗。 成为了他拥她入怀,要带她离开。 “顾西决,”她说,“我喜欢你。” 良久。 她听见他在她的发顶,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慢吞吞地说,哦,谁不是呢,我也喜欢你。 一夜无梦。 第二天姜鹤醒来的时候,顾西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窗离开了。 她揉着眼睛站起来挪到窗户边,看着他留在窗台和楼下的深深脚印已经几乎被新雪覆盖,只是隐约可见一点点存在过的痕迹。 门外姜枭敲门让她下楼吃早餐,她“哦”地应了声,转身去洗澡,洗完澡吹好头发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都在客厅了。 她目光平静,心跳也很平静地对白女士说,早安。 就像是昨晚她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争吵,姜鹤坐下来,和平地吃掉了自己的那份早餐,顾西决来摁门铃,跟一屋子的家长们说,老师让姜鹤去学校帮忙批改试卷。 好笑的是,一屋子的高智商知识分子,只有姜枭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两人出门。 雪地靴踩在院子的积雪上“嘎吱”“嘎吱”的,两人从台阶上下来,还没出院子他的手就伸过来,鬼鬼祟祟地牵住了她的手。 姜鹤回头望了眼,还有点担心谁趴在窗户上偷窥,顾西决却稳如狗,头也不回,懒洋洋评价:“做贼似的。” 姜鹤“呸”了声:“我这叫小心!” “照你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心‘,你捂不过寒假。”顾西决无情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捂的,家里又不是不同意。” “是吗?你昨天去我家做了个饭,我妈还一脸得意跟我说,你不是不要吗,为什么又吃人家做的饭。” 走在前面的人推开院子栏杆,等她走出来才转身关上,嗤笑一声:“你为什么吃我做的饭?” 他垂着眼,望向他的眸中带着戏谑。 姜鹤回头看了眼四面八方,确认四下无人,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弯下腰,自己踮起脚亲了下他的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软软的唇扫过他的眼睑。 “因为这个。”她笑嘻嘻。 顾西决愣了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 看她的笑脸,心里骂了声脏话,突然有点后悔过去八年他都在梦游,这一梦,就浪费了大把时间。 顾西决说的带姜鹤游街真的就是游街。 早上九点半,而且还是大冬天,姜鹤怀疑那些被他叫起来聚集在早餐店呵欠连天的马仔们可能才刚刚睡下开始发梦,就被无情唤醒。 而他们的老大,精神抖擞,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背面朝上。 马仔一号撇了眼他的手机,笑了:“还用哪吒手机壳呢老大?” 马仔二号也跟着精神恍惚地笑:“哪吒可能辟邪还招桃花,你们什么时候见老大带跟小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 马仔三号:“很久以前老大也是让我们大半夜去接过一个小姑娘的,就是后来我们忙着去跟韦星涛干架,没接着。” 马仔四号用看尸体的眼神看了眼马仔三号,淡淡道:“腿毛哥昨天跟我说,黄毛在街口7-11被决哥一脚踹出三米远,因为他狗胆包天跑去搭讪妹子,然后妹子不幸地是决哥的妹子。” 现场陷入一阵安静。 所有人茫然加睡眼朦胧地瞪着顾西决,心想他什么时候、哪来的“妹子”,只有刚才可能涉嫌拆台提起老大旧情史的马仔三号,如同屁股上长钉。 顾西决屈指敲了敲桌面,平静地说:“哪吒是她,桃花是她,让你们接又没接着的小姑娘是她,我的妹子也是她。” 马仔们:“……” 顾西决扫视一圈众人:“没事了,散吧。” 马仔们还是一脸懵逼,怎么就散了呢,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来干嘛来了,哪怕是公布恋情,那也让他们多看一眼女主角啊…… 多好的姑娘,就这么把他们老大从韦星涛那抢回来了! 弯掰直! 多么伟大! 从他们纷纷去看顾西决的小哪吒,小桃花。 姜鹤被他们直愣愣地看着尴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脸崇拜,想了想说:“他就是占有欲旺盛。” “我懂,”马仔一号说,“我家的狗也喜欢当着别人家狗的面在小区门口最粗的那根电线杆撒……” 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人打了一下。 马仔二号问:“决哥可能只是不想昨天黄毛的事再发生?这样吧,我们给嫂子拍个照片发群里,以后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顾西决点点头,自己站起来然后把姜鹤也带起来:“可以,配字就这么写:看见了吗,老大的女朋友,没丢,就是觉得好看给你们看看。” 马仔们被油腻到了。 顾西决慷慨地请所有人吃了一顿早餐。 牵着姜鹤离开早餐铺,她站在天寒地冻的街边,搓了搓手:“再把街口卖包子那家店的老板娘通知到位,我们就去看电影吧?我想看那部悬疑片,我还想喝电影院门口那家布丁奶茶。” “包子铺的老板娘怎么了?” “她只对你笑得最灿烂。”姜鹤翻了翻眼睛,“就许你黄狗撒尿吗?” “姜鹤,”他严肃地说,“文明点,我这么做只是确保以后半夜三点你在东桐街横着走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为什么半夜三点要在东桐街?” 他被问住了,想了想后,拢过她冰凉的指尖搓了搓放进自己口袋。 “算了,你就当是我想在你胖成二百斤之前炫耀炫耀你。” “……” “买奶茶。”他把手也伸进口袋,藏在口袋里握着她的手,“大杯还是中杯?” 十分钟后。 当姜鹤趴在奶茶店的点单窗口,垫着脚跟里头的人说“要一杯热的布丁奶茶加布丁”时,本来应该伴随着寒假来临而陷入沉浸的“江市一高瑟瑟发抖”群开始疯狂的震动。 —路人甲:号外! —路人甲:我隔壁邻居的小妹妹的表姐的同桌告诉我,姜鹤把决哥拿下了,刚刚决哥带着她在东桐街官宣。 —路人甲:现在东桐街的人人手一张顾嫂照片,方便顾嫂以后横着走,买包子有折扣,奶茶不排队……啊,我死了! —路人乙:…… —路人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红红恍恍惚惚,不好笑。 —路人已:我不信! —路人乙:我不信+1! —路人丙:我不信+2! —路人丙:难道不是决哥拿下姜鹤,站在学校门口跟全世界宣布“陷入追求状态”的人又不是姜鹤! —路人丙:……………………算了,我哭了。 —路人丙:我也失恋了,还有姜鹤的哥哥团失恋的吗?来报数,我先来,1。 —路人乙:2。 —路人辛:3。 …… —路人己:33。 —路人丁:以上皆为憨批,我就不一样了,祝99! —路人戊:祝99! —路人庚:9999999999! …… —路人甲:楼上排队的你们以为你们在刷贴吧啊,弱智不! —路人甲:我说呢啊啊啊考完文综那天顾西决蹲一号考场外面思考什么人生呢!原来是在等姜鹤,卧槽! —路人乙:他俩不是早就有迹可循,顾西决不近女色,就近姜鹤。 —路人丙:我看过很多电视剧,男主角身边都会跟着一个聪明又漂亮且有钱的恶毒女配,这么多年我一直奇怪男主看不上这些和他门当户对的恶毒女配是瞎啊还是傻啊……看来我江市一高终于出现了一个不瞎也不傻的大佬。 —路人丁:西行 采访一下当事人,真的假的啊? 顾西决目无波澜地垂眼看着手机。 点掉右上角的“”,把手机滑到最下面。 他点开相机,从后面抓拍了张翘着腿赖在收银台上,正跟卖奶茶的人讨论新品口味的小姑娘笑眯眯的侧脸。 然后发到群里。 —西行:图片 —西行:属实。 —西行:三。 —西行:二。 —西行:一。 —西行:好。刚才楼上排队那些姜鹤哥哥团,可以开始哭了。 —西行:哭大声点,大过年的,我怕鞭炮声太响盖去你们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官宣了,我离合法同居也不远了。 90、约会 东桐街。 乔恩兮看了看手机, 屏幕上微信群聊的信息一会儿就几十上百条, 像是最火热的直播间似的新消息刷的飞快,她随便看了两眼,知道了,原来是姜鹤和顾西决在一起了。 锁上了屏幕, “咔嚓”一声, 她转过头去看身边立着的少年,这么冷的天他也就是一件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宽松的卫衣, 牛仔裤和一双耐克最常见的白色跑鞋,他垂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乔恩兮的目光,他转过头无声地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疑惑。 “没事,李舜宇,谢谢你陪我出来收拾桌子,”乔恩兮说, “我期末考考得不好,开学可能就不在a班了,现在陆续收些东西回去, 到时候搬桌子也好搬。” ……这些话她在微信约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李舜宇没有表现出不耐,只是目光也还是无动于衷,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乔恩兮知道他话少,长吁出一口气, 还是有点失望,正常情况下,她希望他说,没关系,到时候我帮你搬桌子。 想当初来a班的时候,姜鹤有顾西决帮她搬桌子,来的趾高气扬,还差点因为位置的事情让顾西决和蒋净又起争执,其实后来私底下同学们都好一阵讨论。 现在看来,可能那时候姜鹤和顾西决就差不多在一起了,只是不告诉他们而已。 ……想看所有人被蒙在鼓里的笑话吧? 一种发酸发胀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去学校的路上也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刚才群里同学们发的信息,虽然也有几个人在酸言酸语,但是好歹大部分人都是祝福的。 顾西决好像也很得意的样子。 完完全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生人莫近,眉眼慵懒又有点凶的样子,甚至还跟那些人开起玩笑来…… 而姜鹤,看照片,她在买奶茶,对群里发生的一切可能还毫不知情,她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好人缘、好长相、好成绩。 现在多了个好靠山。 想到前几天,她还压根不信什么他们说顾西决在追求姜鹤,当面嘲笑姜鹤让她追上顾西决再说话,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乔恩兮心想,她真的很讨厌姜鹤。 也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僵硬了,以至于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走在她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她周身的气氛变得不太一样,李舜宇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怎么了?”他语气平淡。 “啊,没事。” 乔恩兮刚想敷衍地蒙混过去,一抬眼看见了身边少年冷漠的侧颜…… 其实李舜宇确实真的挺帅的。 家世也很好。 人虽然话少了些,但是终归还是在行为上护着她的,这些天多少流言蜚语,他也没有对她进行回避…… 加了微信,跟他说话都会回答,今天也答应帮她清理桌子。 他看上去沉默又温柔,就像是在夜店的那天晚上独自待在角落里被众人遗忘,让她觉得他们应该是一类人。 想到那天姜鹤对她恶言恶语,警告她这是她姐的男朋友让她离他远点,乔恩兮沉默了下,一种名为”恶意”的念头在心里滋生开来。 起先她被自己的想法都吓了一跳,但是很快的,她意识到这也是被姜鹤逼出来的…… 从开学到现在,一直是姜鹤在欺人太甚。 就好像她呼吸都是错的。 ……烦死了啊。 她想起了顾西决发在群里的那张照片,那家奶茶店她知道就在附近某个大型商场的楼下,如果约会,接下来他们可能一天都在那个商场吃饭和看电影。 “李舜宇,为了感谢你帮我拿东西,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乔恩兮声音柔软地说,再抬眼时,眼中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仿佛刚才的负面情绪忽然一扫而空。 商场中。 姜鹤飞快地看完了手机群里那些喜庆发言,无数个人给她提前拜年,完全无视了可能还有一两个没有说话的人蹲在阴暗角落里散发恶臭的恶意,她就是只看得到眼前这样目光短浅的人。 所以这会儿她唇角翘起,把手机收了起来,双手捧着甜滋滋的奶茶,看顾西决按下通往最高层电影院的按钮。 少年懒洋洋地靠着电梯壁,垂眼看着她认真喝奶茶。 目光停在她咬着吸管的唇边,粉色的唇瓣下面偶尔伴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点点贝齿,这种天干燥得很,f班经常有女生抱怨嘴唇又起皮了难受想撕…… 姜鹤完全没有。 每次她的唇落在他的脸上,他都觉得像两片果冻似的,又软又甜。 无论在家里和家里人怎么针锋相对,她对自己倒是从不亏待,和白女士吵得翻天覆地,也不妨碍她厚着脸皮,伸手管白女士要同款昂贵的护肤品。 顾西决此时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也想起了乔恩兮这号人。 按照生物课上那什么豌豆对照组,姜鹤和乔恩兮好像就可以成为这么一个类似的东西。 乔恩兮总是把自己弄得柔柔弱弱很可怜的样子。 姜鹤偏不,哪怕她昨晚窝在他怀里哭得山崩地裂,像是天都要塌了…… 这会儿也是捧着奶茶,在“江市一高瑟瑟发抖”里趾高气昂,让这个“滚”,让那个“你也滚”,然后在一群抖m同学的簇拥下,留下一串又一串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顾西决一顿,心里又软得塌陷了一块。 从小到大,她可能就哭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其中大多数都是趴在他的怀里。 别人看不见的姜鹤,他都看得见。 ……这他妈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除了老子,你还能跟着谁跑? 一瞬间,带着柔软之外的自信心爆棚,少年站直了些,那投向她侧脸的目光灼灼烧得她莫名其妙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问:“怎么啦?” 干嘛用要吃人的眼光看她? 难道是刚才在群里太嘚瑟了,又惹得他有话说? 也不对啊,他明明比她还嘚瑟。 顾西决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回瞥她,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你就不能一只手拿着你那杯破奶茶?” 姜鹤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手里的奶茶杯子,她要的超大杯,刚才满杯的时候沉甸甸的当然两只手捧着才又暖和又稳…… “顾西决,你发什么神经,这也要挑我毛病?” 她不满地嘟囔,然后放开了一只手,举起那边手在他眼前晃,一边夹枪带棒地讽刺他:“行了吧,满意了吧,控制欲强到变态了你。” 此时,电梯“叮”地一下到达楼层。 少年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那只在他脸前面张牙舞爪的手,捏进自己的手掌心,再把自己的手指交叉入她的指缝。 她嘚嘚叭叭的碎碎念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她的音量开关键长在手上似的。 顾西决牵着她的手走出电梯门,走到卖票的机器前,站定了,残酷地嘲笑她:“哑巴了?” 姜鹤红着脸,猛吸一口奶茶压惊,憋着半天等他好像是专心在机器上选择要看得那场电影座位了,才小声地说:“想牵我手你就好好说,凶巴巴地挑三拣四,谁知道你想要干嘛?” “反正我目的达到了。”他眼也未抬懒洋洋道,“你管我过程精致不精致?” 姜鹤:“……” 姜鹤:“he!tui!” 姜鹤闹着要看的电影是《调音师》,讲的是一个假装盲人的钢琴家目睹了一场凶杀案之后,经历的一切离谱事件。 电影中,主角阿卡什最初登场的时候便是善良而懦弱的形象,遇见了女主,正常地谈起了假盲人的恋爱,这让人们很快就忽略了他是一个伪装成瞎子音乐家换取工作和同情的骗子。 “这不是乔恩兮么,柔弱又可怜,实际上就是一个虚伪的骗子。”坐在电影院里,姜鹤气哼哼地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你也太看得起乔恩兮了。”顾西决简单地评价。 到了影片中间,作为盲人形象的阿卡什亲眼目睹了女反派和女反派的情夫杀死女反派的丈夫的一幕。在女反派的反复的试探下,他还是暴露了自己,于是被女反派下药谋害,这一次他是真的变成了瞎子。 电影中,主角阿卡什在卫生间里大哭,把脑袋塞进水桶里,面对真正黑暗的世界情绪崩溃。 这是电影的第一个小反转,姜鹤心花怒放地抓着顾西决的手臂:“我真诚希望乔恩兮也跟他一样,求仁得仁。” “乔恩兮没这个智商,”顾西决转头看了眼她脸上的光,“李舜宇我看倒是可以。” 相比起乔恩兮,还是他“美强惨”人设操得飞起。 从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为了乔恩兮对谢辛晨大打出手,实在违背他向来低调边缘化的行为,而且从他露那两手来看,这人绝对不止他表现出来那么简单。 就像此时此刻他们正在看的电影里的男主角,一环扣着一环的行为,都有他最终的目的。 李舜宇有什么目的,顾西决不知道,也懒得猜。 反正和他没关系,别惹到他头上,窜上天都懒得管。 旁边姜鹤倒是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在她的角度,她不会想那么多,也不会去琢磨这么一个人那天唐突行为的违和感……从女生的角度来看,李舜宇就是个闷声发大财、一脚踏两船的渣男,哪有什么别的高深目的可言? 顾西决也不想为了别的男生和姜鹤讨论个没完。 而事实证明,电影一波三折,拼命反转,证明了顾西决说乔恩兮配不上对号入座这样的话。 到了最后,当所有的观众都以为真正成了盲人的男主在女反派的手下逃出生天,几年后在他乡偶遇了电影最开始登场的恋人。 两人一番交谈后,男主道别了曾经的恋人走出酒馆。 然后在距离落幕还有十几秒时,一切看似以平和的方式就要结束,背景bgm渐响,手持盲杖的男主忽然一手杖准确地击飞了脚边的一个易拉罐。 这是电影的最后一个反转。 谁又想到男主在看似从女反派那逃出生天时,其实已经反手反杀,将她的眼角膜弄了过来,拯救了自己的眼盲。 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李舜宇也不会有这种智商的,他只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小人,我也是看走过眼,刚去a班的时候还觉得他这人其实不错……”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姜鹤还在试图反驳顾西决,拉他共沉沦。 正拉着他说话,忽然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姜鹤一个刹车不住,整个人扑在他的背上,鼻尖撞到他结实的肌肉上,痛得眼泪汪汪。 “怎么啦,干嘛突然停下来?” 姜鹤一边说着,揉了揉眼睛吸着通红的鼻子从顾西决身后探出半个身子。 然后就看见了她眼前的这一幕,顿时整个人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她看见不远处,商场灯火通明,透明的玻璃栏杆前…… 李舜宇背靠着栏杆,目无情绪垂着眼。 乔恩兮站在他的面前,一只白嫩的手压在他的胸膛上,白净的侧脸泛着粉红,耳尖也是红红的。 她闭着眼,垫着脚,那淡色的唇瓣距离李舜宇的下巴越来越近,近到一个非常操.你.妈的程度。 眼看着两人的唇瓣就要完全重叠。 姜鹤恍惚想到,她和顾西决正儿八经的交往、家长伸长了脑袋王八似的盼着他俩好,他们都没像是这么操作……毕竟靠这么近,实在是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对唔住就这样剧透了《调音师》,电影不错,推荐去看(虽然你们已经知道了结局) 91、下次还打 乔恩兮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原本她没想那么多, 也就是想着,姜鹤不许她和李舜宇来往,那么她偏偏就要膈应她,把李舜宇带到她面前来给她看看。 或许刚开始是鬼迷心窍。 到了后面就真的是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半个小时前, 乔恩兮在李舜宇的帮助下收了桌子, 把一些课本什么的放进商场的临时储物柜里,她转头问李舜宇想要吃什么。 莫泽凯有偷偷给她一张卡,卡里面的余额够她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生活拮据……她没有放着那张卡不用, 只收偶尔买一些以前想要但舍不得的裙子或者鞋子,莫泽凯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觉得把卡扔回他的脸上这件事有什么可称傲骨的。 总之她现在就是有钱请同学吃饭或者喝奶茶,不用总是抱着一保温壶的凉白开,还要硬跟同学说,我不爱喝奶茶。 哪有不爱喝奶茶的小姑娘。 听了她的询问李舜宇也没有太大的表示,两人索性上楼,准备看一看哪家餐厅能够激发人食欲。 然后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商场刚开门, 地刚拖过,瓷砖地面干净得能当镜子照,当然也很滑。 走在前面的乔恩兮后面跟了个沉默的少年, 未免束手束脚觉得有点儿紧张,然后脚下一滑,整个人向着后面倒去…… 这个时候,跟在她身后的李舜宇眼疾手快, 猛地一步向前抓住她的手肘,极有力道地一把将眼看着就要落在地的她拽起。 两人趔趄相绊,李舜宇的后背撞着商场的围栏,身上再砸上来一个人,他痛得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眼神黑沉。 压在他身上的小白兔如同吓坏了般跳起来,一只手还撑在他的胸膛上,惊慌失措地道歉又道谢,又问他撞疼了哪里没有。 李舜宇没说话,目光也就淡淡从她脸上扫过。 不知道她怎么理解的,可能觉得当时气氛挺好,就凑了上来。 在少女带着淡淡的香味靠近时,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身上那股带着手腕上手串沉香的味道…… 乔恩兮闭着眼睛,于是明显地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和厌烦。 在她的唇瓣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时,李舜宇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偏了偏头,抬手刚刚握住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 这时候一团东西像是愤怒的小鸟化作的炸弹似的冲出来,带着滔天怒火一把推开了乔恩兮。 身上一轻,李舜宇错愕地停顿了下,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半路杀出来,来人已经高高举起自己的手,结结实实地赏了乔恩兮一巴掌。 ……那天期末考试考场前,没来得及落在乔恩兮脸上的一巴掌终于还是得以落实。 “啪”的一声,要多响有多响! “乔恩兮,你是真的不要脸,哪条《中学生行为规范》教你的交朋友还他妈包括闭眼、接吻这个步骤的?” 姜鹤的声音正义如雷的响起。 李舜宇抬眼就看见他们班的学霸小姑娘瞪着眼,活灵活现地站在他和乔恩兮的中间,她的发顶一半头发扎成一个小揪,剩下的头发披散在肩后,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滑落。 看上去活力十足,被养得娇纵又任性。 商场这时候的人不多,但是能听见这边动静的都惊讶都转过头来。 乔恩兮的脸迅速红肿浮现出一个巴掌一样的印子来,她捂着脸红着眼,又惊又怒的样子。 好像还有一点心虚。 姜鹤一步这一巴掌打得自己都手心发麻,心中猛地一下窜起来替莫文霏不值,她男朋友就和她这个野妹妹搅和在了一起,简直是去他妈的狗血!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莫文霏这种掏心掏肺的脑残粉心情到底从何而来。 越想越气,一时过于激动,打人的人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再加上一张被气的煞白的小脸,看着比被打的那个还要可怜。 “你在学校不是装的挺清纯的,一副我冤枉你的样子,你还不是在这跟这个狗男人搞在一起,我没提醒过你,这他妈不是你姐男朋友?!” 她声音气势如虹,用词都不讲究了。 恨不得把跟顾西决在菜市场买菜时,听那些卖鸡和买鸡大妈们争论缺斤少两时,用在问候对方身上的精彩词汇全部一股脑地迎头泼乔恩兮的头上! 围观路人纷纷回首沉默,心中疯狂消化她三言两语里的信息量:雾草!小姨子和姐夫?好精彩! 姜鹤嫩的像跟葱似的手指着李舜宇的方向,她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屑。 李舜宇站直了一些,不是很习惯被这么指着,身形一动正要向前…… 与此同时,姜鹤说得气急了,吸进一股凉气,猛地咳嗽两声,又想要上去追加一巴掌才好解气。 就在她一步向前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捉住了她身上卫衣的帽子,将她往后拖了回去,姜鹤被拽了个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拽到。 猛地后仰跌入个熟悉的怀抱,少年的大手安抚似的贴着她因为剧烈呼吸抖个不停地背,温柔地给她顺了顺气。 “差不多得了,那么多人看着。”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勉强是送入了这会儿她被气得嗡嗡的脑海里。 姜鹤深呼吸两口气,转过头,眼中还残留着凶神恶煞地回头看了顾西决一眼。 顾西决轻笑一声,抬起手揉了下她的眼角,转过头,对视上了不远处的李舜宇。 少年脸色温和,但是某种有藏不住的锐利锋芒,就像那天考场前他无声地推了他肩一把挡住了他去拉开姜鹤和乔恩兮的去路…… 他唯独肆意释放,毫不掩饰的,只有他那助纣为虐、睁只眼闭只眼的护犊子情怀。 李舜宇要往乔恩兮和姜鹤那边去的步子被迫再次停下。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顾西决缓缓地挑起唇,像是满意他无声的识时务。 “不好意思,我家这个昨晚在家里受气,心情不太好。”他语气平和。 言下之意却极尽讽刺:是的没错,拿你朋友撒气了,但除了一声轻飘飘的“不好意思”,你们什么也捞不回去。 这要是真的对乔恩兮有意思,李舜宇岂止是被顾西决落了面子,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两名少年之间来回转视线。 就等他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没想到几秒沉默后,李舜宇只是微微一笑扔下一句“都是误会”,走向前弯腰问乔恩兮:“你没事吧?” 乔恩兮的眼泪涌出来,模糊了视线,感觉丢脸丢到了太平洋,若是被她妈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许可能会把她打断腿。 鬼迷心窍的羞愧或者恼羞成怒涌上心头,乔恩兮对于姜鹤的恨更上一层楼,她含着泪看了一眼顾西决,没想到他说话也能这么难听。 ……那以前军训的时候,那算什么? 她心里有无声的质问。 可惜她质问的对象,却从刚才至现在,从头至尾,看都未看她一眼。 明明她才是被一言不合打了的人。 姜鹤被顾西决拖走,还是气鼓鼓的,气的午饭都吃不下。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猜你男朋友在哪? —霏:在哪?帮乔恩兮搬书吧?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怎么知道? —霏:他跟我说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跟你说了你还让他去,你怎么想的?这叫阳光猛烈照射法,一切坦白从宽只是为了掩饰罪恶行径!!!! —霏:噗。 她还“噗”,姜鹤拿着手机差点被这位淡定的女士气昏过去。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管你叫姐姐了,莫姐姐,你知道你那个野妹妹和你男朋友搬书之后干嘛去了吗,我在这边的万达遇见他们了,当时他们看上去正准备接个吻。 —霏:…… 看着那“……”,姜鹤心中得意,心想现在知道错了吗,你还淡定吗! —霏:那问题是有点严重。 —霏:亲着了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 咬着后槽牙,直接用语音跟微信那头头顶一片阴山大草原还蔚然不动稳如山的姑娘挤出“你猜”两个字,姜鹤恶狠狠地把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像你自己的男人被抢了似的。”顾西决冷漠地点评。 “她也不是没想过抢你!”姜鹤一时口快,然后反应过来不对啊她这不就承认顾西决是她男人了吗,虽然是男朋友没错但是这个说法未免还是有一点点要去民政局的浓烈味道。 她猛地抿起唇,转头看向顾西决,果然发现他尾巴都翘起来了。 她伸手想打他,这时候还想着占她便宜,但是手刚抬起来,手指刚绷紧,她自己先疼得小脸一皱,“嗷”地喊了声痛。 顾西决被她猛地变脸吓了一跳,收了脸上的笑意一把捉住她的手翻过来看,这才看见她原本又白又嫩的爪子这会儿手心红彤彤地肿胀起来,好好的手一言不合成了熊掌。 打别人的脸,能把自己的手掌心给打肿了。真的是嫩出水来。 姜鹤看见了也觉得尴尬,脸一红就想抽回手来。 但是她的力气还没顾西决抬根小拇指来的大,平时都是他惯着她让她来去自如,今天他稍微用上一点力气,她脸都憋得通红也没甩开他。 少年略微粗糙的指腹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她的手腕,她呼吸跟着变重了些。 “下次还打人不?”他撩了下眼皮,看她。 被他这阿爸上身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她耳根都快烧起来,其实也有点后悔刚才自己太冲动,这他妈一个不留神搞不好要上江市头条…… 丢人。 但是这个事后认错搞不好就被他抓住一顿训,她才懒得听他说这些,死撑着绷着脸不肯说话,一副“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的样子,把顾西决气笑。 抬手,指尖一搭,搓了下她的掌心。 把姜鹤疼的跳起来,“嘶”了声,骂他:“别弄我,你手糙得要死啊!我真的疼!” “问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你去问乔恩兮敢不敢,她还敢这么着我还打她。” “关你屁事,”顾西决瞥她一脸义愤填膺,“居委会的吗?” 姜鹤正想反驳他,这时候踹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放手机在右边口袋,这会儿右手还捏在他手里,抬起眼,眼睛晶晶亮地望着他。 顾西决不放开她,自己用另只手给她把手机掏出来,看都懒得看屏幕,反正她压根不存人的名字,光看号码他也不知道谁打来的。 电话接通了摆她耳边,看她小脸乖乖凑过来“歪”了声,他低低地说:“回去弄下通讯录,谁打来的都不知道。” 姜鹤白了他一眼,意思是我知道就行了要你知道个屁啊。 电话那边是莫文霏。 刚开始姜鹤还以为她是睡醒了,来打电话跟她讨论乔恩兮的事,没想到那边只是语气平静地通知她,数学老师让她们过去帮忙批改试卷,顺便登下分。 姜鹤答应了,挂了电话。 顾西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约会被a班的人接二连三搅黄,沉默了下说:“当初你死活不肯去a班是对的,破事怎么这么多……都让你去b班了。” 停顿了下,又问。 “蒋净也去吗?” “不知道啊,”姜鹤终于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这会儿正“呼呼”吹,“可能去吧。” “那我也去。” “你去干嘛?” “荣誉家属。” “不要脸,还有老师在那啊!” “全校都知道了,”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还操心个数学老师……莫文霏和蒋净,我不去看着你,后院还不得一把火烧红半边天。” “?” 莫文霏也算? 顾西决,你疯球了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你早这么聪明这文第一章就结束了啊还折腾到九十几章。 男主:没办法,因为作者要吔蕉。 92、下午茶地点是数学组办公室 中午刚吃完午餐, 莫文霏就发来微信表示自己到了, 老师办公室的空调只有制冷没有暖风,办公室里只有一台烤火炉,让姜鹤多穿点过来别冻感冒了。 姜鹤看了微信,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烤火炉”上, 第一反应就是去水果摊买了一袋橘子。 下午学校数学组办公室里, 莫文霏、蒋净都在,还有几个年级的数学老师,每人抱着一沓数学试卷在改, 顺便闲聊。 “今天学生微信群里挺热闹啊?”说话的是教中间班的数学老师。 这位教c、d两个班的数学老师姓马,今年刚刚空降来,相当年轻,听说是国外很厉害的大学数学系毕业回来的高材生……姜鹤体育课的时候途径c班围观过他上课,经过鉴定,这位大佬数学水平高于其他老师,被打发去教c、d两个班,大概是因为他还不太会上课, 经常做着题,看一眼题干,就理所当然地说出答案, 像极了参考书后面的“本题答案略”。 只剩下一群学生在讲台下默默崩溃。 因为还没从学生的角度转换过来,所以整个办公室里也就他最能活跃气氛。 “马老师你挺八卦啊,学生自发的微信群你也加?”a班的数学老师老王是个中年短发女人,面相有点凶, 作业太难写不出来也没关系,但是必须要在题目下面写整个思路过程的要求,就是她发明出来的。 “看看又没关系。” “会让学生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我不说话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得紧跟潮流,看看现在学生都在流行什么,比如你肯定不知道你们班的姜鹤和f班的顾西决……” 马老师停顿了下,然后兴高采烈地补充:“在一起了。” 整个办公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远处,蒋净飞快地给一个试卷登记上“138”的总分,然后“啪”地一声重重合上手里批改完的那沓试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下一沓在哪?” 他的声音冰冷,但是同时也奇妙地好像很有情绪。 马老师转头莫名地看向蒋净。 莫文霏头也不抬地温和道:“马老师,你都在群里了,难道不知道蒋净喜欢姜鹤?” 蒋净抬起头,目无表情地扫了眼莫文霏:“谢谢注解。” “不客气。”莫文霏翻过一张试卷,垂眼轻飘飘地说,“反正你也追不上她。” 蒋净冷笑一声。 “现在是学习的时候,你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不要让别的东西影响了学习……”老王忍不住说,“特别是你们这些年级的领头羊,要是被别的东西影响了,老师会觉得很心痛。” 莫文霏不说话了。 蒋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据他所知,姜鹤来a班,都是顾西决摁着脑袋送她来的。 要说关心姜鹤学习,恐怕没人比他更上心。 但是他显然并不会为他俩说话。 “高中的恋爱确实虚无缥缈,比如我年轻的时候只和学习好的小姑娘谈恋爱,后来我知道了,她那是馋我的脸吗?”马老师接过话茬,“并不是,她就是馋我的第一名。” “顾西决馋姜鹤的第一名?”莫文霏反问。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毕竟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结论非常荒谬。 顾西决距离a班还差整整一条走廊的距离,他要是馋姜鹤的第一名,那也太目标远大了些。 大约十五分钟后,姜鹤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推开门,办公室里一股暖烘烘的人气扑面而来。 办公室最中间摆着一个正缓慢摇头的电暖炉,大家都搬着小板凳,膝盖上放着一沓试卷围着电暖炉坐着,看着其乐融融的样子。 “姜鹤,你来啦,”老王头也不抬,“我改到你的卷子了,你猜你数学多少分啊?” 每个学期的期末最刺激的事,莫过于从各种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里打听自己的分数,学生们最擅长的就是还没拆密封卷就冲到老师办公室翻试卷,顺便给“亲朋好友”带去其考分消息。 姜鹤看数学老师还有心情跟她猜谜,就知道她考得还可以,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歪了歪头,自信地问:“150吗?” “我都改到8个150了,”蒋净顺手在某张试卷的某道大题上飞快地划下一个叉,看气势恨不得在旁边落下评价“胡说八道”,他淡道,“我们班估计至少也有二十几个满分,你最好祈求上天自己也是。” 他抬起头瞥了她一眼,补充:“否则丢脸丢到姥姥家。” 姜鹤不理他。 把门拉大了点,站在她身后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也跟着进来了。 姜鹤淡定地介绍:“出门时候恰巧遇见顾西决。” 她说完,发现一个办公室的人都抬头望着她,表情很微妙的样子……蒋净和莫文霏就算了,连老师也这样。 “别装了,”莫文霏同情地说,“马老师刚才帮你官宣过了。” 姜鹤:“……” 还有这种事?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跟在她后面的顾西决,他稳如泰山,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局。 那种群他都能进,浑水摸鱼进去个老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马老师:“你们是约会到一半被喊过来的吗?” 姜鹤听到他这么这么问,目光闪烁了下,不小心被提醒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转过头盯着莫文霏。 可能是她森森的目光太渗人,莫文霏息事宁人般冲她飞快地笑了下,然后往旁边挪了挪,给姜鹤在火炉边挪出来两个人的位置。 顾西决和她并肩坐下。 在他拿出橘子给众人分发时,马老师又不识时务地冒出一句:“哟,发喜糖啊?” 姜鹤“唰”地一下抬起头望着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隔壁班老师,反倒是顾西决笑了,大大方方地“嗯”了声。 “顾西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f班数学老师说,“你也让姜鹤给你补补课啊,英语这么好,其他科不及格你自己不可惜啊?” “哦,明天开始补。”在姜鹤伸手接过一沓卷子和红笔时,他伸手拿了个橘子……一边垂眼看她改试卷,一边把橘子剥开,橘皮的清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是冬天的味道。 姜鹤嗅嗅鼻子,露出个期待的表情。 顾西决看了眼烤火炉,应该是今天刚拿出来擦过的,铁丝网干净得很,他熟练地把一瓣橘子塞铁丝网里固定好。 “你今天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他一边说着,还是把橘子扔火炉上烤。 然后一转头看她弓着背坐着,头发垂下来都遮住半张脸了,挡着光,让她半张雪白的脸都藏在了阴影下。 ……本来就近视了。 他目光淡然,伸手用自己的手背抬了抬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把眼睛远离试卷,冷淡地问着“你是不是过完年想去重新配一副眼镜”,又顺手替她把耳边垂下的发挽至耳后。 “哎呀你手上有橘皮油啊,”她躲了躲,头也不抬,只是不耐烦地说,“我早上才洗的头。” “再洗,”他面无表情评价道,“白眼狼。” 办公室里其他人:“……” 这两人动作太理所当然了,完全没有刚恋爱的时候小情侣那种刻意秀恩爱时的油腻感。两人一眼看过去像多管闲事的哥哥和矫情难伺候的妹妹,办公室众人沉默地围观了一会儿,愣是没找到能指出他们哪不对的话来。 毕竟把人家约会一半的小情侣强行喊来打白工批改试卷也是他们干出来的事。 等橘子烤好,一股带着植物焦香的特殊甜蜜气息在办公室里扩散开来,莫文霏伸手从烤火炉上取了一瓣橘子放进嘴巴里:“好多年没吃烤橘子了。” “现在都是地暖,一般地方哪找得到这宝贝,”姜鹤爱怜地伸手抚摸了下面前的电烤炉,“我惦记了大半个冬天的烤橘子。” 姜鹤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扫了眼身边的少年。 后者长臂一伸,拿了瓣橘子下来,修长指尖一转,递到她嘴边。 她手上飞快地给当前试卷选择题选错的答案格划了几道斜杠,头一偏,像是得到投喂的动物似的,叼着橘瓣又把头转了回去。 “所以你们也没怎么被耽误约会,”马老师真诚地说,“只不过把下午茶时间从蛋糕店变成了数学组办公室。” “……” 姜鹤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会儿他们在哪,且面前坐了一大群理论上是要对他们棒打鸳鸯的老师。 虽然被强行官宣了,但是太过嚣张也是不行的,于是原本放在姜鹤膝盖上的那沓试卷就到了顾西决的腿上。 选择题和填空题有标准答案可以对着直接判,后面大题给分姜鹤在旁边指指点点,一边吃橘子一边小声地告诉他这里这一步可以给三分,这个别看写的字多全是乱写一分都不能给…… 两人配合改得还挺快。 等姜鹤吃完几瓣橘子再伸手拿,拿了个空,这才发现周围人手一瓣橘子,她惦记了一个冬天的冬季限定美食看来十分畅销。 她把试卷又拽回自己腿上,让顾西决剥橘子去。 等顾西决弯腰拿起个橘子,她翻过一页新的试卷,然后定眼一看:“顾西决,我好像改到你的卷子了啊。” 旁边原本垂眼淡定剥橘子的人一顿,转过头看了眼,然后淡定地撒谎:“认错了。” “屁,什么认错了,你的字化成灰我都认识,”姜鹤“啧啧”两声,“哦,三角函数特殊值你还真的背下来了的,我十分感动,不枉费我教你教到头秃……咦,怎么这道题你也能错啊,老师,下学期讲评试卷的时候你一定要问全班,第七道选择题送分题错了的同学请举手,全班肯定就顾西决一个人举手。” 顾西决:“……” 姜鹤:“公开处刑,丢光他的脸。” 顾西决:“……” 姜鹤:“我都给你讲过这个类型的题目的,你还错,智商有问题!” “你俩还一起复习了,这早恋恋得,挺正能量啊?”f班数学老师说,“顾西决,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上我课时候没有好好听课?” 顾西决:“……” 改完试卷当场拆卷登分。 登分要老师亲自操作,所以留下一个学生在旁边帮忙就可以,所以作为上届月考冠军,蒋净不幸地被留了下来。 姜鹤他们负责打扫卫生,把坐的小板凳放回原本的位置,扫扫地,整理一下废纸废密封条什么的。 顾西决说去洗手先走了,姜鹤蹲在地上把散落一地的书钉一枚枚捡回手心,正捡得开心,感觉到有什么人走近自己,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莫文霏一言不发地和她肩并肩一起捡书钉,姜鹤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 不是她不想问莫文霏到底怎么想的,只是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连从哪里开口都不知,闷声闷气的,看上去好像天塌下来眉毛也不会皱一下。 “莫文霏,”她把一把书钉扔进垃圾桶里,听那噼里啪啦的落地声,“你其实不喜欢李舜宇,对不对?”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上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向姜鹤,眼中波澜不惊,也不肯定,也不否认。 姜鹤撅嘴,脸鼓起来:“反正我讨厌乔恩兮,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她说完,保持着蹲住的姿势,挪啊挪地转身,屁股冲着莫文霏,很有情绪的样子。 ……这招莫文霏吃不吃她不知道,反正对顾西决是很管用。 过了一会儿,身后沉默到姜鹤以为自己不小心按了什么世界禁音键或者开了自动拒绝组队免打扰(……)。 她纠结咬了咬下唇,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心想老子难道今天真的遇见比顾西决还冷血的铁石心肠? 那还是人吗? 不能够吧? 手慢吞吞地在膝盖上蹭了蹭,她正犹豫要不要回头…… 这时候,她听见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莫文霏刻意控制音量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气音,听上去嗓音略微冰冷,“我跟你说过,我的东西,就算不要,也轮不到别人。” “……” 姜鹤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 在她转身的同时,莫文霏稍微站起来,往前一迈,到了姜鹤身边重新又蹲下,她伸出手,做了个打从她们认识以来,最温情地动作。 揉揉姜鹤的头顶。 她的眼中一扫平日的冷漠与拒人千里之外,仿佛酝酿着温和,冲面前的小姑娘唇角弯弯地笑了笑,小声地说:“不要担心我,姜鹤……还有,对不起。” 言罢,没等姜鹤回答。 她站起来,拎起装满了垃圾的垃圾袋,灵活地打了个结,拎着那一大袋垃圾,推门走出数学组办公室。 扔下姜鹤蹲在那傻乎乎地瞪着门口她离开的方向,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不要问为什么,老子的手就是要洗那么久,不会让你们看老子撞见橘里橘气的修罗场的。 每章副cp出现的戏份都是不久后乔恩兮下线的条件,只剧透这么多,比心~ 93、捡猫 顾西决发现他去上个厕所的工夫, 女朋友的魂就不知道跟着谁跑了, 下楼梯的时候都要他提醒脚下,否则她早就从三楼用滚的滚下一楼去。 到了教学楼外面,一片雪花落在姜鹤的鼻尖,冻得她一个哆嗦, 这才稍微回过神来, “又下雪了,”她嘟囔,“这才停了多久。” 每年都是这样, 第一天下雪的时候特别兴奋又开心,多下几天就开始抱怨起来。 ……这就是当代小姑娘。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想,就像男朋友似的,只有到手第一天特别兴奋,到了后面可能就还不如街边的一条流浪狗值得多看两眼。 想到这,他掀起姜鹤卫衣的帽子盖在她的头上,大手隔着帽子恶狠狠地压了压她的脑袋,问:“我去洗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姜鹤扯着帽子转头楞楞地望着他, 又呆又惊讶的样子。 顾西决咧了下嘴,看她这副想捂又演技不佳捂不住的样子心中不耐烦,就想刨根究底, 于是沉默地回望她,威压四散开来。 “刚才莫文霏跟我说了一堆,”姜鹤说,“但是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跟我道歉来着……她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 ……就这? “因为你替她掌掴小三到自己的手肿?”顾西决随口答了句,想了想又低头要去牵她的手,“还肿吗,我看看。” “没事了。”她摊开手给他看。 他扫了眼好像除了有点红确实不肿了,于是“嗯”地应了声顺势转过来牵自己手里,想了想说:“之前李舜宇对乔恩兮不太理睬,也是最近某一天开始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具体哪一天我有点忘记了……说不定是这对在搞什么盘算,你又蒙在鼓里,莫文霏不能对你说,才跟你道歉。” “能有什么盘算?” “我又没躲人家床底偷听。” “顾西决,你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 “讲话不负责。” “我这是在安慰你。”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垂着眼就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捏着她的指尖压了下,看她指尖泛白,松开力道血色又涌上来,指甲修的干干净净的,指尖圆润,除了握笔的中指侧面有点薄茧,软得不像话。 是个除了在亲妈那吃瘪外,真正受老天爷偏爱的千金大小姐。 如今辗转到了他手里,他由衷地惶恐起来,生怕自己没养好坏了规矩,怕不是要遭点报应……想到这,顾西决自己都觉得好笑,荒谬地嗤笑了声。 姜鹤听他笑,莫名其妙地转头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正想问,就见顾西决抬头看了看天色,冬天天黑的早,这会儿都阴沉沉的了,云层也厚……晚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场大雪要下,实在不合适在街上闲晃。 转头问她,要不要继续约会。 姜鹤还在惦记刚才他说的莫文霏和李舜宇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他又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想到什么才笑出声,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问号,顺口问道:“去哪约?” 电影也看了,奶茶也喝了,下午茶都完成了。 “没听数学老师说啊,让你给我补课。”他拉扯了下她的手,“补不补?” “给钱吗?” “之前是谁说自己零花钱的银行卡后面的零数出来要吓死我的?” “你以为那些零哪来的。” 姜鹤说着,这时候迎面吹来一阵风垂落了她戴着的帽子,头顶树梢掉了一些积雪落尽她的领口……冻得她一哆嗦,一个箭步冲进顾西决怀里,抱着他就再也不肯撒手。 “你这样怎么走路?” 少年嘴巴上嫌弃,还是长臂一伸把她拦进怀里。 “走慢点,风还小。”姜鹤理所当然地说,“太冷了,回去吧。” 等两人龟速挪到家,天也差不多快黑了。 姜鹤站在自家院子门前就一脸抗拒地想转弯。 “一会就来救你,”顾西决伸手打开她家院子的铁门,又拎着她上了台阶,“你就回去打个招呼,就说今晚你在我家吃……” “饭”字还没落地。 刚踏上台阶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听见身后某个角落里传来“嘤”地一声,姜鹤被那声音吓得一哆嗦,转身整个人都窜进身后少年怀里。 然后把脑袋从他臂弯里抬起来,一脸惶恐问他:“什么声音?” “动物声。” 西决倒是淡定,把人从自己怀里拎出来转身去找,最后在姜鹤家的供暖管道口附近找到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一共三只,两只已经冻死了,白雪皑皑的院子里就剩一只还没睁开眼的小猫在同窝兄弟姐妹的尸体上乱爬。 大概是母猫寻着热源叼过来的。 这种天气,难觅食加上本身气温低,野猫生存率极低,别说是小猫,就连把它们叼过来的母猫是不是还活着都要打个问号。 眼下,这只唯一活着的小猫奶黄色的,爪子都还是刚出生那种嫩红,不会走,只会闭着眼仰着头乱爬,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要是放着不管它,大概就这么乱叫一两个小时,它也会跟着其他的小猫一起登天。 姜鹤推开顾西决,蹲了下去,蹲在旁边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把它抓起来……于是就抬头望向顾西决。 小姑娘仰着脸,一双眼黑亮亮的,带着点无声求助的服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在少年眼中,就和这只只会闭着眼吱哇乱叫的小猫一样可怜。 到了嘴边那句“这只受了冻估计现在带走也活不长”硬生生从嘴边咽了回去…… 他唇角翘了翘,淡淡说了句“你除了同情心泛滥还会什么”,弯腰大手一抓,就将那只不过巴掌大的奶猫抓起来。 姜鹤目光跟着他拢着那只奶猫的那只手挪动,这下子眼里完全没他了,盯着小猫听它哼唧一声,便跟着惊呼:“轻一点,轻一点,顾西决,你手总是重的很!要被你捏死了!” 一边说着跟着一起站起来,垫着脚,扒着他的手臂伸脑袋看他手里的小奶猫。 “它好小啊!”她惊叹。 “别看热闹了,去找个能包的东西来。” 他用胳膊肘抬起她的下巴。 到家里门前鞋柜里掏出个绒布防尘袋把小猫先包起来,姜鹤从顾西决手里接过包在深蓝色绒布里的小猫时,手脚僵硬得要命……从来没有碰过这么脆弱的玩意儿,仿佛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把它给捏死。 顾西决到花园后面找园艺铲子把它兄弟姐妹埋了,姜鹤就抱着小猫在旁边看着。 等顾西决弄完了一切,去洗了手回来,姜鹤才想到光这么天寒地冻的站着也不行,想要回家去把自己平时用的电热暖水袋拿一个出来给它垫垫。 掏出钥匙刚打开门。 一阵冷香混着有些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正巧就碰上了站在玄关摆弄一瓶鲜花的白女士。 母女两人打了个照面未免有些尴尬,相互沉默了下,这时候,姜鹤怀里的小猫又“嘤”了声,刷了一把存在感。 沉默被打破了,白女士摆弄花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女儿的怀里,立刻皱起眉:“什么东西?” “野猫崽子。”姜鹤说,“刚才在屋外院子的供暖管道旁边捡到的,同窝的都死掉了,就剩这一个。” 她说话时候很是心平气和,没有一点要找茬的意思。 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在她看来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大的别墅,养只连爬都不怎么会爬的小猫能算什么事儿? 没想到白女士完全不这么认为。 她听了这话,视线扫过姜鹤怀中,精致画过的眉毛竖了起来:“猫?你捡只猫回家,而且还是一只独龙崽?” “什么意思?”姜鹤被问的有点懵。 白女士露出了一个有点纠结的表情:“姜鹤,你平时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也都依着你了,上次你把我的包卖掉我也没有多说一句……但是,你难道不知道在乡下,有一种说法是动物只剩一只幼崽活着就是不吉利,都是要掐死的?” 姜鹤真心惊讶了。 “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城里人,哪来的乡下见闻,”她抱着猫,后退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再说你可别埋汰乡下人了,但凡是个人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 白女士看上去是准备和她讲道理:“如果你喜欢猫可以去正规猫舍买一只。” “领养代替购买。” 白女士停顿了下,她望着站在门口的女儿,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看上去像是在极力容忍……她也不想每天和女儿见面就吵架。 但是没有办法。 她简直就像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所以这辈子她才来跟她讨债! “姜鹤,我在跟你好好说道理……大过年的你能不能不要给家里整事,没听过‘猫来丧,狗来福‘吗!这种真的晦气得很!” 姜鹤站在门口瞪着白女士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她怀里的小崽子又“嘤嘤”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说这种话,我听都没听过……你真的是正经研究生毕业的吗,”她觉得白女士完全不可理喻,“你活多少岁还能凭一只刚出生几天的奶猫来决定?”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跟什么学历没关系。” 白女士拦在门口,摆出一副不让进的架势,皱着眉看似也到了忍耐的极限,“我不跟你说这么多,总之去你去把猫处理了再进门,别找架吵,一天天的。” 话语伴随着摔门声落地,姜鹤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门贴着她的脸关上,速度来得太快了,她都来不及伸手阻止。 更何况怀里抱着只猫,碍手碍脚的,影响了她的发挥。 “哐”地那一下关门声,极响。 那门被关上后,门后传来什么人穿着拖鞋走动、远去的声音……姜鹤有些僵硬地站在家门口,都没脸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她都奇怪,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白女士自己不觉得脸臊得慌吗? 哦,她不觉得。 反正她这么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唇角微动,姜鹤没有回过头去,低头看看怀里伸着脖子张着还没长牙的嘴,哼哼唧唧乱叫的小猫,她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酸……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低声道:“别叫了,至少你亲妈临走前,还知道给你找个暖和的地方。” 她声音小,原本以为站在身后的人没听见。 没想到下一秒,脖子上凭空多出一条胳膊。 少年带着体温的怀抱贴上来,他勾着她的脖子摁回自己的怀里。 然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去我家。” 顾西决家里很暖和。 炉子上架着一锅东西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热气,闻着大概是红豆粥,顾母膝盖上盖着个编织毛毯,正坐在沙发上捣鼓一个绣绷。 他家的阿拉斯加占据另外一只沙发,脑袋枕沙发扶手上一副安逸的模样。 听见开门声,狗睁开眼抬起头,却没动弹。 顾母也只是抬眼瞥了一下玄关这边,说:“阿鹤来了,正巧阿姨煮了红豆粥……阿决你去关火啊,顺便尝尝糖放够了没有?” 她声音温柔。 但大概是刚才被白女士的强烈抗拒吓着了,姜鹤一看顾西决家里有人,抱着猫站在玄关有点不肯动弹,看着有点呆的样子。 少年脱了鞋回头一看她还站在那没动,下意识皱眉,几秒后,眉头松开,他冲她伸手:“过来。” 是有点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姜鹤指尖蹭了蹭怀里的小猫,将它往自己的胳膊弯放了放,有点揣测不安,后悔应该直接去澜景花园才对。 顾西决一眼看穿了她的迟疑:“等你走到澜景花园它就冻死了……过来,听见没?” 他也有点烦躁。 没有为什么,就是因为亲眼目睹她被家里人拒之门外的一幕,所以也跟着没来由地十分生气…… 这气不是冲着她去的。 只是忍不住的说话时语气也跟着强硬又带着一点冷。 姜鹤被他凶了两句,也不怎么怕,就是条件反射地往他那挪了下,随后就被摁在玄关的换鞋凳上。 他掀起眼皮子撩了她一眼,低声让她抱稳猫,伸手替她把脚上的皮鞋搭扣解开,脱了鞋,又扔了双毛绒的拖鞋在她脚边。 姜鹤穿上拖鞋,像小尾巴似的跟在顾西决身后。 路过沙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举起手里的绣绷,给他们看:“看我绣的兔子,好看不?” 就淘宝卖的那种自绣的苏绣兔子团扇。 顾西决扫了眼,刚咧嘴说了句“线都歪了”,还没等他妈捶他,这时候姜鹤怀里那个不安分的玩意儿又开始昂着头哼哼唧唧。 姜鹤简直是想抱着它落荒而逃。 然而想象中的驱赶并没有发生,顾母只是微微一愣后,从沙发上坐起来伸长脖子看了眼姜鹤的怀里,然后笑着问:“咦,这种天气,你们上哪捡来的奶猫啊?” 听声音并不抗拒,姜鹤高悬的心落下一半。 绕过沙发坐下来,抱着绒布的小猫就放在沙发垫子上……光爪子就比猫还大的狗听见热闹也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在奶猫身上嗅了又嗅。 顾西决伸手推开它的大狗脑袋,小猫看着比之前变得没那么爱动弹了,怕不是冻坏了这会来了后劲。 顾母站起来去找电暖水袋,翻箱倒柜地没忘记问:“给它取名字了没有啊?” 姜鹤“哦”了声,反应有点迟钝,正想说“还没有”,就听见顾西决在旁边硬邦邦地说:“活不活的过今天都另说,取个屁名字啊?” 话一刚落,就遭到两声相同程度嗤之以鼻的嫌弃。 顾母一边翻找抽屉,头也不回地骂他“铁石心肠”,姜鹤则在沙发下面踢了他一脚。 他弯腰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的脚踝,放自己腿上。 这臭流氓的举动做得太自然,小姑娘刚才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紧张地回头看了眼还在翻箱倒柜找热水袋的顾母,蹬他让他放开。 他嗤笑了声,抬手,慢吞吞揉了下她脚侧凸出来的脚骨。 那动作怎么看都十分出格,隔着裤袜,捏着她脚踝的手温度都传来……姜鹤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直到顾母说了句“在这呢”拿着个热水袋状的东西站起来,他才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她。 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刚才他什么过分事都没做。 姜鹤立刻缩起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贴座椅靠背上,还把他家门板似的大狗叫过来横挡在他们两人中间。 “防贼啊?” 顾西决嘲笑她。 “防你。” 她瞪着他,啐了下。 脸上红扑扑的,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当着家长的面搞小动作,就是刺激,此处无车胜有车。 and,maybe今天有千三,嘻。 94、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奶猫一直叫个不停, 应该是饿了, 外面下起大雪的时候,顾西决被打发出去宠物店买羊奶粉,又要去药店买消毒针管,用来给小猫当奶瓶。 在药店的时候, 遇见了一堆小混混, 嘻嘻哈哈地跟他问好,顾西决扫了一眼,不是东桐街的人。 跨街跑来这边的药店买跌打损伤止血的药和纱布, 八层昨晚又在自己的地盘上干了什么好事,生怕警察顺藤摸瓜。 只要他们不要来主动挑事,顾西决向来不屑和这些人废话,面对他们的主动问候也就是挑了挑眼皮子“嗯”了声,拿了自己要的针管往口袋里一塞,转身出去。 宠物店就在对面街道,他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透过宠物店的橱窗, 隐约可以看见他站在宠物营养品口粮之类的货架前,点了几样东西。 “跩个屁啊,眼睛长在头顶上!”安仔骂骂咧咧。 “顾西决进宠物店搞什么?”他的一名同伴好奇, “看上去不是会养宠物的人啊,他有那个爱心老子当初也不至于在医院躺两个月!” “你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有路边的野狗一半可爱吗?”另外一个同伴调侃。 话落下,一伙人乱七八糟地笑了起来。 四五个人浩浩荡荡出了药店, 回到修车铺大本营,把药往桌子上一扔,安仔拆开一瓶酒精和药棉,给躺在沙发上的人处理伤口。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谈起了去东桐街的见闻,说是倒霉遇见了顾西决,在药店买消毒针管,又去了隔壁宠物店买了一堆东西,像个居家好男人,恶心的很。 “顾西决养宠物?” “谁知道啊,女朋友养的吧?” “噗——顾西决有女朋友?” “有啊,刚有。你们都不知道啊?我他妈今天躺了一天净聊微信了,三姑姑的二舅妈家里的猫生了几只崽子什么花色都快打听清楚了!” 靠在沙发上等着纱布包扎的那个小混混奄奄一息还要讲八卦。 “顾西决有女朋友啦,今天早上东桐街那边的人都被通知到了,我有个在那边的朋友还发了照片给我看,啧,挺漂亮的……听说是他们学校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机给安仔看。 安仔看了眼,觉得有点眼熟,然后“嚯”地感叹了下,想起来了:“操!这不是那次在花店门口,抓着我们老大一顿素质教育的小姑娘吗哈哈哈哈哈!不依不饶地问老大,她要买花,他砸了店还怎么买,娇气兮兮的!” 众人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好几个那天在场的人回忆起来那天的情况,“哦哦想起来了,就她啊”“所以那天顾西决跑来了也是因为她”“不能吧,那时候顾西决不是和花店卖花的那个才是一对儿吗”“那就是后来转移目标了呗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隔壁街大佬的新恋情。 直到黑暗角落里,一道烟草的星火亮起,靠在窗边从刚才开始一直未动也未说话的人动了动,吐出一股烟雾。 “几把转移目标,那时候还没在一起罢了……一直就只是她。”说话那人嗓子沙哑。 小混混们愣了下,然后又展开了新的一番讨论。 “哦哦也是,真在一起了跑腿买花的就是顾西决了!” “榔头,顾西决给人跑腿?” “怎么不行,今天外面雪下的不够大的,他还不是乖乖跑出来买宠物用品了……” “操,你别吓我,顾西决惧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是一定是惧内,估计就尼玛宝贝得紧……啧啧,牡丹花下必是铁血男儿的末路。” 讨论、嬉笑声不绝于耳。 充斥着酒精、止血药气味的修车厂内,燃烧着的火盆中,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响,和说话的声音融为一体。 安仔正想说些什么,想了下忽然回味出一点不对来,回过头,冲着角落窗边的位置茫然地问了句:“不对啊老大,你咋那么清楚人家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有回答。 他愣了愣定眼一看,刚才还在那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留下窗户开了一条缝,窗边放着一根还没烧完的烟。 白雪从窗外飘入夹着寒风,安仔缩了缩脖子,站起来走过去,顺手又捡起那根没烧完的烟叼在嘴边…… 唔,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烟。 “妈的,发达了也不能这么浪费啊,老大。” 他碎碎念地嘟囔着,伸手关上窗,将寒风暴雪挡在一窗之外。 顾西决拎着一堆东西到家,小奶猫已经趴在垫着热水袋的绒布睡着了。小奶猫旁的小姑娘捧着只杯子喝果茶,大腿上搁着只狗脑袋,也呵欠连天,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身上的狗头。大狗被摸得耳朵抖抖,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走近了一看,小姑娘手边还摆着一碗刚吃完的红豆粥。 “你肚子里是有个无底洞吧。”顾西决放下东西,凑近小猫看了下,看它肚子还在均匀的起伏,比较满意地点点头,好歹活着撑到他回来,而不是让他白跑一趟。 “我妈呢?” “上楼午睡去了,”也不知道是周围的环境温暖得太让人过于放松还是如何,姜鹤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外面冷吗?” 顾西决“嗯”地应了声,从袋子里拿出来买的奶粉,把奶粉冲了,又洗干净了针管二次消毒,从碗吸了些羊奶,抓起睡着的小猫翻过来,给它喂奶。 姜鹤有些惊奇以至于看得目不转睛,看看少年手里的猫,又看看他面无表情时显得有点凶的侧脸,他手上的动作够轻柔,没一会儿小猫就醒了过来,哼哼唧唧地喝了起来。 ……他动作也太熟练了些? 姜鹤第一反应就是照下来照下来! 第二反应是发群里发群里! 于是这天下午,江市一高瑟瑟发抖”三百多号人,和姜鹤一起开了眼界:所有人都看见江市一高的校霸同学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握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用一只小小的针管给猫喂奶……他侧着脸,侧脸俊美无比,眼里少见没有了锋芒,只剩柔和。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微信群,如同被扔下了一块面包的鲤鱼溏。 鱼纷纷跃出水面,炸裂。 —路人a:??????????? —路人b:这是顾总?! —路人c:……………………我死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啊! —路人b:死了+1。 —路人d:死了+2。 —路人d:我上午还是姜鹤的哥哥团,现在我是顾西决的妹妹队了,嘤嘤嘤,决哥! —路人a:这照片传出去我决哥以后怕是难以服众,所以外传者死! —路人b:好了,这下顾总算是满足了我对校园文男主的一切幻想,希望顾总接下来能够好好学习,就差“是学霸”这一条了,啊!西行 —路人b:顾总看看我,求您好好学习!!! —路人c:根据线报,顾总期末考的英语又是满分啊。 —路人c:四舍五入也算学霸了。 微信群里疯狂刷屏,信息声不绝于耳。 顾西决头也不抬地问:“你又往群里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奇景共赏……不,重点是你业务怎么怎么纯熟?” 姜鹤放下手机问。 “看看你大腿上搁着那个光脑袋就有二十斤的玩意,”顾西决言无起伏地说,“当初也是这么要死不活地被我握在手里,一口一口,硬生生喂成今天一百二十斤的猪。” 像是感觉到自己在被谈论,也可能是感觉到脑袋上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脑袋放在姜鹤脑袋上的狗头抬了起来,蹭了蹭姜鹤的胸口。 顾西决余光瞥见了,停顿了下,嘟囔了句:“狗都比我福利好。” 姜鹤没听见。 她听了顾西决的话,完全震惊地低头看了下这条比她还重几十斤的狗,陷入短暂的沉默,突然真的有点品出顾西决“养什么什么胖”的体质…… 她都多久没上体重秤了? “顾西决,”她犹豫了下,问,“我要是一百二十斤了,你还要我吗?” “你总有一百二十斤的一天的。” “什么?不可能。” “怀孕的时候。”他从头到尾头都未抬。 “……?”对方的语气太过自然,以至于姜鹤都没第一时间品出来这是一辆车,见鬼似的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她逐渐瞪大了眼……惊得大脑短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问求证。 “顾西决,你是在耍流氓吗?” 捏着眼药水瓶的少年停顿了下,抬眼满目淡然地盯着她的唇瓣:“又不是和尚也不是功能障碍,想也不让想一下吗,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他说得太理直气壮,结果就是姜鹤自己先羞红了脸,“哎呀”了声,屁股往后挪了挪,想了想越想越不对,又“哎呀”了声。 看着是纠结坏了。 顾西决看她这副火烧屁股的样子就好笑,小猫放下,拍了拍自己身边沙发的空位:“过来。” “……” “今天外面多冷你知道吗,”他平静地发问,“风吹得我头疼。” “……” 姜鹤觉得自己被良心绑架了,过了三秒才无可奈何地挪过去。 等她磨磨蹭蹭地在他身边落坐,他目无表情盯着她,没动。 姜鹤知道他什么意思,停顿了下,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 动作小心翼翼,轻得也像是一只猫似的。 她鼻息里还带着红豆粥的甜味,撩得人十分难熬,少年微微垂下眼遮挡去了眼中的晦暗不定,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待那柔软的唇瓣带着香甜气息落在他唇边,他这些天纠结的情绪终于膨胀到了一个巅峰,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底线或者是耐心警戒线“啪”地一下断掉,亮起了红色警报。 他在她没来得及如往常一样往后缩且撤离时,脸微微一偏,准确地捉住了原本就在唇边的淡粉色,如同野兽精准地叼住了嘴边的肉。 贴在一起的第一秒,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贴上了什么含了毒药果冻,又软又香的,却能要他的命。 小猫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他放回了垫子上。 她诧异地后退倒在沙发上之前,他大手扶上她的背,不让她逃走,压向自己。 牙齿轻咬她的下唇,鼻息之间都是他压抑着的沉重呼吸,那淡色的唇瓣在他的轻咬蹂.躏下染上了瑰丽的红。 她的手从一开始推他的肩膀,到被他扶住生怕摔下去不得不变成攀着他的背,于是每次他主动追逐,她再如何闪躲,最后都是被他封住唇瓣…… 没人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吻断断续续持续了多长时间。 “顾、顾西决!”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眼睛、鼻尖、耳侧与唇瓣之上……她睫毛有些不堪承受地微微轻颤,抖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小声地低斥。 “停、停……快停下,好痒!” 空气酝酿着的暧昧气息炸裂开来,好像整个客厅的温度突然升高到了一个难以容忍的温度,比弥漫的红豆粥香甜气息更为甜腻。 顾西决终于放开她时,她整个人都是软的。 如同一摊泥巴似的趴在沙发扶手上,她一只脚踩着他的腰一侧防止他再过来,呼哧呼哧地狂喘气。 少年坐直了,大手捏了捏她充满愤怒地踩在自己腰上的脚踝,淡淡道:“温馨提示,我舌头还很老实地在嘴里放着。” 那语气无比淡然,更为显得他是在嘲笑她的没用。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狼、狼虎之词! 姜鹤捂住自己的耳朵,狠狠踹了他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骑着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堵车~ 车是没有的,骑个摩托总行吧(。) 95、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第二天。 姜鹤销声匿迹一整天。 且有第三天继续保持这个状态的倾向。 …… 小姑娘害羞, 顾西决大发慈悲勉强忍了她一天, 到了第二天中午过了午饭时间,终于忍无可忍。 —西行:人? 躺在床上咸鱼挺尸的姜鹤看了眼微信,烫手似的扔了手机。 —西行:不过来? 姜鹤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任由屁股下手机花式震动花式响微信信息提示音。 —西行: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来给我补课。 —西行:正事, 补课。 —西行:你他妈能躲我一辈子吗? —西行:再这样下次还亲你,你干脆被吓死算了。 —西行:平时和邵雅欣她们聊小黄文聊得眉飞色舞,到自己就这么不顶用了, 真有出息。 —西行:去你家爬窗户了? —西行:…… 手机安静了大约半分钟。 正当姜鹤以为那边的某人终于放弃了对她的狂轰滥炸,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时,消息界面又跳出一条新信息。 是杀手锏。 —西行:我把你猫扔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敢! …… 三分钟后,姜鹤垂头丧气地摁响了顾西决家的门铃。 顾西决早就坐在客厅等着,听见门铃声立刻站起来去开门,等门外的人完全进入他的眼界,正想说什么,定眼一看, 发现外面站着的小姑娘脸上戴着一个黑色口罩。 他整个人凝固了下。 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谐星吗?” 姜鹤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心想口罩真是个好东西, 她都不用操心表情管理了……伸手推开顾西决,一边问“我猫呢”一边弯腰往门里钻。 顾母在厨房煮冰糖银耳甜汤,听见姜鹤来探了个头出来,姜鹤笑得眼弯弯:“阿姨好。” “阿鹤来了, 我听说阿决期末考的理综又是一塌糊涂,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的男生,你快救救他吧!”顾母又看了看姜鹤,有点迟钝地反应好像今天的小姑娘有点不同,“阿鹤,你不舒服吗,怎么戴口罩啊?” 姜鹤感觉到藏在口罩下,她的耳根子烧了起来。 “感、感冒!”她声音含糊,听上去好像真的带着一点鼻音的样子。 顾母压根就没有起疑。 “哦,听说你家客厅的暖气坏了是不,这快过年了也不一定能安排上人来修,真是太麻烦了,你们自己要注意保暖啊……”她说着,缩回了厨房里。 后面半句话伴随着打开冰箱、翻找冰箱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们先上去准备功课,一会儿我给你们送柠檬蜂蜜水上去。” 姜鹤“哦哦”地应着,礼貌又乖巧地“谢谢阿姨”,一边踩着拖鞋,“哒哒”地上了两阶楼梯。 她竖着耳朵,却没有听见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于是上楼的步伐一顿,她回头看顾西决。 后者倚靠在客厅墙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就像是刚刚回家且报好警的屋主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做贼心虚的小贼。 “……”看什么看! 姜鹤拼命瞪他。 “我上去了,你不上来就算了!”她扔下如同废话的狠话,他才站直了,慢吞吞地走过来。 顾西决腿长,三两步就走过来贴着姜鹤身后站着……她现在对他简直如同过敏,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一靠近整个人就想炸毛。 她连忙又往上跳了两个台阶,停顿了下,压低了声音,问:“顾西决!我猫呐!” 她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听上去闷闷的,像嗷嗷咆哮的小老虎。 “楼上。”他懒洋洋地回答,“我房间。” 得到了答案后,姜鹤便不理他了,转身飞快地冲上楼,轻车熟路摸到顾西决的房间。 深色系的房间里,从床单到床头铺着的地毯都是深蓝色的,书桌也是深蓝色的。 书桌上零散地扔着个游戏机和游戏机卡带,书寥寥无几…… 书架上有很多英文原文书,时时刻刻显摆着屋主人英语很好这件令人匪夷所思且嫉妒的事实。 和普通的男孩子房间总有那么几个体育明星或者二次元女神海报不一样。顾西决房间墙壁上干干净净,就挂着几把大小、重量不一的复合弓。 阳台旁边的展示柜里是大大小小比赛的奖牌和奖杯。 以上,没了。 姜鹤踏入房间,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来顾西决的房间…… 他却连她的床都染指过了。 “这不公平,”她垂眼,弯腰摸了下他的床单,“你连我的床都睡过了。” “我认,”顾西决抱臂斜靠于门口墙边,“欢迎你讨回公道,随时睡回来。”他听上去完全不怀好意。 姜鹤触电似的,猛地一下把手从他床单上拿起来,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开始在他的房间里搜寻她的最终目的。 “金元宝?”她软着声音小声叫。 窗台下墙边,照的到太阳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小的狗窝,大概是他家一百二十斤的阿拉斯猪短暂童年用过的二手货……现在它被重新垫上了厚厚的毛绒垫子,成了猫窝。 昨天救回来的小猫现在一改奄奄一息的小可怜模样,精神抖擞地闭着眼在垫子上瞎划拉,“嗷嗷嘤嘤”地仰着头乱叫。 “金元宝!”口罩外面露着的一双眼闪闪发亮,飞奔过去,想要抱起小猫,十指像个变态似的动了动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毕竟它还那么小。 纠结了半天,她自己趴在了猫窝边,凹着腰,身体压低到同小猫同一水平面。 顾西决站在她身后,冷眼看她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蹭小猫的脑袋……都懒得问她什么时候给猫取好的名字,就只是沉默地看她欢天喜地地逗猫。 过了一会儿,见她完全无视自己,他有点不高兴了。 他立于她身后,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姜鹤。” 此时此刻,正蹭猫蹭得开心的姜鹤完全失去了危机意识,听见他声音沉沉地叫她,“啊”了声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与此同时,那原本立于她身后的人压了下来。 投在她身上的阴影面积逐渐变大,少年修长的指尖伸过来,轻易一挑将她一边口罩的挂带取开,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时,俯身吻住她的唇。 “……” 和前天一样的点到为止的一个吻。 但是相比起真正纯洁到“贴面礼”“问候之吻”“西方国家的人都爱这么做”那种版本……也还是有点过分。 他一只手撑在她与墙壁之间,含着她的唇瓣轻咬…… 在她被咬疼了娇气地微微挣扎时,另外一只手扶上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弹。 在他们身后猫窝里,刚出生的小猫对此浑然不觉,闭着眼喵喵乱叫,勉强算作儿童不宜。 姜鹤被他吻得上不来气。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就是“这种事有了第一次果然就他妈有第二次”,她越想越来气,于是也张嘴去咬他的唇,听他“嘶”了声稍微撤开。 她还没来得及勾起唇角。 下一秒,就被他扣着腰压进自己怀里,压下来的吻变得更猛烈而有气势。 “疼!不许咬我!顾西决,你到底会不会……” “不会。” 他嗓音喑哑低沉。 “多练练就会了。” “……” 简直一派胡言! 她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拍他的背,拼命往后躲…… 换来的只是他追逐着她的唇,更加深这个吻。 …… 等她好不容易从他的魔爪里逃出,时间已经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姜鹤抬起手摸了下自己有些红肿的唇,简直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嘶,疼……肿了啊!” 顾西决被她推得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一只手撑在身后,顺着这个姿势他放松地坐好,抬眼懒洋洋地看着她,看她皱着眉用一根手指呲牙劣质地摸自己那红得仿佛能滴血的下唇…… 他唇角翘了翘。 ……很有满足感。 “你还笑,”姜鹤瞪他,“一会儿阿姨上来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姜鹤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锁定在他放在陈列柜里的某个看上去很有分量的奖杯上……想把它拿出来敲在他的脑袋上,然后把里面的黄色废料倒出来用马桶冲走。 “这个,怎么办!”她指着自己的唇。 他看她气得跳脚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手一撑又凑过去,这次是蜻蜓点水似的安抚一吻……他抬手替她将挂在一边耳朵的口罩戴上。 冰凉的指尖轻扫过她的耳廓。 “解释什么,你不是自己带了作案工具吗?”他淡笑着问。 姜鹤惊呆了。 这……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作者有话要说:  没得剧情线的放松小甜饼一章奉上~ 其实这篇文这种章节不算多,很多重要内容和精彩章节都是每天的第一更或者第二更,比如77章和今天的94章。 后台能看见挺多人因为不知情跳订的,少是少不了多少钱,就是觉得有些内容错过还蛮可惜的,担心你们错过的话就会觉得这篇文也就没那么好看(x) anyway,感谢你们依然看到现在,么么啾! 96、修罗场你自己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 顾母端着用玻璃敞口杯装的蜂蜜柠檬水上来时, 先上楼的两人已经老实地坐在了房间角落里的日式炕桌旁。 底下的暖炉已经打开了暖烘烘的,姜鹤的手和腿都放在桌子下面,桌面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物理书。 她微微侧着脸垂眼望着身边的少年。 后者背靠着墙,神情放松地在摆弄一个魔方。 两人正在说话。 “……你理综考了多少分?” “不知道, 一百零几?” “哪怕是一百五的满分, 一百零几也才刚刚及格,理综的满分是三百分!” “谢谢提醒,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顾西决, 你讲话不要夹枪带棒的,现在是你求我给你补课哦,你……啊!” 小姑娘蛮横的声音突然被一声低低的惊呼打断,然后絮絮叨叨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顾母推开门走进去,大概是房间里温度比较高,桌边坐着的人露在口罩外面的脸蛋红扑扑的。 “顾西决,”她直呼儿子的全名,“阿鹤好心给你补课, 你要好好学,考试考别人一个零头,你也好意思的, 哪个男生的理科像你一样差。” 顾母接过了姜鹤的话题,又把顾西决教育了一顿。 姜鹤没说话,她就保持着刚才偏头望着顾西决的姿势,像是哑巴了似的一言不发, 眼睛亮晶晶地闪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他笑话。 “我文综也是一百零几啊?” 过了一会儿,少年终于说话,他嗓音很低带着笑,全然不太在乎的样子,“都差的很平均。” 顾母放下了柠檬水,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招呼姜鹤快喝,补充维生素,喝了感冒好得也快一些。 姜鹤含含糊糊地应了,听上去很乖巧。 顾母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她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外,姜鹤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双手从桌子底下拿出来撑着桌子的边缘,“撒手!”她恶狠狠地瞪着顾西决,“流氓!” 这几天她简直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春天还没到呢,这人怎么这样! “嘘。”少年懒洋洋地掀眼皮子撩了她一眼。 桌下面,他捏着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身上,她看着是挺苗条的,上手碰了才知道其实一身的肉,小腿上肉乎乎的还软,一点肌肉都没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缺乏运动。 “你别动了,我又没做什么。”他好言相劝。 “你放开我的……我的……”她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好,就感觉他的大手在敲打捏玩她小腿上的肉,又酸又痒的。 她脚踩在他的小腹上,腿在桌下伸得直,都快要抽筋了。 “顾西决,你真的放开我,”她弯下腰,脸贴在桌面上,很可怜地说,“我要抽筋了。” “抽筋是什么,”他无情地嘲讽她,“小姑娘不都练瑜伽吗?” “男生的理综还都考280呢——嘶,好了好了我错了,你放开我啊!求求你了!” 也不知道是太痒了还是真的急了,她眼里泛起一层水汽,拼命地眨眼望着他……努力假装乖顺演技又不太好的样子,嘴巴上服软,眼里的光都快把他切片了。 他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挑开她的口罩。 见她鼻尖都泛着可爱的粉色,鼻翼扇动,唇边因为脸蛋紧绷所以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原本在他小腹上乱蹬的脚立刻挪开了,她整个人侧向与他相反的方向,一只手压着面前摊开的物理课本,骂他:“你学不学了,不学我走了!” 得到了自由立刻翻脸不认人,全是惯的。 他伸手把那杯柠檬蜂蜜水推给她。 “干嘛,”她依然凶巴巴,“我又没真感冒!” “润润喉,”他眉目淡然,“好让你再继续骂。” “……” 姜鹤被他怼得小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总算觉悟比不要脸自己怕不是真的要输给他,索性闭上嘴不再跟他吵,捧着玻璃杯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温热的柠檬水。 柠檬水加了蜂蜜,有点甜滋滋的,果然火气下去了一些。 “看你紧张那个劲,真的搞地下恋似的,”他在旁边看着她大口灌柠檬水,不咸不淡地说,“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 “你说的,不会怎么样,”姜鹤从杯子边缘白他一眼,“阿姨走的时候门都没关,要真觉得没关系还不得体贴地替我们关上门。” “她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有到可以关门的年龄。” “?”她沉默地望着他,以一种谴责的目光。 他抬起手掐了把她的脸:“,从物理开始,理综选择题第一题就不会。”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嫌弃:“第一题都是送分题,你这学期的物理书是不是都没翻开过?”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寒假第十天的时候,是大年三十当天,这一天早上,姜鹤还睡得七荤八素,就被手机微信视频弄醒。 “……” 看了眼手机上方时间显示,这才早上七点半,隔壁再隔壁那家养的鸡都还没起! 视频申请的人是顾西决,当然是顾西决——在这宁静的大年三十早晨,会起的比鸡早且丝毫没点逼数扰人清梦的,也只有他。 姜鹤深呼吸一下按下了接听按键,准备在看见他脸的一瞬间破口大骂,并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挂掉视频手机关机。 没想到视频接通的一瞬间,她没有看见顾西决,而是看见了一张毛茸茸的奶猫脸,粉嫩的小鼻子,一张奶黄色的脸蛋一改刚被捡回来时尖嘴猴腮像只小老鼠,这会儿猫脸圆滚滚的,耳朵又尖又小。 神仙可爱。 还有那双绿幽幽的大眼睛…… 姜鹤揉了揉眼睛,“咦”了声,刚品出哪里不对。 那边,视频摄像头转了个方向,蹲在窗边微弱的晨光下,少年汗津津的脸占据半个屏幕,他嗓音略微沙哑:“看见没,金元宝睁眼睛了。” 姜鹤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扒拉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没看清楚,你把手机转回去,”她站在床上指挥他,“不看你,我要看猫!”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没散的沙哑。 顾西决显然是刚刚晨跑回来,这会儿见她睡眼朦胧还强撑着活力四射的架势,他抿唇笑了笑:“不给看了,自己过来。” 她都没空骂他了,跳下床洗漱,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他家门口。 想了想那么早不要打扰别人,没按门铃,还没来得及屈指敲门,这时候门像是有感应似的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门里“喵”的一声奶猫叫,叫得姜鹤头昏眼花,心花怒放。她伸手去接抱在少年怀中的小奶猫:“金元宝,快给姐姐看看!哎哟我的小心肝!” 她也跟着嗲着声音奶声奶气。 顾西决看着那猫落入她的怀中,一人一猫往沙发那边挪,连跟着摇尾巴凑过来的狗都得了挠挠耳朵的待遇…… 她却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从头到尾他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一米八几的猫爬架。 姜鹤抱着猫整个人凹陷在沙发里,顾西决跟上去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问:“谁是你的小心肝?” 她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是猫,难不成还能是……” 那个“你”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绕过来,单膝跪在沙发上,将她连人带猫圈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小姑娘被亲了个猝不及防,白嫩嫩的脸上涌上一丝丝血色,好在她最近都习惯了他抓紧各种机会偷袭……毕竟正面来她脸皮薄,肯定不肯配合。 但是亲到了她也就稀里糊涂地让他去了,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他的大手固定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弹,体温传递仿佛又带着电流。 “你刚一身汗……”两人短暂分开的空隙,她还能红着脸嫌这嫌那,龟毛地嘟囔,“洗澡了没啊?” “闻不到?”他垂眼反问,唇角带着一点点笑意。 没等她回答,他又俯身咬她的下唇,不太用力,但是他总喜欢这么咬她,就像是发泄无处可释放的精力似的。 姜鹤仰着头,跟他胡闹了一会儿,直到气息不稳,呼出的全是带着热的气息,她才偏开了脸……他的吻顺势落在她的耳垂上,又张嘴叼在那块软肉咬了下,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这才放开她。 转身跟她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顾西决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任由她靠着他的肩膀,高高举起奶成一团的金元宝,喜滋滋地说:“大年三十睁了眼睛,谁说我们金元宝不吉利呢?” 她还在对白女士那天的话心中膈应。 顾西决目视前方,伸手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的头,敷衍地安慰:“嗯,是个好兆头,说不定明年可以过得不同凡响。” 殊不知这话说出来老气横秋。 姜鹤把猫放下来,“嗤嗤”地笑,抱着猫伸脑袋过来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怎么个不同凡响?” 他压着她想要转开的脑袋,强行拉过来也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万事如意,小人退散,怎么样?” 自古大年三十年夜饭是重头戏。 姜鹤家暖气还是坏的,别墅就这点不好,到了冬天暖气一坏整个屋子就像是冰窖似的,人待在里面还得穿的严严实实。 没人想要过一个冷冰冰的年,尤其是家庭关系紧张的情况下,身心都冷那他妈的叫什么事儿……所以在顾家盛情邀请下,两家干脆归拢到一处过年,人多也热闹。 中午吃过午饭,姜枭把自己的游戏机拿过来和顾西决一起玩,他拿的一盘恐怖游戏,小屁孩胆子不太大,一屋子的人,还被吓得吱哇乱叫。 姜鹤一手金元宝,一手抱着一盆坚果坐在他们身后,被姜枭的尖叫吵到受不了,抬脚轻轻踹顾西决:“你怎么买这种游戏盘给他?” 被踹的人没多大反应,就是抬头看了看客厅,大人都归拢在一起包饺子做年夜饭准备,没空搭理他们,他手很快地抓起她踩在他肩上的脚,侧脸在她脚踝处飞快地亲了一下:“明知故问。” 姜鹤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顾不得脚还握在他手里,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结结巴巴地瞪他:“……怎、怎么!” 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手。 “姜鹤,你就是想看我笑话么,”握在她脚上的手力道却加大了些,他声音淡漠,“不是告诉你了,我以为是买给我的。” 他说完放开她。 她立刻把脚缩了回去,不敢再乱动,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姜枭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做出个要呕吐的表情,然后跳起来说要去厕所……过年么,大家都是坐在那没事就嘴碎瞎吃,姜枭这样的小孩更加是饮料畅饮停不下来,玩了一会儿游戏机他已经闹着跑了三趟厕所。 正好中场休息,顾西决被叫去弄饺子皮。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顺手把手机也拿起来,还拉了姜鹤一把,示意她也来帮忙。 姜鹤连和面都不会,最多凑过去看两眼凑个热闹,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抱着金元宝一块儿往已经站满了人的餐桌边挤。 白女士看了眼姜鹤,又看了眼她怀里的金元宝,好在这位高级知识分子好歹还知道克制自己遵守礼仪,她什么也没说,就说猫毛别飞进饺子馅里。 ……这么小的猫才不掉毛。 姜鹤在心里顶了句,还是抱着猫挪开了一点。 那边顾西决洗了手,放下手机开始帮忙打下手……姜枭拎着裤子从厕所里冲出来,在姜鹤面前上蹿下跳,让她帮忙扣一下背带裤后面的扣子。 “你都几岁了穿裤子都不会,残疾人吗?”姜鹤一边骂他弟,把金元宝往他怀里一塞,拍他的屁股让他转身,姜枭乖乖转过身去,八岁的小屁孩,身高正好与饭桌齐平。 姜鹤正捣鼓他背带裤的扣子,就听见他用十分嘲讽加挑衅的语气说:“姜鹤,你得多自恋啊!手机壳为什么要用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是自己也觉得自己长残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这照片怎么这么丑你小时候也很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姜鹤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边说着“你在放什么屁姐姐貌美如花”一边抬起头来。 然后视线顺着姜枭的视线平移,挪到了桌面上放着的那个手机上,她愣了下。 与此同时,一桌子的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其中包括:顾西决他爸,顾西决他妈,姜鹤她爸,姜鹤她妈,还有顾西决本人。 姜鹤:“……” 这可能是个什么修罗场,姜鹤面无表情地想。 她动了动唇,硬着头皮“哎呀”了声,然后就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就在那干站着,尴尬无比……她都不敢去看顾西决的脸。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姜枭脸上的嘲讽收了收,隐约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 就在这时,所有人只看见站在桌边冷着脸的顾家少爷拍了拍手里的面粉,然后抓起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用无比淡定的声音说:“是我的手机。” 姜鹤:“……” 众人:“……” 当所有人把困惑的目光投向顾西决,每个人脸上都是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姜鹤急得觉得自己嘴里都起了燎泡。 对不起,顾西决,这修罗场你还是自己去吧! 在一片沉默中,姜鹤“哈”地笑了声,迅速甩锅:“顾西决,你干嘛偷我小时候照片当手机壳,还选张这么丑的,辟邪?暗恋我?” 她声音尖锐,带着点紧张的颤抖,不仔细听也不容易听出来。 顾西决转过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怂逼。 姜鹤挺直腰杆,她企图用玩笑蒙混过关,而这招本来有效,客厅里诡异的气氛明显放松了一些。 顾母用嗔怪的眼神瞪了眼她儿子:“阿决,你怎么这样,用阿鹤的照片当手机壳,你也不怕同学看见了笑话她……” 姜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正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就听见顾西决反问:“笑话什么?” 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笑容扭曲了下。 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还不就是那些,说什么你喜欢阿鹤的话。”顾母又瞥了一眼她冷着脸的儿子,这次是带着半真半假的玩笑试探。 顾西决沉默了三秒。 然后在姜鹤窒息的沉默中,他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我是喜欢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嫌哥昨天太温柔……是吗?你们是哪里来的抖m吗? 那今天你们哥只能说:都给老子把地雷、营养液、留言呈上来! 97、不分手 早上沙发上, 顾西决说的话显然一语成谶, 只是新年未到,这个年已经过得…… 不同凡响。 姜鹤毫不怀疑现在就算找个冰桶把她的脑袋塞进去再□□,她可能依然还是燃烧的状态……她已经快要蒸发了,尽管这时候她已经努力摆出一张“对于他的暗恋我毫不知情”脸。 ……但是她表情不太到位。 她抬起手将头发挽至耳后, 被同学和老师知道她都不太在意, 但是被家长知道的话……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毕竟他们有前科。 但是现在操心这个显然已经晚了,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最后还是顾母打破了沉默, 她抓起一团面团扔向她儿子,等那面团“啪”的一下打到他的脸,她像个天使一样地说:“顾西决,你是想吓死阿鹤吗?”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脸都被打偏过去:“…….” 姜鹤看向顾母的背后,都觉得她凭空生出一对象征和平的白色和平鸽翅膀出来。 顾西决抬起手擦了下脸上沾上的面粉:“我怎么了,要不是当初你们自作主张,还要把我拉下水,我也不用走弯路走得那么辛苦。” ……这话就让人有点不爱听了。 都没怎么按照观众的意见让你火葬场呢, 你怎么自己还抱怨上了? 站在学校门口宣布一下对我的爱意,是让你爬了个山路十八弯的珠穆拉玛峰了? 姜鹤唇角抽搐了下:“是有多辛苦,累死你了吗?” 少年抬头望了她一眼, 她又不敢说话了,整个人都怂怂的,怂成一团。 “当初擅作主张是我们不对,但是阿鹤拒绝态度那么强烈的话, 就是她本来就不喜欢你。”顾母说,“你休想把我们当做自己被拒绝的借口。” 顾西决拿起一团面,“啪”地按在桌面上,随手用擀面杖灵活地把它杆成面皮往他亲妈手下一扔:“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我当然信。”顾母面不改色,接过面皮往里面放饺子馅,手灵活地捏了几下,就捏了个漂亮的饺子出来。 “哦。”顾西决瞥了眼他爸,问,“我妈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睁眼说瞎话?” “别拖我下水。”顾总头也不抬地拿起手机,转身离开了餐桌边。 “我俩口味还是挺像的,姜鹤也是一言不合就拿东西砸我,而且是当着全班的面。”顾西决以一记绝杀送他亲爹离开,姜鹤盯着脚底下的木地板试图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我没砸过你。”她狡辩。 “开学第一天。”他友善地提醒。 姜鹤彻底不说话了。 姜家家主显然也没见过这个架势,虽然当初他也参与商量了让孩子们稳定下来订个婚什么的,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高马大少年喜欢自己的闺女……他还是有点吃不消。 放下手中的透明玻璃杯,他深深地看了姜鹤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是支持她接受顾西决好,还是希望她无情地拒绝他比较好…… 最后他也选择抬脚跟着顾总远离是非之地。 剩下顾母和白女士。 白女士从头到尾没说话,显然她觉得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是结局能够达到和她最开始设想的那样,也挺不错的。 她没理由开口给任何人找不痛快。 而掀起这一系列腥风血雨的姜枭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我还想打游戏,谁陪我去?” 没人理他,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姜鹤被逼得口干舌燥,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最后固定在她爸刚用过的杯子上,她想也不想拿起来一口灌进嘴巴里。 桌子边安静了几秒。 等顾西决温和地提醒她“那是酒”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火辣辣的触感在她舌尖炸开,她咕噜一下猝不及防地把一大口白兰地吞进肚子里。 沿着整个食道到胃里都暖烘烘的,仿佛被塞进了个暖水袋,她呛得捂着嘴,弯腰猛地咳嗽了几声,顾西决拉着她,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柠檬水。 她接过飞快地喝了两口。 少年背对着身后所有人,垂眼看她呛得泛红湿漉漉的眼睛…… 眼中不着痕迹地浮起一丝丝笑意。 他抬手,指尖轻柔地在她微泛红的唇角擦了一下。 “此地无银三百两,看你慌成什么样了。”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音量,无情地嘲笑她。 “你还,挺高兴啊!”她咬牙切齿,然后有点口齿不清……那杯白兰地猛灌下去,上头效果立竿见影。 “是挺高兴的,”他垂眼,敛去眼中情绪淡道,“你没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拒绝我,四舍五入就是答应了。” “不不不,”姜鹤惊恐地瞪大了眼,抬头望着他,“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没有人会这么认为的!” “大家都这么认为。”顾西决无情地戳破了她的美梦,“你看我拉你来厨房谁拦着了,醉鬼?” 姜鹤手里的玻璃杯都要被她捏碎。 “你太自信了,顾西决。”她说。 “这跟自信没关系。” “话别说太满,别搞得好像一切都你运筹帷幄之中,你还是有不敢的事的。” “举例。” “你敢现在吻我吗?” 她声音不太大,但是却清清楚楚地入了他的耳中。 她一边说着,胳膊绷得笔直,握着水杯的那只手翘起来一根手指,圆润的指尖直指外面客厅。顾西决家里也是那种开放式厨房,现在外面客厅全都是人,大概是随便谁一抬头就能看见厨房里站着的两人在做什么。 现在为了反驳他,她却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大概就是酒令智昏,使人上头。 并且当她说完这话,不但没有后悔,还十分豪气地挺了挺胸膛,望着他的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顾西决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冲她笑了笑。 这一笑,哪怕姜鹤现在看他都快有重影了还是条件反射似的汗毛竖了起来唱赞歌……她原本高举的手臂松了松落下来,手肘死死地压着吧台才没让自己丢脸地后退一步。 硬撑着挺直腰杆,像根电线杆似的立在那里。 顾西决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温柔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放到吧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他一只手覆在了她放在吧台的那只手上,压死了不给她转身跑路的机会,俯身凑近她。 “……”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向自己压过来的时候,姜鹤瞪大了眼,真的有一声尖叫堵在喉咙里就要冲破封印。 她没想到顾西决这个狗玩意居然真的敢…… 外头全是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唔”地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下秒他有些冰凉柔软的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鼻息却是温热的,喷洒在她的手背皮肤,她整条胳膊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了下。 近在咫尺的距离,顾西决漆黑的眼珠子微动,喉结在喉咙里滚动了下。 那双锐利黑眸锁定她时,眼中赤.裸裸的侵占与占有欲,看得她心中也跟着“咯噔”一下,狠狠漏跳一拍。 “阿决,躲厨房柱子后面偷什么懒,过来帮忙!” 顾母的催促声在客厅响起。 ……厨房柱子? 姜鹤愣了愣,过头看了眼身边,确实有个柱子类似的一小面分割墙,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她笼罩。 她茫然地眨眨眼。 片刻死寂。 只见面前的少年翘起唇角,冲她扬起极端恶劣的一笑,并抬手有些重地揉了揉她泛红的耳垂…… 然后抬脚与她擦肩而过,走出厨房。 年夜饭吃得有点失魂落魄。 年夜饭后,大人坐在客厅里例行看春晚聊天,姜鹤抱着手机缩在角落里,正在微信上跟她的朋友们暴风哭泣。 —一行白鹤上西行:认真地说,我想分手。 —雅欣儿:你活腻了? —雅欣儿:请你撤回。 —雅欣儿:王境泽式撤回表情包.jpg 【一行白鹤上西行已经撤回了一条信息】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不懂!我真的玩不过他,被吃的死死的,这他妈哪能行!!!!!!每次我想奋起反抗,就被他五指山拍成冬瓜饼饼,稀巴烂得血肉模糊!!!!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呜呜呜呜呜呜呜嘤嘤嘤! —雅欣儿:喝酒了你? —一行白鹤上西行:一点点。 —雅欣儿:我看不止。 —一行白鹤上西行:下午的事了,现在我都酒醒了!醒了! —雅欣儿:放屁!清醒状态下你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你要不去找陈星说话吧,或者你们班的莫文霏,或者群发个微信,问问谁愿意看你作死顺便获个”知情不报罪”一起同赴黄泉的……总之那个人不是我。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雅欣儿:不是哦,从你踏出f班大门的那刻起就不是了哦,姐姐不跟不是f班的人玩。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和顾西决一样无情,在人家惊慌失措的时候,就不能安慰安慰人家? —雅欣儿:别撒娇了姑奶奶,您能靠撒娇从顾西决的手里活下来吗! —雅欣儿:有空作死去醒醒酒吧,你现在在哪呢? “……”姜鹤放下手机看了看四周。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家? —雅欣儿:…… —雅欣儿:? —雅欣儿:操,拜拜。 接下来无论姜鹤再怎么震邵雅欣,这人也如同一具尸体,无论她再怎么晃,都没有再对她睁开过眼睛。 姜鹤惆怅地叹了口气,准备找下一个人骚扰,正艰难地思考她的人脉关系里有谁比较有爱心,这时候,身后熟悉的气息笼罩了她。 “在和谁聊的那么开心?”平淡的声音响起,姜鹤差点把手机吃进肚子里。 她一脸惶恐地回过头望着身后的人,他垂眼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刚刚,”他答,“干什么,一脸心虚?” 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大概是没看见刚才的信息内容的。 “没有,”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她用力维持住严肃的脸,“没有。”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刚才你晚饭也没吃多少,要不要先让你去睡一会,快十二点再叫你起来放鞭炮还有守夜?”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有点热,但是也不是发烧那种高热,他缩回手。 “酒还没醒?” “醒了,后劲上来了,有点困而已。”她说着打了个呵欠,拽着他的衣袖站起来,“我去睡一会。” ”我送你回去。”他说。 她站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他,没动,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过了一会儿,就在顾西决准备再次问这个醉鬼还有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只见她有些目光涣散的眸子有了焦距,她望着他的脸笑了笑,摇了摇他的袖子:“睡你的床,行不行?” 他瞬间表情全失,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姜鹤还以为他不答应,皱眉:“不行吗,你早上才说要公平的。” “行。”他盯着她的脸,缓缓地弯起唇角笑着说,“怎么不行。” 进了房间,灯也没开。 他将她抵在门边的墙上,素日里弯弓的手臂强而有力地捁着她的腰,鼻息之间淡淡的红酒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被他亲的猝不及防。 就像是从背脊窜起一阵电流,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黑暗之中,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唯有他扶在她腰间的大手是唯一的热源,感觉到他灵活的舌尖挑开她的唇瓣,带着强势顶开她的牙关。 如暴雪侵袭。 ……之前没有过的。 她吓了一跳。 呜咽了一声,一声“顾”字刚吐出一个音就被他吞噬在了口中,趁着她说话松懈警惕,舌尖得以轻而易举深入探入她的口腔,缠住她的。 带着比他打架时摁着别人锤的时候更加凶狠的气势。 姜鹤的脑袋在升温,如果不是他的手支撑住她,现在她已经丢脸地坐在地上……身上完全没有力气,她气喘吁吁。 等他好不容易发慈悲般放开她,唇舌之间还全是彼此的气息,她有些艰难地猛吸两口气,眼里全是茫然又受惊的水雾。 他俯身,轻咬她的唇瓣细磨。 那慢吞吞的劲儿,如果刚才是狂风暴雨,那现在就是凌迟处死。 姜鹤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索吻,大气不敢出一个。 等他放开她,立刻一头扎进他的颈脖里,鸵鸟一般赖唧唧道:“困,放我去睡。” 他微微闭眼,平息了下喘息。 侧了侧脸,有些滚烫的吻落在她暴露于他眼皮子底下的白皙颈脖。 “还分手吗?”他语气平静。 黑暗房间里,空气一下子变得冰凉而森冷。 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危险气息。 贴在她腰间的手在细细摩挲,也许能感觉到他手下的人瞬间紧绷起来,半晌她却没有回答。 顾西决垂下眼,目光微沉,就好像身体里的血液也一同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几秒的沉默对于他来说也有些过于难熬。 当他动作一顿,正想再说些什么,或者是逼她说些什么,这时候,忽然感觉到颈脖落入一滴滚烫的水珠,他愣了下,伸手抬起埋首于他颈脖的那张脸…… 随手一摸,摸到一手湿漉漉的水珠。 她哭的无声无息,就是眼泪珠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掉,越掉越大颗,逐渐有了鼻息呜咽的声音。 “哭什么?”他问。 “你偷看我发微信。”她带着哭腔,恶人先告状,“你怎么这样啊?” 顾西决不说话,看着她哭了一会儿。 后者吧嗒吧嗒掉了一把眼泪,本来房间里就暗,满眼眼泪汪汪地都快看不清楚眼前人的表情,又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弹,心中越来越没底。 于是“嗷”地一声又扑回他怀里,这回不耍心眼了,老老实实立正挨打:“不分手。” 过了一会儿,就当她以为自己今晚会因口出狂言而大限将至,双脚突然离地,少年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了起来,她抱着他的脖子惊呼一声。 下一秒人便落在床上,她还抱着他,带着他一起倒下。 鼻息之间都是他的味道。 姜鹤深深地嗅嗅鼻子,抱紧了他。 埋首钻入他的怀中。 他抬手,粗糙指腹有些粗鲁地压了压她的眼角,冷着声音评价:“太娇气。” 语气却也软了下来。 姜鹤不说话,眼泪鼻涕都糊他衣服上,得寸进尺地抽搭着问:“你刚才怎么不给我擦眼泪?”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先抽你一顿还是先安慰你…… 顾西决在心里默默地想。 开口时嗓音低沉,爸爸绝不让步:“你还来劲了,扔你出去啊。” 姜鹤老实地“哦”了声,报复性地糊他一身眼泪,心想老娘自己擦,呸。 虽然脑子一片混沌,但她心里清楚,刚才大概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生气。 像是要活吞了她般。 呃,不能想,想想都腿软,真的像是把头放断头台上玩了一圈似的。 ……现在,大概是警报解除了。 她打了个呵欠,心想,果然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比如今晚,要不是她反应够快怕不是要死在他手里…… 挺刺激。 “顾西决,你气够了吗,我就随便说一下而已,谁让你老这样那样逗我,天天急得我上蹿下跳,以后你要不逗我了的话我当然就不乱说话…….” 她揪着他的衣领,碎碎念。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给她擦了下脸上的眼泪,然后抬手,警告地拍了拍她的屁股,用劲挺大。 “睡不睡了,话那么多。”他低哑着嗓音,低头问她,“不睡再干点别的?” 她沉默了两秒。 “……不了不了,睡,睡。” “……” “顾西决。” “什么?” “……新年快乐。” 等了一会儿,她等到头顶一阵轻笑。 “嗯,”他说,“新年快乐。” 姜鹤闭上眼,胡思乱想中突然想起来自邵雅欣的灵魂发问:别撒娇了姑奶奶,您能靠撒娇从顾西决的手里活下来吗! …… 哦。 那好像,真的能。 作者有话要说:  舌:有了!有了!这不就有了吗! 98、座位 姜鹤睡着以后, 顾西决这才转身下楼。 坐在楼下跟姜枭拿起了下午没打完的恐怖游戏继续打, 到了大概十点钟左右,家里门铃才被按响。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人来? 顾西决放下游戏机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是谢辛晨。 “决哥,新年好啊!”谢辛晨笑着说, “你、你们、怎、怎么一起过年了, 都、没,没人告诉我一声。” 看见这号人,顾西决最开始都愣了下, 然后这才想起来,虽然谢辛晨家就在他家正对面,但是也不知道这孙子在干嘛。这个寒假,打从第一天开始,他好像就销声匿迹了。 “我上哪去告诉你?”顾西决随意地说着,让开了一条道儿让他进门,“你这寒假都不见人。” 谢辛晨嘻嘻哈哈地进门。 “哦,打、游戏呢你们?我看看, 哇、靠新盘啊!”他一边叨咕,一边左右看了看,像是十分自然地跟房间里所有的长辈打了招呼……所有人都在, 唯独没瞧见姜鹤。 顾西决也没主动提起姜鹤去哪了,谢辛晨想问,但是又有点不敢……自从上次换座位顾西决正面让他放弃姜鹤开始,他就不太在他面前主动提姜鹤的事。 刚开始, 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两人偷偷摸摸的,谢辛晨还能勉强接受。 直到那天,正式放假的第一天,姜鹤和顾西决在学校的微信群里突然公开关系,忽然“偷偷摸摸”变成了天下皆知的事情。 看着微信群里,大家都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刷着祝福,又起哄什么姜鹤哥哥团排队失恋什么的,他后知后觉地难受了起来。 原来大家对于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接受程度那么高,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已经料到的结局。 他很酸。 从那天开始,谢辛晨就有点刻意地避着没去见他们,大年三十这天是没有办法了,他妈也不知道犯什么病,嗅着他不对劲了,嚷嚷着“你都多久没出去玩了”把他赶出门去隔壁拜年…… 谢辛晨没说其实他在隔壁姜鹤家按了半天的门铃没人响应,又发微信问了他妈,这才知道原来隔壁两家一起过的年。 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硬着头皮来到顾西决家里,第一句话的质问,其实完全就是憋不住了问出来的,只不过是笑着质问。 顾西决似乎也没发现他的不对。 “你陪姜枭玩一会吧,”他把手柄扔给他,“我喝口水歇一下,累。” 谢辛晨接过手柄,也没问他为什么累。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聊到李舜宇和乔恩兮,谢辛晨问他们俩是不是真在一起了,顾西决沉默了下说:“李舜宇和莫文霏才是一对。” “莫文霏是、是谁,这名字、怎怎么那么耳熟?” “a班的那个,莫泽凯的大女儿。” “那他妈、不不就是乔恩兮的、亲亲姐吗?” 顾西决说:“对,就那天拦着姜鹤,不让她在a班门口打乔恩兮那个。” “我操?”谢辛晨震惊了,“原配拦、拦着正义路人不让她掌掴小三?原配是小、小三的姐姐?啊?” “嗯。” “那乔恩兮怎么、还还和李舜宇搞上了?” 他一口一个“搞”字,用词很不讲究。 顾西决蹙眉,望了一眼他尚年幼的小舅子,后者低着头打游戏打得十分投入,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顾西决也没让谢辛晨闭上狗嘴。 “谁知道李舜宇在想什么。” “莫泽凯老婆挺厉害的,有手段,我家里的人经常说,我妈、老老几把崇拜她了,觉觉得她是新时代进步、独独立女性代表。”谢辛晨说,“我、我不信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女儿是、是个省油的灯……乔恩兮小兔子似的,动不动就哭,哪来的胆子、子敢跟她抢男人?” 他想了想,又说:“哦不对,姜鹤也动不动就哭,你看她什么事不敢干?” 这是谢辛晨今晚进屋第一次提起姜鹤。 在他身后的沙发上,顾西决垂眼扫了他一眼,见他侧脸望着电视屏幕毫无情绪,收回目光,抬脚踢了他一下,笑道:“别拿姜鹤和乔恩兮比,她听见了得挠你。” 谢辛晨也笑着应了,说:“晓得了。” 顾西决想了想,又把话题绕了回去:“其实李舜宇刚开始看着也不想搭理乔恩兮,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突然跟她好起来的……我又不在a班,不清楚这些。” “决哥,你、你变八卦啦!” “不是,是觉得李舜宇怪怪的。” 顾西决伸手拿过谢辛晨手里的手柄,而后语气平淡地对他做了个提醒:“我跟你说那么多,只是想提醒你,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他们、那、那些豪门密辛,还能挨着我什么事儿啊!谢辛晨嗤之以鼻,并不太放在心上。 话题过了就没人再提起,专心打游戏。 到直到晚上十点半,打着游戏的姜枭把手柄一扔闹着要找他姐。 谢辛晨望了眼小屁孩,没吱声,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是想大年三十晚上看一眼姜鹤,实在不行跟她说句话、吵个架也好……正琢磨这小姑娘躲哪去了,是不是和顾西决闹了矛盾回家了什么的。 他听见他身边的顾西决语气平淡,说了句:“你姐喝了酒还没散,你别吵她,让她再睡一会。” 怎么说呢? 此时此刻,这一瞬间,顾西决的声音有多温柔,谢辛晨就有多难受。 不是秀恩爱。 就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突然就他妈成了杀招,杀了谢辛晨一个猝不及防,遍体鳞伤。 他转过头看着顾西决,他怀疑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他翘起唇角说:“怎么,姜鹤、还喝酒了?” “嗯,”顾西决抬起头,与他对视,“下午家里人看见我手机壳问了,她做贼心虚慌得不行,把她爸那杯白兰地喝了个一干二净。” 少年眸色漆黑透澈,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但是谢辛晨却偏偏觉得有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滴落,哪怕此时此刻被顾西决平静地看着,正常地和他说话……他总觉得自己都能在对方的举止下解读出一点不同的意思,就好像那些阴暗的思想已经被那双漆黑的瞳眸一眼看穿。 茫然之间,谢辛晨突然就想起了那首经典的粤语老歌《电灯胆》: 能承认嘛我故意当那电灯胆,他日你们完场时入替也不难。 善良人埋藏着最坏的心眼,妄想一天你们会散。 两句歌词,就像是被猛然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倒出来的最后的魔鬼。 原来是这样。 这几天的别扭有了一个明确的解释,一切曾经的粉饰太平,突然都变得那么明亮。 谢辛晨被钻入脑海中的恍然大悟吓得魂不附体,他有些愣神。 接下来他和顾西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脑海里都是懵懂一片的,就像是他突然失去了记忆一般。 也不知道就这么如同煎熬一般过去了多久,总之就是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得以体面离开。他站在屋外,被外面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兜面吹了个清醒…… 他眨眨眼,听见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 大约是十一点半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即将走出院子,突然听见身后的建筑里,二楼的某个房间响起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没一会儿,顾西决房间的灯就亮了。 昏黄的台灯照亮了他的窗户。 里面传来顾西决低沉磁性的声音,或许还有人在与他说话,但是寒风里,谢辛晨什么都听不清楚。 他抬脚匆匆地离开了院子,回到自己的家中,除了在院子里留下一串仓惶的脚印,这晚他未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 二楼,顾西决卧室里。 姜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隐约听见院子里的门好像被人打开又关上,“呯”的一声轻响。 她揉眼睛的动作一顿:“谁来了嘛?” 顾西决“嗯”地发出疑惑的声音,拉过她的手低声让她别揉眼睛,停顿了下,才说:“谢辛晨来了一会儿,现在走了。” “啊,谢辛晨来了啊,整个寒假他都没怎么有声音,来拜年也不等我起来下去聊两句再走,这个狗东西。”姜鹤絮絮叨叨地抱怨,“你问他了吗,他没事吧,不会是期末考没考好被他妈打断腿现在才接上?” “……” “嗯?”姜鹤歪着脑袋看顾西决。 后者面无表情地掐了把她睡得红彤彤像颗毛桃子似的脸蛋。 “废话真的多。” “谁?” “你。” “……” 大年三十晚上,谢辛晨曾经来过这件事就被各种角度与方面的简单带过。 南方城市的寒假总是比较短,过完大年三十,再忙活个大年初一初二的走亲访友拜年,转眼就要开学。 正月十七那天需要返校报到交作业,顺便例行乾坤大挪移换班、换位置,所以元宵节那天,除了惦记着晚上可以吃汤圆,大家都很忙。 姜鹤忙着收拾行李箱准备搬回澜景花园,顾西决坐在她的书桌边,写物理作业。 物理发下来一套卷子一共十五张,顾西决本来是没准备写的,但是姜鹤给他补习两天以后对他的进度感觉到了迷茫,甚至从开始的“你理综才考一百零几分你确定你是男人么”变成了“你理综居然考了一百零几分这么多分你到底是从哪生拼硬凑凑出来的”的荒谬赞美感。 “你怎么学的?” “体育生不用那么高分的。” “万一你决定不搞体育了呢?” “怎么可能,除非我联赛翻车,没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 对话结束了。 姜鹤下定决心要给顾西决至少恢复到正常人水平,然后让顾西决在她眼皮子底下写理科作业。 ……阿爸和乖女的模式一下子变得有点奇怪。 就好像世界颠倒了过来。 顾西决写完第八张卷子的选择题,忍无可忍地看了眼窗外,虽然又下起了雪,但是这时候外面的冰天雪地,都比他女朋友的闺房和手里头粉色的圆珠笔来得诱人。 姜鹤将春天的制服塞进行李箱里,头也不抬:“顾西决,你写完了吗?能不能不要表现的像个患有多动症的儿童似的,写两题就开始喝水上厕所发呆?” “……”顾西决微侧过身,垂眼看她整个身子都消失在三十二寸的行李箱里。 只有屁股在外面,她穿的那种淘宝买来的很便宜的带小裙子的裤袜,百褶裙软软地搭在她挺翘的小屁股上,腰窝微微下弯。 他盯着看了一会,一点没觉得自己像个流氓,虽然真的很想吹口哨——他终于知道老旧电影里小流氓看见美女为什么要吹口哨,主要是因为看见了美好的事物使得青少年心头鼓胀跳动,总得发出点声音才不至于把自己憋死。 他挪开目光,开口时语气还是有点刻薄:“我在思考,上辈子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才能投胎成我们的孩子受你折磨。” 姜鹤从行李箱里钻出来,伸手拖过自己的化妆袋:“谁跟你‘我们的孩子‘。” “一个未来会发生的既定事实你也要浪费口舌来跟我争。” “因为我闲,”姜鹤把化妆包扔进行李箱,站起来叉腰,“你卷子到底写完没,后天就开学了你才写到第八张!” “在f班把所有的作业整整齐齐自己写完交上去的才是另类。”顾西决说着转回去,姜鹤凑过来看他的卷子进度,身上带着早上刚洗完澡那种软绵绵的沐浴乳香味……他往后靠了靠,拖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在她低头看他写的选择题时,他侧脸亲了下她嫩生生的脸蛋。 自从更大尺度的事都干过了,姜鹤现在对这个已经习以为常,脸不红心不跳,拿着笔稳稳地在他做错那几道题下面画小三角:“这几题再想想,我发现你力学有点烂,让你画个受力分析图累死你了吗?” “我在脑海里画了。” “你放屁。” “别说脏话。” “不行,我忍不住。” 姜鹤面无表情地,正想要再骂他两句,这时候,放在她书桌上她的手机开始滋滋嗡嗡地叫了起来。 两人双双挪过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姜鹤他们a班的微信群突然有了动静,说话的是班主任老李。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李:同学们,本群存在的意义显然不是为了让你们八卦和攀比最后几天谁的寒假作业写的又好又快,终于到了紧张刺激的公布成绩时刻。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李:开奖了,首先让我们猜猜今年最大输家万年老二是谁,猜中了老师发红包。 —学生a:开黄腔,举报了。 —学生b:一行白鹤上西行 —学生c:一行白鹤上西行 —学生d: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们有什么疾病! 群里的众人开始“哈哈哈哈哈”刷屏,怪不得他们,毕竟姜鹤从入学开始除了第一次非官方的月考考试成绩和蒋净并列第一,之后总是差了他几分,是当之无愧的万年老二。 姜鹤气得扔了手机继续手行李箱去了,反正她觉得这次她考得不错,压根不担心掉出前三。 至于具体是第几,她也那么有所谓,反正全市统考,那种程度的题目考得就是粗心。 就在她拿起两条裤袜做对比研究哪条是黑色哪条是绀色时,她班级群里除了“哈哈哈哈”终于有了别的动静。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李:你们怎么这样!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李:今天给你们上一个励志的故事,好好学习真的可以天天向上……让我们鼓掌,隆重欢迎高一上半学期的最终赢家,当了一个学期第二名最后一次大赛逆风翻盘的冠军一行白鹤上西行 !!!!!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李:第二名还是蒋净不净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李:你两也没差太多分,你理科比姜鹤高三分,姜鹤文科比你高六分,主科语文她比你也高了两分作文分,没啦! 蒋净的号始终没有发言。 姜鹤的号也不吭声。 当群里众人感慨着“爽文女主”“我要是蒋学神我要气死”“第三名有没有我的姓名”,过了几分钟,被讨论中的主角团,才终于像是重新拿起手机似的有了一点反应。 —一行白鹤上西行:乱步 下学期跟我坐。 —乱步:………………啊? 说话的是个女生,一个在a班甚至没得什么姓名的女生,整整一个学期过去了她基本没怎么跟姜鹤讲过话,此时也完全不懂这份被queen选中的殊荣怎么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不净:呱呱,跟我坐不开心? —一行白鹤上西行:脑袋给你拧下来,滚。 群里众人又开始用“哈哈哈哈”刷频前,老李开始按照顺序公布班级的排名,前面三十基本班级排名就是年级排名,到了后面稍有变动,但也不多。 莫文霏还是年级第三,李舜宇年级第七,乔恩兮还在后面,没公布到。 姜鹤坐在伸手关上箱子,发现有点扣不上,反身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强行关箱,一边抬头看不远处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顾西决。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别乱搞。”她警惕地说。 顾西决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你这次考第一。” 姜鹤:“哦。” 顾西决:“我刚给你预定个同桌。” 姜鹤:“????谁????” 顾西决:“不认识。” 姜鹤:“……” 顾不得箱子才关了一半,她跳了起来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然后看了眼顾西决给她选的同桌……还真的是不怎么认识,一学期说不了几句话,人家小姑娘都一脸懵逼。 —一行白鹤上西行:刚别人拿我手机瞎胡闹乱步抱歉受惊吓了,我要跟霏同桌,嘤嘤嘤! —霏:…… —霏:行。 此时班级的排行名字已经公布到了最后,乔恩兮倒数第三名,非常遗憾地正好在a班不用掉下去的最后一个名额上。 公布完成绩后,就是乱糟糟的同桌选举,大家互相艾特来艾特去,群里乱成一片。 顾西决跟着看了一会儿,不耐烦了,反正乱七八糟的人他都不认识。 把手机从姜鹤的手里拿走,扔到一旁去,他拽着她重新在他腿上坐下来,两个人就叠叠乐似的挤在书桌前面的学习椅子上……姜鹤都怕把椅子坐垮了,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立刻换来他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别动。” 在她娇气地痛呼时,他手掌又稍微轻柔地给她揉了揉刚才被他打疼的地方……揉了两下觉得不太对劲,再这么下去得弄出点火来,他放开她。 “你才是多动症吧,让我抱一会儿怎么了?”他唇边就贴着她的耳根。 “你瞎捣鼓我手机我还得让你抱抱奖励你?”她微微测过身,这样的话那张透着淡蔷薇色的唇瓣就在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不做点什么就不是顾西决了。 凑过去先是轻轻咬她的唇,指尖带着顶级诈骗犯似的轻轻摩挲她的耳朵……等她放松警惕牙关稍松,舌尖便探了进去。 姜鹤被他吻得手脚发软,小腹有团火在烧似的,抽着疼。 她的手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 被他吻,还要听他抽空教育她:“你天天和莫文霏绑在一起干什么,她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非她不可的……” 他稍微放开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就在她的鼻尖,刚才两人都喝了点牛奶,这会儿他说话带着奶味。 姜鹤想起他上次考月考的时候喷了一语文试卷的牛奶,“呵呵”地乐出声,在他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主动凑上去咬住他的薄唇,吮了下。 “嘶,”他眉头一皱,“姜鹤……” “我就喜欢和她玩。” “你喜欢和她玩人家喜欢和你玩吗?”他像是那种控制女儿交友的刻薄家长,“你有毒,人家男朋友在一个班的,你活生生拆散人家?” 她的脸嘟起来:“上次他们都没坐一起,这次肯定也不会。” 顾西决挑起眉,正想说你给自己找的拆散人家的理由挺正当啊,就在这个时候,姜鹤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下。 —李舜宇:是恩兮啊 我和乔恩兮坐好了。 整个群里就这样陷入了死寂。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富豪之子在这个群里发言,以前他不说话,大家以为他是因为口齿不便习惯性沉默,所以连带着打字也不太喜欢。 现在发现,人家只是没有看得上眼值得发言的东西? ……大概是吧。 片刻后,终于有个路人感慨着打碎了冷场。 —路人f:李舜宇 ……所以期考前的谣言是真的,你俩果然在一起了? —李舜宇:别乱说。 —李舜宇:坏了女生的名誉可不好。 另一边。 东桐街,星巴克。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乔恩兮的作业还没有写完。 光是理科三科就发下来了一大堆的试卷,前面的选择题填空题什么的都还好,但是物理向来是乔恩兮的难项,所以她在微信拜托李舜宇能不能帮她的忙,教她写一下物理作业。 对方答应了。 乔恩兮松了一口气,自从年前在商场闹那一出后,虽然李舜宇没有说什么,乔恩兮还是觉得很尴尬,平日里也不太敢再跟他闲聊……就是过年那天忐忑不安地跟他问了声新年好。 她还是有点害怕姜鹤或者李舜宇对莫文霏说什么,但是安静了几天后,她发现并没有人去嚼这个舌根,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天也是试探性地试图叫李舜宇出来,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十分开心。 坐在辛巴克很多来蹭暖气写寒假作业的学生,他们俩并不起眼,本来对话也不多…… 直到群里开始热闹开来。 老李公布考试成绩排名的时候,乔恩兮一直很紧张,越到后面还没有她的名字,她的手心都要冒出汗来…… 直到公布到倒数第三,有她了,排名也在安全范围内。 她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看了看李舜宇:“你又是年级前十,好厉害呀。” 李舜宇拿着一杯美式在手机上跟人说话,闻言抬了抬眼皮子,“嗯”了声,挪开了视线。 乔恩兮竖起手里的试卷,遮住半张脸,然后又放下来,手有些不然地压了压试卷的边缘,她望向李舜宇,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者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放下手机看着她,问:“怎么了?” “你,”乔恩兮犹豫地说,“想好要选谁做同桌了吗?” 他们在a班都没有什么朋友。 但是如果李舜宇和莫文霏是那样的关系的话,他们两人应该会想坐在一起……吧? “无所谓,”少年面无表情地说,“反正……又没几个熟的。” “我姐她……” “不是被姜鹤,要去了吗?”提到姜鹤这个粘人精,李舜宇露出个嘲讽的表情,“谁能,和年级第一抢人。” ……你的语气听上去也不像是准备抢的样子。 乔恩兮陷入短暂沉默,指尖在桌面上抠了抠。其实原本在初中的时候她也无所谓要和谁同桌之类的,但是自从进了高中,可能刚开始在f班潜移默化的,她突然在意起人际关系这件事来。 在意自己的朋友圈。 不想孤单一个人。 不想成为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一个。 也不想成为被选剩下来后,无可奈何地被分配走的那一个。 乔恩兮纠结地咬着自己咖啡的吸管,面颊泛红犹豫要不要开口。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坐在她对面的少年问了句:“怎么,想和我同桌?” 乔恩兮猛地抬起头。 李舜宇冲她弯起唇角:“可以。” 一时间,心中有什么快乐的情绪炸裂开来。 冲他露出一个有些仓促的微笑,惊喜来得太突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搓着咖啡杯上的杯套纹路:“那,那我姐她不会有意见吧?” 提到莫文霏,李舜宇脸上放空了几秒。 但是很快的,这种情绪被他垂下的眼掩饰得很好,在开口时,他声音显得毫无情绪:“没关系。” 乔恩兮低下头“嗯”了一声,听上去很乖巧。 李舜宇唇角落下,盯着她的发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露出了一个诚恳又认真的表情,对乔恩兮说:“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 期末考试那个时候,因为一时冲动揍了谢辛晨,我实在是太愧疚了。 一直想要找机会跟他道歉,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曾经有一些小小的摩擦与不愉快,无伤大雅,但是他好像总是会躲着我,所以总是没有找到机会和他单独道歉。 其实我一直很想跟谢辛晨做朋友的,毕竟很早就认识。 我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要挽回我的这位朋友。 但是我最近听说,他很想要一辆指定款的机车,是什么款式我也不知道,否则就直接送给他了……听说他的父母答应,如果他某次考试总分超过二本线,就会奖励给他。 这次他拜托你帮他作弊也是这个原因吧? 虽然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让你为难,我记得这次的开学摸底考和期末考试的考场位置不变…… 你还是坐在他的前面是吗? 所以,乔恩兮,能不能请你帮帮我找回我的这个朋友,考理综或者数学还有英语的时候,稍微给你的试卷给他看一看? 对不起,如果很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有点鬼迷心窍,毕竟因为小误会失去这个朋友,我会觉得遗憾终生。 作者有话要说:  鬼话连篇·李舜宇:我太爱谢辛晨,不想失去他。 好了,前面的各种铺垫从这章开始往外抖(希望我自己不要忘记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就这一更粗长,没了。 你们象哥是文科生数学不行,下线倒数计时就不数了吧,了吧,吧…… 99、作弊(上) a班的座位表排出来后, 很快就到了开学那日, 开学日即为摸底考考试日。 此时春天还未来,街道上冰天雪地的,没有了冬日裹着被窝躺床上暖暖和和看着窗外下雪的福利,被清晨的寒风吹过的人, 才能迅速领悟自己是个高中生的事实。 今天因为全校都要换位置, 所以考试九点半才开始,顾西决比赛将近,早上天没亮就要到体育馆晨训, 然后直接从那边赶回来考试。 没了男朋友遮风挡雪的护送,姜鹤自己穿着长羽绒服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顶着寒风孤零零地到了学校门口。 一路吹过来鼻子都快冻歪了,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周围的同学们,个个都冻得像草原英雄小姐妹,互相搀扶前行。 高中生太难了。 姜鹤正感慨,一抬头就看见了让她觉得更难的事:不远处乔恩兮在和谢辛晨并肩而行,貌似亲密无间。 此时乔恩兮也不知道踮着脚跟谢辛晨说了什么, 说完之后就转身小跑进了学校,留下后者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学校门口,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姜鹤:“……” 这个白莲花小妖精。 姜鹤快步走上去, 抬脚踢了谢辛晨一下:“谢辛晨,回魂了!乔恩兮跟你说什么了?” 冷不丁被她发问,站在学校门口发呆的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见姜鹤冷着脸站在他身边, 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像是审问犯人。 一个寒假未见,她好像过得不错。气色红润,深褐色的眼亮晶晶的,精神气十足。 见她这样,也是毫无来由地,谢辛晨心中那股别扭的劲又犯了上来……他突然觉得他变得有点阴暗,阴暗得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什、什么?”他开口说话时有点僵硬。 “乔恩兮凑近一个人准没好事,”姜鹤瞥了他一眼,“去a班多久了她主动给你发过一个微信不,最近怎么突然找上你,她找你干什么?” 谢辛晨想了想,原本实在是不想说的,但是转头一看身边这人一脸好奇加嫌弃,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姜鹤从来不对他耍心眼。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组织了下语言,他告诉姜鹤,乔恩兮来找他是来跟他道歉,说期考那次她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他要求帮忙,她又没经验,实在是心里慌得很,才向李舜宇求助。 没想到后来两人居然起了这么大的冲突。 李舜宇和谢辛晨都是她的朋友,她觉得很内疚,尤其是对谢辛晨(因为他是结结实实挨揍的那个),所以她决定,今天的摸底考试帮他一下。 “帮你一下?怎么帮?”姜鹤问,“谢辛晨,你是傻了还是疯了,你一考二十分的水平,突然考了一百二十分,老师能不怀疑你吗?” “我、我听说决哥,之前重做期考题,拿了一百七十几分?” 姜鹤一愣,迅速被带歪重点,脸上有点得意:“他跟你嘚瑟了?” 做题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抱怨冲天,有一点进步了就知道嘚瑟了。 呵。 男人。 谢辛晨看姜鹤那一脸小开心,有点后悔提那么一嘴顾西决的事,沉默了下,问:“他能我就不、不能?” “不是不能,就是……”姜鹤一脸茫然,“他有我啊?” 老子堂堂一个年级第一对吧,寒假啥也没干就天天蹲在他家书桌前颠过来倒过去地陪他画滑轮受力分析图…… 搞到最后看见滑轮图都想吐。 都这样了,他能不进步吗? 姜鹤认真地组织语言正想在该怎么吹嘘自己的功劳苦劳,那边谢辛晨听了她这话,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现在他看顾西决一个眼神都像是在秀恩爱。 姜鹤的呼吸都是在连绵起伏地赞扬她的男朋友…… 他更难受了,强行换了个话题:“我、就、随便抄点正确答案,凑、凑个二本线的分。” “不不不,乔恩兮到底是想干嘛咱不说,你知道江市一高抓作弊多严格吗,抓到就退学啊,不分月期考还是摸底考,每年从江市一高清出去多少个作弊的?”姜鹤收了笑脸,狠狠皱眉,伸手戳他的胸膛,“乔恩兮和你那智商加起来玩得过监考老师的火眼金睛?” “怎、怎么不能!” 姜鹤不说话了。 越想这事越他妈不妥。 但凡跟乔恩兮沾边的就没一件好事,更何况她最近和李舜宇走得那么近……姜鹤可不觉得李舜宇就这么认为当年被谢辛晨欺负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会咬人的狗不叫。 在走进教室前,她把她的顾虑和谢辛晨说了,后者不以为然。 “乔恩兮得多、多爱她姐夫才愿意牺牲自己,帮、帮他来整我,你别老把人家想得那么坏?” 前半句倒是有点道理。至于后半句么…… “我别把谁想得那么坏?”站在a班门口,姜鹤面无表情地问,“谁?” 看着面前那张阴沉沉的脸,谢辛晨心生一种隐秘的快.感,他停顿了下,而后报复性地,口齿难得清楚地重复:“乔恩兮。” “……”等姜鹤气得去门背后找扫帚打他之前,他昂首挺胸地往f班方向走去,自觉出了大年三十那一箩筐糟心事带来的恶气。 姜鹤进教室搬桌子,其实就是把自己的位置往后挪了一排,蒋净坐她正前方,旁边换了个性格跳脱的男生,平时总跟在蒋净身后“蒋学神”“蒋学神”地喊。 坐稳之后,她还在想谢辛晨的事,并且越想越生气。 —一行白鹤上西行:谢辛晨真的有毒,大清早欠抽! 过了几分钟,微信那边才有反应,顾西决说他刚刚晨训完,正准备去洗澡然后回学校,问她又怎么了? 姜鹤简单地把早上在学校门口发生的事跟顾西决说了一遍,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心。 —一行白鹤上西行: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说什么因为愧疚谢辛晨被揍所以才答应帮他作弊这种事可能吗!乔恩兮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肯定是有所图,我让谢辛晨别答应,他还怼我说我思想狭隘太过阴险把人想的恶毒! —一行白鹤上西行:哈啰,我思想狭隘,他有事吗?! —西行:这应该不是谢辛晨原话吧?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怎么知道不是? —西行:他会用“思想狭隘”这么有深度的词?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姜鹤抱着手机乐了一会儿,今天也是很爱顾西决哥哥的一天。 —一行白鹤上西行:算了我不管他了,从早上看到我的脸开始就阴阳怪气的,我还莫名其妙呢! —一行白鹤上西行:没事了你好好洗澡记得吃早饭,我说完了。让他去死吧! —西行:…… 微信那边的人打完一个意味深长的省略号,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女朋友当作树洞,一顿发泄之后就扔到了一边。 姜鹤这边冷着脸在手机上敲字,按键音没关发出“啪啪”的声响,快而有节奏感。 “阿呱,大清早的怎么回事,因为换座位生气啊?”蒋净回头跟她搭话,“是你先要选莫文霏的。” 姜鹤掀了掀眼皮子,还没等她来得及让蒋净别找骂,身后,有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蒋净,别给自己加戏。” 伴随着声音落下,莫文霏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在她身边坐下,是她手上带着一串沉香的手串散发的香味。 姜鹤收回放在蒋净身上的目光转而望着她的新同桌,后者放下书包,把书一本本地从被撑得满满的书包里拿出来……曾经姜鹤这么干的时候,有位李子巷的大佬嘲笑她的书包像哆啦a梦的口袋。 而这才是女学霸的自我修养。 姜鹤眼巴巴地看着莫文霏,因为看得太专注,当她放书的速度太快导致抽屉要山崩时,她第一时间伸手帮忙扶了下,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声“谢谢”。 姜鹤唇角抖了抖,纠结了半天,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直到老李进了教室开始新学期的鼓励发言,讲台上的嗡嗡地,与此同时,莫文霏也转过头:“从我坐下来开始你就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怎么了? “……” “嗯?” “你,”姜鹤舔了下唇瓣,“你和李舜宇分手了吗?” “没有,”莫文霏答得眼睛都不眨,她目光还放在讲台上的老李身上,情绪都没有一丝波动,“但是应该是快了,怎么了?” “你们最近还聊天吗?” “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莫文霏说,“否则我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话向来很多的姜鹤沉默了下,感觉自己有被无形地攻击到。 她其实绕了那么大的弯子是想问莫文霏,李舜宇有没有跟她提到过谢辛晨的事情。他是真的原谅谢辛晨了,还是乔恩兮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压根就是他挖好的坑? 毕竟最近两人走得那么近,而乔恩兮向来没什么脑子,顾西决和蒋净那碰壁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男人肯搭理她,他说的话,搞不好她要当圣旨。 但是她也不能直接跟莫文霏说,我怀疑你男朋友指使你妹去帮人作弊。 看莫文霏最近这么淡定她男朋友和她妹搞在一起,万一真的是李舜宇和她已经提前打好了报告怎么办? 姜鹤头都要炸开。 等讲台上,老李一声令下让他们可以原地解散去各自考场,姜鹤拿出手机,给谢辛晨发了条微信。 —一行白鹤上西行:谢辛晨,我跟你说,机车以后多撒娇总会有的,但是那个,真的不要,听见了吗?no!do not! 谢辛晨并没有理她。 这一次摸底考试,是姜鹤小学毕业以来第一次提前交卷。 在满考场的学霸们的目光注视下,她昂首挺胸交了写完的卷子,然后一溜烟冲到多媒体教室,趴在多媒体教室的窗户上充当壁虎。 多媒体教室里很多后面几个班的人,本来考试就是煎熬地坐到最后消磨时光,一抬头看见窗户上扒了个姜鹤拼命往里看,顿时特别来劲。 大家都是经历过刚放寒假时那场惊天动地官宣的人。 有人回头冲顾西决挤眉弄眼。 校园扛把子原本老实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如一头伏底的野兽趴在那呵欠连天,无精打采……一抬头发现前面的人一边回头望着他笑一边示意他看窗外。 他微微蹙眉,不怎么耐烦地扭过头一看,这才发现,窗外,原本应该待在和多媒体教室考场隔着一个中空中庭在a班考场的他家小姑娘,正背着书包站在他们考场外面。 顾西决:“ ?” 顾西决条件反射地认为,小姑娘今天早上没跟他一起上学,这会儿肯定是想他想得不行了,所以才提前交卷跑来他们考场外面等他。 真乖。 他唇角翘了翘。 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下。 又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她,想要把她当望夫石这么乖巧的一幕深深印入脑海里以后时不时掏出来回味下……然后发现,她好像根本没在看他。 顾西决:“……” 翘起来的唇角放了回去。 顺着窗外那人眼巴巴的目光回过头,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他斜后方的乔恩兮,正默默把自己填满了古诗词填空部分的试卷,往桌子边缘挪了挪。 在她身后,谢辛晨伸长了脖子,一副求抄若渴的样子。 顾西决清了下嗓子。 安静的考场,这清嗓子的声音特别突兀。 眼看着一个给抄、一个伸长了脖子等抄的两人像是惊慌失措被打散的鸳鸯似的双双抬起头望向他。 他没搭理乔恩兮,就是警告性地瞥了谢辛晨一眼。 不是他特别想管谢辛晨,他只是知道如果这时候他当睁眼瞎不管这个闲事,那么这会儿趴在他们考场窗户上的小姑娘,会把这件事在他耳边磨豆子似的抱怨到下一次过年。 可能还会附赠“叛徒”“你到底帮谁的”“你是不是也觉得乔恩兮特别好”等一系列无理取闹的质疑。 他拒绝接受这种无妄之灾。 把作弊小鸳鸯惊散,顾西决垂了垂眼,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坐在前面的监考老师抬起头,凶巴巴地说:“顾西决,把你的头转回来……乔恩兮,你的试卷往里放一点。” 倒数几排,白皙的少女脸涨的通红默默把试卷往里放了放。 窗外,姜鹤虎视眈眈。 顾西决担心她再这么瞪下去,恐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干脆也站起来交卷走出考场,开门,单手一把拎住姜鹤的羽绒服帽子把她往后拖:“看够没?” 他嗓音低沉。 姜鹤往后跌入他怀里,被他扳住肩膀强行转过身时,还不死心地回头看教室里面,“我今天早上跟他说了,一个人从二十分经过一个寒假飞升到一百二十分根本不合理,他还反问我那为什么顾西决可以。” 顾西决“哦”了声:“我聪明。” “我初三时候看的高中基础参考书在这个寒假都被你翻烂了,你当然可以。”姜鹤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顾西决:“……” 他想了想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问:“你不是跟莫文霏同桌?没问问她男朋友是不是背后主谋?” 姜鹤:“……顾西决,你要是决定去搞一个给你造成童年阴影的仇人,事先给我打了报告,你觉得我会不同意吗?” 这是暗示莫文霏可能跟李舜宇一伙的,她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还会打草惊蛇。 顾西决心想,这还算清醒,还以为她已经被莫文霏迷得晕头转向……刚想接腔说“我没有这种仇人”,忽然停顿了下,稍微弯下腰凑近她紧绷的脸蛋:“为了搞仇人,我去接近别的女人你也同意?” 他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脸上。 带着一丝丝轻佻戏谑。 她烦躁地挠了挠脸,没心情跟他开玩笑:“那倒是不行……但是莫文霏好像不是我这样占有欲那么强的类型。” 顾西决笑了起来,仿佛被她这个答案取悦到。 抬起手摸摸她的头,正想说什么,这时候交卷铃响了,每个考场里都陆续有人走出来。 乔恩兮背着书包低着头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谢辛晨后面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走廊上并肩站着的姜鹤和顾西决。 他心里那股别扭劲上来了,再联想到刚才在教室里的那尴尬的一幕,两股感情揉在一起,成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 他走到那明显是在等他的两人面前:“教育、就就免了,你们什么也不做,我、我也不会被发现……这,这这就算是帮我了,拜托你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拎着书包快步离开。 姜鹤目瞪口呆,转头,眼睛瞪得溜圆地望着顾西决:“他怎么了?什么教育?他以为我们要干嘛?不是在等他一起去吃午饭吗?” 在她一连串的问题里,顾西决沉默了下。 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青春期叛逆,没事,别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也是一起经历99章的人了,咳咳。 100、作弊(下) 第二天, 理综考试。 理综向来不比语文轻松, 哪怕对姜鹤这样的学霸来说,也就时间正好够,时常可能落笔即响交卷铃,有时候连返回去检查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 这次寒假回来的摸底考理综出的有点难, 考试最后的交卷铃响了,她最后一道生物的基因运算大题才写了三分之一。 交卷后她有些焦虑地坐在座位上啃指甲。 莫文霏走到她身边收拾书包,一副淡定的样子。 姜鹤更慌了:“你写完了?” “没有, ”莫文霏说,“三科的最后三道大题看都没看。” “……” 姜鹤惊了,心想你不要叫莫文霏了你叫淡定姐更合适些,男朋友出轨了你不管,考试考砸了你还是稳如泰山,到底怎么样才能看见你变脸色啊? “你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期末考试很简单啊,所以开学摸底考难一些给我们这些期末数学四十分钟的交卷还拿满分的人一些下马威、收收心不是很正常?”莫文霏反问。 姜鹤:“……” 莫文霏:“更何况开学前我问老李了,摸底考会不会特别难, 他说,会。” 姜鹤:“?????” 姜鹤:“还能这样???” “我又没问题目出的是什么,”莫文霏莫名地望着她, “问问难度怎么不行了,老李非常得意地专门发了个语音告诉我:‘会——’,大概是怕打字不能表现出他的得意。” 说完,她看着满脸呆滞的姜鹤:“你没问吗, 蒋净也问了,你也太老实了吧?寒假都干嘛去了?” 老实人姜鹤寒假去给男朋友补了整整一寒假的基础物理,画了一寒假的滑轮受力图,然后这次……考的是尼玛斜坡上的小方块和小车车! 操! 早恋果然会影响学习(误)! 这时候蒋净从后面绕上来敲了敲她的桌子:“生物写完了吗?” 这也算是考完试之后成绩好的同学之间的例行问候了,姜鹤抬眼看他,没回答。 “我连题干都没来得及看。”蒋净说,“这次化学出的题目运算量有点大,特别浪费时间。” 听他这么说,姜鹤有被安慰到,她向来不是那种“哎呀我也考得好差我们一起掉去b班吧嘻嘻”的类型,扔下一句“哦,那我们不一样,我快全部写完了”强行炫耀一波,她站起来把书包甩到背上。 然后充满优越感地瞥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一眼:失眠去吧你,呸。 姜鹤扭头走出教室。 前面几个考场的人都在唉声叹气,纷纷挤在走廊对答案、感慨这次理综好难。 后面几个考场则欢天喜地考完一科,姜鹤猜测他们如此开心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太看得出题目难不难,毕竟后面大题的第二个小问都被他们战略性放弃。 姜鹤绕到多媒体教室找顾西决。 两人并肩往学校外面走的时候,破天荒的像正常高中生那样讨论起了考试内容,顾西决拿着他的试卷给姜鹤看。 姜鹤满脸怨气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别以后尼玛他上北大我才是上北大青鸟那个,那得多恐怖啊…… 随后反应过来,她可能已经学疯魔了,以至于和学渣男友都要比起成绩来。 一边腹诽,将顾西决的试卷接过来看了下,单选题做得还可以,多选题烂了些但是问题也不大,大题第一个小问抄点公式骗点同情分也就差不多了。 看上去应该有那么一个一百八十分,她这短期家教那算是非常合格。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考试时间也是会不够的。”顾西决说。 姜鹤荒谬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下突然觉得好像也对,放了以前,英语考试对他来说太简单时间超长,其他科目的考试因为完全不会也是瞎几把乱填当然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顾西决,我什么时候才能盼到你来a班跟我同桌?” 姜鹤把卷子塞回顾西决书包里。 “不知道啊,”顾西决回答的也相当不负责,“下辈子?”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随后发现今天学校门口的野鸳鸯不止他们一对儿,比如乔恩兮和李舜宇两人也并肩往外走,姜鹤看了看四周,没见到莫文霏。 乔恩兮其实也就是正巧和李舜宇碰到了。 此时的乔恩兮还有些情绪低落,因为下午的理综她考得并不是很好,如果这次考试要分班,那么她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自己一定不在a班的新名单里。 她觉得很累,忍不住想如果在b班她压力可能就没那么大……但是想到往下掉是件多么丢脸的事,她又必须咬着牙坚持。 她问李舜宇自己不太会的题目,拿自己写在试卷上的步骤给他看,急着问他这个思路对不对,再继续想下去的话是不是可以解开某道题。 经过了之前的寒假作业辅导帮助,她现在已经习惯性地依赖去问李舜宇她不会的题目。 ……有的时候,在家复习遇见不会的,她也会微信问,对方有时候会给她挂个视频回来。 想到这,她唇角微勾。 然后一脸期待地把试卷給李舜宇,李舜宇接过试卷看了看,也没有立刻说行还是不行,就说:“和我的思路……不太一样,可以让我拿回去,仔细看看吗?” 试卷评讲是下个星期,没有这么快需要用上,乔恩兮当然答应了。 她微笑着看着李舜宇把她的试卷放进他自己的书包里。 “会麻烦到你吗?”在李舜宇重新关上自己书包时,她站在旁边小声地问。 “怎么会,”李舜宇直视她,弯起唇角,用亦真亦假的语气同她玩笑般道,“我知道,考试会很难……就等着,你把试卷给我,让我帮你看。” 这话,在乔恩兮听来,仿佛是李舜宇在暗示今天他们根本不是偶遇,是他在等她呢! 乔恩兮偷偷红了脸,低下头,跟上了已经走在前面、走出几步远的人身后。 正如莫文霏所说,学校大概是下定决心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所以接下来的数学考试也难出天际。 好在考完试就是连续两天双休,众人考完最后一科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地回到家里躺尸。 ……一般学生是这样的。 像姜鹤这种名列前茅的,考完试的第二天周六,还要被老师再次拉去办公室帮忙改试卷,侧面公开处刑。 “太忙啦!”老李说,“周一就要开始讲评,不然耽误你们新学期的课程进度,我们年级这么多人就两个老师头发都熬白也改不完啊,只好请你们帮帮忙,姜鹤你不要小脸发白,我刚才好像改到你的了,至少你的物理是我目前为止打的最高分啊!” “真的吗?”姜鹤迅速挪过去,捡起来一沓老师已经改好的,“我看看!我看看!” “你们前面两个考场都是我亲自改的,因为尖子生多嘛,有时候做大题的思路和解题方式不一样,怕你们判不过来……” 老李一脸慈爱地看着姜鹤狂翻那沓密封起来的卷子。 在姜鹤看见熟悉的字迹猛地停下来时,她拉扯着卷子看了眼,化学和生物部分都还没有批改,物理120满分的情况下,她114分。 到这她心里大石头落下来一半,再往后翻,发现她确实暂时是她们那个考场最高的……而他们的考场有蒋净,有莫文霏。 这就差不多够了。 姜鹤大冬天的被急出一脑袋汗,当她用手当扇子状似的狂扇时,莫文霏走了过来。 还以为她也要翻自己的试卷,姜鹤正想给她挪个位置,这时候却看见淡定姐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考了多少分,而是在她不远处就停了下来,在不远处一堆密封试卷里挑挑捡捡,最后选了一沓拎起来,问:“红笔在哪?” 姜鹤:“……” 老李:“看看人家霏姐这心理素质!” 姜鹤倍感丢人地从老师递过来的笔筒里抽出一只红笔递给莫文霏,自己也随手抱着一沓卷子缩去旁边改卷子去了。 看了下时间,下午一点,距离顾西决下午开始训练还有一会儿,她拿出手机跟她的网恋对象问安。 —一行白鹤上西行:1 —西行:到学校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对啊,喜讯一则:虽然我看了一个寒假的滑轮题摸底考一题都没出,但我物理又考第一呜呜呜太好了早恋没有耽误我的学习!!! —西行:? —西行:等你的早恋对象抛弃你的时候,就没有东西可以耽误你的学习了。 —西行:貌似你在用你的言语暗示他赶快这么做。 —一行白鹤上西行:小心眼,我只是像爱学习一样爱你。 —西行:再说一遍? —一行白鹤上西行:……像爱你一样爱学习? 欢快逗弄自己的男朋友,把他气得一个一个字往外蹦,就这种无聊的年轻人没话也要硬聊大法,姜鹤也和顾西决快乐地聊了好一会儿。 正当姜鹤以为枯燥的改卷时间就要被这么打发过去,她突然听见在她不远处,莫文霏“咦”了一声。 姜鹤从火炉边抬起头,不是她不专心到有什么动静都要抬起头去多管闲事,而是……怎么说呢,就她的理解,莫文霏是不会发出“咦”这种声音的人。 这一声,有点含有浮夸演技的意思。 她转头过去,正想问莫文霏怎么了,原本挨着她坐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捧着试卷走到了老李旁边:“老师,这个考场有两张挨着的试卷好像有点奇怪,你要不要看一下?” 姜鹤一听,瞬间有点紧张。 她拿起手机,打断了刚才和顾西决的嘻嘻哈哈,忽然话锋一转。 —一行白鹤上西行:假设,莫文霏和李舜宇里应外合,莫文霏作为批改试卷的人,在一堆密封试卷里准确找到你们考场的那一沓并加以批改的几率是? —西行:她刚才有挑选动作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有,我还好奇她在挑什么。 —西行:全校最好认的两个考场,你们考场,全部填满的,学霸式字体工整的;我们考场,大题基本空白,学渣式字体潦草的。 —西行:我连理由都替她找好了,刚才是在挑选一沓答题的答案相对少的,这样批改起来比较不费劲。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不远处,莫文霏拎着两张试卷,向来清冷的声音传遍办公室每个角落。 “老师,你看下这张卷和它前面这张卷,考场收卷按照座位排序,这两张试卷在一起的应该是前后桌……a卷的分数大概是90分,虽然b卷只有60分左右,但是a卷的错误题基本完全被b卷涵盖,特别是选择题,高度重合。” “我们可以假设,是b卷抄了a卷全部选择题,然后为了避免完全一样,又对a卷原本的答案进行了模糊、修改处理。” 莫文霏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在直指,可能有考场作弊行为发生。 早先说过,考场作弊在江市一高的处罚十分严重,最轻也是留校察看跟档案不撤销,一般情况都是直接劝退。 突然出了这种事,原本办公室里轻松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所有的老师都看了过来,而老李也一下子失去了笑脸,拿过眼镜戴了起来。 “这个高分a卷,看上去可能是我们班的同学在多媒体教室的。” 老李问,“你们知道班里谁在多媒体吗?” 姜鹤抱紧了怀里的试卷,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远远地,她看见莫文霏飞快地勾了勾唇。 而后她的唇角放下。 “我记得,”她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乔恩兮好像在。” 一个小时后,乔恩兮站在老师的办公室泣不成声。 她进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连走路的时候脚都是颤抖的,整个人抖得不像话,一听到老李问她,在这次的摸底考里有没有作弊行为,她立刻哭了出来。 “事关重大,我去问数学组、文综组、英语组要来了你们考场的试卷提前拆开了密封,对比了一遍,你的全科试卷和f班那个谢辛晨的试卷,都出现了和物理卷一样的问题……” —一行白鹤上西行:乔恩兮来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老李把全科的试卷全部拆开对比了一遍,这两人是不是有病,全科都作弊!你怎么看着他们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说过什么来着!!!!! “老师,我没有,我只是习惯性地会侧着身体写东西,所以填答题卡的时候,试卷可能会往旁边放一些。”乔恩兮呜呜地哭,哭到喘不上气。 “我没有专门要给别人看,真的没有,这点考语文的时候老师也可以作证,那时候我卷子放的有点歪,她还说我了!” 乔恩兮确实是有写字的时候习惯性往旁边歪着身子的习惯,很多人都有,他们写东西时,手里头的纸都是歪着放的。 “而且……而且大家都知道的上次期末考试我为了拒绝他的作弊请求还闹了一会儿,李舜宇还跟他打了一架……至于谢辛晨是不是真的偷看我的,你们可能要去问他!” —一行白鹤上西行:乔恩兮死不承认。 —一行白鹤上西行:还把上次期末考拒绝过一次谢辛晨的事拿出来给自己洗白,操,这个贱人! —一行白鹤上西行:现在她在甩锅是谢辛晨自己偷看跟她没关系,事关重大,老师他们可能需要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现在就去告诉谢辛晨,今晚哪也别去,在家等我,如果老师要求他重考以证清白,他务必今晚要把这张卷子他抄过的所有题型吃透!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肉身移动去找他,别发微信留证据,现在就去,快点。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都说了不要作弊!!!!这个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就当做是男配女配葬礼进行曲前奏好了,wink~ 101、谢辛晨其人 那边乔恩兮在哭, 这边姜鹤在哒哒地发着信息, 没一会儿莫文霏擦着她的肩在烤火炉边坐下来,伸手烤了烤火,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姜鹤相信现在她确实十分舒心。 毕竟眼下的她从容又淡定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作茧自缚,在她三米开外哭得泣不成声……将心比心, 换作是姜鹤, 现在她可能不能让自己只是唇角微微上扬这种程度。 虽然这样看上去冷静又很酷。 莫文霏重新抱过一沓试卷批改,这次真的是随便拿的了,乔恩兮的哭声成为了她手中红笔墨迹的背景音乐。 姜鹤撑着脑袋, 歪头望着她:“江市一高史密斯夫妇哈?” “我知道你觉得不太高兴,”莫文霏头也不抬,淡淡道,“所以刚才你给谢辛晨通风报信我也没跟老师揭穿你。” 姜鹤噎住了下:“我不知道这事你搅和进来有什么意义,乔恩兮死也不会承认的,你想借着这件事把她和谢辛晨一起搞走,不可能。” “她确实死也不会承认的。”莫文霏轻描淡写地说,“但是这几天她也休想睡一个好觉。” 姜鹤想问她, 你的目的就是膈应乔恩兮几天吗? 现在她都不太敢相信了。 这一天下午乔恩兮在老师办公室哭到头脑发昏,几次中间看上去都要哭晕过去,更多的时候她都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 看着很多的老师过来对比他们答题卡。 等姜鹤他们整理完所有的理综试卷起身告辞。老师们还没有个定论,但是可以看出老李有点心烦,他靠在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边抽烟,烟雾缭绕中, 挥挥手叫他们全都走。 包括乔恩兮。 三年高中时间说长不长,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短暂而深刻的一段记忆……但这不妨碍真的有很多可以对的住“人民教师”四个字的人,为其付出了人生中很多个三年又三年,他们把自己的学生当成自己养在家门外的孩子,以至于每个毕业典礼上都哭得真情实感,如同送儿去往光明前程、且明知道他们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的亲爹妈。 老李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小姑娘的眼泪落了一下午,哭到眼睛红肿到睁不开,谁看了都会心软。 姜鹤把拆好的试卷放在老李的办公桌上,看着乔恩兮失魂落魄往外走的背影,她心想,看着到时候真的挺可怜,可惜谁来可怜谢辛晨? 转念一想,又冷心冷肺地认为,他们都不值得可怜。 离开学校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两点半,顾西决人都到体育馆准备开始训练了。 姜鹤没有回澜景花园,而是直接去了谢辛晨家里。 谢辛晨的爸妈都不在家,他给姜鹤开门的时候,状态很差,就像是刚从阴沟里捞出里的耗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有血红丝。 姜鹤站在门口,看着他这样,特别想嘲讽他两句,但是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后者可能也是觉得尴尬,冲她狼狈地笑了笑,然后说“进来吧”,给她让出了一条道……他的声音像是在沙子里挫过似的,沙哑且低沉,仿佛带着滴血的味道。 进了屋,被谢辛晨引到他的房间,抬眼只见他房间的矮桌上什么都没有,就扔着一个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大概是还在和什么人说话。 姜鹤整个人都快裂开了。她猛地一下转身,吓了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一跳,那长卷发的发梢挠过他的鼻尖和下巴…… 垂了垂眼,淡香还在鼻息间,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姜鹤对此并没有察觉,她现在满心压着的火:“看来顾西决没有通知你,下午在学校理科组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事。” 谢辛晨停顿了下:“说了。” “谢辛晨,我懒得跟你说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鬼话,这对你于事无补也很像火上浇油的马后炮,”她说,“说实话,要不是认识很多年,我恨不得连你尿裤子都见过的交情,我是真的懒得管你。” 被骂的人冲她无奈地笑了笑,看上去非常无辜。 早就说过,谢辛晨长得一副好皮囊,典型的花花公子雏鸟状态,别的小姑娘可能看见他这样就心软了。 可姜鹤不吃他这套,她话锋一转,对他的落魄视若无睹,显得毫不留情:“我还以为至少可以看见你书房的书桌上,那里有一本摊开的任何科目的书,或者一张考试试卷……哪怕书只是翻开了两页!” 对于她的怒火,谢辛晨显得有些倦怠。 他垂眼,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书、卷子……都在学校,我,没拿回来。” 他声音很轻。 对于他这个回答姜鹤也不算太意外。 她也是在f班待过的,基本上考完试或者周末前,大家都是把试卷和书往抽屉里一塞,把试卷带回家复盘,是a班人才会干的事。 深呼吸一口气,骂也懒得骂他了,她转身走到书桌边坐下来,把自己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卷子,然后掀眼皮看不远处的谢辛晨:“他们应该会重新抽查你的理综或者数学,因为这两个科目讲逻辑,不会就是不会,我先教你基础的,至少让你胡诌至少也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像话。” 谢辛晨沉闷地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姜鹤看了他一眼,有点奇怪他坐那么近干什么……但是想了想就一本书要一起看,坐太远确实不方便,也没让他走开。 她先把物理、生物、化学三科的书拿出来,又铺开了理综试卷。 刚翻开物理书第一页,就听见谢辛晨问:“要是……被抓,怎、怎么办?” “你现在才晓得害怕吗?”姜鹤“啪嗒”一下摁下圆珠笔。 “乔恩兮死不承认,你也死不承认就是了,”她说着又笑了下,开了个玩笑,“如果你实在是不行了,那请你走之前做件好事……把乔恩兮带走。” 谢辛晨不说话了。 姜鹤打开物理书,从上学期的第一课开始,把基础的知识给谢辛晨过了一遍。 时间有限,她只能根据试卷上出的题目相关的内容,把要用的基础公式列出来,她说,谢辛晨就在旁边安静的听。 光物理卷子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 刚开始旁边的人还能应两声,讲到后面姜鹤发现身边的人完全失去了声音,她转过头,发现他盯着她的手在发呆,连她停下来都没注意。 “……”她停顿了下,“谢辛晨?” 冷不丁被叫了名字,他眼睛恍然了下,有了焦距。 “累了?”她问,“要不要休息下?” “没有,”他答,“你继续。” “我继续有什么用,你听进去几个字了?”姜鹤放了笔,“你是不是放弃了?” “……”谢辛晨眼神猛地一黯,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挪开了目光。 有那么两秒,姜鹤也疑虑是不是她太直白了。 气氛一时间有点儿凝固——不,应该说,从一开始气氛就有点奇怪。 就好像整座房子上方压着的是一片黑云,那乌云挪到了谢辛晨的眼睛里,眼看着就要有一场暴雨倾盆。 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姜鹤“啪”的一下将手里的物理书合上了,转身正对着坐在身边的少年,换上了严肃的语气:“谢辛晨,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到底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姜鹤喜欢像只王八似的咬着人就不松嘴,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那只是对顾西决一人而言。 所以谢辛晨不回答,她也就没什么兴趣追问,爱说不说。 “我去上个厕所,”姜鹤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你自己休息下吧,一会继续看生物。” 被她提问的人这次总算有了反应,在她站起来的同时也跟着站了起来,姜鹤以为他是找地方抽烟,走在前面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拿出手机给顾西决发了个微信。 —一行白鹤上西行:训练完哪也不许去,立刻回来,我要烦死了。 那边没回,应该是在训练也不能看手机。 姜鹤把手机随手放到厕所门边的矮柜上,正弯腰找去洗手间的拖鞋,刚把拖鞋从柜子底下用脚尖挪出来,突然就听见谢辛晨在她身后突然用极其缓慢的声音说了句。 “我没有……奇怪,就是,不想,不想看见你和决哥在一起。” 姜鹤撑在柜子上边的手滑了滑。 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那次在学校门口,也不是,也不是故意想、想和你为了乔恩兮,吵架。”他缓缓地说,“我只是,想到大年三十那天,你在他家,你们在一起,我、我就,很难受。” 姜鹤眨眨眼,那点有点急的尿意都憋回去了,满脸迟钝、缓缓地转过身,她动了动唇,盯着谢辛晨那张熟悉的脸,如今他低着头阴沉沉的,没有了往日总挂在脸上的笑意。 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辛晨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那天,你喝酒了,在他房间做了什么吗?” 这一笑,把她的汗毛都笑得竖了起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此地不宜久留,扔下一句“什么也没做,也跟你没关系”,她错开横在她面前的人急急就想走。 就在这时,姜鹤刚才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的声音,她惊了下回头看了眼,熟悉的尾号,这才发现是顾西决给她打电话。 她心里一松,侧了侧身想要去拿。 然而此时他却先她一步,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扣住的她的手腕,猛然来的巨大力道将她往身后用力一拉! 她整个人向旁边摔倒。 手机“啪”的一声被她的指尖打翻在地,屏幕向下大约是摔了个稀碎。 突然的力量带着两个人一团落在了桌边的沙发上。 谢辛晨带着一点湿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热烘烘的一团,任人胆子再大此时也容不得她不慌了起来,她呼吸有些急促,手腕还牢牢地制在他的手里。 不远处,手机的来电提示音孜孜不倦地在响,顾西决还没有挂。 她瞳孔微微缩聚,看着那张悬空在自己上方的脸,她看了很多年,曾经跟他嬉笑怒骂,如今却觉得陌生异常。 “姜鹤……” 那来自顾西决的电话仿佛是催命曲的前奏,紧紧地逼迫他,逼得他快要发疯。 他的眸色昏暗,吸入的气息都是那日在学校走廊追打时她跌倒在他怀中的熟悉香味,怦然心动的感觉来的如此强烈以致于无法掩饰。 “我喜欢你。” 带着就像是临死前最后的疯狂。 她挣扎起来,然而那紧紧抓牢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比她想象中更为强大…… 姜鹤恍然地醒悟其实谢辛晨除了结巴也是一个身心健全的少年,他拥有对比她绝对占据优势的力量。 “谢辛晨!”姜鹤憋红了脸,有点急,“你是不是疯了!你喜欢我什么,你什么时候喜欢我!你放手!” 而此时此刻,感觉到她温暖地一团被他困在自己的胸膛和沙发之间,因为她的挣扎不断,因此整个人也变得滚烫了起来,脑袋发热发胀,目光锁定在她因为诧异而微张的唇上…… 他低下头,想要去吻她。 但是在吻落下的瞬间,她偏过了头,他的唇瓣堪堪落在她侧脸。 但是光是这样姜鹤都受不了。 和顾西决完全不一样的味道笼罩了她,她恶心得想吐。 感觉到他呼出的灼热气息笼罩她的侧脸,她眼中迅速充血泛红,手腕被他捉住可能已经泛红甚至在挣扎的过程中破皮。 她转过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瞪着他,眼里带着惊恐的水汽却没有哭。 那锐利的目光令他微微一顿,身体弓了弓,下意识有些退缩。 “谢辛晨,你确定?”她磨着后槽牙,直呼他的大名,用她惯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缓缓道,“你再碰我一下,信不信,顾西决一定会杀了你。” 近乎于一字一顿。 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坚毅的目光,因此而异常明亮。 “……” 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下,有只手探入他的胸腔捉住了他的五脏六腑乱搅一气,谢辛晨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十分迷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好像一夜之间,世界倒转崩塌,他失去了拥有过的一切。 他荒谬而笑了起来。 悬在她身上的少年猛然落下,在他的唇就要碰到她时她闭上了眼,唇瓣紧抿,厌恶地偏开了头。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过了很久,她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上方掉落在她的侧脸,然后顺着她的鼻梁划出一道水痕,落入沙发上。 他的吻如羽毛一样落在她的面颊,又迅速离开。 “好啊。” 在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抽离的同时,她听见他沙哑至极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你就让他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哥真的很满意这种所有角色登场时与退场时气氛截然相反的味道,嘻:-) 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带艺术家(误) 102、他碰你了 顾西决大概在十五分钟后按响了谢辛晨家的门铃, 这是从体育馆回到他家里最快可到达速度。 门立刻就被打开了。 姜鹤开的门, 她站在门口也是一副穿戴整齐准备要走的样子,书包放在她的脚边,望着站在门外的少年,她满脸茫然:“……你怎么回来啦?” 顾西决撑着墙, 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此时此刻他气都有点喘不匀……外面的车向来不让进小区,他一路从门口狂奔进来,心脏都要从喉咙里吐出来。 眼下看她全须全尾地立在自己面前, 从刚才开始就不安得仿佛接近停止的心这才狂跳两下,缓慢地恢复了供血功能。 抬起手胡乱揉了把她的头发,停顿了下,干脆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捞过来抱紧自己怀里……那香软的一团真实入怀,他才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安慰的踏实。 他圈着她,感觉到她微楞后整个人钻进自己怀里,脸埋在他颈脖里,乖兮兮的。 抬手惩罚性地拍了下她的屁股, 他嗓音极哑:“不接我电话?” 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极其富有安全感地将她笼罩了起来,在她周身的血液都快冻结的时候, 他就像神仙似的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也没有电视剧里表现的那么浪漫,毕竟他喘得像狗。 ……但,真的很好。 她趴在他怀里,还是因为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安而默默红了眼眶,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把脸埋进他的怀中。 “……想接的,”她抓着他的衣服,拧了拧小声地说,“在厕所,没拿稳,手机屏幕摔下来摔得稀碎,全是玻璃渣,我怕扎着手。”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口袋,拿手机出来看了眼,确实是整个屏幕都是蜘蛛网似的小玻璃碎渣子,也不知道怎么能弄成这样。 怕这玻璃渣掉她口袋她自己不知道以后瞎掏,真的扎着手,顾西决顺手把她的手机放自己的口袋里,想了想还是很气:“手机坏了不知道拿谢辛晨的手机跟我说声,老子还以为怎么了,训练一半顶着教练祖坟都要刨了我的问候一路跑过来?” 提到“谢辛晨”三个字,她僵硬了下。 ……但是并不明显。 迟钝地“哦”了声,她说:“忘记了。” 顾西决沉默了下,稍微放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空无一人的玄关和客厅:“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是给谢辛晨紧急补课?他人呢?” 他一边说着,往后退了退,看她从自己怀里脱离,转身关上身后的大门,门“呯”地关上,她后退一步。 顾西决见她站在那没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伸手拉她的手腕,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感觉到她原本柔软的眼角微微眯起。 她不着痕迹的地躲开了他的手。 他皱眉:“怎么了?” “什么?”她转头,“没事。” 一边说着,又主动靠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条没骨头的懒蛇。 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他停顿片刻,在她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时他这才不急不慢地挪开了视线。 顾西决平视前方:“我问你谢辛晨不补课了,这就好了?才一个多小时,他是哪门子文曲星下凡?” 他语气认真,还有点酸。 姜鹤原本还有点垂头丧气,没什么精神。 听他这语气愣是被他逗得嗤笑了下,她抬手摸摸他的脸:“不是,谢辛晨好像有点想放弃治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老师到底会再出一张卷子让他重考还是单纯盘问,现在想要把上个学期全部科目的东西补回来也太难了……” 她解释了一大堆,顾西决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哦”了声,偏头看了她一眼。 感觉到他看过来,姜鹤回望他:“怎么了?” 他看着她眼里还没褪去的淡淡红色,停顿了下。 下晗线微紧,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 离开谢辛晨家里,姜鹤拉着顾西决往外走,准备送他回体育馆,自己再去修手机。 两人相安无事地一路走到东桐街。 顾西决不说话,姜鹤也显得有点沉默。 原本她也有点觉得这样反常会不会不太好,但是很快她又想,毕竟谢辛晨还算他们的朋友(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朋友出事,心情低落很正常。 于是她就懒洋洋地懒得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每一个路过的人,顺便以每隔三十秒一次的频率偷瞥他的侧脸。 直到走到月夜酒吧门口。 当姜鹤第三十七次偷瞄顾西决,后者直接转过脸,面无表情地问她:“看够没?” “……”姜鹤有点傻眼。 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看一下怎么了?” ……是没怎么。 顾西决没搭理她,他拉着她,直接闪进了某个岔道口的巷子……这种冬天巷子里也野猫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他把她按墙上,让她站稳。 自己立在她面前,眉目淡然。开口就是王炸:“袖子捞起来,手腕我看看。” 姜鹤沉默三秒,然后转身想溜。 被他眼疾手快地扳住肩膀轻松摁回了墙上,她背后不怎么温柔地撞在墙上,但是冬天穿得厚,也不太疼。 或者说是她太紧张了,根本顾不上背后疼不疼。 “看什么手腕我又不疼又不痒的穿那么多层又那么冷你让我把袖子捞起来干什么……” 顾西决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撩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解释她根本不合适撒谎,陪着她一路装疯卖傻地走出这么远已经是他几乎要戳瞎自己的眼睛的极限程度…… 原本是想无论什么事,她不想说,就不逼她。 可是偏偏她一路像是做了贼,每一次偷窥都像是点了一把火,在一点点烧他的耐心。 “姜鹤,别动。”他声音冷然。 为了防止她再跑,他不得不伸手拦腰拦着她,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胸膛和冰冷的墙壁之间。 大手从她的肩膀往下滑,姜鹤被他掐得又疼又痒。 哪怕是被警告过,还是想要甩开他逃跑,一抬头对视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她哆嗦了下,不得不说被他打屁股还是打出了阴影,光是被他这么阴森森地看一眼,她的屁股就开始条件反射地疼。 少年的手最终滑到了她的手腕上。 稍微用力了些,她“嘶”了声皱起眉,整个人往后躲了躲,顾西决立刻松开她的手腕,往上捏住她的手肘,强行把她的手抬起来。 羽绒服轻盈又宽容,随便往后一拉,就可以看见她里面穿的白色衬衫衣袖扣子被悄悄解开了,手腕一圈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那一秒谁都没说话。 但是姜鹤就是觉得,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夹杂着狂风暴雪坍塌了下来。 于是山崩地裂。 有陨石坠落。 炸裂开。 巷子里连雪落的声音都变得如此清晰,所以他压抑着暴怒的呼吸也让人忍不住想要颤抖。 顾西决放开她,面色铁青地转身往回走。 靠在墙上的姜鹤愣了下,只感觉到原本压迫在她周身的威压抽走……她眨了眨眼,随机反应过来,如受惊的蚂蚱似的跳了起来跟着冲出去,趁着少年没跑远,百米冲刺冲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她只感觉到双手抱着他的腰如此有力,几下挣扎差点把她摔到路边的马路牙子边,她不得不整个人往下坐才能勉强拖住他。 “顾西决!我没事!”她近乎于尖叫。 他挣了两下,就凭她这点小猫两三下的力气,原本是可以轻易挣开的。 然而第一低头,他就看见她还没来得及放回来的袖子撸在半个手臂的位置,露出一截手腕白的晃眼,唯独手腕上那一圈泛着青的红色指印…… 顾西决觉得自己心里“噌”地一把火烧了起来! 他伸手扣住她的两边手从他腰间拉开,然后直接在她怀抱里转了个圈,他垂头望着她,眼中仿佛有三尺寒冰,暴风将至的冰冷。 “他碰你了?”他声音冷的像扎了针。 姜鹤哆嗦了下,顾西决扫了她一眼,面部肌肉崩了崩,显然是耐心已经被烧到了极限,脚下一动又要转身……前者这才猛然回神跳起来抱住他的手臂:“没有!没有!没有!” 今天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重要的话说三遍”,这话绝对是有科学根据的。 姜鹤蹿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绕到他的正面去强行挤进他的怀里,两人跌跌撞撞地撞到了路边的路灯柱子,发出“哐”地一声好大声响。 路灯顶上的积雪掉下来,落了两人一头一身,她却来不及拍,被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用双手抱着他的腰,下巴尖盯着他的胸膛。 他抬头望着他:“顾西决,你冷静点听我说,我真的没事……” 她的声音止于他粗糙温热的拇指腹压上她的眼角。 他垂目盯着她,漆黑的瞳眸之中黑沉深邃至望不透低。 “姜鹤,”他声音又轻又缓,带着一丝丝后怕带来的暗哑,“跟你说了无数遍,下次想撒谎,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他指腹在她泛红的眼睑揉了揉,指尖的力道逐渐加大,直到看见那双晶莹透彻的眼眸里仿佛是冰雪消融…… 透出水意。 她吸了吸泛红的鼻尖,踮起脚,靠在他的身上主动去找他的唇,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她的动作有点凌乱,跟小时候没睁眼时闭着眼乱找食盆的金元宝一样乱七八糟…… 他一把揽住她结结实实地贴在一起,她的唇终于贴上他的。 “谢、谢辛晨说他喜欢我,操,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她一边咬他的唇角,一边含含糊地说,声音里头终于带上了那种魂归躯体后的诧异和震惊。 “我都快惊呆了。”她呆头呆脑地补充。 顾西决大发慈悲地没有抓着她往外飚脏话教育她。 只是低低地从嗓眼深处应了声:“他比我早点。” 嗓音里带着一丝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向着谁去的讥讽,食指弯曲勾着她的下巴,他俯身回吻她,另外只大手像是哄夜里啼哭的婴儿似的缓而轻地拍她的背。 唇舌交替尖,她鼻息都是他熟悉的气息。 叫人安心。 她的手逐渐从他腰上挪开,顺势攀上他的颈脖,感觉到他带着温暖的唇瓣从她唇上挪开,落在她鼻尖,面颊,如夏天太阳天里落下的雨点。 有温度。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在淤青上面嗅了嗅,那像是等着划地盘的狼犬似的下意识动作让她整个人畏缩了下…… 他微微眯起眼,抓着她的手腕贴在唇边,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碰你哪了?” 嗓音温和了一些,只是还是隐约带着无法掩饰的戾气。 在他的目光之下,姜鹤硬着头皮,乖乖指了指右边脸侧,偏向耳朵的那一块肉。 结合她手腕上的淤青,顾西决随便用脚指头也想到当时的情景以及谢辛晨为什么会亲到这地方,目光暗了暗,他看着她那一块白腻腻的嫩肉。 “……就碰了下。”大概是被他看得怕了,她面部忍不住紧绷,惶恐解释,恨不得在脸上长出一颗守宫砂、朱砂痣。 没跟她继续废话,他将她拉过来,像是真的犬科动物一般,叼着她指的那块肉,咬了一口。 在她”哎呀”地发出一声类似哭泣的喊声时,他犬牙还得寸进尺地磨了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牙印很深。 几乎要冒出血珠子。 姜鹤脸都皱成一团,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立刻伸手去揉脸,瞪着什么野生动物似的瞪着他。 “你疯啦,”她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没看见有流血才稍微放心,“疼死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顾西决目光沉沉,抬手,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没有回答她的话。 姜鹤手指被他亲的有点痒,她缩了缩,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明明今天饱受惊吓的人是她,然而眼前这人纠结的目光还是让她心疼了几秒。 谢辛晨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顾西决玩,姜鹤初中住校那三年,谢辛晨也一只像个狼尾巴似的跟在顾西决这匹头狼身后狐假虎威、为非作歹。 他们算是真的朋友。 现在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想必他心里也不比她好受,甚至可能更纠结难受。 “行了,行了,没事的。”她踮起脚,拉着他的领子让他低下头来。 顾西决以为她要干嘛,乖乖勾下头。 没想到她只是抬起手,用拍他家的阿拉斯加同等手法摸了摸他的脑袋,甚至用冰凉的指尖勾了勾他的耳根:“我只是有点震惊,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顾西决,你别担心。” 顾西决陪着姜鹤绕了远路,去修了手机,然后姜鹤抱着书包坐在体育馆观众席,一边看书陪顾西决训练一下午。 连出去买瓶水都要跟他打个报告那种。 顾西决的同僚调侃他:“哟,还没被甩啊!” 然后换来了天寒地冻的一眼瞥,于是大家认识到“阿决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这个共识,再也没人敢撩他。 晚上训练完,再一起回家,从下午开始姜鹤就没离开过顾西决的视线范围内,这还能忍,但是走到澜景花园附近时,她还是犹豫了下,不知道顾西决是不是要跟着她回家一起睡……毕竟他沉默地跟在她身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不是赶他走。 ……只是大家都是纯洁的高中生,一起睡,着实是有点过分了。 而且经过下午的刺激,她很怕他就在沉默中突然爆发。 又不敢讲。 又不敢拦。 好难。 …… 一路磨磨蹭蹭到了澜景花园门口,正当姜鹤那句“顾西决你今天这样粘着我是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啊”在嘴边磨得快只剩下一个“啊”字甚至一个问号…… 这时候,姜鹤看见他们小区门口冰天雪地里蹲了个冰雕,冰雕穿着大衣,带着个毛线帽,还挺骚气,就是一动不动的。 要不是他鼻子前面还有一阵阵的白气,姜鹤都可能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谢辛晨?”她叫了冰雕的名字,“你在这干嘛?” 她话语落下,与此同时原本握着她手的人就放开了她。 在所有的对话来得及开始前,顾西决已经像条猎狗似的扑上前,一脚将刚站起来的谢辛晨重新踹回地上! 雪尘扬起,盖住了两个少年的身躯,只见站着的少年一脚踩在倒在地上那人的肚子上,毫不留情地碾了碾。 然后弯腰拎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鼻子就是结结实实一拳! 最脆弱的鼻梁骨,也是人体面部受到打击后最能让人痛彻心扉的地方,谢辛晨的鼻血和眼泪立刻生理性地飚出来! 他反手抓着顾西决的手,被他轻蔑地一把拍开,“啪”的清脆响声随后又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颧骨上! 拳拳有声,每一下都含着愤怒! “…….”姜鹤站在一旁看,没有尖叫也没有喊“顾西决快住手”,她不是乔恩兮,她冷心冷肺,心里原本已经想放过谢辛晨一马,现在他自己要来找揍,那就随便他。 她一点不关心男生们的友谊是在这一拳之后破裂还是复原。 等谢辛晨鼻血飞溅一雪地,白色的雪红色的液体,格外刺目与触目惊心,姜鹤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闻声而来的保安,才说了句:“差不多得了。” 顾西决停下来,气息也有些不稳,拎着谢辛晨,把他扔破烂似的往姜鹤脚下一扔。 “道歉。”就这么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谢辛晨在地上蜷缩凝固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爬了起来。 抬手,他抹了把鼻子上的鼻血,打了个喷嚏。鼻血飞溅出来撒了一地,他随意抓了把雪,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我喜欢你。”他用缓慢而沙哑的声音,缓慢地说着,又笑了笑,“反正、反正可能要退学了,就觉得……还是告诉你,一下比较好。” 姜鹤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站在旁边的顾西决唇角掀了掀,露出森白的牙,看上去正准备上去再给他一脚。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谢辛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己蹲了下去,他捂着脸,只感觉滚烫的液体流淌了一手心……也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泪水,他肩膀僵硬,就这么蹲在洒满红色血点、一片狼藉的白雪皑皑之中,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吸气声。 “对不起……”安静的小区门前,少年断断续续的啜泣几乎成为了唯一的声响,回荡于空。 那回声显得周围的一切都空荡荡的,就好像周围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蹲在地上那一个情绪突然崩溃的少年。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胡言乱语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着道歉的话。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明明是我先来……我也不想那么恶毒地盼你们分手,可是光是看你们走在一起我都难受……我不想表现出来,但是根本忍不住,我讨厌明明在意还要对你们笑,但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没想过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看。 小结巴偶尔也有不结巴的时候。 第一次,是他告诉姜鹤,你不害怕决哥,是因为他对你好着呢,所以姜鹤,你要知好歹。 第二次,是他告诉自己,他们还肯揍你,还肯跟你说话,还肯听你说声对不起…… 所以谢辛晨。 你要知好歹。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让你道歉没让你再表白一次,给爷爬。 第一次不结巴是军训时候,第八章还是第几章不记得了,就你们哥天天挨骂(?)那几章。 103、乔恩兮下线(上) 当天晚上顾西决果然没有回去, 在他已经公开自己暗恋姜鹤的情况下想住在澜景花园并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他用谢辛晨打了幌子,说谢辛晨已喝成一滩烂泥,一步路都走不动。 谢辛晨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眼自己的脸,肿的像个猪头, 眼睛也很肿, 整个人狼狈到不能见人,回家肯定也是要被问七问八,所以他默默地接受了顾西决的安排。 到了姜鹤家里, 他看着顾西决习惯地脱了鞋,顺手打开暖气,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姜鹤站在门口自己换上了拖鞋,并拎了一双男士的扔到他脚下,抱怨:“顾西决,你能不能穿鞋。” “今天训练又没出汗,脚也没出汗又不臭,”顾西决伸手拉她, 作势要压着她的头到他脚上,一边说,“要不要闻一下?” 姜鹤伸手打他, 两人闹了一会,然后发现谢辛晨站在玄关没动静……双双转过头去,就看见他一脸放空地看着他们两黏在一起,备受打击之情毫不掩饰。 “可以, ”姜鹤指着他的脸残忍地说,“至少现在不是阴阳怪气的样子了。” “关门。”顾西决说,“外面的冷空气都跑进来了。” 谢辛晨失魂落魄地关上门。 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谢辛晨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膏药,他们开始考虑正事——针对谢辛晨可能会被抓作弊的事情进行了讨论。 姜鹤主张明天谢辛晨继续把卷子吃透,她觉得搞不好这么大的事情,又发生在学期一开始不换班只排名的摸底考,说不定老师都想网开一面,只是把谢辛晨叫过去盘问,只要他清楚地说出指定几道题的解题思路,老师也会得过且过。 “如果老师提出要看草稿纸呢?”顾西决问。 “就说扔了。”姜鹤理所当然,“我的都扔了,留着孵蛋吗,解题思路过程都在原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猛地转身面对谢辛晨,缓缓瞪大了眼。 “原卷你是不是放教室抽屉里了!谢辛晨!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派来气死我的憨批吗!!!!!!!” 她如雷的咆哮吓得顾西决都跟着哆嗦了下,确实,要不是这次理综写了几题要问姜鹤写对没有,他的卷子一般也是考完试就直接塞抽屉的。 周末学校封校,而且就算进去了,班级的门也是打不开的。 今晚第一次,他同情地望向谢辛晨,停顿了下,才说:“姜鹤,你别吼了,刚开学有段时间你天天起的比鸡还早,f班的钥匙不是有留给你一把吗,你换班老黄也没问你要回去吧?” “……” 姜鹤放空了三秒,才想起来,刚开始f班钥匙不在她这,但是她这种习惯了特权的人,自然连一把开门钥匙也不想放过……所以在某次她第一个到学校被关在门外半天后,立刻软磨硬泡硬是问老黄又配了一把。 抓着顾西决的脸过来亲了一口,她满怀希望地转身去翻书包。 三分钟后。 在两位男士无语的目光注视下,她抓着书包边缘,把书包倒过来抖,都没能把那把黄铜色的破钥匙抖出来。 “我一般放在笔袋里,”姜鹤承受着希望之后失望的巨大打击,“它怎么不见了?” “算了,老师、也、也不一定会立刻查原卷,周、周一早上还有晨会呢,”谢辛晨安慰她,“中午、午午休时间找、找个空教室弄一下行了,明天先过一道卷子。” “尽人事,听天命。”顾西决说。 姜鹤瞥了他们一眼,心想你们倒是挺乐观。 讨论完毕散会,各自洗漱。 晚上的床位分配又成了问题,其实原本姜鹤也没操心过这个问题,在她的想象中,两个男生理所当然地睡在客房。 直到大家都洗漱完毕,姜鹤都昏昏欲睡了,顾西决出现在她房间门口,然后走进来,二话不说掀开了她的被窝。 “唔?” 她发出迷糊的声音。 腰间产上来一只大手,顺着她的腰线下滑缠绕,随后有些霸道地往后一拉,她的腰便贴在了他硬邦邦的小腹上。 身后的胸膛滚烫的,原本有点冷的被窝倒是立刻暖烘烘起来,他低下头像狗似的嗅嗅她耳后的一缕碎发…… 她被他弄得有点痒。 “你怎么来了?”她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稳稳被子里面,现在除了她香喷喷的气息,好像还有了别人的味道,“滚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她自动忽略了顾西决今晚也跟她用的同款沐浴液的味道。 “刚才谢辛晨一脸生无可恋地问我今晚睡哪,我才反应过来我好像还有一个选择,”他淡道,“然后我就过来了。” “你放屁,”她闭着眼揭穿她,“你是故意的。” 他在她身后不说话,被子往下扯了扯,温暖的薄唇贴着她暴露在他眼皮子下的后颈、肩膀,高挺的鼻尖拱了下她吊带睡衣的肩带…… 这细微的动作弄得姜鹤有点痒,她躲了下,没躲开。 然而身后的少年也没有再过分的动作。 他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带着一点点安抚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今天的一波三折实在是太多了。 身后的人的小动作虽然克制,但是从来没有停下来,他怀里抱着她,笼罩下来的气息仿佛是恨不得将她吞噬进自己的肚子里。 “今晚你为谢辛晨挺着急,”他在她耳边说,“吼那么大声,我都吓了一跳。” “你还能被我吓一跳?” 姜鹤打了个呵欠,并不是那么上心,也没有阻止他手上因为吃醋而有的各种小动作,甚至是全然放心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她柔软的掌心覆盖上他的手背,指尖细细摩挲了下上面凸起的青筋。 “顾西决,”她懒洋洋地说,“你总不能从今往后就把我拴在裤腰带上。” “怎么不能?”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转过身正对着他,反手抱着他揽入怀中,拍拍他的背,嘴巴里碎碎念:“哎哟真是造孽,这大概就是还债吧嗯,半年以前是哪家哥哥对我不闻不问让坐个同桌都不情不愿,嗯?现在呢,看一个谢辛晨把这位哥哥吓成什么样了……蒋净都没让你这么生气过。” 她就是嘴贱,现在时不时就想挑衅一下他,告诉他今天他的种种行为究竟有多么打脸。 顾西决也无所谓,她想挠他就让她挠,有时候搞不好还会把脸伸过去配合她,比如: “蒋净也有啊。”他懒洋洋地说。 “嗯?”姜鹤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眼。 “军训时候不是打了一架吗?”他云淡风轻地揭露历史真相,“你以为是为了谁?” “……谁?” “……” 姜鹤惊呆了,瞌睡都醒了一半,仿佛确认他不是在撒谎似的,伸手在黑暗中摸了下近在咫尺这人的下巴。 “为了我?”她问,“真的假的啊?为什么啊?” “蒋净说你以后准备出国念书,”他嗓音低沉,停顿了下,“语气听上去好像和他约好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揍他了。” 他低下头,在她的手挪过来时,张嘴一口叼住她的指尖……此时姜鹤还处于震惊状态没反应过来,直到指尖被他咬得微疼,她回过神来。 扬起头看着他,这时候他低下头压上来,吻住她的唇。 黑漆漆的被窝里,视觉消失,皮肤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他的舌尖前所未有的具有入侵与占有欲,她被他攻陷节节败退,气喘不过来,只能闪躲着躲开他的追逐之间拼命地试图吸取新鲜空气…… 她头发晕间,听见他贴着自己的耳边说话。 “姜鹤,你哪也不会去。” 他用的是陈述句,如催眠般。 今日的事可能着实吓着了他,连八百年前跟蒋净因为对方的一句戏言而打起来的事也主动提起,坦白从宽……这让姜鹤十分心软。 于是她主动拦过少年的肩,贴上他的唇,用温存的语调给予他回答。 “嗯,我哪也不会去。” 很快便到了周一。 除了谢辛晨之外,理所当然的乔恩兮也过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周末。 早上到学校,刚进教室,就听见班里的人在讨论考试成绩,有个女生说自己刚刚去了数学组办公室,翻了试卷,并给几个她记得住名字的同学带去了成绩。 抬头看了眼课表,第一节就是数学课……到时候肯定会公布成绩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早知道那么几分钟有什么好兴奋。 乔恩兮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迫不及待地凑上去问自己的分数,她只是走到了李舜宇的桌子前。 后者戴着耳机听歌,感觉到眼前的光被挡住了,他抬头看着她。 ”李舜宇,”乔恩兮小声地说,“我的理综卷呢?” 他答得挺自然:“还没看完,今天上物理课之前拿给你。” 物理课是今天上午第三节。 乔恩兮点点头,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李舜宇好像也完全没有就她周末被叫去学校一顿盘问作弊的事发表任何想法的意思……她有点分不清这是在迁就她的情绪,还是压根不想管她。 ……后面这个想法未免有些触目惊心。 乔恩兮不敢再细想,得到了答案后转身回到座位上,她身后那些讨论分数的人还在继续,有点吵。 “李彤是127吧,何茂茂应该是126或者116,我一下子也记不住了!” “哇,126和116差尼玛天远,陈惠你能不能靠谱点!” “哎呀,我就是记不住了嘛!” 夹杂着嬉闹的讨论声中,被同学们围绕在中间的那个女生,瞥了眼弯着腰双手都埋在抽屉里的乔恩兮,突然开口:“乔恩兮。” “啊?”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回过神,与此同时,她的余光瞥见莫文霏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 乔恩兮肩膀微僵,也不知道莫文霏什么时候经过走廊的,经过走廊的时候有没有往教室里看,否则她可能就会正好看见她从李舜宇那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有点心虚。 垂下眼,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莫文霏,她小声地问刚才叫她名字那个女生:“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看到乔恩兮你的数学卷子了,你好像也是121分,考得还可以啊?” 名叫陈惠的女生对她说,声音多少有些轻蔑。 果然话一落,就听见那个抱怨她记性差的叫何茂茂男生夸张地说:“什么玩意,我要是116的话岂不是还没乔恩兮考得高?让不让人活了啊?” 周围的人哄笑了起来。 陈惠踹了何茂茂一脚,转过头来对乔恩兮说:“考得不错啊,你开心一点嘛,干嘛一点笑脸都没有!” 笑容十分刺眼。 乔恩兮:“……” 这就是尖子班,哪怕在全年级压根就是傲视群雄的存在,在这个班里吊车尾,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掉出去的劣等人。 乔恩兮咬了咬下唇,低头转回去坐好,心烦意乱地抽出数学书,把里面夹着的数学试卷抖了出来,铺在桌面上放好。 毫不意外的是,在她前面的莫文霏听到了一切的对话。 但她全程冷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此时她收好了物理寒假作业,抱成一沓准备送到老师办公室去。 物理寒假作业有册子也有卷子,她一个人抱着两沓东西有些吃力,便将手臂抬搞了,双手捧着,用下巴压着那沓试卷不让它一会儿在北风里乱飞。 她慢吞吞地穿过课桌间的缝隙。 与此同时,少年远远嗅到熟悉的沉木香便抬起头来,看了眼她抱着作业的姿势,又一眼瞥到,被她下巴亲密挨着的最上面的那张卷子,从字迹上来看应该是蒋净的。 他微微蹙眉。 然后在莫文霏经过他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伸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肘。 莫文霏刚开始还吓了一跳,他们在教室里一般很少交流,低下头用疑问的目光望着他:“什么事?” 是她惯用的那种陌生的、看每一个不怎么熟的同班同学的目光。 李舜宇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但是今天他又隐约察觉好像哪里不太一样,心中隐约有点觉得不太舒服。 摘了耳机他站起来,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他伸手轻松地抽出了她下巴下面那沓试卷,淡道:“我帮你。” “……”莫文霏反应迟钝了半秒,说,“不用了。” 李舜宇没动,看样子是并不准备跟她讨论这个。 莫文霏瞥了一眼他,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索性随便他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乔恩兮转过身盯着他们走出教室,盯了很久。 莫文霏他们把作业送进物理组办公室时,里面坐着几个高一的老师。 谢辛晨就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理综组的老师们对他进行了连翻轰炸,拿着那天考试的理综卷叫他讲思路。 没有叫重新考,也没有重新出题测试水平,就是拿着他的答题卡和一张老师那的原试卷,叫他把做对的那些题目解题思路讲一下…… 就像是姜鹤那晚猜测的一模一样,这其实已经有要放过他一马的意思——毕竟f班的学生有背景,牵扯到的另外一个a班学生看上去不清不楚被吓破了胆子的样子,老师们也不想事情闹那么大搞到人心惶惶,就想着让他讲两道理,实在不行就得过且过。 谢辛晨磕巴着按着老师指的题目说完了。 昨天姜鹤和顾西决陪着他,把理综卷的题目重点过了一遍,姜鹤讲主干,顾西决用学渣角度替他带入解读。 所以虽然磕巴,但是好歹是讲出了一点什么。 等谢辛晨说完,老师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意思差不多就这样算了? 就在这时,老李面前落下一沓寒假作业,同时有个平静的女声响起:“老师,从被发现作弊嫌疑到现在都两天了……如果乔恩兮和他一伙的,那天她回去通知他一声,然后两天背下一张试卷有什么难的?” “哎呀?”老李被问的猝不及防,尴尬地看着周围其他科的老师,“哎呀!那怎么办嘛,总不能重新出张试卷让他考,这个难度也不好把控在一致水平……” 莫文霏弯了弯唇角。 “查草稿吧,要是真的认真做题,草稿纸总会写满的。” 谢辛晨转过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个女人,震惊地瞪了她一会儿后,他嗓子发干。按照那天姜鹤说的语气,挺了挺胸膛:“草稿纸、早、早早扔了,谁、谁留那个!” “草稿纸扔了,原卷总还在吧?”莫文霏说,“真的做了题,不止是草稿纸,原卷也不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她这话一出,谢辛晨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 老李原本想让莫文霏出去,不要多管闲事。 但是仔细一想,就算查了原卷谢辛晨真的有问题,那也不能说明乔恩兮就是他的同伙,只要她坚持自己是被抄的,那这次会被实际处分的也只是一个f班的学生。 影响也不大。 更何况刚开始其他老师主张得过且过的思想他就不同意,考试的时候学校纵容作弊,那没有得到教训的学生就会心存侥幸,出了社会就有可能投机犯罪……从长远来看,这样确实要不得。 屈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a班班主任沉吟着说:“我觉得我们班的同学说的也有道理,谢辛晨对吧,要不你把你的原卷拿来给老师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了的倒计时,为了显示哥的决心给你们列在显眼处。老规矩你们晓得的对伐? 104、乔恩兮下线(下) 走廊尽头响起一阵骚动的时候, 作为值日生的姜鹤正拿着拖把拖地, 拖过乔恩兮脚下,冷着声音叫她抬脚。 乔恩兮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抠自己的数学试卷,对于外面的骚动,起先她毫不在意。 直到一个同学如小子弹似的冲进教室, 猛地一下贴在门上, 用相当幸灾乐祸地声音跟全班宣布:“爆炸新闻!爆炸新闻!年级有两个人作弊被抓了现行,哇塞刺激啊在江市一高作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姜鹤尖叫抱怨“哎哟卧槽何茂茂你踏马从哪个泥巴地里玩泥巴来脚那么脏姐姐刚拖的地”的背景音中,乔恩兮扣玩试卷的指尖一顿。 心中“咯噔”一下, 像是整个人一脚踩空从高空坠落的晕眩感,她缓缓地坐了起来,有点恐惧的茫然。 怎么了?怎么突然传开了?是谢辛晨坦白了吗?他没理由把她也拉下水?那那些人为这么说……两个人? 她仓惶地站了起来,不起然地对视上了抱着拖把冷着脸站在一旁的姜鹤。 后者停顿了下,扔了拖把,转身往门外f班的方向走去。 乔恩兮愣了下,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门。 f班教室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 姜鹤站在人群外面, 喊了声“顾西决”,没过一会儿结结实实的人墙就硬生生挤出一个人过道的位置,身材高大的男生冷着脸出现在过道的另一边, 伸手抓着她,把她拎进f班教室。 没人敢有异议。 姜鹤进了熟悉的f班教室,教室里还是热烘烘、热热闹闹的。a班和f班的班主任都在,还有莫文霏、李舜宇, 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现场,看见她被顾西决牵着手走进来,莫文霏抬眼瞥了她一眼。 所有人都等在谢辛晨的桌子边,看他弯腰翻乱七八糟的抽屉。 “我、我考、考完试就把它塞抽屉里了,”谢辛晨嘟囔,“要是找不到,不、不不会算我畏罪毁、毁尸灭迹吧……” “你能别废话了吗?”姜鹤受不了,一步上前将他推开,自己蹲下身凑到他的书桌旁边,“你这样越翻越乱能找得到个屁东西……你们要找什么来着?” “理综原卷。”谢辛晨阴沉着脸说。 “……”姜鹤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了眼谢辛晨,“怎么要那个?” 其实是想问,怎么会,这么快就要那个。 “我早上去办公室送作业,老师们正在讨论关于作弊这件事,我提出来的,如果不是作弊行为而是自己答题,理综原卷上多少应该有运算草稿和选择痕迹。” 这时候,莫文霏站出来,代替谢辛晨回答姜鹤。 在她沉静的目光注视下,姜鹤感觉到一滴冷汗顺着背脊往下落……这他妈完完全全是在跟一个智商旗鼓相当甚至虽然不想承认搞不好在她之上的人在battle。 在姜鹤各种设想中,有许多她所担忧可能出事的漏洞。 显然莫文霏也对这些漏洞掌握得一清二楚。 ……比如这张姜鹤他们周末暂时没有办法搞到手的理综考试原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穿多了,姜鹤额头都要冒出汗来,她低下头抽出了谢辛晨的物理书,翻过来抖了抖,然后抖出几张试卷。 她捏起试卷,一边含糊地说着“这不是在这吗”一边递给谢辛晨,脑子里正飞快运转应该怎么跟老师解释谢辛晨的试卷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接过了试卷的谢辛晨“咦”了一声。 姜鹤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正想说这时候你他妈还卖什么萌,这时候余光突然扫到,他的原卷上,写过的黑色签字笔痕迹不是一般的多…… “?”她愣了下。 这时候听见谢辛晨在一旁二了吧唧地来了句:“这、这不是我的试卷嗷?” 此话落地,当时气氛就有点微妙。 姜鹤撇了眼莫文霏,看她无声勾起唇角往后靠了靠,一副好整以暇从此准备开始看戏的样子。 光扫一眼她这副表情就让人不安,姜鹤心跳加速起来,狠狠皱起眉,一把扯过谢辛晨手里的理综卷看了眼,然后在几乎是第一秒就认出了这个又细又小、清秀的字迹,一看就知道出自女生之手…… 是乔恩兮的笔迹。 ……这他妈怎么可能! 她“啪”的一下把试卷摁在桌子上,面色铁青,转头去找乔恩兮。 好巧不巧,这时候乔恩兮好不容易才挤进教室里,刚站稳就感觉到姜鹤灼热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与此同时,就听见在他们旁边班主任老李说:“乔恩兮,你来看,这是不是你的卷子?” 乔恩兮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看了眼被姜鹤压在手下的试卷,看到的第一眼,脚就发软,感觉天顶上天花板都飞速地转了起来。 ……她的理综试卷,为什么会在谢辛晨的抽屉里? 理综有单元题、多选题,分科目,有填空。 是所有科目里答案分布最复杂、考试的时候光用偷看抄也比较难得一个科目,所以别的科目考试只是偷看照抄,理综考试直接交换原卷作弊,这个做法说得通。 而因为有了“交换试卷”这个说法,这个问题就不再单单是“谢辛晨单方偷看乔恩兮的答题卡”,变成了“双方主动、完全自主作弊行为”。 “不不不!”谢辛晨咆哮,“交、交换试卷太、太荒谬,乔恩兮一早就被通知作弊的事!真的交换我们早就、就换回来了!” “f班没几个有把试卷带回家的习惯,”莫文霏说,“而且你没钥匙,谢辛晨,闭上嘴。” 谢辛晨面红耳赤地闭上嘴。 周围的人乱哄哄地发出一阵笑声。 乔恩兮浑浑噩噩,跟着一群人回到自己的教室,然后麻木地看着莫文霏从她的抽屉深处翻出了谢辛晨的理综原卷。 此时已经什么都不用再掩饰,莫文霏嗤笑一声,充满了讽刺意味地把那张空空如也,还他妈极其愚蠢地在姓名那落笔“谢辛晨”三个大字的试卷往乔恩兮桌子上一扔。 “真长脸啊,小妹。” 周围鸦雀无声的寂静里,她的声音极近嘲讽。 这下乔恩兮仿佛回过神来般,彻底慌了! “不是的,不是我,我的试卷是给了李舜宇,我让他帮我看看我的解题思路——” 乔恩兮的眼泪迅速涌上眼眶,她转过头去找一个她熟悉的身影,在泪眼朦胧之中,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他安静地站在莫文霏身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眸中冰冷的不含一丝情感。 一下子如坠冰窖,绝望笼罩了她,乔恩兮后退一步没站稳摔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右手疯狂地挫着左手的掌心。 “不是的,我没有跟谢辛晨交换试卷……我把试卷给了李舜宇!你们问他,你们问他啊!”她的眼泪大滴地涌出。 而面对哭成这么一个不似人形的少女,被叫到名字的人却显得无动于衷,他只是在所有人看向他时,淡道:“我拿她试卷……做什么?” 这完全颠倒是非的声音如彻底将乔恩兮钉入棺材。 乔恩兮觉得自己也快在崩溃的边缘。 众目睽睽之中,她整个人都开始放空,脑子里”嗡嗡”在响,扶着椅子站起来,突然指着李舜宇说:“不是我,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拿走了我的试卷放到了谢辛晨的桌子里!考试也是他说什么想要和谢辛晨交朋友才让我帮他作弊!都是他让我做的!” 教室里包括老手在内,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乔恩兮,又看看李舜宇。 李舜宇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那种唇角向上,眼弯弯的,根本没有多少笑意的笑脸:“你在说什么,乔恩兮,我还帮你阻止过谢辛晨骚扰你作弊……大家都看到了的,更何况,是人都知道我很讨厌谢辛晨,我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 这是认识以来,李舜宇讲过的最长的句子。 足够字字诛心。 乔恩兮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猛地被人掐住了喉咙。 “是啊是啊……” “那天我也在啊?” “哇,乔恩兮,你这个甩锅路线很清奇啊,总不能最近李舜宇和你走得近一点就成你的背锅侠吧?” “这他妈不是恩将仇报噢?” 周围的同学们七嘴八舌。 老师们震惊不已。 周围嘈杂的讨论声中,乔恩兮瞪大了空洞的眼,茫然地望着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李舜宇,瘦弱的肩膀突然坍塌下来,整个人像是被人在寒冬一桶冰水迎头泼下…… 在她浆糊一团似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了很多细节。 最开始李舜宇对她不理不睬,直到某天在学校门口看见谢辛晨跟她说话,才突然主动跟她有了第一次对话; 在学校,突然为了她,和谢辛晨大打出手; 对满天飞的流言视而不见,每次提到莫文霏都沉默不语,似乎并不在意她怎么想; 寒假里对她亲近起来,教她理综各科的习题,给她讲自己的思路,让她形成各种依赖…… 是的,当然要这么做了。 突然说话,是因为他突然知道期末考和摸底考是座位表一样的,乔恩兮还是会和谢辛晨坐在一起。 帮她打架,是因为因为他必须要帮她拒绝一次作弊,把自己摆在了正义的一方,这样就算此时她提起是他主谋,大家也会说:对啊,李舜宇还帮过你拒绝作弊,怎么可能又怂恿你去作弊? 漠视莫文霏,是因为他根本就是帮着莫文霏要把她套入这个陷阱,合谋之下,她怎么可能有意见? 寒假里亲近的做题,更是因为只有这样,最后他问她要理综试卷的时候,她才会顺理成章地把卷子交给他。 一瞬间,乔恩兮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 可是什么都晚了。 她百口莫辩,望着站在人群之外的莫文霏和李舜宇,他们两人明明全程参与甚至主谋这个事件…… 但是却做到了如同隐形人。 此时同学、老师们,没有谁怀疑他们,乔恩兮的话没有对他们产生丝毫的影响,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撒谎。 她作弊了啊,撒谎不也是很正常的嘛? 而真正撒谎的人,却站在那里像是每一个围观中的学生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从头至尾,是由莫文霏微微翘起的唇角,无声地象征着她的大获全胜。 “哇,怪不得对自己的数学考试考多少分毫不在乎,原来是因为不管考多少分都没有意义了啊,呵呵呵呵呵呵!”人群中,陈惠刺耳的笑声尤为突兀。 “毕竟要被开除了嘛!” 闹剧在同学们的嘲笑、老师们失望的眼神中落下帷幕,乔恩兮和谢辛晨双双被带去了教导处,剩下的人照常上课。 姜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麻木地拿出了自己的数学试卷,上课铃响了,老师在讲台上训话几句,让a班其他人引以为戒之类的话,开始若无其事地讲试卷。 姜鹤放下笔,偏头望向身边的人:“莫文霏,乔恩兮的试卷,是你换的?” 莫文霏听了声音,转过脸来,望着她。 姜鹤又问:“我知道a班钥匙在你手上,我放在笔袋里的f班钥匙,也是你拿的吧?李舜宇把乔恩兮那个蠢比亲手献给他的试卷交给你,然后周末你进了学校,开门换了她们两人的试卷,是吗?” 莫文霏笑了笑,不说话,然后无声地指了指姜鹤的口袋。 一瞬间,姜鹤整个人都僵硬到快要裂开。 心中飚过一千万句脏话,她面目表情地冷着脸,完全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关了录音功能,扔回抽屉里。 与此同时,手机好像撞到了什么金属物发出“叮”的一声,姜鹤脸一黑伸出手摸了下,然后在自己的抽屉边缘,摸出了那把她以为弄丢了的f班的钥匙。 “姜鹤,我完全理解你想救救谢辛晨的心情,这个人是死是活跟我也没关系,只是他死是乔恩兮陪葬的前提。” 莫文霏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姜鹤的发顶。 “别担心,以谢辛晨的背景,我爸对乔恩兮的疼爱,他们俩换一个学校也不算毁掉人生……我们也不是很过分啊?” 在她温柔的嗓音里,姜鹤一脸茫然,柔软的长卷发发顶被她揉的有一点点乱。 姜鹤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亦如那天在老师办公室里,她摸着她的头,跟她说对不起。 现在姜鹤总算是知道了,她到底在为什么道歉。 —一行白鹤上西行:………………………………莫文霏拿走了我的钥匙现在它凭空出现在我的抽屉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人都是大猪蹄子嘤嘤嘤qaq!!!!!!!!!! —西行:…… —西行: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莫文霏有钥匙这个前面的章节提到过,有夏洛克发现了吗? 完结什么的,倒是没那么快,会写到大学开头但是也不会一个学期四十万这样(x),大概还有20%? 105、肖想 最后学校给予谢辛晨和乔恩兮的处分是劝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后, 学校通知家长处分结果, 家长来学校接人。 谢辛晨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听闻处分之后一言不发,就是把一些抽屉里的私人物品都装进了书包里,然后背着书包走出班级教室。 在楼梯上遇见了李舜宇, 他大概是翘了一节课, 专门等离开学校唯一的道路上,两人相遇之后一阵沉默,谢辛晨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也没有立场去指责李舜宇卑鄙无耻, 毕竟没有人摁着他的头去作弊。 沉默之间,他看见李舜宇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勾起唇角,眼弯弯地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多少笑意,像是魔鬼的面具。 谢辛晨忽然想到这个笑容很熟悉,他仔细回想了下,大概就是很多年前他们一群人把李舜宇在男生宿舍团团围住,正义地投票让他以后不许说话时, 大家的笑容就和这个非常相像。 原来是这样。 站在楼梯上,拉了拉书包的背带,谢辛晨嗓音有些干涩地冲着李舜宇笑了笑:“当、当初我害你、转学, 现在你还给我,我们,算,扯平吗?” 李舜宇靠在墙上, 神色淡然。 谢辛晨笑了笑,问:“谁赞成,谁反对?” 至此,李舜宇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双手插在口袋里,迈开步伐与他擦肩而过,往a班教室的方向走去。 谢辛晨独自来到操场上,迎面吹过一阵暖风,似乎还夹杂着花香,转头一看,原来是种在学校花坛的迎春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黄色的小花迎风摇曳。 冰雪消融的时候,春天就来了。 谢辛晨走出校园门,最后回头看了眼江市一高的大门,而后弯腰钻上了等在学校门口的黑色豪车中。 与谢辛晨的坦然不同。 乔恩兮在接到处分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很有戏剧性地在老师教导处哭到晕过去,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送进医务室。 大概是中午放学时,乔恩兮家里父母都来了,这是人们第一次见到莫泽凯和非原配一同出现在同一场合……和莫泽凯的原配把“战斗力”写在脸上不一样,乔母看上去年近四十却温柔而平易近人,但是扇在女儿脸上的那一巴掌却也足够毫不留情。 “当初就不该让你来江市一高,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些人给你灌了迷魂汤吗!”这位温柔的女士说出来的话也足够诛心。 莫泽凯站在一旁黑着脸跟学校的领导交接后续事项,其实处分都下来了,接下来无疑就是求个不留档案,不要影响高考。 这时候正好是午间休息,操场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乔恩兮捂着脸,在同学们的围观下颜面散尽,但是她也没有反驳她妈的话…… 自己变了多少自己最清楚。 从刚入学时候仅仅是因为拿到录取通知书就欢呼雀跃,到了她那天同顾西决表白开始,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现在这一道劝退处分犹如当头棒喝,乔恩兮的脑袋至今都是麻木的。 她站在操场上放眼望去,她以为曾经是她朋友的人都没有出现,李舜宇当然也没有。 “攀比吃,攀比穿,攀比交朋友。乔恩兮,你好啊,现在还学会作弊了!别人是公子哥富千金,学习当玩玩,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乔母越说越气,直到莫泽凯上来把她拉开,低声息事宁人般地说“算了算了”。 乔恩兮垂下眼,不像是当初反驳姜鹤“我只是同李舜宇交朋友”时,那样伶牙俐齿。 最后,在谢辛晨之后,无论她情愿与否,乔恩兮也被家里人接走。 一切看似已然落幕。 化学实验室。 姜鹤撑着脸,半个身子探出窗台,看着不远处乔恩兮在父母的带领下走过学校中庭的水池,忍不住想起了刚开学体检的那天,谢辛晨抢了乔恩兮的体检表,绕着水池一边跑一边结结巴巴地笑着调戏人家…… 心中有些感慨。 无论是不是讨厌的人,那时候倒是热热闹闹的齐聚一堂……如今才过去半个学期,却愣是整出了戏剧落幕、全堂满座骤然散去的落寞感。 好的坏的,都走了。 正心怀感慨,以后得校园生活岂不是寂寞异常,这时候脑袋上罩上一只大手,准确地捉住她头顶那盘成一团丸子的发髻,非常无情地将她拔萝卜似的捉回教室里。 “你就不能好好吃饭,窗户开那么大,菜都凉了。” 凉嗖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硬邦邦到毫无同情心。 姜鹤身后的实验桌上,摆着两个打开的饭盒,饭盒里装着一些白萝卜炒牛肉,还有藕丸子炒荷兰豆,白胖胖的米饭颗粒饱满泛着油光,看上去卖相十足。 姜鹤哼哼唧唧地拿起筷子,在顾西决对面坐下,捡起一颗藕丸子扔进嘴巴里。 “我就像是圣母玛利亚,慈爱的光普照大地,你说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吗,鸡毛关系都没有。”她腮帮子鼓起来一边,一边咀嚼一边抱怨,“但是从谢辛晨到我讨厌的乔恩兮,注意了这里划个重点,乔恩兮!就连乔恩兮我都劝她了那是你姐的男人哦你千万不要碰!他们有谁鸟我了吗!没有!” 她愤恨不平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 跨坐在椅子上的顾西决眉眼不抬地听她抱怨一大串,长臂一伸把化学实验室大开的窗户关上了,然后重新拾起筷子,用筷子警告性地敲了敲她的碗的边缘。 姜鹤低头猛扒了几口饭:“萝卜好咸。” “……”顾西决挑起一根萝卜尝了尝,确实很咸,“下回我做饭时候你离我远点,非要跟我闹,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了两次盐。” 他随口说。 姜鹤透过碗的边缘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什么?” ”我刚才那一通抱怨难道没有给你一点启发吗?” “什么?” “无论如何要听我的话,”姜鹤皱起鼻子,眉毛都不抖地把她刚才在嫌弃咸的萝卜扒进嘴里,“但凡有一个听我的话,也不至于成了今天这样。” 顾西决听着她的勇敢发言,啼笑皆非……有点想要提醒她上午她的花式嚎叫”女人都是大猪蹄子”的微信还静静地躺在他的微信里,并且被他截图备份留作纪念,准备以后时不时就掏出来回味一下。 他伸手将她碗里剩下的萝卜夹到自己碗里,然后把咸度正常的荷兰豆、藕丸子和她换。 这动作做得非常自然,与此同时眼也未抬懒洋洋道:“我还以为你准备自我总结检讨,没想到总结过后得出的结论是自信非凡地让我以后也要听你的话。” “我检讨什么?” “莫文霏,以后还天天跟在人家身后当跟屁虫吗?” “……” 姜鹤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从头到尾要说她坑我什么,大概就是一言不发偷拿走了我f班的钥匙,以及没有告诉我她也是这些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以后你还准备继续跟她混在一起?” “……也,没有吧?”姜鹤犹豫了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好像还是有点不适应豪门斗争,现在想来有点怕怕的,这要是算计的是我我也不一定能回过神来。” 顾西决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想说你又不是谢辛晨死活学不会,也不像是乔恩兮虚荣心爆棚,浑身上下找不出漏洞,无懈可击的,你怕个锤子被人算计? 但是想了下这话说出来姜鹤尾巴就翘上天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听她在自己耳边嘀咕。 “他们从上个学习什么时候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了,一环套着一环的,但凡花一点这些心思在学习上……” 姜鹤话语一顿,忽然想到,他妈的,对啊,他们学习好像居然也很好? 那接下来谢辛晨、乔恩兮都滚蛋了,他们全力以赴地真的花心思在学习上,岂不是对她年级第一的宝座产生巨大的威胁? “怎么了?”见她突然安静下来,顾西决问。 “没事,”姜鹤低头扒饭,“快点吃完,突然想回去背几个单词。” “?” 两人正说话,顾西决都没来得及问她又发什么疯,这时候他们突然听见对面杂物间小教室的门被打开,又“呯”地一下关上了,姜鹤捧着饭盒立刻伸长了脖子。 像沟沟里的耗子听见有人来倒垃圾似的那么兴奋。 顾西决扫了她一眼,又看了对面一眼……不得不说练习射箭的人果然都是视力极佳,就这么一瞥的瞬间,他就已经看清楚了隔壁杂物间里发生的一切。 ”别去。”他淡定下命令。 然后也顺利被当做耳旁风。 她放下饭盒,轻手轻脚地往教室窗边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对面杂物间的窗户上,李舜宇一把抱起莫文霏坐在窗边,她的背靠着窗户,低下头同他接吻。 人生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霖,复仇遇知己,洞房花烛夜,敌军溃败时。 隔着两扇窗户,一双眼睛从窗户后面冒出来的姜鹤,用自己近视的眼睛隐约看见李舜宇的手消失在莫文霏校服衬衫下摆处。 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又看着莫文霏无比淡定,像是习以为常般,勾了勾唇角,她低头去咬李舜宇的鼻尖…… 然后杂物间窗帘被拉上了,只剩下两个模糊的人影。 她拉开门,溜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蹲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原本想听一下他们这对夫妇胜利感言,或者他们还会不会继续对谢辛晨他们赶尽杀绝。 杂物间里的气息声中,两人呼吸都不稳,他们没有提到谢辛晨或者乔恩兮里的任何一个人,直到莫文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李舜宇,分手吧。” 粗重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一切重归于安静,姜鹤都愣住了,更别提李舜宇本人。 杂物间里安静了很久,也不知道李舜宇做了什么动作,莫文霏痛呼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略微沉闷阴暗的声音响起:“耍我?” “没有,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现在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莫文霏淡定的声音里,姜鹤都能想到这位姐姐冷心冷肺的模样,足够把所有人气炸。 “乔恩兮也走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 “?” 好好学习? 姜鹤扣在墙上的指尖,惊恐地在墙上挠了挠。 接下来李舜宇说什么她没来得及听完,因为身后顾西决跟着走了出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回了化学实验室。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接下来姜鹤满脑子都是莫文霏那句毫无感情的“我想好好学习”,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顾西决则是无数次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目光有些纠结,显然是误会了这会儿姜鹤装着脑子里的东西,又开始在当爹还是当男朋友的角色里摇摆不定。 吃完饭顾西决也没放姜鹤回去背单词。 谈恋爱真的不要和学习差的人谈,他自己不学习就算了,还千方百计地阻挠你学习。 化学实验室的角落里安安静静,教室里只有手机里电视剧主角念台词的声音响起……姜鹤被顾西决抱在怀里,让他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正全神贯注地看放在三脚架上的手机里播放的美剧。 外面的太阳正好,少年的怀抱温暖,小姑娘暖烘烘的一团,微微眯起眼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背单词又不让她去背,午休总可以吧? 为自己的年级第一宝座忧虑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姑娘顶不住困倦和疲惫,再又一个呵欠之后,伸手拍了拍揽在她腰间的大手:“想睡觉了。” “睡,”他头也不抬地说,“我抱你睡。” 抱个屁。 姜鹤想也不想也说:“不行,你太硬。” 其实是想说他一身肌肉硬邦邦的,膈得她哪哪都疼。 说出来以后隐约觉得哪里好像不对,随后感觉到身后贴着自己的身躯稍微坐直了下,他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收回来,微微偏过头,在很近的距离沉默地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少年笑了,抬手掐了把她呆愣的脸蛋,嗓音低沉:“怎么,受到你们班那两个不带好头的启发了,跟我开黄腔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义正辞严的教育:“现在不行,至少等你高考完。” “……?” 姜鹤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屁股上是长出了针来,想要辩解她完全没有在肖想他的□□他实在是多虑了…… 然而这时候,轻飘飘地在她耳边画好“高考完”这个饼(?)后,后者已经若无其事般地转了回头,继续看他的剧。 姜鹤:“……” 姜鹤:“顾西决。” 顾西决:“什么?” 姜鹤:“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西决:“好的,你不是。” 姜鹤:“………我真的没有垂涎你的□□!它对我丝毫没有——” 她话还未落,他没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挑开小腹处自己的校服衬衫扣子,让她的手贴进去摸了一圈。 姜鹤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干嘛,结果手猝不及防地贴上一团暖洋洋的皮肤,紧绷,结实,且哪怕看不见好像也能感觉到其如同生物书上人体肌肉分布那样标准…… 本着正直的科学精神,姜鹤有点爱不释手。 忍不住多摸了两把。 “好摸吗?” “……呃。” 感觉到耳边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些,在她回过神来要缩回手时,他偏过头,深色淡定地亲了她香喷喷、软嫩嫩的面颊一口。 “等着,过几年,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符合国家健康标准的校园文,冒有车,只有小三轮,谢绝过度幻想! 甜一章! 106、壁虎 姜鹤恨极了顾西决为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坐在他的腿上, 她懒得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似的, 思想却压根不能从刚才手上的触感记忆里醒过神来……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顾西决打完球掀起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这么邋遢的动作,还有女生在她耳边疯狂倒吸气。 此时顾西决已经将她的手带着拉了出来,他的校服衬衫却还有些凌乱地搭在校裤外面,姜鹤低头看了眼…… 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她有些魂不守舍。 但是她知道如果这时候提出“我还想再摸一下”, 虽然是她的男朋友如此提议合理合法, 但是她可能会被他笑掉大牙。 她心不在焉地抓着他的手指玩。 顾西决垂头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脸纠结与愁苦,再一次误会了她的意思, 以为她还在为自己和莫文霏友谊的翻车而伤心……本来姜鹤人生波折就很少,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弟弟哪怕是熊了点好歹是亲生的,就像之前无数次提到过的那样,她基本没有接触过这些豪门龌龊事。 当初觉得莫文霏好,无非也是觉得她杀伐果断,被她酷到。 如今看来也是被她的杀伐果断吓得不轻。 叹了口气,最终没忍心放她一个人苦思冥想, 少年的手搭在她的背上很有耐心地顺着她的背脊往下抚顺,开口时很是拥有难得的温柔。 “怎么了,”他颠了颠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 “刚才听墙根又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他们要买凶杀了乔恩兮还是谢辛晨吗?” 姜鹤诧异地看了顾西决一眼,心想,不, 这次我是真的在肖想你的□□。 …………………………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鉴于顾西决很少管她那些女生间乱七八糟的破事,并时常嗤之以鼻,今日主动开口属实难得,于是姜鹤顺着他的话题说:“哦,我听见莫文霏跟李舜宇提了分手。” 顾西决没多大反应。 “我还以为他们两感情很好,”她纳闷地补充了句,“这次的配合多好啊。简直神雕侠侣,怎么事成之后反而要分手了呢?” 顾西决伸手拧着她的下巴让她对视上他,见她蔓延迷茫,忍不住笑了:“你在想什么,百分之九十的中学校园恋无论过程多么可歌可泣最后都会以分手收场,到了大学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鲜□□它不香么……早分和晚分又有什么区别,早点分了好好学习不是正好?” 被这神奇的理论惊到,姜鹤瞪圆了眼,瞪着他。 顾西决随口答完后便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微信,顺便问了下谢辛晨到家没,后者很快地回他,不仅回家,还被他老爸被打至骨折,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随手回了他一个微笑的黄豆表情,他刚刚放下手机,脸就被一双柔软的爪子捧了起来。 顾西决:“?” 对视上的深褐色瞳眸目光微微黯,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得可怜,她问:“顾西决,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们最后也会分手吗?” 顾西决不懂她的思想怎么能跑这么偏。 这会儿她稳稳当当地坐在他怀里,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两人肉贴肉地靠在自己连一张纸都塞不进的距离,她为什么觉得他们会有分手的机会? “你不一样。”他说。 “什么?”她还没有从那种假设里回过神来。 顾西决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低头亲了她一下:“难道你不觉得你到了大学以后依然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吗?” 更何况如果以后他上了体校,那里面的女生除了艺术体操、舞蹈系的,怕不是各个看上去掏出来比他还大。 他目光淡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破坏他讲情话的气氛。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顾西决觉得自己的哄女人本事真的是在这几个月内无师自通,进步飞快。 他对自己非常满意。 姜鹤也对自己非常满意,本来她也没觉得上了大学就能半路杀出来个什么天仙抢了她的c位……被顾西决这么一说,她的自信心更是直接爆棚的快要冲出天花板,她像是一只被夸奖的小天鹅,支棱着修长的颈脖,扑打着自己的翅膀。 “是吗?你这么觉得吗?那你不怕我上了大学以后遇见比你好的吗?”她问,同时忍不住在他腿上兴奋的蹭蹭。 他不动声色地摁住她的腰不让她乱点火。 “你在说什么梦话,姜鹤?”他冲她勾了勾唇,“你以后要是真的如愿以偿上了江市医科大,那些忙的飞起的未来医生,哪来的八块腹肌给你摸?” 话题又绕回了原点。 且有一点正中红心的意思。 此时此刻,姜鹤在眼前的少年眼中看见了势在必得与桀骜不驯,这样的自信来源于他对她完完全全的喜欢与占有欲…… 足以看到人心头狂热地乱跳。 呼吸好像都变得有些困难,她就像一只脚踏入他眼中灼热的火焰里,然后来不及挣扎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她喜欢的少年,本该如此。 耳根热得滚烫,在他翘起的唇角中,她忍不住伸手又趁机摸了下他紧绷的小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同时不合时宜地想起莫文霏的绝情提出分手的那一幕…… 也不知道他们分手成功了没有。 ……可能成功了,毕竟李舜宇和顾西决不太一样。 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那张自信爆棚、略微嘲讽乖张的俊脸,姜鹤稀罕地摸了摸他的挺翘的鼻尖,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有一天她主动提出分手,他可能并不跟她废话太多,只是二话不说提着菜刀来,把她的腿砍断。 想到这,她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顾西决问她笑什么。 “医科大的男生没有腹肌,别的地方有啊?”她抱着他的脖子,“顾西决,你什么时候开始锦标赛的入围赛啊,我去看你比赛?” 顾西决脸上淡淡的,听了她的话反手给了她屁股一巴掌:“你他妈可真是开了荤了,看我的行了,还想看别人的?” “对比对比也不行么?”她作死地回答。 然后被他揍得直不起腰来。 再问他初赛时间,他再也不肯透露哪怕一个字,彻底要绝了她想看鲜活腹肌的心。 ……且话题越跑越远。 至此,关于“分手”这个危险的话题就被略过,再也没人提起。 下午放学,姜鹤和顾西决约好了一起回家,去看看谢辛晨,顺便把金元宝接去澜景花园。 现在金元宝正长成调皮捣蛋的毛团子,能跑能跳,在顾西决的喂养下变成了一只小老虎,每天都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在家里跑酷。 老放在顾西决家里搞破坏,姜鹤觉得有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干脆准备抱回家养。 接金元宝之前他们给谢辛晨打了个视频电话,可怜的小谢同志,周五那天被顾西决揍了一顿,才刚刚消肿,如今又变成鼻青脸肿的样子。 “你们不会敢信,我、我爸拿高尔夫球杆打我!我操!我真的去医院打、打石膏了!” 谢辛晨在视频里哀嚎,同时转了转摄像头对准了自己被捆得像猪蹄的腿。 “我妈也不帮我,下午她来医院给我带、带了个电动轮椅,说是我家新产品正好上市前让我试试!我日你敢、敢信,电动轮椅!我是、是什么,他们养了十六七年的小白鼠吗!” 电话里,谢辛晨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电话外,姜鹤乐得直不起腰来。 白天事后谢辛晨可怜兮兮被劝退带来的惆怅在他的哀嚎中散去,至少他家里人还肯狂揍他一顿、给他送轮椅,这就不是要不管他。 那就问题不大。 去谢辛晨家里看到他,果然除了被打了一顿看着有点惨,他的精神还不错。 道别谢辛晨,姜鹤接了金元宝,又回家了一趟,主要是想着回都回来了,干脆再捡几件衣服。 姜枭和白女士都在,反正鞋子在玄关。 姜鹤抱着金元宝上楼捡东西,途中偶然经过姜枭的房间,听见他抓着手机在跟人打视频电话…… 手机还是姜鹤淘汰换下来给他的,姜鹤原本都不想给他,就觉得小孩子用什么手机,白女士转头就偷偷再给他了,非常有毒,姜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正想关上门。 这时候突然就听见她旁边的屋子,小屁孩爆炸似的大吼一句:“你就不能把手机拿稳一点,我都看不清楚啦!死胖子!肥猪!河马!你除了吃你还会干嘛!” 这骂声里还带着稚气未脱的童音,姜鹤愣了下,停下了推开房门的手,把金元宝往房间里一扔让它自己蹦跶玩,她转身进了姜枭房间。 此时,这熊孩子还完全不知道身后来了人,还在对着手机激情辱骂。 姜鹤站在他身后看了看,手机屏幕里好像是有个人正举着手机对准自己写完的作业,姜枭咬着舌尖抄得贼开心。 姜鹤:“……” 欺负同学,抄作业,可以啊,缩小版谢辛晨? 伸手一把将姜枭手里的手机抽走,后者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呢一转身就要发飙,定眼一看站在身后的事他姐,愣了下。 “姜鹤?”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还准备上天吗,你刚才在干嘛?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谁呢?” 姜鹤把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伸手一把掐住姜枭的脸。 姜枭立刻痛得脸都变形。 “还抄作业,谁教你的?可以啊姜枭,你才多大你就知道欺负同学了,你要不要去问问你隔壁那个不带好头的谢哥哥他今天刚刚遇见了什么?”姜鹤越讲越气。 她之前初中住校不在家,高一之前在家里也是回家比较晚,从来不知道姜枭家庭作业到底怎么完成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发”的手机“新功能”。 想想谢辛晨今天的遭遇,她都胆战心惊……那还是可以说是李舜宇手下留情,要是他妈的他更黑心一点没底线一点,叫一群社会上的人把谢辛晨真的怎么着了,他家有的是钱,他就算被送进去坐牢又能怎么样! 而姜枭还不知道他姐为他的三观操碎了心,他就觉得自己当着同学的面被抓包了倍儿没面子,直接跳了起来。 “他就是胖,我叫他肥猪怎么啦!你少多管闲事,手机还给我!” 面对凶神恶煞扑过来伸手要抢手机的弟弟。姜鹤躲了躲不让他拿。 “姜鹤,你把手机还给我!妈妈都不管我!” “她不管你你就上天了,她会个屁养孩子,看看你三观都被她养的歪成什么样了!今天我不教育你以后到了社会上有的是人教育你,到时候你以为还是抢你个手机骂你两句那么简单吗!” “你在放屁!谁敢教育我!”姜枭拽得像个老王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一路推搡着到了房间门口,姜枭扑上来要抢姜鹤口袋里的手机,她一个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 膝盖跪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然而这时她都顾不上这么多,因为就在这时,金元宝听见动静不知道怎么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喵喵地冲到两人脚边,被姜枭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来—— 姜鹤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姜枭双手已经举到二楼栏杆外,掐着惊恐乱叫的奶猫,得意地对她说说:“手机给我,不然我就扔啦!” 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天灵盖都要被气飞。 “姜枭,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那是活的东西!”姜鹤嗓音低哑,又气又害怕,就奇怪她弟以前熊事熊,怎么现在能熊成这个样子…… 直接扑过去一把抢过猫把他摁在地上,扒了裤子拖了拖鞋一顿狂抽,把姜枭抽的哇哇乱叫,扯着嗓门哭了起来! 这哭声终于惊动了不知道在房间里修哪门子仙的白女士,她推开房门急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在走廊上打成一团的姐弟,眉心狂跳了两下,呵斥:“你们又怎么了?” “妈妈,姐姐为了猫打我!”姜枭趁机挣脱开姜鹤,嗷嗷哭着扑进他妈怀里,裤子都忘记拎起来。 姜鹤气喘吁吁地爬起来,看了眼他被自己揍得开花的屁股…… 其实过年前和白女士吵完那一架,姜鹤已经学会不跟她争论任何事了,这招很管用,直到开学她们也没有再吵架过……但是今天不行,今天她真的忍不住,隔壁还有个谢辛晨当例子,她不想看着她弟重蹈覆辙。 扫了白女士一眼,她冷着脸说:“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用手机视频抄作业,骂同学外号,被没收手机还威胁我要把猫从楼上扔下去……”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抱起受了惊吓的金元宝,小猫的毛都呲开了,耳朵成了平平的飞机耳,姜鹤伸手抱它的时候,它吓得伸手挠了她一下。 还好奶猫爪子不利,不过是一点点伤痕,姜鹤面不改色地把它抱起来,把它摁在怀里强行薅了两把毛。 白女士在看见金元宝第一时间就皱起眉:“你怎么把猫带进屋了,我不是说了不准吗?” “马上带它走。”姜鹤说,“我就拿几件外套。” “这不是重点,姜鹤,”白女士拍了拍趴在她怀里的儿子,“你怎么能为了只猫打弟弟?他都多大了,八岁了,被你这样扒了裤子踩在地上打,丢死人了,他能不着急吗?” “你也知道他八岁了,口口声声喊同学‘肥猪’,”姜鹤掀掀眼皮子,“这种难听的话,你教的他吗?” 白女士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涨起一丝红晕:“姜鹤,你非要这么和妈妈说话吗?为了一只破猫,打了弟弟,又对我恶声恶气,我早就说了这猫就不吉利……” 那碎碎念的声音在姜鹤耳边环绕。 “有多不吉利?” “你为了一只猫搅和得鸡犬不宁还不够吗?” “你上次说的是它会让人折寿,”她一只手抱着猫,转身望着她说,“你们现在谁折寿了吗?我看要折寿也是因为姜枭吧,看他一晚上撒谎、辱骂还差点虐待小动物,造多少孽?” 说完这话,看着白女士震惊的眼神,姜鹤立刻有些后悔。 整个人有点濒临发疯的不得劲,她也懒得拿衣服了,转身向着楼下走去……走过姜枭,看他赖唧唧地赖在母亲怀抱里,皱皱眉,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 “啊!!!!” 在姜枭高声痛呼声,和白女士提高嗓音叫她名字的警告声中,姜鹤飞快地跑下楼,想了想,站在楼梯下方指着姜枭说:“再让老子听见你嘴巴这么贱地骂同学,我还揍你!” 在他被吓到整个人静声中,姜鹤像只猩猩似的撞开门,昂首挺胸地离开。 姜鹤气喘吁吁地抱着猫摁响顾西决家的门铃。 后者来开了门,看她站在门外神色郁郁,像是早有什么预料似的头往她家的方向偏了偏,然后转回头:“不是收衣服,衣服呢?” 不仅没收衣服,这种初春晚上融雪还等冻死人,她连穿回家时那件外套都没穿。 姜鹤整个人微微颤抖,咬着后槽牙没说话,生怕自己牙关一松就会像个白痴似的哭出声来。 顾西决伸手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又接过她手里的金元宝,借着他身后的光,他看见在她白嫩的手侧虎口附近,有一处明显的猫抓伤。 他一只手稳稳地拖着猫,另一只手将她想要缩回手的手捉住,目光沉沉:“怎么回事?” 手里的猫也不笨,这么小一点就知道谁对它好,平时见着姜鹤就粘得走不动步,活生生粘成了一条狗。要说它主动伸爪子挠她,他怎么都不信。 姜鹤还是不说话,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水汽,下面笼罩着的全是惶恐和不安…… 她眼眶通红,可怜兮兮地小声叫了声“顾西决”,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眨巴了下眼,大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掉在他的手背上。 啪嗒一下,眼泪飞溅。 风里来雨里去,血溅街头都见过几回,顾西决发现自己还真受不住这个。 拧着眉一把将门口这比猫还可怜的玩意儿摁进自己怀里,也不敢多问了,就听她趴在他胸前抽抽搭搭地哭:“我对我妈说了特别过分的话,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她被自己这管不住的嘴吓得六神无主。 最后是被顾西决半抱半拥带回了澜景花园。 坐在沙发上,她使劲儿往他怀里钻,抱着手机,纠结得食不下咽到晚上八点半,才在他一下下扶着她背的安抚中稍微冷静下来。 摸进微信里,找到白女士的微信。 —一行白鹤上西行:对不起,下午不是真的想这么说的,我跟你道歉。 老老实实道完歉,对面没有立刻回应。 发完信息,如同扔烫手山芋般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扔了,转身鸵鸟似的一头扎进他的颈脖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像是一只风干死在墙上的壁虎,抠都抠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遇事不决顾西决? emmmm,男朋友真好用,哥也想要(单身狗的万年妄想 107、有些人看着一本正经 姜鹤等了很久, 那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让顾西决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他抚着她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小宝宝。 过了一会儿,姜鹤的手机响了微信提示,这就像是死神终于传递来了一审判决, 她闭着眼拿起手机塞给顾西决, 让他帮自己看看微信上说了什么。 顾西决毫无压力地看了一眼,然后用像电子朗读似的丝毫不声情并茂的声音念道:“‘我真的很伤心,姜鹤, 你总是质问当你小时候不开心时我眼里只有姜枭,可是你呢,你关心过我吗?你又怎么知道我总是开心的?你就像是一个……一样,可能真的就像你说的,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永远不可能理解我。‘” 顾西决念完,放下手机,想了想, 非常礼貌地发问:“你妈平时说话都这么文艺的吗?” “她说话就是这么文艺,也不知道我爸怎么受得了她。” 姜鹤开口回答他的提问时,整个人的语气已经变得轻松一些。 此时她心中高悬的一颗巨石, 反而因为她妈长篇大论的指责轰然落地,虽然说动静不小,但是在她心上砸出来的那个坑也不算惊天动地…… 就和以往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还是老一套台词,然而这总比把她直接拉黑了强。 顾西决看着手机:“‘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姜鹤:“谈什么?谈恋爱?” 顾西决:“你妈说的, 我在念微信……我们现在就在谈恋爱,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请求?” 姜鹤没说话,无动于衷地“哦”了声,看样子是在默默地拒绝。 顾西决顺手点开白女士的头像看了看,不意外的发现姜鹤的朋友圈状态是对她妈双向屏蔽的—— 不看她的朋友圈,也不让她看自己的朋友圈。 现在挺多年轻人都这么干。 随便点了点,手动刷新扫了眼白女士的朋友圈,发现作为一名奔向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发朋友圈状态…… 还蛮频繁的。 基本每天都有一条。 他正想看看都发了些什么,这时候,趴在他身上的人却闲不住地闹了起来。 “所以,你怎么就直接进入下一条了?看片你们还知道选□□的呢,‘你就像是一个什么一样‘?”姜鹤伸手摇晃顾西决追问,“你这阅读器怎么还自带消音功能,我妈骂脏话了吗?” “不是,”顾西决说,“‘讨债鬼‘。” 他觉得这三个字有些伤人。 “哦。”得到答案的她脸上比他想象中淡定了许多,“这个不用消音,我听过很多次现场版的,有了抗体,杀伤力已经减弱很多了。” 顾西决看她那副麻木的样子,终于还是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最让他无力的是她伤心的方向恰巧是他无论如何可能无法弥补或者拯救的…… 这让他也跟着心情不太好。 也没什么兴趣研究白女士的朋友圈了,也不想劝姜鹤想开点什么的……他把手机放下,坐起来,正式向她发问,今晚她回家那短短半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鹤组织下语言,很艰难地把自己在家里的遭遇倒豆子似的说了。 从姜枭的各种讨打行为开始,顾西决微微蹙眉,听到姜鹤把他暴揍一顿,他眉头又松开了…… 转而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拉过了姜鹤的手,又拿来医药箱给她消毒。 最近医药箱的使用频率很高,一直摆在茶几上,基本没机会把它放回柜子里。 “这样看你妈对你和你弟倒是一视同仁,”顾西决用平静而公正的语气说,“反正在我看来刻薄和捧杀都是毁人不倦……毁灭的那个毁。” “我知道,那个‘诲’字读第四声。” 她被酒精疼的疯狂倒吸气,还不忘记展现自己的知识渊博……顾西决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低头给她吹了吹手。 姜鹤撇撇嘴,感觉今晚自己受到的委屈实在是很多,于是成了小娇娇:“你不能光吹气,这时候应该还有‘痛痛飞‘,快念。” “……”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放开她的手,拒绝和她耍白痴。 金元宝的爪子能有多利,她手背上也就是有几道抓痕和凝固的血珠子,因为她白所以红肿起来才看着特别显眼……实际上用外边的话来说,那大概就是再晚点回来,伤口都该愈合得完美无瑕了。 “顾西决,你也不管我了吗?” 见他撒开手,姜鹤高高举着受伤的那边手,耀武扬威得就像是炫耀什么光荣伤口,一边拼命往他怀里蹭……顾西决怕她乱动摔沙下沙发,没办法只能伸手揽着她的腰。 “别撒娇,”他在她脑袋顶上说,“你刚才说到你把你弟踩在地上扒了裤子用拖鞋抽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娇气样子的,武松打老虎的时候都没你那么精神。” 姜鹤承认顾西决一本正经讲笑话的时候真的蛮好笑的,所以她冲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笑的时候鼻尖还红彤彤的,这样看着倒是真的有点可怜。 “你今晚说的话大部分也没错,至少出发点是对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刚才又是为什么道歉?” “我妈是很疯,但那是她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她疯了所以就要比她更疯。”姜鹤说,“比如今晚的姜枭很欠揍,他举着金元宝要往下扔的时候我也想把他抱起来扔到楼下去,但是我不会这么做……这两件事是相对独立的,开口诅咒自己的家人这件事就是做错了,我讨厌我妈盲目偏爱姜枭、冷漠又自私的样子,但是我不想要她折寿。” 她的声音有点柔软,像是在认真地解剖自己的内心。 顾西决沉默了两秒,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慨。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做好准备为人母了?” “什么?” 姜鹤还沉浸在自己的懂事乖巧里无法自拔,心中感慨她这么一个乖孩子不得家人宠爱必然是他们有问题…… 冷不丁被提问,她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如果现在硬塞给你一个孩子好像你也可以带的挺好的意思。” 顾西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和他的不一样,她的肚子柔软得不像话,摸着像棉花……过了很久,他停顿了下才补充了三个字—— “可惜了。” 姜鹤被他摸得毛骨悚然。 气氛不太对头,结合下午在实验室的一系列不健康对话,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人又在说什么疯话……伤春悲秋收了收,她黑着脸挪开了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 “你脑子里面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西决没搭理她,而是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开始摆弄,好像是在查询什么东西……姜鹤扒着他的手凑过去看,发现他搜的是“我国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少岁”。 她愣了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期望的十七岁……哦不对,你都没过生日,更正下,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期望的十六岁。”他掐了把她的脸蛋,平静地说,“所以我关心这个干嘛?” “那你搜这个干嘛?” “结了婚才会有孩子。” 姜鹤被他惊呆了:“顾西决,你疯了。” “想想又不犯法。”他扔开手机,抱着她懒洋洋地倒回沙发上,“你觉得怀孕会影响你的学习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们大学就可以要一个……在你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反正我对你的学习能力十分有信心。” “……” 姜鹤弯腰,半个身子探出沙发在地上摸索。 “我要拖鞋呢?今晚你们这些小男生一个两个都疯了?” 顾西决长臂一伸把拖鞋拿起来塞进她的手里,嗤笑,望着她眼里又有点认真地问:“拖鞋在这……脱裤子让你打吗?” 姜鹤拿过抱枕压在他的脸上,隔着抱枕捶了他两下。 顾西决让她欺负了下,看她恢复一点精神了,把压在自己脸上的抱枕挪开,他稍微坐起来了些。 沉吟片刻后,终于不同她玩笑了,把话题转回了最初,问:“姜鹤,你妈朋友圈发挺多内容的,你看过吗?” “没有。”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说,“反正不是工作可能就是骂我的话,她这么负能量的人,我不想看。” 她其实看过一两则,比如“早上起来就遇见心烦的事,就不能让我哪怕开心一瞬间,想逃离这一切”之类的,把她一个年轻小姑娘都雷得不清。 毕竟正常人的朋友圈都是“我很好我很棒我很幸福我超刚”,一片幸福值百分百、打碎牙也要默默和血吞的画风里,偶尔出现这么一个天天唉声叹气、伤春悲秋的…… 真的很突兀,也很令人觉得尴尬。 所以姜鹤把她屏蔽了,甚至想号召周围的人一起屏蔽她。 “我也不想和她谈,”她斩钉截铁地做总结,“我们试过很多次坐下来谈谈,反正每次都是第一个问题都没人说完,就以惊天动地的吵架收尾。” “……” “别劝我,顾西决,”她认真地说,“否则连你一起骂。” 顾西决“哦”了声,从屁股下面拿出她的手机:“回复吗?” “回。”姜鹤说,“就说我不想吵架,仅仅是为我的口出狂言的不礼貌道歉,谈谈就免了,我怕我继续口出狂言。” 顾西决:“……” —一行白鹤上西行:彼此冷静下来之前暂时不谈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姜鹤拿过手机看了眼:“顾西决,国际翻译标准要素‘信达雅‘你哪怕随便选一个沾沾边?” “雅。” 顾西决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完全理直气壮,不想理会她的抱怨的样子。 高中生日子大多过得千篇一律,再加上不停的有“刺激的月考开始了、公布月考成绩、继续准备月考、啊半个学期居然过去了这他妈就期中考了啊”这个循环过程,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四月底的时候,江市正式迎来了春天。 顾西决也迎来了全国箭术锦标赛赛的初赛。 箭术个人比赛分三个阶段,排名赛、淘汰赛和最终八强决赛。 排名赛是初赛,一共有六十四名队员参赛,射程七十米,每人射六组一共三十六只箭,这是第一轮;短暂休息后,将立刻开始第二轮,重复同上继续六组三十六只箭,这是第二轮。 两轮一共七十二只箭的环数相加,以总环数依次排名。 然后在接下来的淘汰赛里,第一名将对战第六十四名,第二名对战六十三名这样以此类推…… 姜鹤最初看到比赛规则的时候,就觉得其实箭术也是挺累,要在几个小时的时间内保持高精神集中、连续拉弓七十二次,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体力活。 尤其是臂力,可能普通人十几只箭射下来边要腰酸背痛。 更何况箭术对站姿、精神力、腰部力量都有要求。 姜鹤在比赛的这天看到了顾西决另外的一个闪光点。 比赛那天是星期天。 坐在观众席上,观众席上意外的还算热闹,虽然不如篮球赛那样人山人海,但是体育馆位每一排基本都坐了人。 姜鹤邻边的是两个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女生,听口音好像不是江市的,可能是隔壁哪个市的女队队员这次没有参加比赛……从运动员入场之前开始她们就一直在讨论这次比赛,和她们认识的人。 “阿轲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 “这次再评不上二级运动员他怎么办啊,只能走文化考了吧?” “嗯……” “太难了,早在高二的时候我就告诉他好好训练,我们队那时候二级运动员资格都拿的差不多了,男队那边差了几个人,他也跟着不着急。现在才知道上火有什么用!” 她们在讨论的事关于运动员考级的事。 这一次的锦标赛是省级以上的大型赛事,它符合评选国家运动员评级标准,所以它对于绝大部分参赛选手来说不止是一个比赛那么简单……在高三之前,这样大型的比赛屈指可数,所以大多数以后要走体育院校的选手必须要在类似的比赛里拿到排名赛630环(七十二箭),个人淘汰赛110环(十二箭),总决赛330环(三十六箭)才可以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二级运动员标准稍低,分别是600环,100环,300环。 再晚上还有神仙级别的运动健将,排名赛660环,个人淘汰赛114环,总决赛335环。 顾西决这次要求也不算高,准备先拿个最低标准二级运动员,接下来还有两年的时间在看看能不能在别的比赛里刷成绩。 ……所以也别说什么体育生很简单,他们的高考从高一就开始了。 姜鹤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坐立不安,这会儿场地上响起了运动员入场的音乐,她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往下望,远远地就看见穿着他们省各个市的市队队员入场。 江市是省会城市,自然走在最前面。 “哇,最前面就是江市的吧?” 旁边的女生又开始讨论。 “他们的队服好看哦!” “人更好看,你看走最前面那个,我靠江市市队是什么男神团,一个个都有一米八吧?走最前面那个好帅啊!” “江市的帅哥都跑到箭术队了吗,我们市怎么没这种好事!”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中,姜鹤抬眼看了眼,不怎么意外地一眼看见他的男朋友走在男男女女一百多名大队伍的最前面,他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 有几根头发从帽檐边缘俏皮地跑出来,帽檐投下的阴影半遮住他高挺的鼻梁山根,只露出薄唇和线条弧度完美的下晗。 此时此刻,他正偏着头和教练说话。 运动员入场后,他们进入江市市队休息区,他从弓箭袋里取出自己的弓、箭还有护指套交给裁判组检查,自己垂着眼站在一旁,一脸冷漠的样子。 等裁判组检查完装备还给他,他抬手摘了鸭舌帽,用手胡乱扒了下被压过的头发,动作随意,却引来看台上同行小女生们的一阵倒抽气…… 这个骚公鸡。 姜鹤在心中腹诽,然后还是身体很诚实的,掏出了自己的眼镜。 她的腹诽于顾西决垂眼、弯腰拿起检查过后的护指套,往手上戴的时候戛然而止。只见少年的手微向上,指尖自然弯曲,护指套顺着手背曲线下滑,一点点遮盖住手背青筋…… 男生,不一定要脱衣露腹才好看。 姜鹤扶着栏杆的手指尖紧了紧,那些在学校里看顾西决打篮球掀个衣服就尖叫的小姑娘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站在比赛场地边,抬手面无表情戴护指套的校园扛把子才是性感之神。 ……………………帅到姜鹤想要锤胸口。 大概是他们这边的气氛有点太热烈,戴好了护指套后顾西决像是有所感似的往她们这边偏了偏头,看过来。 “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我想让我们男队的憨批去问他要微信了,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有啊,在这呢! 姜鹤得意洋洋地想。 观众台下,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如鹰眼,准确地捕捉到观众席上,身上穿着春季白色毛衣,趴在栏杆边、戴着眼镜的他家小姑娘。 姜鹤抬起爪子,五根手指在空气里瞎抓了下算是对他打了招呼。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刚才还一直冷着脸的少年嗤笑一声,露出一个清晰的笑容……对准观众席的方向,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比划了个眼镜的姿势。 他倒是知道姜鹤什么情况下才会戴眼镜:学习,和看男朋友。 阳光之下,姜鹤耳朵尖尖都是粉色的,还好他看不见。 运动员准备时间顾西决坐在一旁等待,在他弯腰从弓箭袋里取出手机没多久,姜鹤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下。 —西行:好看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好看。 —西行:别人的腹肌也好看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眼里只有你。 —一行白鹤上西行:护指套哪里买的,我要给你买十双放家里。 —西行:以前没见我戴过? —一行白鹤上西行:没有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是直接上的,原来还有这么多装备……训练时候也没怎么见你们戴。 看台下,顾西决像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靠在休息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玩手机,一脸冷漠加严肃。 —西行:平时训练量没这么大就不戴,集中训练还是要戴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很性感,给人一种手指很有力的错觉。 —西行:不是错觉,七十二轮弓拉下来,弱鸡怎么玩? —西行:有没有力,以后你试试就知道。 —一行白鹤上西行:怎么试? —一行白鹤上西行:…………………………………………? 姜鹤反应过来了,她面红耳赤地放下手机,要不是距离太远,可能她的手机已经扔出去砸在台下少年那张面瘫的脸上! 而身边的那些女生还在讨论—— “啊,他肩很宽啊,天啊我的目光完全没办法从江市男神团那些人身上挪开,他们是照着模特队标准选队员吗!” “听说江市市队教练国家队下放的,对体格训练非常严格,核心训练一周都有三回……都是练出来的吧?” “他在玩手机啊?这时候还有心情玩手机?” “心理素质真的好。” “啊,帅是帅,就是太冷了点……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有点吓人。” 姜鹤:“……” 有些人看着人模狗样,满脸正直严肃,谁也不知道,他其实可能是忙着在微信开黄腔。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一章 比赛规则参考百度,国家运动员标准同,不知道比赛等待时间让不让看手机,以上如有不对,算哥瞎搞。 最后,黄腔看得懂就懂了,不懂的就当哥在进行毫无乐趣的白开水对话便是,完全没关系,嘻~ 108、男朋友 顾西决今天的状态不错, 这件事在他开始正式比赛的前三秒, 姜鹤就得出了结论。 玻璃顶的室内体育馆,少年左手挎弓而立,腰杆和长腿也笔直得如同一张弓,背部肌肉舒展, 他的目光注视锁定七十米外的箭靶上。 等到信号灯亮, 他缓缓步入发射区内。 发射区内,他双脚与肩同宽,分跨起射线, 发令长的信号灯亮起,他长而微翘睫毛轻颤,抬眼,与此同时,手中的弓也拉起,对准了不远处的环靶。 搭箭,扣弦,持弓左臂下沉, 微微使力推弓,将弓固定好,右手开弓, 当右手开弓至下晗,腰部肌肉绷直,肱二头肌因此而隆起。 稍作瞄准,少年气息沉稳, 右手三指一松,箭射向箭靶—— 与此同时,弓在他左手向下划出一道微弧线,弧线上端划出半圆,尖端对准箭靶的同时,他浑身遽然放松,收弓而立。 箭中靶心。 第一环便是标准的内十环。 “好!” 场地外,顾西决的教练显然对他今天的开弓第一箭也非常满意,直接站起来来到休息区边缘用力的鼓掌,以视鼓励。 接下来的五支箭,顾西决发挥也很稳定,最低也有拿到九环,最终拿下了56分的总成绩。 只是如此,他脸上也始终比较淡然,没有什么喜色,姜鹤一度认为这个同学是在装逼……但是很快地她就反应过来,他这么淡定是因为大家第一组的成绩普遍最好。 刚开始比赛,体力在,注意力也集中。 到了第一轮最后一组,顾西决的开弓和瞄准时间明显变长,偶尔也会出现一两箭七环这样偏低的成绩……最后他第一轮三十六只箭总成绩是319环,平均8.86环,正好压在国家一级运动员标准之上一点点。 回到休息区,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一些。 教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是说了一些照常鼓励的话,整个过程他都的表情始终很淡…… 和一般的热血动漫不同,现实中大部分的体育特长生练某项运动可能基本都是因为小时候有天赋被招募或者是从小就练着玩,玩着玩着就成了专业,并没有说因为什么信仰、爱好或者是高尚的体育精神。 顾西决就属于这种,平淡无奇练箭人,所以他心态还可以。 休息了十五分钟,他开始第二轮,第二轮发挥不如第一轮,但是也拿到了312环的总分。 两轮下来,七十二箭,他一共拿到了631分总分,正好低空飞过国家一级运动员标准……虽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成绩,但是对于一个高一、接下来还有很多机会的新队员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算是好的开端。 顾西决从比赛场下来的时候,他的教练和队友都凑上来拍他的肩膀恭喜他,他和他们简单对话了一会儿后,坐到了一旁去。 他们队伍的经理之类的人物,总之是个还挺漂亮的年轻小姐姐拿了块毛巾给他,他偏头看了眼,没接。 礼貌拒绝后,自己摘了护指套扔到一旁,他放松地靠在座位上,拿起手机。 看台上,姜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西行:晚上吃什么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醉仙楼打包吧,我想吃佛跳墙……看你这样子也是做不动饭了啊,随便吃点行了。 —西行:? —西行:这嫌弃的语气怎么回事? —西行:老子刚拉了七十二轮弓,你下来试试? 还恼羞成怒上了。 姜鹤趴在栏杆边低头看了下,正好远远地对视上他漆黑的眸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曲腿蜷缩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怨气爆棚…… 毕竟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 捅了马蜂窝的姜鹤冲他讨好地笑了笑,他一脸冷淡、拒不接受地挪开了视线。 微信里,她给他发了个抱大腿的表情包,一顿嘤嘤嘤,顺便扯开话题。 —一行白鹤上西行: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我饿了饿了饿了! —西行:饿死鬼投胎。 —西行:一会,等全部比完看一眼排名。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男队这边六十四名队员比赛全部结束。 转播比赛实况的大屏幕上,排名一个个出来,顾西决的名字出现在第七的位置上,排名还算可以。 下一次比赛是一周之后的淘汰赛,他的对手也已经确认下来,是这次排名比较垫底的选手…… 随便瞥了一眼那个人的名字,他便有些傲慢地收回目光,开始弯腰收拾之前随手扔在一旁的器械。 顾西决抓起刚才扔到一旁的护指套,想了下,又放下。 —西行:同学。 —一行白鹤上西行:干什么? —西行:护指套全是汗。 —一行白鹤上西行:然后呐? —西行:你给我洗吧? 姜鹤没回,捧着手机伸脑袋看了看他,他还站着倚靠在旁边,低着头认真地发信息。 —西行: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洗个内裤。 —一行白鹤上西行:…… 姜鹤看见不远处他自己对着屏幕笑了起来,这个人以前理都不理她,偶尔嫌她话多,直接拉黑过几个小时再发出来也是常有的操作。 现在他就不一样了,没事干就喜欢逗她,像个会讲段子的刽子手似的,天天冷着一张脸讲冷笑话,以及各种黄色笑话。 ……男人善变起来也是挺厉害的。 顾西决看她的微信名字旁边显示”对方输入中”显示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就知道姜鹤又在琢磨怎么花式骂他,笑了笑,眉眼有些放松。 这时候,一个穿着隔壁市队服的少年远远走过来,走近了他,人影投过来的阴影将他手里的手机屏幕挡了光,有些看不清楚了。 顾西决愣了下,抬起头,在看到面前这张陌生的脸时,眼中的笑意收了收,“有事?”他略微冷淡地问。 因为看到对方隔壁市队的队服,想到自家教练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他语气还算礼貌…… 否则理都懒得理他。 那来的人大概也是被他冷漠的眼神煞了下,稍微一定笑了起来,带着大男生自有的腼腆,他抬起手指了指看台那边:“顾西决是吧,刚才看了你的比赛,很厉害……我叫钟霆,那什么,啊,排你后面几名,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市队的女生非要让我来帮忙要个你的微信。” 他越说越紧张,到了后面语序都有点乱了……也不懂大家都是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为什么眼前的人光一个眼神都能给他这么大压力。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见他平坦无起伏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不必了,我有女朋友。” 叫钟霆的男生抬起头看向顾西决,发现他背着器械袋,一只手抓着护指套,眼神儿都没往他指着的观众台那边瞥一眼…… 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 这就尴尬了。 他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从他们头顶上最近的看台方向,有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哥哥,你好了没啊!” 站在休息区两名少年双双抬头。 钟霆一眼就看见一张特别灿烂的笑脸,小姑娘正对着太阳的方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都融在了光晕里…… 白色的毛衣和浅色的连衣裙,长卷发毛茸茸的披散在她的肩上,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暖洋洋的。 少年心脏漏跳一拍。 他听见近在咫尺的距离,顾西决嗓音低低低应了声,小姑娘闻言,扔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啊”,脑袋一缩,一溜烟消失在栏杆边。 特别活泼可爱。 他看得有点发呆,收回目光,心想拉红线不成,给自己拉拉红线也不算白跑一趟……他看着顾西决随意将护指套塞进口袋,搓搓手问:“刚才那是你妹妹吗,你家基因这么好?” 顾西决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 “你妹有男朋友了吗?” “有啊。” “真的啊?” “是啊。” “什么人啊?” “我啊。” 一阵诡异的沉默里,顾西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消失了,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说话的时候还露虎牙、长得挺可爱的同龄男生,心里琢磨了下,应该不是姜鹤的菜。 舒服了。 所以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背好自己的东西,顺手戴上鸭舌帽,压了压帽檐,转身向选手通道方向走去。 顾西决走出来的时候,姜鹤就站在体育馆大门口,远远的他一眼就看见她。 他走过去,像个小学生一样拉了下她的头发,等她转过头,就牵住她的手……身后队友经过起哄,他眉毛都没抖一下,丝毫没有身为高中生早恋要低调的自觉。 姜鹤挣了两下他的手没挣开,自己也是白折腾,因为她自己走两步就习惯性往他身上靠:“刚才和你搭话那个男生什么人啊,不是我们江市的?” “临市的,”顾西决垂眼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姜鹤完全没有注意他这一眼里有什么古怪。 “他找你干嘛,我看见他指着看台这边,我旁边那几个女的是他们市队的是吧?”她自顾自己说,“是不是管你要微信?” ……她这敌军情报掌握得挺全面啊,看来他比赛的时候她也没闲着。 顾西决又慢吞吞瞥了她一眼,这次眼里稍微带着笑。 “你比赛的时候我都不用给你记分算分,七八个人人给你记着,一圈下来什么平均分,得分点,失分点,哪里手抖了哪里放快了哪里肩没绷紧,”姜鹤说,“顾西决,同行就是好啊?” “好什么,又不是准备以后上山当猎户,一家子都要会射箭是什么逻辑?” “……” “姜鹤,你少阴阳怪气。” 这个人骂她阴阳怪气。 ……虽然她就是在阴阳怪气。 “顾西决,等你以后不小心进了国家队,会不会成一战成名啊,你英语还很好,顺便可以捞一波国外的迷妹。”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顾西决眉眼淡淡,对于她为他描绘的远大前程并没有太多心动的感觉,进了国家队等于大半辈子就真得准备奉献给体育事业了…… 现在他并不是那么确定这件事。 以前是无所谓以后去哪个城市,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在他看来有个地方读书就行了,反正最后落不好就是回家家里的公司上班。 但是现在他又多了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顾西决将身边的人往怀里拉了下,想到今天那个他已经记不得名字的男生的热情眼神,他有点烦。 以后等姜鹤上了大学,这种人还会更多……到时候可能就不是这些阿猫阿狗,而是和她同等优秀,以后甚至可能成为同行的男生。 现在姜鹤因为依赖他,总是跟着他屁股后面跑,他就可以悠然自得了吗,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说的清? 等以后,她会长得比现在更漂亮,学习也好,前途一片光明。 他呢? …… 终于,顾西决被自己烦得不愿再琢磨“以后”这两个字,皱了皱眉,他眉眼之间沾上一丝烦躁的情绪 这种情绪契机来得有些莫名,但是却能够在心中深深地扎下一个痕迹,顾西决第一次认真考虑,可能他也是一个需要明确的目标去为之上进一下…… 至少得保证他在今后三十年后,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屹立不倒。 两人并肩往之前说好的那家酒楼走,今天他比赛发挥不错,原本的目标是600环标准,结果超常发挥了下,也算得上是喜事一桩。 虽然后来被最后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男生搅和得他有点心神不宁地烦躁,但是这不妨碍他珍惜当下,决定请他的女朋友吃餐好的。 在酒楼楼下,姜鹤接到一个她爸打来的电话,大概是看姜鹤又这么久没有回家了品出一点不对,于是打电话来询问家里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姜鹤冲顾西决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上楼打包,自己坐在楼下打电话。 顾西决点完单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挂了电话,自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看着街边,目光有点放空,也有点呆的样子。 他走过去揉了把她的头发。 姜鹤抬起手捏了捏他的掌心,然后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说:“我爸说,其实我妈生了姜枭以后一直在吃药,也没别的毛病,就是躁郁症,最近转重度了……我妈不让他告诉我们,他让我别生她的气。” 她说到后面,声音听上去有些迷茫。 “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姜鹤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和她有什么好谈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哎呀。” 姜鹤皱着眉,用手机进了她妈的微信朋友圈看了几眼,最上面的那一条就是他们那天吵架时候发的。 —永远停不下来的争吵,母女见面如仇人,试问有哪一个正常的家庭会变成这副模样,又有哪一个正常的女儿会诅咒自己的母亲折寿? 讲不通也理解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停战的那一天。 “……” 姜鹤额角突突跳着疼,直接退出了微信。 把手机顺手放进了顾西决的口袋里,她顺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顾西决,你说说,怎么办?” 顾西决没有说话。 只是安抚性地拍拍怀中人的脑袋,也有些心不在焉。 只因此时此刻,他心中生出一丝不为人知的阴暗念头,比如他突然有些期望她能一辈子像如今这样依赖他,遇见事第一时间找到他,拉着他的袖子问他应当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白女士不洗白 男主事业线提上计划,具体的大概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竟早恋就是要使人上进 哥感冒了,还坚强万更,要留言夸夸才能好 109、乖一点 星期三作业总是比较少, 姜鹤这天在学校就写完了作业, 把喂金元宝的任务交给顾西决,准备抽空回去一趟……顾西决原本是想陪她回去的,但是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人家母女谈话的时候他杵在旁边,想想还是算了。 “你每次回家都弄得一脸鼻涕眼泪。”他不太高兴地把她送到院子门口。 “没办法, 我都不跟她说话了, 谁知道她突然冒出生病这一出,她是我妈,我总不能不管了, 那和小时候她这么对我有什么区别?”她说得还挺有道理,顾西决不说话了。 天气逐渐变暖和,姜鹤身上只穿着一件春季校服的单衣,晚风吹得她头发有些散乱,他将他耳边的发别至耳后……然后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穿上。 他外套上就是洗衣液的味道,没有烟味,他好像是乖乖自行戒烟很久了。 “几个月前我说冷,你还问我要不要脱裤子给我穿。”姜鹤抓着他的外套, “顾西决,进步神速啊?” “你要夸就夸完。” “什么?” “那天排名赛,我们队经理给我递毛巾我也没接,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凑近她,意思是:夸吧。 姜鹤稍微踮起脚,吧唧一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然后笑嘻嘻地站了回去,双手拢着他的校服外套,抬下巴望着他。 顾西决原本是准备让她亲一口就目送她回家,他老实去喂猫的,只是没想到被她亲了这一下之后看她笑眯眯的,忽然又不想放她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明明知道她一转身踏入那扇门,这样的笑容就会从她的脸上消失。 “我喂完猫就来接你。”他嗓音有些低沉地说,“你别乱跑,听见没?” “不是,顾西决,你就非得这么黏人?”姜鹤半开玩笑地说,“万一那时候我还没说完呢?”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你不想说了,就随时出来。”顾西决说,“打开门,我保证我站在外面。” 他说这话就是陈述句的语气,但是听在姜鹤的耳朵里却有了那么点神圣的意味,她心中有些震动,并且也表现在了脸上。 远处建筑中央缝隙里,阳光的余烬烧红了一片天空,夜幕即将降临。 此时此刻,垂眼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英俊的五官几乎要被淹没在傍晚的阴影中,但是他身穿一件白色校服衬衫,双手插兜立在那的轮廓却显得倍加温柔。 姜鹤沉默了下,当前夕阳无限好的气氛下,品出一点奇妙的味道来。 “顾西决,那个,你……”姜鹤觉得自己也许可能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想知道顾西决这是怎么了。 最近,就最近。 他突然变得有点粘她。 之前她还时不时能心态良好地调侃两句“顾西决你鬼上身了啊那么喜欢我”,现在的某一瞬间,她突然深刻地真的感受到了这种“像鬼上身似的喜欢”。 有种全心全意,倾其所有的味道。 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他还有别的打算。 姜鹤这几天一直在麻痹自己,没错的就是顾西决疯了,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打算? 于是连带着稍微让她也感觉到她需要负责的压力,好在对顾西决负责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就是连带着最近她主动亲他的次数都变多了,就好像她是一个天生渣女,生怕让他觉得她不够喜欢他,伤了他的玻璃心。 他们两好像彻底换了个位置。 这换了几个月前高一刚开学那会儿,谁跟她预言了这种未来,她可能会发出荒谬的大笑然后砸了那个神棍的算卦摊子。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姜鹤觉得自己有点难以再继续麻痹自己,她心惊肉跳的,忍无可忍之时。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顾西决,你最近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了,过去八年不闻不问,忽然一朝开窍像是把过去欠我的关注感全部还给我似的,”她问他,“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变成钥匙扣挂在我裤腰带上。” “……” 顾西决沉默了下。 “不一定。”他认真地说,“你变成钥匙扣挂我裤腰带上也行。” 姜鹤震惊万分,微微瞪大眼望着他。 顾西决说完了,伸手把她往院子里推了一把,“去吧,”他说,“一会见。” 姜鹤楞在院子门口,目送顾西决转身离开。 等他的背影真的消失在事业里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行白鹤上西行:同学,我话还没说完? —西行:什么?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最近对我怎么这么好啊,我觉得有点不安了,你到底哪里不对了?你是不是想分手啊? —西行:你有病? —一行白鹤上西行:那你刚才怎么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西行:…… —西行:记得上次排位赛那个临市和我说话的队员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记得啊,虎头虎脑的,看着有点呆,他怎么了? —西行:你叫那声哥哥,叫完就跑了。他真以为你是我妹,想追你。 —一行白鹤上西行:真的假的啊,我当时站在观众席上,从你们那个角度不是只能看见我的双下巴和鼻孔吗?他干嘛想追我? —一行白鹤上西行:就算他想追我怎么了,想追我的人多了去了啊,最近的还有个谢辛晨……顾西决,你的眼睛是上个月才跟着金元宝同时睁开,刚刚开始直面这个缤纷大世界的吗?现在才发现这些人的存在?现在才有了危机意识? 那边估计是被姜鹤两大段话气的不轻。 过了很久才回了句。 —西行:有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姜鹤:“?????” —一行白鹤上西行:恕我直言,我还是比较喜欢刚刚你喜欢我到不敢看我眼睛的样子。 —一行白鹤上西行:特别可爱。 —一行白鹤上西行:和你打字的时候不一样。 发完三句话,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姜鹤那颗高高悬空的心这才落地。 她放心地心想:哦,不是要蓄谋跟她分手就好……你妈的,吓死个人。 姜鹤回到家里,白女士不在,家里就一个姜枭。 上次大概是被她打得狠了,现在他见着她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姜鹤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姜枭扭头就跑,拖着书包远远站在楼梯上,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姜鹤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知道,是妈妈的事。”姜枭却盯着姜鹤,难得智商上线似的说,“最近她每天都喝的很醉回家,有时候爸爸不在,只能喊姑姑她们来帮忙,家里很吵,我经常半夜十二点都被吵醒,第二天还要起来去上课。” “……” 姜鹤回头望着他,白女士每天都喝的很醉回家? “我不知道妈妈变成这样和你有没有关系,最近家里唯一有变化的事就是你搬出去住这一件事。你说一下她好了,反正你什么都不怕地天天跟她吵架,也不差这几句……” 他说着停顿了下,然后用完全大发慈悲的语气说:“你要是能说服她,我就不跟你计较上次你打我的事。” 姜枭扔下这句话,上楼关上房门,还上了锁。 姜鹤则因为他刚才说的话里的某些重点……理都懒得理他。 她满脑子都是姜枭说的“我不知道妈妈变成这样和你有没有关系”,思绪乱成一片,又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坐在客厅里等白女士,等了大概快半个小时,始终没有听见门外有人回来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听见她家的院子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声响,整个人肩膀紧了紧,她转过身,只是这时候,隔壁家的阿拉斯加兴奋地叫了起来…… 那是听见主人的脚步才有的叫声,而白女士和它实在算不上太熟。 “……”姜鹤坐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心想顾西决大概都没想到,他都喂完猫从澜景花园回来了,她还没跟白女士见上面。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那边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背景音乱糟糟的,像是在ktv,因为背景有个人在鬼哭狼嚎……一般正常地方播放的背景音乐应该没这效果。 电话接起来,没等姜鹤开口,白女士就问:“有事?” 她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喝了一些了,并没有平日里在公司时那种干净利落的感觉,听上去反而不太聪明。 看来姜枭没在撒谎。 “我不是跟你说了今晚回来,”姜鹤咬着牙,感觉牙根都在发酸,“你自己说的想跟我谈谈,还谈不谈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白女士才缓缓地说:“我今天还有事,过几天吧,让我准备准备……再过不久不是到你生日了吗,到时候回家吃饭吧?” 让你和你女儿聊一聊你的情况,又不是让你去联合国演讲,还要准备演讲稿? 姜鹤忍了忍,没有再说太刻薄的话,她没有习惯要和醉鬼长辈吵架……但也没有答应说过生日一定会回来,只是简单地“哦”了声,没有太大反应。 白女士那边也跟着停顿了下,这才说:“姜鹤,抱歉,我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希望你能够理解……主要是我得想想应该怎么跟你说,我不希望再次交谈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来,再次和你以吵架告终。” 说得倒是挺像模像样,语气也很诚恳。 姜鹤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挂了电话,她给她爸打了个电话,姜院长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女儿一顿披头质问:“你确定她病了?姜枭说她每天喝得烂醉回家,我刚才在家里等她,你猜她在哪?ktv,背景音乐是《好日子》。” 面对女儿的质问,姜院长那边几秒没说话,再开口说:“让她放松下也好,姜鹤,你给她一点时间。” ……这对夫妻倒是说辞一致。 姜鹤无语地倒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她挂掉日理万机姜院长的电话后,站起来上楼推开父母卧室的门……屋里除了家具、木地板的特殊味道,还有一股浓郁的酒味。 她一转头,便这床头看到一瓶喝了大半的人头马,塞子都还扔在一旁,酒瓶口就这么敞开着。 她走过去拎起酒瓶看了看,在酒瓶口看到一点口红印。 床头还有一些散落阿普唑仑等抗焦虑、抗抑郁药。 姜鹤放下酒瓶和药物,给白女士发了个微信“你身边就睡了个医生,他没告诉你吃药不能喝酒吗”,她又把手机揣进口袋。 下楼,绕到地下室酒柜看了眼,她爸这么多年珍藏的酒都被掏空得差不多了,无论是贵到可以换辆的车的,还是也就一般般贵的。 姜鹤关上酒柜的门,站在昏暗的地下室吧台边发了一会儿的呆。 然后转身上楼回到客厅里。 拉开门,顾西决果然在外面等着。 “你妈没回来?”他问。 姜鹤扭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家里车库,想了想冷着脸说:“临阵脱逃,并还自以为是盘菜地约了下一次,妄想占用我生日那天,当然我还没有答应。” 她转头看着顾西决说:“因为我在考虑要不要和你一起过。” 顾西决没说话。 姜鹤本来就心情暴躁,这会儿难得耐心地递出楼梯,最近尽力扮演想要把她挂裤腰带上的舔狗顾同学居然没有顺杆子往上爬…… 这让她相当恼羞成怒,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那天也有约吗?” 她的暴躁来得有点突然,顾西决手里突然空了,回过神来低头看她:“哪天?” 姜鹤凶狠地瞪着他,不说话。 求生欲使得顾西决自己反应过来了。 “我知道你下周生日,房间里日历上圈出来了,每天看一眼,就防止你露出现在这种表情,“他淡淡道,“我只是有点惊讶你妈居然还记得你的生日。” 这话一说,姜鹤也跟着愣了下。 “我上次过生日时候,我妈第二天早上才发短信祝我十六岁生日快乐。”他说,“我怀疑是我爸提醒她的,而且没有提醒到位,否则他应该会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十七岁。” 姜鹤不说话了。 顾西决也不再跟她继续深入讨论这背后象征的意义,他重新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晚上想吃什么?” 他停顿了下,补充:“吃我也行。” “顾西决,”姜鹤无精打采地说,“你再跟我开黄腔,我就要回去把我在我妈床头发现的那些药抓一把来吃了。” “哦。” 十分钟后,顾西决从街边7-11里走出来,把一包黄色的mm豆塞进小姑娘的手里。 “药就别吃了,”他说,“吃糖豆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姜鹤拆开那包巧克力豆,翘着鼻尖嗅嗅:“发现自己的亲妈酗酒,而且一边酗酒一边嗑抗抑郁药,我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像校园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了。” 她说这话时,沮丧得头也不抬。 “不吃吗?”他盯着她手里的巧克力。 “顾西决,我长大了,你不能总拿巧克力打发我。” “……要我喂你吗?” “?” 顾西决垂眼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把她握在手心的巧克力豆拿出来,一边说着“女主角什么的,哥哥还可以让你更像一点”。 他用两根曾经被姜鹤夸奖过有力的手指,夹出一颗巧克力豆扔进自己嘴里。 而后在她没反应过来前,俯身下去,唇覆盖上她有些冰凉的唇瓣上。 少年的鼻息里带着巧克力的味道,彩色糖衣在他唇间融化,他的舌尖轻易挑开她的牙关,再卷着那颗尚未融化的巧克力豆,送进她的口中。 香甜细腻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来。 一颗指甲盖都不到大小的巧克力可怜兮兮的被两人分吃,吃完了他也没有放开她,大手压在她的后颈,啃吃她的唇瓣。 淡色唇瓣被他咬得一片嫣红,有交换的唾液在她唇角溢出一点晶莹…… 她气息不稳,仰着头任他索取。 直到他心满意足地放开她,她胸口剧烈起伏,急急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而后瞪着他,好似瞪着个怪物:“……这位哥哥,我说的是,校园言情小说。” “嗯?” “不是校园色、情小说。” “哦。”他不太在意地懒洋洋抬指,擦了擦她唇角的唾液,“甜吗?” “……”她默了下,“甜。” 他满意地拍拍她的头顶,然后重新牵起她的手。 “嗯,哥哥觉得你也甜。” “……油腻。” “骂人之前不如先把唇角放下来……乖一点,自己吃这套就少嫌两句,以后不讲给你听还不是要哭唧唧。”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一章 随着年龄的增长,投递巧克力的方式也有所变化(不 下章狗血预警 110、黑云压月 点亮了新的巧克力投喂姿势后, 顾西决有点上瘾, 饭后用同样的方式压着姜鹤在沙发上吃掉半袋巧克力,直到他自己都吃腻了,才算作罢。 这导致接下来一个星期姜鹤都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丝愁绪。 周末,姜鹤生日的那天, 同时也是顾西决进行第二场淘汰赛的日子。 淘汰赛赛制和排名赛不同, 是分组进行单独对决,既排位赛第一名和第六十四名为一组,以此类推, 一共三十二组。 每组对决的选手以一对一交替发射的方式,每组三支箭,一共四组十二支箭,累计环数高者进入下一阶段比赛。 如此循环,一直到最后,会产生八名进入最终决赛的选手。 而国家运动员评级标准,淘汰赛需110环(一级)或者100环(二级),但是环数只记淘汰赛总决赛成绩, 也就是最后一轮比赛的十二支箭。 前面第一轮属于虐菜,二组半不到七八支箭下来,对手已经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 第二轮三十二强, 对手稍给力一些,最后以四环之差再次输给顾西决。 两轮比赛,他的总成绩分别是108环和110环,第二次甚至再次压在了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标准上。 第三轮比赛就是十六进八, 中间给选手休息的时间比较长,顾西决这一组完成比赛又早,他很早就下来坐在旁边,跟他的女朋友聊天,想要放松一下心情。 虽然……他的女朋友并不是很识相。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你紧张吗? 顾西决嗤笑一声,正想打字告诉她,他并不是那么紧张,还没来得及把打好的字发出去,那边已经“咻”地又发过来了一大版。 —一行白鹤上西行:为什么我这么紧张?都到这了,我看你也不是不行,要不咱们努力一把,保二争一,争取一次性拿下一级运动员算了?是不是很有道理?这样接下来的两年你就可以尽情划水? 顾西决:“……” —一行白鹤上西行:就和高考提前录取批似的,人家忙着复习冲刺,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呼呼大睡,老师路过你,最多就让你扯呼的声音小点儿……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爽吗?想想都爽。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说话,点点点什么点点点,手抽筋了? 顾西决:“……” 不说话只是因为害怕张口就是亲切的脏话问候。 —西行:原本也没那么紧张,毕竟目标就是个国家二级运动员。 —西行:现在被你说的反而有点紧张了…… —西行:你这个魔鬼,搞人心态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怎么骂人?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只是想让你上进,在鼓励你。 —西行:鼓励我?可以啊。 —西行:一会你去厕所旁边等我,别光动嘴皮子,来点实际行动。 顾西决抬起头看着观众席,原本以为姜鹤会对他大翻白眼直接拒绝,却没想到对方看完手机抬起头,干净利落地冲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转身就往看台出口走。 顾西决:“……” 吃错药了这么好说话? 惊喜来得太突然。 他弯腰伸手戴起鸭舌帽,帽檐下压遮住半张脸,站起来作势要往外面走。 没走出两步被教练从后面叫住:“阿决,你上哪去?那边还有七八组马上就比完了,你不要留下来看看排名啊,至少看看最后一轮对手长什么样也好啊?” 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也他妈不能让他多射两环,有什么好看的? “不看了,我压力有点大,”少年嗓音低沉,调整了下鸭舌帽边缘,低声道,“去解个压,十分钟回。” 他话语一落,知道他带了女朋友来的其他队员均发出暧昧的笑声……在笑声中,顾西决转身向外走去。 顾西决外外场找到姜鹤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 小姑娘撅着屁股蹲在树荫下,皱着眉,一只手在糟蹋地上的野草,拔起来又扔掉,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他走过去,擦着她的肩膀并肩蹲下来。 她大概是早就看着他了,也没有被吓到,扔了手里的野草,用带着青草味的爪子摸了下他的脸,示意他等等,然后偏开头。 “我今晚另有安排,不想回去……是和顾西决,怎么了?” “哪也不去,就在澜景花园切个蛋糕。” “不不不,白女士,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你上次放我鸽子也没道歉,我没答应你生日一定会回家啊?” “……不是,白女士,你上次说要准备的演讲稿准备好了吗?要不你现在就给我电话里说一遍算了,反正大家看上去都在赶时间?” 顾西决听出来,大概是姜鹤她妈打电话叫她今晚回去吃饭,而寿星公本人不大愿意。 他眉眼不动,抬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他的十分钟已经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 姜鹤也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 于是她也不再跟电话那边的人废话太多,含糊地先答应下来晚上会回家呆一会儿,她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手机一收,她凑过去抬了抬少年的帽檐。 他微微眯起眼往后躲了躲,抬起的下巴弧线冷漠又英俊,姜鹤摘下他的帽子,张开手臂抱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草地上。 春天来了,万物勃勃生机,草地上的草碧绿一片,头顶的暖洋洋的太阳,她垂落的发梢带着洗发水的香甜扫过他的鼻尖。 “顾西决?” 她双手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里带着催促的鼻音。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懒洋洋地笑了笑,抬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自己稍稍抬起上半身吻住她的唇,将她的气息尽数吞噬。 他的吻带着比平日里稍急切的温度,力道也大,牙咬着她的下唇磨了磨把她咬得从鼻子里发出“嘤嘤”的哼声,他这才用舌尖,轻舔被他的虎牙咬出一个小坑印的地方。 又痒又痛。 姜鹤有些受不了这样。 他喷洒在她鼻尖的气息都是灼热的,隔着运动裤,她能感觉到他大腿紧绷的肌肉和…… “顾西决?” 她不敢动了。 感受到她不安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过,顾西决本人倒是一脸淡然仿佛上半身和下半身直接被切割开来…… 他扶着她坐起来,一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稳,“嗯”着应了声,抬起手用大拇指蹭掉她唇瓣上湿润的唾液。 他目光微沉。 “是有点兴奋,刚才就这样了,”他额头抵着她的眉间,嗓音喑哑,“吓着你了?” 姜鹤想假装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冷静又老练……但是当必须要直面这个平日里她看各种动漫小说看到都不屑再看的正常生理现象时,她发现要做到“自然”,真的很难。 毕竟现在她实打实地坐在那东西上,不得不说,它很有存在感。 “……我建议你冷静一下,”她面瘫着脸说,“不是说出来让你冷静下的吗,还是我们对‘冷静‘的理解意义不一样?” 听出她声音里的紧绷,顾西决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头一偏,脸落在她颈窝处。 手挑开她的衣领,张嘴轻轻咬了下她的锁骨,感觉到怀中人整个僵直,他这才淡淡道:“别怕,我什么都不做。” 他这话大概是有奇效,感觉到怀中的人立刻柔软放松了下来,顾西决有些诧异……他诧异自己在她的眼中多么可值得信赖。 以至于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她也无条件地反射性信任。 得到这一点认识,他的心中已经柔软一片。 抬头阳光下亲了亲她的耳根:“晚上你在家吃完饭,我去接你回澜景花园,我们再继续切个蛋糕?” 姜鹤听到这个,低头看他,对视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想要什么礼物?”他问她。 那语气大概就是她想要一架飞机他也能给她买来。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无非是那些,但是介于江市大半百货公司都是顾西决家的,开口要点什么姜鹤也觉得比较没有意思。 她摇了摇头,抓起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下他的手指关节……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恐怖的手控,而顾西决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是她见过最漂亮的。 他被她主动的一咬,咬得嗤笑起来。 抬头见她双眸闪闪发亮地盯着自己,他懂了她的意思:“你不会提出让我他妈把那座冠军奖杯给你捧回来,当生日礼物吧?” “……不是很符合今日主题吗?”她语气天真。 “决赛在下个月。”他好脾气地说。 “我可以晚点收生日礼物。”她答得飞快。 “……姜鹤。”他稍稍后退,满脸无言地看着她,“你到底是来给我放松的,还是来给我添压力的?” “你看我哪次考试不拿个前三,直到下次考试刷新成绩前都寝食难安的样子,还不能领悟我比山高、比海深的好胜心吗?”她抓住他的领子,“顾西决,虽然你学习不怎么样,但是我看出来你这箭确实没白练。鉴于我们当初刚认识也是因为我不小心沉迷于你练箭的样子,作为我们交往以来的第一个生日,你送我一座冠军奖杯又有什么不对,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 顾西决一个转身将她位置调转压在草地,舌尖撬开她喋喋不休的唇瓣阻止了她各种强词夺理的碎碎念。 两人的气息于暖阳中混杂成一体,青草好像也变成了他们鼻息的一部分,酝酿成了特殊的甜,在他们交换的唾液中蔓延。 她微微睁开眼,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近在咫尺。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给给给,你妈的,命都是你的。” 姜鹤满意地笑了,勾唇吧唧亲了口他的鼻尖。 …… 这一天,好巧不巧,顾西决在淘汰赛总决赛十六进八里,偶遇上次找他搭腔、企图在他本人面前撬他墙角的钟霆选手。 三十二进十六半决赛中,他的成绩以111环总成绩略高于顾西决,顾西决以下位者身份与他分到十六进八的一个小组。 然后,在这次的比赛中,顾西决宛如菲罗克忒忒斯(*古希腊第一神箭手)上身,十二支箭干净利落,在教练与队友们目瞪口呆的围观中,拿下了116环的惊人好成绩,昂首挺胸闯入总决赛。 射完最后一个十环,少年眉目淡然摘下护指套,对被淘汰后失魂落魄的对手说:“女朋友闹得不行非要看我拿冠军,不好意思了。” 这大概就是杀人诛心。 晚上,顾西决去给姜鹤拿订好的蛋糕。 姜鹤自己回到家里,家里阿姨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姜枭、姜院长都早早在家等了,而白女士…… 貌似再次临阵脱逃。 官方说法是,临时来了个重要客户,非常着急一定要去接待。 面对餐桌边略微尴尬的爸爸,姜鹤也跟着尴尬了起来,她面前放着一杯冰块都快融化光了的果汁,水珠顺着杯壁滴落下来,在杯底积累了小小一摊,像眼泪。 七点半时,姜鹤拿起筷子:“不等了,吃饭。” 阿姨把菜拿下去热了一道,菜还挺好吃的,做了姜鹤喜欢的海鲜,是她一惯喜欢的做法……她没有伤心到食不下咽,一边吃饭一边和桌边家里两位雄性生物瞎聊,比如跟爸爸告状姜枭欺负同学的破事儿。 在爸爸严厉地说“姜枭,这样不可以,你下个月都不许碰你姐姐给你买的游戏机了”的斥责下,熊孩子气得嗷嗷叫。 姜鹤低头扒饭,甚至吃了不少。 中间微信还收到顾西决给她发来的蛋糕的照片,背景是澜景花园的那套公寓。 姜鹤的爸爸看她频繁低头看手机,就问:“是阿决吗?” “对,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他再切个蛋糕。” “你和他……” “在一起了。”姜鹤想了下,补充,“纯洁的。” 她的亲爸她还是懂的,这种直男式欲言又止的语气,显然是不想某天在自家医院的妇产科偶遇自己哭哭啼啼的女儿和她亲爱的小男朋友。 果不其然,姜鹤说完,他露出了欣慰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吃完饭就再打个电话给你妈吧,”他温和地说,“实在是不像话了她。” 姜鹤答应了。 吃完饭,又磨磨蹭蹭地吃了饭后水果,一抬头,已经快要八点二十。 家里门外毫无动静。 姜鹤等了十分钟,那种沉默的气氛几乎要将她杀死……意识到自己再不行动就等同于默认让白女士毁掉她的生日,她终于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对面说出“喂,您好”的第一时间,姜鹤的背就僵直了。 简直不敢去看沙发对面父亲期待的目光,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嗓音紧绷而干涩:“你在哪,为什么又喝酒了?” 空气一下子凝固。 余光瞥见她那个平日里简直算得上是儒雅随和的父亲目光立刻沉了下来,姜鹤心中也跟着紧了紧……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总怀疑自家客厅的地暖其实根本没修好,否则这样温暖的时节,她不应该浑身发冷。 耳边,姜枭在大声地问,妈妈是不是又喝酒了,她怎么天天喝酒,今天不是说好回来给姜鹤过生日,她又和谁去喝酒?! 姜鹤偏了偏身体,就仿佛这样能挡着她弟弟的大嗓门。 她听见自己冰凉的声音响起,干巴巴地说:“白女士,我真的是对你刮目相看……九点,等到九点我再看不见你,从今以后请你再也不要跟我提任何有关和解的——” 她话还未说完,在她身后,她的父亲站了起来,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嗓音低沉浑厚:“听见女儿说的了吗,白秋棠,九点你若不到家,明天我就让人把离婚协议签字送到你的事务所去。” 此时八点半,距离姜鹤要求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她站起来去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走马灯似的闪回,她一只手握着牛奶杯,对着顾西决的微信憋了半天,也就发出去一句:原来他们已经起草过离婚协议。 —西行:那你怎么看? —一行白鹤上西行:以前是想这样还不如离婚,我跟爸爸讨个清净。 她一只手打字有点慢,一个“但是”刚输入前面几个字母拼音,她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厨房的时钟,时针和分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角度,定格在八点四十八分左右。 还有十二分钟。 姜鹤轻轻放下手里的牛奶杯,杯底和厨房的大理石料理台发生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泠响,她整个人哆嗦了下,心里猛的一空。 她茫然地看向空无一人玄关方向,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八点五十五分,院子里悄无声息,没有人出现。 八点五十八分,姜鹤听见她爸爸的手机响了,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走出厨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爸打电话,心里还在猜,这次白女士要用什么借口,打不到出租车?叫不到代驾?还是路上堵车? 她正恍惚,就听见她爸叫她的名字,还叫了姜枭的名字,他一边叫他们一边很快地往门口走,并告诉他们一个八点档都不屑再演的狗血剧情。 他说:“交警打来的,你妈的车给同样喝了酒的朋友开,涉嫌醉驾且撞到货车,现在我们要去医院。” …… 好一会儿,姜鹤的大脑都是空的。 姜枭被吓得嚎啕大哭。 邻居家的两位不知道怎么也收到了消息赶出来,顾总黑着脸开出他家的迈巴赫,让他们上车。 姜鹤没那么多废话,跟着他爸跳上了车,又用冰凉的指尖一把拎起她哭到昏天暗地的弟弟的衣领,把他强行塞到后座。 黑云压月的漆黑夜晚,黑色豪车向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没错,死了,就是这么叼(。) 最后的剧情线了,冲鸭! 111、我在 深夜的医院急救科室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有弯折着腰“哎哟”叫疼的老人, 有嚎啕大哭的孩童和他们满脸焦急的家长,还有躺在担架上被送来血肉模糊的人们。 姜鹤他们到医院,正好赶上白女士负责开车的那个朋友宣布死亡时间,冰冷的白布盖上了她的脸。 根据现场跟过来的医护人员说, 她在最后一刻, 是完全违反了常理地把方向盘往副驾驶那边打,所以整个车是标准的正面左侧方45°碰撞,如果这种情况撞的是普通的小轿车, 副驾驶的人最多落个脑震荡。 但是她们撞上满载大货车,整个车头都撞了进去,驾驶座车身a柱严重变形,副驾驶那边是被货车落下来的货物砸到。 人还在抢救室抢救。 除了姜院长换了手术服进了病房,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 顾母走过来握了握姜鹤冰凉的手,想要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望了眼顾总,后者目光沉沉地回视她。 姜枭从进了医院, 看见他以前见过的阿姨盖上沾血的白布就开始哭,□□岁的小孩对于死亡的概念一团模糊,完完全全的恐惧笼罩了他……最后顾母不得不先放着相比之下冷静一些的姐姐, 先把弟弟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大概五分钟后,顾西决来了。 来到急救室门前他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放下过其他人。 三两步冲到坐在靠墙椅子上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将蜷缩成一团的她拥入自己怀抱里,只觉得抱入满怀冰凉。 他的心也仿佛跟着一同跌入冰湖。 “姜鹤。”他轻唤她的名字, 明知得不到回应。 指尖托起她的面颊,他稀碎的吻落在她茫然的眼上,大手抚着她的背,他只觉得唇瓣所及之处没有一点人体该有的温暖。 这让他的心脏疼痛到近乎于接近骤停。 不想让她再独自坐在冰凉的医院座椅上,顾西决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拦着她的肩膀让她的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 过了很久,他感觉到放在他胸前的手畏缩地动了动。 而后,泛白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握住了他衬衫的一颗扣子和一小片布料。 “……是我让她九点必须回家。”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如同夜里楼道阴影处小动物发出的微弱声音……如果不是此时她贴着他的耳边,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够听清。 “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回来需要多久的时间……还,还跟爸爸,一起威胁她。” 说这两句话仿佛已经花费了她全部的力气,说完之后她就彻底陷入了沉默里,成了一个哑巴,灵魂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就仿佛他怀中抱着的只是她的躯壳。 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后,急救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姜院长走在最前面摘了口罩。 与此同时,顾西决只觉得他抱在怀里的人像是濒死之鱼忽然遇水一般跳了起来,吓了他一跳,而她已经双脚落地向着不远处身穿手术服的中年男人奔去,然后一个急急的刹车。 “……爸爸?”她看上去是想拉他的衣袖,但是犹豫了下,她没有这么做,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 在后面目睹了全部过程的顾西决再次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锤了一般,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连撒娇都忐忑犹豫,那是该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暂转icu监控,”姜院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中的坏消息,“能不能挺过去,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我们作为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最常用的话最后变成了说给自己听,姜院长面对女儿瞬间明亮又猛地黯淡下去的瞳眸,忽然对那些他曾经无数次面对的病人家属有了感同身受的心酸。 身后的医护人员推着仪器设备和医疗用具车陆续从手术室里出来。 姜院长伸手扶了扶女儿的肩膀:“她们都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阿鹤,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原本蜷缩在顾母怀中的姜枭却突然有了反应。 “为什么不关她的事!如果不是她天天要跟妈妈吵架,妈妈也不会家都不愿意回!如果不是她打那通电话要求妈妈必须九点回家,妈妈也不会出事!”八岁的男孩像是一颗小炸弹似的猛地窜起,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冲到了姜鹤的跟前,他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她! 她站在那本来就头重脚轻,听见自己内心在煎熬的困惑被揭穿,她茫然地想着“果然大家也这么认为是我的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腰间就被猛地推了一把! “你还我妈妈!”姜枭愤怒的尖叫声中,她站立不稳向后倒去,也不知道碰到哪了,只听见金属倾倒落地发出巨响,伴随后脑一阵剧痛,眼前短暂地陷入一片漆黑……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得跳了起来! 她只感觉到自己第一时间就被抱起来抱入一个她熟悉的怀抱里,大概是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用力眨眨眼,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痛了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脑后又一阵刺痛同时袭来,她狠狠皱眉伸出手拍了拍他紧绷的肩部,“顾西决,”她声音干涩沙哑,“我头疼。” 她看见他的下晗紧绷得仿佛随时就要断掉。 目光扫视周围这才发现她大概是后跌撞倒了护士推的一架器械推车,各种器械散落一地,车轮子在空中飞快转动。 她抬头看了眼顾西决的眼睛,总觉得他已经快要被自己吓死了,又有点后悔自己吓他干嘛,于是停顿了下,又说:“哦,其实也没那么……” 她最后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少年托着她后脑勺的手挪开了些,她看见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姜鹤有些傻眼。 而站在不远处的姜枭也傻眼了。 被拽着肩膀一把拖向身后,脸上就被一巴掌打得整个麻掉,他抬起头震惊地对视上父亲那双包含愤怒的眼睛。 “姜枭!看看你什么样!你就是被你妈惯的害惨了!”父亲如雷的怒喝中,小男孩愣了三秒,然后“哇”地一声,在恐惧之中痛哭出声,如同鬼哭狼嚎。 他顾不得大牙都被扇得摇摇欲坠满口血腥,崩溃地转头,跌跌撞撞地扑进不远处少女的怀里! “姐姐对不起!”带着稚气吐字不清的哭声中,他抱着少女的腰,鼻涕眼泪糊了她胸前全部都是,他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推你,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要没妈妈了吗……你痛不痛?!真的对不起,我知道妈妈的事其实不怪你,我也没有真的要那么用力推你……姐姐,妈妈会不会醒不过来,我害怕,我不要做没有妈妈的小孩!”怀中的小破孩语无伦次,抱着她的力道近乎于让她窒息。 姜鹤脑袋针扎似的一阵阵疼,她伸出手想要拍拍姜枭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抖得不像话,最后落在他小刺猬似的脑袋上,强行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她眼眶红得如同下一秒便能滴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大人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的后辈们分开。 姜鹤感觉到自己被顾西决抱着,整个人腾空起来。 他步伐沉稳地由急诊医生引领着往外走,那沾着血的掌心就贴着她的腿弯,红色的血液蹭了她白皙的小腿到处都是。 看得略微触目惊心。 抬眼,刺眼的灯光下,他下颚曲线有了重影,绷紧到近乎于冷酷的弧度。 “顾西决,别着急。”她窝在他怀里,缓慢地说,“我不疼,你别着急。” 一夜混乱。 到了后半夜一切才暂且安定。 icu附近的普通独立病房里,按照规矩只允许一个人陪护。 一群人站在病房门前,姜院长放心不下女儿的伤势,被愧疚和恐惧完全笼罩的姜枭也吵着要姐姐,而顾家夫妇看着沉默坐在病床边守着小姑娘的儿子,无比清楚就算把他带走他今晚也会翻墙钻回来。 最后姜院长被叫去看女儿的ct片,顺便带走了今晚一晚都处于惊吓的儿子,大家默认让顾西决留了下来。 姜鹤后脑撞着金属推车的边角,缝了三针,这会儿包了绷带还打了镇痛,就算她毫无睡意也抵不住药物作用沉沉睡去。 窗外的月光撒入病房,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气,医院病房后的灌木丛中,居然已然有了蛐蛐的虫鸣。 “阿决,你好好照顾她,学校那边大人会给你们请假,明早我给你们送鱼片粥来。”顾母眼里盛满了担忧,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当大人们都离开,病房门里门外一下子陷入了十足的沉静。 病床中央的小姑娘睡得安稳,头上一圈圈缠着纱布,她保持着医生要求的睡姿,头微微偏向一边安静地睡着。 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她平缓的呼吸像是在轻轻颤抖。 顾西决凑上去,指尖轻蹭过她的睫毛,睡梦中的她却并未因此受到干扰,只是睫毛煽动了下,仿佛无意识驱赶做小小骚扰的人。 他却仿佛才是那个被吓到的人,猛地一下缩回了手,他的手蜷缩,逐渐握成了拳。 顾西决忽然想到了大概是半个月前,他曾经因为在自己的不确定中,冒出过一个自私的想法。 他希望自己成为小姑娘唯一的依靠和依赖,希望从今往后无论她遇见什么事,第一时间找到他,钻入他的怀中视他为避风港,要他保驾护航。 而如今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当她沾满血无力地躺在他怀里,双眼迷茫而失落地反过来安慰他,告诉他其实她不疼时,顾西决觉得自己阴暗得像个人渣。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希望的不是成为她所谓的避风港,而是希望她这一生从未遇见任何风浪,头顶是碧云苍穹,凛冬亦拥有暖阳。 “姜鹤。”他低低叫她的名字,仿佛害怕惊扰她的睡梦。 挨着床沿边坐下,他轻轻将她没有带监控仪器的那边手拢入自己的掌心,妄图用自己的体温暖暖她有点冰凉的指尖。 他伏底了身体,高大的身躯仿佛卑微臣服,将她的指尖捧至唇边,唇瓣轻蹭她修剪圆润的指甲:“安心睡,我在。” 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她一生顺遂,不惜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你们哥的思想正确性,男主有任何思想错误的苗头出现,都会立刻被立正挨打(并且是在女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行完成了整个受虐过程= = 神奇的是这章让哥猛象落泪的其实是姜枭阿弟,屁孩小小的肩膀上担起了一整章文的高潮。 112、返校 第二天, 天刚亮, 药效过去姜鹤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梦里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冲她沉默摇头的一幕清晰立体,她如一脚于悬崖跌落,心脏猛地一抽, 仓惶中, 又于噩梦里逃脱。 模糊的视线对准白惨惨的天花板,头晕目眩的头疼中,姜鹤大脑艰难地运转, 终于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姜枭个小王八蛋推了她一把,她撞到推车上,血流成河,最后她坐在顾西决的怀里缝她被开瓢的后脑勺,疼得差点尿他一腿。 此时此刻她在的大概是在住院病房里。 她动了动,立刻惊醒了趴在她窗边的少年。 “醒了?”他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看了她一眼,转身去病房带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 大概是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可惜眼下的青黑色完全出卖了他。 “顾西决?”姜鹤开口,就被她自己的破锣嗓子吓了一跳,她目光闪烁地望着坐在她床边的少年, 抬了抬手,看着想要摸他一下……但是现在她根本动弹不得,保持一个姿势睡了一个晚上,现在她不止是头疼。 好在顾西决同她十分有默契, 凑过来,让她柔软的指尖蹭蹭他的面颊。 姜鹤摸到他下巴上生出来的点点胡渣,有点扎手,她这才默默缩回手:“我妈……” “icu那边一晚上都很安静,没有消息传过来。”顾西决抬手,将她脸边的碎发挽至耳后,低低地问,“头还疼不疼,饿了没?” 姜鹤听了他前半句,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重症监护病房没有消息传来,说明白女士还活着,这是一件好事……同时也说明白女士没能醒过来,这又是一件坏事。 她有些走神。 直到顾西决又叫了她的名字,她“啊”了声反应慢半拍转过头,他手轻轻点了点她脑袋上的纱布,耐心地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头还疼不疼,肚子饿了没有?” “不疼。”她微微抿起唇。 “饿了吗?”他把问题重复第三遍。 “不饿。” “哦。” “白女士……”她顿挫了下,像是在犹豫组织语言似的,才继续问,“我能不能去icu,看看白女士?” 顾西决没有立刻回答,伸手给她拉了拉被子,目光沉沉地扫了她一眼,还是品出一点不一样来……比如平时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上学的时候了,他按响她家的门铃,她从门后扑出来第一句话一般肯定是用“顾西决你带早餐了吗我们早餐吃什么”来代替一声规规矩矩的“早安”。 他教育她很多遍她也不肯改,最后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而今时今日她显然忧思过多,主动忘记了吃饭这茬,这让顾西决又隐隐地觉得心疼起来,而偏偏他不能说,就像是怕惊醒梦游中的人。 昨晚她趴在他怀里仿佛灵魂出窍的空洞模样,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第二回。 他替她卷好被窝,拿起手机正想发个微信告诉他妈姜鹤醒了,让她要送早餐就早点送过来不然他自己下去买……这时候听见姜鹤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她,她犹豫了下说:“现在真的不能去icu看看吗?” 顾西决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将她一缕睡翘起来的头发往耳后压了压:“至少洗把脸再去?” 她勾起唇,冲他露出了个不太清晰的笑容,目光里找不到焦点似的。 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面并没有多少笑意,懵懵懂懂的,只让人觉得万分可怜。 顾西决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把轮椅,抱着姜鹤把她放到轮椅上,这让她有一种自己不是头碰着了,而是腿断了的错觉。 “我可以自己走。” 她小声地对悬在她上方的少年说。 他正弯腰一只手扶着轮椅扶手,低头给她调整脚踏板,闻言抬起头扫了她一眼……那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准备跟她废话那么多。 姜鹤心想他也不能温柔点。 后来一想,她现在确实最不需要的,便是温柔。 早上的住院病房已经开始热闹了,公共病房出来打热水的,给家里人带早餐的三三两两遍布走廊…… 只是头上绑着绷带、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和推着轮椅,面色冰冷的少年,这样的组合并不常见,所以二人每经过一处都会惹来好奇的目光,姜鹤有点不自在,顾西决倒是一脸坦然。 icu病房轻易不让进。 姜鹤也就能到了地方,扒在窗户上看一眼。 医院本来就是一个令人心生恐惧的地方,那些围绕着病床旁边跳动的仪器发出的冰冷声音也让人惶恐不安。 白女士浑身基本都包在绷带之下,昨晚混乱之间听说他们撞得那辆大卡车运载的是很细的钢筋,被撞击的一瞬间,钢筋从卡车后倾斜而出,一部分压在了车顶,另外一部分因为惯性捅穿了前挡风玻璃…… 最近的那根距离白女士的左眼只差几毫米,安全气囊救了她一命。 昨天兵荒马乱姜鹤来不及细想,今天回过神来反而吓到有些腿软,她也顾不上医院是不是干净,整个人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那部她唯一稍微能够看得懂的心电图仪器。 非常怕下一秒它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直线。 昨晚姜枭哭着扑进她怀里,问她“我要没妈妈了吗”如同惊雷炸在她的耳边,弟弟可怜兮兮的眼泪提醒了她,其实她也不想做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和白女士的争吵,冷漠,漠视,斗争,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起源于愤怒她对自己的疏忽…… 但若是昨晚最后一刻之前,她还在试图回到家,坐下来同她好好谈一谈。 姜鹤有些思绪混乱,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是光想着她只是碰到后脑勺就疼的抬不起头,白女士浑身上下都包满了绷带,那一定更疼。 可是也许她连疼都感觉不到。 光是想到这,姜鹤的眼圈就红了。 呵出来的气息喷洒在面前的玻璃上,出了一层白雾,她在想此时此刻白女士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是一片空白的沉睡,还是也跟她昨晚同样做了醒不来的噩梦,又或者如果真的有阴曹地府,是否现在她就站在地府的大门前茫然徘徊。 卷翘的睫毛轻颤,然后悄悄挂上了水珠。 迟了大约十几个小时的眼泪掉了下来,顺着她的面颊在下巴汇聚成水珠滴落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地面。 “至少你现在不用酗酒,亦不用再依赖那些该死的抗抑郁药。” …… “白女士,恭喜暂时解脱。”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icu的探视玻璃,像是试图唤醒,也像是害怕惊扰。 恨吗? 恨的。 恨她就这样出了事故,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躺在那里,如果她就这样没了,或许她与她母女之间的威胁与恶言就成为了最后的对话。 爱吗? 爱的。 那是她的妈妈,也曾抱着她牙牙学语,也曾为她蹒跚学步而鼓掌欣喜,也曾将她的三好学生奖状细细贴在墙壁之上。 只是这辈子如果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希望下辈子千万不要再做母女了。 ……这样或许大家就都能过得快活一些。 姜鹤眼前的所有都被眼泪朦胧模糊,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身后贴上一具拥有温度的胸膛。 熟悉的怀抱仿佛将她即将飘上天空的灵魂硬生生拉扯了回来,冰冷的血液也勉强地开始流动…… 少年的手盖住了她的眼。 他低下头轻吻她的耳畔,嗓音沙哑且疲惫。 “不哭。” 哭的时候最怕听到有人这样温柔地劝解,反而让眼泪更加停不下来。 她转过身,投入他的怀抱,让他将自己抱起来,一脚撩开轮椅直接将她抱回病房放到床上……她的眼睛已经哭到睁不开,只能摸索着去摸他的脸。 顾西决没有嫌弃她刚刚手在外面乱蹭过,唇瓣在她指尖落在他的唇上时主动凑上去轻吻她的手指。 “顾西决,”她用沙哑的嗓音说,“是不是你也觉得,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我不该打那通电话,白女士最后也会回来,可能是十点,可能是十一点,但是她不会碰到那辆卡车……” 她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前言不搭后语。 他沉默了半晌。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有威严,“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就连姜枭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你连个八岁的小孩都不如吗?” …… “你爸也没有怪你,昨天姜枭一说完就被他揍了,我看那一巴掌打得一点力道没收,你弟头都要锤飞了,你觉得你爸像是怪你的意思吗?” …… “我妈昨天担心你担心的要死,生怕你自责,让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要是你做噩梦就把你叫醒。” 他说了一大串,她却是一脸无动于衷,仿佛是他的一连串劝都是废话。 顾西决也知道自己可能说服人的本事不怎么有天赋,以前在在外收小弟全靠拳头,当初和她表白,也是东拼西凑她和他说过的话里让他觉得最动听的,摘抄一下自己打乱重新排列组合…… 要他劝她什么,他真的不太说得出来。 总而言之,就是心疼。 低低骂了声“操”,引来她侧目,顾西决郁闷的恨不得捶胸口,纳闷:“这句你倒是听明白了?” 她没有搭腔。 坐在床边,自顾自地陷入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西决拿她屁办法没有,只好转身拿出手机再次催他妈赶紧来,又去打了热水给她擦手……那软弱无骨的手被他捏着任凭摆弄,毫无灵魂。 他一抬头就看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挠了挠她的手心,她这才抬头一脸问号地看向他。 顾西决把毛巾扔回水盆里,再次在心中骂了句脏话,他坐在床边,顺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直到—— “顾西决……你不用上课吗?”在他怀里的人突然冒出这一句。 顾西决停顿了下,诧异于她人生大事排位的准确性——学习,以及其他杂事(包括他)。 “其他杂事”根据突发事件严重性随即调遣排位顺序,但学习排在第一的地位坚固不可撼动……毕竟没人能脑袋开瓢第二天回过神来第一件事想着的就是上学。 “你都这样了,老子上得进个锤子课。”他郁闷地压着她的肩摁入自己怀里。 姜鹤想了下,算了,又不能指望他坐到a班教室去,给她抄抄课堂笔记。 ……这个学渣,你说你要是a班的该有多好? 三天后,白女士的生命指标趋于平稳,脱离了生命危险的范畴,同时也被宣布陷入重度昏迷,醒来变成了一件看天意的事。 也就是所谓植物人。 知道这件事后姜枭又哭了一顿,站在icu病房前,许多人侧目看来,然而医院里向来是生老病死四件大事的聚集地,多数久留于此的人早已看惯。 管你是不是一个家庭的天塌下来。 鹤倒站在一旁,拉着她父亲的衣袖平静地听医生宣判了这个结果,她的反应不是很大,至少相比起想要往病房里冲的姜枭,她表现的比较平静。 好在没人觉得她冷血之类的,大人们也不算奇怪这一点,只是猜测或许她是刚开始做好了白秋棠活不下来的准备,眼下的结局反而变得好接受一些…… 至少人还在。 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也没有意识,但是转入普通病房后,至少触碰得到,还拥有体温……哪怕在医生委婉的描述下,白女士醒过来也默认应该是个奇迹,但是总归有个精神寄托。 白女士确定暂时不能醒来后,姜枭就像为了寻找新的精神寄托,天天赖在姜鹤的病房里。 只不过和以往上蹿下跳的样子不一样,这一次他乖的像被鬼上身,每次姜鹤换药换绷带,他都趴在床边看。 一口一个姐姐,你伤口还疼不疼。 苍天有眼,过去七八年,掐头去尾他不会讲话的第一年,总之从他学会发声开始,他从未乖乖叫过她:姐姐。 看来上帝关了门,确实是会重新打开一扇窗。 白女士入院的第七天,姜鹤头上的伤口也拆线了。 第八天她回到学校,此时她已经落下了整整一周的课程。 但是上课笔记倒是没有落下。 莫文霏从她的抽屉里把她的笔记本翻出来,谁也没通知谁也没问替她抄完了一整个星期的全科课堂笔记,姜鹤翻着笔记上厚厚一沓与自己字迹截然不同的笔记,震惊至极。 小声嘟囔:“谢谢。” 莫文霏没有邀功也没有多说什么,没有问姜鹤家里的事也没有质问她最近为什么不太跟她讲话。 面对她的感谢,她冷漠的一如既往地说:“不用。” 姜鹤上下大量了她一圈,见她和一个星期前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李舜宇,他倒是眼底下有一些发青,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睡好觉。 她把脑袋转回来,就在这时,她听见莫文霏说:“别看了,我和他分手了。” 姜鹤停顿了三秒,“哦”了声,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件事……也不好意思摆出完全不惊讶的表情暴露自己那天有偷听墙角的事实。 正自顾自纠结万分,这时候莫文霏转过头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老师来了,我不用对付李舜宇之后多了很多时间学习……” 姜鹤:“?” 莫文霏:“下学期我年级第一或者第二的话可不一定选你做同桌,你就又要回去跟蒋净同桌了。” 姜鹤:“???” 莫文霏转回头,垂眼,在她把自己教科书从抽屉里抽出来扔回桌面上时,有些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打起精神来。” 这一句姜鹤听明白了。 同时眼眶一酸,心想我操老娘都决定跟你桥归桥路归路了你又搞什么这该死的温柔。 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莫文霏又说:“你现在的表情有点像乔恩兮。” 姜鹤听到后面三个字的重点,那点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跟着冷下脸从抽屉里抽出讲课书扔到桌面上…… 论高冷,她又没输给过谁。 这一节课是数学课,老黄的笔记一如既往地多,姜鹤埋头苦抄奋笔疾书,莫文霏都惊讶她七天没碰笔写东西居然也没有手软写字不顺的状况。 她都有点想夸奖她了。 直到老黄讲完了一部分坐标轴的知识内容,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就要给她们做一道例题熟悉基础知识……奈何回头一看黑板上全部是她舞出来的板书,她停顿了下,说:“算了,我念一下例题,你们自己在下面记一下题干然后解题,五分钟后我给你们讲解。” 这种事常有,大家没有废话,纷纷抽出手边的草稿本。 姜鹤盯着讲台三秒,看着老黄涂着猪肝色的口红的唇瓣开合……片刻后,她收回目光,看莫文霏抽出草稿本,她这才动作。 “已知点a的坐标为(3,-4,0,0)……” a班众人埋头,有的人按照老黄念的题一字不差地记下来,有理解快的,比如莫文霏和蒋净这种学霸,直接在草稿纸上画下坐标轴,然后把对应的点记录在对应的象限。 题目挺长,莫文霏弄完所有的草稿纸上已经记录下一大堆东西。 这些天自己坐,这会儿旁边的人回来了,她有点不习惯地偏了偏头,原本也就是随便扫了一眼姜鹤,这一看,却把她看得有些发怔。 姜鹤的笔尖落在草稿本上,上面也画了个坐标轴,但是就标了最开始的两个a点和b点在对应位置,接下来的c点,直接被记在了坐标轴旁边的空白处。 d点直接神秘消失。 后面的题目内容更是一个字没有出现。 坐在她旁边的人低着头,盯着草稿纸上的笔尖。 “姜鹤?”莫文霏叫她。 她没反应。 她停顿了下,再叫她的名字,后者这才回过神来似的眨眨眼抬起头望着她。 “你题做不做了?就这三个点你准备用来干嘛?” 莫文霏觉得今天她真的是管完了这辈子所有的闲事。 姜鹤“哦”了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草稿本,片刻之后冲她笑了下:“太久没上课了,写字多了手有点累……刚才直接走神了。” 手有点累什么鬼,刚才抄板书笔记也没见你抱怨一句啊? 莫文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了下还是把自己的本子递过去给她看,看她照着飞快把条件和问题记下来,然后随手画了几道辅助线,列了几个方程,得到了这一题的正确答案。 ……速度比前面的蒋净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文霏这才收回狐疑的目光,还好,还以为她真的碰到脑袋把人给碰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细节挺多的,没看明白没关系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不过闺女没傻,放心!!!!! ……顶锅盖爬走。 113、晚安 江市一高的同学们隐约感觉到, 休息了一周后回归的女神变得比以前更高不可攀了……以前她也挺高冷的, 但是人们至少偶尔能看见她走在朋友中间或者顾西决的身边傻笑。 但是现在没有了。 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戴着一副蓝牙耳机,一个人来去匆匆。 大家不知道这是否与她家突然遭遇变故有关,虽然只是高中生, 但是大家也到了学会不要把鼻子伸到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去打听隐私的年纪…… 人们只知道姜鹤面无表情时, 原来可以看上去比顾校霸更生人莫近。 她的话变得很少。上课也不再和蒋净比赛似的抢着跟老师一问一答,多数情况下,她只是撑着脑袋望着板书,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听课。 别人叫她基本听不见,除非走到很近的地方拍她或者叫她的名字,她才会转过头,歪歪脑袋从耳朵上取下一个蓝牙耳机,礼貌地说:“是你啊,抱歉没听见,有事吗?” 没人知道姜鹤天天戴着耳机在听什么那么沉迷,只是有传闻早上在a班教室里遇见过姜鹤大概是在跟读英语, 只是德智体(划掉)美劳(再划掉)全面发展的姜学霸对于跟读这块好像并不太上手,她跟读得磕磕巴巴,会拿起手机重新调回上一句, 然后反复重复重复七八遍,直到把那一句读顺溜了才算完。 关于姜鹤,突然画风不太对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只是大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除了顾西决。 毕竟姜鹤这个人不用放, 就深深扎根在他心上,他闭上眼光用闻的,都能嗅出一点不对劲来。 他没有追着姜鹤问”你怎么了”,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或者情绪糟糕的时候其实他很烦别人凑上来问“你有没有事”或者“你还好吧”,这种徒劳的问候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将心比心,他也猜测姜鹤这样举止沉默,是因为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那位女士…… 以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每到大考前姜鹤总是有一种濒临抓狂的紧绷,尤其是这时候都快期末了她还缺课一个星期,虽然顾西决觉得缺就缺了问题也不大,但是姜鹤显然不这么认为。 无论是课间还是体育课,他们时时刻刻可以看见姜鹤捧着各种科目的书坐在一旁看。 她虽然和她的朋友在一起,但是基本也不会参与她们的聊天,只是和她们坐在一起,把她们的聊天当背景音地自顾自看书…… 比如这天体育课。 天气逐渐变暖,大家跑完步后就解散自由活动了,女生们还是习惯地坐在篮球场边看台上聊天,男生则下场打篮球。 顾西决在篮球场上十步一杀,引来无数女生的侧目和队友的掌声,而坐在看台上的姜鹤从开场到半场所有的动作就是抬起手把她放在膝盖上的参考书翻过新的一页…… 中间一个球,对方站在三分线准备投篮,顾西决从侧方杀出来在球脱离他手的抛物线最高点起跳,猛地一个盖火锅! 球飞了出去! 女生那变传来尖叫,与此同时姜鹤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那颗球冲着自己的脸飞过来。 “姜鹤!”顾西决面色剧变往她那边狂奔而去,姜鹤却站起来在球弹在地上飞起来的同时双手稳稳地抱住了那颗篮球。 参考书从她的膝盖上滑落,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抱着那颗篮球。 众人:“……” 不得不说姜鹤虽然最近好像没那么活泼,但是不妨碍她好像比以前变得更酷。 “姜鹤!”被盖了火锅的那个f班男生仿佛一点没觉得自己刚才被盖有多丢人,他兴高采烈地冲姜鹤挥挥手,“接得好!接得好!球扔过来啊!” 姜鹤理都没理他,垂眼看着风似的冲到她面前又一个急刹车的少年,后者双手撑着膝盖还在喘,心脏还没从喉咙里收回。 漆黑的的瞳眸对视上她平静的深褐色眼睛,她冲他笑了笑:“急什么。” 说着把篮球递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顾西决无言以对,惊魂未定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又想起自己的手脏,只能强行拐了个弯接过篮球,想了想,沙哑着嗓子说:“你看书躲远点儿,万一砸着你怎么办?” 姜鹤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我没事,去吧。” “……”这回答听着没问题,但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满腹奇怪的感觉,顾西决一步三回头地回到篮球场上。 刚才让姜鹤扔球又被无视了个彻底的男生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下他的肩:“决哥,鹤姐最近冷艳高贵范儿点满了啊?以前最多就是居高临下给咱们这些虾米一个余光,最近她连余光都不给咱一个了……咋回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 顾西决淡淡地瞥了那个男生一眼,后者仿佛噎住一般,干笑两声挠挠头:“哦哦,也对,她怎么可能不理你。” “……”顾西决面无表情,收回目光。 实则心里有火在烧。 毕竟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操他妈的其实姜鹤最近也不太爱搭理他。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姜鹤负责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从今天早餐的包子太咸了啊到今天随堂考试蒋净比我高两分,小到班里的饮水机上次擦洗是什么时候这种琐碎的破事她都会跟他报告。 但是最近没有了,小姑娘不止对同学沉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非常的少言寡语,跟他说话一个个字的往外蹦,“嗯”“哦”“好”“行”…… 这副惜字如金的样子,很是让顾西决上火。 偏偏他还不能发火,因为姜鹤心情不好,而且他不小心想起以前他也是这么说话的,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是有多烦人。 多说一个字会死吗?又不会死。 他能这么跟姜鹤要求吗?那也不能。 只能忍着,上学放学,早早地蹲在a班教室门口等着,等着她下课一起回家……为了多争取在一起的机会,他们连外卖都不买了。顾西决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家庭妇男,跟她去菜市买菜,回家做饭,陪她吃饭,陪她看书复习。 然后半个月过去了,小姑娘就像是一颗顽固不化的硬石头,没有任何的变化。 顾西决突然有点慌。 这一天,距离期末考试大概还有一个星期。 顾西决照例蹲在a班门口等姜鹤放学后一起做饭,吃完饭,两人回到客厅。 顾西决在沙发上接了个电话,声音很低,但是他的脸色不太好……没过一会儿,姜鹤托着书包过来了,沙发上的少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嗓子对电话那边说:“我现在有事,是,很重要。你愿意罚就罚,都等过了这段再说……拿不拿那个资格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反正我就是有事。” 等姜鹤走近他范围内,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小姑娘弯下腰,好奇地摸摸他有些僵硬的脸:“你没事吧?” “……没事。”他牵过她的手亲了一下。 姜鹤在靠近他的位置放下书包,就地坐在客厅地毯上,然后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了成山似的参考书。 少年原本躺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见她坐过来,长腿一落从沙发边缘滑下来,整个人硬挤在她和沙发之间,然后拍了拍她的腰。 姜鹤回头看了他一眼,凑过来亲了他唇角一下,然后抬起屁股坐到他的腿上,与此同时翻开了一本物理的参考书。 ……结结实实地将她抱在怀里,才有一点点稍微安心的感觉。 顾西决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手里捏起她一根头发绕在指尖卷,垂眼看她开始做一道力学题……他琢磨着自己该去洗碗的,但是他又实在是懒得动弹。 毕竟这会儿她乖乖坐在他怀里。 最近他们很难得有这样让人觉得舒适的相处机会。 为了能和她说说话,顾西决也是绞尽脑汁地跟着她解题的步骤一块儿学……好在经过寒假恶补之后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就会指着她画的受力分析图合理提问:“这个力为什么是这个方向的?” “这个?”姜鹤抬起手,将耳边的头发挽至耳后,她盯着他指的这力的辅助线。 “对,为什么这么画?” “球a在向左滚,右方也会有摩擦力。” “什么意思?” “摩擦力与方向相反,运动方向。” “哦,”顾西决听懂了,随便指了指旁边的滑轮题,“这个也一样吗?往上拉的时候滑轮会一个向下的摩擦力?” “……” 她沉默。 “嗯?” 他侧头问她,呼吸近在咫尺地在她耳廓。从鼻腔深处发出疑惑的单音。 过了一会儿,姜鹤说:“顾西决,这是另一题。” 顾西决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啊,怎么了?不都是力学题吗,一通百通?” 他其实也就随口一问,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却突然挣扎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然后转身一把将参考书拍进他怀里,气势汹汹地说:“顾西决,不要提问!” 顾西决被她一巴掌拍的差点吐出血来,完全懵逼地抬头望着她,结果发现她居然是皱着眉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烦躁什么,可能是烦他? 这个认识让顾西决心里猛地沉了沉,整个人的温度仿佛也在一点点地丧失,他也跟着沉下脸……突然就到了压抑到要爆发的程度。 “姜鹤,”他垂眼盯着她的手腕部分,低垂的睫毛遮去了眼中的阴郁,语气依然耐心,“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 “你最近都很少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但是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我担心你,如果你有事,要告诉我,知道吗?”他伸手,牵过她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指尖,又捏了捏。 抬起头,发现她深褐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表情有些木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只是过了很久,她又回答:“知道了。” 顾西决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心急火燎的,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发泄口……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眼前的人完完全全的一滩死水,砸下去都听不见一声响的那种。 憋了又憋,他只能放开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地说:“那你先自己看书,我去洗碗。” 顾西决转身去餐厅收拾碗筷。 他能感觉到自己转身走开的同时姜鹤也跟着转身眼巴巴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直到高大的少年整个人隐匿进了饭厅的昏暗光线中,姜鹤过了很久才把自己的目光收回……她腿微软地坐回地毯上,抱着膝盖。 下巴放在膝盖上,刚才还有些木然的目光闪烁了下,紧接着整个黯淡了下来……她抬起手揉了揉瞬间变红的眼睛,不太想哭。 最近她都哭得太多了,简直成了眼泪做的眼泪人。 眼睛还是逐渐变得模糊,她狠狠地揉了揉眼,与此同时听见餐厅传来脚步声……心里一慌,生怕顾西决走过来看见她在这哭,又稍微坐起来有些着急地趴在茶几上,伸手去抓放在上面的纸巾。 指尖刚碰到纸巾,忽然,她余光看见茶几上不远处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是顾西决的手机。 她停顿了下,原本觉得自己不该看顾西决的微信冒犯他的隐私,但是还是忍不住地伸长了脑袋去看。 手机屏幕上,一条条的信息跳了出来。 —箭术队友何建:阿决,我们都知道是你女朋友家里出了事你要陪她,最近来不了训练,但是你也要理解教练的上火啊! —箭术队友何建:你都不知道他为你的事多着急!决赛马上就要到了,你本来排名赛和淘汰赛成绩那么好,是我们中间最有希望破纪录最快拿下国家一级运动员资格的人……结果现在,训练你整天一天天的缺席,打电话给你就说有事! —箭术队友何建:刚才连“拿不拿那个资格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他妈都对你不重要,那到底什么对你重要啊老兄?!!! —箭术队友何建:你明天真的来训练,不然教练要把你缺席记录上报了。 “……”姜鹤撑在茶几上的手无力地抓了抓空气,几秒后,她视线再次模糊,“吧嗒”一下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她着急忙慌地用手里的纸巾去擦屏幕,然后整个人后仰,倒回地毯上。 顾西决洗完碗出来,发现姜鹤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坐在茶几上,面前摆着那本练习册,握着笔发呆。 一副有点呆又有点乖的样子。 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怒火来的快好像去的也很快,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主动转过头,望着他。 在顾西决都没反应过来前,她飞快地站起来迅速向他移动,拉过他,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唇…… 这吻和以往有所不同,往常她主动吻他,都是蜻蜓点水般带着一点敷衍和羞涩。 然而这一天她抱着他,就像是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生圈,她的舌尖显得有些笨拙而突兀地在他唇上徘徊,半天不得要领…… 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启牙关。 她从鼻尖叹息,舌尖探入。 直到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 顾西决目光微沉地紧了紧揽在她腰间的手:“怎么了,嗯?” 她抱着他的手骤然收紧,又默默放松,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顾西决,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明天开始,想回家住,陪陪我爸和我弟。” 他没立刻回答。 只是目光微沉地盯着她的脸,仿佛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伸手一把捞过之前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随便划开大致看了眼,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你看我微信了?” 良久没得到回答,她已经有点慌,这会儿见他的一系列动作和略微有些危险的说话语气,她的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口。 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出手撒娇似的摇晃了下他的手,问:“好不好?” 他垂眼望入她的眼中,见她瞪大了眼看着自己一副等待他批准的模样……一时间,心里难受得要命,有一万个问题想要质问她。 忍了忍,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只能勾了勾唇角,万分艰难地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抚似的笑,指尖将她眼前垂落的碎发往后拨了下。 他闭了闭眼,沙哑着嗓音说:“好。” 立刻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放松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西决几乎以为他这样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她蒙混过关是对的,就为她这一秒的短暂放松和心满意足。 “你先回去吧,”她对他笑了笑,停顿了下,又补充,“我没事。” “那我回去了,你早点睡。”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像往常一样亲昵,“明早我来接你,早餐想吃什么吗?” “嗯,晚安。” “……”他停顿了下,“姜鹤?” “嗯?”她抬眼望着他。 顾西决沉默了几秒,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意义吧?” “啊?”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你有什么困难,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姜鹤盯着他的唇瓣,不说话,只是乖乖点点头。 …… 身后的大门毫不留情地“呯”的一声被关上……背对着大门,少年靠着门无声地蹲在走廊上,盯着脚下,沉默。 过了很久,等到眼睛都瞪出了重影,他微微仰起脸,迷茫地看着走廊的天花板上的一块斑驳。 …………………………实不相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甩了。 这种危机感来的前所未有的猛烈。 作者有话要说:  虐……虐一章? 哥发誓就虐一下下,轻轻的,下章就不虐啦,wink~ 114、分手 —顾西决, 刚才做物理题时我不是故意想要冲你吼的, 吓着你了吗? ……删掉。 —顾西决,对不起。 …………删掉。 —顾西决,我觉得我好像病了,我很害怕。 …………………删掉删掉。 微信输入界面上, 未发送就被删掉的文字最后拼凑起来可以出版一本《歉意书:至我亲爱又无辜的男友》。 半个小时后, 一字未发送成功。 姜鹤无力地丢开了手机,自暴自弃地倒在客厅地毯上,瞪着天花板, 发呆。 …… 听得见声音,却听不懂别人说话,像是负责听觉和理解能力之间区域传输的神经突然断掉。 说话吐字清晰,但没办法完整的组织语言,明明脑海中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句子是什么样的,说出口时,顺序又变得颠三倒四。 注意力很难集中。 失眠。 噩梦。 …… 这感觉如此熟悉。 姜鹤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 高中生物书上某一页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听觉性言语中枢位于22区, 位于颞上回后部,能调整自己的语言和听取、理解别人的语言,此处受损, 患者能讲话,但混乱而割裂;能听到别人讲话,但不能理解讲话的意思,对别人的问话常所答非所问。 临床上称为:感觉性失语症。(*本段注释来源百度百科) 从白女士倒下, 被姜枭推倒醒来的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对周围人说话的理解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时,她就察觉了不对。 熟悉的恐惧感笼罩了她。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顾西决。 ——尤其是顾西决。 【……百分之九十的中学校园恋无论过程多么可歌可泣最后都会以分手收场,到了大学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鲜□□它不香么?早分和晚分又有什么区别,早点分了好好学习不是正好?】 少年冷静又冷酷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回荡。 【顾西决,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们最后也会分手吗?】 【难道你不觉得你到了大学以后依然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吗?】 【是吗?你这么觉得吗?】 …… 她曾经因为理所当然的自信而欢呼雀跃,对他所说的分手可能性完全嗤之以鼻……如今想来,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试问,有哪一个思想正常的人,会接受一个患有感觉性失语症这种奇奇怪怪病状的人成为自己的伴侣? 不会有的。 她清楚地知道,不会有的。 他曾经给予她救赎,可那是朋友,不是恋人。 而如今他们成为恋人,也许因为感情正热烈,他真的点头接受,于是一天,一年……当感情逐渐冷却,他对她的耐心与此同时又会剩下可怜的多少? 她不要做一个被人可怜的可怜虫。 冬去春来,江市的春天和夏天之间总是有一个含糊不清的界限。 伴随着已经有个别同学偷偷换上了夏季校服,教室里的空调被人时不时打开,高一下半学期期末考试转眼就来。 这是高一一年的结业考,在讲台上,班主任不停地发表自己的高见:高一为高二打基础,是因为高二为比你们想象中更难的一年,你们要在高二选择文理两科,我知道有些偏科严重的小王八蛋对这天翘首以盼…… 嘚啦嘚啦,后面一大堆废话。 a班众人听完训诫,抱起考试用具解散去考场。 考试完,解散回家,准备迎来高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用补课的暑假。 此时,夏天已经悄然来到。 考完试姜鹤就失去了跟所有人的联系,蒋净出国旅游……所以今年的期考改卷登分,变成了莫文霏一个人的事。 喝着英语老师因为歉意送来的饮料,坐在冷气充足的英语组办公室里,窗外的阳光热烈,蝉鸣刺耳,莫文霏有些昏昏欲睡。 手里的考卷一份份地划过,学渣的和学霸的还有成绩一般般的,每次改到作文大片空白或者明显乱涂答案的答题卡时她都嗤之以鼻,心中不屑。 眼下又是一张这样的试卷。 听力部分一塌糊涂,一看就是根本连听都没听随便乱涂,莫文霏极其讨厌这样的卷子,因为这种人乱猜总会猜对那么一两题,她必须要在一大堆错误答案里找出那一两个正确的。 这可比从熟悉的正确答案里找错误的要麻烦的多。 微微蹙眉喝下一大口可乐,她刷刷地勾了两道蒙对的听力题,目光又往下挪,然后在看见单选题熟悉的正确答案填涂顺序时,她愣了下。 一口可乐含在口中,等到快没了气泡,她“咕噜”一声吞咽下去。 单选完了是完形填空,完形填空之后是阅读理解……试卷翻过来,作文那面填的满满当当,整齐又漂亮的英语字面书写犹如电脑打印的字体清晰,是莫文霏熟悉的字迹。 她茫然了几秒,把试卷整沓扣过来看了看考场,然后抬头问不远处埋头批改卷子的英语老师:“老师,考英语那天你有听说有我们班的学生迟到吗,b班考场的。” “没有啊,怎么了嘛?” 英语老师奇怪地抬起头。 莫文霏默默地把试卷递过去,英语老师看了几眼她给她看的那一张试卷,也露出个差异的表情:“这是谁的卷子啊?后面写的那么好,怎么唯独听力部分都是乱写一气?” “姜鹤的。” “啊,怎么是她?她不应该啊,虽然最近听说她家里出了点事儿,她的情绪不太好……” 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英语老师开始碎碎念起了姜鹤这个人。 自从从医院回来,姜鹤最近上课回答问题都不积极啦,有时候注意到她就是瞪着眼坐在那发呆,好像完全没听懂老师在讲什么…… 整个人有点沉闷,小组讨论也不积极。 ……哦对了对了,她英语听写也一塌糊涂,把她叫来办公室说了她几回了,你们应该不知道吧?我还以为她完全放弃了请假之后的课程压根没背单词,哎呀这考试的时候字母填空又填的很好嘛? 怎么回事? 你要说她哪里不对,我昨天还听你们老李讲你们班这次出了个理综满分,就是姜鹤没错! 这个姜鹤怎么回事,不会是对我有意见吧?不行不行有空我要找你们老班谈一谈才好。 …… 英语老师的碎碎念里,莫文霏没有搭腔。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面无表情地拿回了那一沓还没有改完的试卷,她提笔继续批改试卷,平静得像是什么插曲都不曾发生。 体育馆。 少年于箭靶前挺立,开弓,放开,箭矢尾羽似有破空之音从耳边轻滑而过,几秒后,“咚”的一下扎在不远处箭靶的黄色中心部分。 他冷漠地放开手上力道,复合弓在手中轻划一道弧。 “阿决,你微信亮了下!”不远处,一个队友喊他。 顾西决转过身去,三两步回到休息区,打开微信看了眼,第一眼瞥向那个拽小狗的小姑娘头像前面没有红点,他的兴趣已经少了一半。 往下扫了一眼,并不是什么新消息推送,而是有人申请好友。 顾西决懒洋洋地滑了滑手机,正习惯性想要拒绝,这时候又发现来人的好友申请字还挺长—— 霏:谈谈姜鹤的事,三点半学校门口等你。 “……” 看了下手机时间,大概是三点钟……少年犹豫了下,擦了把汗,然后转头向着不远处的教练哑声道:“喂,我出去一个小时。” 教练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看了看他眼底的青色,停顿了下,还是说:“去吧,就你他妈最忙,五点前给老子滚回来啊!不许在外面乱吃东西,比赛前尿检的!” 顾西决应了声。 出了体育馆大门,随便扫了辆共享自行车,到了江市一高学校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短发女生已经立在校牌下面,目光看着远方在发呆。 “……”顾西决都没跟莫文霏说过话,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骑着自行车过去,他打了下车的铃铛,她抬起头。 两张面瘫的脸相互对视了几秒,两人默默各自在脑海里飘出同一句话:姜鹤有什么毛病,喜欢这么个司马脸? 顾西决没下车,他停下单车后一只脚撑在地上,扶着自行车,有些蔫蔫地问:“你微信那个什么意思,姜鹤怎么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他嗓音沙哑且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莫文霏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已经被甩了吗?” “……”顾西决默了下,“还没有。” “但是快了?”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调转自行车头准备走人。 莫文霏见这位校园扛把子大佬一言不合就要走人,信了传闻里他脾气不太好的说法,然而她是完全无所谓他脾气臭不臭的,于是伸手,一把摁住了他的车头。 “我刚才改英语试卷改到了姜鹤的卷子,她的英语听力一塌糊涂,完全是乱写。”她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的一刻,她感觉到手下自行车头要扭转的力道消失了,满脸冷漠的少年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不是第一次,从她回来就很奇怪了,老师上课的板书她抄,练习册上的例题她写……但是英语上课听写她从来不做,老师在讲台上口述的例题她也从来不记题干,就等着我记然后看我的再做题。”莫文霏一口气把最近的情况倒豆子似的说了。 “除此之外,跟她说话她要么完全没反应要么答非所问。我举个例子,当我问她,姜鹤,你昨晚的物理试卷写完了吗,最后一题你做出了几个受力点……她会回答,写完了,要看吗你。” 莫文霏说到这,似乎很受不了地闭了闭眼。 “我就不说她奇奇怪怪的语句顺序怎么回事了,这种听话只听一半甚至只捡几个关键词回答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她之前被她弟推了一把撞到脑袋,亲弟也能干出这种事我也懒得说她家里了,你要么直接告诉我她脑子被撞坏了出了问题变成了傻子……但是,昨天老李告诉我,我们年级这次理综有一个满分的小天才,你猜是谁?” 莫文霏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了。 她确实是憋坏了,被这么一个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同桌……以及或者可能大概是朋友。 期考前,她把姜鹤的一切怪异举止看在眼里,理智和最后的人性温柔告诉她闭上嘴不要问不要多管闲事…… 但是现在暑假了,她忍无可忍。 如果此时此刻她的提问伤害到了谁,那么那个人可以有整整一个暑假的时间来愈合自己的伤口,剩下的,关她屁事。 她抓住了顾西决成为那个“关她屁事”的人。 听完她说的一系列发言,少年陷入了完完全全的沉默。 那双漆黑的瞳眸伴随着她每说一句话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以至于到最后成为一片墨海深不见底,他似乎也在同步回忆一些他们之间才有的细节…… 从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来看,他好像确实是被她的一连串提问伤害到了。 但是真的,莫文霏并不太在意他的感受。 “我不想这么猜,”她冷漠地盯着面前已经快僵成雕像的少年,“但是好巧不巧这个学期的生物课本上曾经描述过一种病,它始发于人类听觉性言语中枢,位于22区,患病的人具有听力能力却不具备听力理解能力,具有语言能力说话却词不达意,书上管这种病叫……” “感觉性失语症。”少年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莫文霏则猛地陷入沉默。 她不信顾西决这种人会认认真真地去看生物书上这样一个小小病例的细节然后记住它的名称,那么眼下他能直接说出这个病的名字的原因只有一个。 短暂的沉默后。 “姜鹤以前就有过这个毛病,是吗?”莫文霏盯着他的脸,问,“然后在这种前提下,你却压根没有发现她旧病复发……不得不说,你这男朋友当得比李舜宇还优秀。” “她最近也不太跟我说话。”顾西决突然开口。 莫文霏所有到了牙边的吐槽突然顿住。 顾西决此时内心陷入极端震惊过后空剩下的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情绪,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缓了一会,他才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响起:“我跟她说话,有时候她会很不耐烦,凶我。” 仔细想想,她所有表现出暴躁的时候,都是他说了长句子对她提出各种疑问时,比如那天的物理题,他突然转移了一个新的题目,提出一系列问题。 她就怒了。 一切困惑,仿佛在一瞬间都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以为她心烦,不想理我,我不敢招她烦,后来跟她说话都很简单,单句不超过十个字……所以她基本都答得上来。”他的声音越来越沉。 莫文霏看着校霸同学卑微成了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他,毕竟一个正常人居然被一个脑部受创的病人摆了一道,完全蒙在鼓里,真的有点蠢…… 鉴于这种蠢又源于他对于姜鹤十二分的小心翼翼上。 那就确实有点可怜到值得同情。 两人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 此时此刻,莫文霏得到了答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拿出手机,想直接拨通姜鹤的微信让她有病烦请去医院别像个三岁小孩似的怂着越拖越严重…… 没来得及拨出去,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 她愣了下低头看了眼,却发现微信上方除了来自李舜宇的未点开的(+99)之外,并没有别人的消息推送进来。 她抬头看向顾西决。 后者脸上放空了几秒,然后才木着脸拿出手机,又划开微信看了眼,他突然冷着脸嗤笑了一声,然后放下手机。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微信里应该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 莫文霏问:“姜鹤吗?” “是。”顾西决扫了她一眼,脸上的情绪已经无限接近于五感全失,莫文霏毫不怀疑现在哪怕是一列火车从他身上扎过去,他也不会喊一声痛。 “你刚才不是问我她是不是已经甩了我吗,”他停顿了下,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现在是了。” 莫文霏低下头看了眼顾西决的微信界面。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我病了,就之前那种病,我觉得我好不了了,所以还是分手吧。下学期我休学治病,你再去找一个好的。 微信还是用着情侣头像,和情侣名字。 然而小姑娘发来的分手消息如此毅然决然,甚至建议他再去找一个。 看着眼前被气到双眼发红、濒临暴怒的少年,莫文霏认为说起无情,那还是姜鹤无情,她确实是拍马都赶不上。 起码她甩了李舜宇之前,还亲了他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确实不合适写虐文,想象中两人的分手虐到山崩地裂,写到最后发现,哦,这个分手好像不太严肃。 以及之前所有讨论分手的章节都是为了今天做的铺垫,关于自信和自信倒掉。 以及,上一章说的话就留在上一章,嘻。 115、裂开 顾西决并不是一个特别有礼貌的人, 尤其是莫文霏也不是一个让人有对她说“谢谢”冲动的人, 所以他拿回手机之后,脚一蹬自行车,头也不回地往家里方向去了。 还抽空给教练打了个电话:“突发事件,七点半再回去, 我自己延时加训。” “顾西决!七点半才回什么鬼你不如明天再来!哦明天就是比赛了你不如明天也别来!你真的是尾巴翘翘的!你现在在哪!” “大街上。” “怎么有风声?” “我在骑车。” “骑车你还打电话, 不怕被撞死啊!” “那就撞死我好了,求之不得。”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后少年毫不犹豫挂掉电话,手机往口袋里一塞, 小破共享自行车被他踩得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响声,轮毂都快飞出来!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都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个骑自行车的人快到有重影从他面前闪过……那句“您好小区里不许进共享自行车”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眨眨眼,看到少年的背影,勉强认出来是顾家的少爷? ……这么心急火燎的干嘛去啊? 保安百思不得其解之间,就像被挂了电话的顾西决的老教练完全不懂“好好的这人怎么就突然不想活了呢”一样充满困惑。 而此时此刻, 顾西决已经一路到了姜鹤家门口,跳下车把车随手往栏杆边一靠,他伸手拉开她家院子的铁门, 她家院子铁门从不上锁,这倒是方便了他登门入室。 站在那扇大门前,顾西决刚开始还能假装自持理智,人模狗样的按门铃。 按了两声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聋了还是故意不给开…… 听不懂人说话门铃总听得到吧? 还是现在连见他一面都不肯了?! 怎么, 轻飘飘扔给他一句“我们分手你再去找个好的”就算完了? 什么叫“好的”? 有多好? 越想越气,顾西决这些天心里头压着的那把火此时此刻终于星火燎原,“噌”地一下烧的半边天都是血红血红的! 那平日里牵着她的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她捏疼的大手狠狠拍在门上,发出“哐”的惊天巨响! “姜鹤!开门!你他妈的!”隔壁自家养的狗跟着吠了起来,顾西决停顿了三秒反应过来这四舍五入约等于自己门前,但是也就是犹豫了一秒,他便冷着脸,继续砸门。 是真的砸。 别墅门前的缓步台大多数人家都放了个小茶几和几把椅子,顾西决拍了几分钟没人应,没怎么犹豫举起椅子直接甩门上,整个门被他砸得震动起来发出巨大响声! 安静的下午,这响动惊扰了不少人,后面的高层传来有人打开窗户的声音,可惜他注定什么热闹也看不见,因为那把木头椅子已经在地上摔得粉碎…… 少年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他现在一身邪火没地方撒,他天天跟在她后面,话都不敢多说怕惹她讨厌,好言相劝她有事一定要跟他说,有多难? 她不是严重到一两个字的意思都听不懂,否则也不可能瞒他瞒这么久,所以她肯定知道这个时候他就是在等着她主动开口跟他说些什么…… 结果他是等到了她主动开口,只不过她主动开口提的除了自己病了,隔着一个句号,下一句就他妈是要跟他分手。 “姜鹤!”他嗓音沙哑,站在一地碎木屑里,叫着门里头的人。 其实看见短信那一秒直到现在,顾西决都是懵的,整个人麻木到只有心口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痛成为了他浑身上下唯一具有存在感的部位……他真的不怀疑姜鹤若是在他面前敢提这个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拎过来摁在膝盖上打一顿。 虽然无论出于哪方面理由,她聪明地选择了短信分手。 导致顾西决现在有火都不知道冲着谁发。 过了好一会儿,在他孜孜不倦地砸门下,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姜枭那张睡眼朦胧的眼出现在门后,他揉揉眼睛看见来人是顾西决,愣了下:“我刚才在睡午觉……哥哥,你怎么来啦?” 立在门外的少年浑身泛着冷。 姜枭打了个寒颤。 他稍弯下腰,望向门后小屁孩的眸子沉黑如墨。 “姜枭,你姐呢?”他满眼都是濒临疯狂的压抑,眼白被血红丝占满,他喉头滚动,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在磨刀石上锉过般粗糙。 姜枭看着面前的少年,脸上露出一点困惑:“我姐?她早上跟爸爸说不舒服就去医院了,我下午去看她……我家椅子怎么了?” 姜枭看着地上的狼藉一片。 “风太大,”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吹散了。” 在姜枭茫然的注视下,少年冷着脸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跳下台阶,扶起了倒在院子边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在姜市医院里找院长千金不是什么难事,前台随意一问,就有红着脸的小护士告诉长相英俊的少年,听说是上午就来了呢,安排了核磁共振等一系列的检查,这会儿可能在放射科等着排队。 顾西决转身去了。 放射科里的人大多数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顾西决一眼就看见了姜鹤……小姑娘长得好看,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也不难看,这会儿她穿着一双羊羔绒的白色平底鞋,垂着眼坐在核磁共振等候室的一群老大爷、老大妈里,一脸冷漠的样子。 旁边有人跟她搭讪,她就礼貌地跟别人笑,然后简单地说:“阿嫲,听不懂的,所以来照片子。” 旁边的那群老头老太太不懂什么她生的病怎么回事,只是听不懂别人说话在他们看来挺严重的,纷纷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说,可怜了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她还是在笑。 笑得顾西决站在科室外面隔着一扇玻璃门,却觉得自己这个人已经被她的笑容分尸了。 他想过找到姜鹤后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干脆就跟她大吵一架;想过找到姜鹤后不管她在干嘛,先把人拖过来摁在腿上揍一顿;想过找到姜鹤后,抱紧她告诉她不分手……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同病友们交流。 过了一会儿护士叫她的名字,她乖乖地站起来来到一个窗口旁边,捞起袖子伸手进去,里面的打针的医生挺年轻的,拿起一套滞留针拆了封。 “方便动么?”顾西决听见她问。 “跳舞都行。”年轻的男医生笑着回答。 姜鹤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笑了笑露出了自己的胳膊肘,只是针扎进去的时候笑容消失了,她的唇角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 顾西决看在这就没看了,他转身出去,在医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包烟,蹲在墙角里抽了两根……然后在烟火缭绕中,他把剩下的一包烟揉了揉,扔进垃圾桶里。 ……姜鹤说的对,抽烟救不了任何人,光靠抽烟能缓解的那种心烦,根本就是还不够烦。 再回到放射科,他正好可以看见她进核磁共振室,这次是隔着两层的玻璃,给她打针的医生站在她躺下后的仪器边跟她说了些大概是注意事项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在顾西决的冷眼注视下,他又转身拿出一个记录板,在上面写了写字,翻过去给姜鹤看。 顾西决看着姜鹤被送进仪器里,他才转身离开。 姜鹤折腾完各种检查回到病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私立医院各个科室下班时间就是比较晚,院长也天天加班。 她先去白女士的病房看了一下,现在她几乎已经接受了她躺在那不能说话不能动面色苍白的样子,除了踏进病房的一刻会难受,接下来就感觉非常平静。 然后回病房的路上碰到了她爸,拎着个保温盒。 姜鹤冲他笑了笑:“做饭,你还会?” “顾西决的妈妈做的。”姜院长把菜和猪骨莲藕汤都拿出来摆开,“她很担心你。” 后面那半句姜鹤没听进去,事实上她在捕捉到“顾西决”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恍惚了下,差点没挂住。 但是她不想让姜院长看出来,所以她乖乖坐下吃了东西。 过了九点,就有护士进来给她分发助眠的药物,她已经连续很多个晚上从梦中惊醒,然后是无尽的疲倦。 盘腿坐在病房里,周围都是消毒水味,姜鹤打开一瓶矿泉水吃下了药,然后整个人都很安心的感觉……她当然知道有病就要治的道理,所以这一次在忐忑地跟父亲说了自己的病症后,得到了足够的重视也引起了足够的恐慌后,她整个人都很安心。 十七岁的少女说话终于有了分量。 也可能是当周围的人失去了白女士后,突然就就深刻地意识到,他们不能再失去任何。 等待药效起效果的时候,姜鹤拿起了扔在病房一天没看的手机,微信已经被各种信息塞爆,大多数人不知道她病了,只是和她正常的聊天。 而她和顾西决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午她发过去的分手那里,对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回给她……姜鹤挑了挑眉。 然后还有一个好友头像久违地亮起。 —霏:感觉性失语症? 学霸就是学霸,姜鹤有点惊讶。 —一行白鹤上西行:………………咦咦咦,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手机大概拿在手里,立刻就显示输入中,然后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回复。 —霏:想不注意到你的英语试卷挺难的。 —霏:你知道这学期你回来以后,对我答非所问多少次了吗?我不说只是我懒得说而已,不是我没注意。 —霏:也不是什么大病,上医院看看,好得快的话说不定能赶上个开学。 —一行白鹤上西行:从我爸的表情来看,我觉得我应该赶不上。 —一行白鹤上西行:自学看看吧,实在不行明年当你学妹,正好没人跟蒋净和你抢你们同一届的状元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和顾西决也分手了。 —霏:我知道。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你为什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霏:下午你给他发分手短信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校霸同学差点被你当场气死,眼睛里喷出来的火像能杀人。 —一行白鹤上西行:巧了,你跟李舜宇分手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当时就站在门外听你以“我要好好学习”作为理由。 —霏:……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跟顾西决怎么会在一起? —霏:难道我应该直接问你是不是病了,在你眼里我情商就这么点? —一行白鹤上西行:……都说你分手的时候我就站在杂物间的门外了,你指望我对你的情商多高看一眼? —霏:……跳过这个话题。下午的时候我只是猜测,我是想找一个你亲近的人问问,最后发现他好像是被通知的那一个。 —一行白鹤上西行:哦,他是完全没发现。最近他盯着我有一种奥林匹克山女神王座旁边的护卫队长的味道,我这么形容你能理解吧……我演技着实还可以。 —霏:…… 对方显然是被她飞快的打字速度和大段大段的倾诉欲惊到。 ……生病的事公布于众后,姜鹤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她终于不用再冷着脸跟别人装高冷,微信明明能说几十个字愣是要精简成几个字符合她平日里的说话步骤,她已经快要憋得精分。 于是和莫文霏聊天全部都是小作文,对方显然有点不能适应,发了无数个“……”之后,姜鹤打了个呵欠,这是药效上来了。 坦然地跟莫文霏打了个招呼,她准备洗澡睡觉,对方在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 —霏:分手之后,顾西决没去找你? —一行白鹤上西行:没有。 —霏:当时他走的时候火烧屁股似的,居然最后没去找你,那是去干嘛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谁知道呢! 放了手机,姜鹤去洗澡的时候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想法,她想过顾西决可能会暴怒可能会发疯甚至可能完全不怜惜她是个病人把她打一顿…… 就是没想过对方居然搞冷处理,不回复不出现,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 洗完澡换了新的病号服,姜鹤躺在床上立刻陷入死沉死沉的睡眠里。 姜鹤有了一个很奇特的梦境。 她置身于温暖柔软的黑暗中,整个人昏昏沉沉,完全的静谧,叫人安心。 她知道自己已经睡着了,但是她好像可以听见病房走廊外面有护士推着车走动的声音,还有别的病房病人家属交流的声音,开门关门声…… 这大概也是梦境的一部分。 她的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有一束走廊上的光漏进来打在她的眼皮上,他呼吸的声音越来越近。 姜鹤嗅到了刚刚洗完澡后沐浴液的香味,混杂在他的呼吸里,那人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哦,他可能是隔壁房间过来借厕所的。 梦境里所有的荒谬总会变成理所当然。 那借厕所的人借了厕所以后没急着离开,而是又回到了她的床头,大约是站着看了她一会儿,他伸手,带着洗手液味的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 紧接着细碎的吻便落了下来。 这熟悉的触感让姜鹤僵硬了下,她不知道现实中她是不是真的睡到僵硬了,但是在吃了安眠药的情况下还梦见下午才分手的前男友来探病,她觉得无比尴尬。 搞得好像她多盼着他来似的。 柔软而熟悉的唇瓣如羽毛一般扫过她的眼皮,眼角,眉心…… 再落在她的面颊和鼻尖上,最后也许是在她的期望里,他的唇瓣与她的贴合在了一起。 沉睡中,姜鹤的每个细胞都发出尖叫。 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笼罩了她的每一个毛孔,她浑身的汗毛都在哭泣着嘶吼着依赖,她很庆幸自己根本是在做梦,否则这时候她可能在他凑上来的第一时间已经丢盔弃甲,很丢脸地抱住他的脖子。 真的,还好是梦。 梦里怎么羞耻都是无所谓的。 他的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柔软的,还带着点口香糖特有的草莓味道…… 这属实牛逼,她的少女梦境里,顾西决的吻是草莓味的。 他的吻一开始符合他一向以来的温柔和细水长流,但是到了后面伴随着他鼻息里的真实温热,那吻逐渐带上了惩罚的味道。 舌尖撬开她的牙关,肆意入侵,带着叫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在她的口中无忌惮作恶……他那逐渐沉重的喘息让她也跟着变得呼吸困难。 直到她觉得呼吸不畅,他退出了她的口中,舌尖却没有离开,眷恋地舔了下她柔软湿润的唇瓣。 而后下滑,到她的下巴上,颈脖间。 少年冰凉的指尖挑开了她病号服的领口,在她整个人都凝固着僵硬时,终于停顿了下来,那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锁骨上。 脖子下的敏感被他吻得很痒。 她的小腹好像都不要脸的燃烧起来。 他的手握着她的肩,以要将她揉入怀中为一体的力道,想要将她撕碎的克制漂浮在空气中,让人止不住的颤栗着…… 最后,一切的一切重归于落在她眉心的一个纯洁的吻。 少年抬手,用略微粗糙的指腹擦去她唇间因为来不及吞咽而溢出湿润的唾液……在她唇角留下一抹灼热。 “宝贝,我去比赛了。”梦里,他嗓音沙哑到不可思议。 他还叫她宝贝。 山崩地裂。 第二天醒来,姜鹤为自己如此想念顾西决而不耻。 面对她的分手短信完全不管不问的一个人,她居然还要梦到他。 完全岂有此理。 护士姐姐送来早餐的时候姜鹤还是耷拉着眼皮提不起劲来,打开电视机,本地频道在直播全省青少年箭术冠军锦标赛的决赛,姜鹤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完全不知道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在逼逼什么。 她收回目光,发现护士姐姐也在大惊小怪地跟她逼逼了一大堆。 她愣了愣,捧过自己的早餐,一脸懵逼地看着怒火冲天的护士,问:“怎么啦?” 开口才发现她嗓音有点哑。 护士愣了下,想到她的症状,于是拿过手写记录班,铿锵有力地写下一行字:你怎么偷偷吃零食!院长没告诉你最近这段时间内天早上都要抽血,晚上回病房就不许偷吃零食吗!你啊! 最后两个字还挺宠溺。 但是不妨碍姜鹤一脸懵逼,她说:“我没有啊?!” 护士一脸“你还不承认”地指向垃圾桶。 姜鹤半个身子探出病床往下一看,垃圾桶里有着一块咀嚼完毕的口香糖。 口香糖。 ………………………………………………………………………………………………她裂开。 作者有话要说:  糖里掺着玻璃渣的时候,你们含着吃就不会割了嘴,wink~ 五二见。 116、决定 “昨晚, ”姜鹤把视线从垃圾桶上收回来, 僵硬地缓缓坐直身体,“有人来,我睡着以后?” 护士在手写板上写:有的啊,你男朋友吧。长得挺帅的, 姜院长还跟他聊了两句, 你们这么小家里都同意了公开交往,厉害哦! 姜鹤盯着“男朋友”三个字窒息了下,心想:不, 是前男友。 她心想你们怎么能随便地把少女的前男友放进少女的闺房?我干,这和放狼进羊圈有什么区别?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吃了早餐,拿过手机打开淘宝,精神恍惚地看了半天她发现自己在搜的是“牧羊犬”。她沉默了三秒,囧了下,最后默默地下单了一块可擦写的小黑板。 姜鹤双眼无神。 姜院长进屋坐了一会儿她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她爸屈指敲了敲她床上的小桌板,她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头茫然地望着他, 他放下了几张核磁共振的结果,开始指给姜鹤看。 姜院长比所有人都聪明,他没有拿着写字板瞎写, 而是用微信语音输入,然后直接点击文字翻译给姜鹤看,告诉她,影片显示, 她确实是有一部分大脑皮质受损。 具体的病因可能是因为情绪巨大波动而导致的血管破裂,或者是神经压迫。 曾经她小时候也有过同样的症状,后来自动修复,是因为人体大脑有一种叫“优势半球”得东西,比如惯用左手的人,优势半球就在右侧,反之则相反。 而人在儿童时期,可能优势半球尚未建立时,某侧大脑半球有了受损迹象,人体机制可以会使她在另外一侧大脑半球皮质区重新建立优势,从此就会有了“好转”的迹象。 姜鹤想了想,好像以前她都是用右手的,确实八岁天塌下来地病过一回后,她就变成左手吃饭了……一大堆人说什么用左手的人聪明,她也就没有在意。 “但我,”她犹豫了下,“还是用右手写字。” 姜院长说,所以谁也不知道当时姜鹤当年受损的那边大脑半球皮质区究竟有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动恢复。 如果有,那么姜鹤这次也有可以恢复的可能,只要加入对应的医疗措施,和患者本身要拥有良好的心态。 姜鹤想了想,在手机上扣字:意思是,以后我就成了不能承受任何风浪的苦情剧女主角? 姜院长:你可以理解为从此爸爸会尽量让你的人生快乐且无病无灾。 姜鹤:我妈刚从icu里抬出来,怎么快乐? 姜鹤:我上次百度了下,躁郁症是会遗传的,我算是完了。 姜院长弯腰看了她打的字,掀眼皮子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居然有点像顾西决。 姜院长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高冷男神一枚。 “你要是什么都去信百度的还来医院做什么?”姜院长说出了80%的医生都说过的话,“那上面分析,你打个喷嚏都可能是鼻咽癌。” 姜鹤:“……什么?” 她没听懂她爸在说什么,但是从他脸上那种“身为医生我被冒犯了”的表情来看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在她懵逼的注视中,姜院长冲她笑了笑,然后打字告诉她:没事,阿决很担心你,昨晚跟我要了你的片子看。 姜鹤:??????你给他看了? 姜鹤:这难道不是病人隐私?!!! 姜院长:你跟爸爸讲这个? 姜鹤:顾西决又不是我爸爸! 她被气的面红耳赤,“哒哒”打字声里都透着愤怒的意思,偏偏还不能告诉她爸,他们已经分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姜院长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会担心的要死,也有可能觉得是她在持病作妖。 ……后面那个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是现在家里的情况乱七八糟,风流倜傥的姜院长看上去也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的样子,才四十岁出头,发鬓生出几根白发。 姜鹤看到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也是会心疼老父亲的人。 所以她没有发脾气到把小桌板掀她爸脸上,耐着性子看他用语音输入法给她翻译。 姜院长:阿决很担心你。 姜院长:片子他也不太看得懂,只是问你这个病是不是长期的,能不能好,好了以后有没有可能以后会再复发,有没有办法彻底治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嗤。”姜鹤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嗤之以鼻,“看着,盼着我死,像是。” 话刚一说出口,脑门就被怪嗔似的轻轻地拍了下,姜鹤被她爸瞪了一眼,仿佛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没良心白眼狼。 姜院长说了一句挺长的句子,然后继续翻译给她看。 姜院长:他还问了一个比较让我在意的问题。他说,如果以后你就这样了,那他去学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照顾你。 姜鹤:“……” 姜鹤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久到她怀疑自己可能另外一个大脑皮质区域也出问题了,以至于她连理解读字都有点困难。 谁? 顾西决? 学医? 投弓从笔? 啊? 长长的睫毛困惑地煽动着,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后者冲她笑了笑:“就连爸爸听了,都很动容。” “……” 简单的几个字姜鹤算是听懂了,大概就是顾西决在他被甩了之后曲线救国跑去老丈人那刷好感度,还直接把声望从“友善”刷到了“敬重”呗。 她用力眨了眨眼,心想,行了行了,上一秒说好的让我人生快乐呢? 现在我他妈被你简简单单几句话惹得只想哭,你可真是我亲爹。 亲爹早上还要去巡视工作。 三言两语把姜闺女说得红了眼眶,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云淡风轻地表示要走人了。 送走了姜院长,姜鹤盯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 打开的电视机一直作为背景板在默默播放,此时此刻电视机的画面正播到运动员入场……镜头一晃,给了走在最前面,穿着江市市队体育服的少年一个特写。 他目光漠视淡然直视前方,背着弓箭袋,那张英俊的脸在宽屏电视机里依然丝毫不受影响的帅。 连宽松的体育服都挡不住他宽肩窄腰的美好身材。 下面跳出来一行参赛运动员基本信息表,顾西决(17),上次淘汰赛排名:3。 姜鹤拿起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把聒噪的主持人背景介绍按掉,反正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也听不进……她只是茫然地盯着电视机里这个镜头至少给了十几秒特写的熟悉面容想:这张脸大概会在今天之后引起轩然大波。 人们会困惑这是谁为什么这么帅为什么这么帅还要去搞体育为什么搞体育还搞得那么好他单身吗他想要女朋友吗他家境如何…… 然后她们大概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有钱,帅,学习不咋地但绝对不影响下一代智商的聪明,刚刚单身。 “……” 姜鹤酸得牙疼,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是她主动甩了他,他还不怎么甘心的,昨晚做贼似的溜进病房偷亲她。 这个贼。 还想学医! 当江市医科大是菜市场吗说进就进,好好考你的体育大学去呀乱搞什么! 因为过于烦躁,姜鹤抓过遥控器把本地卫视直接切走了,停在中央八套,中央八套正在播放一部家庭剧,电视剧名叫《婆婆来了》,听说是一部婆婆占了她的房辱了她的人杀了她的宠物鹅最后还能he的神奇电视剧……此时此刻,电视机里的女人在哭哭啼啼,姜鹤淡定地放下遥控器,拿起手机。 开始她爸最讨厌的百度,箭术比赛决赛的是怎么回事。 百度上说,决赛和淘汰赛一样,每组射三箭,一共十二组三十六支箭,算总环数依次排列名字……然后国家一级运动员要求总环数330环,国家二级运动员要求总环数300环。 等姜鹤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手机上敲要拿到330顾西决平均得射多少环才行,又开始掰着手指数如果有一箭失误射了个七环那可能就需要三个十环才能来弥补这一箭失误。 她忙活了一阵,又反应过来她折腾这个干嘛。 “呸”了自己一下,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还在哭。 姜鹤被她哭得暴躁,心想难道就你想哭吗? 她重新抓起遥控器,手像是中邪似的又调回了本地卫视,运动员入场结束了,这会儿运动员已经进入了各自的休息区。 导播可能有毒,镜头晃着晃着又晃到了排名第三的顾同学脸上,这会儿少年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教练站在他旁边跟他说话。 他微微偏着头,过了很久才一个敷衍的颔首表示自己有在听,然后抓过放在一旁的护指套戴上。 姜鹤:“……” 人在想哭的时候,哪怕是打开动物世界看见一只狒狒在爬树都能找到泪点,这一点绝对是没有错的。 抬起手压了压眼尾,她深呼吸一口气警告自己,她已经脑壳出问题了,千万不要再当一个神经病……她只不过想起上一次她趴在栏杆边戴着眼镜看顾西决套上这副护指套,远远地隔着人群他看过来,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才过去多久啊,为什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姜鹤抓了抓被子,有点后悔那个时候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她可能已经拥有了人生最值得回忆的一瞬间。 这时候比赛开始了。 决赛一共也就八个人,每人三十六箭,每一箭还规定了时间必须要在30秒内完成一次动作,顾西决抽签排在第七个出场。 前面的比赛大概用了两个小时,护士推着车进来送了两次药,一转头看电视:“哟,男朋友比赛啊?” 姜鹤冲她无力地笑了笑。 顾西决进入比赛场地的时候,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然而姜鹤却看见了他身后那个被镜像模糊了的冠军奖杯,就在少年肩膀上方,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目前已经比赛的六名选手,包括了淘汰赛的第一名,全场最佳总成绩是338环,也就是说如果今天顾西决顺利地捧回了冠军奖杯,他还能拿下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资格…… 如果捧不回那个杯子,用330环换个运动员资格也不亏。 他的心态应该放的比较好。 电视机屏幕里,只见少年提着复合弓进入发射区,根据前面队员的表现,大多数人这时候会活动手腕或者鼓起腮帮子做个深呼吸…… 他全部都没有,像是一个五感缺失的面瘫少年。 人立于起射线,身体微前倾。 修长指尖抽出箭矢,搭箭。 扣弦,预拉,少年的身躯舒展开来的一瞬间又猛地紧绷,肩部肱二头肌暴起,弓在他手中被稳稳拉开,开弓。 至箭矢离弦,稳稳钉在远处箭靶中央十环处,场内如雷掌声礼貌响起,解说员的声音阴阳顿挫,大概是在疯狂赞扬少年的沉着与冷静。 他确实沉着冷静,伴随着比赛越来越深入,他射出的箭从第一支过半,镜头不停地切换他与其老教练脸上的期颐,前面的良好表现,让他的教练越来越兴奋。 某一次,镜头捕捉到,顾西决的教练偷偷把目光投向他们身后的奖杯,看了一眼……这一眼,里面饱含的渴望,不言而喻。 然而整个过程,顾西决本人却是沉静的。 姜鹤努力捕捉解说员的解说,也只是听到了“心态好”“难得”“前途”“黑马”之类的简单词汇,大概都是夸奖。 到第三十五箭完成,顾西决成绩是329环,射完这一箭,他的教练直接站了起来,站在场边鼓掌! 之前排名第一的那个人也站了起来,来到比赛场边,有些紧张地盯着赛场上的情况。 ——还剩最后一箭。 只要最后一箭不脱靶,他的国家一级运动员资格已经稳稳摘入馕中。 只要最后一箭有九环,他将和之前第一的人并列第一然后加赛。 最后一箭如有十环,那么他将成为今日的头号赢家。 此时导播给了顾西决一个镜头,原本其实也就是想要捕捉一下运动员此时可能因为紧张或者期待微妙的表情变化…… 但是顾西决表情实在不太多,他只是保持着标准的站姿如一张弓本身立在那里,抬手,从身后抽出最后一支箭。 他垂了垂眼。 镜头一晃,捕捉到他这细微动作,姜鹤心中却“咯噔”一下。 因为她看见了顾西决眼中的迟疑。 别人可能并不能察觉,但是她太了解顾西决了啊,这个人在面临做什么决定之前,总是会露出这个表情,曾经无数次,她见过—— 她让他来和自己同桌时。 她让他来追求她时。 生日那次于人群中跟她打着字告白时。 第一次牵起她的手。 第一次亲吻她的唇。 …… 握着遥控器,手指尖有些僵硬地发冷,内心无声升起的不安笼罩了她,她死死地盯着电视机屏幕里少年的每一秒的举动…… 这次他搭箭比前面的三十五次都慢了许多。 他的动作慢到计时器发出第一声临界超时的提示音。 不远处,顾西决的教练眼中的狂热也跟着猛地一顿。 压着计时器,少年开弓,然后在时限到的同时,箭脱弦。 几秒后,却并没有像是前面三十五次一样出现在不远处的箭靶上。 众目之下,那只箭跌落在少年脚边约一米开外的地方。 现场一片哗然。 …… 【他还问了一个比较让我在意的问题,他说,如果以后你就这样了,那他去学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照顾你。】 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冲破眼眶流淌下来。 姜鹤抬手关了电视机,躺倒回床上。 世界大概在这一刻毁灭,从几公里外一名少年于众目睽睽之下,决定亲手毁了自己的体育生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的,鹤姐的电视机关得早了点,wink~ 明天见。 117、星星掉进海里 姜鹤伤心到中午饭都没吃, 闷头睡到下午。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很暗。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脑子里懵懵糟糟的,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快天黑了还是她睡了一天已经快天亮了,抬起手摸了把枕头,她记得她是哭着睡着的, 但是神奇的枕头都没湿。 脸也干爽。 神了。 翻了个身, 想看看窗外到底是什么时候了,结果一翻身视线就被床头一个巨大的金色奖杯挡住了,她愣了下, 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爬起来拖过来看了眼,姜鹤想起来这奖杯今天早上在电视上她见过,就那个,箭术竞标赛的奖杯。 ……怎么在这里呀? 她眨眨眼,这时候,厕所的抽水马桶响了,紧接着有水龙头响起来的声音,没等她摆好表情, 厕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顾西决走出来,目光平淡地看了眼趴在床边扒着奖杯的小姑娘,停顿了下, 问:“醒了?” 姜鹤脸上的迟钝还没收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问“你怎么在这”还是先问“这奖杯怎么在这”。 她干脆把奖杯放回了原位,盘腿面无表情地盯着顾西决。 她没说话,只是葱白的指尖指了指那个冠军奖杯, 面无表情地问:“买来的吗?” 她的表情有点凶,顾西决都搞不明白事到如今为什么她才是理直气壮凶巴巴的那一个,低眼看了她片刻,气到了胸口忽然散作一团,化作无奈。 他嗤笑了一声。 揉揉眉心,被荒谬到发笑。 “生日礼物,”他怕说长了句子她听不懂,尽量言简意赅地拆分了一句完整的话,“答应过你的。” 姜鹤没有严重到完全听不懂别人说话,听到了“生日礼物”这四个字的关键词,懂了……挑了挑眉,她反应过来,所以顾西决最后还是拿到了冠军? 怎么会? 她亲眼看见最后那支箭掉在他脚下,然后才哭着气炸地关掉电视机。 她满脸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后者扫了一眼她的脸,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今天下午他参加完颁奖典礼,就带着奖杯来医院了,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结果到了医院就看见她蒙在被窝里睡觉,他掀起一边被角,发现她眼睛红红肿肿的,眼角还带着眼泪,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有汗也有眼泪的功劳。 他给她擦了脸,又把她从被窝里掏出来让她好好睡,并且十分困惑她又遇见了什么事能哭得这么伤心。 现在他好像有点猜到了。 他走过来,拖过病床边的一把椅子坐下,问:“上午看我比赛了?” “?” 姜鹤还是一脸冷漠加狐疑地盯着他,甚至在他说话时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 顾西决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她打字。 —西行:问你上午是不是看我比赛直播了? 姜鹤拿起手机,犹豫了下,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顾西决就当她默认了,继续打字。 —西行:哭也是因为这个? 姜鹤放下了手机,无声地表达了抗拒这个话题,意思是你再问咱们就不用对话了,反正现在我眼一闭谁也别想跟我好好沟通,有本事用两根手指头把我的眼睛强行撑开。 顾西决确实拿她没办法,只好给她耐心的解释。 —西行:是不是看见我最后一箭掉箭就直接气得关电视了?像是你会干出来的事,你对这种自认为已经输了的事,就有扭头就跑绝不面对的坏习惯。 “……” 姜鹤觉得他是在指桑骂槐地说别的话题,而且是有点危险的话题——但是没关系,她假装没看懂他想说什么。 反正现在她是病人。 —西行:你应该不知道,比赛中有一道三米线,那道线是判定是否为有效箭的标准。 —西行:比如如果箭未射中箭靶,却过了三米线,这种情况才记脱靶掉箭;但是如果箭矢掉在三米线内,甚至是有一部分掉在三米线内,裁判员就会判当前箭的状态为:未射出。 —西行:所以那不是脱靶,你要是晚关电视三十秒,就可以看见裁判举手示意我重来。 “……” 你骗鬼。 那奥运会射击项目那些最后一环脱靶痛失金牌的大佬怎么回事,我还以为这种狗血的事也在自己身边上演了呢! 你就是在骗鬼。 姜鹤拿起手机想要强行反驳他放屁,那人家奥运会运动员…… 刚打出第一个“那”字,她又猛然醒悟:哦,那时候她看的是气枪比赛(……)。 子弹哪来的掉箭的说法,除非那人枪口对着自己脚底下扣的扳机。 姜鹤尴尬到整个人失去了表情,她放下手机木然地看着顾西决,安静到呼吸都没了声音。 她用自己的眼睛在质问他:这不能说明你到最后一箭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她看见顾西决冲她无奈地笑了下。 好像是有要认输的意思。 虽然她完全不懂她怎么突然就又气势占据上风了。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西行:当然,掉箭也不是偶然的。 —西行:我从来没想过以后要当职业运动员,这点跟你没关系,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在你给我画那些奥运会相关大饼的时候。 —西行:之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先练着体育,准备过了高中上了大学再考虑这些事情……后来你就病了,我问了姜院长,如果我学医以后是不是能更好的照顾你,他可能有点猜到我的意思,没有正面回答。 —西行: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有了答案。 姜鹤皱眉望向他。 顾西决抬起手,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她的发挽至耳后。 她反应过来后,立刻警惕地往后坐了坐。 他什么也没说,就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接着继续上一个话题,说:“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 他嗓音低哑。 —西行:今天在赛场上的时候,考虑了关于以后这个问题。其实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训练也不算特别积极,是想着干脆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去好好学习去考江市医科大……这么想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西行:但是后来想明白了。 —西行:人不能那么狠心断了自己的后路,万一我他妈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死活考不上医科大怎么办? —西行:而且我想到,如果你看见我放弃箭术,你可能也会有“没什么不可以的”这种消极思想,也跟着我有一样学一样……我不准备给你有哪怕一秒倾向这方面的趋势。 —西行:最后,最重要的,答应你了那个奖杯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不想食言。 “……” 握着手机,姜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犹豫了一下,她才输入。 —一行白鹤上西行:可你还是掉箭了,为什么? 顾西决坐在床边,窗外的夕阳照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之下,他的正面于阴影之中,姜鹤看不清楚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宁静的。 他微微低着头,手放松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西行:等我犹豫好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三十秒了,我连瞄准的动作都没做好,肩部放松肌肉发力也不对,急急忙忙瞄准、脱弦是要出问题的,所以才重来。 哦,就这样。 整个过程有着看似山崩地裂的开端,结局确实意外的平淡。 哪怕在一起很好的时候,他也很少这么长篇大论地和她讨论关于自己的未来和想法,和姜鹤一门心思就想要读江市医科大不一样。 因为这人学渣,他们又才高一还没有到要面临选择大学分别的程度,所以她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相关的问题…… 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要去的是体育大学。 原来不是。 ……原来他也没那么想去。 姜鹤忽然觉得她这段恋爱谈的有点稀里糊涂的,撇开了开始她的追求,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她在向顾西决索取,对方慷慨地给予。 她从来没有安静下来问问他,那么顾西决,你想要什么? “顾西决,”她缓缓地问,“我,是不是对你,很坏?” 她说的有点吃力。 极力地让自己的所有想要表达的词汇都放在它们正确的位置。 她看见他陷入沉默,整个人有点紧张。 虽然心里清楚自己是个懦弱的王八蛋,但是如果从他嘴巴里得到肯定,她觉得自己还是会伤心。 这大概就是作死。 过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太阳完全落山,夜幕降临,病房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坐在病床边的少年站了起来,俯身,在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的时候,他只是是“啪”地按亮了床头那盏阅读灯。 病房里一下亮了起来。 他直起身来:“你知道就好。” 她听见星星从天上陨落的声音。 “但是我习惯了,你开心的话,无所谓。” 星星落在海里,“扑通”一声闷响,并没有溅起多大水花。 姜鹤爬起来去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顾西决站在病房门口。 她停顿了下看着他,是要走了吗? 没想到他只是抬了抬眼,问她:“吃饭,去吗?” 姜鹤发出“啊”的一声,露出个犹豫的表情,顾西决已经打开了门,自己走了出去,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大脑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已经非常诚实地迈步走向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院住院部,外面就是一条还算热闹的商业街。 姜鹤走在后面,东张西望,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前面那个背影高大的少年肩膀上,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又说不上来。 好像又没什么不对啊,他走到某家店铺跟前,指了指问她,这个吗,然后耐心地等她点头还是摇头。 最后两人选了家煲仔饭,相对无言地吃完,期间顾西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直在往外狂跳信息,姜鹤扫了一眼,好像都是他的队友邀请他去庆功宴。 顾西决扫了一眼,本来没多大反应,一抬眼见坐在对面的人在偷偷窥屏,他直接关掉了新消息显示,甚至直接把手机装回了口袋里。 ……小气鬼。 缩着脖子躲在砂锅后面,姜鹤偷偷撇了撇嘴。 吃了饭,两人往回走。 这时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放寒假了,很多和他们年龄相仿的高中生情侣们肩并肩出来约会压马路,小姑娘们大多数抱着男朋友的胳膊,歪着脑袋兴高采烈地跟他们说话。 姜鹤抬起头看了眼走在前面,默默给她在人群中开了一条通道的顾西决,心中的别扭感愈演愈烈。 直到他们过马路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车喇叭声,姜鹤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这时候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往后拉扯了下,把她拉回马路边,背撞进一个拥有她熟悉气息的胸膛,一辆车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飞驰而过。 姜鹤惊魂未定地站在路边发呆。 这时候,少年放开了她的手,淡道:“红灯。” 姜鹤下意识地看向马路对面得信号灯,确实是红灯。 视线又不可抑制地转回来,落在她身边的少年身上,他神情漠然地站在斑马线边,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 上一秒,他的手扣在她手腕上的触感仿佛还在。 绿灯亮了,行人人来人往,少年照例抬脚走在前面,姜鹤紧张地跟上他。 迎面走过来一堆牵着手的情侣,姜鹤不经意地撇了眼,忽然愣住。 抬起手,不自觉地轻微摩挲了下方才被他握过得地方……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从刚开始,就弥漫在空气中的别扭感从何而来。 从刚才在医院病房,他碰了她一下耳边的发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开始,如非必要,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 ……并没有嘴巴上说的所谓的“你开心就好”。 他果然还是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我有一个放弃的念头,和一万个不能放弃的理由:-) 118、作死 那还分手不分手了? 看着前面那一坨行走的冰块, 现在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问。 她想要分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大概就是亿万富翁某一天突然不是亿万富翁了,虽然还是个小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还是会拒绝去看别人的眼光,毕竟现在的人都很爱看人跌落神坛。 与其某一天被人一把从高处推落, 她选择自己从高处从容又优雅地走下来。 ……通俗一点说, 因为害怕被甩,所以主动分手。 就这么简单。 要被骂一顿幼稚也没关系,但是只有姜鹤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挣扎才放弃自我拯救, 向全世界坦白自己病了,这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破产的亿万富翁在微博发了自己少了整整一位数的银行卡余额截图一样羞耻…… 当时她在亲爹面前哭到差点昏过去。 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虽然现在她也这么认为。 但是走在前面的这位好像不太理解,他冷着脸像个冰雕似的,一路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其实后面又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走过一个坑都能提醒她,脚下。 声音听上去甚至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又其实是完完全全的不对。 两人一路回到医院住院部门口,一路心惊胆寒, 姜鹤看着不远处的建筑入口,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吓饿了,恨不得回去再吃一顿。 两人站在电梯前等电梯, 看见顾西决按了下电梯按钮,向下的按键灯光亮起来时,她唇瓣动了动:“顾……” 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他已经转过头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 她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想要假装正常人好好说话是不可能了,她纠结了下,拿出手机,在备忘录给他打字。 —我不知道我的病还能不能好。 她把屏幕给他看,他垂眼扫了一眼,没有多大反应。 她把手机拿回来,再接再厉。 —你可能觉得我矫情,不就是不能讲话不能听人讲话么,有多大影响……其实还是有的,影响很大,我现在就像是个聋哑人。 盯着最后那三个字,顾西决总算有了点反应。 电梯门开了,他没有进去,立在姜鹤面前很久,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她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两人重新到了住院部建筑外面……夏日的晚风吹散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姜鹤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 “姜鹤。”他叫她的名字,嗓音低哑。 她抬头望向他,见他犹豫了下,抽走她手里的手机,用她的手机回答她:你知不知道你理综期末考考了满分? 她点点头。 —所以你告诉我除了英语听力那几十分,这件事到底对你有什么影响,值得你大动干戈? 顾西决把手机塞回她手里。 姜鹤看了看,笑了。 “又不是,完结,在高考。”她说,“我的人生。” 她这个样子,哪怕是考了本省状元,她也不确定自己这种情况是不是能正常入学大学,现在还可以靠参考书、课堂笔记自学,到了大学呢? 她的梦想是医生,有哪个医学院接受一个老师上课都听不懂的学生? 到时候会有很多复杂的课程,有实操,有理论,所有用来供医学生学习的资源都那么珍贵,简单举例:尊敬的大体老师愿不愿意一个上课都没听懂全靠自学的学生,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而且还有大学毕业,出了社会以后呢? 如果她好不了,可能就是别人一辈子的累赘,那个人可以是她的亲爹,但是她不舍得那个人是顾西决。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在高中的时候,就早早地在脚上绑一个秤砣,开始负重前进? “就,就这样。” 她想了很多,一条条地打给顾西决看,手机备忘录上字多得像个小作文。 把手机推给他,顾西决接过去看了很久,姜鹤一直偷偷看他,想要看他脸上的情绪变化,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想看见什么样的反应…… 过了很久,他终于看完了。 抬起头看着她,目光黑沉沉地。 “我没想到,你已经想到那么多年以后的事。” 姜鹤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因为她的目光变得鄙夷,仿佛在嘲讽他,只有你才目光那么短浅。 “但那是以后的事,”顾西决说,“你为什么现在不能信任我?” 姜鹤急了,剁了跺脚,皱起眉:“打字!” 他低头把这行字打给她看。 姜鹤伸头看了眼,又脑补了下他刚才的语气,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他生气的点了,一时间有点心酸,她问:“现在,以后呢?” 现在你这么说,让我信任你,那以后呢? 顾西决看她一脸的不确定和小心翼翼,心里如同被针扎似的别扭,他完完全全理解她的畏缩,毕竟事到如今如果她想的那么远,那么此时她表现出来的一切淡然大概都是在强撑…… 现在只要一点点的否定,就能完全地击垮她。 他心疼。 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走她的手机。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承诺在你看来都是负担,放心,我不逼你,我也懒得跟你废话。 —但是以后的事,你不要操心那么远,以后无论你的病究竟好没好,有一天是一天……反正你都这样了,在我身边,亏着你什么了吗? 他打完字,有点用力地把手机塞回她的口袋里。 从牙缝挤出“上去吧”三个字,他微微侧身,目送她回病房,没有再跟上去。 这天晚上睡觉,姜鹤的梦里都是“在我身边,亏着你什么了吗”几个大字。 她承认她被问住了。 姜鹤觉得这天顾西决是被她气走的。 把他最后说话的语气稍微回忆来看,可能气得不轻,姜鹤做好了接下来他可能很多天不会露面的准备。 但是令她惊讶的是,这人第二天居然又出现了。 早上她刚洗漱完抽完血,有点低血压,正像个真正的残疾人似的趴在床边凄凉地摸床头还有没有剩下的巧克力,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姜鹤以为是护士忘了拿东西,头也不回地说:“李姐姐,我,好,饿!” 李姐姐没有理她,只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床上小桌板的声音,姜鹤愣了下回头,就看见少年握着保温盒的盖子立在她床边,手背青筋凸起一使劲,盖子就被拧开了。 小馄饨汤的麻油香、葱花香一下子钻进她的鼻子里。 没有李姐姐,只有顾哥哥。 姜鹤抬着头望着他,有点难以置信:“给我的?” “不然我是带着早餐来医院让你看着我吃的吗?”顾西决反问,“我有那么闲?” 他语气相当嘲讽。 但是姜鹤一个字都没听懂,这倒是挺开心的,病了之后,世界充满了和平与美好,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能冲人友善微笑。 抱过保温饭盒,她从床头摸了个一次性勺子,一颗三鲜馄饨下了肚子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吃出来这是顾西决包的馄饨,他俩还好的时候,他偶尔会大发慈悲地给她包一次。 姜鹤看着顾西决,后者绕过床,然后在姜鹤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把书包放在茶几上。 姜鹤:“?” 根本没理会她充满了困惑的眼神,顾西决打开书包,以姜鹤非常眼熟的姿势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化学书,扔在茶几上。 姜鹤:“……” 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她自己常做的姿势。 顾西决打开书翻开扫了两眼,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上面打了几个字,没过一会儿,姜鹤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来看了眼。 —西行:同分异构体和同素异形体有什么区别? 姜鹤咳嗽了下,一颗小馄饨差点卡在喉咙里,卡死她。 艰难地背过身去猛咳了两声,难以置信地望着顾西决,深色的瞳眸睁得很大,仿佛在问:你玩真的? 顾西决一脸平静。 哦,他玩真的。 姜鹤放下勺子,推开小桌板,下床。 顾西决看着那双白嫩嫩的双脚在床沿边晃了晃,然后在晃瞎他的眼睛之前落进了床头的人字拖鞋里,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病号服走过来。 自己领口松了一颗扣子都不知道,锁骨附近大片白腻的皮肤入了他的眼。 她抽走他放在腿上的书,举手之间酒精消毒液的味道打散了他脑海中的旖旎。 他抬起头望向她,见她飞快地在书上翻阅然后拎着两页她选出来的页码,折了折,把书扔回了他的腿上,意思是:就这两页,自己看。 她翻完书准备转身回去继续吃她的早餐。 没走出去,就把他从后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伸手,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把她的袖子往上捞了捞,露出她手肘的部分,因为天天抽血,今天又新鲜抽完,这会儿她那片皮肤青青紫紫的,淤血的颜色和血管的青混在一起,针眼一个小小的红点,看着特别触目惊心。 他垂眼,想要摸一下,看见上面的狼藉,又不敢碰。 就捏着她的手没动。 良久,才问:“痛不痛?” 姜鹤愣了下,然后摇摇头。 他拉了拉她的手腕,她整个人往他那边跌了下,没站稳,手撑在他的肩膀上。 他也没动,就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问:“姜鹤,你他妈不会是准备让我再走流程,重新追你一遍吧?” 短暂的沉默。 她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他抬起手掐了下她的脸:“没事。” 然后放开了她。 后来整整一个暑假,他们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 也没干别的什么,就是顾西决在看书,姜鹤也在看书,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姜鹤干过最主动的事就是把以前做过的参考书选几本好的,给顾西决做。 接近开学的时候,姜院长拿着医院开的证明去替姜鹤办理休学,先休学一年,但是只是不上课,她必须准时参加所有的考试进度,如果学习进度跟不上,明年再降级跟读。 这对于姜鹤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挽尊。 开学之后,上个学期期末考年级第三休学的事引发了轩然大波,大多数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不敢去问顾西决。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高二上半学期第一次分班月考,顾西决的名字空降c班。 吓坏了江市一高高二所有同学。 唯独顾西决本人对此表现得比较平静,考完试拿了评好的试卷去到医院,姜鹤正在上复健课,他背着书包站在外面等。 等她从里面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眼,姜鹤瞥了眼他书包里卷成一卷的卷子:“几名?” 像个严肃的家庭老师检查学生的进度,顾西决挑了挑眼皮子:“117。” 姜鹤看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用手机打给她看。 “c班。”她说。 他点点头,两人的对话结束了。 无比冷清的样子。 回到房间,他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试卷准备给她看,打开后书包敞开着,姜鹤想了想讲评试卷可能也要用到教科书,就把他的书一起拿出来。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笔记有点多,再看一眼,蓝色的水性笔,顾西决都是用黑色墨水的钢笔。 她手上一顿,直接把书翻到第一页,发现上面落款:二年(c)班,林霄。 姜鹤停顿了下,抬手拍了拍旁边少年的肩,等对方看过来,她指了指这个书落款示意:不是你的书。 他脸上倒是波澜不惊,想了想说“哦,我新同桌”,话语一落,见她没什么反应,拿出手机打字。 —我新同桌,有点冒冒失失的,下午收书包时候她吵着要和朋友去吃冰,乱塞书时可能拿错了。 姜鹤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在备忘录占据了两行字的内容看了很久。 那本书还放在她的腿上。 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拨过书的一角,纸张在她手里发出“哗啦”的轻响。 “你,挺满意啊,”她淡淡道,“新同桌,说那么多。” 从来没有听他用那么长的形容词形容过别的同学。 这次挺好啊。 简直是太好了。 姜鹤抬头望着他,看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什么满意,不就是个……”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乖乖坐在他旁边的少女已经唰得一下蹦了起来,手里的书结结实实“啪”地一下拍在他的脸上! 一阵剧痛,他猛地弯下腰去。 手捂着鼻子,只感觉一阵热流往外淌,“操,”他骂了声,停顿了下,又换了个语气无比感慨地再骂了一遍,“操!” 与此同时,那本不属于他们俩任何人的书被扔到了他面前,顾西决抬起头没来得及看自己是不是流鼻血了,就看见踩着拖鞋的小姑娘跳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 他一只手捏着鼻子,连忙拽住她:“干什么你!” 她回头,使劲儿掰他的手。 掰着掰着,她自己的眼泪先掉在他手腕上。 恶人先告状式的娇气。 顾西决不撒手,她急了就伸脑袋来咬他,最后被他捏着下巴一把摁进怀里,顾西决吸了吸鼻子,也不管是不是流鼻血了,双手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再说。 “放手!”她凶悍至极地吼。 “嘘,嘘。”他大手压着她的背,“怎么回事?” 她趴在他怀里。 这是顾西决暑假拿到那个冠军之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熟悉的温度和味道,原本以为过了一个暑假早就忘记了,等真的被抱住了才发现,原来不是忘记,只是有一种恐惧倦鸟归巢的下意识回避。 “新同桌。”她断断续续地呜咽,“乔恩兮。” 小白兔给她阴影得多大,大到从今往后每一个女情敌都叫乔恩兮。 顾西决哭笑不得,想要骂她就为这个下手没轻没重,又舍不得,女人的眼泪胜利。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又凑过去亲她的头发:“男的,哪来的乔恩兮。” 姜鹤就听懂了前面两个字,红着眼眶抬头看他:“女字旁。” “……错别字。”顾西决停顿了下,叹了口气,诚实地说,“我故意的。” 心脏就像坐了过山车。 她茫然地抬着头望他,尖细的下巴尖顶着他的胸口,顾西决低头看了她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此时此刻他十分感慨,根本不懂姜鹤到底在担心什么,现在她这个样子…… 明明比以前更让人想把她挂在裤腰带上。 “你这个暑假都不搭理我,话也不跟我说,笑也不对我笑,当我他妈是神仙还是柳下惠能不着急?” 他絮絮叨叨,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完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隔着病号服,温暖柔软的一团抱在怀里,快三个月了,他这才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整个人的心踏实地放回胸腔里。 他侧头亲吻她的面颊,带着灼热的吻落在她颤抖湿润的睫毛上。 “我们讲和,行不行,嗯?” 他垂眼低声地哄她。 “宝贝,不分手,好不好?” 姜鹤把脑袋从他怀里抬起来,十分受伤地问:“不是和好了吗,早就?” 顾西决:“……” 顾西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从别的作者那学了一招新的:要骂就骂,但是哥要是被你们骂的心态驾崩可就真的有可能写崩了噢,wink~ 明天见。 119、怂包 —西行:一个提问。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 —西行:我们没分手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分过, 两天? —西行:那这个暑假我他妈连你手也没碰过?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又没让你不碰?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 —西行:我不碰你你就不能来碰碰我? —西行:不定期来检阅下属于你的腹肌, 万一等你能拆封时候发现它已经没了呢,你不担心?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天天板着个脸,我才不热脸贴冷屁股呢! 顾西决难以想象这个人居然还一脸坦然、振振有词,说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这笔账她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算起? 她从他怀里挣脱了, 坐到一旁, 白嫩嫩的指尖穿过头发撩了撩发梢,瞥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你为什么一脸被欺负了的样子? 顾西决感到一阵窒息。 电视里天天都在说青春短暂, 他在最青春的青春里浪费了两个月,把自己逼成了和尚,每晚恨不得听着《心经》入睡才能放下每天都很想杀人的念头。 —西行:心平气和地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上次你骂完我之后? —西行: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一行白鹤上西行:那天你振振有词问我“亏着你什么了吗”的时候,我承认我被你问住了,原本想跟你道歉的,但是第二天你自己又出现了。 —西行:你的语气有问题,我不该出现? —一行白鹤上西行:也不能这么说, 你最后当然还是会出现的,只不过中间省去了一点步骤。 —西行:比如? 姜鹤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少年, 她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味,所以她挪着屁股往后缩了缩。 他长臂一伸拦着她的腰,把她好不容易挪开的距离又拉了回去。 “嗯?”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姜鹤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手, 被他掐疼了都。 最近她天天在医院吃了睡,睡醒就坐着看书,躲过了太阳还天天养生喝顾西决带来的花式养生汤,别人夏天都晒黑了也热瘦了,就她养了一身白里透红的大白肉…… 手一掐一个红印,嫩出了巅峰。 可惜顾西决铁石心肠,没撒手。 姜鹤急得给他打字。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你怎么欺负病人? —西行:我看你精神得很,住在你隔壁那个八十岁的老头才是脑梗进来的,你在这装什么柔弱?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你变了,你刚才抱着我说什么了? —西行:说什么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知道。我没听懂。 —一行白鹤上西行:…………反正语气不是现在这样的!!!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把她的交流工具抽走了,她伸手去抢,他手一抛直接把她手机扔到远处的床上,顺手把她捞过来放自己的腿上……没办法,一想到能光明正大的抱了他就不想撒手。 生怕一撒手又发现自己在做他妈的白日大头梦。 他拧过怀里小姑娘的下巴摇晃了下:“说话,别一天天用手机,养成了依赖更不爱说话了,你复健课都白上了?” 姜鹤就听懂他前面两个字,完了还觉得他语气依然有点凶,还以为他还在纠结上面那个问题,“哎呀”了两声,她倒在他肩膀上。 顾西决以为她又要耍赖。 没想到她蹙眉,伸手捏着下领口校服衬衫的一颗纽扣,抠了抠,很纠结地样子。 顾西决抬了抬大腿,带着她颠了颠:“嗯?” 几秒后,他听见她用略微沙哑、听上去异常乖巧的声音,缓缓地说:“顾西决,对不起。” 顾西决:“……” 在顾西决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时,她根本不敢看他,揪着他的领口,特别尴尬地把脸埋进他怀里。 与此同时,顾西决已经整个愣住。 心脏都不会跳了,血液都凝固在了血管里。 他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姜鹤在为什么道歉。说实话一言不合自顾自把人往外推说什么要分手,一点不相信他这种行为,她确实应该道歉……只是她不说,事到如今顾西决也不是很想跟她计较这些破事。 谈恋爱又不是跑步比赛,非要分个高低胜负又是什么鬼。 ……可是她真的道歉了。 道歉完钻进他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仿佛生怕他把她给扔了,露在柔软蓬松卷发外的耳尖都泛着红。 垂眼盯着那一抹红,顾西决也觉得他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对不起”三个字他听多了,真诚的,屁滚尿流的,痛哭流涕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个人,能把“对不起”说得连接受道歉的他都跟着心脏调停。 比他妈的“我爱你”还动听。 “姜鹤,你……” 他的欲言又止。 最终归结于一句。 “我操。” 有句话说得好,当喜悦、心酸、欣慰、心动、妥协、心疼、感慨、满足,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一涌而入可以笼统用一句“我操”来概括时,何必废话太多。 感激中华语言博大精深。 连脏话都显得这么文雅且有水平。 正感慨,突然感觉到有只不怎么老实的爪子探进他校服衬衫里,飞快地摸了把他的小腹。 “俯卧撑别落下。”她语重心长地说,“身体,锻炼,注意。” “……” 她还是有点担心十八岁后,她的礼物忽然变成了啤酒肚的。 一周后,江市一高迎来了他们本年度的第一个小插曲。 作为省重点,今年数学奥赛班培训点被设在了江市一高,全省各大高校的奥赛尖子生空降江市一高,做了个简单的入学考试后,按照成绩分入各个班级。 就像很早前蒋净说的,像他们这种十项全能冠军,一般最后都是走普通高考路线考取心仪重点大学,选择范围大,也相对自由些,不用搞那些孤注一掷的操作。 但是高中之后,人在某些科目上面的天赋渐显,总有那么些人偏科严重,只对一个科目有浓厚兴趣且能力突出。这些人就合适去参加对应科目的奥赛,拿名次,保送相应的大学,继续深造。 顾西决把这个消息带回医院的时候,姜鹤反应不是很大。她正抱着一本物理的参考书做一道电学题,睫毛都没抬一下。 因为从没考虑过走竞赛路线,这些人她也没放在眼里过。 随手给顾西决打了行字。 —可惜了,英语奥赛不算在五大奥赛里头,否则你也不用在这惨兮兮的从头再来……顾西决,你怎么偏科都偏不对,人家校园言情男主都是物理或者化学或者数学好得飞起,你整个英语? 前面这段已经很冒犯了。 她想了想,放下手机,冷笑着嘲讽:“娘炮。” 顾西决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现在进步到可以用说话的方式骂人了,怕把她夸高兴了,以后有了麻烦的还是他自己。 反正他和“娘炮”这两字压根不沾边,无所谓,随她。 他说:“我就当你在嫉妒。” 姜鹤听懂了关键字,转过头好奇地看他:老娘嫉妒你什么? 他拿过手机。 —英语奥赛一等奖高考也能加个二十分,说不定加完我就比你分高了。 姜鹤扫了一眼他打的字,发出一声荒谬的笑声,对于学习成绩这块她向来不肯认输至六亲不认,高高在上地瞥了她男朋友一眼,嗤之以鼻:“c班。” c班的人来蹭什么年级前三的热度! 你这是碰瓷! 不要脸! 顾西决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下次月考老子就a班了。” 后者听了个大概,脸上还是没有多大反应,她不觉得a班是个大白菜似的班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毕竟进了a班只要高考不翻车那大概就是全国重点大部分随便选的水平…… 顾西决这才捡起课本多久,能到c班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她没正面夸奖过他这件事。 她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转过头要继续看书,顾西决把她放在膝盖上的书抽走,把手机往她鼻子底下塞。 —你们a班进了个新同学,听说我们的月考卷一套做下来就差你几分,你想不想看看去? 搞奥赛的还有能进a班的? 那他搞奥赛干嘛? 姜鹤困惑了一秒,然后沉默,问了句:“男的,女的?” 顾西决怎么也没想到她的重点是这个,挑眉打量了她一圈:“男的、女的又怎么着了?” 姜鹤不用琢磨他在说什么,从他那副满脸警惕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没什么兴趣地摆摆手:“问问,而已。” 比她低几分怎么了,她那是英语听力全选的c。 不然蒋净也得管她叫爸爸。 她抬手将头发挽至而后,一脸冷漠的样子,拿起手机打字给他看。 —你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上周给你的生物参考书做完前面两个单元了吗?那本参考书多好啊当年蒋净求了我大半个学期我才借给他看了一星期!就你不知道珍惜! —那还是高一的内容,你就去问问你们c班现在谁还在回头补高一生物的?你看了自己上次月考的理综卷了吗顾西决,生物虽然总分只占80分但是你才拿26分你怎么好意思? 顾西决看她现场直播打字骂他。 配合“哒哒”的打字音,手速快得快有重影了。 自从她生病长句子只能用打字和手写之后,她在这方面倒是真的进步飞快,特别是上次月考,听老师感慨说语文考试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交卷,姜鹤已经写完作文盖上笔了。 她骂他,他还得担心她气出个好歹来。 无奈地瞥了这位祖宗一眼,他把她提到的那本参考书从书包里翻出来扔给她。 姜鹤接过了,条件反射地压了压参考书卷起来的书角皱眉叨咕了句“邋遢”,这才翻开来检查他的学习成果。 印在纸上的笔记苍劲有力,字也大个儿,显得特别粗鲁。 她低头看他写的题,给他找问题的时候顾西决就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头顶。 …… 换了别人,可能就被她恶狠狠的一顿嗷嗷骗过去了,以为她真的是有多义正辞严。 但是顾西决清楚,她并不是对月考总成绩只低自己几分的奥赛班空降兵不感兴趣,毫不在乎。 她只是不敢去学校而已。 还是女神包袱作祟。 当初知道自己生病,她第一反应就是怂起来企图自己拯救自己悄然无声地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后来实在瞒不住了,才告诉了家里人和他。 光这样还跟他闹了一出分手的好戏,想要躲得远远的。 对他尚且如此,面对学校那些并不是很信赖的同学,她就更敬谢不敏了……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她都是踩着点进的考场,站在对面多媒体教室的顾西决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怂包。”他说。 正认真查阅工作的小姑娘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什么?” “没事,”他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骂你呢,你等着,老子拖也要把你拖去学校。” “?” 姜鹤脸上的茫然还是没什么变化,生病之后就这点不好,她现在看人说话完全就靠对方的表情和某几个关键字来瞎猜。 但是遇上顾西决这种阴阳怪气的狗玩意,她就很容易吃亏。 “顾西决,你在骂我?”她问,“是不是?”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鼻尖。 脸上慈爱不变。 “瞎说。”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你们已经习惯性不信作话,但相信我一切都进入了奔结局前该有的美好,五二见~ 120、你在 在距离第二次月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 学校举办了秋季运动会, 按照惯例,只有当年没有军训的高二和高三生才参加。 江市一高也是很在意学校的身心健康的。 早上c班班主任跑来宣布了这个消息,用的台词也很特殊:“咱们班学习不上不下的,像个中转站, 每次月考属我们班变动人数最大……搞运动会希望大家发挥一下集体精神, 努力在年级里刷一刷存在感!” 他这话惹来不少人窃笑。 体育委员说:“老师,我们上不去可以下啊,下个垫底也算一鸣惊人了!” c班班主任拿了个粉笔头砸他。 坐在倒数第二排, 作为c班体育委员林霄的同桌,顾西决打了个呵欠。 伸手拿起砸偏了掉在自己面前的粉笔,礼貌地放在他的同桌面前:“还给你。” 体育委员同学受宠若惊。 作为老师常年“有事”“请假”“不舒服”被各科老师占据的科目,体育这门课程的所谓学习委员也就是当初大家闭着眼随便选了个倒霉蛋……这个倒霉蛋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根据初中三年的经验,到了秋季运动会,那可就到了他发挥“求神告佛、吃力不讨好”光环的时候了。 捏着早上从学生会体育部那得到的报名表,林霄盯着面前那枚粉笔, 觉得那是班主任扔来的丘比特之箭—— 他和顾西决之间的。 嘻嘻。 毕竟打从校园扛把子大佬转来c班,随手点了他为同桌,他俩就没怎么讲过话, 搞得他从刚开始的惶恐惊喜万分,到现在有一种被拔x无情的冷落感。 ……现在他可算是有机会了。 而且正巧是他最需要的时候。 “决哥,大佬。”林霄拿起粉笔扔了,凑过去露出个谄媚的笑容, “那个什么,我暑假的时候嗷,偶然在电视台看过你的比赛,哇,那叫个牛逼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吹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咪咪地用手指头把那张写满了各种运动会项目的报名表往顾西决那边推了推。 “您这个体育搞的,就很成功啊!” 一脑门子汗,紧张出了台湾腔。 顾西决这会儿正撑着脑袋看他的生物参考书,在他龙飞凤舞的字迹旁边,有一大堆他的学霸女朋友给他做的笔记和错题总结……对着上面的“aa”“aabb”又打了第三个呵欠,他撩了撩眼皮子。 那张报名表已经到了他鼻子底下。 他停顿了下,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看过我比赛?” 体育委员同学点头如捣蒜。 “那你就该知道我练的箭术,”他用一根手指把报名表贴着桌面弹回去,兴趣全无地道,“运动会轮不到我发光发热。” 林霄看着无情飘回他面前的报名表……瞬间笑容垮掉:“不是,看您身上的肌肉!啊,反正大家都是业余打酱油的!扔个铅球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吧?” “姿势太丑,不去。” “……” “标枪?” “不会。” “50米x50米短跑接力赛总行吧?” “我爆发一般,你先去问问别人有没有短跑厉害的。” 顾西决一边说着,扯过高一的生物书,翻开到基因配对那个单元,对着上面说的某些内容认真看了起来。 跟同学啰嗦那么多已经算他绝好脾气,放在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ooc……这还主要归功于跟姜鹤在一起后,他的脾气变得很好,姜鹤生病以后,这个所谓“很好”甚至有向“慈爱”发展的趋势。 天知道他多久没打架了,现在外面有什么事他都想着以德服人。 烟也戒了。 如果高中还有三好学生,那他妈估计能在今年完成“在门背后给儿子贴三好学生奖状”这个梦寐以求的梦想。 早读下课期间,顾西决动手写了两道生物题。 等他抬起头检查自己写的题目,林霄已经到别的座位上求过了一圈,报名表上几个项目上稀稀拉拉地写了几个名字。 等他小心翼翼地坐回位置上,他余光瞥见顾西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一行白鹤上西行”发来的一张图片。 顾西决拿起手机划开来看,是一个巨大的花卷,还有一些咸菜,一个咸鸭蛋。 —一行白鹤上西行:起床啦我! —西行:好好说话,你现在怎么打字也颠三倒四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好好说话,你现在怎么打字也挑三拣四的! 哦,抬杠反应速度一流,看来不是有别的什么并发症了。 —西行:早读都下课了。 —西行:早餐怎么就吃这个?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爸昨天凌晨突然有台手术,弄完都快天亮了,他下楼给我买了这个就回办公室睡觉去了。 —西行:你又不是腿断了,自己下去买个卷粉不行? —西行:明天给你送了早餐我再来学校。 —一行白鹤上西行:豆沙包。 —西行:好。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就别吃了,现在都不训练了,习惯运动后突然停下来,再吃甜食很容易发胖的。 俗话说得好,女人终身都在做体重管理,只是姜鹤比较特殊,她不管自己的,管别人的。 盯着手机屏幕,少年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打字骂她一把年纪了还跟小狗似的护食,这才放下手机。 继续翻那本生物书,翻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刚刚在他旁边坐下的他的同桌。 林霄:“怎、怎么么啦?” “还有什么项目有空位的?”他突然回心转意。 体育委员同学表示这惊喜来的太突然:“还有一点,嗯,短跑长跑都有人了,还剩跳绳,趣味袋鼠跳,铅球,两人三足——” 越说自己都觉得这些项目实在是不像话。 顾西决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跳高。”体育委员说完了。 “……就这个吧,”顾西决淡淡道,“我参加。” 下午回到医院之前,顾西决很懂事的给姜鹤去她喜欢的那家蛋糕房的草莓奶酪包,然后又去了一趟澜景花园,把金元宝塞进一个快递箱里,打包一起带去医院。 医院当然不给宠物进入。 只是顾西决夹着快递箱四平八稳,表情淡定,如今已经成为一只成年橘猫的金元宝也是拥有橘猫该有的修养懒成一坨安安静静,他顺利经过了护士站,推开姜鹤病房的房门时,姜鹤正缩在窗户下,借着阳光看化学书。 ……她每天除了起的晚,看书的进度都是严格跟着a班的课程表来的,几点到几点是什么科目的课,她就看什么书。 教学进度有莫文霏给她转播,她有时候看得不够课堂上老师教的快,就晚上加班加点地去找有字幕的教学视频学,一点都没怠慢。 这会儿见顾西决进来,她也就挑了挑眼皮子,扫了眼他手里抱着的快递箱:“什么?” 顾西决把她的甜点扔给她,在小姑娘发出一声欢呼时,弯腰放下快递箱,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嗖”一下钻出来,抖抖耳朵。 姜鹤正捧着奶酪包刚咬一口,听见动静转过头,和猫来了个四眼相对。 金元宝从箱子里钻出来,轻盈地跳上她的膝盖,两只爪子踩着她的胸立起来,去闻它的宝贝主人的脸。 “金元宝!” 小姑娘惊喜到声音都变了调,捧着猫脸用力亲了两下! 窗下夕阳的余晖中,一人一猫滚成一团地互动,不远处顾西决原本是平淡地扫了一眼,觉得这一幕画面感不错…… 然后一不小心重点歪了,视线落在深深陷进病号服、踩出两个深坑的两只猫爪子上,他停顿了下。 “姜鹤。”他嗓子低哑,“你他妈,穿内衣了吗?” 一人一猫两张脸贴着同时转过来,四只两对眼双双茫然地望着突然发声的少年,也不知道人像猫还是猫像人。 顾西决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进了厕所。 过了十分钟出来,脸湿漉漉地看着像洗了把脸,他斜靠在门边,抱臂看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人。 她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拿着奶酪包,一口口的,猫伸手去捞,她就“哎”地把它拉开,猫爪子落空踩在她白嫩的脸蛋上。 她笑吟吟的,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顾西决:“……” 日他妈他可能还需要再回去洗把脸。 正当他心中疯狂嫉妒那只已经被阉了的公猫时,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出来看了眼。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老盯着我干嘛? 顾西决:“……” —西行:看你好看。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都看那么多年了还好看,那看来就是真的好看。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行了别装了,你说吧,有何贵干,又是奶酪包又是偷渡猫的……以前求你干其中一样你都满脸不情愿,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 顾西决抬手输入“秋季运动会”,想了想,又删掉。 重新输入了一行字,发送。 —西行:你在房间里都快呆着发霉了。 不远处姜鹤抬起头望向他,脸上写着不抗拒的好奇,问:“约会?你想?” ……也算是约会吧? —西行:马上秋季运动会了,我们班体育委员哭着求我报名,原则上班里每个人都得参加,我也是没有办法。 —西行:所以报了个项目,好像是跳高。 姜鹤看着微信,心想大概这位哥哥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理直气壮的时候一般字很少,而且哪怕打字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你爱看不看”的冷淡。 字越多,事越假。 她挑起一边眉。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后,看着和他的对话框里跳出来最后一行字。 —西行: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只能捐献出自己的身躯,诱她重回校园。 三天后。 秋季运动会。 学习气氛紧张地校园难得有了一丝丝放松的气氛,鼓号队吹啦弹唱(划掉)的音乐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主持人哇啦哇啦地念着稿子。 姜鹤身上重新穿上了江市一高的校服,这是她第一次穿高二新发下来的校服,裙子和海军领都是深绿色的,和高一的深蓝□□分开来。 她有点不自在地捏了捏裙角。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她有点紧张,自己还算不算是江市一高的一份子,别人理所当然穿在身上的校服,她这会儿穿着有一种偷来的羞耻感。 就好像很怕有个人冒出来说,你都不来上课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为什么还要穿我们学校的校服? 她脑补能力有点强,越想越紧张。 站在学校门口人来人往中间,她感觉有人好像侧脸望过来在窃窃私语,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让她紧张之下又有点焦虑。 顾西决站在她身边,那种焦虑完全感染了他。 他微微蹙眉。 “那个是高二的顾西决吧……应该是他,我去他好高啊!” “我在暑假电视上看见他了!” “他旁边的是谁,怎么没见过?” “女朋友吗,也是高二的啊你看裙子颜色,以前怎么没见过,好嚣张啊,在学校门口他就敢揽着她的腰。” “玛德,我没了,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就不知道是不是个f班的花瓶?” “我听说顾西决有女朋友,是他们年级a班的啊?” “啊啊啊啊啊,那真的没了!” …… 周围高一新生的窃窃私语在校园扛把子大佬冷漠的目光放过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顾西决转过身,替姜鹤挡住了那些人好奇投过来的视线,低头看了看她微蹙的眉,突然有点心疼和后悔。 ……是不是他太着急了? 表面上不动声色,掐了把她的脸,替她整理了下海军领的翻边:“校牌?” 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他指了指胸前的校牌,她“哦”了声,又摇摇头,忘记带了。 开什么玩笑,她连开学典礼都没参加,新学期发下来的东西除了教科书、练习册,校服都是整齐用防尘袋套着今儿才拆封的。 顾西决回头看了眼站在学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的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等着,准备去强行刷脸。 姜鹤站在学校门口,发现顾西决走开以后,看她的人反而少了…… 什么玩意儿? 那些人到底是在看谁来着,老娘白紧张了?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背后被人撞了下,一杯豆浆从后面撒出来泼在她袖子上。 她愣了下回过头,敏感至极到有了被害妄想症,第一反应是有人故意的有人欺负她天啊连聋哑人都欺负简直不是人! “谁?” 她沙哑地问了句,瞪着眼凶巴巴地回过头,然后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是个高二的男生,完全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对方看着她也是一脸懵逼。 韩肖从隔壁市转转过来江市一高快一个月了,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女生……主要是课间操的时候站在a班的队伍里往外扩散扫了一圈,他没发现这学校有几个漂亮小姑娘。 和他原本的学校差的远了去了。 今天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还穿着他们年级的校服。 震惊。 “你是我们年级的?”他问她,“哪个班的?” “…….” 小姑娘皱起眉,却没搭理他。 转身,低头抽出纸巾擦了擦衣袖。 她已经猜到这大概就是顾西决之前提到过的奥赛班的那些人其中之一了,毕竟她们年级现在谁不知道她病了的事儿,还冲着她哇啦哇啦一顿提问不是有病么? 她擦干净衣袖,没搭理后面的人还在“唉唉”地跟她道歉,抬脚走向顾西决,那边刚跟执勤的人打了招呼,站在学校门口往她这边看。 见她皱着眉,还以为她刚才独自站在那里的时候又遇着什么事儿了,心里”咯噔”一下,越发后悔自己行为莽撞,就急着把她往恢复集体社交里推。 等她走到他的面前,他抓住她的手腕,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她的,蹭了蹭:“不想进去,就算了?” 他低着头,近乎于一字一顿地问。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阳光下,他发顶的碎发几乎融进了太阳里,初秋的天,看上去暖洋洋的。 他眼里写着担忧和一点点自己可能都不能察觉的鼓励期待……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当姜鹤抬头望他,能看见他头上有一圈光晕,像是顶着个小太阳。 心中的烦躁忽然驱散。 突然有了一丝丝,从某个阴暗角落里被光引诱出的勇气…… 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了那么远。 所以想试试,主动迈出一步也好。 她转过头,看了眼人潮热闹的校园操场,摇了摇头,冲他笑了笑。 轻轻拉着他的衣袖往校园里的方向扯了扯,她说:“走。” 你在。 不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回归治愈系,猛象叹息:这他妈什么绝美爱情! 明天见~ 121、荷尔蒙 初秋的太阳也挺毒辣的。 高二(a)班教室里的风扇开着最低档, 在脑袋上嘎吱嘎吱地慢悠悠地转着, 几个上午没有项目的同学偷懒没在班级大本营呆着,而是偷偷地跑回了教室。 聊天或者戴着耳机做几道自己感兴趣的题。 莫文霏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这时候从前桌伸出来一只手摘掉了她的耳机……她立刻从浅眠中抬起头睁开眼,对视上一双笑吟吟的双眼。 “姐姐, 跟你打听个事。”韩肖笑得不太正经。 这个插班生转过来和蒋净坐在一块儿, 性格跳脱,一点没有空降兵的羞涩……莫文霏第一次跟他说话是问他一道三五卷里的物理压轴题,因为听说他是物理竞赛班的尖子生。 其实就是问个题, 不住道对方的脑回路怎么样的,总之那之后他回头说话的动作就成了习惯性,有时候还会把下巴放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跟她说话。 班里有女生觉得新同学很可爱。 莫文霏却想起来很久前,有那么一个女生也总是喜欢回头,把下巴放在座椅靠背上说话……她说话的时候脑袋微微摇晃,满眼带着笑,话总是很多,腔调总带一点点不自觉的撒娇。 连蒋净那样只知道参考书的二百五都会暂时放下手里的书, 自以为很隐蔽地侧过头来看。 莫文霏还带着疲倦的眼角放的柔和了些。 伸手把还捏在对方手里的耳机顺着线扯回来。 “什么事?” “跟你打听个人,你知不知道我们年级有个女生,挺高的, 长卷发,”韩肖比划着,“长得好看,还凶巴巴的, 有点可爱。” 这位物理学霸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有多么的烂大街,后面那一串形容词主观到甚至没有丝毫的可参考性。 莫文霏正想嘲讽他几句。 这时候教室后门被人推开,沉默的少年走进教室,摘下了手上的护腕,活动了下手腕。 教室里有人跟他打招呼:“李舜宇,标枪预赛结束了?进了没?” 少年沉默几秒,用沙哑低沉的嗓音“嗯”地应了声,言简意赅。 “牛批啊,没想到你还会整这个活,刚才班上几个女生把你比赛时候的样子录视频发班里微信群啦,你看一看……记得把音量关小点,那些尖叫声吓我一跳。” 班里同学的调侃声中,李舜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摘下了护腕随手往桌面上一扔,他抬眼看见前面两排,靠在一起说话看似亲亲密密的两个人…… 整个人停顿了下,目光停在了那个双手攀附着女生桌子边缘的插班生脸上,神色微转阴暗。 教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玄妙。 只有懂的人才懂。 莫文霏没有回头,只感觉到有一双凌厉的目光从后刺在她的背上,她的目光也跟着变得冷淡下来。 用一本参考书将攀附在自己桌子边缘的那双手拍下去,她冷冷地说了句“不知道你说的谁”,就算是打发了热情过度的插班生。 韩肖看着面前冷漠的女学霸,跟刚才他在学校门口泼了人家一胳膊豆浆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那个一看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娇娇……眼前这个,第一眼看过去平淡无奇,看久了就会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主要是那高高在上的气氛,让人忍不住想要招惹她。 “我刚才在学校门口碰见这么一个漂亮女生,让我知道了这所学校还有长得好看的人。” “韩肖,你是来上课的,还是来学校找配偶的?” 这话说得他像只人形泰迪。 韩肖也不生气,顺杆子往上爬,瞎几把撩:“高中校园生活最让人心动的不是写不完的试卷,而是朦朦胧胧和蠢蠢欲动的青春气息……姐姐,等你开窍了,请你记得看看我?” 话语刚落,教室后面传来“哐”地一声巨响。 教室里的人全部下了一跳回过头,这才看见最后一排翻倒的饮水机,还有拿着个保温杯站在饮水机旁边的李舜宇。 后者面不改色地把饮水机扶起来,淡道:“手滑。” 看了眼好像饮水机被摔得开裂了,他直接把上面的那桶水卸下来,打了个电话。 “买台饮水机。” “教室那种。” “我摔坏了,不要赔?” 一台饮水机几百块,少年平淡命令他人的语气,台词也愣是搞出了天凉王破的味道。 看呆了教室的所有人。 莫文霏把头扭回来,趴回了桌子上。 韩肖歪了下身子,小声地说:“莫姐,李舜宇刚才看了我一眼。” 莫文霏挑眉:“所以呢,你怀孕了?” “没有,”韩肖摇摇头,想了下半认真地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总不可能是喜欢我吧?” 莫文霏掀了掀眼皮子,没搭理他,只是被他搅和得睡意也没有了……从他趴着的那张桌面上空空如也的课桌抽屉里抽出来一个笔记本,又从自己桌子上随手把自己那本拖出来,两本笔记本都摊开,她开始誊抄课堂笔记。 韩肖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你又在给你那个从来没出现的同桌抄课堂笔记,”他说,“学校都不来的人,拿着课堂笔记能看得懂吗?” “同学,她英语听力部分答题卡没涂,月考总分也高你三十分。” “这么猛,那她怎么不来上课?” “病了。” “很严重吗?” “还好,”莫文霏停笔想了想,淡淡道,“我们都在等她回来。” 操场上。 莫文霏提及的人已经回来。 叉着腰,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审视当代高中生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情况。 秋季运动会真是个滋生奸情的好活动啊……姜鹤看着不远处操场上感慨,同学们热热闹闹的进行以班级为单位的两人三足跑步比赛,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的。 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 —西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脸上就不带一点正经的样子。 姜鹤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扫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少年。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你大概不知道,初三的时候我就打听好了江市一高秋季运动会的传统项目,这个两人三足年年都有。 —西行:所以? —一行白鹤上西行:所以我才去的f班。 —西行:你不是为了我才去的f班? —一行白鹤上西行:为了和在f班的你完成两人三足才去的f班。 —西行:真有梦想。 顾西决抬头看了眼,大概是因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弱智,实在找不到人,最后c班是体育委员林霄自己上的,他的搭档是班里另外一个一看就和任何正经体育项目不搭嘎的白胖子,那胖子又高又壮,最后几乎是他把林霄夹在腋下往前赶。 一边赶一边喊“你腿真短,胖子都跟不上,你有啥用”,林霄小脸煞白,上气不接下气,节目效果满分,围观众人快要笑到死去。 —西行:让我参加这个? —西行: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眨一下眼算我输。 姜鹤“嘁”了一声,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热热闹闹的人群,然后目光滑了滑,滑到了不远处树荫下面那些塑料小板凳上…… 小板凳最前排放着每个班级的手绘班牌,每个班级的大本营都零散地坐着一些人,有人在聊天,也有坐在那安安静静玩手机的。 没有人的座位上扔着临时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椅子边可能还放着喝了一半的奶茶。 姜鹤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跳开始加速跳了起来,她舔了舔下唇,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点进微信,选了几个人,把“我在学校”群发回去。 几秒后。 —雅欣儿:夭寿啊!抱窝鸡孵完蛋了! —陈星星:雾草牛批,不上课你就来了你怎么这么会呢!我们在大本营啊!正要点奶茶呢你来啊带你一个! —彦姐姐:陈星和邵雅欣为了点喜茶还是coco快打起来了,你来救救这两个弱智吧:) —霏:外面好热,我在教室。 仿佛是踏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姜鹤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扯了扯身边顾西决的衣袖。 主席台那边找人的、比赛准备通知的、报项目内容的,周围的各种声音太嘈杂了,在他微微侧身低头凑过来时,她踮了踮脚,凑他耳边说:“找同学,我!” 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湿润气息笼在他耳廓,声音挺大,震得他鼓膜微微发痒。 他点点头,正想说“我陪你去”,这时候主席台那边又吼起来:【高二男子跳远预赛选手请来小操场场地登记抽签!高二男子跳远预赛选手请来小操场场地登记抽签!请于十分钟内集合完毕,迟到的班级视为弃权!】 他微微蹙眉。 姜鹤转头冲他笑了笑:“没事,你去。” 她一个个字往外蹦。 顾西决僵了一会儿。 人是他硬要骗来学校的,小姑娘到了今天早上还在不情不愿地抱怨他,到了学校门口,那副小脸苍白有点惶恐不安的样子现在还在他脑子里。 现在让他离开她身边,他真不情愿。 万一有什么事呢? 操。 他到底干嘛非要她来? 他的脑补已经一秒内到了校园欺凌的地步,眉头皱的越发地紧,看了眼不远处人来人往的人群,他心里非常的不安。 人的心态果然是会变的。 以前是拼命地拱着幼鸟想把它往巢外推,想看看它从高处一跃而下到底能不能学会好好自己飞。 要是摔了…… 摔了就摔了! 不疼哪知道上进努力啊! 现在是幼鸟自己支棱着翅膀往巢边扑,他拼命地叼着它的毛心想要不再等等你急个锤子这树这么高你怎么就不怕万一飞不动把自己摔死? 要是摔了…… 摔疼怎么办啊! 就在巢里待着,阿爸又不是老得飞不动,给你喂一辈子虫子也无所谓! “你还是回a班,”顾西决不放心地说,“先找莫文霏。” 姜鹤听懂了“a”和”莫文霏”,就知道顾西决是让她找莫文霏去。 a班和f班最大的区别在于,a班的大多数人平时闷头学习比较冷漠,对于八卦和人际关系也很漠视,眼下这种冷漠对于姜鹤来说反而是好事。 她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老母鸡啊你!” 说话不利索,骂人倒是挺溜。 顾西决见她一脸坚定,知道她完全不会听自己的,越劝越坚定,也是拿她没有办法。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有事叫我,电话叫。” 姜鹤胡乱点点头。 然后送走一步三回头,活成了琼瑶剧男主角的校园扛把子同学。 姜鹤找到f班的大本营,班里坐着的人还挺多的。 有人见到她愣了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一个学期没有出现的人突然出现了这情况……眼神儿不带什么恶意,但是还是让姜鹤心里刺挠了下。 “姜鹤!” 不远处邵雅欣的声音响起来。 她撩了撩头发,假装没看见,和那个坐在班级指示牌的同学擦肩而过,走向后排树荫下正冲她招手的姑娘们。 “我们还是决定喜茶,你要喝什么啊!果汁还是奶茶,半糖吗?让不让喝冰的?” 邵雅欣捧着手机吱哇乱叫。 陈星推了她一把:“你说那么多姜鹤能听懂个屁,你有毒吧,手机直接给她啊!” 邵雅欣“哦哦”两声,在陈星抓着姜鹤坐下来时,把手机扔到她的膝盖上。 正如她很多次,习惯性地把一本时尚杂志扔到她的腿上,然后凑过来说“姜鹤你看今年prada的新款像不像菜市场阿姨买菜时能展开那种环保购物袋”…… 姜鹤拿起手机,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 “你今天怎么来啦?”陈星抓着姜鹤,一脸高兴。 “顾西决。”姜鹤简单地说。 “哦,一听也知道应该是决哥。”林彦翻了个白眼,“我们哪叫得动你,上次秋游叫你都不来。” 说完生怕姜鹤听不懂,还在手机上打了一遍给她看。 “啧啧,高二校服你穿着真好看,”陈星抬手捏了下她的领子,“我就说这深绿色显白,她们非说显黑,什么玩意儿啊,自己黑还怪校服……邵雅欣你自己看看!人家姜鹤穿不就好好的!” “行了行了知道校服你家厂子做的了,”被叫到名字的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姜鹤一暑假没出门,白不是很正常的嘛!” 小姑娘们吱吱喳喳闹成一团。 姜鹤坐在中间,听她们说话,有时候说的句子太长或者说的太快她听不懂,她们就用打字的方式再给她说一遍。 好像和以前没有太多不同。 虽然也有异样的目光,比如当邵雅欣低头打字给姜鹤看时,她侧过头,可以看见林薇第三次侧头看过来。 姜鹤垂了垂眼,正犹豫要不要发作。 却有人比她先发作,邵雅欣“啪”地摁下手机转身,瞪着身后的林薇:“看够没?没见过人聊天啊?哦你没见过,毕竟乔恩兮走了以后你哪来的朋友?” 林薇被嘲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别理她,”陈星拽了下姜鹤的衣袖,“反正她本来就讨厌我们。” “……嗯,没事。” 姜鹤笑了笑,心中其实已经非常感激,不知道具体感激的事什么人,只是整个人的心脏都是酥麻而颤栗着的。 关于她的朋友们。 没有人抓着她问你为什么会病,也没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没有人对她的吃力回答表现出不耐烦,她们就像和往常一样坐在一起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就像高一的时候,她们坐在一起,她自远方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在她们中间坐下,加入她们正在说的话题。 她的朋友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更大一些年纪的人们看来,正是叛逆又中二的时候,但是当坐在她们中间,听她们吵耳朵的笑闹,又不难发现……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温柔。 远处的广播响起,邵雅欣踢了姜鹤一下。 她茫然地转过头,后者笑嘻嘻地说:“你男朋友开始比赛啦!” 姜鹤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老脸还红了一下,和顾西决在一起没羞没臊什么都快干过了,坐在怀里都能面不改色…… 被朋友这么一说还是觉得脸红。 “你还挺他妈纯情,”邵雅欣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说,“我还以为你和顾西决已经什么都干过了。” 姜鹤没听懂。 陈星“卧槽”了声,推了邵雅欣一把,像是脑补了不太健康的画面,跟着脸红起来。 姜鹤反应过来这货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健康的话,伸手打她。 邵雅欣笑嘻嘻地躲,然后催她快滚。 姜鹤在小操场的绿色体育垫旁人群里找顾西决,没找到,比赛看着都快开始了,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她有点着急。 这时候一个高高白白的男生找过来,怀里抱着顾西决的校服外套,把校服外套一股脑塞给她,然后他用手机打字告诉她:量高杆坏啦!老师叫决哥去器材室拿杆啦!他让我在这等着,说要是有小姑娘找他的话就叫她去器材室! 姜鹤“哦”了声,瞥了这人一眼。 男生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林霄。” 姜鹤:“……” 看着眼前这幅灿烂笑容,他大概不知道顾西决因为他挨了一顿揍,否则应该不能那么坦然地在她面前这么介绍自己。 抱着顾西决的校服外套,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掺杂着阳光的味道,姜鹤微微眯起眼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往器材室去。 她都走远了,林霄还楞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小姑娘有点软又有点沙的声音在耳朵里。 ……腿有点软。 他早就听说a班的姜鹤和顾西决在一起的事,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天之娇女和天之骄子在一起,理所当然嘛。 后来又听说姜鹤生病休学的事,本来大家以为这样的话,这两个人差不多就该分手了,高中生嘛,哪来的那么多生死相依,天天见不着感情自然也就会淡。 结果后来剧情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顾西决不练箭术了,天天学校—医院两点一线的跑。 顾西决带来的早餐一看就是某人吃剩下的他随便接着吃。 顾西决开始好好学习了。 顾西决的理综考了220,老师感动哭了。 顾西决的去c班了…… 顾西决和姜鹤没分手啊,真的他妈生死相依? 曾经沉浸在八卦的海洋里,林霄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校园扛把子怎么回事就一头撞死在了南墙上……今儿真实见到姜鹤,真实跟她说了两句话,他突然一下子就懂了。 有些小姑娘活蹦乱跳的时候惹人眼,等她生病了,不再活蹦乱跳,但是一抬眼,全他妈是让人想要猛虎下跪的风情。 说起来好像有点变里变态的。 但是不怪校园扛把子同学把她当宝似的护着……跟生死相依好像没多大关系,还是燃烧的青春荷尔蒙,在噼啪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各种路人视角的男女主,五二见。 122、器材室 江市一高器材室挺气派的, 很大一间, 就是里面没有灯很暗,还有一股角落里发霉的味道,混杂着灰尘味。 姜鹤走进去打了个喷嚏,然后一偏头, 就在不远处垫子上面看见伸长了腿坐在上面的顾西决, 这会他正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垫子上,拿着个手机在玩。 他脚边扔着个新的量高杆。 ……明明手机就在手里,就不能给她发个微信告诉她他在哪就得了, 还神经兮兮地找人传话,这人是不是读书把脑子都读坏啦? 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了他在玩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嗯?你来啦?” 后者脸上懒洋洋的,一点不生气自己和人家说话说了一半被打断,抬眼看了看她,伸手拉过她的手,亲了下她的指尖。 这种动作在医院做的多了, 现在在学校,器材室的门大敞开着,来来往往都是同学, 有可能随时都有人进来……她心跳加速,感觉到一点刺激。 但是不会说。 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从他唇边抽回自己的手。 “有手机,”她瞪着他, “不微信?” “老师叫的急,没来得及。”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姜鹤?” “啊?” 她还听得懂自己的名字,听见他叫自己,也不知道要干嘛……器材室里光线又暗,她一只手撑着他身边那些垒得很高的体育垫,弯下腰凑近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刚刚凑近,就听见他说:“马上比赛了。” “嗯?” “有点兴奋啊,”他缓缓道,“亲一下?” “……” 所以把她叫来器材室就是干这个的,她说呢这他妈是干嘛九曲十八弯的……怀里还抱着他的校服外套,姜鹤偏头看了看门外,器材室虽然正对着操场,但是门口不远处也种了一排树。 不是刻意绕过来,也不一定看得见器材室里面。 她犹豫了下,抬手将头发挽至耳后,然后弯下的腰沉了沉,有些冰凉的唇瓣贴着他的唇,飞快落下去。 原本是准备亲他一下就算了。 没想到后者在她凑上来的一瞬间便咬住了她的唇,并且在她惊讶地“唔”了声时,那灵活的舌尖也跟着钻了进来。 微沉得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向下,怀里的校服外套落在地上,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摁在了体育室柔软的器材垫子上。 唇舌的侵入带着他之前口中诉说的兴奋,在她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唇边滴落,她推了把他的肩膀,感觉他整个人压了上来。 “刚才喝了什么?” 他舌尖从她口中撤出,近在咫尺的悬在她上方,微笑。 她眨了下微湿润的眼,有点茫然跟不上节奏,懵懂地下意识答:“布丁奶茶。” 他“嗯”了声,想了想后评价:“甜。” 然后吻再次落了下来。 他啃咬她的唇瓣,将那淡色的唇咬成蔷薇色,微微红肿才肯放开……吻顺着的面颊和下晗曲线一路下滑,落在她颈脖上,她的脊椎一阵发麻。 推了他一把 他的腰压在她身上,丝毫不动。 百褶裙的裙摆在器材垫上散开,宽容的海军领上衣凌乱的下摆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细腰,隐约可见小巧的肚脐眼。 她穿着校服过膝袜,最近确实是胖了一点点,袜子的边缘扎进去,边缘勒住肉。 姜鹤和邵雅欣她们抱怨,因为老不动弹又被强行投喂好吃的,腿变粗了…… 当时邵雅欣怎么说的,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姜鹤捏着的鼓出来的肉,懒洋洋地说,怕什么,这样正好,男生看一眼都要发疯。 姜鹤以为她在放屁。 哪有人喜欢看像是被草绳扎着的五花肉的! 直到现在,她感觉到顾西决的指尖滑到袜口边缘,愣了下……他呼出一息热气在她鼻尖,而后抬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别,别看!” 姜鹤涨红了脸,还以为他在嫌她现在又白又胖,一会儿搞不好就要口出狂言。 还没来得及开口警告他,下一秒却见少年目光微黯,身体后撤,一个弯腰,张口咬在她袜子边缘勒着肉的地方—— “啊!” 她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又痒又疼,挣扎着要起身。 正想要骂人,这时候,忽然从身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钻出来一个同样穿校服的女生,瞪着眼望着他们。 姜鹤震惊地转过头,眼缓缓瞪圆,与她对视。 几秒后,压在她身上的少年才顶着张不咸不淡地表情偏过脸,伸手拉了下怀中人有些凌乱的校服上衣下摆遮住她白嫩的柔软小腹,停顿了下。 “出去。” 他嗓音低沉冰冷。 全然不似和她说话时的温度。 在姜鹤完全懵逼的注视中,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同年级女生哭泣着跑了出去。 姜鹤:“…………………………………………” 目瞪口呆地目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飞奔而去的背影。 等人跑的看不见了,她才默默地转回头,看着悬空在她上方的人,他一只手撑在她脑袋边,在她完全震惊中,低下头亲了她唇瓣一下。 姜鹤偏头躲了躲:“那是什么?” 他毫无波澜地,顺势亲她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白嫩侧脸:“人。” 姜鹤抬手撑住他的脸,不让他再亲近—— “我还知,那是人!”她艰难地,心中一堆神兽狂奔而过,快要被他一脸淡然气死,“在那!为什么!” 她说话颠三倒四不妨碍她气势很强。 顾西决的鼻尖被她挣扎的手掌心压得有点痛,没有办法这才稍微抬了抬脸无奈道:“不认识,突然跟过来说喜欢我,然后说你都不来学校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考虑别人,我说我们好得很,她不信……不信就让她自己看看。” “……” “叽叽歪歪烦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又不能打女人。” 姜鹤根本没听懂前面他在说什么,一脸懵逼又被他抓了几个空子亲了几下。 少年顺势将她从垫子上面捞起来抱着她坐在自己怀里,指尖还有点挪不开似的落在她校服袜边缘,蹭蹭。 “以后还是穿连裤袜,嗯?”他嗓音微微沙哑,“要么就好好走路别跑,这裙摆要是遮不住叫人家人家看见了,老子不得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 姜鹤现在总算回过神来。 转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爪子伸出来,在他面颊上打了一巴掌。 挺轻的,像猫挠。 他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停顿了下,笑着转过来亲了亲她的手掌心,唇瓣湿热温暖。 姜鹤瞪了他一眼,面红耳赤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拉扯了下身上被弄乱的校服……一回头,见他后肘撑着上半身,半躺在器材垫上,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他。 目光落在她裙摆下。 她的脸“蹭”地一下,真的快要烧起来。 伸手拉扯了下校服袜,边缘湿漉漉的,是他的唾液……指尖蹭过皮肤,有一个小小的凹陷,是他刚才留下来的牙印。 “顾西决!” 小姑娘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恼羞成怒的警告。 少年眉眼放松,全然无所谓被凶似的笑了笑,双腿微一个用力站起来,弯腰捡起那根量高杆,一只手揽过她僵硬的肩膀,推着她往外走。 “流氓,你这!” “唔,认了。” “简直不要脸!” “要脸的都去当和尚了。”他声音懒洋洋的。 “……什么?” 她转过头瞪他。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操场上,他垂眼看她,见她一双深褐色的瞳眸明亮,生机勃勃地瞪着他,心中微痒。 俯身亲了她这双漂亮的眼睛一下。 阳光正好,愿在他守护下,这双眼中永远没有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过膝袜袜子记得买小一号,司机象如是说。 我觉得这应该不算过分,咬一口猪蹄而已,纯洁,纯洁。 123、又被上课 操场边。 顾西决弯下腰整理校服裤子, 把裤脚扎进鞋子里, 姜鹤还是抱着他的外套站在一旁:“你这鞋,不行。” 人家都是穿方便运动的鞋,可能鞋底还有弹跳助力的,顾西决穿的就是aj, 而且是不合适用来运动的那个系列。 他看上去比较无所谓, 这个人这辈子认认真真在比赛场上带过脑子可能也就是二三个月以前那次箭术比赛,而且当时他思考的内容还是很让人上火的那种,并不是想着要怎么赢。 姜鹤也不知道这种淡定到有点佛系的性格算不算好。 她以前是连期末考试都紧张得想偷白女士的乌鸡白凤丸吃的水平。 这时顾西决已经整理好了裤子站直了腰, 姜鹤伸手把怀里的外套递给他,他看了一眼后,说:“你穿。” 这时候林霄跑过来和顾西决说话,他转开头去。 姜鹤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外套,初秋的风还是有点凉的,自从生病之后她就特别爱惜自己,生怕一个感冒都变成脑炎, 她的脑细胞现在非常珍贵。 听话地穿上顾西决的校服外套,然后把压在衣服里面的头发抓成一把抓出来往后一撩,等她站稳了在整理衣袖, 一抬头才发现顾西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和林霄的说话,偏过头看着她。 “什么?” 姜鹤奇怪地问。 “没事。” 他语气淡然地把头转了回去。 就是一直很好奇像姜鹤这种头发长又多的女生怎么穿各种衣服,尤其是套头的t恤之类的,原来是整个套进去再把头发拉出来…… 顾西决觉得自己被科普了好像没什么用的知识。 但是鉴于这是他女朋友给他的科普, 所以他就觉得这个动作很可爱。 姜鹤露出个“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表情,只有林霄注意到这会儿校园扛把子同学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就好像全世界都是他脚下的小宠物。 这时候体育部的干事走过来安排运动员的比赛顺序,让他们去候场。 姜鹤跟着观众挪啊挪地挪到场地边,然后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f班班主任老黄,还有a班班主任老李。 两位老师看见姜鹤都是眼前一亮,没有太多的教师式嘘寒问暖,他们把姜鹤拎了过去,问她支持哪个班,f班还是a班。 老黄:“肯定是f班,不忘初心你听过吗!” 老李:“没听过,我只听过吃哪家饭,说哪家话!” 老黄:“她吃的不是姓顾的那口饭?顾西决就是f班的!” 老李:“老黄,我说你这个老人家你还活在上个月吧,你问问你说这话,人家c班班主任答应不?” 没等姜鹤回答,两位班主任自顾自地争吵了起来。 顾西决是第三个上场的,他站在起跑线后面就一脸放松,等裁判员吹了声勺,他三两步迈过去,然后长腿一蹬,没等人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轻松迈过了第一杆。 落在侧面的软垫上,他都还是站着的。 周围的同学们鼓掌声中,姜鹤听见自己声音还算清晰的说:“c班加油!” 老李、老黄:“……” 两位班主任争吵戛然而止。 旁边有个围观了全程的同学没忍住“噗”地笑出声,老李很受伤地望着他的女儿,感情很复杂。 然后居然也掏出手机,硬要用手机打字的方式骂她:一个月不回来上课,家门朝哪边开你都不知道了!你这个叛徒! 姜鹤嘻嘻地冲她的老师们笑。 绕过软垫子找工作人员确认登记成绩的顾西决远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看她和老师们站在一起,有在笑,放下心来。 他垂下眼,总算可以安心比赛。 第二杆,第三杆…… 量杆高度不断往上提,最后到了一米八的高度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跳不过去。 高中运动会没有那么严格的分类,一米八的高度对于很多同学来说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身高,除非弹跳力特别好的,基本都在试了几次后直接放弃了。 终于轮到顾西决。 姜鹤拉了拉他的校服外套,有些紧张,看他起跑,在杆前猛地一蹬地,这一次他用的不是跨越式,而是背越式。 “啪”的一声蹬地起跳的声音。 只见身材高大修长的少年就如一条水面跃出的鱼,背部和双腿勾出一道很好看的弧线,整个人向后飞跳起来。 阳光下,他的发梢尖好像都染上了阳光。 衣服下摆随着风鼓起,隐约可见平坦小腹分布的肌肉线条清晰……柔软的t恤擦着杆,在越过杆边的同时,他的背部稳稳落在了软垫上! “高二(c)班,顾西决,180cm,成绩有效!” 裁判宣布了成绩后,周围的同学才一片哗然,疯狂的鼓掌,纷纷感慨校园扛把子同学不是练箭术的吗,怎么跳高也这么可以,这是什么神奇的运动小天才? 顾西决躺在软垫上,猛地被阳光晃了下眼没立刻起来,直到一阵风吹过,他愣了下。 微微眯起眼,手肘支起上半身,他面无表情地把掀翻起来的t恤拉下来,长腿落在了软垫外面。 …… 与此同时,“江市一高瑟瑟发抖”群里炸裂开来。 —路人a:图片图片分享一位校草以及校霸同学。 —路人b:我存了! —路人c:看看这个图片,放大图,同学们你们看清楚了吗,我的手指头都快扒出屏幕外面了,啊啊啊,是腹肌! 底下的感叹号不断刷屏,众人调侃:高二就有腹肌,竟恐怖如厮! 一定是吃了蛋白.粉!!! 听说吃了以后那方面就不太行! —路人d:视频 —路人d:我就不一样,我是视频,看见我们决哥从垫子上面下来时候的姿势了吗,那条腿从垫子边缘滑落时……我觉得他从床上下来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路人a:一行白鹤上西行 有请。 —一行白鹤上西行:??????????? —路人a: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决哥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嘻?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是。 —一行白鹤上西行:校服裤太紧绷了,限制了他的发挥,通常情况下他步子能跨得大一点,毕竟那时候没穿裤子。 “江市一高瑟瑟发抖”很快被各种形式的“。。。。。”和“…………”和“、、、、”的省略号占领。 姜鹤面无表情地锁屏手机,塞进口袋。 然后绕到后面休息区站到顾西决,后者正从林霄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刚打开,看她气势汹汹地过来,愣了下。 手里的水递给她:“喝吗?” 姜鹤:“喝个头。” 顾西决:“……” 早就说了,她骂人的时候真的很溜,基本看不出任何障碍。 顾西决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矿泉水,这时候,姜鹤动手掀起他的t恤! 这不是最刺激的,最刺激的是她一只手直接塞进了他的裤腰里,冰凉的指尖贴着他小腹上的人鱼线。 顾西决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整个人被吓到灵魂出窍。 校园扛把子同学脸上难得出现凝固的错愕,他把手里的矿泉水往旁边体育委员怀里一扔,他伸手一把压住半个手掌消失在自己裤腰下面的柔软爪子。 “干什么?” 他垂眼盯着她。 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声音里带着灼热的程度,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都快能往外喷火。 “衣服,穿好!” 姜鹤把他的t恤胡乱塞进裤腰带里,他就是这么光天化日随便露肉,才招惹来刚才器材室里那种小姑娘前赴后继的!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自觉! 平时连她穿个裙子都要皱着眉拽着她的裙摆往下拽的人,这是双标! 姜鹤就恨这会儿自己讲话不利索,否则可能要把顾西决这双标狗的脑壳都骂飞。 后者愣了愣盯着她脸通红(大概率气的),这时候林霄像个小助理似的举着手机给他看微信群,他扫了一眼聊天内容,懂了。 他家懵里懵懂的小姑娘还学会护食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少年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捉住了还在跟他的衣服下摆做斗阵的两只手,捏了捏,带着淡淡笑地说:“我自己来。” 姜鹤抬起头瞪他。 “再摸他们看到的可就不止是腹肌了。”他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 姜鹤没听懂,一脸平静地问。 林霄愣了下,然后用“你怎么能光天化日玩耍这么大的流氓”的表情望着顾西决。 a班教室内。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比赛完啦,我现在回教室拿这周的课堂笔记和卷子,你还在教室吗? 莫文霏看完手机,顺手塞进了抽屉里,然后又在旁边的桌子抽屉里翻找课堂笔记和乱成一团的卷子,卷子一张张拿出来按照科目整理好。 韩肖听见动静,回过头莫名地问:“你在干嘛?” “姜鹤来了,我把课堂笔记拿给她。” 韩肖放空了几秒,想到了个严肃的问题:“这位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传说的女学霸来了?在哪,什么时候来的?……哎哟,我早上看见的不会就是她吧!” 他猛地反应过来,在这所学校,他没见过的应该就是只有一直病假休学没来过学校的姜鹤,否则这么大个美人,他用了一个月都没发现,除非他瞎。 听了他的猜测,莫文霏从抽屉后面抬头,一点也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幸运了,她男朋友是c班的顾西决。” “谁?” “比你高,比你帅,打架也比你厉害,人很低调,要不是下雨天大家都不知道他家有辆迈巴赫……你去过日月广场吗?” “去过。” “他家的。” “开跑车接送放学还叫低调?” “……那是迈凯伦。”莫文霏抱着所有的东西站直了腰,“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让让。” 她抱着一沓东西,撞开韩肖的肩,直直从班级前面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顺着长长的走廊经过几间教室的门前,正用手机告诉姜鹤不用上来就在a班大本营等她,这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悬空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尖停顿了下,将没发完整的后半句“教室那么高你爬楼梯不累吗”直接省略,她把主干意思发出去。 然后下一秒就被身后跟上来的人一把扣住肩膀,推搡着带入了d班教室,教室门被“哐”地撞开又重重关上…… 莫文霏手中的试卷、课堂笔记本散落一地。 d班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被摁着肩膀压在门上,熟悉的气息无限的逼近她,压在她身上的少年手背青筋凸起,满脸是压抑的乖戾:“什么意思,你跟那个……新转来的?” 从来没听见过她跟除了蒋净之外的男生调侃过,韩肖是个例外,她还跟她鬼扯起了什么顾西决的家世? 有意思? 是多了不起值得她提这一嘴? 李舜宇不懂,满心的暴虐看着此时被他圈在怀里的人时,如高高抛弃的石头突然达到了最高峰,然后又猛地坠落。 “莫文霏,”他凑近她,那熟悉的唇瓣就在他的唇边,他却没有吻上去,“分手,我没同意……你和别的人说话,注意点。” 他的声音冷漠又阴暗,语速缓慢,像是盘踞在树梢的毒舌,吐着蛇信缓缓从枝头落入人的耳边。 他们四目相对,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一片平静的嘲讽,心脏一点点冷下去。 “李舜宇,你知道你这样显得很变态吗?”莫文霏用比他还冷静的声音说,“我跟谁说话不需要你批准。” 李舜宇瞬间放开了她。 下一秒,他转身,踹飞了教室第一排的桌子。 桌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哗啦一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倒了下来,巨响中换了别人可能早已捂着耳朵尖叫逃开,莫文霏却冷眼看着。 “是你想出来的,让我去接近乔恩兮!” “是,”莫文霏站起来,甚至主动靠近浑身泛着冷的少年,抬手摸了下他紧绷的面部,“妨碍那之后我嫌她用过的脏了吗?” 她的手被他一把捉住。 紧接着整个人都被重新压到窗边,为了不让她乱动,他将她抱在窗边坐好,少年眼中泛着红:“老子没碰过她。” 说到“碰”这个字,莫文霏愣了下后更是满脸厌恶地拉开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手卡在她的腰间下滑,最后消失在她裙摆里。 猝不及防,莫文霏倒吸一口气。 抬脚要踹他,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摁住膝盖,他微微抬头凑近她:“别闹,好不好?”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彼此的粗重的呼吸。 彼此加速的心跳声几乎都能够听得见,她不可能忽视他语气中掩藏得很好却还是露出了一丝丝气息的祈求。 她不为所动。 “手拿开。” 她的声音冷到能落下冰渣。 李舜宇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听见她紧绷的声音,甚至有点满足她终于有了别的情绪,哪怕是惧怕也好。 他的手纹丝不动。 “你怕什么,之前说了大学前,不动你。”他声音透着嘲讽,“就算真怎么,生下来,也不是养不——” 话语未落,就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面颊火辣辣的疼痛代表下手的人一点力道没收,李舜宇缓缓地把头转回来看着莫文霏,后者脸色微白…… 他确实是说的过了些。 但不后悔。 他就是这么想的。 她骂他变态也好,反正一点没骂错。 短暂获得自由,在面前的少年暂时松开她太适合去蹭蹭自己被扇到发麻的脸时,莫文霏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卷子和笔记本。 停顿了下,少年垂下手,也跟着蹲下去歪着头望着她……后者对他的存在仿佛视若无睹,他停顿了下:“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正抬手捡一张物理试卷的手微微一顿,莫文霏转过头漠然地望着他。 “什么?” “文理分班意向书,下周发,知道吗?” 她没出声。 “一起。”李舜宇勾了勾她的袖子,终于说出今天的真正目的,“听见没?” 莫文霏露出懒得理神经病的荒谬表情。 捡好东西站起来,她伸手去拉d班的门,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把门死死地摁了回去,少年带着温度的身体从后贴上来,他侧着脸,吻住她的唇。 他不知轻重,咬得她唇瓣都破了皮。 口中尝到一丝丝血腥味,她这才略微不耐烦地蹙眉,躲开了他下一次的进攻:“你不是理科好啊,听说老李也问过你要不要参加奥赛班的……要是不算文综你应该稳定个前十没问题,我要说我选文综你也跟着去么?” 李舜宇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吐字:“随你。” “然而我没说我一定选文。” “理?” “不了,搞不好我可以辍学。” 莫文霏一脸嘲讽。 “不说也行,”他声音缓慢且慵懒,“你猜,我要真去问……他们会不会告诉我?” 声音里那种志在必得,掩饰不住。 “告诉你,也是因为你家里的关系,你在这显摆什么?” “顾西决也是家里的,你还不是拿出来跟韩肖说?” “随口一提,你有病吗,还惦记上了……” “你他妈,在我面前炫别的男人富,我才想问你……是不是有病?” 莫文霏很无语地看着他,不说话了,也不懂夸夸人家有钱怎么就刺激他了,又不是因为有钱才夸他的?” 莫文霏沉默了下:“我还夸他长得高了,你要去接骨吗?” 李舜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受了她可能说不出好听的话这个现实。 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他勾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 一个小时后。 顾西决打完篮球,找到抱着一大堆笔记本和试卷的姜鹤,后者一脸呆滞地蹲在a班大本营的树荫下,像个小可怜。 莫文霏已经走了。 顾西决走过去,踢了踢她皮鞋的尖,后者一抬头先看见少年校服裤……裤.裆,被吓得整个人向后仰倒,干脆跌坐在了草地上。 她举起手里的笔记本遮住自己的脸,就露出一双头发外面红得滴血、瑟瑟发抖的耳朵尖。 顾西决:“……” 用一根手指勾开小姑娘遮在脸上的课堂笔记笔记本,看着她通红的脸,他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淡定地打量了她一圈。 然后,校园扛把子同学面瘫着脸。语出却很惊人:“怎么,又被强行上生理健康课了?” 姜鹤:“……” 在面前人熟悉的气息环抱中,姜鹤勉强从刚才听到的“你怕什么,不动你”“生下来”这样惊天动地的言语中回过神来。 再给她一万个胆子…… 她也不敢再一个人上教学楼。 上教学楼也不东张西望。 东张西望也不乱听。 乱听了也不顺着声音好奇地从后门伸头去偷望。 她只是一个读取障碍的半聋子,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么惊天动地的信息量! 光几个词就这么惊人,谁知道他们完整的台词是什么! 李舜宇的手,手放哪! ………………啊,不能想,不能想! 姜鹤抬头,看着身边跟她肩靠着肩的少年正歪着头耐心等着自己,阳光下,他头发有些汗湿,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一脸纯情的模样很是让人觉得踏实。 突然一点也不像计较今天他把她骗去器材室压着亲这件事了,至少他们还没有到,“生下来”这样。 纯情小哥哥真好。 “顾西决?” “什么?” 姜鹤长呼吸一口气,然后在被她叫到名字的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问:“你选文科,理科,啊?” 顾西决:“?” 顾西决看着面前这张粉嫩嫩还挂着羞涩的脸,特别好奇她到底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话题又是如何转到了那张下周运动会完才发的文理科意向书上。 后来想想,上次她围观人家分手,最后唯一记住了的信息量也是“莫文霏决定分手因为要好好学习”。 有点释然。 “无所谓,”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姜鹤“嘶”了声,在心中默默地骂这些恋爱脑的男生,怎么各个说的话都差不多的? “我,出国!” “你猜我的英语在国外活得下去不?” 顾西决一脸淡定,决定走文化课程不走体育生资格后,最后关于“如果她想出国怎么办”这条顾虑也随之消失,姜鹤想去海底一万米读书他也能跟着去。 姜鹤拿出手机。 —一行白鹤上西行:这么重要的事情,关乎到以后的终身大事,你要自己选! —西行:? —西行:我的终身大事不是你么? —一行白鹤上西行:放屁! —西行:没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五二了,但是也希望有五。 and今天也是,摸一摸猪蹄不算什么的,明天见~ 124、画风不太对 秋季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周, 莫文霏亲自把课堂笔记带来了医院,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文理科班意向表。 姜鹤向来志向明确,扫了一眼那个东西后就接过来,在理科的方框后面打了个勾,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把表格还给莫文霏。 莫文霏看了一眼, 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只是打字告诉她,接下来她可能需要去奴役一个人, 愿意坐在理科重点班的教室里抄两份课堂笔记。 —你可以骗他说,抄两份课堂笔记有助于巩固消化老师传授的新知识。 “他?”姜鹤一脸茫然。 —我帮你看了下我们班那些人的课堂笔记,好像只有蒋净的勉强算像话。 “……” 姜鹤想问莫文霏这种替前女友找下家的味道是从何而来,找来找去还找了个蒋净,看来是那种分手了也不太想前女友过得好的渣男(女)。 脑海中浮现了蒋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无论怎么想都很不友善……她摆了摆手,很苦恼地否定了这个提议:“顾西决,会发疯。” 莫文霏:“……” 哦, 顾西决,差点忘记还有这号人。 莫文霏想了想,那天秋季运动会, 有个同学把校园扛把子同学和姜鹤在一起的图片发到了群里。 阳光下比男生矮半个头的小姑娘一脸嫌弃加暴躁地抓着他的裤腰,把他宽松的t恤下摆往里塞。 被嫌弃的人低着头,唇角带笑。 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 那位偷拍的同学评价:有的人活成了校园纯情漫的样子,而我, 则像个校园里番痴汉,在这默默偷拍。 莫文霏沉默了下,脸上的表情有点淡。 不得不说能记下这么一张被飞快刷屏过去的照片和当时同学们的唏嘘,可能和当时一闪而过的羡慕有一点关系。 强行否认有些自欺欺人…… 她可能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没有心。 只是可惜她和李舜宇,永远不会有这么和谐的一幕。 “顾西决真的快把你挂在腰上了。”她淡淡评价。 “你呢?怎么,要去,文科?”姜鹤问。 “我妈的珠宝公司这几年有想要向国际方向发展的趋势,所以我以后想学语言,西班牙语或者法语……先学语言,研究生转珠宝设计专业,”莫文霏说着,想到她不一定能听懂,放慢了语速重复,“西班牙语,法语。” 姜鹤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后半句的重点。 想了想又问:“李舜宇?” 猝不及防被提及刚刚还在想的人,莫文霏脸上的表情却不太有变化:“不清楚。” “可是你们……” 莫文霏挑眉看着她。 姜鹤还想再问,但是想了想还是沉默了下来,目光有点虚地扫过莫文霏的裙摆,然后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能想,你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的,姜鹤。 她不说话了。 莫文霏这边则拿了手机打字递给她。 —如果你实在担心找不到人解决课堂笔记的事。其实我觉得就你现在的理解水平,去教室上课问题也不大,大部分板书都是抄在黑板上,你照着抄就可以了……老师上课能听多少就听多少,他们知道你的情况也不会说你什么。 姜鹤:“同学。” —同学怎么了?这次秋季运动会你也看见了,同学并没有对你的情况产生不良反应,你实在是有些忧思过滤了。 姜鹤笑了笑:“也不会,一直有耐心。” 姜鹤自觉得自己这个病是挺可怜的,来的莫名其妙,病状也相当的有点玛丽苏小可怜味道,所以当她尝试回到校园,同学们的反应友善又宽容。 但是,她相信这也和她选择回去的点是在大家都很放松的秋季运动会时有很大的关系。 当时顾西决提出让她回学校看看,她也犹豫了很久,最后之所以点头答应,也是考虑到这个时候,大家都很放松,只需要接纳的只是一个不太听得懂别人说话的她。 ……而不是听不懂老师上课、可能会导致老师为了照顾一个生病的学生下意识地放缓讲课速度、放慢书写板书速度的她。 这两者区别很大。 江市一高是重点高中,大部分人挤破脑袋进入这所学校是为了成为三年后高考里的游戏赢家…他们不是来做慈善的。 善心可以有,但是是在不影响个人利益的情况下。 没有人可以持病行凶,以影响他人的利益为前提,道德绑架他们的善意。 这点姜鹤想的很明白,所以她也能够非常坦然的面对—— 如果事情有好的一面,那么她就让自己面对好的一面,拥抱她的同学们的善良。 至于可能恶化的一切,她自己亲手扼杀在摇篮里。 莫文霏:“你一直这么想?” “嗯。” 姜鹤默默点点头,脸上也没有失落或者是别的负面情绪,非常平静。 莫文霏轻松地捕捉到了她的在意点,说实在的,有点惊讶。 她一直以为姜鹤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千金大小姐,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自信而骄傲……哪怕是最低谷的时候,她的身边也不缺始终站在她身边的人。 她好像总是过得挺好。 ……原来不是总是过得挺好,而是她努力让自己过得挺好。 莫文霏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嗤笑:“小可怜,厉害了。” “厉害什么?” “连我都开始考虑有什么外语大学的外语系招收理科生了。” “?” 姜鹤当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对被莫文霏的摸头杀这件事心有余悸,很有阴影。 她满脸黑线地拍开她的手。 大概十几分钟后。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西决一进门就看见有个人把手放在他的女朋友的头上。 ……通常来说那是他的手才能触碰的地方。 本来因为生物单元考被生物老师单独拎去办公室训话已经心中抑郁,这会儿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太好看,随手把书包一扔:“你来干什么?” 他问莫文霏,语气相当不友好。 “送文理科意向表,姜鹤要选理科。” “哦。” 少年无动于衷的一声后,莫文霏终于忍无可忍,说:“顾西决,你到底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顾西决面无表情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条长腿嚣张地伸展开,“我行不行你问姜鹤啊!” 莫文霏懒得跟这个脸上写着“我是童子鸡但我嘴硬”的人多争辩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顾西决同学,请你正常点。”她耐着性子说,“我下班学期就会去文科班,而姜鹤因为顾虑太多,不肯在痊愈前提前回到学校上课,到时候理科班就没有人可以帮姜鹤抄课堂笔记,除非你能容忍蒋净……” “不可能。” “那你自己考去理科重点班。” “不劳操心。” “我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去老李办公室拿意向表,你猜我在生物组办公室看见谁了?”莫文霏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顾西决还冷,“c班生物老师中气挺足,需要我把他骂一个学不好生物的笨蛋的各种丰富形容词汇跟姜鹤分享下吗?” “……” 当初就该把刀架在姜鹤的脖子上,让她和莫文霏绝交。 顾西决人都快冻成了冰块,他阴沉着脸。 莫文霏语速很快,明显是不想让姜鹤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后者一脸懵逼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搞不过这两个人中间的任何一个…… 最后只能蛋疼地说:“别,吵架啊?” 可惜没有人理她。 “生物只占理综三百分的八十分,哪怕我就只拿一半——” “顾西决,我听说你放弃箭术运动员这条路是想要考江市医科大临床,以后发展脑科神经方面好照顾好姜鹤。” 顾西决一脸被背叛地看向姜鹤:“你连这都跟她说?!” 姜鹤:“啊?” 莫文霏关爱智障似的望着暴躁的校园扛把子同学:“同学,好好翻翻你的生物书吧,你就会不意外地发现各种神经、脑科疾病的科普都出现在上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脑科学、神经生物学、神经病里学、行为遗传等方面,统称为‘生物医学’。” 顾西决:“……” 莫文霏:“你连高中生物都学不好,以后你的专业导师会拿着扫帚把你轰出教室。” 顾西决:“……” 莫文霏:“姜鹤很辛苦,你作为男朋友能不能稍微懂事一点?” 她看着顾西决整个陷入沉默。 “我说完了。” 莫文霏很满意地拍了拍校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然后将姜鹤填写好的文理科意向表折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转头看着姜鹤说:“我走了。” 已经完全跟不上病房内的气氛,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姜鹤总算有了自己能听懂的一句台词,连忙点点头。 脸上还带着一点点茫然的可爱。 莫文霏用手机给她发了一段微信,然后摇晃了下微信示意了下她注意看,才收起手机,目不斜视地离开了病房。 她前脚刚走。 带着屋外的冷空气,顾西决立刻往病床边靠过来。 姜鹤展开双臂抱他的腰,嗅嗅,嗅到了外面桂花开的香味,她从他校服的领子缝隙里扫掉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上去的桂花。 顾西决低头看她唇角微微勾起的样子,低头去吻她的唇角……她大概是下午的时候找时间洗了个澡,身上全是香香软软沐浴液的味道。 盖过了医院的消毒水味。 “你们,”姜鹤问,“怎么了?” 舌尖不急不慢从她口中撤出,垂眼欣赏了一会儿她被吻得红扑扑的面颊……根本不想跟她科普刚才莫文霏对他错了什么,只是伸手拿她手里的手机:“别问。” “?” 他伸手摸向她的口袋:“我看看,那个女恶魔和你说了什么?” 姜鹤根本抢不过他,只能乖乖让他看到微信上,莫文霏刚才发来的微信。 —霏:下个月期末考试完看看顾西决行不行吧,他不行的话我要空降换去理科班应该也可以。 顾西决:“……” ……这女人根本就是有剧毒。 顾西决顺手用姜鹤的微信回了她一个“多管闲事”,然后坚持了一个可撤回的时间,在胳膊被女朋友掐肿前把手机还给了她。 将怀里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摁回床上,下巴被她凶狠地挠了一下……他顺势扬了扬脸,无视了自己下巴下面的三条红痕,脾气很好地问罪魁祸首:“你怎么看?” 姜鹤瞪他:“什么?” 顾西决:“莫文霏。” 姜鹤一愣:“很感动。” 顾西决:“?” 顾西决花了十五分钟,用打字的方式给姜鹤分析,莫文霏这么轻易说转去理科,压根就是因为她知道李舜宇肯定会跟着她去文科班。 她只是找个借口出其不意地甩掉姓李的而已。 又拿你当枪使,你感动个锤子,你是个憨批吗? 越说越气。 姜鹤坐在他怀里乐不可支,他都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能笑得那么开心,难道这就是出轨的快乐?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淡问:“笑什么?” 她不回答,就是唇角含笑凑过来主动亲他。 这种好事顾西决当然不会错过,顺势一个翻转将她压进病床里,一只膝盖跪在床边,他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 到了后面,暧昧的升腾中,两人都有点失控。 他的身体卡在她中间,校服裤布料还略微带着外面的凉,贴着她膝盖一侧。 姜鹤在住院第二个月开始不再乖乖地穿病号服,而是穿自己的睡裙。 裙摆凌乱。 她的手原本攀在顾西决的肩头,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下去,落在他精瘦有力的腰上,他的校服衬衫下摆被她拽了出来…… 意识到这点,她的脸比之前变得更红。 还是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他线条清晰的腹肌。 这一次从腰侧摸索,柔软的指尖有些流连忘返地落在他紧绷的背部,指尖像羽毛似的扫过,她能感觉到他因为她的触碰气息一顿,有些紧绷。 他的手撑在她的头边。 过了很久,舌尖离开她的唇瓣,她半眯着眼,去追他撤开的唇。 “姜鹤。” 他听见他沙哑着声音叫她。 叫得她腰也跟着软了下来。 ……有点受不了。 人就是不能随便开荤,一旦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会胡思乱想色色的事的好像也不止是男生。 “嗯?”她手抽回来,抱着他的脖子,“怎么?” 心里想着如果这个时候他提出更过分一点的要求她要不要答应呢? “一会给我看下生物练习册。” 他手撑着她的背,用最暧昧的姿势,最性感的语气,邀请她…… 一起来学习? 姜鹤:“……” 画风好像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决哥最大的情敌依然是她,问你们怕不怕? 五二见~ 125、看分 半个小时后。 两人穿的整整齐齐, 姜鹤甚至套上了顾西决的校服外套, 一人一边坐在病房特地搬来的书桌旁边……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高二各学科参考书,还有一些散落的、刚刚做了一半的试卷。 小姑娘黑着脸,一脸郁闷地捏着手机,“啪啪”地飞快打字, 每按一个拼音字母都很有情绪。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 你应该知道,哪怕你不搞色·诱这一套,我也是会把生物练习册给你看的吧? —西行:我什么时候对你做了这种事?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默许我把你的衬衫拉出来的那一刻, 你就是教唆犯罪。 —西行:…… —西行:行。 —西行:所以“染色体中dna的脱氧核苷酸序列改变一定会引起遗传性状的改变”这个说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姜鹤翻了个白眼,扔开了手机,重重将顾西决面前摊开的那本练习册扯过来,扫了一眼。 “f班水平。”她淡定地评价。 “不可能。”他淡定地反驳。 护士推门进来送来姜鹤晚餐前要吃的药,一推门就感觉到一股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 年轻的高中生情侣围坐在桌子边,小姑娘抓着自己从淘宝上买来的小黑板,在上面飞快地写着基因排序分子式:“这个,子密码, 正在转录。” 原本用来日常沟通的小黑板,现在它真的变成了教学用具。 坐在桌边的少年英俊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只是眉头微蹙:“你说慢点。” 小姑娘“啪”一下压下小黑板:“我, 语言障碍!一个!” 她提高了声音,荒谬地尖叫:“你嫌,我说快?!” 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例如“我怎么找了个笨蛋当男朋友”“以后生的孩子一定不聪明”“从小学开始爸爸就没办法教孩子写家庭作业该怎么办”。 他读懂了她的表情, 大手一伸罩住她的脸,面无表情将她往后推了一把,她的身体立刻像不倒翁似的摇晃了下。 小护士嗤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托盘,温声提醒姜鹤吃饭前记得吃药,然后得到了一高一低、一男一女两声回应。 她又笑了笑,转身走出病房,离开时没忘记体贴地替他们带上病房的门。 十二月,又是一个学期的期考。 高二上半学期结束,意味着文理分班,意味着很多小情侣面临第一次的分别,只是分别的距离不太远,大概是从走廊这头,到走廊那头。 期末考试那一天,姜鹤很早就被人从病床上捞起来。 穿戴整齐的少年立在她的身后,把脑袋都快垂到胸口的人下巴抬起来,然后在她手里塞了一支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外面下雪了,今天多穿点。” “嗯嗯。” 她敷衍地应着,顾西决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伴随着冬季到来,很多事情兜尘埃落定。 比如躺在病床上依然没有醒过来的白女士,现在姜鹤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每天到她的病房里坐一会儿……与此同时,经过他孜孜不倦地没收手机行为,反复的复健练习和药理治疗,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还是听不懂,但是偶尔能说一些语序正确的句子。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是未免也让人觉得看见了希望的光。 姜鹤扶着洗手池低头刷牙,顾西决在后面摆弄她的头发,梳子握在他的手里,她被他扯得眉心紧蹙,含着牙膏沫子含糊不清的抱怨:“疼,疼。”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把梳子扔回她放小物的篮子。 透过镜子,姜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笑了:“顾西决,你紧张?” “洗你的脸。” 他不咸不淡地说,同时避开了她的目光。 姜鹤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咬着牙刷笑得挺开心,以往期末考试都是她一个人紧张,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陪她一起焦虑,这感觉好像还挺好的。 从医院走出来,买早餐,吃早餐,到学校。 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话也不是很多。 顾西决的考场在第三阶梯教室,姜鹤的还是在a班,两人准备分开,临走前,顾西决“唔”了声,又把她抓了回来。 然后手机给她打字。 —英语听力尽量听,别乱涂了。好好练习听力,陈医生上次跟我说你上复健课练习听力的时候总是不认真,别因为听不懂就想着偷懒,听见没? 唠唠叨叨的。恨不得坐在她旁边盯着她有没有端正态度对待考试。 姜鹤从他屏幕上挪开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才说:“顾西决。” “嗯?” “今天,考语文。” “……” 短暂的尴尬后,姜鹤笑了笑。 看了看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站在楼梯拐角,她抬手拉扯着他的校服衣领让他弯下腰来,飞快地在他紧绷地唇角亲了一下,扔下一句带着温度的“别紧张,哥哥”,她放开他。 然后在他回过神前,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教学楼。 期末考试的三天比想象中过得还快。 考完试以后姜鹤把所有文科的书本收了起来让司机放回家里,她松了一口气,为以后可以少惦记几门科目。 病房已经完全变成了姜鹤的第二个房间,到处都散落着她的私人物品,别人最多摆着个水缸或者一袋水果的病床头,还有她放着的一个香薰小夜灯。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所有要找姜鹤的人知道她在这里,会轻车熟路地通过门外面长长的走廊,来到走廊的尽头,推开她的病房门。 反正顾西决就是这样。 这天大清早。 他推开门的时候,姜鹤正站在桌边指手画脚,等司机一脸懵逼地拿起一沓试卷往带来的纸箱一扔,她哎呀一声:“天啊!物理,那是!你不是,本科毕业?!文凭买来的?!” 说话还是颠三倒四。 习惯了的话,好像还能品出点可爱。 顾西决一边脱下羽绒服,一边走进房间,淡淡一句“我来吧”解救了一头是汗的司机大哥,后者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姜鹤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蹭过来。 拖鞋在地板上发出软趴趴的声音,她踮起脚想要亲吻他的唇角,被他偏了偏头躲过去。 踮起来的白皙脚跟落地。 她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顾西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简单地说:“上火,感冒了,当心传染。” 说着他弯下腰,一本一本地将姜鹤堆在桌面上的文科教科书还有参考书选出来,扔进脚边的纸箱子里。 余光看见她转身晃到了床头,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他弯着腰,只能看见她像是浪花似的翻滚的白色睡衣裙的下摆,还有露在外面的一截白花花的小腿。 外面都下雪了,这人还穿成这样,顾西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中央空调温度,27°c,倒是挺暖和。 他停顿了下,这才不急不慢地收回了目光。 在他把一本地理解题集放进箱子时,原本离他远去的那个人又晃了回来……一个粉色的杯子出现在他鼻子底下,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摊开的掌心,掌心躺着一枚药片。 “顾西决,”她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似的,趾高气昂地叫他的名字,“吃药。” 顾西决直起身,望着她,后者深褐色的瞳眸盯着他,缓缓蹙眉,然后伸手,捏着那颗药往他唇瓣里塞了塞。 指尖压在他的唇瓣上,恶意按了按。 等他打开牙关咬住,口腔呼出的略高温度让她愣了愣……她抬手摸了下他眼底的淤青:“怎么?” 黑眼圈那么严重? 她的指尖软得像是滩温水,扫过他的眼下。 少年目光微沉,心痒起来……都懒得问她从她那一堆自己吃的药里掏出来的什么东西看没看清楚就喂他吃,仰头直接吞了药片。 拿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到一边,然后掐着小姑娘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桌上。 她发出一声惊呼,踢掉了拖鞋。 “让你别招惹我。” 白生生的脚丫蹬在他大腿上,还没等她传达自己的无辜,感觉到他温热呼吸扫过她的鼻尖,低下头吻住她,舌尖探入,扫过她牙尖……她踩在他大腿上的脚趾蜷缩起来。 弄皱了他的运动裤。 他紧绷了下。 大手握着她的脚踝,又不轻不重地扇了她乱动的脚丫子一巴掌。 “别乱动。” “啪”地一声,微痒,她缩了缩肩膀,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唔,你打我。” 带着一点点鼻音的含糊抱怨,可爱的不行。 顾西决觉得这个人大概就是故意的,让她别来招她她就来劲地往上蹭,非要跟他对着干才开心的样子。 她整个人被他索吻的狠劲儿压着往后倒,不得不伸出双臂抱着他的脖子,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间,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一部手机。 姜鹤握着还带着他手掌心余温的手机,努力睁开溢出生理性泪水朦胧的眼,一头雾水。 “怎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班里群在公布期考年级排名,”顾西决脸埋在她颈脖间,“帮我看眼。” 姜鹤:“……” 她就说,放寒假了这人不睡懒觉清早八早跑来她这干嘛,敢情是心理素质不够硬找她来给自己看分来了。 姜鹤:“你这么怂。” 顾西决:“……” 姜鹤:“知道,你的马仔们吗?” 你这么怂,你的马仔们知道吗? 少年埋在她的颈脖处没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她猝不及防时张口咬了她一下,她痛呼一声,向上滑他的手机屏幕,桌面是手机壳配套的她的童年照片。 “解锁密码?”她说。 话一落屁股被警告地打了一巴掌。 她撇撇嘴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了。 c班的群里,班主任正欢快地往外发分数,按照班级排名刚发了可能十来个人,姜鹤等了一会儿,病房里很安静。 直到她举着手机手都酸了,问:“怎么,还没你?” ……都公布到二十多名了,怎么还没看见顾西决的名字,这他妈都年级110多名快120了,完了完了,不会是考砸了吧? 哦其实也不算考砸,顾西决考进c班的时候也是摸着c班脚后跟进去的,只要不是掉出c班,基本算是正常能力值内浮动。 ……来年还有机会再进步一下。 姜鹤在心中疯狂打着安慰人的腹稿,以至于顾西决没说话,她反而紧张起来了……感觉到埋在她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她赶紧抱着他的背,安抚地拍了拍。 “不怕,不怕,顾西决,不怕!” 这时候,感觉到他在她耳边喷出一股热气,抬起头。 “你就不能往前拉一下?” 手里的手机被人一把夺走,少年阴沉着脸,手指以一种不信邪的自信感飞快向上滑,一路划到c班班主任说“我开始公布期末考试总分和排名啦”,猛地停下来。 姜鹤凑过来看,心脏都快跟着跳停了。 只见他手指再往下一抖,就看见个熟悉的名字。 —爱你们的老于:顾西决,673 ,年级34,班级1。 —爱你们的老于:恭喜,来年理科重点第一批稳了。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几秒后,顾西决长吁出一口气,姜鹤则有一种“哦嘛这种看爸爸查询高考成绩的刺激感咋回事来着”的困惑。 “咔嚓”一声,手机截屏。 姜鹤偏过头去,就看见顾西决把班内群聊记录截图抄送莫文霏,并配字。 —西行:图片 —西行:让蒋净躲远点。 —西行:你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进入大结局倒计时了,你们激动不? 毕竟我比你决还急着让他们赶紧麻溜成年,干! 126、逛书市 —一行白鹤上西行:有冤大头给我抄课堂笔记啦! —霏:冤大头已经跟我炫耀过了。 —霏:语气听上去是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完全忘记自己最开始为什么好好学习的人。 —一行白鹤上西行:他现在正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态, 有点像一二三模都只考了400分的人, 考前嚷嚷着目标“北大青鸟,志在必得”,发完高考分发现自己好像考上了北大。 —一行白鹤上西行: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侥幸考进去。 —霏:你骗他说,分完文理科我也随时可以转班, 他就会成理科重点班钉子户了。 —霏:有一说一, 670分要侥幸也挺难的,你不要老持怀疑态度。 —一行白鹤上西行:天下红雨了? —霏:不。 —霏:我上次看了一本育儿书,上面说, 三岁小孩已经懵懂知事,所以主要以鼓励为主,施行爱的教育,让他在肯定的环境中成长。 —一行白鹤上西行:哦,没下红雨。 —一行白鹤上西行:依然是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这话让他看到又要气到今晚睡不着。 —霏:还有更气的,我期末考试就是坐在c班他的位置上,看过一眼他的笔记本的。 —霏:颇为伤眼。 —霏:你让他练练字吧。 —一行白鹤上西行:语音 莫文霏点开语音,手机里面传来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嘎”的智障笑声, 她默默地按掉语音,突然想起来这可能是姜鹤最近讲过最顺畅的长句子。 于是“噗”地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 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对,她收敛起了笑容,抬头看着早餐桌边,满脸灰败的莫泽凯, 略微诧异地望着她的母亲,还有阴暗地望着她的李舜宇。 以及李家夫妇。 “抱歉。”莫文霏淡道,“在和朋友聊天。” 餐桌上的对话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当事人不仅完全无视餐桌礼仪在玩手机,甚至无视周围低气压地心情良好。 “你们讨论完了吗,讨论完到我说我的想法了……我不同意联姻,我才高二,只想好好学习,拒绝一切对我的学习成绩毫无帮助的社交关系。” 莫文霏无视了李舜宇刀割似的目光,淡定地望向她的父亲,又继续说:“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和李舜宇同学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好朋友,要不你问问她愿意不。” 一句话让餐桌边的人脸都微变色。 莫文霏感觉到她的母亲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冲着李家夫妇微微一笑,莫文霏站了起来,走了上楼。 打开二楼房间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浑身泛起了警戒。 但是还是没能来得及。 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推搡着推入房间,浑身泛着暴戾气息的少年力气出奇的大,他把她压进她自己的床上。 混乱的呼吸之间,她凌乱的短发遮住了眼前的视线,被头发切割的破碎画面里,她看见他的双眼红得像滴血,如困兽。 他手伸入她的裙下,一只手勾住裙下布料边缘。 “李舜宇!” 骤然提高的声音,打碎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疯了!” 她死死地摁住他的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有头发落入她唇瓣,黑色的与淡色唇瓣交织,他满眼阴沉地看着。 他能出现在这,将她压入床中,象征着楼下所有人的默许,大家心知肚明。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她总是平静又冷漠的瞳眸中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支离破碎地化作狼狈。 “莫文霏,你真的有种……” 沙哑的嗓音,带着他都没想到的无可奈何。 那强行将布料拉至大腿一半的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松开……他抽出手来,压着她的肩膀,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带着惩罚式的气恼。 直到昨天晚上a班成绩宣读,看见老李恭喜莫文霏摆脱蒋净和姜鹤,稳坐文科班第一把交椅,班里群乱做一团,所有人都以为莫文霏肯定是要去理科班。 包括李舜宇。 一群被蒙在鼓里的人里,只有姜鹤冒泡说了句:咦,你们都不知道啊,霏姐是要去文科班的呀? 李舜宇都不想承认,自己有一天居然要跑去吃一个小丫头的醋,差点没把自己酸死。 第二天一大早来到她家,再遇到毫不心虚的冷遇,嘲讽着要把他推给乔恩兮…… 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 医院内。 姜鹤仰着脸,乖乖站着让顾西决给自己弄围巾,然后不止第五次伸脑袋去看放在旁边的手机。 手机依然毫无动静。 下巴被面前的人强行拧回来,眼睛对视上他漆黑的瞳眸,其中暗含不满,她头发发麻,“哎哟”了一声。 “又怎么了?”他嗓音低沉地问。 “莫文霏,微信,突然失踪,一半。”姜鹤说,“担心一下。” 最后四个字是降调,轻飘飘的,乖巧到让人想要亲她一下,顾西决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到了冬天她就往脸上糊一层又一层的护肤品,每天早上洗完脸,脸蛋都香软得像果冻。 他又亲了下她的鼻尖。 姜鹤觉得他完全没听懂自己的意思,有点着急地想要去拿手机打字,指尖还没碰到手机,就被少年一把捉住手腕,拉了回来。 “姜鹤,我们说好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后者一阵恍惚,这才想起刚才看完成绩以后,顾西决下楼给她买了早餐……香喷喷的肉包子和豆沙包的迷惑下,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他,一会儿一起出门去买高二下半学期的参考书。 还有,今天一天都不用手机打字,只用听的和说的。 如果做得好,他就给奖励。 ……………………玛德,神他妈奖励,一时迷惑千古恨。 转头看了看外面正下的雪,估计都零下七八度了,又冷,还不让用手机(……)。 她有点后悔,咬了咬下唇,为今天可能一天都不能和人好好交流颇为感到焦虑,万一她要被冻死了,甚至不能好好跟超市店员交流她需要一个续命的暖宝宝! 啊! 魔鬼! 她陷入崩溃,然而身边的少年却一脸淡定,捏着她手腕的手没有再放开,而是微微下滑将她的软若无骨的跩入自己的掌心,淡淡道:“慌什么?” 姜鹤望着他:“你说,我慌什么?” 顾西决:“我在。” 姜鹤一点都不心动,持续后悔中,无动于衷地说:“哦。” 顾西决无视了她的小情绪,牵着她走出了病房。 走到走廊,遇见清早查房完毕的护士姐姐,后者视线在少男少女黏在一起的手上一扫而过,笑眯眯地说:“姜鹤,上哪去呀?” 姜鹤茫然地眨眨眼。 条件反射地,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顾西决。 “问你,去哪?” 他也正偏头,一脸平静地回望她,在那双淡然的目光注视下,姜鹤觉得心脏有一种踏实的沉淀感。 她“哦哦”了两声:“买、买参考书。” “呀,说的不错。” 护士姐姐的鼓励让姜鹤响起了莫文霏的“三岁小孩要爱的鼓励”的理论,她尴尬了一下,然后又跟着笑了起来。 出了医院,一阵夹杂着冰雪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一大坨雪花落在鼻尖冻得她一个哆嗦。 “冷,”姜鹤转身想回病房,“明天再说吧,要不?” 身后的少年抬手将她的羽绒服帽子给她扣脑袋上,将她拎下台阶。 “走。” “……” 下雪天能够使用的交通工具不太多。 两人挤上了清晨的公交车,车上没有暖气但是人挤人的自带温度,老头老太太菜篮子里的大葱、香菜、芹菜和肉类混杂着廉价护肤品的味道,很有一种冬日里温馨的气息。 顾西决一只手抓着公车吊环,另外一只手腾出来固定住怀里人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在他怀里的人此时双手都塞进他羽绒服里,抱着他的腰,手捂得暖洋洋的,她正低头认真地看着雪蒙蒙车窗外的景象,脸上岁月静好。 心中想的是:这车开的,老娘走路都比它快。 看了一会儿就被他拉扯了下脑袋上扎成丸子的发髻,她抬头望他。 “在看什么?” 姜鹤知道他就是没话找话。 嘴巴禁闭懒得理他。 没想到他倒是不依不饶,想要和她聊天的心思很坚决:“在看什么?” 姜鹤拿他没办法,完全知道要是不理他,他可能可以固执地问一路,停顿了下说:“车,慢。” 话语刚落,就听见他轻笑起来。 “急性子,还嫌慢。” 那笑声像是挠在她心上,她腿有点软,双臂不自觉地更抱紧他的腰,整个人都快就这样挂在他的腰上。 太可怕了。 过了这么久,她居然还这么喜欢他,光是听他笑,心脏就要受不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在市中心某中学停下来,书市就在这所中学后面某栋老旧的建筑里。 书市一楼是卖中小学参考书的,二楼卖各种杂志、小说等闲书,一楼大厅还有售卖儿童点读机、儿歌机什么的小玩具。 这种天气,外面下着绵绵大雪,街上都没什么人了,可怜寒窗苦读莘莘学子,学习的热情使得大冷天的书市依然热闹。 几家店铺里挤满了站在小学类书架前面的家长,还有结伴而来的中学生,交谈声,轻笑声,还有不情不愿买参考书的小学生嚎啕大哭声,声声入耳。 书店里挤来挤去最多的还是中学生们,初中生,高中生都有,小姑娘多一些。 姜鹤注意到,他们走进店铺开始,就有几个看着大概是初三模样的小女生,像是一团小鸟似的挤在一起,叽叽喳喳,时不时抬头偷偷看顾西决。 “高中生?” “好高啊!” “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可能是江市一高,看着像……这种天会来逛书市的高中男生,除了江市一高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学校的会有这种素质。” “天啊,真的吗?我表哥在江市一高读高二,我要去问问他……” “问完了请告诉我,江市一高有这么帅的学长,我不考师大附中了,我要去江市一高!” “他要是高二还能做他一年学妹呢!” 姜鹤:“……” 她们说什么姜鹤也听不懂,只知道在嘈杂的书市里声音也掩盖不下去,顾西决都听见了,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那些小姑娘如受惊的小鸟,红着脸一拥而散,躲到了初三参考书的货架后面,又不死心地探出半个脑袋看过来。 ……纯情成这样,不知道这是老色狼吗,随便列举他平时说的荤话,能吓死你们! 姜鹤翻了个白眼。 “顾西决。”她叫他。 正弯腰找高二下学期和高三上学期生物类基础参考书的少年听见她叫,微微转过头来:“什么?” 她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眼皮子也没抬:“亲。” 顾西决愣了下,怀疑自己才是生病的那个人,不然他怎么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鬼话? 在他茫然的注视中,姜鹤从书架侧面看见那些小女生,光是看顾西决弯腰和她说话就已经变了脸色,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是真的太闲了,以至于连这种小菜鸟都想计较。 她放下书,转过头,盯着他。 这一次不用她再说什么,被她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顾西决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就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沉默了几秒,凑过来亲了下她的唇,顺便咬了一口她肉嘟嘟的下唇。 留下一个牙印。 姜鹤满意地听见从初三货架后面传来几声兵荒马乱倒吸气的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 他放开她,问。 姜鹤压根懒得理他,她正忙着收割胜利的果实:一张张初中小姑娘们泛白的小脸。 余光看见那些小情敌们从“变脸”变成了惶恐,周围还有些小学生家长也有些惊讶地看过来,又交头接耳,大概是说什么…… 她不在意,也听不懂。 反正她也不认识那些人,爱嫌弃不嫌弃。 见那些小姑娘们再也没有往这边看,她这才收了收心思搭理她的工具人男朋友,温和地抬手摸了下他的脸,她转过去继续找参考书。 没一会儿又被他拉了下,听见他用微低的嗓音说:“给我也找找。” 姜鹤听懂了句尾两个字:“找什么?” “生物的,”顾西决声音缓慢而清晰,“要基础类的。” “基础?” 她跟着重复,有点迟缓,像是在用复读的方式来帮助自己的理解。 知道她有很认真在听自己讲话,顾西决满意地笑了笑,掐了把她认真的脸:“对,基础的,要高二下半学期的,和高三的一起。” 高中就是这样,到了高三,教学书里的新内容已经不算太多,按照重点班进度,大概在高三上半学期一个半月这样就会完结所有的新课内容进入高考总复习。 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在高二下班学期开始准备预习高三的内容,提前看一看高三的内容,到时候学习进度加快时,也不至于跟不上。 姜鹤勉强消化了一点他说的话。 大概就是要找生物课的基础类参考书,高二下班学期的和…… 和什么不知道,根据经验应该还有要高三的。 她点点头,这个学习她一直靠着在病房自学,莫文霏送来的课堂笔记和各种学科的基础类参考书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这类参考书,她确实知道哪些好用,哪些没用。 对学习这块,姜鹤很容易就一头扎进入。 从一排排的书架走过,几家书店挨得也很近,姜鹤不知不觉地逛到了很里面的那家书店,人比较少,有售货员在整理书架。 可能是最近也是买下班学期参考书的高峰期,姜鹤找了好几家店也没找到她想要给顾西决买的那个系列的生物参考书,看来是个紧俏货。 有的书店原本有的,但是现在就剩一本样书,上面贴着缺货。 姜鹤进了这家人稍少的书店,深呼吸一口气,满鼻子都是书本的香味,她走到高中分类的参考书货架前蹲下,开始认真地重新开始寻找。 语文语文语文……哦,数学。 化学化学化学,生物在哪? 她咬着指尖微微蹙眉正找得认真,这时候听到了耳边的脚步声,一转头才发现是不远处那个整理货架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笑着望着她。 “学生,你在找什么书?” “哦哦。” 姜鹤愣了下,见人主动来搭讪,心有点慌……下意识地抬头找顾西决,他又不在。 下意识去摸口袋,手机,也不在。 姜鹤被逼得有点想哭,狗急跳墙,她连墙都没得跳。 还以为她没听清,店里的店员笑容不变地又问了一遍,并且还补充了句:“今天有一批新到的书刚刚拆封,最近基础类书籍很紧俏,你在找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助你。” “……” 殊不知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已经紧张的要死。 她全神贯注,拼了老命的连猜带蒙,听到她说什么“基础类”“新到”,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很怕自己说不清楚,买不到顾西决想要的书。 “你好,那个……生物,金榜十三点。”她缓缓地说,“高二(下),高三,有吗?” 十五分钟后。 顾西决拎着个购物袋挨家书店找他的女朋友,连续找了几家店都没找到人,他又开始不安起来,有些后悔没让她带手机出门。 人哪去了? 不会又遇见什么事儿自己躲在角落里哭鼻子去了吧? 被自己脑补得有点慌,少年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他。 “顾西决!” 他心头一动,立刻顺着声源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站稳,不远处的小姑娘带着香喷喷的味道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他踉跄了两步,抱住她站稳,看她把脸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唇角上翘,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他心里头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抬起手压了压她盛满了兴奋的眼角:“跑哪去了,什么事那么开心?” 刚问完,就看见她举起手里的购物袋,从里面掏出两本一模一样的红色封皮参考书,拍进他怀里,得意洋洋:“买到了!看!” 他低头,看到是一本叫《金榜十三点》的生物基础参考书,翻开看,里面对教科书原本有的基础知识每一课都有详细的整理和总结归纳,非常适合甚至是没翻开过教科书的人使用。 他把书顺手装进自己的购物袋里,夸奖似的拍了拍她的头发:“买到本书就这么开心?” 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这会儿她就像躁动不安的小鸟在他怀里扑打翅膀。 “我问店员,书架乱,新到货!”她笑着说,“店员找的,她好像,我生病,都没看出来。” 她兴奋地往外蹦了一条串长长的句子。 话语刚落,就感觉到少年弯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她“哦”了声转过头去懵逼地看着他,像是奇怪他干嘛一言不合瞎亲自己。 却见身边少年隐约带着笑意,平日里那双冷漠的眼中此时也有了温度:“做得好。” 他夸奖她。 她抬起手,指尖压了下刚才被他亲过的地方,停顿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他妈有点亢奋的像小学生。 尴尬了几秒,低下头跟着笑了起来,耳尖微微泛红。 “记得给礼物。” 她没忘记这茬。 “嗯,”少年仰起手中的塑料袋,给她看塑料袋里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在这呢,你以为刚才我去干嘛了。” 姜鹤看了一眼,还有点奇怪,书市还有精品店卖小礼物的? 哦,好像书市外面确实有几家精品屋来着,估计是刚才他跑到外面去了。 这么想着,她稍微放下心来。 下午。 病房中,书桌上摆着厚厚两沓新买的参考书。 姜鹤抱着手臂,一扫在书市的快乐如狗,面色冷酷地看着高高垒起的参考书上面那只米菲兔。 白白胖胖的米菲兔,让她想起了大概是七岁的时候写的日记小作文,通篇描写的是她老爸送给她的凯蒂猫造型卷笔刀,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的日记结尾是:今天真开心啊。 现在,芳龄十七的她,在这一天又得到了同样类似的礼物…… 来自她的男朋友。 姜鹤伸手,面无表情地摁下一边兔耳朵。 米菲兔背面炫彩灯光亮了起来,欢快的歌声传递了出来: “妈妈的妈妈叫神马,妈妈的妈妈叫外婆!爸爸的爸爸叫神马——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姜鹤:“……” 姜鹤:“顾西决。” 顾西决:“嗯?可爱不?喜欢吗,儿童点读机,卖家说可以帮助幼龄儿童快速熟悉语言环境,构造语言系统。” 姜鹤:“我才是你爷爷。” 顾西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的是鹤鹤和莫姐的糖(不) 明天见~ 127、你听得到吗 顾西决沉默了三秒, 得出一个结论:“你对这个礼物, 不满意。” 姜鹤也用了几秒来消化他说的话,她觉得直男第一次送礼物应该给予肯定,如果是懂事的言情文女主这时候就该抱着男主的腰,甜甜地说:只要是你送的, 我都喜欢。 但是姜鹤有她的顾虑。 她很怕自己要是真的这么干了, 以顾西决的画风,他可能从此就在送各种奇葩礼物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也许下次会送她一个七巧板……到时候她再告诉他, 女人爱的是珠宝包包高跟鞋,他还信吗? 若干年后,他拿着奥特曼的手办跟她求婚。她是答应呢还是把奥特曼扔回他的脸上? “……” 姜鹤打了个冷颤,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画面。 “我还以为,”她慢吞吞地说,“一束花,至少是。” “花放不久。”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而米菲兔儿童点读机她用完之后还可以留着几年后给他们的小孩用,看不出来啊顾西决, 勤俭持家。 姜鹤不说话了,她让顾西决自己品品这份沉默,她则伸手一下下地按那个兔耳朵, 听儿歌从《鲁冰花》切换到《告白气球》,她惊呆了,感觉这点读机制造商怎么夹带私货。 这一下玩出了乐趣,发现后面居然还有《红玫瑰》。 她玩这只嫌弃万分的兔子玩到了晚饭的时间, 护士把晚餐带过来的时候,她还跟她展示了一下《告白气球》,很满意地看着护士小姐姐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这才用指尖把米菲兔推开。 拿起勺子在手上捏了两下。 她偏头去看这一个下午比较安静的顾西决,他坐在窗台下面,靠着沙发玩手机,手机屏幕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冷漠且慵懒。 外面天都黑了。 这个人居然还在生气。 姜鹤扔开了勺子,爬下床,蹭到沙发那边……她故意把走路的声音放得很大,可是沙发上的人连头都没有抬,还在看他的手机。 姜鹤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居然在跟别人聊微信,而且已经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是从下午从书市就开始的。 —李舜宇:姜鹤手机没在身边,打她电话没人接。 —西行:在外面,没让她带。 —李舜宇:有事找她。 —西行:微信留言,一会回去回你。 —李舜宇:她跟你说过莫文霏的事吗? —西行:没有。 李舜宇和顾西决在聊微信。 这个神奇的组合让姜鹤完全忘记了眼下她是要过来哄哄她的玻璃心男朋友,挨着沙发上的人坐下来,听见他说了句什么。 她本来就分心,压根没听进去,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手机。 —李舜宇:听说顾家之前也有想法要和姜氏医院那边联姻,闹得很大,姜鹤还翻脸离家出走,是不是? —西行:嗯。 —李舜宇:怎么会?她不是喜欢你? —西行:这种事扯什么非黑即白,我家这个从来不服管教。 —李舜宇:人以类聚。 —西行:怎么,莫泽凯的女儿也跳起来,把桌子掀你脸上了? —李舜宇:莫泽凯有两个女儿。 —西行:我很含蓄了,你在自取其辱。 —李舜宇:不,是她自己在餐桌边时对我这么说的,她说联姻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乔恩兮……以前她没有这么牙尖嘴利,她确实是被姜鹤带坏了。 —西行:你可能是看现在我和姜鹤好好的,才有了联姻的想法。 —西行:可惜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听故事不要只听后半段? —西行:出现“联姻”这码事之前,是姜鹤在追我,要在一起可能只需要我点点头;出事之后,就变成我追她了……我在箭术队训练,连随队经理递过来的毛巾都不敢接,哪怕有时候她并不在场。 —李舜宇:。 —西行:你给自己开了个坏头。 —李舜宇:不知道。 —李舜宇:她不满意我接触过乔恩兮,哪怕其实什么也没做,而且都是她出的主意。 —西行:后悔吗?如果最开始搞谢辛晨之前知道是这种结局的话。 —李舜宇:以前没想这么多。在一起的时候理所当然,后来她说分手,才发现是有点受不了。 —李舜宇:不能说后悔,但是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可能对谢辛晨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李舜宇:过去总是没有未来重要。 —西行:嗤,还挺哲学。 —李舜宇:做过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西行:? —李舜宇:哦,你们也没有。 —西行:她还未成年,犯法的,朋友。 —李舜宇:早晚的事。 —西行:那也不行。 —西行:如果你惹怒了她,想着将错就错、一错到底,不如想想给她送点什么小礼物,讨好一下。 —李舜宇:送什么? —西行:你想好告诉我,我帮你选。 —李舜宇:? —西行:? 姜鹤没能看完,因为看到这里手里的手机就被顾西决拿走了……也不晓得后面还有什么更劲爆到不堪入目的对话。 但是也够了,姜鹤惊呆了。 她光知道少女们凑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交流一下男朋友又做了什么狗刨似的丑事,事实上她已经准备给莫文霏发个信息讨论一下“男朋友送你幼稚礼物你不满意他还生气怎么办”,没想到在她行动之前,男朋友们却更早一步联系上。 对话过程中还充满了顾西决的套路。 从嘲笑人家步他后尘,到拿起法律的武器杜绝别人“情侣式接触发展进度”走在他前面,最后还不忘记哄李舜宇给他抄抄关于送礼物这门功课的作业。 她震惊的扭过头看着顾西决,后者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锁了手机的屏幕后,淡淡地望着她。 “顾西决。” “嗯。” “莫、莫文霏,吵架了,他们?”姜鹤问,“怎么了?联姻?李舜宇疯了?” “只是这样。”顾西决说,“不算疯了。” 他瞥了姜鹤一眼,看她一脸懵逼,但是也没有 露出心软的表情,就像他们在说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完全不容退让的那种。 “如果你在骗我读理科之后,自己把意向表格改写成了文科,并且我是在期末考试后和其他同学一样得知这件事,”顾西决微微垂下眼,像是想到了那种情况,目光微暗,“我可能会做出比他更疯的事。” 他停顿了下。 “你猜是什么?” 他嗓音低沉而缓慢,含着隐约有危险的意思。 姜鹤嗅到了空气里诡异的低压,可能还伴随着别的什么在蠢蠢欲动,她烦死了这一刻自己的理解能力跟不上,让她失去了逃避危险的本能。 她只能茫然地“啊”了一声,表示没有听懂他说的长句子里的大部分意思,企图用此来逃避她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的危险。 可是他不在乎她听懂了没有。 伸手将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拦着腰捞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指尖挑开了她衬衫前襟的两颗扣子,吻落在她锁骨下方。 灼热的气息让她紧绷起来,她连忙伸手去捂敞开的衣领。 他像一条大型犬,带着湿热气息用鼻尖顶开他的手。 少年略微冰冷的鼻尖碰到了衬衫下最后的那层布料边缘……她的心跳加速,这一次她知道无法掩饰,因为她听见在十分挨近心脏的附近,他低声嗤笑了声。 “你今天一天都没用手机。” 她听见他缓缓的,用平日里他想让她听懂时的节奏和速度说。 “是该得到一些别的奖励。” 像是蛇吐出了无毒的蛇信。 …… 姜鹤不知道顾西决沉默、暗自生气、独立思考了一下午,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就是这个样子的。 最后她从沙发上气喘吁吁地坐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耳尖更像是随时都要滴下血来。 她难以抑制心跳得速度,所以气急败坏地将凑在她跟前的脑袋推了开来,挪动着屁股拼命往后逃离他的范围,她紧张到带颤音:“别、别再过来啊!” 说话的时候,用颤抖的手飞快地将裙摆拉扯到膝盖下方,也顾不上是否动作不雅观,一只脚蹬在顾西决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过来…… 腰一抬,伸手飞快地拉扯了下加绒的裤袜。 被她拒绝靠近的少年舌尖从接吻后,有些泛红还有水泽的下唇瓣扫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如惊弓之鸟:“不好吗?” 他嗓音嘶哑磁性,像是电流从皮肤爬过。 姜鹤的头皮都炸裂开来。 双手抓过衬衫拢住:“你、你你自己,李舜宇说犯法!然后,自己又!” “这个不算犯法。” 他懒洋洋地回答,见他唇边笑意变得更加清晰,她脸上烧成一片,气急败坏地抓过沙发上的靠枕扔他的脸,崩溃尖叫:“你这个人!” 他把抱枕拿开,然后在她低着头扣衬衫扣子时,将她抓过来,亲吻她的唇角。 指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姜鹤满脸讨嫌地躲开他。 “姜鹤,你刚才的表情不是这样的。” “听不懂!”她浑身刺都立起来,“给爷爬!” 顾西决嗤笑一声,伸手抱她。 她拍开他的手,后者还是不管不顾地把她捞进怀里。 “饭要冷了。”他淡淡说着,把她抱起来放回餐桌边,“吃饭。” 姜鹤落在餐桌边,整个人脑袋还是懵慥慥的,一抬头看挂钟,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是相当复杂的一个小时。 她决定吃完饭后再也不要搭理顾西决,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关心一下莫文霏…… 顺便问问莫文霏,她的前男友能提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提议带坏她的男朋友,她介不介她报警抓他。 寒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又要过年。 有很多熬不过这个冬天的生物都选择在这个时候折损,医院里每一天都有殡仪馆的车出出进进……脑科这边情况还好,再隔着一层楼的心血管疾病走廊上,每天都在哭哭啼啼。 过年的气氛前提下,医院已经不太合适继续住下去。 更何况姜鹤现在情况已经非常稳定,被顾西决按着脑袋地摆脱了依赖手机沟通这件事后,她的进步确实很大……说话慢一点且不超过十个字的简单句子,她基本都能听得懂。 回答的时候颠三倒四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中国人,也不影响语言交流。 所以在大年二十七的前两天,姜鹤随便收拾了点东西,搬回家里住了……不是澜景花园,而是她正儿八经的家。 大过年的,好歹要让家里有点人气。 姜枭很高兴家里终于有人,见到姜鹤回家就扔了保姆粘着她,晚上都抱着枕头想要钻他姐的床,前所未有的黏人外加乖巧。 大年二十八那天,姜鹤带着姜枭去医院看妈妈,然后又拎着哭哭啼啼的小弟弟到外面的庙会逛逛,买了一些糖果和几束鲜花。 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顾西决站在隔壁院子等着,手里抱着花的姜鹤努力伸长脖子从花的缝隙间透过去看他,直到他推开院子门走出来,接过她的大包小包。 “自己买的这些?”他抱着花站在她身后,看她掏钥匙开门,“没让姜枭帮忙?” “他,懂个屁!”姜鹤翻着白眼,“不错了,倒忙,不帮!” “怎么不叫我去?” “不用。” 她自信满满的回答。 自从书市之后,姜鹤对于自己出去买东西的事情有了一些心得。 她再也不用在顾西决、姜院长双双没空的前提下可怜巴巴地吃医院派发的馒头早餐,溜下楼自己买想要吃的,逐渐顺手。 今天逛庙会买新年用品,也很顺利……思及此,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新的一年来临前,好像一切都在变好。 她进了屋,抓了把糖让姜枭自己去吃糖打游戏,在她满屋子找花瓶安置她买回来的鲜花时,身后的人就像尾巴似的跟她挪遍了整个屋子。 客厅里响起来姜枭打游戏的声音。 姜鹤感觉到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将她圈于自己和水池之间,她头也不回地洗花瓶上的灰尘,声音四平八稳:“又想做什么?” 少年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后颈,他今天就穿了一件高领毛衣,黑色的,将他的脸衬得很白……上了高中第二年,顾西决除了长高了,脸上的青涩也在逐渐褪去。 邵雅欣曾经偷偷地发微信告诉姜鹤,觉得顾西决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不敢接近他,是因为怕他……现在是觉得,有点高攀不上。 【校霸同学有了点高岭之花的味道,蒋学霸却不可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在今年的校草之战,他可能又输了。】 姜鹤一笑了之。 此时微微侧过头,任由学校里人人都觉得高攀不上的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地如羽毛般,扫过她的面颊,他的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 “你忘记□□联了。”他语气平静地提醒。 姜鹤“啊”了声,看了眼窗外,外面居然又开始下雪……再出去一趟并不难,但是姜枭要是跟着去,下雪天她怕看不住他。 她正犹豫,耳边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我帮你写?” 他的手从料理台滑到了她的腰间,动了动,大手压在她的小腹上,说的话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有着不容拒绝的跃跃欲试。 隔壁顾总爱好广泛,是个优雅的霸道总裁……养出来的儿子年轻时候喜欢在街道里像条野狗似的打架,现在也有向着缩小版顾总发展的趋势。 顾西决考上a班那天,顾家夫妇看上去很想问姜鹤要不要和顾西决先去拉斯维加斯打个证。 顾西决今天也是被打发过来看看姜鹤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小姑娘把家里操持得不错,好不容易才被他找着个漏洞。 “写毛笔字,你会?” 姜鹤微微回头。 顾西决笑着在她唇瓣上亲了下,淡道:“还可以。” 姜鹤“哦”了声,继续洗她的花瓶。 身后的人终于揽了活也没有挪开,继续黏在她身后,想了想问:“今天表现那么好,要不要奖励?” “奖励”两个字压在他的舌尖,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原本搭在她腹部的手往下滑了滑。 深深知道这个“奖励”到底是个什么破玩意,被迫接受了一次后一连几晚都没睡好……姜鹤面无表情地关了水龙头,转身,然后把指尖残留的水甩了身后的人一脸。 看着他偏了偏头,看似好脾气地嗤笑:“这你又听懂了?” 姜鹤:“……” ……神他妈高岭之花。 只不过是饿狼长大了学会披上装温驯的皮毛而已。 将家里的所有鲜花都摆好,又联系了来搞大扫除的家政,姜鹤带着抱着游戏机的姜枭去顾西决家里。 顺便解决晚餐。 顾西决家里的客厅永远有各种甜品甜滋滋的味道,今天是各种口味的马卡龙,顾西决看见的第一时间就皱起眉。 顾总不在家,姜鹤和顾母打了招呼,等顾西决去拿了写春联的红纸还有笔墨纸砚等东西出来时,姜鹤还在磕磕巴巴地和顾母前言不搭后语地相聊甚欢…… 语言障碍不能阻止一个话痨。 她手里的第三块马卡龙已经吃了一半。 顾西决皱着眉给她倒了杯花茶:“喝。” 姜鹤捧着热气腾腾的花茶吃了一口,顾母伸手推她的儿子:“你可管得真宽。” “她的脸要比我手里的墨砚还宽了。” 顾西决说着,丝毫不见嫌弃地掐了把姜鹤的脸,后者脸上有些愣怔地盯着对话中的两个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眨眼,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顾西决以为她还是没听懂,习以为常,只是以为她是听不懂对话又想参与才这样……什么也没说,不再和顾母说话惹她干着急,自顾自转身走到客厅把东西放下,裁纸准备写对联。 姜鹤吃饱喝足了才慢吞吞地跟着挪过去。 顾西决一只手撑在桌边,手里毛笔微立悬于纸面,一笔下去,顺畅如行云流水,漂漂亮亮一个“大”字落下。 姜鹤不太懂的欣赏书法,也不知道这是模仿的哪个名家或者自成一派,她就觉得这个字写的很漂亮。 “好看。” 她不吝啬夸赞。 难得被她夸了下,顾西决笑了声,抬眼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就一个三笔画的字。” 她脸微红。 与此同时,客厅里传来姜枭链接游戏机发出的声音,动静不小……惹得顾西决放下笔。 “姜枭,放寒假到现在你姐才回家,你爸那么忙,家里没人管你,你寒假作业是不是一个字没动?现在还打游戏?”他微微回头,“听说你这几天还粘着她睡,到了快开学你又粘着你姐陪你写作业吗?” “我不粘她。” 客厅里穿来姜枭的回答。 “放屁,”姜鹤还在低头看顾西决写的春联,“到快放假完,你哪回,不粘我?” 话语落下,姜枭在客厅“略略略”地欠抽,率先挑起战争的顾西决却没有再搭腔。 姜鹤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然后又发现顾西决也在茫然地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刚才语速有多快吗?” 他试探地问。 姜鹤茫然地点点头。 他这句疑问的语速也不慢。 顾西决肃着脸放下笔,牵起姜鹤的手回到客厅,对厨房里忙碌的顾母说:“妈,你跟她说句话,正常速度,长一点。” 顾母也是一脸懵逼,望着姜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居然抓起顾总今天早上扔在餐桌边的报纸念了一段。 顾西决转头看向姜鹤,见她眨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提着的心往下稍微沉了沉,他掐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瞳眸有了焦距。 “还是听不懂我妈在念什么?”他问。 姜鹤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听不懂我说的,还是听不懂新闻?”顾西决有点暴躁。 “新闻。”她说。 “我上面那句你又听懂了?” 她点点头。 “这句你也能?” 她再点点头。 顾西决沉默了下,有点诡异地瞥了她几眼,直接从他妈手里把报纸抽走,然后照着上面的江市今日头版头条念了几段,念完了,报纸一折,看向姜鹤。 姜鹤微微瞪大眼,震惊:“公司,莫泽凯,融资失败?破产了,他?” 完了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愣,露出个更震惊的表情。 顾西决也没说话。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直到顾母在旁边惊讶地“哎呀”了声:“阿决,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念她就听不懂,你念就可以,明明是一样的语速……阿鹤现在是不是突然能听懂而且只能听懂你说的话啊,我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病还挺懂搞浪漫的(其实是哥懂,夸哥就行了,wink~ 128、破茧 姜鹤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仔细回想, 从今天顾西决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其实就能理解的很好了,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习惯地说短句子,她还没有发现。 刚开始察觉好像不对是顾西决和顾母开始说话, 在姜鹤听来那就像是一盘老旧损坏了的磁带, 听在她的耳朵里,台词有一句,没有一句。 有的部分全是顾西决的声音。 姜鹤大年二十九这天被赶回来的姜院长拎去医院做核磁共振, 虽然谁也不能解释这个魔幻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一眼总是好的。 去医院的路上,顾西决的面色未免有些紧绷,别的事情还可以有心情开下玩笑,姜鹤的病情方面有任何意外情况都让他容易多想。 哪怕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坐在家里的车上,姜鹤第三次偏头去看身边的人那张紧绷的脸,那句“这病病得还挺浪漫, 女主只能听见男主一个人的声音,有点韩剧的味道了”憋了半天没说出来,生怕这个人听了可能会原地暴走, 把她教训一顿。 ……以前训就训了反正她也听不懂,左耳进右耳出。 现在不一样了, “可能,有关, 是,你总和我说话。” 姜鹤试图安慰他,然后还是选择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别人说的句子太长,你总是在旁边帮我重新断句整理,我也习惯了这样听你的声音,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顾西决扫了眼她打的字,没说话。 —你干嘛沮丧着个脸,好歹我能听懂一个人说话了,说明反复的练习真的有用。 他看上去有些不太想看她的安慰,姜鹤只好拼命地把手机塞到他眼皮子底下,整个人都快骑到顾西决身上去。 直到前面姜院长清了清嗓子,姜枭转过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们。 “……” 姜鹤尴尬地把手从顾西决的大腿上拿起来。 原本放在他鼻子底下的手机也正要往回,这时候,少年却忽然有了动作,他抬手一把稳住了她就要抽回的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太多的表情。 看完了。 但是扣在她手上的手却没有拿开。 在后视镜看不见的座椅死角,他的指尖下滑,沉默地将她略微冰凉的手握入掌中,捏了捏她的指尖。 姜鹤收起了调笑的心。 到了医院,姜鹤去换病号服,然后拿着小护士开好的单子去扎滞留针,这一套流程姜鹤因为做过一次很熟悉,没想到的是顾西决看上去也很淡定。 等她扎上滞留针又重新要去牵她的手。 她躲了下:“不能,乱动。” “放屁,”顾西决扫了她一眼,“上次医生不是说跳舞都行?” 姜鹤愣了下,转过头微微瞪大眼看着身边的人,沉默了半晌后有了很多脑补,最后还是简单地问了句:“怎么知道,你?” 一下子被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顾西决转身,替她把一缕没扎上去的头发挽至耳后。 “上次你做这个的时候,我在外面站着看到的。” “你在?”姜鹤已经没心没肺地忘记了所谓“上次”是什么时候当时她又干了什么好事,完全无辜甚至带着指责地问,“你在,怎么不进来?” “因为你跟我说要分手,”他说,“我怕你没准备好立刻见到我。” 姜鹤脑子放空了三秒。 然后意识到她好像主动提起了一个不得了的话题,顿时心虚的不行,疯狂地用眼睛去瞥顾西决……试图从他一直都情绪淡然的脸上窥视一点点蛛丝马迹。 可惜什么都没有。 顾西决向来是个习惯隐藏情绪的人,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姜鹤没有见过他大喜大悲的样子,她完全不懂顾家夫妇这样温和的人为什么会养出一个这么淡定的儿子…… 只知道,他生气的时候瞳眸会比平日深,谈到不想谈的话题的时候也是这样。 比如现在。 姜鹤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是伸出指尖有些不知所措地蹭了蹭滞留针附近的皮肤……没摸两下就被他抬手拍掉手。 “别乱摸。” 他冷清地说。 这句话反而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 姜鹤立刻腰一软整个人扑向他怀里,在他伸出手拦住她的腰时,心中的从刚才开始大作的警铃总算不那么震耳欲聋,她牵着他的手,碰了碰手肘滞留针的位置。 感觉到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头。 她的脸埋进他的怀里:“顾西决,针扎进去的时候,有点疼。” 感觉到他落在滞留针附近的指尖一顿,却没有拿开。 姜鹤感觉到自己的整张脸在升温,可能从他的角度一低头就能看见她整张脸甚至耳朵都是红的,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很少这么明目张胆的撒娇。 因为完全不知道他还吃不吃这套。 在他缓慢地给她摩挲针埋进去附近的皮肤时,一片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她发出小声的鼻哼声,整个人快要挂到他的身上。 ……哦,他吃。 “你别生气啦。”她缓缓地说,“我只能听到你,现在。” 所以再也不提分手啦,打死也不提。 落在她手肘上的手挪开了,重新落在了她的腰上。 他微微低下头,沉默地亲了下她的耳侧,无声的动作却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占有欲。 姜鹤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胡乱点了点。 “我是你的。” “老规矩,不要说话,脑袋不要乱动,仪器不响的时候才可以做吞咽唾液的动作……快的话五分钟就好啦!” 医生还是上次那个年轻的医生。 等整个人躺平被推进那个像小棺材似的仪器时,稍微封闭的空间,姜鹤瞪着仪器的内壁,总算找回了一点回忆。 她回想起了第一次做核磁共振,她确实是一个人。 一个人换衣服,一个人打滞留针,可怜兮兮到旁边的阿嫲看不下去同她搭话,阿嫲不知道她的搭话其实让她感觉到更加难受,因为当时扎着滞留针的阿嫲身边跟着一位阿公,在她歪着身子探过来和姜鹤说话时,阿公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低下来,落在她的身上。 这种自然的守护感让当时刚刚分手的小姑娘觉得悲伤加倍,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她完全不知道原来当时顾西决就站在理她这么近的地方看着她,否则他们的分手可能不会持续超过三个小时。 脑袋被固定在仪器上,姜鹤越想越虐。 然后眼泪就模糊了眼睛。 这一次的检查姜鹤用了比上次久的时间,整个人从仪器里被运出来的时候,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了大概是被她惊呆了的医生。 毕竟推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居然泪流满面。 “……谢谢。” 拔掉滞留针,这时候还不忘沙哑着嗓子礼貌道谢,姜鹤不敢看身后医生荒谬的眼神,跳下仪器踢踏着鞋冲出仪器室,推开门,顾西决就抱臂靠在走廊的门边。 她冲过去,抱住他的药,哭得伤心到像是下一秒就世界末日。 顾西决显然也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暴走弄得有点懵逼,略微惊讶拍拍她的背:“怎么了?哭什么?疼?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西决,对不起。”她嗷嗷地哭,“不和你分手了,再也不!” 这句子从语序的构成和顺序都有点怪怪的。 但是顾西决也不太在意。 原来小姑娘从进了仪器室开始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他期期艾艾的模样就是因为在想这个……顾西决在心里叹了口气,感慨她的后知后觉。 “行了,别哭了。” 他试图安慰她。 然后发现没有用,因为她哭得更凶了。 医院人来人往地人们,好奇地转头看着这对年轻的小情侣,看穿病号服的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又出现在这种科室,纷纷脑补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然后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姜鹤低着头看不见,这些目光都投放在了顾西决的脸上,刚开始他还能淡定无视,等旁边的护士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样子,并往这边迈了一步。 他终于受不住地抬手拍拍她的头:“换衣服,回家了。” 姜鹤把脑袋从他怀里拿起来,红着眼眶说:“我应该,更相信你的。”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比眼泪还叫人受用许多。 他“嗯”了一声,算是表示听见了。 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开学,我想回学校上课,和你一起。” 她一直畏畏缩缩。 哪怕回个学校,也要选在不用上课的秋季运动会,怕同学不接受,怕老师不耐烦,怕所有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怕自己拖了别人的后腿。 校服穿过一次就被洗干净烫好重新挂回了衣柜,冬季校服甚至没有打开看过一次,在群里大家疯狂吹“江市一高的校服真是江市之光”时,她只是淡淡地笑着搭话:高三的深红色也很好看。 哪怕一直考试都没有跌出年级前十,她从来没有过放松,咬着牙不肯对突如其来的病妥协,不是因为她有多坚强…… 只是她知道她根本受不了一点打击,全方位地把自己武装保护起来。 就像是一个怕鬼的小孩,在晚上瑟瑟发抖地把自己藏进棉被捂得严严实实…… 棉被是结界。 但凡伸出一根手指头,就会被恶鬼砍掉,流血而亡。 所以没有人知道。 掀开棉被,自我打破结界究竟花费了她多大的勇气。 大概就是打开病房的门,看见他就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时候,勇气好像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抬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看见他素来冷静的漆黑瞳眸之中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消融、化作温和的光。 “好。” 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响起。 “开学,一起回学校上课。” 心中像是有块巨石轰然落地。 砸在地上出现裂痕,疼,但是却让人觉得脚踏实地…… 她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maybe五二能相见,maybe不能。wink~ 129、六月七日 开学那一天, 姜鹤起了个早, 洗了澡,换上了高二的校服。 顾西决家里开车送的,车停在学校门口,顾西决率先下了车, 他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返校同学, 三个年级,三种不同颜色的校服融成一片。 姜鹤扒在车上边,一只脚垂在外面, 在迎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她整个人凝固了下,然后把腿缩了回去。 “姜鹤。” 校园扛把子同学一旦到了学校门口就变成了冷酷无情的男人,他一只手撑在车门边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回车内的小姑娘。 “给你三十秒,我把你拖出来打一顿,塞进教室,绑在凳子上;或者你自己出来, 体面地走回教室,若无其事地地坐下。” 他说的很认真,听上去好像真的会这么做的样子, 鉴于他用上了“体面”这个词,很难想象第一个选项究竟是有多“不体面”。 姜鹤“啊”了声,就听见前方驾驶座,难得放假有闲心送儿子上学的顾总, 温柔而不失警告地说:“阿决。” 被叫到名字的人动都未动,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立在门外,面无表情,态度坚决。 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姜鹤笼罩。 黑色的奔驰迈巴赫和身边立着的高大少年过于显眼,已经有不少学校门口的人好奇望了过来,姜鹤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下了车。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少年越过她的肩膀,长臂一伸“呯”地一下将车门甩上,力道大的像是在宣告她的后路已经断绝。 等车开走,他这才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学校里走。 找到理科重点班的教室,站在门外姜鹤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从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多数都是a班以前的同学,只有少数几个陌生面孔…… 她稍微放下心来。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姜鹤茫然回头。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以前a班的班主任老李,显然理科重点班也由他再续前缘。 对视上姜鹤的目光,显然已经提前了解过情况的老李冲她笑了笑:“姜鹤,欢迎回来。” 然后低下头,看着她被少年拽在手心的手,又说:“顾西决同学,请你放开女同学的手。” 顾西决不理他,f班的恶劣本质在此时此刻被暴露无疑:“老师,现在我是她的导盲犬,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 老李哑口无言。 眼睁睁地看着顾西决牵着姜鹤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 教室里人都到的时候差不多了。 寒假开学前他们都已经从各种途径知道了许多的八卦,校霸同学荣升理科重点班,实锤能文能武,莫泽凯破产,莫氏夫妇父母离异,姜鹤即将回归。 面对姜鹤走近教室的一瞬间,他们的反应也不太大,只是目光黏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有点挪不开……合法早恋,使人羡慕。 两人走到教室比较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因为之前考虑到上课的时候,顾西决会作为同声翻译给姜鹤挑知识重点讲,为了不影响同学,他们选了后排的座位。 主要用于课上合法交头接耳。 姜鹤屁股刚落定,a班几个熟悉的同学凑过来打招呼。 “姜鹤,你回来啦!” 顾西决:“嗯。” “哇,是不是因为莫文霏去了文科班没人帮你抄笔记了你才回来的,你这个狡猾的人就这样强行比我们多放半年假期嗳!” 顾西决:“没莫文霏地球是不转了吗,我不是人?” “听说是不是顾西决字太丑了抄的笔记没饭看你没办法才回来……啊啊,决哥你瞪我干嘛,别人说的啊!” 顾西决:“爬。” “姜鹤啊,你现在什么情况,我这么说话你听得懂不……我好把握下以后跟你讲话的尺度。” 顾西决:“反正你现在说的这一串我保证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姜鹤:“……” 从进教室开始,她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她的全新代言人·导盲犬·男朋友替她完成了一切有用无用的社交,而且是用比较凶狠的方式…… 她想象中被围观、被质问、手忙脚乱完全没有出现。 有一个同学甚至蹭过来,笑嘻嘻地说了句什么,然后飘走。 姜鹤偏头问顾西决她说什么,顾西决满脸刻薄加嘲讽,笑了下说:“她说,你现在只能听懂我说话,你只有我,好像有点浪漫。” 他停顿了下,嗤之以鼻:“也不知道在放什么屁,这他妈是生病,浪漫个锤子,脑回路有问题。” 姜鹤:“……” 于是,她不好意思告诉顾西决,哪怕是病患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全世界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 还不够浪漫吗? 你才脑回路有问题。 直到老李出声驱赶,围绕在姜鹤周围的人们才散去,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新鲜起来,她紧张地吐出一口气。 弯腰拿出物理书。 老李站在讲台上:“同学们,新学期见到你们一张张春节吃胖、春意盎然的脸,老师深感幸福万分,与此同时忍不住想要提醒在座各位:这是你们高二分班后的第一个学期,也是你们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高二结束后,你们即将面临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姜鹤转头看向顾西决牌同传翻译器。 拥有自己思想的翻译器面无表情且冷酷地说:“全是废话,一个字都不用听。” 姜鹤:“……” 望着男朋友冷漠的侧脸,姜鹤开始无限担忧起未来她的课,难道要全部都变成“选修课”? ……而且是按照顾西决这个前任学渣的品味来选。 茫然地望着老李在讲台上嘀嘀咕咕说了几分钟,自行努力地勉强捕捉到“高三”“高考倒计时”这些字眼,她猜到了班主任在说什么。 并成功地被他说得焦虑起来。 她身边,顾西决转过头看了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姑娘一眼,还有空说风凉话似的淡道:“你看,我都跟你说了不用听。” 姜鹤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面不改色地任由她把脚,搭他的脚背上。 老李发表完他的“开学致辞”,让他们把书翻倒某一页,开始正式上课。 上课的内容姜鹤早已反复预习,为了适应上课,她还会抓着偶尔有空的姜院长或者姜枭,给她反复地念课本上的知识,关于安培定则,什么磁场,电流方向等…… 她努力去熟悉一些比较常用的关键词汇,让它们深深地印入她的脑海里,不至于听到也反应不过来。 只是刚开始上课时,她难免还是有些紧绷。 仿佛回到了刚刚生病那一会儿,上课听不懂,又担心自己跟不上,还要畏惧老师突然提问,整节课整节课都很紧张…… 她整个人呼吸都变得很小心。 老李转身写板书,顾西决也转身开始小声地跟姜鹤重复刚才他说的话:“安培定则,也叫右手螺旋定则,是表示电流和电流激发磁场的磁感线方向间关系的定则……” 他把笔塞给姜鹤的右手掌心。 “右手握住通电直导线,大拇指顺从电流方向,四指指向就是磁感线的环绕方向——” 他带着姜鹤的手腕竖起来。 笔从她的掌心滑落。 “啪嗒”一声轻响,她扑倒在桌子上,有点紧张地看向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 “翻手,你要,说一声!” 她在桌子下面踢顾西决。 顾西决被踢的有点痛,同时发现自己可能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发现自己还挺怀念在桌子底下被踢的感觉……当然这不可能告诉她。 “你自己握不住还怪我。” “你非,笔,塞只笔给我!那么细!换个好抓的来!” 姜鹤气急败坏。 说完发现顾西决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她。 姜鹤:“?看什么?” 顾西决:“开学第一天,好好上课,你开什么黄腔?” 姜鹤:“?” 姜鹤:“……” 她甩开他的手,夺回自己的右手准备不搭理他抄板书,抓过圆珠笔摁下去,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没办法直视手中的笔了—— 主要是旁边有一道略微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手背上。 “顾西决,你能不能,抄板书。” “抄什么抄,回去抄你的行了,”少年懒洋洋地回答,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微微侧身看着她,“安培定则二,通电螺线管的情况下,手握住通电螺线管,四指指向电流的方向……你手不用摆摆看吗?” 姜鹤忙着抄板书课堂笔记:“右手很忙,你住口。” “……”顾西决面无表情,冷静地问,“你准备一节课开几个黄腔才算完?” 姜鹤头也不抬,完全免疫:“闭嘴,嫑,影响我学习!” 顾西决:“……” 不合格的同传翻译器同学的照顾下,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春夏更替。 今天的江市春天来得慢,走的却很快。 伴随着接近六月,天气逐渐炎热,春季校服穿不上两天就换成了夏季校服的短袖。 夏天来了,伴随着第一声蝉鸣,校园里的气氛也变得浮躁起来。 6月7日这一天值得纪念。 从进了校园开始,就感觉到了学校气氛的压抑和紧绷。 校园里的人一下子空了三分之一,站在门口执勤的那批学生会的人也换成了新的面孔,因为这一天是全国的统考日,高三的学长学姐都去参加高考了。 校园里显得空荡荡的。 高二的教室里人心惶惶。 姜鹤早上到了教室就有些坐立不安,一路上马路上全部都是什么“爱心送考车”,偶尔能看见人从学校里走出来,他们手里拿着文件袋,身上没穿校服。 作为省重点,江市一高有自己的心眼,为了防止考场骚扰或者勒索,学校规定高考、看考场的时候,一缕都不许穿学校的校服,学霸们在这两天必须泯灭于众人,安心完成考试。 所以那些人只能是高三的人,今天要去参加高考的,高三的人。 姜鹤趴在走廊外的栏杆上往外望,又看见一个穿常服的从教学楼走出去,她转头问身边的人:“他现在才走,不怕迟到么!” 声音有点尖锐。 顾西决无语地上下打量了下满脸紧绷的小姑娘:“大多数江市一高的考场都在隔壁五中,现在才七点半,考试九点半开始,从这里出发,两个小时,爬过去都该爬到了。” “万一,准考证,忘记了呢!” “怎么可能?” “走错考场,忘带准考证,铅笔没削好,路上堵车迟到……”她飞快地说着,居然也不怎么卡壳,比她日常说话利索的多,“每年,这种故事,都有!” “少看社会新闻,就不会被拉低智商了。”顾西决瞥了她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吃早餐,一会儿闹胃疼没人管你……医务室今天没人的记得吗,所有的医生都分派去各个考场——” 姜鹤转过头看了顾西决一眼,面色发白。 顾西决抿了抿唇,得,又说错话了。 他无语地把已经被他捏成一颗球的糯米饭往栏杆边一放,言简意赅道:“吃饭。” 姜鹤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好像要下雨了。” ”关你屁事,淋不着你。”少年眉目淡然,“叫你吃饭,听见没?” 姜鹤犟不过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抓起他放下的糯米饭,挑开袋子咬了两口,来了一点食欲,又咬两口。 然后把咬散的糯米饭握在手掌心搓两下,又捏回一团圆滚滚的球。 顾西决看着那一团米饭在她手里逐渐变小,在她吃完最后一口后,接过塑料袋回教室扔进垃圾桶,出来的时候给她带了片湿纸巾。 姜鹤摊开手。 他无视了她的爪子,先给她擦了擦唇角的油,这才折叠了下湿巾,抓着她的手腕,从手心开始往指尖擦拭。 “一会豆浆喝了。” “可是好撑,我。” “喝一口,喝不完给我。” “哦。” 姜鹤继续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直到早读铃快响了,老李拎着书从走廊尽头出现,远远地看见站在教室门口的两人,乐了:“大清早的,你两能不能注意影响,过分了啊!” 姜鹤茫然地抬头望向他,顾西决放开了姜鹤的手,在老李路过他们的时候说:“你今天少说两句魅惑人心的话,你看看这人紧张成什么样了?” 老李转头去看满眼放空的姜鹤,乐不可支:“这心理素质!” “确实差。” 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评价。 姜鹤抬手打他。 然后他们被老李轰回教室。 他们前脚刚在座位上坐稳,天边一声闷雷,蝉鸣声中,透过乌压压的云层,暴雨终于倾盆落下。 教室里吹入带着泥土腥气的暖风,站在讲台上,老李在黑板上写下“高考总复习”五个大字,同时,手腕一转,来到了黑板的左上方。 黑色的黑板,白色的粉笔。 潦草却清晰的字迹写着,高考倒计时:365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安培定则具体高几学的不记得了,你们就当高二吧 130、高中生日常(一) 一进入高考总复习, 高考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浓烈, 好像前脚刚考进江市一高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转眼他们就成了这所学校里下一批要上战场的战士。 六月底接近期末的时候,总复习进行了一小点儿,全年级进度都差不多, 所以接到风声, 期末考试除了高二和高三的内容外,可能还有点高一的内容。 要复习的东西一下就多了起来。 大家桌面上的书都堆成了山,一走进教室都是书的气息, 每一堆书山后面都藏着一个低着头看书的脑袋。 这一天是周五。 下午教室里的空调坏了。 体育课,老师没来,但是因为太阳太大,像是火烤大地,大多数人都在教室里自习,偶尔有人走动或者细声交谈,讨论某道数学题。 整个教室就像是个大型的蒸笼,电风扇在脑袋上转着, 除了坐在风扇吹拂范围的同学,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吹到凉风。 姜鹤的座位在角落里靠窗的位置,一题化学题推算到一半卡了壳, 掉在一半不上不下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列举了一大堆的化学公式,最后笔尖一顿,暴躁地全部划掉。 ……热。 脑袋发胀发热, 感觉鼻息之间都是书本混杂着汗液的味道。 ……热到自闭。 外面的蝉鸣大到不可思议,但是夏天里好像人人都习惯了这种噪音。 姜鹤扔了笔,整个人蜷缩在了窗户下面,笔尖拼命地往窗外凑了凑仿佛试图去触碰窗外树荫下的饮料,她闭上眼,在焦躁中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交谈的声音,还有大刀阔斧的走动声,姜鹤闭着眼没动,没过一会儿就感觉到身边原本空着的座位落座了个热烘烘的玩意儿,像个蒸笼。 她皱皱眉,把嫌弃写在脸上。 “睡了?” 沙哑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少年变声期完美蜕化后的低沉磁性,挠在人心上。 “没有,”她眼睛也没睁开,“顾西决,离我远点,你又热又臭。” 这么久的时间,她已经学会了把句子切割成几个短小的词汇尽量不让语意颠倒,大多是情况下人们并不能发现她的语言系统有什么异常……尤其是在她刻薄地骂人的时候。 顾西决刚和别的班的男生打球回来。 外面地表温度是扔个鸡蛋在地上都能成荷包蛋的那种程度……这会儿他浑身是汗,校服衬衫捞到胳膊肘,脚下踩着篮球,歪头看他的同桌。 后者一脸蔫蔫地靠在窗下,窗外从树荫间投下的阳光光斑圆圆一点正巧落在她的鼻尖……小姑娘的面色粉白,面颊上带着一丝热出来的红晕,耳边的发丝因为出了些微汗而黏在耳边,黑与白的对比。 还有淡粉色的唇,唇角紧抿,边蹙着一丝丝任性的不耐烦。 让人有怦然心动的震动。 顾西决想把她抱紧怀里揉搓两下,但是首先这是在教室,其次她已经热到连他就坐在这都要挑三拣四地嫌弃,他毫不怀疑他真这么干了,小姑娘可能会跳起来破口大骂。 于是他只是很克制地长臂一伸,替她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 有些粗糙的指尖热烘烘地贴在她的脸上,她“咦”了声再次不耐烦地躲了下,整个手臂都贴到了稍微冰凉的白瓷砖上,她尽量远离身边的热源。 谁知道那粗糙的指尖碰着她的脸之后,停顿了下,好像是没舍得挪开。 过了一会儿,他干脆伸出两根手指,飞快掐了把她的脸。 姜鹤面颊一疼,睡意消散,同时心中那把燥火“蹭”地串起来,她猛地睁开眼拍开他的手,又娇气又暴躁地骂他:“顾西决,别弄我啊,一手是汗!” 顾西决看她那双深褐色的眼还带着前一秒的睡意朦胧。 笑了下也不怕她生气了,站起来,随手拽了手腕上的运动胶圈,走到她身后替她把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扎了起来,动作依然粗鲁,扯到她头皮疼。 姜鹤动了动唇正想抱怨两句,这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她暴露的颈脖,舒服得让她强行把抱怨吞了回去。 “你手脏不脏,”她说,“摸了篮球,又来摸我头发?” “洗过了。”他嗓音低哑,“热成这样也不扎头发,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皮筋断了啊!” “别的女同学都懂用一支笔就把头发盘起来。” “哦,我不会。” 如此理直气壮。 顾西决看了她一会儿,看她脸上被热出来的红晕稍微散了些,但是一副被热坏了的样子整个人都贴在墙上,心想这小姑娘怎么能这么怕热。 想了想他凑近她提议:“修空调的今天估计来不了了,要不下节课去医务室躲躲?” “下节化学课,”姜鹤不领情地瞪他,“我化学,还不够差吗?” 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摊开的那一沓卷子推到他眼皮子底下,顾西决扫了一眼,看见了那道做了一半卡壳的化学题,笑了…… 就知道她不会完全是因为热暴躁。 原来还在这等着。 他伸脑袋看了一会儿,读完题干又看了看姜鹤已经写好的一半,停顿了下,指尖在某处化学式上点了点:“f-和h+结合行程弱电解质hf,你这里配平错了,mg2++2f平衡向右移动,不是1f。” 姜鹤猛地睁开眼凑过来看,看了一下还真的是她写漏了一个数字,“啧”了一声,她伸手将卷子拖了回来。 三两下写完这道题,终于不再卡壳,她总算舒服了许多。 写完之后扔了笔,她转身看着身边坐在那,懒洋洋看手机新闻的少年,想了下:“顾西决,你不会,高考比我分,还高吧?” 在学习上,她总是会时不时冒出这种六亲不认的酸言酸语。 “上次月考你比我高了五十几分,你在操什么空心呢,”顾西决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刚才那题做的快是顺着你的思路往下检查纠错而已。” “我有点怀念,你学渣的样子。”她认真地说,“起码令人安心。” “虽然至今我也无法威胁你高考状元的皇位,”他面不改色,“但是还是得说一句,你怀念着吧,回不去了,是你给我打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个潘多拉魔盒的。” 姜鹤有点哑口无言地瞪着他。 看他怎么挑拨都不生气的好脾气模样,简直叹为观止。 她放弃了激怒他的恶意。 坐起来了些,双手贴在桌面上,她身体微微压下,就像是在伸懒腰的猫:“顾西决?” “做什么?” 他终于从手机上把眼睛抬起来。 姜鹤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在写作业,好像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所以她一时兴起,胆大包天。 她凑过去,吻住他毫无防备的唇。 在桌子下。 能感觉少年微微愣住,她心里也炸成一片,完全不晓得自己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在她猝不及防时,舌尖钻进他的唇缝中。 勾了勾他的唇,退出来。 香软的气息脱离,略微干涩的唇瓣上压着的柔软也挪开……顾西决黑眸低沉看着她笑嘻嘻地直起腰,趴回桌面上,抓起圆珠笔摁下,开始继续做题。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姜鹤,这是你的新乐子?” “什么?” 她头也不抬地问。 “打一巴掌给颗糖。” 他淡淡道。 “哦,那你吃不吃?” 她问的一脸平静,所以他答得也很自然。 “吃。” 高二下半学期有了晚自习。 晚自习有些时候是科目老师自发地跑来强行占用讲课,有些时候他们也是真的坐在座位上写写卷子做自习。 下了最后一节化学课,顾西决站起来叫姜鹤出去吃饭,后者脑袋像是鸵鸟似的扎在胳膊肘里,一动不动。 顾西决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另只手抓着她的脑袋强行把让她抬起脸来,沉声问:“不舒服?” 姜鹤脸红扑扑的,打了个呵欠:“我困,还热。” 顾西决见她没有不舒服,放下心来,嗤笑一声:“你都快和安佳一样了,我看也只有他被热成那样,早知道这样冬天不能少喝两杯奶茶?” 安佳是隔壁b班的一个男生,白白胖胖的可能有个二百斤,但是性格特别好,全年级都知道他。 姜鹤翻了翻白眼:“那,我今天……不吃晚饭了。” “不行。” “哎呀,”她推开他固定在她下巴的手上,“我好困,你让我睡会儿,外面又晒,吃什么饭!” “太阳都快下山了,晒个屁。” “就是晒!” 她一不耐烦就习惯性地蹙眉,哼哼唧唧的,早些时候顾西决还惯着她,这会儿有点免疫了。依然一脸冷淡,有点要回到高一刚开学那会儿的冷酷。 “不吃饭你胃疼还不是折腾我,”他说,“作精转世吗你?” “我太热啦。” 他正想说什么,这时候,隔壁班的几个他的小马仔趴在窗户上叫他,他停顿了下,偏了偏下巴问她:“那我给你带回来,鸡蛋灌饼行不行?” 姜鹤胡乱点点头,想了想补充:“再给我带杯布丁奶茶,要多冰,半糖。” 顾西决拿着钱包出去了。 姜鹤踏实睡了一会儿,浑浑噩噩的,再醒来的时候真的已经接近黄昏,整个教学楼都沉浸在金黄色的夕阳余晖中。 ……好像没那么热了。 下午小腿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现在都没了。 她坐起来,伸手扒开脸上黏着的头发,一转头看见手边书上放着一杯还冒凉气的奶茶,还有一袋鸡蛋灌饼,她嘟囔着“油都弄书上了”,把它拿起来,咬了一口。 她抬脚踢了踢前面女生的椅子,那个女生转过头来。 “倩,顾西决,哪去啦?” —决哥回来放了东西又跟那些人打球去啦,他看你在睡着,就没叫醒你。 叫赵倩的女生笑眯眯地用手机打字给她看。 —二十四孝男朋友。 “送个晚餐,算什么,二十四孝男朋友……” 姜鹤嘟囔着,伸了个懒腰。 脚下传来“吧唧”的一声轻响,像是皮鞋底踩在水上的声音,她愣了下,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有薄薄的一层水…… 她抬头问赵倩:“值日生,就,拖地啦?” —没呢。 赵倩打字。 —是决哥在你睡着的时候,看你热的不要不要的,弄了个小桶给你泼了点水降温。 姜鹤愣了下,盯着她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想了想站起来,赵倩愣了下问她上哪去,她说出去透个气。 晃着晃着就来到了操场那边,操场那边还挺热闹的,有高一放学还没走完的学妹在看,篮球场上则有几个男生在打球,高一和高二的都有。 姜鹤一眼就看见了顾西决,看他带球过人、上篮,手腕一转,橘色的篮球稳稳被投入篮筐。 想了下这画面好像还差什么,手腕处总是戴着得运动手环不在了,姜鹤想了下,恍然大悟地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笑了下。 她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冰的矿泉水,站在篮球场边等了一会儿,等晚自习铃打响了,那群男生一拥而散,顾西决往外走,一抬头就看见身穿墨绿色校服,拿着一瓶水站在球场边的小姑娘。 夕阳余晖下,她的眉眼变得柔和且温柔。 他愣了下,把手里的球扔给马仔。 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怎么下来了?” “睡醒了,腰疼,下来走走。” “老趴着睡能不腰疼,体育课也坐在那不动弹,人都快生锈了。” “顾西决,你哪来,那么多意见。” “东西吃了吗?” “吃了一口。” “一口。” “怎么啦,小鸟胃,行不行!” “对着蛋糕奶茶你就是鸵鸟胃了,晚上晚自习完再陪你打包个粥回去,别半夜饿了又打电话给我,扰人清梦。” “你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嗤。” 她自然而然地把手里的水拧开,递给他。 他接过来喝了大半瓶,想了想,又递回给她,她接过来,两人并肩往回走。 …… 看呆了身后一群小学妹。 “那不是顾西决吗?” “啊,是啊?” “他不是从来不接女生递的水吗?那他刚才是在干嘛啦?” “……嗳,那是他女朋友吧?” “什么鬼,顾西决学长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早就有啦,听说之前是病了,这学期才回来上学的,高二的都知道的。” “天啊,那我不是没机会啦?” 一群小姑娘震惊的讨论声里,其中那个坦然做科普的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并肩远去的两人,想了想,笑着“嗯”了声,有些羡慕地回答。 “那是真没机会了,我再也没见过比这对感情更稳定的了,洗洗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点温馨小日常,奔向完结,wink~ 131、高中生日常(二) 其实也不是感情稳定到天天如胶似漆, 偶尔还是会为了点破事吵架的。 对于姜鹤来说, 万事都可将就,除了学习成绩和顾西决。 当这两件事被混为一谈的时候,那大概就变成了史无前例的灾难。 姜鹤对第一次总复习的进度有点儿消化不良,上课的事后听课没那么方便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可能是天气太热或者别的什么, 自从高考日过去后,她就有点儿焦躁不安。 每天盯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不小心就少了十分之一。 明明高考还有一年。 “你又不是什么全村唯一的希望, 也没有全家在外打工供你上学,更不是只有考上好学校才有可能挣脱困顿人生的悲情女主角……” 顾西决对她这种焦虑非常不解。 “你他妈到底天天在焦虑什么呢?” 姜鹤想了想,答不上来。 她就是喜欢那种专注做一件事,为其倾权利的感觉……小时候家里让她学跳舞和小提琴,她死活不愿意,长大了以后,学校文艺汇演,什么都轮不上她。 那时候她才觉得后悔。 偏偏她还不甘寂寞。 只能靠学习成绩刷存在感, 逐渐的,她的学习成绩成了她的特长。 ……说来有点搞笑,但是整件事得起因就是这样的, 每次考试放榜,看着自己名字后面那三百多个名字,她有一种征服的快乐。 她抬手抠了抠他的手掌心:“我觉得,我现在就像, 坐在轮椅上的,足球运动员。” 顾西决干脆扔了手里正在做的那本生物卷综合题,无视了今晚准备干完它三分之一的目标,转头看向他的女朋友兼同桌。 面无表情地。 “你还能听得懂我说话,”他说,“这算什么,面对自己的男朋友时,偶尔能站起来的轮椅足球运动员?” “你这比喻不恰当。” “怎么不恰当了?” “面对男朋友的时候,要做什么啊,就有必要非得站起来? 顾西决不说话了,看着她:“比如站起来,垫着脚来亲过于高大的男朋友?” 姜鹤想了下那画面,意识到这人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严肃点,我很烦的呀!上课老听不懂,很烦……怕漏,知识点!” “我没漏过给你的翻译,你有知识点可漏!”他严肃起来,声音很淡,“而且你都能听懂我说话了,能听懂别人说话也是迟早的事,现在上课我需要给你讲解的次数比刚开学少多了,你自己没注意而已。” “那、那是我,习惯了!” “你能听见我,也是从习惯我开始的。”顾西决拦着身边小姑娘的腰,把她捞进自己怀里,“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先把期末考试解决了再说别的。” 小姑娘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 想了想又转头去看黑板,高考倒计时:328天。 看了两眼,便被人掐着下巴强行把脑袋转了回来,“别看了,”顾西决语气不是那么友善地说,“早就让老李别那么早开始倒计时,制造恐慌,有毒。” 姜鹤听他絮絮叨叨的抱怨。 心里清楚,其实关老李屁事,提前一年开始对高考恐慌的、恐慌到食不下咽的,算上她,全国可能都捞不出第二个。 之后便是高二下半学期的期末考。 考试之前姜鹤就有这一次可能要出事故的预感。 战战兢兢地安然度过了语文、数学和第二天的理综,万万没想到,灾难还是最后在第三天,考英语的时候爆发了。 一切起源于那天姜鹤到考场教室有些早。 之前都是在走廊上磨磨蹭蹭到快考试了才和顾顾西决分开进教室,今天顾西决有点热感冒,她怕他在外面热得更难受,找了个借口说她被蚊子咬了,要回考场,早早把他打发回自己的教室。 姜鹤自己坐在理科b班里座位上东张西望,闲着没事干开始打量别人班的教室,看着看着目光落在了教室黑板的旁边,旁边挂了个挺大的小白板。 小白板上触目惊心的“高考倒计时:326天”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然后她就像入了魔似的盯着那白底黑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英语考试开始。 ……本来英语考试的听力部分就是难题。 二十题的听力里,姜鹤半懵半猜能作对十题题已经算是超常发挥,结果这一天,情况更加糟糕,广播里放了什么,她发现自己一句都没听懂。 不是病情加重了。 纯粹是她走神严重。 等听力考试的录音结束,周围的同学翻动试卷的声音传来,姜鹤猛然惊醒,低着头看着自己就勾了前三题(还是乱勾的)听力题,脑子麻了。 心中当时就像是被泡进了冷水里,指尖都差点握不住笔,她开始怀念起理科a班教室空调停电的那一天……虽然热,但是好歹不让人觉得冻得像在北极。 她定了定神,把听力题里所有看似像是答案的答案选出来涂在答题卡上,又去做单选题,然后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全在想刚才空空如也的听力部分。 怎么办? 听力多少分来着? 平时考试最差也能中个三四题,刚才完全瞎猜,如果三四题都没有,顾西决知道了会怎么说? 那天他已经警告过我不要胡思乱想,要是被他发现我没听话这么办?他会怎么说? 刚才那题到底选a还是选b好……不对,反正都是瞎猜,选a还是选b有什么值得深入追究的啊? 然后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起《两只蝴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出现了这首歌,然后不停的在脑子里响,挤掉了所有的理智。 姜鹤坐在考场里,毫无征兆开启了学渣模式—— 简单的来说就是单选题看哪个时态都挺像,完形填空看半天也没觉得划线空格的地方缺了个什么单词,单词拼写忘记了某个地方到底是有e还是没有e,阅读理解跟不上出题人的逻辑,作文前言不搭后语。 甚至被逼着翻到前面的阅读理解抄了两句凑字数,抄完姜鹤自己都被自己雷崩了,望着已经填满的答题卡,她盯着往日里打分的那个地方,快要在那戳出一个洞。 直到交卷铃响。 姜鹤站了起来,浑浑噩噩地交了卷。 考场里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大家都在讨论英语考试。 “好难啊!为什么英语考试都能这么难!” “运动神经系统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这种单词会出现在高中英语里!” “算了算了,考完了也解放了,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不知道啊,我回教室收拾下书,先回家睡一觉吧……哪也不想去。” 姜鹤夹杂在人群里,走出教室的时候看见了顾西决。 “决哥,考得怎么样?”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脚下停顿了下,脸上表情比较淡:“还可以。” 回答的人十分淡定的样子。 “今天的英语噢,你觉得难吗?”那个人不死心地又问。 “好像和期中考没有区别。” 顾西决说,这淡淡的装逼装到了所有人,谁都知道他期中考是150分,那张干干净净的卷子,作文下画满了象征好句子的波浪线……要不是满分只有150分,老师那架势,看着恨不得给他151分。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西决的说辞让走廊众人心态驾崩,哀嚎一片。 姜鹤远远地看着他,心中感慨,这人终于也成了众人心中理所当然的标准学霸,想当初他考去c班的时候,试卷都被老师拿去复查过,“江市一高瑟瑟发抖”里刷屏不断……震惊程度不亚于中国足球队二进世界杯。 她慢吞吞地凑到顾西决身边,后者感觉到她走过来,摸了下她的头发,拦过她的肩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下午来我家?”他问。 “什么?”她抬起头,懵逼地望着他。 顾西决没说话,抬起手,带着略微薄茧的手轻扫过她眼下:“没照镜子?这两天黑眼圈重的像鬼上身。” “……” “考完了,老公带你睡个午觉。” 他说着,脸上神色淡然。 姜鹤噎了下,来不及吐槽他不要脸,憋了又憋,说:“顾西决,我觉得我,英语好像,要翻车了。” “听力占不了多少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翻车,还没翻习惯啊?”顾西决比较不以为然地说,“暑假带你练练,别着急。” “……” “真的,高三第一次摸底考你英语听力不对十二题以上,我在你家门口跪一晚上。” 他说得一脸认真,很有江市一高英语之神应该有的自信。 姜鹤唇瓣动了动,想告诉他,她说的翻车,应该不止听力部分。 但是一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眯起眼又打了个呵欠,眉眼放松的样子,忽然不太想提起这些让人焦虑的话题去烦他,“哦”了一声,闭上了嘴。 下午,收拾好了书包回家。 顾西决家里没人,顾总夫妇到国外旅行,两人进门的时候正好来了个视频查岗,顾母在电话里亲切问候了姜鹤,然后问她儿子,下学期还能不能继续在理科重点班。 这个问题每次分班月考后她都要问一遍,尽管顾西决每次的排名都在上升,从最开始的年级三十几名到现在的二十几名,丝毫没有让他妈从儿子是学渣的噩梦中醒来。 顾西决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问题,姜鹤坐在一旁发呆。 他听见顾西决说什么,你管那么宽干嘛,带女朋友回家睡个午觉,她最近精神紧绷,几天没睡好。 姜鹤转过头去,隐约听见顾总凑过来说了些什么,顾西决直接面无表情且相当没礼貌地挂掉了他爸的视频电话。 “怎么啦?”姜鹤问。 “……”顾西决想了想后,还是告诉她,“我爸说,要睡觉就好好睡,别乱来。” 姜鹤“哦”了声,脸红了下。 又不可抑制地撇了眼顾西决那张冷漠又淡定的脸,也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个什么劲儿……她亲爱的男朋友自制力向来很可以,有时候可以到她怀疑他性冷淡。 两人放了书包,上楼回顾西决房间。 床上的被套什么的都是新换的,扑上去都是螨虫尸体的味道,中央空调温度适宜,阳光从外倾斜撒入窗子照在他书桌上,上面有一本摊开的生物参考书,还有一只钢笔。 桌面上摆着姜鹤和顾西决小时候的合照,小姜鹤笑得一脸灿烂,小顾西决面瘫着一张脸。 姜鹤看了一会儿,品出一点温馨的味道。 脱了袜子爬上床,钻进少年的怀抱,嗅嗅他领口洗衣粉混着汗液形成的属于他的气息,她抱着他的腰,满足地叹了口气。 “睡吧。” 他拍拍她的腰,房间里很安静,他的声音嗡嗡的就在她的耳边,耳膜震动,很有哄睡的本领…… 她心中一动,更加深地埋入他怀里,发出一声短暂的呜咽。 感觉到轻抚她的背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又恢复了轻拍的频率。 像在哄什么小宝宝。 格外让人想要痛哭流涕。 …… 姜鹤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少年手中手机屏幕的光发出微弱的光芒,姜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他胳膊上抬起脑袋,沙哑着嗓音问:“几点了?” 顾西决“嗯”了声:“八点多。” 停顿了下,问:“饿吗?” 姜鹤打了个呵欠,从他怀里爬起来:“你几点睡醒的?” “六点多。” “哦,”姜鹤看了眼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大堆未读信息,“班级群里,在说什么吗?这么热闹?” ”……没事。”顾西决也坐起来,“去吃饭吗?” “等等……我缓缓气,刚睡醒,没那么饿。” 姜鹤伸手想要拿手机起来看,这时候又被顾西决叫了声,这次他用的声音稍微高了些,吓了她一跳。 回过头,昏暗的房间中,他看见他目光微沉:“先吃饭,我饿了。” 姜鹤沉默了两秒,觉得自己懂了。 没有理他,拿起手机直接划开屏幕看了一眼,原来是微信群里在公布部分学科的考试分数,神奇的是英语上午考完下午就登好了分,姜鹤拉到最上面找到自己的学号。 英语,92分。 “……” 姜鹤盯着这个分数看了一会儿,大脑里只想到一句话,从单一个科目比平日发挥丢了四五十分是一种什么体验? 大概不亚于,蹦极的时候从哈利法塔(*世界最高塔)一跃而下,然后发现自己脚上其实没牵好绳…… 这酸爽,这刺激。 是人都有滑铁卢,姜鹤面无表情地安慰自己,早滑晚滑,总比在高考的时候滑好。 132、高中生日常(三) 手机里, 有残酷的朋友发来疑问。 —霏:那张92分的试卷原来真的是你的, 我改的时候都不敢认。 —霏:别的科目发挥得怎么样? 姜鹤看着手机,现在她微信里安安静静,除了莫文霏,大概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一个不能讨论这种刺激问题的病号。 虽然现在她一颗心沉到了脚底, 确实是食不下咽。 但是人们的这种大概是出于善意的担心让她变得更加难受。 莫文霏的微信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伸到了她的鼻子底下, 她确实是想好好讨论这件事,于是她伸手抓住了它。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考试的时候走神了,所以考砸了, 可能是全年级倒数第一……不敢想开始补课后,英语老师会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我。 —一行白鹤上西行:别的科目还可以吧。 那边好像是手机拿在手上,很快就有了回应。 —霏:暑假补课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如果那时候你能给自己挽尊的话,她不会说什么的…… —霏:挺巧的,我英语也不怎么样,110。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 —霏:考试前一晚,我爸和我妈吵了一晚上关于抚养权的问题, 还差点动手……最后是我报警,他们嫌丢人才停下来。 —霏:我爸想娶乔恩兮她妈,还想要我的抚养权。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是破产了? —霏:曾经用老婆的嫁妆白手起家, 现在想用女儿的彩礼东山再起,是莫泽凯的味道。 —一行白鹤上西行:…… —霏:他在做梦。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不不也不完全算是做梦,李舜宇之前跟顾西决说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他不是李家唯一的继承人么! —霏:开学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姜鹤悬空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停顿了下, 想要说什么最后都没有说,最后整场对话是以莫文霏提醒她去吃饭为最终结束的。 放下手机后,姜鹤脑子虽然还是嗡嗡的,但是稍微能正常呼吸了,她心想,这大概就是朋友吧,平时里话不太多,考砸了的侍候她第一时间出现了…… 不是问你:你没事吧。 而是一脸淡定:好巧,我也考砸了。 收了手机,她转头看向顾西决,后者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在看手机,坐在床边盯着她,见她懵逼地望过来,他停顿了下问:“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她说,“莫文霏说,她和李舜宇好像彻底,分手了。” “他告诉我了。” 顾西决长腿从床沿边滑落,站起来。 短暂的沉默。 “顾西决,”姜鹤盯着他落在地毯上的脚,突然毫无征兆地问,“你英语考了多少分啊?”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放松。 但是成功地让从床边站起来向她走来的少年身形一顿,他站在她大概一只手臂远的地方停下来,沉默了下:“你确定要问?” 姜鹤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出现了一万只蚂蚁,在啃咬,麻了,整个人都麻了。 虽然顾西决的回答根本就是意料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好不容易得到了安慰之后还要自己来找虐。 “随便问一下,”她说,“但是,现在,忽然不想问了。” “别的科考得怎么样?” 他反问,就像是一个严肃的家长。 姜鹤知道事到如今,这个92分已经成功引起了她男朋友一定的恐慌,大概是很怕她其实是整个期末考都考砸了,会掉下去到b班,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还可以,”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最后一天,不小心注意到,b班挂着的那个,倒计时牌牌,被吓了一跳……所以英语,走神了。 气氛突然陷入寂静。 顾西决转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姜鹤觉得这一眼有点恐怖。 怎么说呢,好像就是如果说之前他表现得还有点担忧的话,从这一刻起,周围的空气忽然凝固了起来。 像是空调突然被人开到18°c,周围忽然冷了下来,冷到她手臂上不自觉地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怎么了,只能连忙说:“不会掉下去,应该。” 顾西决把头转了回去,淡道:“晚上叫外卖吧,忽然想吃披萨。” 说完牵起她的手,拉她走出房门下楼,把她安置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了个冰的橘子罐头塞给她,之后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点外卖。 全程也没商讨下她想吃什么,毕竟对于她的口味了解太深,以至于他自己可能倒是要犹豫下……对姜鹤要吃的,反而没有犹豫地下了单。 客厅里很安静,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等顾西决放下了手机,姜鹤决定捅破这层纸:“顾西决,我在英语单科,丢了四五十分,你 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今晚她已经干了很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事。 实在是不差这一件。 “没有。” “?” ……然而老虎鸟都不鸟她? “你不是说别的科目发挥稳定吗?”他垂着眼,说,“丢掉的分可以从理综、语文、数学那找回来,最后应该也比我差不了几分。” 姜鹤有点震惊和懵逼:“我什么时候堕落到要和你比了?” 说完以后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跟上一次月考全年级二十二名先生在说话。 再然后反应过来,这都不是重点,不是她冒犯了顾西决,而是顾西决看似面无表情的前面那句,根本其实就是充满了□□味的嘲讽……只是她反应迟钝没有品出来。 顾西决点完吃的以后,站起来打开电视,开始看中央一套的法制节目。 通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他应该坐过来抱着她说下话,再不济也应该是坐过来抱着她一起看法制节目…… 而不是一个人坐在那,像冰雕一样。 姜鹤蜷缩在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掀起眼皮子疯狂地偷窥他。 只见少年侧脸弧线紧绷,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她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贴贴冷屁股踌躇中磨蹭了大概五分钟,最后撇开了脸,决定放弃。 至此,她倒是几乎忘记了英语92分这样羞耻又难堪的事。 毕竟试卷没有贴在她的鼻子下面。 而莫名其妙突然生气的男朋友,却真实坐在她的面前。 不知道送外卖的小哥有没有感受到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低气压,但是对于姜鹤来说,这顿饭吃的很折磨。 她觉得顾西决完全无视了她。 整个吃东西的过程中,只有在她试图把吃剩的鸡翅骨头塞给那只趴在她身边的大狗时,他出声说了句:“不要给它鸡骨头。” 姜鹤手僵住,然后,硬生生地在大狗谴责的目光下,把一半到了它嘴里的骨头扯出来,扔进垃圾桶。 她和阿拉斯加四目相对,心想,你谴责地看着我的目光和你那个莫名其妙的主人倒是一模一样的惹人讨厌。 她伸手把大狗脑袋推开。 吃完饭,顾西决收拾吃剩下的东西装进垃圾袋里,姜鹤看着看着突然被沉默的气氛压抑得有点难受,可能还有点委屈。 她站起来,有些仓促地说:“那我回去了。” 低头捡垃圾的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手把垃圾袋扎口扔到脚边,沉默了下,说:“去吧。” 姜鹤转身的时候,她觉得顾西决在她身后叹了口气,但是当她回头看他时,对方面无表情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狠下心来,开门离开。 回到家里,只有姜枭这个毫无作用的人。 他显然已经吃了晚饭,这会儿正趴在茶几上写一本数学寒假作业,看见姜鹤进来又低下头去,仿佛对进来的人毫无兴趣。 这些狗男人。 惹不起顾西决,老娘还惹不起你么? 姜鹤走到茶几边,坐下,抬脚踩在她弟的背上点了两点:“姜枭,我心情不太好,你最好乖乖的、毕恭毕敬地,叫我姐姐,然后问问,我今晚,为什么心情不太好。” 姜枭放下笔,回头震惊地望着身后这个今日主动找茬的女人:“你有病吗?” 作为直系亲属,他很清楚姜鹤的病情,所以就连谩骂也如此简短,完全是现在好转中的姜鹤可以接听的频率范围内。 “是的,”姜鹤面无表情,“你才知道吗?” 姜枭哑口无言,瞪了她半天,见她脸上写满了任性和暴躁,淫威之下,只好顺从地问:“你怎么了?” “英语考砸了。” “多少分?” ”92分。” “废物,”姜枭说,“我期末考英语98分。” “哦,你满分一百分,我满分一百五十分。”姜鹤说,“真是,谢谢你,安慰了。” 姜枭消化了下她说的话,越发震惊:“你不是学习很好嘛,爸爸说的!九十分在一百五十分里及格了没啊,爸爸还让我向你学习!学习你考试不及格吗!” “……” 他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帮助姜鹤了解了他一长串的羞辱。 自从白秋棠出事后,姜枭变化很大,没以前那么讨人厌了也没以前那么喜欢捣蛋了,有时候姜鹤想从男孩变成男子汉可能也就是一晚上的蜕变…… 她错了。 她弟弟只是从男孩变成了男王八蛋。 和隔壁那个冷漠面瘫男一样。 “我是,有苦衷的!”姜鹤踩在他背上的脚蹬了蹬,“还有三百多天就要高考了!你懂吗!高考!我焦虑,才翻车的!” “高考怎么了?”姜枭问。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姜鹤说,“你说怎么了?” “不是三百天后吗?” “……” “算你活到七十岁,”姜枭拿起计算机,“你还有,一万九千多天就要老死了,你现在准备给自己买棺材了吗?” “……” “姜鹤,你敢更荒谬吗?” ……姜鹤,你敢更荒谬吗? 来自弟弟的灵魂发问,成功地让姜鹤陷入了沉默。 不为别的,就是为这一秒,她亲弟的眼神突然和刚才在顾西决家二楼准备下楼梯,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理科b班挂的倒计时牌牌时,少年偏过脸看她的那一眼如此相似。 现在她懂了,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在质问她,姜鹤,你敢更荒谬吗? …………………………………………………………这一秒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就像是解了半天也找不到解题思路的数学题突然灵光一闪得到了突破口。 原来是这样。 姜鹤唰地站了起来,吓了姜枭一跳。 “你又怎么?”他问。 然而这一次将他用过即抛的姐姐没有搭理他,噔噔蹬地又往门边跑,姜枭歪着身子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姜鹤进来的时候没穿拖鞋。 客厅是大理石地面,空调被他开到21°c,她都不冷的嘛? 三分钟后。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月亮也被遮到了厚重的云层后面。 顾西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把各种台换来换去,他目光盯着电视,脑海里全部都是小姑娘刚才临走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充满了困惑,有点委屈,且小心翼翼。 顾西决心中烦躁,扔开了遥控器。 猛地一下坐起来,正想拿过手机,这时候,门外门铃响了。 他愣了愣,看了下外面暴雨冲刷的庭院,站起来去开了门。 头发湿漉漉成落汤鸡的小姑娘立在门外,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黑夜之中,那双深褐色的瞳眸如此明亮,如被雨水冲刷清洗。 “刚才走的急,我忘记拿,我的书包了。”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喘。 大概是跑过来的。 顾西决的目光凝固在了她面颊旁因为雨水贴在白嫩皮肤上的一缕发,一滴水珠顺着发滴落,挂在她小巧的下巴上。 他喉结滚动,有了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五二看缘分,wink~ 133、高中生日常(四) 在他有所行动前, 姜鹤比他先动一步。 她弯腰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的缝隙里钻进了他家里, 然后拎起了放在玄关的书包,颤颤悠悠地背到背上,然后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在门边没动,从门缝里吹进来一阵风, 外面二三十度, 她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咬了咬下唇,她往门那边挪了挪,但是人还没到门边, 就听见“呯”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姜鹤的肩膀僵硬了下,她不知道顾西决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听见他说,“放下吧。” 像是得到了什么神圣的指令,她的书包从肩膀上滑落,重新落在了玄关的地板上。这没什么,反正她本来也不过是找一个摁响了门铃的理由而已。 下一秒,她感觉到他干燥温暖的手伸过来, 替她擦掉了下巴上的水:“外面那么大雨,你走过来也不知道带伞,万一我在楼上没听见门铃怎么办?” 他的力道不轻, 蹭的她下巴微红。 也让她的眼眶跟着变红。 奇怪的是她原本的目的并不是来哭给顾西决看的。 她伸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用自己湿漉漉还有些冰凉的脸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感觉到握在手中的大手僵硬了下,她也跟着迟疑地停顿。 好在在她误会任何之前, 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叹息,并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抱—— 他的身上干燥而温暖,还是校服的衬衫,有她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前所未有地让人感觉到安心。 “顾西决,”她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有一点。” “……”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沉默半晌,开口时嗓音沙哑:“姜鹤,我可以为你放弃体育生这条路,为你从f班考到a班……我不是说要你回报什么,我只是希望,在面对你自己的事的时候,你能让人放心一些。” “什么?”她茫然地问。 “有时候,有些事可能是我帮不到你的。” “嗯?” 他停顿了几秒,说:“这时候,你就需要稍微勇敢一点。” “勇敢”这个词,在日常用语中并不常出现。它偏向于书面话,且显得有点矫情。 但是此时,大概也是找不到比它更好更贴切的词汇了。 ——她确实对“高考”二字,崇敬而畏惧。 六月七日那天,校园里的人骤然少了三分之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语文作文题目立意总汇”“数学大题”“全国卷理综曝光”等各种内容占据了半边天。 于是恐惧全方位地入侵她的每一个毛孔。 姜鹤想起了考试前几天的晚自习,顾西决曾经困惑且完全不能理解地问她,白女士之后,她身上从来没有背负过任何来自外界的压力,她究竟是为什么而焦虑呢? 现在连姜鹤自己都陷入了困惑。 在她陷入沉默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顾西决打横抱起,她脚下猛然腾空,惊叫了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找来吹风机给她吹淋湿的头发和衣领。 电吹风的噪音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可惜很快的那声音就消失了,快的姜鹤都没来得及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思绪。 “顾西决,我……” 看着顾西决放了吹风机走回来,她从沙发上爬起来,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又扑进他的怀里,他张开双手接住她。 “我觉得,我这么害怕高考,是因为,害怕失败。”她慢吞吞都说,“害怕别人同情、害怕别人怜悯,害怕别人跟我说没关系,下次一定可以,我……我不想这样。” “第一年考不好本来就可以复读。”他毫无情绪地说,“这么安慰你有什么错?” 她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脸向下,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上,猛吸两口他身上的味道,很是贪恋。 “我英语听力好差,”她说,“老李说,高考一分干掉几千人,我光在听力,就被人踩得,稀巴烂。” “你听老李危言耸听,”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但是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刻薄,“在你们那个分数段,哪来的七八万人踩你头上?” “……” 姜鹤沉默了下。 不得不说,他说的其实有点道理。 但是他的声音有点过于冷淡了,还沉浸在惹他生气(或者是害怕他失望)的惶恐不安里,她想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再继续决定谈话的方向。 可惜没能得逞。 在她脑袋稍微动了下的同时,他原本压在她背上的手挪到了后脑勺上,将她固定在了原本的位置,她挣扎了下,然后听见他冷酷地说:“就这样说。” “我、我就想看看你。” ”然后根据我脸上的表情,决定和我好好谈谈,还是以撒娇蒙骗过关? “……” 目的被揭穿,姜鹤的脸涨红了一片,好在屋子里也没开几盏灯,他看不到……大概。 半拥抱半被强迫地挂在顾西决的身上,她停顿了下:“可是,如果明年,我真的发挥失常落榜了,怎么办?” “我在江市医科大等你,”顾西决无所谓地说,“ 一进来就有一个大二的学长做男朋友,教你写作业,陪你复习,根据已有经验帮你猜期末考试出题方向,别人肯定羡慕死你了。” 姜鹤哑口无言。 没搞懂这么严肃的事到了他嘴巴里怎么变得云淡风轻。 她说:“这种时候,难道你不是应该回答我,你陪我复读?” “少看点网上的毒鸡汤,你压力已经够大了,”顾西决说,“我再平白无故地陪你复读,你岂不是又要多操心一个人?” “可是……” 他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 但不妨碍她还想反驳,就好像这样才能显得自己的恐惧没有那么矫情。 但是这时候顾西决终于放开了压在她脑袋上的大手,姜鹤把自己脑袋抬起来,正好奇他怎么突然放手了,冷不丁对视上对方漆黑暗沉的瞳眸。 她心中漏跳一拍,唇瓣微动,下一秒,被抱着压进沙发里,他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她睫毛颤抖着,抬头望着悬空在她身上的人。 他依然面无表情,像个冰块。 唇角微抿成一个严肃的弧度。他说:“姜鹤,你的借口真多。” 说完,不等她反驳,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大概是他们交往二年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个吻,他的入侵带着生气时的生机勃勃却又不失妥协的温柔。 就像是高高抬起的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最后落在她的皮肉前一秒卸去了所有的力道。 当他的吻落下,她整个人都镇静了下来,耳边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他带着温度的呼吸,还有屋外的狂风暴雨…… 她心想,她微微颤抖的心脏,隔着胸腔,他大概也感受到了。 否则他的气息不会也开始不稳地颤动,小心翼翼地勾勒出缠绵的味道。 她发出呜咽的声音。 脑袋蹭蹭蹭地蹭到他的怀里。 双手环绕着他的腰。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压在她的身上,沉甸甸的,呼吸吹在她的耳旁,吹得她有点痒痒,稍稍偏开了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茶几上,她这才发现茶几上有一张摊开的卷子。 微微眯起眼,好像是这次期末考试的英语试卷。 他把它拿出来了。 “你把它拿出来干嘛?” 她闷在他胸口前,小声地问。 “我不得看看?多难的卷子才能让你考个92分。” “你看得出来吗,”姜鹤郁闷地说,“考完试,人家问你难不难,你说,不知道。” “不这么说我怎么说,拆开了,掰碎了跟他们把题讲解一遍有多难,难在哪?”他嗤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刻薄的荒谬,“当我搞慈善的啊?” 姜鹤沉默了下,然后从他的话语里,品出了一丝丝甜蜜的味道。 “顾西决。” “做什么?” “我英语不会以后就是九十几分了吧?” ”……” “啊?” “你在放什么屁?” “……” 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他坐起来,满脸疲惫地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衣领,转头看她还躺在那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唇角勾了下。 “躺到什么时候?” “啊?” “看到内裤了,”他说,“多大了还穿卡通内裤?” 姜鹤低呼一声,抬手压住了校服裙摆,猛地翻身坐起来,瞪着他。 他抬手勾了勾她柔软的下巴,在她感到微痒地缩了缩脖子时,收回手,淡道:“过来,给你一个半小时,把卷子再写一遍,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姜鹤在茶几前跪坐下来,抓起圆珠笔摁出笔芯时,生出了一种世界颠倒过来的荒谬。 原本是她坐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顾西决学习理综,现在反过来了,他坐在她身后,安静的呼吸都听不见……姜鹤不安地挪了挪屁股:“顾西决,你在做什么?” 后面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少年轻笑一声:“你考试时候,就是这么分心的?” 他的轻笑让姜鹤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英语对话的声音,姜鹤愣住了听了听,发现这好像是……顾西决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搞来了期末考试的听力文件。 她立刻回头看着他。 他从手机边缘上方平静地回事她,仿佛在问,有事吗您? “学霸的特权,”姜鹤酸溜溜地说,“以前我也问老师要过他的卷子来抄标准答案,老师二话不说就给我了。” “你现在问任何一个老师要他们都会给你,”顾西决冷冷地说,毫无同情心,“能别酸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回f班了。” “理科现在最多只到d班。” “打听的那么仔细,你想去吗?” 姜鹤转身拍了他的腿一下。 他手一抬,“江市一高高二下半学年英语期末考试听力部分即将开始”的声音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同时对着桌子上的试卷扬了扬下巴,姜鹤立刻转身扑了上去。 一个半小时后,姜鹤放下笔,往旁边挪了挪,让开给顾西决。 后者的腿从沙发上落下来,扯过卷子,看了几眼,摊手:“笔。” 姜鹤双手恭敬地把圆珠笔奉上。 双眼紧张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每次他标记出一处错误,她都跟着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液…… 最后。 “作文算你23分,应该是137分。” 顾西决放下笔,把试卷递给她的同时,语气寡淡地问。 “你考试的时候,走神到脑子里只剩棉花了吗,92分,拿脚考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更新只是为了说,明天休息不更,后天大结局 134、大结局(上) 这一个暑假姜鹤过得并不太太平。 在老李无数次在班群里强调, 开学你们就高三, 来年你们就高考,注意心态要放平。 姜鹤装死。 直到有一次老李忍无可忍地艾特了她,后面跟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咆哮:说你呢,92分!!!!!!!! 后面跟着理科重点班同学们一大串刷屏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一行白鹤上西行:。。。。。。。。。 ……想要遮遮掩掩的羞耻心达到了巅峰, 几乎快要将她撑破。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们怎么这样, 不怕我玻璃心吗!!!!!!!!!! —物理男神老李:顾西决说了,不能照顾你的玻璃心,越照顾越矫情。 ……然后“噗”地一下, 涨破了,羞耻心什么的突然就像是鼓掌气球里的气,被放得一干二净。 姜鹤:“?” 猛地一把扣下手中的手机,她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少年,后者头也不抬地说:“我没说过。” 姜鹤蹭过去。 顾西决把放在膝盖上的书挪开,低头亲了下唇瓣一下,说:“下午带你去书市买英语参考书吧?” 姜鹤挑起眉,下一秒便被他压了压眉梢:“干什么, 不服气么?期末考考成这样,这暑假你不得好好练?” 姜鹤越发确定了老李说的话他妈的肯定就有顾西决在背后指点江山。 “我英语,又不差。” “听力会影响你的心态, 平时考试你看似习惯了放弃听力分可以稳住,但是这一次期考告诉我们,谁也不知道真的到了重要考场上你会有什么突发情况,”顾西决说, “防患于未然,你还是好好练习。” 哪怕是在一起很久了,顾西决也很少会和姜鹤说这么长的句子。 她有点呆。 然后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结果就是她从书市抱回来了三本英语参考书,其中两本都是听力专项训练。 然后…… 暑假那一个月,姜鹤再也没能好好地睡过一个懒觉。 每天早点八点,顾西决的morning call之后还会发给她一个今天早上国外新闻的音频,姜鹤在脸都来不及洗的情况下,就要开始她的听力训练。 刷牙洗脸梳头发的时候听那段新闻。 八点半,顾西决会拎着早餐按响她家的门铃。 偶尔会是爱心小馄饨。 姜鹤低着头撇开汤里的葱花,头也不抬地归纳那长达三分钟的新闻:“□□朗和美国国会,参议员,说了什么?” 桌子另外一边的顾西决挑起眉。 “就这样?” “就这样……语速,那么快,听不懂啊!” 姜鹤胡乱吞下一颗馄饨,整个人的胃都因此而得到慰藉而暖洋洋时,她听见不远处少年用令人消化不良的冷漠说:“重听。” “……” 姜鹤活了17.5年。 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和不上进学渣说话的口气命令过。 八点起床,听英语新闻。练听力。 八点半洗漱完毕,吃早餐,总结早间新闻要点。 九点半,总结不合格,被摁在茶几前,一边重听早间新闻,对着面前放着的记录白纸发呆,男朋友立在她的身后扶着她的椅子,像门神,像雕像,像家庭教师,像变态…… 总之不像男朋友。 十点,复盘那张写了几行字的记录纸。 复盘方式是男朋友以同样语速跟读新闻,姜鹤拿着笔,在之前零碎记下几行字的记录下面,重新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再过一遍。 写完做对比,要不是字迹相同,很难想象那是一个人在一个小时内写出来的同一份听力记录。 姜鹤前所未有地有了“希望高考念听力录音的人是顾西决”这样的妄想。 十一点,写三页英语参考书的听力测试。 十二点吃饭,午睡。 下午二点半起床到晚上睡觉前,复习、预习其他科目。 晚上睡觉前又是一段夜间新闻。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我以后没有要念英语专业,梦想也不是做英语同传。 —西行:翻译好了发给我看。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有个人告诉《纽约时报》,他们可以对2018年和2019年的什么玩意儿干点什么,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达到一个什么目的。 —西行:英语专业? —西行:英语专业的听见你来了可能门都不要了干脆闭眼炸掉,就为了把你挡在外面。 —一行白鹤上西行:…… 被这种钢铁教育折磨了一个月后。 在快开始暑假补课之前,姜鹤的英语听力稳定恢复了命中率60%左右。 补课前摸底考英语138分。 虽然同班同学从此都叫她“92分”,但在如此阳光猛烈照射法下,她果然成功走出了高考的阴影,如今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教室黑板上那个“2”字打头的三位数倒计时。 “顾西决,我,摸底考,听力,对了十三题!!!!!” “嗯,做得好。” 高三如约而至的到来,开学前的那一天他们领到了属于高三的深红色百褶裙、海军领校服。 男生们则是深红色的领带和裤子。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 拿了校服和课本回家的路上,姜鹤听到了很多关于新学期的八卦,比如a班的某某因为掉到b班去,要以b班作为高三的开始,在暑假里尝试绝食自杀;比如蒋净顺理成章地在没有任何人反对的情况下当上了学生会主席……这点原本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突然有通知顾西决,并恭喜他成为下一任纪检部部长的话。 姜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震惊了,她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着身边拎着两沓书的少年:“真的吗?” “什么?”他冷淡地反问。 “你那个,”她怀里的包装着校服的玻璃纸摩擦发出噪音,“学生会。” 到这里她的唇角已经僵硬在一个上扬的弧度,要笑不笑的……顾西决瞥了她一眼,想到了被他搭在弦上的箭。 他想了想,怕她憋坏了,于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鹤唇角一松,肆无忌惮地发出了别人不敢发出的笑声,并且差点没笑到昏过去。 在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里,“江市一高瑟瑟发抖”里的人们也炸裂开来。 —路人甲:很好,时隔多年,我们学校也终于学会了以暴制暴。 —路人乙:有一说一,从硬性条件来说,决哥简直是我校励志模范,确实符合标准。 —路人乙:首先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入教导处;然后他用高二一年从f班到了理科重点高中a班;最后,他有在帮助身染怪病学习不方便的同学。 —路人丙:听说决哥也戒烟了。 —路人丁:路人乙 他去理科重点班是为了他女朋友抄笔记;他戒烟是因为他女朋友闻着烟味就打喷嚏;他帮助的身染怪病、学习不方便的同学恰巧好像也是他的女朋友…… —路人甲:是爱情。 —路人乙:是爱情。 —路人丙:是爱情。 …… —路人丁:高中早恋使人进步,故事跌宕起伏都齐活了,建议载入江市一高史册,给每年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发一发宣传小册,扉页标注:江市一高早恋发展大方向指南,要学就学全套。 姜鹤放下手机,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那套男生校服,撕开玻璃纸袋往里面掏了掏,果然掏出来一个学生会的卡片,还有一个纪检部部长的红袖章。 她默默地把这些东西塞了进去。 回到家,两人试校服合身程度。 姜鹤看着站在落地镜前的人,比起高一刚开学那会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完全褪去初中生时还隐约拥有的稚嫩感。 站在她面前的,是肩宽腰窄,双腿修长,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英俊少年。 当他垂下冷淡的瞳眸,低头,修长的指尖按开学生会的袖章往校服衬衫上比划时,姜鹤有点窒息:她仿佛能看见他在开学后,带着计分册,冷着脸从各年级队伍里穿过,引来侧目的样子。 想想上次在书市的那些人吧,如果等她们入学后发现这个人居然还是集校霸、学霸、学生会部长于一身的神仙人物的话…… 那些新入学的高一小姑娘还不得跳起来! “顾西决,”她抱着膝盖坐在旁边,从镜子里打量她的男朋友,“这纪检部袖章,你带着还挺合适的哈?” 站在镜子前的少年闻言,转过身来。 带在手臂上的袖章被他取下来,随手扔到茶几上。 “你现在说话比之前利索,想要什么奖励?” 他答非所问的评价。 姜鹤没有理他,目光忍不住跟着他的动作落在了茶几上,抿了抿唇,在他清冷的声音中,心里像是被塞进一只兔子。 活蹦乱跳的。 鼻尖传入一丝丝新衣服也特有的染料气息,她愣了愣转回头,就看见一双被深红色校服裤包裹的长腿立在自己的跟前。 他垂着眼望着她:“昨天英语听力乖乖做了没,拿给我看看。” 像是换了一个新款男朋友…… 从性格乖戾的校园扛把子,变成了清冷克制的禁欲美少年。 性感。 姜鹤咬着舌尖,说不出话来。 顾西决以为她是偷懒完又想耍赖,挑了挑眉,弯下腰来。 却还没等他说什么,原本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小姑娘忽然伸展手臂,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上他的唇。 他被吻住的那一秒还有些呆愣到反应不过来。 她趁势将他推倒,整个人骑上去坐在他的小腹上,深红色的百褶裙如撑开的伞散开在他的胸口。他眼前只有一片红色。 一只手撑在他的脑袋边。 舌尖从他口中撤出,她的吻从他的唇瓣挪开,落在他的颈脖,然后张嘴,猝不及防地一口咬下去。 她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 “不是给奖励吗?” 她突然开口。 “什么?” 顾西决脖子上还疼,眉间还有轻皱的痕迹。 柔软的指尖蹭了蹭他脖子上的牙印,她从他颈脖间稍稍抬起头,又去亲他白得几乎透明的耳垂,气势和身位上双重居高临下地命令:“明天,你就带着……带着这个去巡视吧。” 说着,她“啧”了一声。 “烦死了。” 顾西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说话。抬手扶着她的腰,拍拍她的屁股,言简意赅地说:“下去。” 姜鹤整个人都往下压了压,故意弄乱弄皱他的校服衬衫,明知道明天开学就要穿,她这么做的时候心里生出一股变态似的快乐。 就像是把什么自己亲手塑造出来的、为人惊叹的艺术品再亲自打碎。 她得意洋洋。 直到被他眼色发沉,反手一把扣住手腕拽了一把。 从下而来的巨大力道,她惊叫一声整个人跌落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接受了他主动索取的又一个力道无法抑制的吻! 两人的位置发生了偏移,她被他压进茶几边柔软的地毯里。 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力道逐渐收紧,她发出疼痛的哼哼,但是他却显得无动于衷,反而让那个吻变得更加热烈。 过了很久才放开她。 在她红着眼眶、眼睛里盛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偏开头大口呼吸时,他才放开她,拉过她的手,在她被他弄得有些泛红的手腕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嗓音沙哑带着调笑,他说:“娇气。” “顾西决,”她把脑袋转回来,从下瞪着他,“你不许,和高一,小妹妹说话!” “工作需要呢?” 他逗她。 她果然上钩,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急喘,抬脚要踢他,被他压着膝盖镇压回去。 “知道了,不说话。”他低头亲吻她通红的鼻尖,“你对我没信心,也得对自己有信心一点,谁能动摇你?” 最想吃的那一口都没吃到嘴。 他哪有心思抬头看菜单上还写了什么别的玩意。 小姑娘属实多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更也会大结局的,写一点放一点 时间不定掉落更新 135、大结局(上中) 开学那天, 大清早的就太阳高挂, 隐约预示了这是一个不得了的艳阳天。 姜鹤出门的时候有看见顾西决频繁地回头打量她,并时不时蹙眉。 那频率已经到了足够让她怀疑自己,以为自己身上哪里出了岔子,她抬起手摸了下脑袋上扎成丸子的发髻, 见它好好的盘着也没散落下来……舔下唇, 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 顾西决的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腿上,停顿了下,他才淡道:“今年定校服时, 你身高报的多少?” 随手写的谁还记得,姜鹤眨眨眼:“一米六八?” “……你高一进学校的时候就一米六八了。” “那可能,长高了一点点吧,”她茫然地问,“怎么了?” 此时顾西决已经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裙子太短。” 姜鹤“哦”了声低下头看看在膝盖上方的裙摆,校规规定, 校服裙长度一般是该在正好盖住膝盖的长度…… 但是这种长度的裙子会显得腿又粗又短。 为了好看,很多女生都会偷偷报矮身高,或者把腰部往上卷两圈, 等检查仪容仪表的老师或者学生会纪检部的人来了,她们再把裙子放下来。 “我没,谎报身高!” 她说,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身边的人, 想了想说:“你不会,已经开始,新官上任三把火了吧?” “什么?” “纪检部部长,仪容仪表,”她说,“从女朋友管起,你真的假的啊?” 她一边咋舌,一边微微眯起眼转过头上下打量她身边的人,后者的学生会身份牌和袖章出门前被他随手塞进了口袋里……虽然大家都知道,今天早上这么早去学校的原因是,开学第一天,作为学生会干部,顾西决要带着纪检部的人在学校门口检查第一道仪容仪表。 姜鹤认为自己是被拿来开刀了。 顾西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是认真在质疑……没有嘲笑她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也不准备陪她绕弯子耍白痴。 只是懒洋洋地牵了牵唇角,他说:“姜鹤,你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记得去年秋季运动会我在器材室跟你说的吗?” “什么?” 她条件反射地问。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他让她不许跑,不许跳,走路要文静,因为不想让她裙角飞起来,让人看见她的过膝袜边缘,以及腿上的每一寸皮肤和肉。 她“啊”了,嘴巴像金鱼似的无力开合几秒,最后猛地闭起来。 对着这张云淡风轻的侧脸扬眉,她说:“顾西决,你好歹是纪检部部长了,满脑子黄色废料!” “没人规定当这东西之前得先出个家,”顾西决情绪平静地说,“更何况,我从来没主动要求过这个活……又没好处。” 江市一高省重点,特别是对于将来想要出国申请国外的大学的同学来说,学生会名额还是值点钱的。 这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鹤头一偏,不理他了。 “裙子往下拉一点。” 他在旁边提醒。 姜鹤理都懒得理他,直接抬脚走开。 因为在家门口就一言不合、一拍两散,所以今天进学校时,姜鹤是和顾西决分开的。 她混迹于高二、高一的小妹妹人群中,面无表情地蹲在学校门口卖糯米饭的阿姨摊位前不远处。 她刚打开糯米饭咬了一口,就听见身后校门口有一小阵骚动,她耳尖动了动,掀了掀眼皮子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是顾西决带着学生会的干事们来到校门口。 “那是谁?” “高三的吧,你看校服颜色。” “好帅啊!啊啊啊!” “纪检部部长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学生会收高一的当干事不?” 每一年都有这样前仆后继的小姑娘,今年倒是好,某人直接站在学校门口供人检阅,减弱了她们挖掘校草的难度,就跟熊猫基地里,成群出现的大熊猫一样招摇。 姜鹤“嗤”了声,靠在门边不远处的墙上,面无表情地继续吃她的早餐—— 开学总是各项校规最严格的时候,比如不让带早餐进学校,校门口买的早餐必须站在门外吃完。 姜鹤埋头吃糯米饭并围观小学妹们把她男朋友的宽肩、窄腰当下饭菜,讨论热烈。 等了一会儿,莫文霏背着书包远远走来,手里拿着一杯八宝粥,见了姜鹤,她靠过来:“大清早,吃这个……不油腻?” 她语速比较慢,而姜鹤经过了大半个暑假的魔鬼听力训练,已经能听懂大部分除了顾西决之外的人说的话。 “有,我男朋友,油腻吗?”姜鹤说。 莫文霏愣了下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冷着脸站在学校门口的校园扛把子同学……所有拦着别人做检查的活儿都是他手下的干事在做,他就站在那张登记仪容仪表不合格的桌子跟前,像门神似的站着。 那些想要在最后一步浑水摸鱼乱写名字的人都被他的冷脸吓到头皮发麻。 一脸虔诚比填期考考试姓名还端正地,把自己的班级、姓名抄到那个扣分小本本上。 莫文霏嗤笑一声,收回目光:“估计是老李推荐的,我经常路过理科办公室,听见他在里面抱怨,说顾西决……不服管教。” 姜鹤捏了捏手里的糯米饭,团成一团。 莫文霏手里的八宝粥习惯向她倾斜了下,她伸脑袋,乖乖啄了两口。 一偏头,发现顾西决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过来。 纪检部部长那个眼神啊……姜鹤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出轨被抓包的错觉,嘴里甜甜的八宝粥“咕噜”一下吞咽下去。 姜鹤:“……” 莫文霏:“你也被他管的太严了。” 姜鹤死不承认:“屁啊!” 与此同时,不远处有个高一的小妹妹,气势磅礴地扔了手里吃完的早餐袋,然后擦了擦嘴。 当着姜鹤她们的面,她抬手将原本正好盖住膝盖的校服裙往上卷了卷,校服裙下摆到了大腿中间……然后看向不远处站在校门前已经收回了目光,只是面色比刚才更冷的顾学长。 她旁边的女生嘻嘻哈哈地推她一把,她面不改色。 姜鹤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倒是莫文霏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f班的。” 那女生昂首挺胸走向学校门口,站在顾西决面前。 姜鹤把手里糯米饭最后一口塞进嘴巴里,心想如果他敢跟她说一句“裙子往下拉一点”这样类似同款的话,她就…… 她就。 ……好的她也不知道她会就要干嘛。 可能是被气死。 她目光如灼盯着不远处高大的少年和立在他跟前的小姑娘,过了一会儿,只见后者偏了偏头,叫来一个满脸惶恐的小干事。 ”这里还有一个,”他看都没再看那个小姑娘一眼,只是平静地问他的马仔,“你是不是瞎?” 那小干事疯狂道歉。 驱赶着上一秒还趾高气昂、这会儿已然惊呆了的高一女生去做登记。 “你和顾西决在一起,这么没有安全感啊?”莫文霏问。 “大概是,恋爱中的情侣,都觉得对方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姜鹤慢吞吞地回答。 莫文霏笑笑不说话,心想你们确实是个稀罕玩意儿,你站在这吃个糯米饭吃红了多少学弟们的脸,自己没发现而已。 她目光有些飘忽,这时候从乱糟糟的人群里,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拨开人群停在学校门外,她目光停顿了下。 听见身边的人在讨论“啊,好像是李家那个”“风云人物,上次我在我爸生日会上见过他”“我还以为他大一了”“听说高二有人给他表白过,他说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谁啊”“外校的吧”…… 当低调的人决定不再低调。 在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背着书包的少年沉默从车里弯腰走下来时,莫文霏毫无波澜地挪开视线。 “你和,李舜宇怎么样?” 然而姜鹤没准备放过她。 “微信删掉了。”莫文霏说,“彻底路人。” 嗓音有些冷。 姜鹤:“啊?” “之前没有吵架,就是偶然翻倒这号人,突然决定删掉,只是删掉的那一刻,才突然觉得,再也没有可能……”莫文霏难得说多了几个字,“你和顾西决,别学我们。” 姜鹤也不知道她说的“别学”是让别学哪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莫文霏笑了笑,道:“算了,我瞎操心,顾西决和李舜宇又不一样。” “……” 吃过早餐。 姜鹤收回目光,把吃完了的糯米饭袋子扔掉,湿纸巾擦擦嘴,又龟毛地去旁边水龙头洗了个手,擦了护手霜。 重新排队买了个大号的糯米饭,她这才慢吞吞往校门那边挪,然后走到顾西决面前。 原本他正偏着脸望着学校柱子后面(某次他把姜鹤压在那偷亲)发呆。 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香味靠近,他愣了愣,转回头,然后看见她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糯米饭塞进他的手里。 周围大概很多人在看。 有很多被蒙在鼓里的高一小姑娘们,以看热闹的目光,等着看这个同穿高三校服的学姐也被无情拒绝。 然而让她们失望的事,从今早就立在那的冰雕学长,只是喉结滚动了下,然后接过了那个糯米饭,随手放到旁边。 “裙子拉下来一点。” 他终于出声,管教了迄今为止他站在学校门口大半天第一个被他正眼看过的人。 “听见没?” 教室内。 姜鹤刚落座。 —92分,听说你和决哥又在学校门口做错误示范了? 姜鹤扫了眼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手机,抬抬眼对笑眯眯的赵倩说:“直接说……顾西决看见我,用手机跟你们说话,又要啰嗦。” 赵倩“哎哟”一声,露出个牙酸的表情:“好吧,学校有个大群……里面的高一妹妹们,因为一个糯米饭,心都碎了啊!” 姜鹤一点也不高兴。 每年新生入学,她都要重复一遍众目睽睽之下标记男朋友的智障行为…… “太难了。”她嘟囔,“赶紧高考,考完毕业吧。” 原本脸放在她那沓书上的赵倩闻言,惊呆了似的坐直起来,看看姜鹤再回头望了望身后黑板上的倒计时:“……你不怕了吗?” “怕腻了。” “以后不会考92分了吗?” “总分年级二十几,稳稳的985,211……很平庸、很低调,很好。” 姜鹤面无表情哦地说着,并捂了下胸口。 “这样的好位置,留给你们……我愿意站在第一的巅峰,备受锋芒折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话语落下。 上学期期末考试年级第一的蒋净从她面前飘过,并留下一声冷笑。 姜鹤冲着僵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赵倩冲着他们两个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坚强微笑着打出大结局(上中)这几个字。 136、大结局(中) 老李进到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 高三的同学们, 你们好呀。 教室里响起一片嗤之以鼻。 老李笑嘻嘻地说着什么“欢迎你们来到通往天堂的最后一段黄泉路”,门口想起懒洋洋的一声“报告”,他话语一顿转过头去,就看见拎着操行分本, 斜靠在门边的顾西决。 少年一脸疲倦, 显然是被晒得有点烦,他抬起手厌倦地拉扯了下端正戴在脖子上的领带,把“我累了”三个字写在脸上。 “哟, 我们决哥回来了,”老李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地说,“第一天执勤怎么样,快乐吗?” 顾西决没搭理他,也不等他走“报告”“请进”这个流程就抬脚走进教室,路过蒋净那一桌时顺手把仪容仪表不合格的登记表扔到他桌面上,他到了最后一排,扯开自己座位的椅子…… 带着阳光混杂着洗衣粉的味道在姜鹤身边落座。 姜鹤正坐在位置上低头玩手机小游戏, 他坐下来时,她头都没抬。 顾西决主动捏了下她的耳朵。 “别闹。” 她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低头多久了, 脖子酸疼得很……她伸手扶了下,他原本放在她耳垂上的手立刻挪开,落在她后颈脖处。 温暖干燥的大手,给她捏了两下。 姜鹤被捏的舒服了, 扑倒在桌面上,打了个呵欠:“明天,还要来那么早吗?” “不来了。”顾西决说,“明天开始轮班。” “哦。” 姜鹤想了想,又问:“顾西决,那个,李舜宇,后来有和你提起过……莫文霏吗?” 顾西决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莫文霏让你问的?” “不是。” “没怎么提起,”顾西决道,“他们好像已经分手了,有不少人在追李舜宇。” 姜鹤无动于衷地又“哦”了声,下意识地歪头去看被他们提起的那个男生……他低调地坐在第一组靠窗边的位置,新学期的同桌是个女生,这会儿正偏着头,看着小心翼翼又有点期待地在跟他说些什么。 他一条腿自然地伸出来放在走道上,腿挺长的。 姜鹤这才注意到,这些年男孩子们长高都像是不要钱似的,顾西决可能已经突破了185的大关,而李舜宇可能也有178甚至180以上了。 ……再加上身世不一般,以前少言寡语没人注意,乔恩兮的事后,他好像逐渐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初具锋芒。 很少人知道,其实他真的干过惊天动地的事反而是在此之前。 ……因为那些插班生的缘故,莫文霏之后也被列入了清冷女神行列,听说她们班上那个叫韩肖的插班生,上学期开始追她追的很凶。 莫泽凯刚破产那会儿,都是那个人陪她渡过的尴尬期。 但只是听说。 姜鹤正若有所思,转过头发现他正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她稍微凑过去一些,听见他问:“早上的八宝粥,好喝吗?” 原来是看见了她去分食莫文霏的早餐。 这有什么,女生凑在一起,点个奶茶还换着喝呢,大惊小怪的。 “还行吧,”她有些挑衅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就是,不够甜。” 顾西决也跟着伏低了肩膀,躲在了竖起来的书后面,慢吞吞地往她这边偏了偏头,他说:“学校门口卖的甜粥一向不要钱似的往里加糖,怎么可能不够甜?” 姜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说的这话什么意思,下一秒便见他凑了过来,借着书的遮挡,吻住她的唇瓣。 舌尖入口,在她嘴巴里扫了一周,就仿佛真的要认真尝尝她口中的甜味是不是足够、是不是她在撒谎挑衅…… 在她满脸通红时,他退出来,指腹压了压她唇角来不及吞咽的唾液。 “我看,挺甜的。” 他面无表情地评价。 她下巴放在桌面上,在桌子下面踩了他的脚。 与此同时,讲台上,老李关于“欢迎来到高三,欢迎开启高三副本”的演讲结束了,班级里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姜鹤抬头去看。 又被顾西决捏着下巴拉回来。 她转过头眼睛晶晶亮地望着他,看他懒洋洋地冲她笑了笑,动了动唇,用嘴型说:“再亲一下?” “高三这边上课有人巡逻的,”姜鹤小声地说,“被你纪检部马仔们看见你怎么办?” “你跟他们说我强迫你,让他们把我抓起来就是。” “抓部长吗?” “嗯。” 他认真回答,在她的笑声里凑过来,把她的窃笑堵在喉咙里。 “对高考,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有!!!!!!” 班级同学们志在必得的高呼声里,高三拉开序幕。 高三的上半学期比想象中来的平淡,除了最开始的几天老师会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后来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这个题型在某某年某某省的高考题里出现过,今年可能也会考,你们记一下。 伴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姜鹤在学期最后一次月考重归年级第一的宝座,十二月底,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江市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新一年的凛冬正式来临。 姜鹤从考场里走出来,看见顾西决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我听力至少对了十五道题。” 站在考场外等她的人“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和暖宝宝放在一起捂了一会儿的手套,给她戴上。 摸了下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考场,暖气坏掉了。” 顾西决牵起她的手:“去医院?” “嗯。” 姜鹤到医院的时候,姜枭已经在白女士的病房里了,刚刚上小学五年级的他也长高了不少,这会儿趴在茶几上写寒假作业。 房门被推开,迎面扑来一阵暖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心口发闷。 “姜枭,你想闷死谁吗?” 姜鹤说着,去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夹杂着冰雪的冷空气吹进来,站在窗边的她自己先打了个喷嚏。 “爸爸说妈妈要保暖,”姜枭理直气壮地说,“这时候感冒就麻烦了。” 小男孩声音里脱去一丝丝奶气,说话的时候还是急吼吼的。 “瑞雪兆丰年,”姜鹤懒洋洋地鬼扯,“你得让妈妈,也感受一下,这种喜气。” “放屁。” 他瞪了姜鹤一眼,拖着顾西决给他讲不会做的题。 姜鹤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嘟囔着说:“寒假册子都能有不会做的题,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孩这么笨,明年该让爸爸给你去上补习班或者请家教了。” “我才不去补习班!妈妈都没让我去!” “你可别欺负妈妈不会说话了,她要知道你现在这么笨,你试试你还能像现在这么舒坦不。”姜鹤面不改色道,“等我高考完,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姜枭脸涨成猪肝色。 姜鹤一边说着,她往病床那边靠,掀起白女士盖着的被窝看了一眼,她腰侧被压出来的有没有好一些。 躺在那已经整整一年多的白女士,依然和昨天她看到她的样子毫无区别……但是对比她还健康活着气人的时候,其实又有很大区别。 哪怕是经常会请护工定时按摩,还是无法阻止长期卧床的肌肉萎缩,还有身上长出来的褥疮,夏天发烂甚至发出恶臭,这些都无法避免。 到了冬天会好一些。 但是也没有好很多。 姜鹤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凑在一起写作业的两位男士,她伸手拉上了病床边上的帘子,按下了护士铃,叫护士来换褥疮上的纱布。 她自己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看着白女士那张戴着呼吸面罩苍白的脸,目光黏在上面的水蒸气上无法挪开,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白女士放在被子外苍白的手,有些瘦骨嶙峋。 “妈妈,”她凑近了她的耳边,“我今天,英语听力考试,应该可以对十五道题。” 她不知道白女士听不听得见。 她觉得应该不行。 当家中有了这么一个病人,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电视里大概都是骗人的…… 没有什么多和病人说话就能发生奇迹。 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 但是她还是认为,自己还是有些话可以说。 “如果顺利,应该还是年级前三。”她小声地说,“现在也可以,不用手机,跟别人简单交流……我的病有在,变好。” 争吵了接近十余年,所有的恩怨啊爱恨啊,都在这一年多的等待时间里忽然被磨平。 时间是最强的掩饰太平的利器。 护士推开门走进来。 在推车轮的滚动声中,姜鹤深呼吸一口气,趴在白女士的耳边,用近乎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然后她站起来,后退一步,让位给护士。 在护士熟练地将白女士的身体翻过来,揭下她腰上的褥疮纱布时,红红黄黄一片的药和分泌物让姜鹤窒息,血腥味钻入鼻尖,她心里紧了紧。 抬手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白女士一直很爱美。 也许有一天,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这样,可能又会冲所有她认为没有照顾好她的人大发雷霆。 姜鹤站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顾西决在给姜枭讲解二元一次方程时,姜枭频繁走神。 姜鹤走过去摁了下他的脑袋:“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听,不听别浪费,你姐夫时间!” 习惯性抓不住重点的顾西决为了她那句理所当然的“姐夫”勾了勾唇角。 “不是。”姜枭张了张嘴,特迷茫地说,“我总觉得我刚才看见妈妈的手指动了下。” 姜鹤的心猛地跳了下。 回过头看身后病床上,白女士明明就跟她刚才走开前没有什么区别。 她转回头,听见自己紧绷的声音响起:“姜枭,你应该知道,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姜枭急了:“真的!你怎么怀疑我!” 姜鹤唇角紧抿,瞪着他。 顾西决站起来,扶过她紧绷的肩,安抚似的扶了下:“叫姜院长来看看?” 十二月三十一日,大雪。 姜鹤站在病房里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在父亲的带领下进进出出,各种测量仪器被推进来又推出去,然后在极度的期待和躁动不安里,他们被叫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里。 他告诉他们,白女士的测试结果确实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或许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再是一成不变、看不见尽头的等待。 新年来临之前,姜鹤得到了这个好的消息,她终于相信了,原来真的可以有“瑞雪兆丰年”这样的说法。 来年一定是,一切顺利的。 作者有话要说:  (脏话) 137、大结局(终) 高三的寒假只放了过年那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然后冬天过去, 春天来临。 三月中旬的时候, 学校的迎春花开了,教室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变成了两位数,99天。 这一天,高三的学生们被拉去操场, 做高考最后一百天冲刺总动员。 乌压压一片的人, 所有人都穿着深红色的校服,阳光照在这些屁股生根坐在教室里不见天日的高三学生脸上,每个人都有些苍白。 主席台上, 姜鹤站在那里,她的面前摊开放着一张演讲稿,一场演讲就要结束。 “……曾经也有一脚踏空失落于迷茫之境,只是如今我们已经站在这座独木桥的起点,前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我们只能向前。 这是我们此生中可能面对的最后一次公平竞争。 为了这一天,我们苦守寒夜,伏案炎夏。 为了这一天,我们披荆斩棘, 负芒披苇。 如今,我们已羽翼丰满,只待展翅高飞。 愿每一位高三学子的汗水都不被辜负, 最终得偿所愿。 谢谢。” 放下演讲稿,向着台下的同学们轻轻一鞠躬,姜鹤深呼吸一口气,腰杆微微挺直, 转身走下主席台。 她听见脚下的人们陷入短暂的静谧后,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她没有立刻回到队伍,而是站在了树荫下,顾西决拎着一本登记操行分的本子,在那里等着她,她安静地靠过去。 “我断句没有,很奇怪吧?”她小声地问。 少年微微偏头,看她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丝丝的细汗,这才春天刚到,江市只是十几度而已。 他目光柔和,伸手替她将额前碎发拨开,“嗯”了声说:“没有。” 年纪第一,有过病痛,有过大考的滑铁卢,最终她重归第一的宝座,姜鹤不知道她大概在很久的以后也会成为江市一高的一个励志传奇,被老师们提起,鼓励学弟学妹。 然而。 只有他看见过她早上戴着耳机,趴在茶几上咬着笔杆做听力练习; 只有他看见过她坐在病房床前,夜深人静,开着视频努力跟学; 只有他看见过她在动员会前夜,拿着演讲稿读个十遍八遍,只求精准断句,吐词清晰的样子。 只有他看见过她…… 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 他们只是足够努力,才让自己看上去幸运得像个上帝的宠儿。 不远处,校长上台讲话。 所有的高三学生举起自己的右手,握拳放在太阳穴旁边。 ——我宣誓,在剩余的一百天,我将不留余地、不留遗憾,竭尽所能,为高考冲刺! ——从今日起吹响战争的号角,过五关、斩六将,成为通过眼前独木桥的最终胜者! ——我行,我能,我可以! “宣誓人——” 嘻嘻哈哈的一片笑声中。 “宣誓人,姜鹤。” …… “宣誓人,顾西决。” 带着暖意的风拂面而来,蓝天白云。谁都知道,年少时期最辛苦的一个夏天,大概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夏天,即将到来。 最后一百天,江市一高的第一轮总复习即将结束,高三学生迎来了正儿八经的第一次高考模拟考。 老李说,三次模拟考变化幅度不大的话,那高考只要稳定发挥,基本也和模拟考差不了多少分。 姜鹤一模考了723分,拿的全校第二。 蒋净728,全校第一。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次模拟考,顾西决突然杀进了年级前十,校霸同学以701的总分,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观。 姜鹤笑着调侃他:“把这超常发挥的运气留给高考多好?” 顾西决笑了笑,没回答。 然后他二模704,三模705。 姜鹤:“……” 以至于到后来顾西决嚣张到在教务处主任站在学校门口时,光明正大地牵着姜鹤的手从他面前招摇飘过,教务处主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李骑着共享单车从后面追上来。 “哟,鹤姐,决哥!大清早的,感情一如既往地这么好!” 蹬着脚踏车从教务处主任面前呼啸而过,高三理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兴高采烈的问候告诉了他:闭上嘴,别多管闲事惹人讨嫌。 教导处主人:“……” 总复习的日子总是一成不变的,好像每一天都在进步,好像每一天都在焦虑的等待。 三模结束,距离高考还剩一周。 各科老师终于不再把“你们高三啦”“马上高考啦”挂在嘴边,上课闲聊的时间变多了,老李偶尔经过教室,也会伸头大喊一声:“都在教室窝着干嘛,出去晒晒太阳啊!要长蘑菇了你们!” 没人理他。 角落里,姜鹤打了个呵欠,翻开手里那本物理参考书,开始做她迄今为止的第三本参考书试题。 教室后门被人推开,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姜鹤蜷缩着身子往旁边躲了躲,一只汗津津的手臂伸过来,从她的抽屉里拿出她的水壶,拧开,将里面的冰拿铁一饮而尽。 “啊啊,洗杯子,”小姑娘头也不抬地嫌弃,“弄得我杯子上,全是汗!” 顾西决笑了笑,好脾气地拎着杯子去冲洗,顺便洗了把脸和手,借着放杯子,凑近她的脸。 姜鹤转头,敷衍地亲了他一下。 “我们考试在五中,那边没有空调,你别老待在空调房里,”顾西决抽走她手中的笔,说,“到时候考试热得不习惯怎么办?” “外面三十多度了,”姜鹤说,“你休想骗我出去,笔还我。” 顾西决直接把笔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这个幼稚鬼。 讨要自己的圆珠笔不成,她也没坚持,扔了参考书伸了个懒腰:“热死了,好想去冰天雪地的地方。” “去哪?”身边的人哑着嗓子问。 “不知道。”姜鹤说,“芬兰有个圣诞老人村,听说有正宗的圣诞老人可以合影,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极光……” “你想法还挺多。”他说,“还没开始考试,心都野了。” 姜鹤翻了个白眼:“想想都不让吗,冬天想夏天,夏天想冬天,正常人类,都这样的!” 她想了想,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圈顾西决,过了一会儿说:“更何况,听说北欧男人,很英俊。” “哦。” “今年冬天,我十八岁了,得送自己一个礼物。” “?” “比如,我可以去,出个轨,什么的。” 顾西决眉眼淡然嗤笑一声,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蛋,淡淡道:“别作死,姜鹤。” “……” 高考前一天。 高三走廊整个躁动。 各班班主任“不要迟到,记得带准考证,铅笔橡皮签字笔,提前看好考场啊啊啊啊啊祝大家考试顺利,马到成功”的碎碎念中,众人稀稀拉拉地站起来,最后一次收拾他们的书包。 写完的卷子、用过的参考书,随意散落在每个人的书桌上。 接近太阳落山时,顾西决和姜鹤到江市第五中学看完考场,肩并肩回家。 书包里装着各科的笔记本,参考书、试卷全部留在了学校的抽屉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姜鹤背着书包蹦跶着踩顾西决的影子,忽然又想到小时候有人告诉她,被踩了影子会生病,她又慌慌张张地跳开。 顾西决回头看了眼身后活泼得像蚱蜢似的小姑娘,伸手牵过她的手,拢在掌心。 像是他们曾经无数次并肩回家时拥有的日常一样,他问她:“明早想吃什么?” “豆浆鸡蛋油条。”姜鹤说,“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取个好兆头,你说那是什么!” 什么?顾西决在脑海里把她说的那两样东西拼凑了下,一脸茫然:“……几把?” 话一落,就被她狠狠拍了下脑门:“我看你才像……像那什么!我说的是一百分!要考一百分的好兆头!” “……高考主课一百五十分,理综三百分,”顾西决嘲笑她,“你准备哪门考一百分来着?” 姜鹤差点被他气死,抬起脚踢了他一下。 他笑着揽过她的肩膀。 隔日,终于迎来了高考。 从一脚踏入高中开始就为之准备的最大战役,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然后前面两天,以淡如白开水的方式结束。 考完,回家,准备下一个科目。 举例说明。 人们都说高三就是大部分人最有文化的一年,姜鹤以前嗤之以鼻,现在深以为然,毕竟走出语文考场的第一秒,她发现关于所有古诗词的内容基本都从她脑海里清空…… 严重到记不得《滕王阁序》的第一句是什么。 然后是数学,然后是理综。 直到高考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科目是英语,一脚踏入来了三天的考场教室走廊,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丝紧张。 “顾西决,我觉得我……有一丢丢紧张。” 走廊上将她送到考场门口的少年没说话,抬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巧克力,放进她的手心。 指尖挠了挠她的手掌心,她听见他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姜鹤,好好考试,今年冬天就带你去北欧看极光,看圣诞老人?” 她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嗳,那个极光酒店很难定……” 顾西决冲她笑了笑。 姜鹤眨眨眼,懂了。 心想还看什么圣诞老人,老子面前就站了一个。 他捏了捏她的手掌心,而后淡道:“去吧。” 姜鹤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天空一道雷鸣仿佛要震碎氤氲的水汽……周围人们的叹息声中,她回过头,下意识地试图在人群中寻找顾西决。 原本以为人来人往她可能会看不见他,却没想他还站在走廊上,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冲她笑了笑。 一颗心轰然落地,大概是有尘埃落定的安心。 她转身走入考场。 拿出铅笔、橡皮,放在桌面上。 拆开巧克力包装,扔进嘴巴里,甜滋滋的巧克力牛奶在舌尖化开。 老师进教室,等待考试铃响,拆密封袋,发卷。 “最后一科,大家放松心态。” 白花花的试卷一张张往下传,答题卡落在桌面上,脑袋顶上,老旧的风扇吱呀呀地在转动,她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2020年,全国高考英语听力部分,即将开始。以下是语音测试部分,请考生认真阅读试卷和答题卡首页的“注意事项”,开考信号发出前不准答卷。】 哗啦啦的翻动试卷声响起。 姜鹤定了定神,拿起了手里的铅笔…… 时间似乎缓慢,又好像匆忙。 乌压压的天再又一声雷鸣后,大雨倾盆而下,考试结束的交卷铃响起。 哗啦啦的雨声像是告别青春期时必要落下的眼泪,浸泡在夏日温腻潮湿的空气中,无声发酵。 “……” 考完了。 姜鹤放下笔,茫然地望了望窗外。 考场外面开始躁动起来,有人跑出了教室,趴在栏杆上嘶吼尖叫,更多的人像是姜鹤一样安静地站起来,抓着装着准考证和2b铅笔的文件袋,走出教室。 夹杂在人群中下了楼梯,脚下还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手机也忘记开机。 只感觉到无限的空虚。 直到在教学楼外面的花圃里,看着执伞而立的少年,雨幕之中,他眉目淡然。 突然,天空乌云散去,一束光在暴雨之中照亮了乌压压的天。 “太阳雨嗳!” “是个好兆头!” “哇,看,居然有彩虹!” 身后人声鼎沸。 迷茫得好像消失的心脏忽然有了存在感,心跳开始复苏,在胸腔之中猛烈跳动起来。 “顾西决!” 姜鹤把文件夹顶在头上,从教学楼屋檐滴落的暴雨中一跃而出,暴雨倾盆里她冲向他,带着一身湿润的潮气,撞进他的怀里。 …… 莎士比亚说,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她始终相信着。 他在那里,是为了撕碎阴霾。 天空放晴后,会有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番外大概是隔日更(或者日更看情况定)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番外见。 哦哦,下本开《焚城》,文案已开,专栏可以提前收藏 138、番外一:报志愿 高考分公布的那天, 姜鹤是在顾西决怀里查的分, 关键时刻她毫不犹豫地展示了自己的心理素质一塌糊涂的本质,手里的汗冒得握不住手机。 顾西决:“准考证号?” 姜鹤:“98151……啊啊啊,干嘛,先查我的!” 顾西决无奈地拖过自己的书包, 掏出准考证。 姜鹤看他打开考分查询页面稳稳当当地输入一串数字, 难以置信地想,当初那个连公布期考分数都要在她怀里压压惊的羞涩少年已死,现在只剩下顾老油条。 少年输入完准考证号, 发现原本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正扯着脖子,拼命回头看…… 他的手中,手机网页上方的蓝色读条慢悠悠地往前推。 姜鹤觉得这是她经历的最长的30秒。 在页面跳出来的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看见语文137就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回身一头扎进顾西决怀里:“多少!多少!” 她闭着眼睛,如避蛇蝎猛兽。 顾西决也紧张,但是被她这充满了戏剧性的一闹满心只剩下好笑和无奈,撇了一眼总分,又确认了下这确实是自己的考分后, 他说:“705。” 姜鹤:“……” 果然是和之前的模拟考错不多,她消化不良地开始算自己的三次模拟考平均分多少分来着? 这时候还在搞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想,抱着她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准考证号, 你还查不查了!” ”你已经查完了,不要,站着讲话不腰疼!”姜鹤快哭了,“你都不知道, 我有多紧张!我英语听力,只对了十五道,丢了好多、好多分……” 这句话顾西决已经听她念了一个暑假。 所以他无动于衷。 放在她屁股上的大手没有挪开,甚至是警告性地掐了一下。 他掐了满手肉感,姜鹤“哎哟”一声娇气得痛出生理性的眼泪来,然后在顾西决嘲讽的目光下,她眼中含泪,报出了一大窜的数字。 是她的准考证号。 顾西决:“……” 姜鹤:“怎么了?” 顾西决:“全中国会把自己的准考证号背下来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了吧?” 姜鹤抬起手拍了他一巴掌,手机从顾西决手里飞出的同一秒他按下了查询键,姜鹤只来得及看一眼总分的第一个数字,是“7”。 除非她只考了79分。 她的一颗心落在地上,富有弹性地鲜活跳跃,跳出了一首华尔兹。 少年揽着她的肩膀,伸脑袋看了一眼,用他标准左右5.3的视力和波澜不惊的语气说:“727……看来江市医科大的专业,你可以躺在操场中央闭着眼选了。” 姜鹤深呼吸一口气,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顾西决:“?” 他奇怪地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露出个纠结的表情,只当她是还没想好以后要读哪个专业,犯了选择恐惧症。 她向来都有选择恐惧症。 选专业的事的确还有的折腾。 顾西决正在腹诽,姜鹤手里的屏幕亮起。 —霏:695。 —一行白鹤上西行:727。 —霏:顾西决呢? —一行白鹤上西行:705。 —霏:江市一高禁止早恋的校规可能要废除了,或者是把你们两人的毕业照截图放进校规册子里,旁边注明:要早恋,请按照18级新出炉模范情侣标准。 —霏:蒋净也720几,老李该高兴疯了。 老李确实在发疯。 在迫不及待地小窗了顾西决(毕竟姜鹤心理素质差众所皆知)得到了他和姜鹤的最终成绩后,江市一高18级理科重点高中a班的小群已经不甘寂寞地开始有了热闹的信息。 —物理男神老李:!!!!!!!!!!!!—物理男神我说什么来着!!!!!!!!!!!!!! —物理男神老李:图片 —物理男神老李:图片 图片内容是姜鹤和顾西决的查分界面。 —物理男神老李:高中生不是不能谈感情,只要你们明白一个道理:五百页互诉衷肠的聊天记录,顶不上两张相同的录取通知书。 —物理男神老李:孩子们,江市医科大欢迎你们! —物理男神老李:啊,我要把这句话和这两图发去朋友圈,好烦啊朋友圈怎么没有永久顶置功能! 班里的人好像都考得不错,没有出现谁滑铁卢的狗血事故,群里其乐融融,大家都在互相打趣恭喜。 这时候,再次有人艾特姜鹤,说她也准备去江市医科大,问她准备学什么专业,她打出“嘿嘿”两个字,发了出去,众人又是一头雾水。 到了报志愿那天。 姜鹤闭门不出。 只是截图了选填江市医科大的界面给顾西决看,顾西决不是傻子,直接一个电话甩了过来:“专业呢?” 姜鹤又是“嘿嘿”两声。 这下顾西决算是明白了,上次查分的时候他和她谈及关于专业的事情,并不是她犯了选择恐惧症,而是她在逃避话题。 他沉默了两秒,带着略微警告的声音说:“姜鹤,不和我一个专业没关系,但是你最好没有偷偷摸摸选一些特别奇怪的专业。” 江市医科大,最好的王牌专业就是生物技术方向,然后是基础医学院(康复治疗学),第三是口腔…… “7”字开头的三位数,足够姜鹤在这些专业里闭着眼选。 “能多奇怪?”她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 “男科?” 电话那头她放声大笑起来。 说实在的,听到她发出这种荒谬的笑声,顾西决还真的松口气,毕竟他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姜鹤不敢干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的担忧并非多虑。 挂了电话,微信的消息提示音不断,打开微信看了眼,果然是班级的群里,老李又蹦跶——用他的话来说,他是在丰收三年耕耘种下得到的果实。 —物理男神老李:快快快,孩子们快告诉阿爸你们都要去那座城市,哪所学校发光发热!留本市江市医科大的先抠1!!!!! —一行白鹤上西行:1 —西行:1 —物理男神老李:啧啧啧啧! 群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众人纷纷冒泡表示踢翻这盆狗粮,陆续还有几个同学也跳出来抠了“1”,嬉笑着艾特老李,邀请他以后一起出来喝酒吃宵夜。 气氛相当不错,一切和睦之中,突然…… —蒋净:1 —一行白鹤上西行:? —西行:? —理科男神老李:? —蒋净:干什么,不能学吗? —理科男神老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啊,没想到我们净净居然放弃了出国的念头,老师一直以为你会出国深造…… —蒋净:考砸了才去,考七百多分还出去浪费什么钱,研究生再考虑出去了。 —理科男神老李:不。老师还是没办法将你和未来和蔼可亲的白大褂的形象放在一起…… —蒋净:我也不能。 —蒋净:所以我报的法医专业。 —一行白鹤上西行:………………………………… —理科男神老李:一行白鹤上西行 你又咋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理科男神老李没事 姜鹤能放能缩。 然而即使她第一时间面瘫着脸,冷静地把未发送栏的那一串“啊啊啊啊啊”惊恐尖叫删掉,群里还是有对她了若指掌的人,品出了不对。 —西行:一行白鹤上西行你得志愿界面截图给我看,要完整的。 —西行:算了,我现在过来。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三分钟后,姜鹤家里的门铃被人从外面按响。 她踩着拖鞋提提踏踏地冲到门边,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穿着t恤人字拖、面无表情的少年,大夏天的外面起码三十四五度,她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一个哆嗦。 “顾西决,你要保证,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任何画面——啊!” 她的碎碎念被自己的尖叫声堵回了嗓子眼里。 站在门外的人脚尖一个用力将只开了一条门缝的门顶开,下一秒闪身进来将她打横抱起! 姜鹤猝不及防双脚腾空,被吓得一个哆嗦抱紧他的脖子,然后回过神来后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别动。” 他大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警告。 抱着她一路回到客厅沙发,将她往沙发上一扔伸手拖过她还没关起来的笔记本电脑,姜鹤见状翻身爬起来要溜,奈何坐在电脑前的人像是手上长了眼睛…… 精准地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拖回身边。 “咔嚓”一声鼠标的轻响,姜鹤恨死了自己报完志愿顺手勾了默认存储登录用户名密码的选项,顾西决顺利进入她的报志愿界面。 然后看见了她的基本资料。 三个可选填志愿,姜鹤只填了第一志愿学校:江市医科大。 第一志愿专业:法医。 心中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答案,真的被证实心中所想时,少年漆黑的瞳眸还是发黑发沉……他深呼吸一口气,忍着没发火,转身扣着身边小姑娘的下巴,强行把她乱动的脸拧回来,对着他。 “你疯了?”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挺平静地问,“你知道法医是做什么的吗?你爸知道你报这个专业吗?他同意吗?” 在他低沉嗓音响起的第一秒。 姜鹤停止了往外扑腾的动作,不说话了。 顾西决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没和任何人商量,包括即将和她上一所学校的他顾西决本人。 “你一个小姑娘,也不跟家里人商量,就去学法医?”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江市医科大的这个专业去年录取分数线才六百二十分不到,差了其他专业五六十分,你以为为什么?头铁啊,姜鹤!脑子里塞稻草了?!” 姜鹤被他训得缩了缩脖子,低着头,没吱声。 “早知道你要报这个专业,你多考那将近一百来分做什么,还有人跟你抢这个专业的名额似的?”顾西决越说越上火,冷笑一声,“行,你等着看吧,看看到时候班上一共就几个女生,学这专业以后你嫁都嫁不出去!” “?” 她猛地抬头,一双深褐色的眼微微瞪大,充满了责备和困惑地望着他。 她没说话,顾西决自己噎了下。 半晌反应过来,他是气昏了头,把姜院长该说的台词全部揽过来说了一遍…… 未经筛选的那种。 他抿起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头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总不能说“最后那句当我没说过”吧,那实在是有点蠢。 “……顾西决!” “……” “你放屁!你走!” 就在他纠结万分时,小姑娘已经做出了反应,沙哑着嗓音嘶吼,她在桌子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在他吃痛缩回脚时,她的双眼迅速盈满了水汽,眨眨眼眼泪珠子说掉就掉,她伸手去掰他固定在她腰间的手臂…… 掰不动,就低头去咬。 像只被踩着尾巴的安哥拉兔。 她下了狠劲,顾西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她咬破皮留下一个深深地牙印,痛哼了声他手臂也没敢真的松开她,“行了行了,”他把她往自己怀里揣,“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不行!” 姜鹤倔得像头牛。 顾西决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回争吵,都能按着“她在心虚”“她突然找着理由大发雷霆”“于是道歉的人突然变成了他”这个剧本的大方向走……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低下头胡乱去吻她的唇。 小姑娘唇角还挂着掉下来的眼泪,有点冰凉还有点儿咸。 他舌尖细细描绘她唇瓣的形状,待上面的眼泪都被他吮吻完毕,他才放开她,似安抚似的轻轻摸顺她的脊椎。 “刚才是我太急了,才这么说错话……我跟你道歉。”他柔声细语。 她就像一只真的巨型长毛兔,委委屈屈地趴在他怀里,打了个哭嗝……垂着眼,沉默不肯说话。 “说说看,你怎么就想着报这么个……这专业真的不合适,姜鹤。”他耐着性子说。 “尸体,不会说话。”姜鹤撇撇嘴,慢吞吞地说,“我也不费劲,挺好。” 经过了这么久的康复训练,姜鹤已经能够日常听懂大部分的话语,完成她的学业……只是说话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利索,大部分时间词语拆分,语序偶尔也会有点奇怪。 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了解情况,理解她,甚至觉得她已经做的很棒。 可是出了社会,谁会愿意去问诊一名说话都不太利索的医生呢? 患者本来就是因为患病而到医院,他们本身可能就是急躁而焦虑的……更不需要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医生来增添他们的焦虑情感。 姜鹤觉得法医没有什么不好的,不用过多的交谈,尸体也不会坐起来催促她,所有的报告可以整理成文字形式…… 更何况,法医是死去的人的代言人,这职业身处黑暗不被人理解认同,但是却让职业人每一次开口都变得更加珍贵。 姜鹤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这种决定的。 “我,认真想过的。” 她牵扯着他的衣角,拉扯了下,强调。 她这话一出。 顾西决默然。 “主要是,没想过,这个能影响我以后……以后会嫁不出去。”她说得一脸认真,同时抬起脸望着他,“顾西决,我会,嫁不出去吗?” 这一问,真是问到了顾西决的死穴。 望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明明知道她就是在跟他玩儿心眼地撒娇,他也并没有太多的办法……叹了口气,将她的脸摁进自己怀里。 他郁闷地说:“不会。” 缩在他怀里的人沉默了三秒,慢吞吞地“哦”了声。 此时顾西决还不知道,前面还有个坑在等着他。 当晚。 姜鹤家里,同样“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在大发雷霆”的一幕再次上演。 温润如玉如姜院长,在对着女儿的志愿时,也忍不住要连续倒吸三口凉气。 “姜鹤,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报了这么个专业,你当初跟爸爸说想学医是……是法医的医吗!你也不跟家里商量!好歹跟顾西决商量!人家为你考去江市医科大,是为了看你去学法医的吗?!” 姜院长抬起电脑,做出想扔电脑的动作,想了半天又放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不远处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的女儿,咆哮——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学什么法医!你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姜鹤低着头,认真抠jio。 姜枭看着他姐抠jio,一脸茫然:“法医挺酷的。” 姜院长扯了扯衬衫上的衣领,吐出一股热气,只觉得一切都在失控的边缘:“挺酷是吧?电视剧看多了?等你长大,带你去我们医院停尸间看看吧,希望你看见各种状态、各种形状的尸体后还能说出这种话。” 姜枭露出个茫然又惊恐的表情,闭上了嘴。 姜院长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气得有点口不择言。 气氛进入白热化的状态,有点熟悉,已经经历过一轮的姜鹤无所畏惧。 她抬起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顾西决。 从头到尾一直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年接受到了她这意味深长的一眼,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回望她。 姜鹤不抠jio了,满脸严肃地盯着他。 顾西决叹了口气,嗓音低沉而缓慢:“倒是不会嫁不出去。” 姜院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过头问:“什么?” 顾西决:“毕竟我会娶。” 姜院长:“……” 姜鹤抱着膝盖,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最后志愿定格在了最开始的画面,毫无修改。 姜鹤决定的事,向来没有人能够动摇,从来都是这样。 139、番外二:军训(一) 大学开学得军训, 挥洒青春和汗水的军训是拉近新同学彼此关系的最好途径。 前脚刚从顾西决家的迈巴赫上下来, 接过了他替她拿下来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校门上那龙飞凤舞的“江市医科大学”几个字,姜鹤又有了新的点子。 “顾西决, ”姜鹤说, “跨过这道门,你就假装不认识我好了。” 正从后备箱里往外拖自己行李的顾西决:“?” 姜鹤说:“新的环境,新的社交圈, 我需要一些新的发展。” 将行李箱往外一拽扔到地上,少年面无表情:“新的社交圈跟你六亲不认、男朋友也不要了有什么关系?” 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趴在他的床头,掀开被窝硬拱进他的怀里,闹着要跟他一起来学校的人是谁?那是什么?最后的温柔与眷恋吗? “我听说,大学生,都有联谊,”姜鹤伸手戳戳他结实的胸膛,“她们要是知道, 我有男朋友,就不带我玩了……久而久之,我就, 就被孤立了。” 联谊。 顾西决被她笑了,一把捉住她白嫩嫩的指尖,捏了捏:“讲话都不利索的人,联谊?” “我可以不说话, ”她自信地说,“我就往那一坐,就招人喜欢。” 顾西决放开她。 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也不像是真的准备出轨的模样,大概就是放不下她高中时候热爱玩的那套拉帮结派无用社交圈…… 搞那么多,最后还不是黏在莫文霏身上? 顾西决懒得揭穿她,这时候余光看见,有几个同样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在家长陪同下依然坚强地往这边望…… 他转过头去,阳光下,小女生们脸蛋红扑扑的,见他看过来,涨红了脸,慌慌张张挪开了视线。 他收回目光,垂眼看了下近在咫尺这样趾高气昂的脸,满脸写着:欠教训。 他停顿了下,说:“行。” 对方答应的如此干脆,反而是姜鹤愣了下。 微微眯起眼,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顾西决,你不会是,在挖什么坑,在等着我跳吧?” “提议是你提的,我能挖什么坑,”他语气淡漠,“你这疑心病确实该学法医,从此江市再也没有冤案错案。” 姜鹤依然满眼怀疑地盯着他。 顾西决说:“去吧,你爱怎么着都行……就先说好一件事,这事是你提议的,要出了什么问题你不许跟我生气。” 对方的语气相当宽容。 像极了今早出门前对她说“乖女,大学生了,生活费给你五千一个月不够再问爸爸要”的姜院长。 姜鹤回头看了一眼学校门口,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一下顾西决右侧唇角。 对方转过脸,把另外一边脸也露出来,她心领神会,如同狗腿子一般凑上去又亲了他左侧脸上一大口。 “顾西决,”她真诚地说,“你真好。” 顾西决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斜睨她一眼,拉着行李箱,按着指示牌去生物学院那边报道去了。 报道,拿宿舍号码,带着箱子回宿舍。 大学不比高中,一个年级才几百号人,江市医科大的宿舍楼整整三栋楼塞满了新生,走廊生人声鼎沸的。 充数着全国各地的各种口音。 顾西决拖着行李箱进了宿舍门,就听见里面夹杂着四川口音式普通话抱怨:“芽儿哟,你们介个江市,真滴是热死个人了哟!” 宿舍里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顾西决一脚迈进去的时候,还听见那声音又飘了出来:“宿舍最后一个是什么瓜娃娃香蕉船,怎么还没来哟,这都几点了!” 顾西决:“……” 坐在床上抠着jio,大放厥词的林海突然感觉气氛有点沉重。 定眼一看,发现他口中的“瓜娃娃香蕉船”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一米八几个的个子,拎着行李箱的手臂肱二头肌比他大腿还粗,那张俊的人神共愤的脸…… 稍显冷漠。 林海问:“新同学?隔壁床?” 顾西决:“嗯。” 林海一脸高深莫测:“你一定姓顾。” 顾西决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大敞开的宿舍门上,阳光照射下,床位安排表格就贴在那里,每个床位上面都明晃晃地写着他们的尊姓大名。 他不是很懂这人高深莫测的点在哪。 等到下一秒,他听见他的隔壁床邻居继续道:“我刚才在外面闲晃晃滴时候,他们讲江市本市的省重点江市一高的校草考来我们系了,那个人就姓顾……果然是你,不愧是你。” 顾西决:“……” 宿舍众人:“……” 林海同学的求生欲很旺盛,撞上了佛得快要吃斋念经的江市一高扛把子。 后者低低一笑,不计前嫌,把那个半人高的行李箱立起来,顺手一推放进专门放行李箱的空格里。 看着他拢起来的小臂肌肉,林海总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味道…… 这一拳下来,他还不得死啊! 因为顾西决的宽容,宿舍里的气氛重新放松下来,最后一个人到齐,大家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又开始了闲聊,无非是说说自己从哪来,家乡都有什么特产。 开学第一天,大家的缺点都没来得及暴露,宿舍里其乐融融也不奇怪,简单聊了一会儿后,有学生会生活部的人敲门通知他们去领军训物资。 顾西决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毫无动静。 —西行:不好意思,我就确认一下,刚才站在学校门口我们是分手了还是怎么着? 没有回应。 他冷着脸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整理好内务,宿舍六个人又一起浩浩荡荡地出门,去领军训物资,军训物资在学校大礼堂旁的阶梯教室发放,每人一份迷彩服,防风服,帽子,皮带,还有一双草绿色的军鞋。 “我先去给你们把衣服拿出来!你们等着哟!” 已经被选做宿舍长,林海依然是最活跃的那个,拿了大家登记好身高体重的表格,他蹦蹦跳跳地去给全宿舍做登记。 顾西决他们在阶梯教室外面,随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等。 说了下高考分数,又说了下为什么考过来江市医科大。 轮到顾西决,他一抬眼,远远地就看见某个小姑娘夹杂在人群里往这边走,大概也是来领军训物资的,他的目光定格在抱着她手臂的另外一双手上。 转眼扫了眼,是个陌生的短发女生。 在姜鹤另外一边,走着一个戴眼镜辨辫子的女生,姜鹤说话的时候,她就侧着脸,一脸认真加崇拜地望着她。 顾西决:“……” 顾西决不得不由衷佩服女生的友谊,半个小时之内就能勾肩搭背,有些人哪怕说话不利索,好像也顺利地占了c位。 “阿决,”脚尖被踢了下,宿舍里唯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自称叫“大熊”长得也确实很像熊的男生问他,“你呐,咋就考来江市医科大了,按照你们这种江市长大的孩子,高考又七百多分,咋就不想去首都看看捏!” 顾西决收回目光,想了想说:“女朋友生病了,学了这个,以后好照顾她。” 宿舍众人一阵唏嘘,纷纷露出牙酸的表情,完全没看出来这位冷着脸的男神…… 居然是铁血柔情! 为了照顾病重(他们自己脑补)的女朋友来学医,多么浪漫! 顿时顾西决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更上一层楼。 “那你那个女朋友……” 大熊还想再问。 只是这时候,抱着一大沓衣服的林海,已经像是一条撒欢的野狗,四脚着地一般冲着他们这边奔来。 “哗啦啦”地把迷彩服往他兄弟们的脸上劈头盖脸扔下来,林海插着腰,上气不接下气:“我跟你们讲,兄弟们,你们晓得不,他娘个船头弯弯,老子以为生物学院怎么都应该是女生最多,美女也最多的学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纷纷接梗笑着问“怎么着”的时候,顾西决伸手打开迷彩服看了眼,摸了摸布料…… 作为唯一“有家室的男人”,他对“美女”这个话题表现出了应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直到林海愤怒的声音响起:“我们这届滴花花长歪了,长隔壁法医专业去了!啊啊啊!你们是没看到法医那边滴那个小仙女下凡哟,惊呆我了!” 顾西决翻弄迷彩服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有点茫然。 林海还在滔滔不绝:“我打听了一哈,那个小仙女好像也是江市人,然后好像是生了点病,说话不太利索……” 顾西决:“……” 林海:“我就凑近康了康,确实是说话不利索,就是一个个词往外蹦那种。” 顾西决微微蹙眉:“说话不利索也不——” 关你的事。 后面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林海声音突然拔高:“萌死我鸟!!!!!!!!!!” 顾西决:“……” 以林海为首,大熊为辅,原本乱七八糟坐在马路牙子边的宿舍几个嗖嗖嗖窜了起来,也不偷懒让宿舍长再去替他们领物资了,林海脸上那真情实感、丝毫不做作虚假的表情,使得他们今天要去看法医专业小结巴的心志在必得。 是的。 他们连外号都给小仙女取好了,法医专业小结巴,简称,小结巴。 顾西决两腿长腿自然伸展,犹豫了下,大手一压手里的迷彩服,双脚一撑站起来,跟在了浩浩荡荡的宿舍队伍最后面。 此时,林海突然想起来什么时候回头,看了眼顾西决:“阿决,你不是江市滴嘛,你晓不晓得那个小结巴是谁?” 此时众人已经走进了领取物资的大阶梯教室。 顾西决一偏头,就看见站在几个台阶上面,站在小姑娘里鹤立鸡群的他的女朋友,手里拎着一双丑的要死的军训鞋。 也不知道这会儿说到了什么,她笑弯了腰,那咯咯的笑声和唇边的酒窝,不知道看傻了多少血气方刚的大一少年。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姜鹤微微收了笑容转过头。 隔着人群他们对视了一眼。 姜鹤撇开头。 顾西决深呼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将怀里抱着的那袋迷彩服往林海怀里一拍,弯腰从对应码数的箱子里掏出一双同款军鞋。 “不认识。” 他声音冷淡。 几十秒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一只手拎鞋,掏出来看了眼。 —一行白鹤上西行:阿爸,有没有一种偷情的刺激? 他抬眼,扫了眼不远处的小姑娘。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她偏头冲他勾唇一笑。 还没等顾西决做出什么回应,站在她旁边的短发女生转过头,问她:“姜鹤,你在给谁发微信啊?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姜鹤笑容不变地收起手机,“爸爸,不高兴了,发个微信,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姜鹤: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140、番外三:军训(二) 放了军训物资, 顾西决收到了短信, 法医专业新晋小女神小结巴同学邀请他在距离学校三条街的餐厅共进午餐。 搞得十分像特务接头。 顾西决万分嫌弃,但是还是去了。 推开门店的时候,姜鹤已经坐在里面等着,看见他挥了挥手, 顾西决走过去坐下, 她恭恭敬敬地把菜单推到他的面前,后者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菜单,没动。 顾西决早年练体育, 要控制体重也要控制体脂,吃的简单,也不挑剔……在吃饭这方面,姜鹤嫌弃他没有品味,说他吃饭只是为了活着。 所以两人出去吃饭,她霸道地从来不让他碰菜单。 有那么一种情况意外,要么就是那天他过生日(一年一次),要么就是她心虚, 且试图用一切能够想到的模式讨好他。 “你来,”顾西决把菜单推回去给她,“我不识字。” 那副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像极了软硬不吃的硬铁板子。 姜鹤:“顾西决,你不能,这么难讲话……学校门口,你笑着答应我的。” 顾西决嗤笑:“笑就是欢天喜地的意思么, 那我现在也笑了,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说的过他,于是不跟他争论了,夹着尾巴跳过了这个话题,自顾自点了吃的,然后十分艰难地吃完了这餐饭。 这家餐厅她挺喜欢的,以前也来过。 今天她吃完了觉得有点消化不良。 “你们,下午什么安排。” ”内务,扫除,”顾西决说,“宿舍里全是灰。” “哦,”姜鹤说,“要我去帮忙吗?” 顾西决闻言,终于抬头望了她一眼,心想这姑娘大概已经紧张到胡言乱语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选手,宿舍大扫除她能来帮什么忙,帮倒忙吗? 还没等顾西决说话,她又冲他笑笑:“你就说我是你,表妹。” “……” 从面前的人脸上瞬间冷下来的模样看,姜鹤觉得自己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马腿上。 怕自然是不怕的。 她“嘻嘻”笑了下,没脸没皮地凑过去,蹭到了顾西决的身边——他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盛夏午后的阳光从外倾泄在他的肩膀,将他黑色的头发都照成了浅褐色。 平日里她夏天都不太愿意靠近他,有时候牵手都不乐意,皱着脸嫌他像个火炉似的。 这会儿她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想了下问:“顾西决,我看了,天气预报,接下来都是这种天气……你买,防晒霜了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没搭理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大概是等着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姜鹤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瓶防晒霜,往自己身上挤。 “大概”是用力过猛,防晒霜“咕唧”一声呗挤出一大摊液体。 她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挤多了。” 他起身,弯腰替她扯过两张纸巾,示意她挤多了就抹掉废什么话。 却没想到她勾唇笑笑,自顾自抹开了一部分,然后靠了过来……大夏天的餐厅空调温度开的低,半液体状的防晒乳被吹的有点冰冷,伴随着她柔软的手缠上她的手臂。 顾西决身体紧绷了下,低头抿唇望向她。 “别浪费。” 她似毫无察觉,白皙柔软的手臂蹭在他深一个度肤色的手臂上,两个色号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有触目惊心的效果。 她的手臂冰凉而柔软。 盛夏之日,犹如一条蛇缠绕到他的手臂上。 顾西决这样的直男,连微信之外的社交软件都没下几个,当然是不可能看过“直男斩三百招”,什么“故意挤多护手霜往他手上抹”这种招数,更是闻所未闻。 但是他不傻。 面瘫着脸,耐心让她捏着自己的手臂捣鼓完,他不是很习惯手臂上覆了一层膜的那种触感。 动了动手,他顺势揽着她的腰靠过来。 热烘烘的胸膛靠过来,姜鹤愣了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愿意,但是看在她亲爱的男朋友心情不太好的份儿上,她垂着头老实地让他搂进怀里。 他大手警告地拍了拍她的腰:“姜鹤。” 姜鹤:“嗯?” 顾西决:“少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小动作。” 姜鹤:“……” 顾西决:“老实点,听见没?” 姜鹤:“哦。” 第二天就是正式军训。 学校操场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一片,刚开始姜鹤还感慨这军训还不如她们高中正规好歹能去个部队……现在想来,通讯大队那边可能容不下乌压压这么大几千号人。 高一军训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清晰的几乎快要记得一些细节。 对于踢正步的恐惧也被幻想。 法医专业人不多,一个两个班,就占据了操场的一个小角角,教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点训练度和太阳你们就坚持不住了,以后你们都是要加入公安系统的,到时候你们以为日子能比这个好过? 姜鹤:“说得好!教官!那边树荫下还有地方,咱们赶紧去加塞!” 教官:“喊报告了吗!” 姜鹤:“报告!求加塞!” 整个队伍就没几个女生,原本树荫下面都留给生物学院那些女生多的队伍了,男生多的专业就被留在寸草不生的操场上晒成狗。 被姜鹤这么一打岔,班里男生也嘻嘻哈哈地开始乐。 “教练,您别整性别歧视啊!” “您是不知道现在的男生有多娇弱……” “是的是的,我……不,是人家!人家来学校之前,被亲妈毒打了十顿,才勉强把早就放进箱子里的那几条心爱的小裙子放回衣柜里!” 最后说“心爱的小裙子”那人是个一米九几的山东大汉。 姜鹤就站在他前面,在他说到“心爱的小裙子”时,她几乎能听见他的胸腔震动,犹如哥斯拉在她身后咆哮。 她被震住了。 教官也被震住了。 教官认真研究了下,最终想开了:“也是,咱们班的女生虽然就这么五六个,但是架不住她们也没比生物学院那些看起来坚强啊……” 犹豫了下,看了下姜鹤早就瞅准的那块树荫下,一挥手指挥着他们往树下走。 众人45°角抬了半天的腿终于能落下,放松加有说有笑地往树荫下最后的那片空地去…… 空气旁边就是三四个生物学院的专业班级。 大家都是绿油油的,姜鹤一扭脸,还是看见了鹤立鸡群的顾西决,他们班的女生和男生倒是对半开,他长得高,站在队伍最后一排的最边上。 他们班在站军姿。 毫无诚意地在树荫底下站军姿。 就这样还有个女生中暑了。 在那个女生倒下的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的队伍炸开来,混乱之中,姜鹤撩了下头发,昂首挺胸地准备路过。 就在这时,她听见站在队伍前面的教官,喊了声“顾西决”,她微微一愣,扭过头去。 “顾西决,扶一下她到那边的医疗队去。” 与历史惊人相似的一幕出现了。 姜鹤面无表情地倒退回去,看着立在队伍后面的人,听见了教官的声音没有动弹,他站在那,转过头看了一眼被别的女生扶着的那个同班女生。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的身上。 过了很久,立在那的少年手动了动。 那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可能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姜鹤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一双脚像是黏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看着顾西决抬起手,然后推了一把站在他前面的一个男生,开口说话时嗓音低沉沙哑:“舍长,去一下。” 林海一脸莫名其鸟:“叫我搞么子哟,教练不是叫的你?” 顾西决沉默了下,似乎是有点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言简意赅地挤出一句:“女朋友不让。” 女朋友不让? 什么鬼? 林海笑了:“讲什么疯话,你女朋友又不在……” 顾西决是遭遇过社会价值观毒打的直男,闻言唇角抽了抽,对于室友的劝说显得无动于衷。 “以防万一,在不在是一回事,要不小心让她知道了我又碰了别的女的,脑袋给我拧……” 话还没说完。 就在这时。 姜鹤身后,她们宿舍的宁淡走上来,挽住她的手臂,说:“姜鹤,你站在这干嘛呢,咱们班在前面集合!” 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到前面。 这时候,站在原地的少年已经止住了话语,转过头来。 隔着人群,姜鹤与她亲爱的男朋友四目相对。 对方回头,微垂眼,望过来的目光,淡得她腿软。 旁边,不止生命珍贵的宁淡还在摇她的手臂,邀她同赴黄泉:“哦对,看你看得眼都直了,那今晚上和生物学院的联谊,你要来哦?你带隔离乳了吗,到时候借我用用,我忘记放化妆包里了……” 几个人站在后排听着动静的也转过头,林海“嚯哟”一声,惊讶道:“这不法医专业小结巴吗!她们班怎么也拉过来了!” 少年目光平静。 姜鹤头皮发麻。 她收回目光,转过头对视上她满脸好奇的室友,与她对视半晌,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不远处某个方位射过来,烧在她侧脸的某道冷淡视线上。 姜鹤:“……” 姜鹤:“男朋友不让。”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概也就这效果了。 林海:“咦!她有男朋友!” 大熊:“咦!她有男朋友!” 宁淡:“咦!你有男朋友?!” 顾西决收回目光。 “哦”了声。 扯了扯唇角,少年面无表情地说:“有男朋友怕什么,万一管不住她呢? 林海:“啊?” 顾西决:“挖个墙角不是比喝水还简单?” 林海:“啊?” 顾西决:“冲啊。” 141、番外四:联谊会(一) 晚上, 两个学院的联谊被选在了一个距离学校不远的日式居酒屋里, 一个榻榻米的屋子坐了十几个人,简直其乐融融。 大门外,林海第三次看向身边立着面无表情的大爷,头皮发麻:“阿决, 决哥, 笑一个……ball ball 你,你这样,会吓着妹子。”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下午军训完, 林海他们一窝蜂冲回了宿舍鸡飞狗跳地排队洗澡,顾西决不跟他们抢,靠坐在自己位置的椅子上玩手机。 大熊洗完,嘴里哼着“妹妹你等着哥哥咿呀哟,等着哥哥来牵手”,一头扎进衣柜里选衣服;林海举着吹风机在琢磨给自己吹一个什么样的发型;阿华在浴室里一边哗哗冲澡一边隔着门问“你们说小结巴男朋友长啥样啊会比我帅不”…… 这时候顾西决玩了一会儿微信后站起来,说:“晚上我也去。” 宿舍众人:“!” 大佬的这个宣告震惊到了一个宿舍的人,都说上了大学异地恋的女朋友默认不存在, 但是这位大哥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装你好歹也要装两天啊! 说好的为了女朋友才读的医科大学呢,上学第一天就蓄意出轨,这会让多少还相信纯纯爱情的大家感到生理不适知道不! 而且你去了妹子都看你了我们还能捞着一点渣不! “……”林海关了吹风机, 一脸茫然地望着身穿迷彩服、脚踩军旅鞋,依然宽肩窄腰帅的像模特的少年一眼,“那你要洗个澡不?” 顾西决瞥了他一眼:“不用。” 大熊:“哥们,联谊连澡都不洗吗, 下午流这老多汗……” 顾西决:“我又不是去相亲的。” 回答他的是宿友们的五脸懵逼。 而这会儿,望着站在居酒屋门外一脸严肃站着的少年,林海觉得自己可能悟到了什么:顾西决确实不像是来相亲的,他可能是来杀人的(认真)。 姜鹤比顾西决先一步到了居酒屋。 面前的茶水都换了两杯,正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 其实下午被顾西决的死亡视线逼得原地就范,不打自招自己有男朋友的那一秒,她已经做好了社交死亡的准备。 没想到军训完,她正琢磨晚上吃什么,那边来了个微信……先是发给她了一个学校附近居酒屋的定位,然后问她,上个星期说想吃日料还算不算。 姜鹤盯着那个有点眼熟的居酒屋的名字看了半天,才想到这好像是今晚要联谊的地方,回给顾西决一串“……”,对方又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并附赠一行字。 ——不是要社交,我带你去。 此时此刻,姜鹤看着眼前纷纷略带羞涩,却气氛良好互相交换微信的青春男女,觉得自己大概是失了智,才头脑一热答应了顾西决今晚来联谊会对着飙戏。 屁股长针似的动了动,心里想着要不还是走吧趁着还没凉透。 这时候身后的拉门被人一把拉开,带着走廊上的热浪扑进来,小包厢里安静了几秒,纷纷抬头看站在外面换鞋的人。 包房里的女生眼亮了亮,有几个清了清嗓子坐直起来,微微抬高下巴像是骄傲的小孔雀。 姜鹤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门外站了个相亲届极品资源。 “……” 外面的热气不断淌入,她的背后却滴出一滴冷汗,在身后的人脱了脚上的鞋随手一放踩上榻榻米,沉声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时,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了眼,正好看见“啪”地一下落下的军旅鞋。 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跳起来尖叫着离开的冲动。 没等她动作。 来人已经带着她熟悉的气息,挨着她坐下来。 整个包间是个长方形的榻榻米桌子,姜鹤和舍友两个人坐在整张桌子背对着门的所谓上菜位,顾西决自然而然像是进屋就近原则、在挨着她隔着一个拐角的地方坐下来。 借着拿喝茶的杯子的动作,顾西决脸微偏,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 长卷发半披散下来,一半连带额前刘海扎起来在头顶上扎了个小狗尾巴,露出光洁的额头……今天姜鹤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吊带连衣裙,连衣裙版型很好将她不堪一握的蛮腰衬出来,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可爱又妩媚。 顾西决勾了勾唇角,收回目光。 姜鹤却被他这不咸不淡的一眼看到浑身血液都冻结。 大家正忙着做自我介绍,没人注意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气氛不太对。 她往后坐了坐,爬走从角落衣篓里翻出自己的牛仔外套穿上。 “姜鹤,你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宁淡转过头问她。 “我冷,”姜鹤说,“刚才热,现在冷。” 其实今天打从进屋开始,她就没怎么说话,自我介绍什么的都是她宿舍贴心的姐姐们给她完成的……眼下她终于开口,这一个个字往外蹦的,大家很快明白过来,早就听说法医专业有个人很好性格也很好的小女神说话和听力不是特别方便,原来就是她。 然而此时姜鹤无心注意周围人的眼光,穿好了外套,把该遮的不该遮的都遮得严严实实,才吭哧吭哧地爬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管是不是错觉,现在她感觉周围的威压无声减少了许多,至少能让人顺利呼吸…… 她深呼吸一口气,很纠结地捏着用来擦手的毛巾边缘,觉得万分的委屈,很想跳起来指责身边的人:外面快到四十度,你凭什么不让我穿吊带裙! 但是她没有。 因为顾西决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锁骨附近停留了大概二三秒而已。 桌子下是个让人放脚的神坑,姜鹤在桌下用力踢了他一下。 此时顾西决正扭头微笑着跟别人做自我介绍,毫无征兆地停顿了下,在一屋子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他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把说了一半的话继续说下去。 等他自我介绍完,轮到林海,大家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暂时从他身上挪开。 没人注意原本他放在桌上的手自然而然地滑落,消失在了桌子下面。 温热干燥的大手略微粗糙,桌子下落在了姜鹤的腿上,半只手掌压着她裙摆的边缘,半只手掌贴在她大腿皮肤上……像极了地铁上的咸猪手,毫无征兆地,带着惩罚性地,突然掐了她一下。 姜鹤:“啊!” 浑身的汗毛早在他的手覆盖上来时便起立,眼下倒吸一口凉气低低呼了一声。 不远处一桌子热络聊天、有说有笑的人没注意。 只有距离姜鹤最近的宁淡转过头看了身边腰杆停止,双手放在桌面,姿势标准的像是个小学生的小姑娘一眼,关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是,”姜鹤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好饿。” 在她说话的时候,腿上的大手放开了指尖掐着的肉,指尖一撩,在裙摆下握住了她的大腿。 然后再也没有挪开过。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除了之前点好的一些烤串、毛豆等小食之外,一壶壶的清酒也被送了上来。 不知道是谁起哄要干杯庆祝新来的友谊,此时放在姜鹤腿上那只作威作福的手终于挪开,她狂松一口气,双手虔诚地举起面前的茶杯…… 露出一个路人又得体的微笑。 还没来得及跟着说点什么祝酒词。 这时候,手中的茶杯被人捏着边缘挪开,她愣了愣,顺着拿开她茶杯的手看过去。对视上一双波澜无惊的漆黑瞳眸。 “小姑娘,成年了吗?” 他嗓音低沉沙哑,脸上懒洋洋的,“小姑娘”三个字像是从舌尖吐出来的,喊得一桌子的女生半数红了脸。 姜鹤一脸懵逼地望着顾西决,实不相瞒,她十八岁的生日蛋糕都是眼前这位在这跟她装大蒜的王八犊子亲自拎回家的。 她动了动唇,只来得及“啊”了一声,手里被塞进一杯冰的小酒杯。 “成年了就喝这个,喝什么茶。” 姜鹤拿过杯子嗅了嗅,哦,是酒。 这时候手背被碰了碰,她从就酒杯边缘望向他,见他眼中带着一点点笑意:“就一杯,怕什么。” 桌边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暧昧。 多少女生和男生不甘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但是他们对此也毫无办法……联谊会么又他妈不是田忌赛马,上等马眼睛没瞎看上的永远都是上等马。 人郎才女貌凑在一起了,简直是标准结局。 林海抬起手,酸溜溜地拍了拍顾西决的背,心想,您阿嫲的,简直渣男。 碰杯的事儿仿佛一个小小的插曲,过不久就被大家遗忘得一干二净。 居酒屋的日式烤串做的非常正宗,大概过了一会儿大家酒足饭饱,又重新叫了一些低度数的梅子酒,坐在桌边聊天。 姜鹤一只手撑在桌边,白皙光良如新剥鸡蛋的脸蛋上沾染上了一丝丝的红晕,清酒味道不错,她喝了几杯。 没醉,算是微醺。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她转过头偷偷打了个呵欠。 这一幕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却落在余光始终放在她身上的顾西决眼里,只见小姑娘偏了头像是只安静的小猫似的张嘴打了个呵欠,张开嘴露出一点点虎牙的尖,粉色的舌尖压在贝齿后面…… 顾西决停顿了下,当下退出了和林海他们的闲聊。 此时姜鹤双手撑着桌子爬起来,嘟囔了声“我去洗手间”,然后往门边挪。 拉开门,外面摆着一地大家脱下来的鞋。 各式各样的鞋子,不乏有奢侈品牌,还有一些aj什么的,大概大家都是把自己的好行头搬了出来,没人甘心落与人后。 一地的鞋子里,某双草绿色土里土气的军旅鞋特别显眼。 姜鹤扶着包厢门边,大脑一片空白,双眼发直地观察了一会儿门口的鞋子们,又看了一眼自己穿脱都挺麻烦的绑带凉鞋,犹豫了下,白嫩嫩的双脚落在了那双军旅鞋的上面。 跳下榻榻米。 鞋太大,她捅进去还煞有其事地立起鞋尖踢了踢。 后脚跟踩着空出一大截的鞋子,她在走廊地面上站稳,转过头,一眼对视上这会儿桌在桌边转头望着她的少年。 她勾唇,懵里懵懂,冲着他天真一笑。 她的笑容消失在重新拉起来的包厢推拉门后。 …… 林海正和宁淡热烈吹捧自己在高中学校时,是怎样一个能文能武的男神。 这时候,突然听见身边的人“嗒”地一下放下酒杯,一米八几的高大身形,像是尼玛高楼大厦后面冒出来的金刚似的立了起来。 他卡壳了一下:“决哥,怎么了?” 少年垂下的睫毛遮去眼中的暗光,薄唇微抿,淡道:“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成年人的味道 142、番外五:联谊会(二) 顾西决走到门前拉开推拉门, 扫了一眼地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鞋子被穿走了……河边洗澡的妖精偷走了猪八戒的裤衩, 还冲色.欲熏心的假和尚傻笑。 不知死活。 眼中泛着冷光,他招手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也不过是暑假留校打工的大二大三的学生,一抬头看着高大英俊的少年撑在门边,大概是喝了酒, 他呼吸有点沉。 “有拖鞋吗?”他抬了抬眼, 问。 ”有的,有的,稍等。” 看着自己含糊的轮廓倒映在他眼中, 小姑娘先红透了脸,转身去把外面大堂吃饭的客人用的拖鞋拿进来给他,听他在头顶上说了声“谢谢”,嗓音沙哑,磨得耳尖都泛了红。 知道今晚这个包厢里都是大一新生联谊,里面的都该是单身的人,更何况哪怕不是单身,上了大学, 异地恋后……她想了一些,抬头看着他穿好鞋走下榻榻米,忍不住又上前搭话:“你的鞋子呢?” 少年回过头, 那双漆黑的瞳眸仿佛能够看穿她的想法。 在她紧张地捉住自己身上工作服的衣袖时,听见礼貌而冷漠地说:“女朋友,穿走了。” 洗手间内。 姜鹤靠在洗手台边,放了水, 洗了把脸。 一只手撑在台面上,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除了面颊微微泛红之外,好像看不出有太大问题。 深呼吸一口气,她整理了下头发,拉扯了下身上的牛仔外套,就想开门往外走,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却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推开。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被拉开的门缝后时,扑面而来的威压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外面的人挤了进来,身上的绿色迷彩服和半匿藏在洗手间昏暗灯光下的侧脸,又让她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她拍了拍胸口,“还以为谁呢,吓我一跳。” 顾西决没说话,进来后手一压,锁上了门。 站在他身后,她还在一脸天真地问:“锁门干嘛,我用完……洗手间了,我要出去。” 顾西决转身,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一把掐着她的腰抱着她坐上了洗手台。 洗手台盆边还有水,裙摆凌乱,她的大腿沾上了那水被凉得一个哆嗦,在面前的人身体挤入她双腿间时,下意识地用膝盖夹了下他的腰。 双手勾过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并像猫似的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顾西决想起很久前他嘲笑她浑身上下也就那一双眼睛像小动物。 是他大错特错了。 轻笑一声,一只手撑在台盆上,他低头望着她:“喝了多少,脸红成这样?”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上了大学就放飞自我了?” “……这不是你在吗?” 这话说的相当卖乖讨好。 顾西决嗤笑一声,抬起手掐了把她嫩生生的脸蛋。 她被他掐的有点疼,眼睛还是清澈透亮的,听他恶人先告状,一点也没被兜进去,“顾西决,”她全呼他的大名,“不是你让我喝的?” “让你喝这么多了吗?” 他淡淡地问,听不出喜怒。 她伸手戳他的胸膛:“这不是,被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么?” 顾西决嗤笑一声,胸前的肌肉被她尖细的指尖戳的有些痛,但是他不在意,抬起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指,听她懊恼地嘟囔了声,他压了压身子凑近她的唇边:“新世界的大门多了去了,还想打开别的看看吗?” 姜鹤不知道他今晚是怎么了。 只知道他大约也是喝了一些酒的。 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鼻尖,有些瘙痒。 他垂着眼,专注地盯着她饱满的唇瓣,今晚她大概是涂了一些口红,比平日的淡色要艳丽一些……因为之前吃酒,已经掉了一些颜色,但还是好看的。 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唇瓣,她有点儿紧张,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身体动了动,像是躲避似的往后靠,背部撞到洗手台盆时,她的脚尖翘了翘……原本松松挂在上面、过大的军旅鞋被她蹭掉,“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声音不响。 却仿佛惊醒了沉浸在暧昧气氛中的两人。 顾西决原本握着她的手挪开,摸索着扣住了她的脚踝。 粗糙而温热的大手猝不及防一把握住,她低呼一声,就在这时,她听见他低沉磁性的笑在她耳边响起…… 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尖尖。 对方带着薄茧的掌心蹭了蹭她的脚踝,姜鹤哆嗦了下,小腹一紧,仰了仰脖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大概是有什么玩意儿在她脑海里炸裂开来。 一片酸麻。 身体柔韧度超好地一把撑了起来,保持着脚还被他握在手心的姿势,姜鹤抱着她男朋友的脖子,主动地贴上去,吻住他的唇。 她的呼吸带着梅子酒的香,还有他熟悉的她自己的香甜。 柔软的舌尖有些急迫地从他唇缝挤入,她觉得自己有些上头,好像从未像是现在这样渴望他的拥抱,鼻息之间嗅到他的味道,都令她安心。 “顾西决,”她鼻腔里哼哼,“张嘴。” 他轻笑一声,配合地让她舌尖勾住他的。 小姑娘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她能感觉到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越来越软,而他,则越发紧绷。 他的手顺着脚踝一路向上,掌心滚烫。 他们交换了一个黏腻的吻,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完完全全是姜鹤在主导,当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即将缺氧放开他时,他也极其具有绅士风度地没有再纠缠…… 姜鹤双眼迷离,脑子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湖南的灯光映照着面前的男色,她盯着他高挺的鼻尖,犹豫了半天,说出了她清醒的时候可能会给自己一巴掌的话:“你还记得,高一那年,你生日的时候吗?” 顾西决“嗯”了声,目光淡然。 怎么可能忘? 他们就是那天在一起的。 虽然顾西决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然而姜鹤的重点完全不是这个,她“嘻嘻”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肯定,不知道……那天,我在洗手间,遇见了什么?” 他抬眼望她,很有耐心地顺着她的话问:“什么?” “莫、莫文霏和李舜宇在隔壁间,接吻,”姜鹤抱着他的脖子,“大概。” “大概?” “我听见的,他让她,别咬。” “……” “刚开始还以为,是被咬他的嘴或者是,舌头,”她说,“因为后来你也经常……让我收起牙,别瞎咬你。” 顾西决目光微微发沉:“后来呢?” “什么后来,我又没敢问,莫文霏,”她停顿了下,“当然,也可能是我误会了,就是,我脑子里,都是不健康,的东西。” “什么?” “我说,”她清晰的说,“现在,我脑子里都是,不健康的东西。” 姜鹤不说话了,她盯着顾西决,眼里闪烁的光前所未有的明亮……洗手间里昏暗的那一点光仿佛都聚集在了她的眼里。 她冲着他笑了笑,一只手从他脖子上滑落,脸依偎进他怀里的同时,她的手压在他完全紧绷的小腹上。 “顾西决,难受吗?” 她带着羞臊的声音闷兮兮地在他怀里响起。 就像是一把火,烧光了他残存的理智。 静谧的洗手间里,只有彼此粗壮的呼吸。 两只绿色的军旅鞋已经凌乱地落在了地面上。 洗手间的灯被关掉了,眼前是完完全全的一片黑暗,只剩下窗外的一丝月光流淌而入……于是,黑暗中,感官变得更加立体。 姜鹤靠在冰凉的洗手台上,身后就是镜子,她整个人向后倒,死死地咬着右手食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她炸成一片迪士尼五彩烟花的脑子里,挣扎着冒出这样的想法。 洗手间某个水龙头大概是没有拧紧,滴落出水声。 在她的耳朵里无限的放大。 “顾西决……” 她带着臊到快要崩溃的哭腔叫他的名字,也没能让他停下动作。 他的手死死地压在她的膝盖上,黑暗之中,除此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顾西决,你放开我!” 她嘤嘤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前所未有的娇气。 听在他的耳朵里,就成了一道催命符。 膝盖上的大手变得更加灼热而大力,几乎像是要将她捏碎的力道,感觉到她在他手下整个人紧绷后,某一秒后,整个人瘫软下去。 那嘤嘤的声音也消失了,她吸了吸鼻尖,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 压在她面前的人终于抬起身来,长臂一伸,打开了洗手间的灯。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不太适应地微微眯起眼,顾西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怀中的人,她的眼眶、鼻尖都是红色的,唇瓣也被她自己咬得红肿。 “好不好?” 嗓音沙哑到了极致,他垂下眼,俯身靠过去。 姜鹤泪眼朦胧之间,见他靠过来,作势要吻她……她愣了下,盯着他唇瓣看了三秒后,一脸嫌弃地拧开了头。 顾西决轻笑,这一吻就落在她的面颊上,他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坐起来趴在自己怀里:“不是洗澡了,嫌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洗澡了?”她愣了下,傻乎乎地问。 “吃到了,沐浴液的味道。”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一瞬间,姜鹤想杀死多嘴瞎问的自己。 “……………………顾西决!” 低低的声音带着毫无威胁力的咆哮,小姑娘一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她伸手推挤面前的人……他怕她挣扎得厉害摔下去,干脆一把将她挂在膝盖上的布料带下来,然后让开了些,让她“咚”地一下从洗手台上跳下来,落在地上,踩着他的脚背。 “嗳,嗳,啊!” 姜鹤盯着他手里属于她的贴身物,傻了眼,只能从嘴巴里发出短暂的叹息。 “湿透了,还穿?” 顾西决抬脚,把脚上的拖鞋扔给她,自己穿上了自己那双军旅鞋。 穿好了鞋,一抬眼,发现她还整个人放空似的站在那,灵魂从天灵盖往外飘的样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她确实是被吓坏了。 顺手将她的内裤塞进裤子口袋。他抬手,大掌不太留情地拍了拍她的屁股:“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去,去哪?”姜鹤惊呆了,“你就让我这样回去?!” “……你还想回去?” “那不然?” 顾西决牵过她的手,抬了抬眼,脸上一派淡然与正派地说:“反正也吃饱了,我送你回宿舍。” 143、番外六:联谊会(三) 顾西决去打招呼告辞时, 姜鹤站的远远的。 听见包厢里传来的起哄声, 她心虚得几乎站不住。 他回来后,自然而然地牵过姜鹤的手,见她做贼似的还用一只手压着屁股后头的裙摆,嗤笑一声。 嗓音低沉:“能别做贼心虚不, 人家一看你就知道你干了什么。” 姜鹤恼了, 硬抽了下自己的手,虽然也没能成功从他手里抽出来。 她只好挪开原本压着裙摆的手,用来锤他:“我现在感觉特别奇怪……” 顾西决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奇怪?”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比如, 她裙摆下什么都没穿,内裤却在他的口袋里。 夏日晚风微微吹过,感觉特别羞耻,还有一点,刺激。 她不会告诉他。 走到宿舍门前,顾西决才松开她的手……姜鹤不再像往日那样动作幅度很大地跳上台阶,而是淑女万分地往上挪了两阶,转头望着他。 他会意上前, 牵起她的手,扬起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今晚辛苦了,到宿舍给我发微信。” 辛苦了? 辛苦什么? 几秒后反应过来, 又被闹了个大脸红,姜鹤抬手推了顾西决一下,转身急急忙忙地上了楼……走路还有点不自然像是小鸭子,上楼的时候还没忘记伸手压着裙摆。 哪怕她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可爱的很。 少年站在原地, 目光微暗。 过了一会儿,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垂下眼,扫了眼自己崩得紧的迷彩裤……刚才精神高度紧绷的姜鹤估计都没注意,他牵着她走的都是人烟稀少、比较偏暗的小路。 毕竟他的仪容仪表,也并不处于……合格的状态。 轻笑一声,少年转身,顺着路灯外的阴影从女生宿舍楼前离开。 回到宿舍,姜鹤以最快速度洗了个战斗澡,穿上了新的小内裤后,整个人才有一种终于心脏落地的踏实感。 宿舍里有几个妹子没去联谊的,见她回来就一言不发闷头洗澡、换衣服,还以为她在联谊会上遭遇了什么不愉快,纷纷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偷偷发微信问宁淡,宁淡一脸懵逼:她把全场最帅的带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宿舍众小姐姐恍惚,一抬头,发现穿着吊带睡衣的小姑娘正默默往床上爬,柔软的长发侧面露出一点点粉嫩白皙的侧脸……小脸红彤彤的。 哦。 原来不是不高兴。 是害羞。 舍友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姜鹤已经爬上了床,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其中有个叫玉燕的,走到姜鹤的床铺底下拍了拍她的被子,整个脑袋埋在被子下面的人“唰”得一下拽下被子,露出一双晶亮的眼望着她。 玉燕笑吟吟:“联谊会好玩不?” 姜鹤手指纠结地抓着被子边缘。 玉燕又问:“你男朋友怎么办?” 她的舍友道德感很高,这让姜鹤很欣慰。 “不是,”她小声地说,“就是他。” “啊?” ”我男朋友,”姜鹤小声地同她咬耳朵,“就是他。” 玉燕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开学那天,他说,到了新的学校,要有新的社交,暂时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顾西决,对不起了。 “我说,好。” 姜鹤眨巴着眼,一脸天真。 玉燕沉默了下:“听上去有点渣渣的味道。” “是的,没错。”姜鹤严肃地点点头,义正辞严,“我也觉得。” “你要提防点,生物学院女生很多的,”玉燕趴在栏杆边,“哪天他要是晚上没跟你说话,微信或者电话一直占线,就是有问题。” 她尽量把语速放的很慢,直到看见姜鹤乖乖地点点头。 在她们对话的时候,姜鹤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一直在忽明忽暗,今晚刚刚提供完“免费体验服务”,后脚就被亲爱的女朋友亲自扣上“渣男”帽子的人,这会儿正在微信里一条一条地给她发信息,嘘寒问暖。 玉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姜鹤带着手机,脸通红地钻回被子里。 —西行:到宿舍了? —西行:洗澡去了? —西行:洗完了吗? —西行:你刚才落荒而逃的样子显得特别狼狈。 —一行白鹤上西行:…… —西行:洗好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嗯! —西行:穿内裤了?这次什么花样的,我看看? —一行白鹤上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 —西行:干什么? —一行白鹤上西行:地铁上的变态都不如你猥琐!!!!! —西行:长得丑的叫猥琐,长得好看的叫会撩。 —一行白鹤上西行:……会撩个榔头!不要脸!!!! —西行:还是草莓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呸,才不是!!!!!? —西行:看来就是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 她趴在床上,被子顶在头顶,捂得严严实实地暴风谩骂男朋友。 天气还是热,没几分钟姜鹤就被憋的喘不上气,气势汹汹地一把掀开被窝,猛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此时宁淡她们也回来了,有说有笑的,讨论今晚联谊会遇见的生物学院男生。 大概是玉燕跟宁淡讨论了一会儿顾西决的事,宁淡回来就拽姜鹤的蚊帐:“藏的挺深啊!我说呢那生物学院男神今晚看着都不像来联谊的,别的女生和他说话不太搭理,又气势汹汹,反而像是来捉奸……说!你两在一起多久了!” 手机一扔,姜鹤下巴搭在床边扶手上:“高一。” 宁淡震惊:“嚯!三年了啊!” 宁淡调侃了姜鹤一会儿,又追问她刚才两人双双消失在洗手间的路上都干嘛去了……把姜鹤问得面红耳赤,才放过她,满意地飘去洗澡。 姜鹤靠着铁架床,继续玩她的手机。 没一会儿宁淡出来了,卸了妆,头发还带着水,她进了阳台。 姜鹤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阳台传来她天真的声音:“姜鹤,你今天没洗内裤吗,那我借你晒内裤的晾衣盘用一用哦?” 她大概也就随口一问。 姜鹤:“……” 姜鹤微笑着说:“内裤边边脱线了,我扔掉了。” 姜鹤持续保持微笑地补充:“用吧。”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我杀你姥姥!!! —西行:我姥姥早登仙了,用不着你动手……怎么了好好的又开始一惊一乍?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我舍友问我今天怎么没洗内裤!啊! 对面半天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顾西决发来一张图片,图片的主角儿就是姜鹤还有小草莓白底小美丽,皱皱巴巴的一团,上面有…… 姜鹤微微眯起眼凑近了手机屏幕看。 在看清楚自己内裤上面的奶白色粘稠液体后,她今晚第二次想要杀死自己。 或者是抠掉自己的眼睛后再杀死自己。 她真得差点在被窝里昏倒过去。 抓紧了手机,以屁股后面有鬼在追的速度跳下了床,在舍友们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姜鹤带着手机夺门而出。 一边奔跑一边拨通了某人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此时姜鹤也狂奔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对方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她开始尖叫:“啊!!!!!!!!!!顾西决!!!!!你对我的,我的!做了什么!!!!!!!!你这个变态!色魔!”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少年居然“嗤”地笑出声,他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你的什么?” 姜鹤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 憋的面红脖子粗。 电话那边的人却一点没准备放过她,“嗯”了一声,嗓音低沉又沙哑,甚至用命令的语气催她:“说话。” 姜鹤的脸燃烧了起来,“说什么说,”她抬手无声地挠墙,羞得近乎于崩溃,“顾西决,你要不要脸,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 “我我我,你对我的内裤……!那样!干了点什么!” 她完全羞于启齿。 电话那边,顾西决停顿了下,听上去脸皮比城墙还厚:“内裤怎么了?我还对你本人也干了点什么,你当时不是在现场吗,现在这么大惊小怪的怎么回事?” 姜鹤完全说不过他,她承认自己被问到了,虽然他的提问根本就是放屁荒谬……居然还嫌她大惊小怪,天啊! 王法呢! 她被堵得直倒吸气,喘气呼哧呼哧的,电话那边顾西决听得清楚,想了下,还是决定走怀柔政策:“同学,宝贝,你总不能让我当和尚吧,有需求不得解决?你知道今晚从居酒屋一路回宿舍我多难受?” 姜鹤满脑子都是“什么需求”“解决什么”“怎么解决”…… “多难?”她问。 顾西决冷笑一声:“你找个手电筒,竖起来放裤裆里去操场走一圈试试?” 姜鹤:“……” 姜鹤不得不承认,她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联想,就,就有画面感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脏了。 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她憋了半天,唯一想到的回答就是故作轻松地说:“巴掌大的手电筒,能有多……” “老式手电筒,银色那种。没见过的话放假回家建议去你家停电应急工具箱里找找,”顾西决说,“巴掌大的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疯话?” 姜鹤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所有的兴师问罪最后都会被带跑。 她羡慕了沉默。 过了很久,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顾西决翻身下了床,姜鹤故意问:“你在,做什么,又在,脱裤子?” 那边,少年懒得反驳她,从鼻腔里“嗯”了声:“过两天周末,怎么安排?” 姜鹤“哦”了声,波澜不惊地问:“你又有什么花样?” 被质疑的人轻笑了声,淡道:“去我住的地方,让你见识见识我还有什么花样?” 姜鹤觉得手里的手机变得滚烫。 扔下一句再说,挂掉了电话。 回到宿舍爬上床,收到顾西决的短信。 —西行:同意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给爷爬。 第二天早上醒来。 姜鹤迷迷糊糊半眯着眼去洗手间。 刚蹲下就感觉到小腹一阵酸胀,她愣了愣,站起来,然后看到小裤衩上一点点红色的血丝。 她拎着裤子哆哆嗦嗦地回到宿舍,拆了一包卫生巾,拿起来,刚想去洗手间,这时候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退回来。 拿起手机,对着掌心的小饼干拍了一张,微信发送“西行”,发送成功。 —一行白鹤上西行:surprise! —西行:…… —西行:牛批,会玩。 144、番外七:天下第一不要脸(一) 周末, 姜鹤昂首挺胸摁响了顾西决在隔壁小区的公寓门铃, 门被打开,她走进去的时候那个高姿态,犹如女王出使巡游面首后宫。 房屋的主人唇边挂着一丝冷笑,抱臂靠在玄关鞋柜, 听她絮絮叨叨, 抱怨拖鞋不够可爱。 “姜鹤,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在她擦着他的肩膀走向沙发时, 顾西决微微偏头问她,“很嚣张啊你?” 姜鹤今天穿着短裙,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翘起二郎腿。 两条腿叠在一起,裙摆之下白皙的大腿露出大半,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指尖拨过裙摆褶皱, 说:“哪里,你少冤枉人。” 无论是高二上半学期还是高三一整年,姜鹤的手边就没少过零食和奶茶……她和顾西决的关系让家里知道后, 顾母的烤箱更是没有一天停下来过,仿佛生怕饿死了姜鹤这世界上就再也没人瞎了眼要她儿子,两人创造过一个下午茶吃完一整个烤盘的葡式蛋挞的惊人成就。 没有女人是天生吃不胖的。 那天这居酒屋,抱她上洗手台的时候, 他就觉得她有比以前是重了一些……但是一握她的腰还是不堪一握的细,脸蛋虽然肉但也还是巴掌那么大,所以姜鹤的肉长大哪去了呢? 当时他在心里默默打了个问号,但是想到问出口恐怕不会得到什么正经八本的答案还会招一顿骂,他选择聪明的闭上了嘴。 此时顾西决路过客厅,在姜鹤弯腰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零食袋并一头扎进去的,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大腿…… 倍具肉感。 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点答案。 想到那天,洗手间里,就是这一双触感绵软的腿悬挂在他腰上,他喉结滚了滚,垂下眼。 坐在沙发上的人毫无察觉。 “顾西决,晚上吃什么?”姜鹤拿出一包薯片撕开,自己吃了一片后,拿了一片举起来向他,“你说你做饭的。” 一只手撑着沙发靠背,顾西决俯身叼走薯片,三两口吞下去,一抬眼发现她在习惯性地舔指尖沾上的调味料…… 他伸手牵过她的手,替她代劳了这份工作。 指尖被他柔软的舌尖绕过,姜鹤被他弄得有点儿痒,没心没肺地“嘻嘻”笑了声,她缩回手,推开他:“今天生理期第二天,真不行,别闹。” “也就是生理期第二天你才会乖乖上门讨口吃的,”他嗓音低沉,嘲笑她,“否则你会乖乖上门么,我承诺做龙肉给你你恐怕也不敢来。” “是的,没错。”姜鹤打开电视,“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把她摁在膝盖上结结实实揍一顿屁股。 “醉仙楼打包了佛跳墙。”顾西决说,“让你好好补补。” “你这语气像极了屠宰场老板。”姜鹤冷静指出,“把猪养肥了杀那种。” 顾西决听到“猪”这个词,又忍不住低头漫不经心地地看了眼她白花花的大腿肉,鼓鼓囊囊的,看的人确实……挺有食欲。 “是的,没错。”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他学她的语气。 姜鹤翻了个白眼:“但你这养肥过程也太没诚意了,醉仙楼的佛跳墙勾芡太重,食材也很偷懒,和美团外卖能点的那种廉价佛跳墙没有区别……那家酒楼那只有海鲜粥能吃。” “改良了,你知道什么,就喝奶茶吃垃圾食品第一名,一会打你脸。” 顾西决伸手拿过放在沙发上的毯子,扔到姜鹤膝盖上。 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拨弄了下扇叶,又回头看了眼她。 “顾西决,你别动空调,现在明明刚刚好。”沙发上的小姑娘娇气地说,“我这两天燥热。” “生理期不能贪凉。” “是吗,我还想喝冰可乐。” “你看我像不像冰可乐?” “顾西决,我热。” “你是生理期,又不是更年期,燥热个屁。” 并不听她在那放屁。 毫不留情地把空调固定在27°c,甚至把窗帘拉开了一些让阳光撒进来落在她身上。 “就这样,”他垂下手,“我去做饭,不许偷偷弄空调,听见没?” 见她一脸不耐烦度地微微眯起眼拧开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知道了”,他低声笑了下,转身进了厨房。 顾西决进了厨房后,姜鹤立刻偷偷掀开了膝盖上盖着的毯子。 过了十分钟,她在沙发上左挪右挪换了八个姿势,最后还是爬起来,偷偷往空调那边靠…… 指尖还没碰到空调调节温度的那个键,厨房里传来他的声音:“姜鹤,我说了别动空调。” 她一脸恼火地缩回手指。 站在空调前面又不敢真的乱动,越想越烦躁,那股生理期心浮气躁的感觉又浮现上来……她面无表情地心想:好的,干脆大家都别想好过。 三分钟后。 满厨房高汤飘香之间,少年正弯腰调节加热着佛跳墙瓦罐的火候。 这时候,一双软弱无骨的手从后面伸出来缠上了他的腰,背后,一团柔软的东西带着香喷喷的少女香贴了上来。 “顾西决,我好无聊。” 她一般不太用这种软糯的声音和他说话,除非她不怀好意。 “……”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一只手撑在灶台边,低头看着原本交缠握在自己腰间的小手不老实地隔着t恤,在他的小腹上摸来摸去。 “还记得前些年你说,等成年了,这个就是我的成年礼,”她带着笑的声音贴着他的背传来,“现在,趁着无聊,我来查收下礼物好不好?” 语落。 毫无征兆地,她拽起他的t恤。 略微冰凉却足够柔软的白嫩爪子伸过来,力道不小地掐了一把他小腹腹明显的腹肌。 原本结实的腹肌因为他瞬间的紧绷变得坚硬如石。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把压住她胡作非为的手,嗓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姜鹤,别闹。” 不好意思了。 她就是来闹的。 她笑得像是只偷腥的猫,贴着他的背,整个人都笑得浑身发抖,心想舒服了吗,开心了吗,热不热啊,感同身受了吗,你大爷的。 她的手像是泥鳅似的从他的压制中滑了出来,指尖力气,沿着他肌肉的纹理沟壑细细描绘…… “怎么样,顾西决,现在有没有觉得空调可以动了?” “……” 撑在料理台上的大手,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青筋凸起。 “姜鹤,”他低了低眸,嗓音沙哑,“是不是就仗着,今天我不敢动你?” 她笑了笑,说:“是。” 顾西决沉默了下。 而后突然嗤笑一声。 剧本再次如同脱缰的野狗,向着难以言喻的方向狂奔。 姜鹤坐在料理台上,无限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衬衫,她就应该穿个铁桶把自己从头武装到牙齿…… 她的背后是被他毅然决然关上的炉灶。 空气中,酝酿着的奇怪气氛叫人窒息,危险也成功地叫人浑身的起皮疙瘩都泛了起来。 她的呼吸都带着颤抖。 “顾西决,可以了吧?”她一扫之前的骄傲和狡猾,这一次声音里带着诚恳的恳求,”我知道错啦!” 在他眼底,敞开的衣领下,锁骨清晰可见,修长的颈脖和看似单薄的肩膀,再往下,就是平日里被衣服遮盖的完完全全的惊人弧度。 他盯着眼前白花花的肉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 姜鹤此时此刻怕极了见他笑,刚才他一笑之后转身就把她抱上的料理台,指尖变魔术似的挑开她衬衫的衣扣。 她一阵窒息。 “你别笑啦……” 他抬起头吻她。 这次的吻带着灼热的温度,比外面盛夏午后的骄阳更为热烈。 “姜鹤。” 他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声音里的欲望浓烈,烧的她耳朵通红。 “我一直奇怪,你吃那么多甜食,喝那么多奶茶,肉都长哪去了……” 他咬着她的唇角,缓缓地说着,抬手拍了拍她在料理台边缘挤成一团的大腿肉。 “刚才我还以为,都长这了。” 他笑了笑,又挪开手,做了个抬手腕的姿势,握住她,掂了掂,在她失控慌乱的尖叫声中,手才大发慈悲地挪开。 在她慌乱地抱着他的手腕推开后,他眼神懒洋洋地,抬手刮了下她滚烫的耳尖:“现在看来,还有别的地方啊……你倒是挺会长。” 她要是死了。 大概就是被他臊死的。 再也受不住他热烈的目光,她忙乱地伸出手拢住自己的衬衫,用被吻得水汪汪的深褐色眸子瞪着他:“你闭嘴啊!不许说啦!” 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他伸手,拉着她压在胸前的手往下:“说好的,今天教你一点别的花样,嗯?” …… 半个小时后。 姜鹤深刻领略了一番,关于她男朋友的“十八番武艺”。 期间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停,他都在身体力行地教育她“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的道理。 最后从料理台上跳下来时,姜鹤的裙子、小裤衩还完完整整、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但是她的手在抖。 反手扣内衣扣子时,扣半天都对不上,急得她抽泣一声,委屈得不行。 那边,顾西决转身,顺手重新开了煲汤的文火,转身将她揽过来,替她扣上了挂扣,姜鹤却觉得更委屈了,内衣穿好的一瞬间立刻翻脸,皱眉推开他。 内衣的布料蹭在皮肤上,她龇牙咧嘴。 “磨破皮了!”她骂他,“你这个流氓!你怎么能这样!” 顾西决憋了不知道多久的火熄灭了,这会儿一身轻松。 一抬头,正准备哄她两句好听的,却在看向她脸的时候,愣了下。 盯着她下巴看了一会儿,他伸出粗糙的指尖,在她下巴上刮了下。 姜鹤:“?” 顾西决尽量用听上去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不小心溅到了一点。” 姜鹤:“?” 姜鹤:“……” 姜鹤:“????????????” 一瞬间,也顾不上装可怜,一张军训都没晒黑的脸蛋涨红得仿佛能滴血,她崩溃地尖叫一声,直呼他尊姓大名,转身从刀架子上抽出菜刀! “别闹,放下,”他抬手,拉扯了下身上沙滩裤的裤带,系上,“你看,系上了……宝贝,冷静点,你总要面对的。” “屁!” “又不是我让你来厨房瞎胡闹的。” “还怪我啦!” “没有,我意思就是大家各有一半错吧,”吃饱喝足的年轻人懒洋洋道,“各打五十大板怎么样?” “…………………………顾西决,你可真是天下第一不要脸。” “一般。” 他说。 “我也就对你不要脸一下。” 145、番外八:天下第一不要脸(二) 顾西决:“……” 姜鹤放开枕头捂住耳朵:“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说话!” 顾西决幽幽道:“我什么也没说。” 姜鹤:“……” 食物重新咕噜咕噜被煮开, 盛装佛跳墙的容器里飘出阵阵食物香味, 姜鹤退离顾西决三米远,整个人快贴到了厨房的另外一面墙上。 她耳尖通红,并不想承认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眼底浓郁的欲望和越发粗重的呼吸在她的耳边就像是迷魂药,他甚至不用说什么好听的, 只是压低了嗓子叫她的名字…… 她就要死了。 空气中, 压在食物的香味下,隐约还能嗅到一些雄性生物的体液特有的腥臊,姜鹤被这气息熏到大脑空白, 她扶着墙,迷茫地想,或者这也是她的错觉。 站稳了打着颤的腿,她看着不远处,弯腰,用四平八稳的气息打开汤锅看了看里面的食物情况的顾西决,差点被自己的不争气气到哭出来。 小说里欲求不满的都是男人,现在怎么到她这就不灵了? 她被撩得腿软, 他提上裤子就能吃饭?! 姜鹤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时候顾西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在瞪自己以为她还在不高兴, 语气正常地温和道:“还疼吗,别生气了,一会儿给你上药……先吃饭,行不行?” 姜鹤:“……” 行什么行, 不行! 想揪着他的领子问问你怎么就一次就能这么贤者模式! 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啊! 她指尖在墙上抠了两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这会儿只感觉到气血狂用一大股难以言喻的东西奔流之下,她面色涨红了下,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转身落荒而逃。 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顾西决。 他在思什么她也不敢细想,一路狂奔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姜鹤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从天灵盖上飘了出来。 她拍了拍胸口。 拿出了手机,本着遇事不决找百度的基本态度,她打开了百度页面,对着搜索栏沉默了半天…… 愣是不知道关键词应该搜什么。 想了半天,搜了个“生理期,某方面特别旺盛是正常的吗”。 搜索栏跳出来没有相关关键字联想,姜鹤面无表情假装淡定,其实心里已经凉了一半,心想难道甩锅生理期失败? 不死心地往下拉。 终于看到知名医生问答栏目里说,女生生理期有需求强烈的感觉是正常的,因为正处于排.卵期,请勿惊慌,注意卫生,保护好自己,吧啦吧啦。 姜鹤:“……” 安心了。 就像是悬空的两只脚双双落地,姜鹤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是的没错,凡事要讲究科学依据嘛,她都面对顾西决这么久了,没道理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被他随便撩两下就腿软得受不了…… 放下手机,洗了个冷水脸。 走出厨房的时候,她的脸色完全恢复了正常。 姜鹤出来的时候顾西决还在厨房,这会儿捧着个ipad面无表情地一边看一边往炒锅里下海鲜。 他身上还系着个黑围裙。 完完全全料理店大厨的架势。 她伸了个脑袋进去:“干嘛呢?” “你昨天不是给我发的海鲜日本豆腐的图,”顾西决靠在料理台旁边,头也不抬地说,“给你做。” 姜鹤凑过去,他用筷子夹了块鱿鱼递她唇边,她张嘴要接。 筷子挪开了些,他盯着她的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她莫名抬头望向他时,他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遮去眼中的晦暗,淡道:“慢点,烫着。” 她“哦”了声,鼓起腮帮子吹了吹。 那块鱿鱼好不容易安稳地落在她嘴里。 咀嚼两下,吞咽下去,抬头正想夸奖他照葫芦画瓢做得不错,见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神色望着她,内心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怎么啦? 贤者时间过了啊? 她奇怪地眨眨眼:“顾西决?” 他这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转回去,翻了翻锅,表情自然地顺手锁上了ipad的屏幕,继续做他的饭。 “碗筷拿出去摆一下,”他淡道,“马上吃饭了。” “哦,ipad不用了给我。”姜鹤说,“我摆碗筷时,顺便看会儿综艺。” “……” 顾西决手上动作一顿。 姜鹤伸手要拿ipad。 他动了动身,挡住了她,姜鹤一头雾水:“怎么啦?” “我还要用,”他动了动唇,“你用你自己手机看。” 这波无情拒绝整得姜鹤一头雾水,挑了挑眉她问:“鬼鬼祟祟的,怎么回事啊,你不会用ipad,登着微信……和哪个女同学相聊甚欢呢吧?” 顾西决眉毛都没抬一下,掏出自己的手机往姜鹤手里一塞,无声示意她爱怎么检查怎么检查…… 女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她也不去惦记她男朋友是为什么怪里怪气了,接了他的手机,抱着两只碗两双筷子,得了什么好处似的脚底抹油转身出了厨房。 目送她欢天喜地出了厨房,站在厨房的少年松了口气,把ipad拿开,这才继续去做他的饭。 半个小时后,姜鹤终于吃上了午餐。 醉仙楼的佛跳墙给了她今日最大惊喜。 她记得三年前她吃过一次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佛跳墙,价格是不便宜,但是出来的品质远远不如预期。 作为沿海城市,里面用的海参是碎的,鲍鱼品质也参差不齐,花胶泛白,汤底也并不是那种好好熬过的高汤,完完全全就是没有诚意的一道菜,那之后姜鹤再也没去光顾过。 现在倒是好,上好的九头鲍、鱼翅和整只两指宽以上的海参,汤底喝的出是用鸡、鸭熬出来的汤底,却不见两种家禽肉…… “原本的老板放权给了亲戚,搞得乌烟瘴气,后来老板车祸去世了,”顾西决替姜鹤盛第三碗汤时说,“他女儿回来夺了权。” “我晓得,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江市包租公巨佬之死嘛。”她说,“这么一份,汤多少钱?得花不少吧,顾西决,你还是个学生,怎么能这么奢侈……” 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了块花胶。 “不要钱。” “放屁。” “真不用,”他说,“女老板的姘头是我朋友。” 姜鹤叼着一片鱼胶震惊地望着他。 过了半晌她才感慨:“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我和江市第一包租婆姐姐中间就隔了个男朋友的朋友吗!那以后去醉仙楼吃饭是不是至少能打个八折?” “上一秒还在拼命埋汰人家醉仙楼。” “你不是,说要打我脸么,”姜鹤坦然地把脸伸过去,“这不是,乖乖配合给你打。” 顾西决没打她,就是把脑袋凑过来在她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她“哎呀”一声红着脸缩回脑袋。 这一天中午姜鹤吃了三碗饭,撑到躺在沙发上动不了。 好在顾西决也没指望她乖乖去洗个碗什么的,收东西进厨房的时候路过她,见她瘫在那,轻飘飘地说了句:“大腿再粗两腿之间都看不见缝了。” 姜鹤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把裙子拉下来。 顾西决收拾了碗筷,拿着一只药膏回到沙发边。 垂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后者也抬头望着他。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和难以言喻,顾西决抬起手捏着她下巴摇晃了下,淡道:“看什么,不是喊疼,脱衣服。” 姜鹤:“……” 这一秒,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联想到很多年以后,眼前的人要是不幸被分配去了个什么心脑血管科室,身穿白大褂,对着个来看心脏病的路人小姑娘,就顶着现在这张寒天冻地的脸说,看什么,脱衣服。 ……………………那是要给人家治病还是准备把人家勾引得就地犯病促成谋杀? 姜鹤抬起手,指尖蹭过衣袖,满脸含蓄地说:“不必了,现在也没那么……” 话音还未落,人便被拉起来,下一秒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呼吸时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她微微偏过脸,柔软的唇瓣扫过他的下巴,这时候,他抬掌在她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挺响,她臊红了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声,又听见他近在咫尺地贴着她耳边笑了声:“再重抱不动了。” 话是嫌弃的话没错,然而他滚烫的掌心隔着夏天的裙子贴在她的肉上,一点没有挪开的意思,语气听上去……也是满意得不行。 这个变态东西。 她抿了抿唇,在他手开始不老实地乱动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斜眼瞥他:“你失忆了,刚疼的是这儿么?” 顾西决倒是没什么意见,大手挪开到她前面,修长的指尖轻易挑开了她衬衫的扣子,将她人转过来,俯身亲了一口,她那处因为摩擦而微微泛红的皮肤。 他的唇有些凉。 那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差点要了她的命,头皮一紧,脑子里“哇”地一下炸开,姜鹤急喘一声往后躲…… 顾西决轻笑一声,放开了她,姜鹤立刻屁滚尿流地屁股一歪从他腿上滑落坐回沙发上。 少年指尖沾了点膏药,稍一停顿,凑近了光明正大地蹭上去。 他微热湿润的呼吸近在咫尺地喷洒在她的胸口,姜鹤已经放弃了关于自己的心跳异常会不会被他发现这件事…… “轻点,顾西决,”她“嘶”了声倒吸一口凉气,“你指尖怎么这么粗糙!” “疼?” “……” 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靠在身后沙发靠背上,闭了闭眼,耳根通红哪里敢说不是疼是他妈的痒得难受…… 做个女人可真难。 矜持。 矜持。 要矜持。 等他的指尖偏离她伤口的范围向着她的弧线歪去,她听见脑子里“哇哇”报警声终于变成了电闪雷鸣…… 当他指尖下滑,不怀好意地滑进她内衣边缘布料。 一道比春天的惊雷还响的巨雷噼里啪啦在她脑子里炸开。 姜鹤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一把拍开了他的手,跳起来,顾不上这会儿还衣衫凌乱,指着他的鼻尖骂:“顾西决,别蹬鼻子上脸的啊!不上,就别他妈,在那瞎放火!就你能硬,我、我不想要的吗!” 话语落。 一室寂静。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坑坑巴巴、却气势不减的雄厚咆哮在客厅的吊顶回荡。 三秒后,姜鹤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然而早就反应过来自己放了什么屁的她内心已经崩溃地发出土拨鼠尖叫—— 她说了什么! 要什么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汹涌而来的羞耻将她淹没,在顾西决来得及说话之前,她已经“嘤”地一声迅速退退退到另外一个沙发上跳上去蜷缩起来脑袋扎进抱枕里。 过了一会儿。 她感觉到他站起来走向她,她的指尖死死地抓着怀里的抱枕,装鸵鸟不肯看他。 听他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叹了口气,她已经炸毛,像是浑身的刺都扎开来的豪猪:“怎么了!是不是很得意!是的没错,我也很想要你!怎么了!不行吗!” 顾西决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让她独自冷静了那么两秒,他叹息着拽走她怀里的抱枕,将她整个儿打横抱起,在她的尖叫声中,走到里面房床上坐下来,两人依偎着滚进柔软的床铺里。 他抬手,仿佛安抚一般顺着她的背脊往下抚:“别着急,姜鹤,抬头,看我。” 姜鹤脸埋在他怀里,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烧的通红:“你笑话我!” 他无奈:“我笑了个锤子,你他妈能不能抬起头看我一眼,再给我扣锅?” 姜鹤哑口无言,抬起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果然发现他确实面色严肃。 姜鹤:“……哦。” 顾西决抬起手刮了下她的下巴:“臊什么。” 姜鹤面无表情,略微讽刺:“不知道,大概是千年来的保守观念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 “顾西决,你怎么能一点不惊讶?” “刚才在厨房里你跑的和兔子还快,然后进了洗手间,这和男人说要去洗个冷水澡有什么区——” “啊啊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在洗手间什么也没干!” “哦。” “我我我还那个!能干嘛!” “别嚷,你要是一点反应没有我还要怀疑是我的魅力出了问题。”他手落在她裙摆边缘蓄势待发的样子,“怎么了,湿得难受?” “……” “怪我。” 他语气正直严肃。 却满嘴虎狼之词。 姜鹤回头望了他一眼,正琢磨要不要给他一巴掌。 他倒是求生欲旺盛,很会讨巧卖乖地凑过来亲亲她滚烫的耳朵:“不是百度了吗,这是正常生理现象……现在实在是没办法,生理期乱来要生病的,再忍忍。” 他现在实在已经很有当医生的架势。 柔情似水,劝人向善。 引经据典,就差邀请她一起吃斋念……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百度了?” “……” “啊?” “姜鹤,我家里的ipad登的是你的苹果账号,”顾西决抿了抿唇,有些恼火说漏嘴,“你手机上搜什么,我ipad同步的。” “……” “……” 为了自己碎了一地的少女尊严,当晚姜鹤沮丧得少吃了一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嘻嘻 146、番外九:世界第一不要脸(三) 不幸的是, 伴随着生理期的离开, 姜鹤发现自己沸腾的血液并没有因此而平静,她怀疑自己是病了。 要么就是被泰迪精上身。 隔着操场,生物学院的几个班在搞体能接力竞赛。 铁丝网下,一个个穿迷彩服的少年少女像在泥巴地里打滚的野猪, 毫无美感可言…… 可是姜鹤的眼睛却不能离开其中一个男生的屁股。 苍天有眼, 其实比起别的不自觉在匍匐前进中会撅起屁股又被铁丝扎得吱哇乱叫的男生,顾西决的姿势是最标准的,他稳稳当当贴服着地面, 有力的腰胯前顶给前肢送去力量,迅速而沉默地向前,且一马当先。 甩了别人至少两个身位。 他们班的女生们在兴奋地叫着他的名字,给他加油。 坐在不远处树荫下,姜鹤的目光从他结实的屁股上挪开,为了掩饰心中的澎湃,她平静地喝了一口水。 身边,宁淡用肩膀撞了下她的肩:“顾西决这爆棚的人气啊!姐妹, 你男朋友真的挺牛逼啊,啧啧啧,话说他以前是不是搞过体育?” “是的。” “我就说嘛, 你看看他那肩,那腰……” “是的,”姜鹤喟叹一声,“这腰, 我夹过。” 宁淡的一口水呈喷射状从嘴里喷了出去。 ……好在没有别人听见,否则法医系高岭之花的人设在这一秒会彻底崩塌。 宁淡看着身边小姑娘那漂亮的侧脸,动了动唇正想教育她两句不要这么奔放,这时候看她望着某个方向双眼一亮,舌尖舔了下有些干涩的下唇。 “?”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宁淡看见那边铁丝网下,一马当先的少年已经从泥巴地里钻了出来,把袖子上的红袖章摘下来扔给接替他的那个男生,在对方忙不迭地双手接过时,他转身,向着树荫这边走来。 ……法医专业的两个班这会儿正蹲在树荫下看热闹。 其实存在感不是很高,也不知道他怎么注意到的这边。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位刚入学一个星期就在学校几千新生里都很有存在感的大佬,带着满身的尘土,跨越了整整大半个操场,立在了他们乘凉的队伍跟前。 他低下头,对抱着膝盖捏着军帽坐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女生说:“水。” 大概是被晒得狠了,他嗓音微微低沉沙哑,听上去性感的要命。 不知道多少女生的脚指头因此悄悄在军旅鞋里蜷缩起来。 姜鹤扔了手里的帽子,把旁边一瓶还冒着冰气的矿泉水拿起来递给他,后者刚要接,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与她齐平:“帮我拧开。” 她没说什么,给他拧开水。 顾西决面无表情:“喂。” 姜鹤举起矿泉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就着她的手咕噜咕噜喝下三分之二瓶矿泉水,他鼻腔里喷出的灼热气息就在她虎口处…… 她哆嗦了下,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瓶身颤抖,一点水从他唇边漏出来,他挪开了些,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抖什么?” “喝完没?” “没有。” “你给我……留一口啊。” “不留。” 周围的同学们都傻了眼。 完完全全不知道他们的女神和男神是怎么久勾搭上的……而且这两人亲密得有点自然,完全不像刚在一起的情侣那种腻腻歪歪。 …………………………咋回事啊??? 也就姜鹤宿舍里的几个女生知道咋回事。 顾西决喝完水,头一歪,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下巴上没来得及吞下去的水和汗,然后转过头,保持着蹲在姜鹤面前的姿势,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姜鹤自己接着他,手腕一转又喝了一口水,这才拧上瓶盖放下,一抬头对视上他目光灼灼。 也他妈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馊点子。 她挑挑眉,正想问他怎么了,就听见他阴阳怪气地来了句:“怎么没买可乐?” 姜鹤愣了下。 然后被他的小肚鸡肠逗乐了,这是还惦记着高一军训的时候,她给全班人发了可乐唯独就绕过了他这件事。 “顾西决,你幼稚。”她直呼他的大名,“上次军训的事,你他妈,不如惦记到下辈子……” 顾西决跟着她嗤笑了下。 那座在外人面前的万年冰山,化了,人们惊恐的目光下,他抬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后,笑着捏着她的下巴,摇晃了下。 “不许说脏话。” 扔下这句,他才撑着大腿站起来,又低头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往自己班级所在方向走去。 姜鹤想要假装不认识顾西决的计划在这一天破灭了。 但是她不太在意,因为她很快就发现大学和高中还是不一样的,让她把一个大一几千个人全部作为自己的社交征服对象,这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既然她不能去认识所有人,那就让所有人都认识她。 这件事还是有好处的。 军训结束之后,就是国庆长假。 姜鹤正把最后一件需要换洗的衣服塞进箱子里,抓狂地抱怨:“开学、众筹买个洗衣机成不成?” 她们宿舍的小姑娘们家庭条件都还可以,一台洗衣机平摊下来几百块都出的起,姜鹤的提议立刻得到一片响应,宁淡甚至还想来个烘干机。 正兴高采烈讨论买哪个牌子的便宜实惠又好用,买了以后那玩意该放哪比较合适,这时候,宿舍门被人敲响了。 姜鹤距离门最近,踩着拖鞋提提踏踏地走过去,一拉开门,发现顾西决站在外面。 姜鹤惊了:“你怎么进来的?” 顾西决没多大反应,指了指门外,姜鹤伸头一看,隔壁宿舍女生的老爸站在门外,弯着腰替她拖一个编织袋,一边骂:“你是垃圾制造机吗!这才半个月你一件衣服没洗过,邋邋遢遢我真的要昏过去,丢死个人了你!” 姜鹤唇角抽着缩回脑袋:“那是家长!” 顾西决走近女生宿舍,在全宿舍凝固的注视中,替她关上行李箱拎起来,拍拍她的头:“我也是你家长。” 宿舍里陷入十秒的诡异。 宁淡受不了地发出“恶”地一声,催促他们快点儿滚蛋。 半个小时后,顾西决的那件公寓楼。 姜鹤的箱子敞开,内衣、t恤、小短裤洒了一地。 床边也散落着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而她整个人被扒得像是准备下水开宰的小猪仔,粉红粉红的一团,被他压在床上。 牛仔短裤的扣子开了,露出底下小内裤蝴蝶结的边缘。 她唇瓣微启接受他的吻,热烈而强势的掠夺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的手压在他的肩,“你尽放屁,”气喘吁吁中,她骂,“家长,才不会干这种事……” 他的手将她上身最后一点遮拦往上推。 在她急促的呼吸声中,握住她。 “走干净了?” 他垂眼看她。 语气倒是平常自然。 然而深刻地清楚他这样问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姜鹤面红耳赤,脸埋进他怀里,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说:“你慢点。” 吃肉是想吃的,但是吃肉之前,本着严肃的科研态度,姜鹤不进百度了,还在宿舍卧谈会上跟姑娘们讨论了一番。 宿舍里有些人是有男朋友的,比如玉燕,告诉她第一次就甭想着快乐了,反正就是疼,如果男朋友技术不太行,那估计第二次也还是疼。 姜鹤当时就被吓蒙圈了,又不敢问顾西决你技术行不行。 按照之前和现在的经验,她被他十八反武艺捣鼓了一下,她其实算是比较放心的,他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显然理论课的时候也下了功夫…… 没一会儿她就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犹如一滩烂泥。 屋子里很暗,她感觉到他的灼热贴着她,没一会儿挪开了,他摸索着在床头拿了个什么……她半眯起眼,很是要求参与感地问:“润滑剂?” 顾西决动作一顿,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然后恶劣地用湿漉漉的手去掐她的鼻尖:“你觉得你这样的,用得着那东西?” 姜鹤快被他臊死了,尖叫一声拍开他的手。 然后反应过来他拿的安全措施用品,“哦”了声,翻身坐起来想看……顾西决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她这么看,急躁地一把压着她的肩膀帮她摁回床上,骂了句:“乱动弹什么!” “我看看,我看看……” 他不知道她哪来那么重好奇心。 只是重新压了回去,不让她乱扑腾,手按在她的膝盖上,唇瓣落在她的眼睛上,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张开腿,放松。” 压在膝盖上的手挪开,她的手被他捉在一起,手腕翻过来压在头顶。 这种绝对被征服的姿势,才真的让她收起了玩闹得心,整个人紧张起来。 她吞咽了一口唾液,紧张兮兮地叫他的名字,听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应她,在她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时,感觉到什么东西挤进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开。 她被疼的整个傻眼。 张嘴无声地猛吸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疼疼疼疼疼,顾西决,我疼,你慢……” 她疼,他也好不到哪去。 汗液顺着鼻尖滴落,落在她的胸口上,“吧嗒”一声溅开来,他咬着后槽牙放开她的手压住她乱踢的膝盖:“放松。” 她放松不了。 这完完全全地激发了她生物的应激性,每次他尝试进入,她就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试了几次,两人都是一身汗,空调冷风吹过来,她又可怜地哆嗦了下。 她从鼻腔里发出“嘤嘤”的低声。 也没有大声哭,就是小声地像是受伤的野兽在那哼哼,让人想起了那年在雪地里捡起来还不如巴掌大的金元宝。 她哼了几声,哼得他心疼。 最后心一横,坐起来,把抖成骰子的她贴着胸膛抱起来,低头胡乱亲吻她的面颊,舌尖卷去她眼角的眼泪:“不做了,不哭了。” 男人能做到半路因为对方接受不了主动喊停,这他妈比说一万句“我爱你”都真实。 可惜姜鹤不懂这个道理,她听见他这么说,娇气的抽泣声停了,趴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正当顾西决以为她是在绞尽脑汁安慰他时,却没想到从他怀里,闷闷地传来一声:“怎么不做了啊?” “不是疼?”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想要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悲愤欲死的哭腔,听上去可怜兮兮,传到顾西决的耳朵里,却犹如一把刀子…… 把他的理智切得七零八落。 手压在她的背上,要不是她语气真诚,他真的怀疑她是在以折磨他为乐趣。 叹了口气,他将她重新放进放回床上。 一室昏暗。 只有她深深埋入枕头的脸里时不时传来的难以承受的抽气声。 她被他压在怀中,结实的肌肉贴着她的胸前,滚烫的,充实的。 身心都得到满足。 空气中有暧昧气息浮动,夹杂着汗水的味道四散开来。 终于,听见怀中的人小小尖叫一声,然后整个瘫软放松,顾西决深呼吸一口气,也缓缓放开她……一翻身,并排倒在她身边。 姜鹤缓过气儿来,毛茸茸的脑袋蹭过去,抱着他宽阔的肩膀,惦记了好久的东西终于入了腹,她吃饱喝足。 这会儿心情不错滴用手指戳他:“你刚才,进来了?” “?” “那,也,也没那么疼。” “……” 她大松一口气的声音。 顾西决这次是真的头疼了,被她气到想笑,抬手扇了一巴掌她肉颤颤的屁股肉:“你有毒吧,进去的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 姜鹤“啊”了一声,他抓着她的手往下摁,她一碰到,立刻就发现:哦,尺寸不对。 刚才还松了一口气的心这会立马提了起来:“那刚才你放的什么?” “手指。”他没好气地说。 “……我还是有点疼的,”她期期艾艾地“嘤”了声,“只是手指而已吗,我不信,两根有没有?” 她确实挺会破坏气氛的,很少有女人能像她这样,整个人被人压在怀里,还像菜市场买菜似的,讨价还价,努力证明自己有多努力、多勇敢。 看着她躺在他的黑色床单上,白的触目惊心。 床单上湿漉漉的一大片。 她身上泛着粉色,鼻子和眼睛也是通红的一片,被他沉默而荒谬的目光看的受不了,她哆嗦着,张开双臂抱过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 也知道心疼他的。 “要不,再试试?” 她小声地问。 然后在他怀里缩怂成一团。 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他低头吻她的眉心。 “你放过我吧,”他真诚地说,“老子迟早被你整出毛病来。” 147、番外十:天下第一不要脸(四) 那之后顾西决果然很安分地没有再动姜鹤, 各种花样真的玩了个遍, 但是打死就是不上真枪实干。 …………………………直到学期末的某一天,两人凑一块儿各自看书复习呢,复习复习就擦枪走火,《法医学概论》和《线性代数》混在一起。 读书的人一个坐在桌子上。 一个坐在桌子边。 坐在桌子边的人, 在“读”坐在桌子上的那本“书”, “读”得非常认真,书本哗啦啦地颤抖着,书业掉落一地。 但是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 舒服了是舒服了, 但是同时也想要拥抱他,蹭蹭他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说几句好听的话……现在这个花式身位,少了点灵魂。 姜鹤抓着顾西决,强行让他坐起来,她弯下腰从桌子边缘滑落他怀里,摸摸他的耳朵:“要不进来吧?” 明明裤、档已经崩得不行。 他坚决摇摇头。 姜鹤彻底被他逼急了。 人家都是五六十岁才为夫妻生活吵架,他们倒是好, 十九岁就开始了,二十几岁不是如狼似虎吗,顾西决, 你到底还是不是精神小伙了?! 她恨不得拎着他的衣领骂人。 在感慨这人是不是神仙的时候,甚至忍不住讽刺他:“别人,那是“完璧归赵”……顾西决,你是准备, 让我“完璧归西”吗!七八十岁、还还保持少女之神,死后,是不是,就能上天堂啊?” 姜鹤很少讲那么那么长的句子。 除非她特别忍不住。 只是她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话太恶毒,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下的时候,就意味着天堂肯定不会收她这样的恶毒之人。 但是没办法。 被逼疯的从来都不止男人。 姜鹤愤怒地盯着顾西决,半晌真的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地问:“你是不是,根本,对我没兴趣?” 这话和眼泪双重效果,犹如一枚狙击炮的力量,捅了马蜂窝。 姜鹤如愿以偿地被扔到了床上,没真干嘛,但是模拟了一下…… 她背朝上,被捞着腰摁床上。 身后那人的狠劲儿,有那么一秒姜鹤几乎真得有一种要被他弄死的错觉。 这一折腾大概弄了两个多小时,顾西决挪开的时候,姜鹤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颤,趴在那里动弹不得,她恨不得抽自己这说话不利索还要瞎叭叭的贱嘴两巴掌! ……太难了啊! 她趴在床上,眼泪汪汪地看着顾西决在不远处的榻榻米弯腰收拾刚才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的书,他轻松将两人的书分门别类重新放回桌子上。 收拾完了,转身去洗澡。 出来以后,穿着一条长牛仔裤,赤着上身,他拿着一只腰将床上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翻过来,哑着嗓子说:“上药。” 姜鹤迷迷糊糊的,往他腿上摸了一把,摸到他穿着的牛仔裤,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地放松下来,揽过他脖子胡乱亲了他脸一下,瘫倒下去扔他摆弄。 ……大腿上那块磨得发红的肉上药时,自然还是会闭着眼娇气地喊疼。 刚开始顾西决还哄两句,越哄越娇气后,他抬手打了她屁股一下,没好气地问:“以后还乱说话吗?” “嘶!”姜鹤捂着屁股,“肿了啊!手劲这么大!” 顾西决拍开她的手,低头在她声称肿了的地方亲了下。 她红着脸扯过被子要躲。 他冷眼看着她,就不知道她身上哪哪他没亲过,这会儿倒是知道矫情上了,刚才急得跳起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不行”的勇敢劲哪去了? 叹了口气。 他抬手,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见她鼻尖通红,实在可爱,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下:“还起来看书不?” 姜鹤纠结了下,心里想若是第一次期末考试翻车她今年的年都没法过了,委屈地点点头:“《法医学概论》递给我。” 他转身拿起书随便翻了翻,书里的笔记和便利贴多的快超过原文字数……把书递给她,看她立刻接过书翻到他们心猿意马跑偏主题前她在看的那页,他沉默了下。 挨着她坐下来,摸了下她微微汗湿的头发:“上课听课吃力吗?” “好很多了。”她头也不抬地嘟囔,“反正,老师课件,共享的……宿舍的小姐姐,人也很好,不懂的,可以问。” 顾西决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头发。 躺下来,替她将耳边垂落的发挽至耳后,想了想说:“好好考试,我跟家里打过招呼了,说今年带你去芬兰过生日。” 姜鹤这才想起来还有芬兰这件事,想了想,整个人期待成了一团,书也不太看得近了,破天荒地头一回,在“顾西决”和“书”里,扔了后者,在前者的唇上留下响亮的一吻。 “顾西决,你最好啦!” “……是挺好的,”他幽幽地说,“只要你别再给老子提什么‘完璧归赵‘。” “……” 稀里糊涂考完期末,又稀里糊涂过了个年。 法医专业的期末分是在班级微信群里公布的,当时姜鹤正坐在赫尔辛基飞罗瓦涅米的飞机上,蹭着飞机的免费wifi,赶上了排名的现场直播。 学霸还是当年的学霸。姜鹤的期末成绩没辜负自己高考多的那一百多分…… 不幸的是,蒋净也没有。 所以他两还是第一和第二。 —一行白鹤上西行:净 ????????? —净:?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来江市医科大就是为了和我抢第一名的吧?啊?! —净:说什么疯话,我先你一步报志愿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是倒了什么霉要被你阴魂不散终日烦恼…… —净:少谈恋爱多读书,就不用当万年老二了,呱。 姜鹤气得要死,举起手机疯狂往顾西决鼻子下面凑。 “顾西决,你看,蒋净暗示我谈恋爱耽误了我的学习啊!”她拼命拍打他的胸口,”要不要揍他!” 顾西决抬起手调整了下眼罩,拒不合作地拧开了头。 她如果就这么放过他那就不是姜鹤了,抬手单手直接解了顾西决的眼罩后面的扣,眼罩滑落,刺眼的阳光射进来,他“嘶”了声,微微眯起眼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实在不懂的过了将近十七八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怎么还能这么活力四射。 “姜鹤,飞机上免费wifi一共只有10mb,”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至极,“这10mb,你就用来看期考成绩,以及和蒋净吵架?” “换一个邮箱在注册一次又能再用10mb,”姜鹤说,“我已经让他们不要发表情包了。” “……” 她一只手还握着手机。 说明她是单手解的他的眼罩。 “单手解眼罩,嗯?” “是的,厉害吗,就像你单手解内衣……” 周围没有国人,所以她说话的内容也很嚣张。 顾西决面无表情的把眼罩从她手里拽回来,重新戴上,歪过脑袋去睡了。 姜鹤自己又在群里蹦跶了一会儿,赫尔辛基飞罗瓦涅米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飞机落地的时候,她已经透过飞机窗户看见了外面白雪皑皑的完全冰雪世界—— 这是在江市看不见的。 江市会下雪,但是最多也就是下个普通规模的鹅毛雪,像是这样铺天盖地都是洁白的雪,放眼望去一片皆白,雪雾朦胧的大场面根本不可能有。 姜鹤兴奋地把顾西决摇醒时,飞机上的其他人也开始指着窗外发出叹息,飞机落地,机舱里响起一片掌声。 安全带指示灯熄灭、机舱彻底亮起了灯,连续睡了十几个小时连饭都没好好吃一口的顾西决才慢吞吞地拿掉了眼罩坐起来,转头看了眼飞机外又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 “你是靠光合作用发电的吗,”他真诚地问,“现在快连轴转了二十四小时了,这位小姐。” “怎么了?” “你不困吗?” 她扑进顾西决怀里,笑嘻嘻地说,好开心,不困。 定的酒店离机场不远,酒店会派车来接。 不是网上最有名的那家苍穹酒店,但是也是规模第二的网红酒店,六千多块钱一晚上,顾西提前一年,抢破脑袋才定到连续三晚。 快要到酒店时,看着趴在车窗上指着那一个个的半球形玻璃屋酒店房间发出欢喜声音的女朋友,顾西决面无表情地心想:极光也不是天天有,看不到极光天上也就黑压压一片,和普通酒店到底有什么区别……小姑娘的钱真好骗。 他当然没说出来。 入住的时候姜鹤趴在前台,听到前台跟顾西决确认入住时间和房间价格的那一瞬间,瞪大了眼。 “那么贵,的吗!” 顾西决领了房门钥匙,拖过她的行李箱,没搭理她。 从前台走到房间也是一片雪地,这会姜鹤已经过了最初看到雪的兴奋劲,只会拎着顾西决的那个小箱子抱怨一地的积雪阻碍她前进……没拉多远开始气喘吁吁。 此时天上又开始飘雪,顾西决放开姜鹤那个32寸的大箱子,回头替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扣上,姜鹤捉住他的手腕:“这么贵,当初怎么,选了这家?” “这家酒店有独立卫浴,”顾西决说,“另外那个得出房间。” “……走两步也不会冻死。” 他停顿了下,然后言简意赅地说:“不方便。” 此时姜鹤还不知道,他所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但是当天晚上她就知道了。 到了房间,也就巴掌那么大的地方,相当于普通普通星级酒店房间一半大小,每个玻璃屋间隔都很大,四周有可以拉起来的窗帘,隐私性也很好。 抬起头看着八边形玻璃拼接而成的酒店房顶,透明的玻璃杯清洁的很干净,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静谧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发出“哒哒”雨点般的轻响。 姜鹤整理了下行李箱,钻进浴室洗澡洗头,换上睡衣钻上柔软的床,盯着头顶雪夜苍穹,她浑身放松下来,这才打了个呵欠。 顾西决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掀开被子挨着她躺下……被子里原本还有点凉,所以他一进来,姜鹤下意识地就往身边的火炉上靠。 夏天的时候她总是离他远远的,到了冬天,只要两人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她一定是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的叠罗汉状态。 顾西决习惯了她这种极端利己主义的不要脸行为,此时身上单穿一条底裤,他宽容地张开双臂纳她入怀。 听怀中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顾西决低下头,看着她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深褐色的瞳眸中倒映着头顶深色苍穹,神采奕奕…… 刚洗过澡,发丝和皮肤都是香软一团,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乖得要命。 他亲了下她的眉心:“明天没安排行程,睡到自然醒,带你出去吃饭。” 姜鹤抬起头,在昏暗的被窝里,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唇瓣一口咬住,带着酒店牙膏薄荷味的舌尖钻入他的口中,勾住他的。 吻着吻着有点没控制住。 大家的呼吸都不太稳。 等顾西决反应过来,原本侧躺在他怀里的人已经得寸进尺地趴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手贴着她吊带睡衣的蚕丝料握在她的腰上…… 肩带滑落至手臂,他一低头,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笑着凑过来亲了下他的鼻尖,拉着他的手往上,放至柔软处。 “姜鹤。” 他喉结滚动,嗓音暗哑。 “不困是吧?” 他听见压在他身上的小姑娘笑吟吟地应了声,用前所未有柔软的声音说:“顾西决,想要啦。”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评论区和谐,不要讨论过审怎么还不被锁之类的话题,之前能过审是因为没有露骨的描写,基本都是侧面的,发文前我自己看一遍到处修改,一点露骨的词都要拿掉替换 这两次被锁都是被举报的 很多读者都是第二天看文,大家互相照顾下 实在收不住以后就全部拉灯了 148、番外十一:天下第一不要脸(五) 面对他, 她向来是直言不讳自己的需求。 想要的东西, 想吃的食物,想要去的地方,以及想要做的事情。 就好像真的是凭一己之力养了个被娇宠惯坏的女儿,在他的面前她向来肆无忌惮, 别人担心被男朋友知道仙女也要拉粑粑放屁, 她反而进化到能坐在马桶上尖叫:顾西决我亲戚又来啦,快给我拿片小饼干。 所以当她想要的时候,向来是与他直言。 顾西决握着她的腰, 两人调转了个身位。 他的手探进被窝时,姜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这样那样的事儿他们干的不少,她要已经习惯这样的边缘行为…… 零碎的布料从被窝里掉落在木地板上。 她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被他的亲吻亲到整个人像是发烧一样的发热变软,一时间还是沦为被支配的人,全程的主导地位大概只提现在,她是喊开始的那一个。 直到感觉到呼吸困难,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抗拒的声音,他这才勉为其难地放开了她,垂着眼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 “你该练练肺活量。” “……” 煞风景的永远不止她一个。 姜鹤拉着他的耳朵, 嘟囔着“继续”,原本想着舒服一下好心满意足睡觉,现在赶紧速战速决不要墨迹…… 没想到顾西决不是这么想的。 舒服了也确实是让她去了一回,当她在被子外面面红耳赤地挣扎着要坐起来, 掀开被子叫着“行了行了”想要把他拉起来时…… 她感觉到他沉默地把她的脚拉起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姜鹤:“?” 经过半年的边缘行为,姜鹤对于正常流程顺序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所以当她的脚像是女王一样踩在她男朋友高贵结实的肩膀上时,她朦胧地睁开眼,一脸困惑地撑起上半身。 ……做什么? 这一次是坚定的尝试。 有多坚定呢,坚定到姜鹤发现顾西决其实还是有所蓄谋的,因为他弄到一半,淡定地翻身下床,在她困惑的目光里打开行李箱,然后拿出了一盒安全措施用品。 姜鹤:“……” 姜鹤:“你怎么,还带了,这个来。” 顾西决撕开包装:“以备不时之需。” 姜鹤信他个鬼。 他在给自己戴那玩意时,她抱着被子,认真地在旁边发表了她的看法:“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我可能……不一定,也许还没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才算不着急?什么时候能做好准备?”顾西决头也不抬地问,“给你三分钟够不够?” “……”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嘶哑,简单的来说就是欲望满满至沾染兽性,不像是能坐下来喝个茶好好讨论问题的样子。 姜鹤怀里的被子被抽走。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她其实并不需要那个东西。 被顾西决重新压入柔软的被子里,她的脚趾doi因为紧张卷了起来,这太羞人了,还好在芬兰的冬天,下午三点天就黑了,周围不至于这么亮。 他一根手指试探时,姜鹤紧张的握住他的手腕:“慢慢慢,哎,啊,顾西决,窗帘没有拉……” 她挣扎着起来表示自己要去拉窗帘。 其实窗台上的积雪都堆积了一半,外面雪雾朦胧。 顾西决压着她的肩膀把她一把推回去,就回了她冷酷无情的四个字:看不到的。 冰天雪地大晚上,谁没事在外面闲晃。 他身体压上来时,姜鹤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肌肉上,他可能被她掐出了血,因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黑暗中,她看见他依然眉眼温柔地俯身亲吻她的唇,在她耳边用极其沙哑磁性的声音说:“乖,放松。”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了女巫下的情药。 她受到了他的诱惑。 熟悉的撕裂痛侵袭而来,她额头上落下了痛出来的冷汗,她不确定从她喉咙里深处发出来的声音还好不好听,反正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顾及那么多…… 她疼,他也疼。 “姜鹤,你在不放松我就要断了……上学期医疗英语学的怎么样,一会儿给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用的上。” 他嗓音低沉,说的话真得很好笑,但是语气却严肃与暴躁到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姜鹤拍拍他结实紧绷的手臂,然后说出了这辈子最蠢得一句话:“长痛,不如短痛,建议……一鼓作气。” 顾西决撑在她上方,停下来,沉默了三秒。 “你确定?” 姜鹤觉得自己是头脑发昏了,于是她摇摇头,一个“不确定”的”不”字刚吐出来前音,就被喉咙里的尖叫痛呼堵了回去! 顾西决仿佛是有所预料,所以在她发出这辈子最难听的尖叫之前,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舌尖勾住了她的唇瓣。 窗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在被进入的一瞬间,姜鹤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人僵硬了下,她困惑地眨眨眼,在剧痛带来的余震中,抬起手抱住他紧绷的背部。 ……好像哪里不太对。 “顾西决?” “嗯?” “……这次是真的进来了。” “嗯。” “然后这是什么,”姜鹤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脚趾,有些茫然和隐约觉得不对劲地问,“结束了?” “姜鹤。” “男人第一次都这样的。” “……哪样?” 顾西决咬了咬后槽牙,没说话。 趁着他往外退,姜鹤把脑袋钻出被窝呼吸了下,想了想觉得这么严肃的场合她也该严肃一点,毕竟曾经有人告诉过她,什么爱情都是狗屁,三十岁以后,女人的夫妻生活质量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吧。 虽然呃。 可是啊。 “噗。” 被窝里,传来她压抑的笑声。 笑声一出现,她就立刻扭着身子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尽管这会儿她稍微动一动都觉得疼的要命,但是她根本忍不住……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顾西决也没搭理她,让她捂着枕头笑够了一分钟,然后他捉着压住了浑身因为笑而乱颤的她,面无表情地直接进来了。 姜鹤被撞了个猝不及防,一声笑卡在喉咙里,到了唇边,就变成了猝不及防的尖叫。 也许这个酒店隔音设施挺好的,否则这会儿隔壁应该拿起电话报警,以为这里发生了命案。 ……虽然确实是有一个小姑娘正在失去她的生命。 “顾西决,我错了……嘤,嘤嘤!嘶,轻点,你是想弄死我吗?” 顾西决抬起手摸了下她涨得通红滚烫的小脸,前所未有冷酷地说:“话那么多,离死还差点吧?” 他指尖离开她的脸,把她的膝盖压到她胸口时,姜鹤就意识到,这人前所未有的深刻地记住了她这不合时宜的笑场。 这一晚变得格外的难熬。 前面几次姜鹤还能乱七八糟地骂他,到了后面她就只剩下出气的力气了,很快的,她就在半死的状态里,被欺负的只想哭…… 还想骂人。 在顾西决抓过她的指尖,慢吞吞地亲吻时,她红着脸,脸上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哽咽着说:“顾西决,人家说,太久了……可能也是病。” 她就是这样,一只脚在棺材里了,还是忍不住嘴贱作死。 话刚说完,就被他撞得整个人都挪了位置。 后脑勺差点儿撞到床头。 好在他及时用手垫着她的头,她听见他的手背“趴”地撞在床头墙面的声音……耳边,是他他低沉的磁性嗓音。 “我觉得也没那么久,”他说,“这才一会。” 姜鹤较了真,挣扎着看了一眼床头上摆着的时钟,然后第一次知道,原来顾西决的“一会儿”是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他换了几次安全设施用品?他带了多少?是准备第一天就全部用完? 姜鹤脑子里一片浆糊,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哼唧着骂他怎么能就知道欺负人…… 感觉到他湿润的吻,如雨点落在她的面颊,带着灼热的气息。 “顾西决,”她打了个呵欠,哼哼两声,一边讨好似的吻他一边可怜地祈求,“我真的好困,放我睡吧?” 他吻住她红肿艳丽的唇瓣。 “最后一次。” 最后姜鹤大概是晕过去的。 她是飞了二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的人,在飞机上她把所有之前没来得及看的电影都看了一遍,整个过程顾西决在她旁边睡得昏天暗地、无比踏实。 现在看来,他完全就是蓄谋已久。 第二天早上,姜鹤是被一阵微痒弄醒的,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推趴在她腿上作乱的玩意儿,嘴巴上还骂“别闹,金元宝”,然后手一抓,抓着个明显不是猫的手感…… 她被吓了一跳。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 此时,顾西决的吻顺着她的指尖一路攀爬,至她的唇边,等她反应过来刚才他亲了哪一脸嫌弃地撇开头,后者发出低沉的笑。 贴着他的胸腔震动。 他将她抱起来,以让她坐在怀里的姿势与她紧密地合为一体。 同时亲吻她的鼻尖,用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生日快乐,宝贝。” 姜鹤茫然地看着头顶玻璃外,已经微亮的天空,阳光正努力地破云而出,晨光熹微里,有鹅毛大雪安静地落在屋顶。 她被他完完全全地拥抱,充实的填满。 心脏也被填的满当当的,沉甸甸的。 原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可以这么喜欢顾西决,并且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大概是往后漫长的一生,都还可以像这样喜欢他,甚至是越来越喜欢…… ……不对不对。 这不是喜欢。 是—— 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就要突破胸膛,拔地而起,生根发芽…… 她低下头,有些急迫地回吻他。 “顾西决,我……” 而他就好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发出低低的笑,他近乎于虔诚地亲吻她泛红的眼眶和唇角。 “知道了,我也爱你。” …… 这一生很长,她却已经看见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保持评论区和谐,没别的了 主cp圆满结束。 下章开始写副cp番外,天雷狗血可能还虐,慎入。 149、番外十二:莫愁(一) 莫文霏准备前往沿海外国语大学报道的前一天, 她妈送给她了一份开学大礼:她带着她未来的继父登堂入室。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裁剪和体的西装, 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像是一头立起来的熊,他额头上有道疤,说话的时候有一点东北的口音。 他自我介绍姓彦,做东北做烟草生意。 全国做烟草生意且姓彦的就那一个, 上一次莫文霏听到这个人的消息是在电视上某个访谈节目里, 电视机的中年男人笑容儒雅随和,就像他的背后并没有守着一整座合法合规的巨型金矿。 莫文霏都不知道她妈哪里来的通了天的本事把这个男人带回家里。 莫泽凯一辈子都摘不掉倒插门的帽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莫文霏的外公家背景其实还算不错, 但是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莫文霏却忍不住感慨,她妈在临近四十那道坎时,终于了解到了“男低娶、女高嫁”这门终极奥义。 “霏,过来叫人。” 身着旗袍勾出纤细腰肢的女人招呼着她的女儿,回眸一瞥身边的男人,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绕是莫文霏这么冷静的性子,都有点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 屋内的气氛还未冷却,院子外面却再次掀起波澜……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跟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门外,车门打开, 这次没有再带司机,从驾驶座上面下来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 莫文霏看见彦楚生回头,温和地同下了车的年轻男人说:“阿慈,你差点迟到。” 彦楚生还有个儿子, 今年二十七岁,叫彦慈,听说刚刚海外学成归来,正准备接手家里的一些事业。 这次诡异的家宴他也跟着来了,与父亲差不多高的男人缓步走近,那张脸……可以看得出他亲生母亲应当是个美人坯子,而他捡到了父母所有的优点。 “阿慈,叫人。” “阿姨,”年轻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转向莫文霏停顿了下,他笑了笑道,“妹妹。” 这一秒,莫文霏闻到了衣冠禽兽的味道。 围绕着餐桌坐下,家里从小带着莫文霏的阿姨李妈妈端菜上来时,和莫文霏交换了一个同样懵逼的眼神。 莫文霏一只手撑着额头,没一会儿手机微信亮了。 —李妈妈:夫人打电话回来时只说是家常便饭,我连饭后甜点都没准备,天啊!人家该怎么想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夫人坑我! —霏:如果能稍微安慰你的话,我房间还有剩下几包南方黑芝麻糊,你拿来撑一撑。 —李妈妈:那个后来进来的年轻男人是谁,我听见他喊你妹妹! —霏:一个以后你可能有机会喊他“少爷”,我可能有机会喊他“哥哥”的人。 —李妈妈:…… —霏:…… 莫文霏放下手机。 此时,餐桌边的话题正进行到关于江市社交圈的问题,江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它是个重要的沿海港口城市,如今大大小小十几个港口,三分之二在陆家手里,三分之一在李家手里…… 两家都是本地地头蛇。 彦楚生虽然有通天的本事,在北方甚至算得上一手遮天,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想要打通这边的生意,怕不是还是得要好好同李、陆两家好好商议。 他们外地人,自然需要一个长期盘根于江市的家族成为他们的敲门砖。 “霏,你也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学着进行适当社交。” 那把热络的火烧着烧着,莫名其妙就烧到了莫文霏的脚下,莫文霏抬起头,看着她妈眼中闪烁着叫人不安的光芒。 “你妈说的是,等你寒假从大学回来,就让阿慈带你多去参加一些晚会,年轻人就得多交朋友……不过交不到朋友也没关系,阿慈总能照顾你。” 彦楚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莫文霏她亲妈的话头。 得来了佳人赞赏一笑。 莫文霏再次懵逼,没整明白自己是会错了意还是什么情况,刚才这对中年未婚情侣一唱一和说的话翻译一下应该是—— 你该交男朋友了。 但是交不到也没关系。 你未来哥哥可以亲自上。 莫文霏抬起头看了眼彦慈,后者也正好抬眼看向她。 隔着一张餐桌,明亮的水晶灯光下,年轻男人英俊成熟,墨黑的瞳眸深不见底,他冲她几乎不可见地轻轻颔首。 莫文霏:“……” 所以今晚到底是谁在相亲? 莫文霏来不及想这么多,因为她真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去学校报道的飞机。 清早一阵兵荒马乱上了飞机。 下了飞机中午十二点,还没拿到行李她就给她妈打电话。 那边睡意朦胧地接了电话,刚“喂”了声,莫文霏冷着声音说:“别人四十出头,英俊多金,只手遮天,只能在新闻报纸上看见的人物,一勾手不知道多少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前仆后继;你,年过三十五,离婚带一拖油瓶,你告诉我,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对面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像是巴掌轻轻拍在人脸上的声音。 一阵沙沙的响声,低沉带着沙哑的男声在电话有些距离的地方响起:“谁?” “霏霏,”电话那边的女人说,“你别闹。” ……后面这三个字还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所以在电话那边传来女人一声轻哼,耳后响起熟悉的唇舌交替的声音时,莫文霏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并给她妈发了个微信道歉,表达了关于她质疑亲妈魅力的歉意与懊悔。 直到下午三点多,她已经领回来了军训要用的物资,才收到了她妈回复的短信,就轻描淡写的六个字:乖女,你还太嫩。 莫泽凯炮灰得不冤枉。 握着手机,莫文霏冷漠地心想,如果她是他,知道自己的前妻找了个怎么给力的第二春,说不定还觉得自己挺有面子。 第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 寒假的时候,莫文霏回到江市,此时刚至新的一年,一月中旬的江市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拖着行李走出到达大厅,冰雪气息扑鼻而来时,莫文霏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家里的奥迪a8。 自信认为自己下了飞机就该上车的她身上穿得并不是太多,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和羊毛长裙, 短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她跺了跺脚,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 “花园酒店。” “在干嘛?” “这个时候当然是和你陈阿姨下午茶。” “……我不是告诉你我下午三点的航班,扔我在机场挨冻自己跑去喝下午茶就算了,公司里司机你总能随便派来一个吧?不知道我今天连羽绒服都没穿吗,江市都零下了!” 莫文霏只觉得她妈真的荒谬至极。 电话那边,莫母听女儿一通抱怨,然而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蛮不讲理她也不太在意,只是笑了笑,四平八稳地说:“急什么,你哥去接你了,雪天路滑,车开的慢而已。” 抓着手机,莫文霏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心想我哥?哪位? ……实在是相隔千里,莫文霏也没有同亲妈交流感情的习惯,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惊天动地的彦氏老总再婚的新闻洗版,她自然而然地以为两人已凉。 直到那辆熟悉的、她曾有一面之缘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到机场到达大厅外,前门下了司机打开后排车门,彦慈下车走到了拖着行李的莫文霏跟前。 年轻男人弯着腰拎过她的行李箱,微笑着问她:“昨天下了场大雪,市区有点堵车……等急了吗,怎么穿这么少?” 几乎要被忘记在后脑勺的人冷不丁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一脸亲昵地同她讲话。 莫文霏唇角抽搐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这时候,身后有一个活泼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舜宇,江市有什么好吃的啊?你会带我去哪玩吗?我们一会儿直接去酒店还是先去你家……啊啊你别看我,我开玩笑的!大年三十之前你得送我回去啊!” 莫文霏转过头去。 就看见身后推着行李车的一对年轻情侣,男生大约一米八三左右,皮肤偏白,眨眼一看并不是特别英俊夺目的类型,但是单眼皮和高挺鼻梁却也经久耐看。 时隔半年。 如今褪去少年气息后,他那原本有些单薄的五官越发有吸引人目光的气质。 在他身边,亲密地挽着他手腕的女生长发,戴着可爱的有小兔子图案的围巾,脚上踩着一双匡威,牛仔裤,白色羽绒服……漂亮的脸蛋大概是因为室内的暖风,红彤彤的,很是可爱。 很是登对的一对。 莫文霏的目光在那个女生尖细小巧的下巴、长长的直长发上停留了一会儿,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摸了下自己万年不变的短发,掌心压在脸上,挺有肉。 旁边的彦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江市首富之子李舜宇,之前稍微有了解过,他倒是知道莫文霏和他似乎是有过一段。 “李舜宇啊,李总独子,之前国庆遇见过几次,”他嗓音平静,“小女朋友还挺漂亮。” 完全是大人评价小女孩的语气。 与此同时,莫文霏也收回目光。 眼中毫无波澜。 李舜宇还是沉默寡言,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那个女生说了什么,他会点点头或者“嗯”地应一声,直到走出机场到,外面的雪地,他才说了句:“地滑,好好走路。” 那个蹦蹦跳跳的女生立刻安静下来,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李家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也早已停靠在路边,两辆完全一样的顶级豪车停靠在一起,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而扑棱着翅膀眼瞧着就要飞上梧桐枝头的小姑娘却对此毫无知觉,她扯着身边男生的衣袖,笑着问他:“李舜宇,你不是说家里会有人来接,什么时候来啊,我好冷哦!” 她垫着脚说的时候,唇瓣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 李舜宇没说话,目视前方,其中一辆幻影的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个身着西装的司机走到他的面前,叫:“少爷。” …… 接下来烂熟言情小说里该发生的一幕莫文霏就不太有兴趣再看。 她轻声嗤笑一声撇开头,同时她也跟在彦慈的身后重新走出了到达大厅,扑面而来的寒风卷起的雪花钻入鼻腔,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彦慈说,“感冒?” “没事。” 莫文霏抬起指尖点了点通红的鼻尖,笑了笑。 “我们赶紧上车,我就是有点儿冷。” 莫文霏低着头。 自然不知道她这轻声一个喷嚏,不远处一只脚已经迈上豪车车座后排的少年忽然动作一顿,转过头来。 李舜宇的视线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的人那微泛红的鼻尖,和被高领毛衣遮去半张的侧颜,半年未见,那张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是瘦了一点,但是也没有太多。 她今天穿着一身的白色,白色的高领白衣,白色的羊毛长裙,唯独短靴裸色,衬得她整个人安静又乖巧。 她在笑。 抬着头望向站在她面前的那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时,她笑容温驯地同他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又一同走向一车之隔后面那辆同款劳斯莱斯幻影。 车门被司机打开。 她上车的时候,年轻男人的手以自然而然的保护姿态轻挡着车门框上方,她垂下眼,弯下腰,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个男人,李舜宇自然认识。 半年前空降江市的东北烟草大佬彦楚生唯一的儿子也是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彦慈……国庆放假的时候,李舜宇被他父亲带着参加过几场应酬,这个人基本都在场。 年轻英俊,未来可期,彦慈的空降就像是一石投入江市名媛圈,激荡起数圈波澜。 从未听过他与哪位大小姐有过过多接触。 李舜宇目光微黯。 “李舜宇,你干嘛呢!上车啦!快点快点,我好冷哦!” 微微压低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丝的不安,却难掩活泼……少年收回目光,看了眼此时已经先坐进车后排的小姑娘,她瞪大着眼望着他。 长发,小巧,可爱的长相。 这是北中大学全校皆知,李舜宇的审美。 收回目光,他微微弯腰上了车,稍一停顿,淡道:“先送你去酒店。” 窦婉微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宽敞的豪车后排,她却挪过来抱住了身边人的手臂:“那你呢?” 她歪着脑袋笑着望着他,直到后者从钱包里拿出卡递给她,告诉她酒店附近有商场,晚些会带她参加一些应酬,让她去买些裙子和高跟鞋。 “咦,这个我不要!”窦婉皱眉推他的手腕,“我不能用你的钱啊!” “没关系。” 他不着痕迹地从她抽出自己的手臂。 “用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本番外狗血,虐(大概),真的追妻火葬场 唯二值得欣慰的设定:李还是小处男,he 酌情追,可以等写完养肥一起看,看就不许骂人 150、番外十三:莫愁(二) 莫文霏其实和彦慈真的不太熟, 第一天自我介绍完第二天她就上了飞机, 到了学校当天晚上,微信倒是有收到一则新的好友申请。 备注就俩字:彦慈。 莫文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两人打了个招呼后,整整大半年再也没说过话。 彦慈的微信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朋友圈偶尔转一点国家关于烟草行业的法律修改草案新闻, 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私事。 干净到莫文霏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分组可见。 然后就到了今天,两人并排坐在豪车后座,莫文霏双手放在裙子上, 有点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她并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正用略微放松慵懒的目光看着她。 刚刚大学的小姑娘,顶了天十九岁的年纪,面对他们父子入侵她的生活表现的完全波澜不惊,甚至第二天打了个电话把她妈骂了一顿,似乎是把他们父子当成某种不得了的骗子…… 说话很冷静,很少笑,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个过于冷漠的性格。 和她的亲生母亲的成熟妩媚相教起来, 莫文霏并不是特别漂亮,彦慈见过的美女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她在里面根本排不上号……只是利落的短发, 有些圆润的脸蛋,那双眼尾微下垂的眼睛,眼眸黑白分明。 耐看。 如今她坐在昏暗的车中,微偏着头, 鼻尖因为外面的冷空气还微微地泛着红,倒是有了一丝丝少女特有的可爱。 她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的样子。 彦慈微一哂,不难猜到自然是因为刚才在机场偶遇的李家公子。 “国内大学怎么样?”彦慈问,“军训会不会很辛苦?” 身边男人突然出声把还在发呆的莫文霏吓了一跳。 她微愣了下转过头,对视上一双平静的眼眸,她点点头:“还行,不算辛苦。” 彦慈笑了笑,薄唇微启:“有交到新朋友吗?” 莫文霏心想,她失去了一个爸爸,然后得到了两个爸爸。 “有几个谈得来的,”莫文霏说,“差不也就够了。” “也对,朋友不再多,得选择对你有用的。” “嗯。” 车内完全陷入了长辈问话模式。 莫文霏正准备打起精神应对下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这时候,她身边的男人却话锋一转,问:“男朋友呢?” 莫文霏愣住:“什么?” 彦慈看着她没说话。 莫文霏摇摇头。 “没兴趣?还是不想找?” “……” 这人好烦。 本来就因为刚才偶遇李舜宇和他新女朋友的事有些奇奇怪怪的别扭,莫文霏微蹙眉,伸出舌尖,舔了下下唇,耐着性子随口道:“也不是……” “想试试吗?”男人又问。 莫文霏挂着一脸的问号转过头,望着他。 她看见身边这个大约是比她大了八岁的男人,在她视线扫过来时,一扫之前的慵懒放松坐直起来,他宽阔的肩膀微下压,往她这边凑近了些。 那双深色的瞳眸盯着她的眼睛,如捕猎前的猎鹰瞄准田野里的猎物。 “和我。” 他说。 “……” 和大八岁的男人谈恋爱,这事儿说起来其实好像不太荒谬,上了二十岁之后,年龄差这东西就可以模糊地忽略不计。 但是这事还可以具体一点,比如一个上高三的男生,回头去找小学四年级的小姑娘交往,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这人可能有点变态。 莫文霏就是这种感觉,彦慈再大个两三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能会忍不住要叫他叔叔。 被年长者提出交往这种体验她是第一次。 张了张唇,她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种时候沉默是愚蠢的选择,因为彦慈看上去不像是可以让人蒙混过关的人。 “我还以为哥哥在江市应该有很多人前仆后继?” 她这声“哥哥”叫的毫无压力。 彦慈笑了起来,觉得面前的小姑娘确实有些小聪明,懂得用提问来回避窘迫。 她回头的时候,短发有一点粘在唇角,黑白分明得夺人眼球……男人放在腿边的手动了动,想要替她将那缕发拨开,但是手腕抬了抬,他还是没动。 ”你不一样。” 他听上去很冷静。 “哪不一样?” 莫文霏问。 “我父亲和你母亲感情还算稳定,”彦慈说,“相比起再去找另外一家人做三个家庭的结合,我们两在一起会让事情变得没那么复杂。” 原来你们也知道情况曾经复杂。 莫文霏在心中冷嘲。 “我和你刚才夸漂亮的那个小女生一样大,”莫文霏说,“你应该知道的。” 彦慈挑眉,没弄明白她的意思,是还没开始交往就要管他夸奖别人了? 莫文霏当然不知道这男人心中所想,否则她必然发胡荒谬大笑,而此时她只是嗤笑一声,补充:“就你刚才用夸一只长得挺好看的吉娃娃的语气夸过得那个女生。” 彦慈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起来。 “别妄自菲薄,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街边小摊固然别有一番风味,米其林餐厅贵有贵的道理。” “是会骂脏话和用法语问候午安的区别吗?”莫文霏说,“可惜了,街边小摊品种繁多吃一辈子不带重样,米其林餐厅来来去去就那几口,哥哥,你会后悔。” “霏霏,哥哥已经过了吃街边小摊的年纪。” “这么快?” “……” 男人到底还是忌讳被人讲“快”,扫一眼身边的小姑娘,虽然一脸淡然,但是未必就不是故意的。 “伶牙俐齿。” 淡淡给出评价,不见喜怒。 彦慈收回目光,他重新靠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并不想逼她逼得太紧……她才多大,正是爱玩的年纪,确实没必要逼得太紧。 来自身边的威压同时消失,象征着短暂的对话告一段落。 莫文霏松了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阴沉沉地又下起了一场新雪。 莫文霏的寒假过得非常平静。 除了家里突然多出两位年长的雄性生物共同生活之外,没有什么不好。 关于李舜宇的事也陆续有在餐桌上听他们提起。 听说他这个大学上的不太专心,虽然是外省的大学,但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江市的各种重要社交场合。 每一次身边的女伴都不一样,江市首富之子的身份正在发光发热,他的女伴们大多数活泼开朗,而他则向来沉默寡言。 高中的时候李舜宇因为口齿不方便话不太多,而如今他如果慢点说话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这个小毛病,只是他还是不太爱说话,所幸也没有人能够逼他多说几句…… 似乎是个正要从江市的海平面冉冉升起的璀璨之星。 可惜莫文霏真的不太在意这个。 最开始的几天,提到“李舜宇”时她有感觉到彦慈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从她脸上滑过,后来大概是看她实在是犹如一潭死水……大概是寒假开始后的一周,“李舜宇”这三个字彻底成为了莫家餐桌上的“路人甲”。 整个寒假莫文霏就呆在家里,看一点动漫或者外文剧,背一下单词,偶尔就捧着书望着外面的降雪发呆一个下午。 她的高中的同学都不太联系,只有姜鹤会像患有强迫症似的每天给她发微信聊天,听说qq都有什么畅聊火焰功能,一天不互发信息火焰图标就会消失…… 她可能在把微信当做qq玩。 —一行白鹤上西行:我昨天在顾西决的朋友圈看见李舜宇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在逛日月广场的vca……啊!这个凯子! —一行白鹤上西行:就连拥有他微信好友的顾西决看着都变得讨厌了起来! 放下手里的书,莫文霏伸脑袋看了一眼手机,能自行脑补屏幕那边,小姑娘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霏:发朋友圈不像是李舜宇会干的事。 —一行白鹤上西行:……确实,是王磊偷拍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这么了解李舜宇让我有点慌神,姐妹。 —霏:我们在一起两年,了解他不是很正常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这云淡风轻的语气也让我有点不适。 —霏:还聊不聊了,你有点难伺候。 —一行白鹤上西行:……可能是生理期快到了,今天早上早餐时候顾西决给我的酸奶里放了燕麦,我对着那碗燕麦酸奶,真情实感地哭了十分钟。 —霏:验孕棒安排下,生理期是不会让你变成一个神经病的。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啊啊你给我撤回! 莫文霏发出一声嗤笑,指尖轻叩手机屏幕,正想发些什么,这个时候,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最近看着气色不错、整个人散发着“滋润”二字的莫母探了个头进来。 坐在书桌前的莫文霏放下手机转过身去,那双平静的瞳眸对视上屋外的人……那浑身泛着的冷漠气息,让屋外的人一阵唏嘘,她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冷清冷血的女儿。 虽然莫泽凯很窝囊骚操作也很多,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家庭不幸到能影响孩子性格的严重程度。 “乖女,”莫母从门缝里滑进来,目光闪烁,“你哥哥原本下午参加牌局,结果晚上突然又有一个临时的慈善晚宴需要到场。” 她手里拎着一套烫好的西装。 “……我们家门店倒闭了还是他们家破产了?”坐在桌边的小姑娘问,“连跑腿的人都请不起一个还参加什么慈善晚宴?” 莫母“啧”了声,把手里的西装塞进她怀里:“呸,破什么产……你就跑个腿!” 莫文霏拿出手机:“外面下雪呢,我不去。我给你在app上叫个跑腿的,等着。” “莫文霏!”处于恋爱期于是在家中向来保持优雅、说话细声细气的中年女人终于忍无可忍,“晚宴不得带个女伴吗!从学校回来就天天在家里闷着你也不怕闷出毛病来!” “我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给我去!” 莫文霏受不了她妈在耳边叨咕,这个时候她真情实感地像个中年妇女嘴巴根本停不下来……看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那本书,她叹了口气,站起来。 接过那沉甸甸的西装往外走。 “化个妆吧,乖女,就穿前两天陪你去买的那条红色小礼服裙可以吗?”莫母跟在她屁股后面,“我前天买了新的皮草,外面天冷,借你先穿。” 莫文霏脚下一顿,转过头去。 莫母冲她笑了笑。 看上去有点紧张的样子。 “所以慈善晚宴上还有什么人?”莫文霏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响起,“李舜宇和他的小女朋友,是吗?” 市郊温泉山庄。 这一下午彦慈的手气都不太好,几个小时散了不少财。 牌桌边坐着的零零散散四五个人,都是江市数得上名字的二世祖,最大的不超过三十岁,赢得最多的那个,今天下午已经从他手里赢走了一辆跑车。 李舜宇也在,他就坐在彦慈的对家,身边坐了那天在机场看见的小姑娘窦婉,身上穿的倒不是那天看见那样普通大学生的装扮,裙子和高跟鞋,精致的妆容看着文文静静的…… 看着是努力地收拾过自己。 今天在场的都是陌生人,她话不是很多,就坐在旁边陪男朋友打牌。 偶尔在其他人起哄下替男朋友摸一张牌,牌好还是坏,李舜宇都不太有很大的反应。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了兴趣。 房间里气氛很好,暖烘烘的……大家闲聊说的很开,从最近江市的生意说到女人或者是车,无非都是年轻男人喜欢聊的话题。 “听说小李总回来那天,机场两台幻影,”今天赢得最多的那个是陆家的三子陆澜,“很有排场,我朋友说,一出机场以为自己又回了首都。” 牌桌边的人都笑了起来,李舜宇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彦慈,把手里的牌扔出去,淡道:“是吗,没注意。” 他手上的牌很小,彦慈的牌也不大,但是好歹有个对子。 这把李舜宇输给他十几万,垂下眼把眼前的筹码扔给他。 提起车这件事,窦婉就有些脸红,想起那天车都停在她面前了她还抓着她男朋友上蹿下跳地问,说问他不是说会有人来接…… 她拉扯了下李舜宇的衣袖,有点紧张,生怕他若是不经意提起这件事,大家会笑话她。 这时候,她听见坐在他们对面的年轻男人笑了起来。 只见他抬手,随意揽过李舜宇的筹码,一边缓缓说:“代步工具而已,说起车,我家小姑娘也是不太认识家里那辆……那天车都停她面前了,还在气急败坏地找她家的a8。” 窦婉最开始注意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因为他举止优雅,身上虽然一身休闲服但是以屋子里其他几个人同他讲话时恭维的态度和语气就知道他来历不简单…… 后来经过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他是彦氏未来继承人……彦氏垄断了国内烟草行业半边天,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是金山银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舜宇好像不太喜欢他,一下午两人对话不多,于是窦婉也不太敢光明正大地抬头看他。 此时听他语气亲昵地提起一个人,窦婉终于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彦家当家同莫泽凯前妻林诗音在一起了,现在彦慈有个血缘和法律上均无关系、却住同一屋檐下的便宜妹妹,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我家小姑娘”。 气氛有些暧昧,几个人笑了起来。 窦婉原本也嗅着一丝丝暧昧的气息,正感觉微妙……此时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沉默之中带着莫名的低压,她转过头,却发现李舜宇脸上表情淡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微微一迟疑。 想要问些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开,包房被会所的服务生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阵冷风吹进来。 屋子里暖气很足,窦婉只穿了一件单衣,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李舜宇那边靠了靠,微微蹙眉,有些烦躁谁这时候突然跑进来。 她抬眼看过去,这时候发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女生,短发,普通长相,一眼看过去就注意到白得近乎于透明的好皮肤,这会儿因为冷空气,鼻尖和脸蛋都红仆仆的。 对方穿着牛仔裤和高领毛衣,围巾遮去了嘴巴,非常普通的打扮。 窦婉觉得自己的腰杆直了些。 只见来人进了屋子,旁若无人地摘下了围巾,与此同时,原本背对着门坐的彦慈转过了身,看了一眼身后站着取围巾的小姑娘,笑了笑开口:“又不穿羽绒服出门?” 窦婉微一顿,这女生居然是这个彦慈认识的人? 彦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若是之前同别人说话还算礼貌而生疏,这会儿他嗓音里则带着不易察觉的亲近。 莫文霏在进门的一瞬间已经扫过了屋内所有人。 包括正对着门的那把椅子上,脸色冷漠的少年以及他手臂上挂着的那个女生。 冷漠地点点头算是对屋子里所有的人打了个含糊的招呼。 抬起手,拍去肩上融化的雪花凝成的水珠,她收回目光,扫了眼近在咫尺的年轻男人:“我原本就没准备出门,我妈非闹着让我给你送晚上要用的西服……” ”是有个慈善晚宴。” “我知道。” 彦慈一顿:“你不陪我去?” 莫文霏蹙眉:“我不陪你去今晚我还能进家门么?” 得到这个回答,男人满意地轻声笑了起来,眉眼可见变得更加温和。 “你先去休息室等我下,打完这几把就来。” “不用了,”莫文霏随便指了下旁边的沙发,“我在那等。” “好。” 屋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只有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对话声。 窦婉有些惊讶。 从头至尾,这个看着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分寸的男人,甚至没有对这个刚进来的女生随意的穿着,随意地说话发出一点质疑…… 他甚至没有问她穿成这样怎么陪他去所谓的慈善晚宴。 而她站在那,眉眼放松地低着头同他讲话,理所当然的样子。 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与这一屋子的金贵上流人物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窦婉回头看了眼李舜宇,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刚进门那个平淡无奇的女生身上,眼底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就像是一只猫伸出爪子,在她的心上挠了一下,窦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151、番外十四:莫愁(三) 莫文霏的空降让包房里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身穿牛仔裤和毛衣的小姑娘干干净净地坐在旁边低头玩手机, 怎么都和周围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连陆三少都在每次叫牌时,忍不住抬头往那边扫一眼。 彦慈手上的牌不太好,但是他也不太在意,反而是微微侧头问莫文霏还冷不冷, 要不要喝点热的。 莫文霏正在和姜鹤聊天, 现场直播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vca长什么样,基础款项链,其实不太贵……微信那边被男朋友宠得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叫嚣着“你在说什么一毛钱也是钱”, 她嗤笑一声。 “冰美式。” 她头也不抬地说。 “胡闹。”彦慈转身对服务员说,“给她弄杯热美式。” “热的太苦了,我不要。” 莫文霏的挑三拣四,让包房里大多是男人都把戏谑的目光投向彦慈,而同为女生的窦婉惊讶于她的不知好歹。 就在这时,从头至尾不太说话的李舜宇将手里的牌一扣,用平静的声音说:“给她上杯热巧克力。” 包房内陷入几秒沉默。 大多数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窦婉一瞬间心提了起来,挽在男朋友手臂上的指尖悄然无声地收紧, 仿佛是之前不太对劲的感觉得到了验证…… 到底还是小姑娘,窦婉再怎么装成熟也没那么沉得住气,她感觉到自己唇角上翘的弧度也变得有些艰难, 她转头望着身边的人,小声地叫他:“李舜宇?” 声音实在是有点可怜。 “你们到了冬天……不都是喝这个么,”李舜宇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而后掀起眼皮平静地问牌桌上的人, “开牌吗?” 语气大概是有点不耐烦,好像是在问他们准备在一杯喝的玩意儿上纠结多久? 彦慈脸上的笑容没有多少变化。 他只是想到了家里咖啡厅放着的那罐热巧克力粉,自从莫文霏回来以后,那东西大概以一个星期一罐的频率在更新…… 偶尔晚餐的时候,林女士还会指着她女儿的鼻子提醒她,“抗糖”“看看你的脸都是肉了”,然后置换来一声女儿的嗤之以鼻。 “你说的是,还要几块棉花糖。”彦慈笑着开了手里的牌,同时对李舜宇用仿佛闲聊的语气淡道,“都忘记了她确实喜欢这个,家里的存货都快被她用光了,还剩两三罐,怕都顶不到年三十……阿姨为此上火得很。” 这一下午都是陆家三少他们在插科打诨,彦慈到底年级比他们大,话少,也就笑着听,时不时附和几句。 今天他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 几句话揭露了他同他的便宜妹妹正住同一屋檐下,甚至准备一起过个年的事实。 李舜宇没说话,把扣着的牌翻了回来。 这一把彦慈又输了十三万块。 但是他看上去兴致盎然,反而像是赢了三百万。 反观伸手揽过他筹码牌的李舜宇,面沉如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赢家。 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奇怪,几个陪跑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细想是怎么回事…… 在场能够和这两位平起平坐的怕是只有陆家三少,他抬起头玩味地看了眼这牌桌上面对面的两位对家,嗤笑一声,示意荷官开始发牌。 服务生把热巧克力端了上来,坐在牌桌后的莫文霏面无表情地把棉花糖扔进热巧克力里,端起来喝了几口。 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同她完全无关。 男人们打了一会儿牌,天快黑的时候有些累了,陆三少打头牌一扔,说不玩了。 今儿这牌局桌子上,大部分人都是晚上要接着去花园酒店宴会厅“续摊”的,纷纷站起来准备去换参加慈善晚宴的衣服。 他们经常来的在这边都有固定的休息室,莫文霏来的时候就让人把她的礼服拿过去了,这会儿见彦慈他们终于完事,她也跟着站起来,同他约好了换好衣服在大堂见。 彦慈看了她白皙的脸蛋一眼:“你要是先出来自己去咖啡厅坐下,那里暖气足。” 莫文霏笑了下:“哪有这么快,我要不化个妆,明天我妈在报纸上看见了还不得发疯啊?” 彦慈也跟着她笑。 两人气氛良好地一前一后走出包房就分开了。 “李舜宇,我们也赶紧去换衣服吧?” 两人身后,窦婉摇晃了下男朋友的肩膀。 看着方才站在不远处对话的一男一女前后脚离开,从后来的对话里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看着不太起眼的女生压根就是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他们亲切地管她叫妹妹,她理所当然地素颜面对她们。 她叫莫文霏,是国内一家很大的珠宝品牌女董事长的女儿。 就像是金银珠宝对于她来说是信手拈来的物件,其他小姑娘穷极一生追求不来的东西,她天生就有——比如现在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暂时以她哥哥自居,一手遮天地替她保驾护航…… 他弯着腰说话的时候,眼里也只有她,哪怕其实她长得压根不是特别漂亮。 半晌没得到回应,窦婉抬起头去看他的男朋友。 只见他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面,莫文霏被一个女服务员带走了,她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事业范围内的同时,李舜宇抬手拿来了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双手。 然后用不带多少感情的声音吩咐服务员带窦婉去他名下定的某间休息室。 窦婉不是很情愿在这种陌生的环境离开他,但是很快的她到了休息室,就被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漂亮礼服和供以搭配的珠宝所吸引…… 她以为前段时间李舜宇带她去的奢侈品牌珠宝店里的东西已经够惊人。 她怎么都想不到,其实一家门面店里的库存现货,也许还比不上真正有钱人家的衣帽间种类齐全。 那带领她进来了女服务员目光恭顺,全程在旁边协助她挑选且给予适当建议,并没有因为她是小姑娘而敷衍,这让她觉得更加妥帖。 她趁着她去替她拿礼服的空挡,飞快地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自己的朋友们。 换来了无数的惊叹和感慨—— 闺蜜a让她把握好李舜宇。 闺蜜b让她忍住千万别大惊小怪,有钱人最烦身边的人爱慕虚荣。 闺蜜c说,别的都是假的,你俩到底上床了没,你还是第一次,李舜宇之前有过女朋友但是也没听过他在外面乱搞的说法,趁着富二代现在还没彻底成花花公子,肯定的对你负责吧,你得驯服他。 窦婉笑了笑,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包。 她说,那当然,我又不是看上他的钱,我是真的喜欢他。 “窦小姐,您来试试这套合身吗?” 不远处,女服务员温柔的声音响起。 窦婉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拎着礼服站的年轻服务员……她也不过是比她大几岁的年纪,刚才交谈里得出,她也是在江市读大学,只不过春假的机票太贵了她舍不得买,所以干脆过年不回家了来打寒假工,顺便补贴家用。 放下手机,窦婉露出一个笑容,应了声“来了”,向她走去。 以前莫家和李家来往密切,林诗音又是职业本能,没事就喜欢跟富太太——特别是首富家的正房妻子这种富太太打交道…… 所以两家女眷用的休息室也是隔壁,就一堵墙。 莫文霏进了休息室,就让原本站在旁边等着服务的女服务员出去了。 她不是很有被人家看她换衣服的兴趣。 站在衣帽间里正拉开那件红色礼服的防尘袋拉链,刚把礼服取出来,她就听见隔壁传来有说有笑的声音。 声音不大,莫文霏还是微蹙眉。 休息室的隔音不太好。 也没兴趣听她们在欢声笑语地说什么她脱了鞋袜,踢开,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一脸嫌弃地把那双她妈给她一套准备好的jimmy choo高跟鞋勾过来。 blingbling的,前几年因为某部韩剧女主角穿过后一夜爆红,全鞋碎钻,浮夸至极,毫无日常性可言。 今晚她穿着这个玩意挂在彦慈的手臂上,现场来个宣布婚讯怕也不会有任何媒体感到惊讶……因为它实在是浮夸到很有现场婚礼的味道。 在脚上比划了两下,莫文霏踢开了高跟鞋。 休息实力暖气足,她脱了高领毛衣和裙子,直接到梳妆镜前化了个淡妆。 裙子和鞋子太红了,在选口红的时候耽误了下,最后也没选出来,干脆把口红拍了个照发给她妈,林诗音在这方面总是不会出错…… —林诗音女生:什么意思? —霏:你给我出的好题目,这鞋子和这裙子,要哪个颜色的口红啊? —林诗音女士:你都十九岁了,选个口红还得你妈来,我真的是服了你了,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霏:你不选我就这么出去了。 —林诗音女士:你敢! 把这个难题扔给亲妈,此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莫文霏又给彦慈发了个微信,告诉他很快就来,然后放下手机,转身去换礼服。 礼服是挂脖式的,背后露出大片的背部,当然不能再穿内衣,莫文霏脱了它,然后被迎面吹来的热空气吹得哆嗦了下。 浑身就剩下一条贴身的胖次。 她吸了吸鼻尖,找来胸贴,三下五除二地弄好,她走到沙发胖捞起那条礼服裙往身上套,裙摆从下往上拉至胯部的时候卡了卡,她有点尴尬地停了下来。 ……………………最近的热巧克力真的喝得太多了。 她自顾自地笑了笑,咬了咬下唇,正想提气把裙子拎起来,就在这时,身后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阵冷空气吹入。 莫文霏正弓着背和裙子做斗争,以为进来的是刚才的女服务员不放心进来的,这次没赶她走,只是嘟囔:“赶紧关门,好冷。” 来人闻声,轻轻关门。 目光看向休息室正中央。 厚重的地摊上,浑身白的像是一团雪似的小姑娘站在地毯中央,身上穿着一条系带的蕾丝胖次……上身什么都没穿,胸前两团半遮地挡在礼服布料下面,从侧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发育良好的弧线。 她弯着腰,白嫩的面颊有一丝丝憋气带来的粉红,这会儿她正蹙着眉,催促站在门边的人来帮她:“来帮我拉一下这个侧面的拉链,讨厌,当时做的时候就让他们做大些,搞得这么合身……” 她细细碎碎的抱怨,引来门边站着的人无声一哂。 莫文霏此时还背对着门。 她听见来人一步步的走近她,在刚开始没有听见女服务员高跟鞋特有的声音时,她就微微一楞隐约觉得不对……来人的脚步沉稳,呼吸也很沉,完全不像是一名女性应该有的气势。 “谁?” 等她想要回头看时,那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带着一丝丝灼热的呼吸洒在她后颈脖的同时,略微冰凉的大手也穿过礼服,握住了她的腰。 属于西装的布料贴上一片光洁白腻的背,鸡皮疙瘩迅速地泛起,莫文霏瞳孔微微缩聚,手一抖,手里的礼服裙滑落至脚下。 ——熟悉而冷冽的男性气息从后将她笼罩起来。 “李……” 她蹙着眉,尖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便强硬地被转过来,下一秒便跌落在沙发上! 整个沙发因为承受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发出“嘎”地一声位移,刺耳至极! 隔壁休息室谈笑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困惑戛然而止。 莫文霏屏住呼吸,一瞬间的分神双手便被合拢压制在头顶,带着几分薄怒和占有欲的吻不由分说落了下来…… 他唇舌强硬,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牙关。 与此同时,原本握在她腰间的手也逐渐上移,握住她的一瞬间,感觉她整个人紧绷。 然后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嗯……嘶,李舜宇!” 在他被她乱动的膝盖顶着小腹,他张口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她被咬得疼了,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水光潋滟地瞪向他。 压在她身上的年轻人毫无反应,甚至因为她这样活灵活现的一眼心情反而变好了一般,他嗤笑一声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拧开的脸扳正,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莫文霏,半年不见,你长进了。” 他嗓音低沉,含着一丝丝危险。 “带着什么野男人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嗯?” 缓慢的话语中,他鼻尖与她微热的鼻尖如轻腻碰蹭,声音却犹如浸入凉水。 莫文霏听见了,先是心里漏跳一拍。 很快的,便冷静下来,那一瞬间因为接触了熟悉气息仿佛鲜活狂跳的心冷却下来,她奋力抽回自己的手,顺势在身上人脸上抽了一巴掌! “啪”地一下,他的脸被她打偏过去。 他平静地转回头,举高临下地望着她,见她的眼中黑白分明,隐含怒意,刺得他心里一痛……但是他阴沉沉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动容,垂眼望着她,仿佛与她同样无情。 “李舜宇,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女朋友还在隔壁。”莫文霏嘲讽,凉凉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高高在上的讥讽,是她一贯的嘲讽腔调,仿佛世界永远被她踩在脚下,无论是谁的真心也好。 记忆全方位的复苏,像是世界被一双手拂去厚厚的封尘,突然有了色彩。 他笑了笑,完全不生气的模样,带着一丝丝阴沉的气息,低下头亲吻了下她的鼻尖。 “那你一会,记得小声点。” 作者有话要说:  某站作者走错门,是哥。 152、番外十五:莫愁(四) 隔壁休息室谈笑的声音在短暂消失后重新响了起来。 她们大概是在讨论一件首饰, 小姑娘欢脱又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 几乎盖过了此时此刻在这边休息室内肌肤摩擦、唇舌交替发出的细微摩挲声响。 莫文霏被李舜宇牢牢地制在身下。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在唇瓣短暂分开的空档,他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垂眼望着她因为接吻缺氧而浮起一丝丝红晕的面颊,眸光微黯……又忍不住低头轻啄一口那微红唇角。 “李舜宇, 你疯了!” 她拼命挣扎, 软绵绵的一团在他怀里,比她这又冷又硬的臭脾气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到这,完全不在意她的谩骂, 他甚至嗤笑一声,伸手拍了下她的屁股。 “别乱动,”他淡道,“不然在这里就办了你。” 他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莫文霏若是能被他威胁到就不是莫文霏了,听他荤素不忌的话,她抬起手又想给他一巴掌,这次被他扣着手腕压了下去。 “放开我!” “不放。” “你这样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她浑身都泛着粉色,连因为紧张而卷起的脚指头都泛着可爱, 然而唯独这张嘴却有让人心肌梗塞的本事,李舜宇微微蹙眉,低头想要去吻她让她闭上嘴。 她一偏头, 躲了开来。 他的吻落在她的面颊,没有恼怒,而是张嘴轻轻咬了一口,莫文霏被他咬得“哼”了声, 连忙转过头瞪他。 “你都有女朋友了,”她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别来弄我。” 他显得毫不在意:“没有就能来弄你了?” 这半年他变了不少。 眼神依然阴沉而锐利,然而唇边的笑容却沾染上了桀骜不驯,不再如高中时候那样低调和沉默……眉眼里的暗沉深不见底,多少散发着成熟男性该有的吸引力。 他若是高中时候就是这样,追求者数量应该不会比顾西决差到哪去。 而眼下,这人用手肘压着她的胳膊,空出手来拍拍她的脸,嗓音喑哑:“说话。” “我要说是,你这就去和她分手吗?” “可以。”李舜宇答得毫不犹豫,“本来就是她硬要跟来。” “……” “还有什么问题?” “李舜宇,”莫文霏盯着他,“好马不吃回头草,听过没?” 他嗤笑一声,慢吞吞地说:“没听过。” 莫文霏被他不要脸气得不清。 此时,他的手从她脸上挪开了,重新握住她养的小白兔,熟悉的手感几乎让他叹息出声……半年不见,小白兔从奶兔子变成大兔子,肥硕得很,一颤一颤的,营养良好得他都快捉不住了。 他手黏上去了就没办法拿下来。 “你这半年过得挺开心是么,”李舜宇说,“你那便宜哥哥……把你养得油光水嫩的。” 他说“便宜哥哥”时咬字很重,大概本来也没想着掩饰语气里的嫉妒。 “他碰过你这吗?”他又问。 莫文霏闻言,眉一挑又想抽他。 李舜宇看她一瞬间染上了怒,也知道自己大概说错话,心里面一阵泛酸又着实舒服不少,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下手重了些…… 莫文霏被他捏得有点疼,盖在她身上的大手指尖从刚开始的冰凉变得滚烫,指尖粗糙,没一会儿就在她身上留下几个手指印。 她“哼”了抽凉气,用膝盖顶他:“滚下去,别用你脏手碰我。” “我来之前洗过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也没碰过她。”他说着,忍不住轻笑,低头吻了下她凶巴巴的眼睛,补充说明,“没碰过别人。” 他声音低喃,如疯魔了般。 莫文霏红了眼。 他一抬头,就看见她微泛红的眼眶……女人的哭哭啼啼这半年他见多了,那胸腔之下向来冷硬如石头的心脏这一回却不再纹丝不动,就像是被驴踹了一蹄,碎的稀烂。 他宁愿她骂他或者凶他,依然顶着那张刻薄的脸讽刺他也行。 那样子着实很可恨,但也比现在这样让他心软好。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眉心、眼角、鼻尖还有唇瓣……放开了她那被他弄得全是触目惊心指印的皮肤,他指尖勾着她全身最后一点可怜的布料,小声地说:“莫文霏,千万别哭,我会不心软。” 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对她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件事他一年前就已经深刻领教。 休息室里灯火辉煌。 凌乱的衣服散落一地。 他依然穿着晚上宴会要穿的正装,衣冠楚楚,连下巴下面的扣子都严谨地扣至颈脖下方,一丝不苟的模样。 只是外套脱了下来,被搭在沙发上。 他衬衫在右手手臂捞起来至手肘,结实的肌肉微隆起,左手死死地捂着怀中人的唇,听她在他的指缝中发出“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双眼通红,被他牢牢压制。 “李舜宇……” “嘘。” “别碰……嗯唔。” “叫的好听,”他轻笑赞扬,“以后只让我一个人听就好,嗯?” 浑身的力道都像是凝聚在他作乱的指尖。 ……这太过了。 她难得有了一丝丝慌乱的想。 但是清醒的思想并没有能坚持超过一秒,在他从未涉足的领地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能够控制住她的开关,莫文霏含糊地想到,在餐桌上,彦楚生提到李家的后辈,语气是赞扬的。 ——话不多,但是学什么都很快,已经开始上手一些家里比较边缘的产业,成绩可圈可点。 高中的时候倒是他过于压制住自己的锋芒了。 那一刻十分戏剧性的,隔壁休息室忽然爆发出一阵有些放肆又青春的笑声,那笑声传入了莫文霏的耳朵里,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隔壁,关于李舜宇的现任女朋友的真实存在感……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升腾,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三观的崩坏,气血涌动的刺激让心脏加速,她头脑发热发涨,被他用指尖送至云霄。 “唔……” 整个人瘫软着陷入沙发,那压在她唇上的大手终于挪开。 感觉到怀中的人软成一团,至始至终都在阴阳怪气的人,在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一点点人性的神情,低下头,在她泛红的面颊上落下纯洁的一吻。 然后从她身上起来,好脾气地替她把所有该穿的东西穿戴整齐。 包括那条该死的、她穿不上的裙子。 拉链至腰间时,她的脚就踩在他的大腿上,他心甘情愿地让她踩在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上,甚至好心情地拍拍她的腰:“吸口气。” 莫文霏有气无力地照做,然后听见“滋啦”一声,拉链顺利拉上了。 她跟着松了一口气。 踩在他紧绷的大腿上的脚挪开,李舜宇顺势将她拦着腰抱起来……那轻松的劲儿,让莫文霏有一种她其实也没长多少肉的错觉。 大概是她微楞的眼神出卖了她。 抱着她的年轻人掂了下她:“是重了些,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了,慌什么?” 莫文霏闻言,挣扎着不让他抱。 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抱着她回到了化妆桌前,让她背对着化妆桌坐下,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左右翻看了下。 “口红呢?”他问。 莫文霏没吭声。 他笑了笑,也不在意,低头在化妆桌上面翻找了一会儿,拿了几只唇膏在她唇上比划了下,最后选了只偏暗红的深浆果色,给她抹上。 她垂着眼。 带着淡香的口红混杂着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她鼻翼附近浮动,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熟悉又有些陌生。 全程莫文霏都没搭理他。 任由他摆弄。 也假装没看见他西装裤下紧绷的那一块,反正他自己神色自然,她又何必操那个空心。 莫文霏自己坐在化妆镜前补了个底妆。 与此同时,他拿过那双她嫌弃万分的高跟鞋,单膝跪在地上,让她一只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拉起来,替她穿上那只灯光下有些璀璨的鞋。 一切准备妥当,他站了起来,一只手扶着化妆椅的靠背俯身还想吻她,被她偏着头皱眉躲开。 他也不着急,盯着她的唇瓣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然后亲了下她的头发,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莫文霏在休息室里等了一会儿。 起身时,看见了锁骨下方、一片白腻皮肤上的一点点红痕。 大概是刚才他没轻没重弄的。 垂眼扫了眼桌上放着的遮瑕膏,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伸手拿起,转身拿起她妈早就替她准备好的狐裘披肩。披肩将雪肌遮盖,连带着瑕疵一起消失踪影。 她踩着高跟鞋回到大堂。 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那的便宜哥哥,正同李家少爷谈笑风生,后者脸上毫无一丝破绽,平静如水。 那个小姑娘依然靠在他身上,她的手无声地想要挽住他,他垂下眼,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地拍了拍她已经钻入他手肘缝隙的手背,她顿了顿,手拿了开来。 小姑娘也换上了一身chanel的套装,只是小西装外套的肩略宽了些,腰也不那么贴腰线。 她太瘦了,不是自己的衣服穿着,看着就不那么合身。 莫文霏脸上挂起一抹笑容,走到彦慈旁边,叫了声“哥”,后者转过头,目光扫过她的唇瓣,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他抬起手肘,她从善如流攀附挽上。 “小李总,一会儿见。” 彦慈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中,莫文霏自然而然地也跟着抬眼去看几步之遥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礼貌而生疏,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 153、番外十六:莫愁(四) 日落渐晚, 车内的光线也很暗。 莫文霏弯腰上了车后就迅速放开了彦慈, 后排很宽,她坐的位置离他中间也有段距离……撇着脸看着窗外,她在想刚才她是鬼迷了什么心窍,在休息室里做出那档子不入流的事情来。 和李舜宇在一起是很久以前, 其实他们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正式的告白……回想了下, 好像就是高一春游的时候去游乐场的鬼屋,里面乌漆嘛黑,被女伴强拉进去的莫文霏摔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的人扶了她一把。 他身上只有简单沐浴液和洗衣液的味道,莫文霏很喜欢。 黑暗之中她勉强辨认出身后的人大概是他们学校的同学,然后他低下头将她压在鬼屋的墙边亲吻时她也没有太大的反抗。 周围有同学一惊一乍的经过,因为太黑了根本没发现有两个人在这接吻,让她觉得很刺激。 ——被妥善安排、一成不变的生活太平常,一点点的出格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 短暂的亲吻之后,空气中也嗅不到什么暧昧的气氛,怦然心动更是不存在的。 只是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放开她, 牵着她的手腕,沉默地带她走完了整个鬼屋的全程,到了外面, 莫文霏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他们班的,叫李舜宇…… 她对他印象不深,从开学到秋游,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只发生在每天交作业的时候。 看, 就是这样,真的不太浪漫。 稀里糊涂地在一起,直到分手,莫文霏一直觉得李舜宇其实也没多喜欢她,她也没多喜欢李舜宇。 在一起属实是因为昏了头。 就像今天一样。 “啧。” 盯着窗外疯狂掠过的风景,张嘴无声地叹了口气,莫文霏忽然意识到,今天要不是知道那个窦婉小姑娘就在隔壁,她还真不一定就让李舜宇得逞。 三观不正。 这四个字钻入脑子里,莫文霏也没什么心里负担,她抬起手挽了下头发,露出小巧的耳垂。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眼中水光波澜,眉眼柔顺的样子,完全落在了车内另外一个人的眼中。 “霏霏。” 彦慈出声叫她,见她闻声转过头来挑眉望着他,他笑了笑。 “车内暖气很足,你的披肩要不要先拿下来。” 车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彦慈今年二十八岁生日已经过了。 他不是没在外面玩过,十几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在北方和其他的二世祖也玩,玩的要多疯有多疯……彦楚生也不管他,多少有睁只眼闭只眼的意思,因为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女人,他自然才有抵抗力。 这是学校里、课本上不会教的知识。 而他们这样的人,注定是要上好这一课的。 果然,该玩的花样都腻味,过了二十五岁之后,彦慈也就玩的没那么起劲了,从每晚夜不归宿到一个月非必要应酬基本都在公司,他从那堂名叫“青春躁动期”的课堂里正式毕业。 但是他的基本功课还学的不错—— 窦婉和李舜宇之间看似亲密实则阶级不对称的猫腻; 李舜宇看莫文霏的眼神; 莫文霏从休息室里出来时,眼中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旖旎水光。 他都看在眼里。 从头至尾她的手一直压在胸前的裘皮披肩上,他也没有错过。 ……有点欲盖弥彰的可爱。 彦慈提出了让莫文霏“要不要拿掉披肩”的提以后便不在说话,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莫文霏的指尖有一瞬间的僵硬,昏暗中她对视上不远处的年轻男人,他黑沉的眸中带着笑,温和而宽容的样子。 就仿佛他早已洞察了一切。 默默打了个冷颤,当她揣摩不定时,听见男人又问:“如果有什么东西要遮,那不如用你包里补妆用的化妆品,衣物遮盖总会有意外,别总想着偷懒,被人抓着小辫子。” “……” 对方完全是长辈教小辈做人的语气。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看着莫文霏,眼神平静。 她停顿了下,突然觉得还挺荒谬,这人真的是前几天问她要不要交往的人吗,眼下一脸淡定地教她怎么掩盖和别人偷情的痕迹是什么情况? 莫文霏不喜欢这种事事被人压着的气感觉,于是她笑了笑,拉开了披肩,扯过随身携带的手拿包从里面拿出粉饼,眉眼淡然地在胸口上红痕处压了压。 全程彦慈就坐在旁边看着。 等莫文霏收拾完了,把东西扔回包里,一回头发现他还盯着她看……顿时心里像是有条毛毛虫爬过一样,刺挠得慌。 终于忍无可忍。 “彦慈,”她不再乖乖地叫他“哥哥”,她皱起眉,“什么情况,你不会是以后老婆出轨还帮着一起擦屁股的那种类型吧?” 声音冰冷,用词也不太讲究。 但是彦慈听她压低了嗓音略微沙哑的声音,坐起来了一些,目光在她圆润的面颊上扫过,一路向下,修长的颈脖和清晰可见的一字型锁骨,往下小礼服完全承托的隆起。 她还是个小姑娘。 但是发育的很好。 他叠起长腿,淡道:“霏霏,你还小,硬要管着你,你恐怕只会越来越不像话,因此,大人都不会过分管束你。” 莫文霏想问他什么叫“越来越不像话”。 “但是等你点头要同我在一起那一天开始,就要学会乖点,”彦慈笑了笑,“所以,你要想好再点头。” 他语气近乎于慈爱,但是话里留下的空白还很多,比如那句“要学会乖点”,他没有说要是”不乖”他会怎么样…… 但是能把一句如此亲和温柔的话说得血雨腥风,隐约暗藏着警告的气息,着实也是不太简单。 莫文霏耳尖有点儿烧:“我又没说我以后要……” 彦慈“嗯”了声:“我觉得我还是比小李总靠谱些的。” 莫文霏沉默。 “他挑女人的眼光不太好,像是把所有的审美品味用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今天带来那个小姑娘不太行。” 不是他看不起人家的出生什么的,他对这方面并不是很在意。 当初一起玩的二世祖为了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收心这种故事也不少见,什么年代了,到了年纪家里会适当安排婚姻对象,但是如果他们想要自己找,父母也不会过于反对。 但今天那个小姑娘不太行。 无论是她急迫于挤入他们这个圈子的稚嫩姿态,还是对于李舜宇明显的心不在焉,像是鸵鸟似的不敢问……这不是正常恋爱该有的状态,这两人怕不是还有些别的什么猫腻。 彦慈看出来了,他不确定莫文霏看穿没有,他当然也不准备提醒她。 毕竟无论如何,只要那个窦婉还挂着小李总女朋友的身份在那,莫文霏就不会去主动接近他,两人旧情复燃的可能性越小。 替他人澄清的慈善不是不能做,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 莫文霏没发现彦慈瞬间的沉默。 她扫了他一眼,针对审美这件事发言:“当你在夸我了。” “顺便吹捧下我自己的眼光,”男人笑着说,“霏霏,我还是挺期待你早点点头答应我的。” 他成功把话题绕回了他们之间。 莫文霏摆摆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不再跟他演戏:“不了,你这类型的我吃不消。”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再努力点都够当我爸爸了。” “真伤人。” “你让我用粉饼遮一下丑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感受,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短暂的对话在男人轻笑声中落下帷幕。 笑眼望着越坐离自己越远的小姑娘,不再是初见时那副冷冷清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反而像是一只小刺猬……平日里安安静静地蹲在角落一声不吭,伸手去戳一戳,她就竖起全身的刺,警惕周围所有的一切。 真的很可爱。 刚开始对于彦慈来说,莫文霏只是彦楚生给他安排的未来姻缘,他本来是有些无所谓到底结局怎么样的,毕竟她家里的背景也就这样,对彦氏帮助实在不太大。 现在他倒是有些满意彦楚生的选择了。 姜还是老的辣,彦楚生这个老头子倒是挺有眼光。 在莫文霏和彦慈进行惊心动魄的对话时。他们并不知道,一百米开外的另外一辆同款豪车上,气氛也十分微妙。 李舜宇上车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窦婉几次偷偷打量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那目光刺在他面颊侧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李舜宇无声地蹙眉,她吓了一跳,连忙把目光挪开。 在她慌慌张张望向窗外时,听见身旁的人嗓音低沉道:“想问就问。” 她把脸转回来,看见他坐了起来,脸上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望着年轻人冰冷的侧脸,窦婉咬了咬下唇,到底还是没忍住:“那个莫小姐……” 李舜宇放在眉心的手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反而让窦婉的心迅速下沉,然后在她整个人灵魂都快不附体时,听见他“嗯”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脚踏实地,也山崩地裂。 ……李舜宇这个人,其实挺神秘的。 学校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挺有钱,而且经常请假,但是大概是提前打了招呼,老师上课从来不会点他的名字,在就在,不在就不在。 而且哪怕不上课,他学习成绩也很好,期末考试的时候甚至还能拿奖学金。 开学半年,他换过三个女朋友,每一个前任都对他恋恋不忘,说他体贴,说他绅士风度,三不五时地送小礼物。 窦婉刚遇见他的时候,传闻他刚同学生会那个大二的学姐分手,当他就任学生会外联部部长的那天,学姐在之后的聚餐里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他叫他的名字。 窦婉当时是宣传部的,刚在就任仪式里顺利交接了副部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然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聚餐快散时,她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拦住了李舜宇。 她表白了。 站在她对面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过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说不失落也是假的,窦婉假装乐观地眨眨眼说了自己的名字,又听见走廊里,他说:“我有女朋友。” 窦婉吓了一跳,“嗳”了声眨眨眼:“你和学姐不是……” 李舜宇笑了笑:“不是她。” 窦婉:“……” 李舜宇:“但她之前也知道的。” 当时窦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说的什么,只是和李舜宇互相留了电话。 晚上回到宿舍卧谈,旁敲侧击地说到这件事,宿舍的人提醒了她:很正常嘛,肯定是在老家有女朋友,但是这年头异地恋不就等于没有嘛,在大学重新找一个也很正常,更何况是李舜宇那样的有钱人。 李舜宇那样的有钱人。 当时窦婉还不知道李舜宇到底多有钱。 纠结了几天,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她还是忐忑地给他发了条信息,当天晚上,对方就给予了她回复。 第二天,李舜宇出现在她们宿舍楼下,在宿舍同伴和同年级女生们羡慕的目光中,将她接走。 借下来就是正常的男女交往,看电影,吃饭,买小礼物,七夕节那天,李舜宇给她发了七万七千的红包转账,窦婉惊呆了,她只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七万多块相当于她母亲一年的收入。 那天晚上,窦婉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吃完饭后,哪怕李舜宇邀请她一起去酒店,她也…… 可是他把她送回了宿舍楼下,亲吻她的眉心,温和又绅士地同她说晚安。 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窦婉茫然地想,他确实如同传说中一样富有且风度翩翩,做他的女朋友可以满足一切小女生对于恋爱的幻想…… 除了没有接吻,没有更深入的肢体接触。 而这个人也像是戴着一副面具,无论她怎么与他聊天、拥抱,始终都没办法接近。 而女生么,总是一旦拥有,就想拥有更多。 快要放寒假的时候,窦婉提出想要和李舜宇回家玩几天,中间的私心当然就是想要看看他所谓的女朋友……都半年过去了,李舜宇的手机她也不是没见过,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女生和他联系。 她猜想两人是吵架了。 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答应了。 那一瞬间,窦婉心中欢呼雀跃,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她真的这么以为。 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 思绪拉回,得到了正式,那个莫文霏就是李舜宇之前提到过的“女朋友”,那种揣测不安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虽然是证实即为死刑。 窦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去拉扯他的袖子,还没来得及发生,眼里的眼泪就先滚落下来。 车外的灯红酒绿霓虹灯闪过,少年转头望着她,昏暗的光线里,他目光晦暗不明。 直到车快到了,他抬起手替她擦掉眼泪,淡道:“别哭,妆花了就不漂亮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却让人如坠冰窖地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车门在她的身后被打开,车外,五星级酒店门前人们交谈的声音传来,外面是盛装打扮的人们,代表着江市上流社会,代表她曾经不可能接触到的一切纸醉金迷。 她的面前有猛虎,背后就是悬崖。 到了花园酒店,长辈们已经到了。 莫文霏下车时看见李舜宇他们的车也到了,车门打开,里面却半天没有人走下来。 她不太在意。 一眼转头看见身后的迈巴赫,彦楚生先弯腰从车里下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亲自弯下腰一只手压在车门,扶着车里的林诗音女士下来。 并且牵着她的手就再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倒是林诗音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女儿,甩开了彦楚生的手拎着裙摆急急走过来:“你们怎么才到,你别动,我检查下你的妆……” 莫文霏从她妈的肩膀缝隙,看见她身后跟着过来的烟草业巨佬,只见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此时一脸无奈又纵容的模样,往她身后一站,低头叫她:“阿音。” 林诗音头也不回,敷衍地“嗯”了声,正捏着女儿的脸蛋挑剔:“你这眉毛颜色好像重了点,自己画的吗?你的手是熊爪变的吗?” 莫文霏没说话。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居然有一天沦落到要酸中年人的夕阳恋,而且酸的对象还是她妈。 她拍开林女士的手,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这时候,林诗音女士仿佛发现了什么,缩回了手,盯着她:“莫文霏。” 她很少直呼她的全名。 “干什么?” 两母女站在酒店门前,穿堂风里对视几秒。 “你口红不是我给你选的那只,”林诗音充满怀疑地上下大量她,说,“谁给你选的?” “……”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前面那辆幻影终于有了动静,身着正装的少年弯腰从车里走了下来,然后绕到另一边车门,把手递了进去。 车内,一只白皙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自己选的。” 莫文霏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 “不好看吗?” 林诗音嗤之以鼻。 “你少胡说八道了,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什么审美水平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吗,上高中的时候就随便拿夏季校服的裙子搭配秋季校服穿的人,我说了有色差还非要跟我争……” 一群人在交谈里走进酒店。 在亲妈翻黑历史的絮絮叨叨里,莫文霏转头看了一眼李舜宇身边那个女生,眼眶红彤彤的,好像是哭过,有点可怜的样子。 她毫无同情心地扭开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再讲一遍,渣虐狗血无三观 美好纯洁有爱在《焚城》,我过几天开,你们去收一下压压惊(没错实在打广告) 154、番外十七:莫愁(六) 说是慈善晚会, 其实更像是给江市各集团企业的未来接班人们一个交流的场所…… 所谓的青年一代上流社会社交。 而如今因为彦楚生, 莫文霏家里的地位似乎比以前莫泽凯还辉煌的时候更上一层楼,从她踏入这个宴会厅开始想要上来攀谈的人就从未断过。 莫文霏拿过一杯香槟靠在边缘轻晃,周围不断有人转头过来看她,但是最后都被她脸上大写的生人莫近无声劝退。 当然这种情况下, 也有从来读不懂空气的娇滴滴大小姐顶风而上。 对于姜鹤来说, 大学都在一个学校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顾西决远远没有半年未见却养在微信里天天都要聊天、要用爱心浇灌的“电子宠物”来的香,所以在一觉踏入宴会厅,转头看到莫文霏的一瞬间, 她的手就从顾西决的臂弯里抽了回来。 她拎着裙子像是一阵旋风似的刮到了莫文霏的跟前,深褐色的瞳眸在宴会厅水晶灯下像是打翻的星辰璀璨—— 真的不怪顾西决看不过眼莫文霏的存在,但凡她多长了根几把或者表达出一点点性取向不明,顾少爷可能并不会留着她安然地活到今天。 “莫文霏,我以为你不会来!” 拎着裙摆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凑过来,扫了一眼莫文霏的妆,垂下眼盯着她手里的香槟杯。 莫文霏把杯子递给她,看她接过去像喝饮料似的仰头一口喝完, 顺手搁在旁边的甜品台上。 “我是不想来,但是介于我这寒假已经快在家里闷得发芽了,这年前最后一场我妈快要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莫文霏一边说着, 一边从姜鹤肩膀往后看,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的顾家大少爷面沉如水,对她们两人自然而然地同用一只香槟杯喝东西的行为接受不能。 她笑了笑,恶作剧心起。 得寸进尺地抬手替面前的小姑娘将她耳边的发挽至耳后。 声音都温柔了八个度:“北欧好玩吗, 看见圣诞老人本人了吗?” 姜鹤眼亮了亮,拿出手机显然是想跟她分享一下北欧的照片,刚想说什么,然后不知道又想起来了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 莫文霏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心中也不太惊讶到底是被这对纯情小夫妻进度赶在了她的前头…… 没办法。 人家感情稳定,做什么不行? 她笑着顺手捏了把她的脸:“哦,做好安全措施。” 姜鹤“哎呀”一声,一把抓过她的手,刚想说她两句,就被入手的手感惊呆……她是不知道自己的皮肤摸起来怎么样,反正她自己偶尔掐一把就觉得是那种有弹性的,但是莫文霏不一样,她的手软的像是没有骨头。 好像皮肤下面都是水。 有点儿凉,但是手感绝对一流。 姜鹤随便一抓就舍不得撒手,顺手拉着她的手蹭了蹭,又微微弯腰凑近她,在周围其他憋了一晚上没得莫大小姐一个正眼的其他名媛羡慕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同她有说有笑…… 两人看着亲密得不行。 以至于站在不远处的顾西决脸色都有点发绿。 直到身后靠近一个身影,来人散发的气压比他还低……他回过头,就看见身后江市首富之子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姑娘。 李舜宇的身高属于厚积薄发类型,其实到了高二高三顾西决好像就稳定在185没怎么动弹了,结果李少爷倒是从178左右疯狂窜到了183,如今已经同顾西决不相上下。 就好像他的身高也受本人意愿控制,在他想低调的时候低调。 这会儿他往顾西决身边一站,半个宴会厅年轻姑娘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他们的身上。 顾西决笑一声,挺高兴有人能分享他此刻不太愉悦的心情,轻嘲:“都分手了,李少爷还看什么看呢?” 李舜宇的目光盯在莫文霏唇边的酒窝上,他自己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她对他这么笑是什么时候…… 哦,大概从来没有。 此时,也不知道莫文霏说了什么,姜鹤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边贴了贴。 李舜宇皱起眉:“你家那个有肌肤饥渴症?” 顾西决顺手拿过侍者托盘里的一杯红酒,抿了口:“在学校高冷着呢,谁不知道法医系高岭之花……到了你前女友面前就犯病。” 顾西决放下杯子,认为今晚红酒口感有点发酸。 李舜宇回头不置可否地望了他一眼,鉴于他一口一个“前女友”说的实在刺耳,他现在总算也意识到顾西决怕不是也对眼前的“粉色闺蜜情”消化不良。 然而。 虽然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酸的气场,但眼底藏着的安定,别人看不出,李舜宇不会错过,这绝对是把人吃干抹净之后才会有的老神在在。 “北欧好玩吗,回来怎么也没请客吃个红豆饭?” “李舜宇,你快酸死了。” “……” 淡淡嗤笑一声,此时此刻,顾西决的不美好心情完全被李舜宇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出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还兼职心灵安抚师。 他的视线终于从小姑娘们的身上挪开,转过头说:“你今晚的女伴是莫文霏?” 李舜宇没说话。 顾西决好心试图安抚他:“好歹她还愿意陪你出席一次——” 他话还未罗,就看见不远处,彦氏未来继承人走向两个小姑娘,那成熟稳重的气场以及英俊的侧颜让他话语一顿,挑了挑眉。 并不是女人才能感觉到来自另外一个女人的“攻击性”,男人们也不全是傻子,看见谁都可以拍着肩膀称兄道弟。 顾西决看着比他们年长几岁的男人走到小姑娘身边,北方人高大的个子将她们承托得格外小鸟伊人,他在两个小姑娘的身边站定。 在姜鹤转过头上下打量来人的瞬间,顾西决脸上的放松完全收了起来,像是嗅到别的雄狮踏进自己领地的狮群领袖。 而此时,宴会厅的音乐响起,顾西决看见莫文霏的唇动了动,那位彦氏继承人弯下腰,姿态放低而亲昵地把耳朵附到她的唇边…… 莫文霏微微仰起头和他说话。 顾西决早就知道林诗音和彦楚生的事,但是并不知道原来两家还有亲上加亲的打算,虽然有点惊讶…… 顾西决立刻意识到这枚王炸的炸弹炸的可不是自己家的碉堡。 得到这个信息的一瞬间,他实在是松了一口气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舜宇,感谢宴会厅明亮的灯光,可以让他清楚地看见这位最近在江市名媛圈人气炙手可热的李少爷面黑如砂锅底。 如果还有什么更过得分的…… 大概就是顾西决看见他家小姑娘刚开始是一脸茫然,然后左看看莫文霏,右看看彦慈,犹豫了下,一脸“插不进这个气场怎么办”地犹豫加纠结,咬着下唇小小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人气压低得快把周围的空气都抽成真空。 顾西决差点笑出声。 叫了声“姜鹤”,见小姑娘转过头望着他,他抬手,招小狗似的冲她招招手,姜鹤明显松了一口气能够拜托眼下的困境,转身冲着他小碎步跑过来,撞入他怀里。 嘴巴一秒都闲不住:“顾西决,那个男人,是谁?” 她向来不太关心权贵圈的细微变化。 顾西决牵过她的手拢在掌心,揉揉她的指尖:“莫文霏的继兄。” “咦,顾西决,你少骗我,继兄……可不应该,是这个气氛。” 她指尖被警告似的捏了捏。 姜鹤断断续续的废话一顿,仿佛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立着的李舜宇,看了眼李舜宇,又回头看看这时候已经挽起彦慈手臂的莫文霏…… 姜鹤脑子里以巨大弹幕飘过三个字:修罗场。 她眨了眨眼,还要杀人诛心:“李舜宇,你的,女伴呢?” 顾西决叹了口气,望着他什么鬼问题都敢开口问的女朋友。 其实基于高中转班时的初遇,姜鹤和李舜宇关系还可以,她是真的不太害怕这个人的。 李舜宇撇了她一眼,果然没有发飙……只是回过头,扫了眼不远处和其他的年轻姑娘们站在一起的窦婉,垂下眼。 姜鹤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窦婉,是个陌生面孔,妆容得体,搭配适当,长得也挺漂亮,看着是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同龄人。 “她太瘦了。” 姜鹤鸡蛋里挑骨头。 顾西决笑着问:“你是在代表胖子界发声吗?” 姜鹤娇嗔地掐了他的手臂一把:“我只是实事求是,这样的小姑娘过分追求自己的体重了,好看是好看的,但是……” “但是?” “顾西决,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莫文霏皮肤有多好,有多软。”姜鹤一脸正色,“我手贴上去,就感觉拿不下来。” 顾西决没说话。 李舜宇倒是转头看了她一眼。 对于好朋友的前男友,姜鹤的占有欲比她好朋友更强,感觉到前者扫过来凉嗖嗖的一瞥,她挺直了腰杆,正经地说:“你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她毫不犹豫地替莫文霏完成捅刀的最后一步—— 早就从邵雅欣她们那听说过了,听说上了大学以后,李舜宇换女朋友速度比换衣服还快,花心。 没想到面对她的挑衅,李舜宇垂下眼,轻哂:“未必。” 姜鹤就烦他阴阳怪气,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不耐烦地提醒:“你们都分手了。” “那是她说的,”李舜宇道,“我从来没答应过。” 说完,在不远处莫文霏挽着彦慈走向一群人加入攀谈后,李舜宇也转身离开。 留下目瞪口呆的姜鹤瞪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人:“还能这样吗?” 顾西决没说话。 毕竟在过去姜鹤有且仅有一次的跟他提出分手时,他也是以同样的态度处理的。 即:我不承认就是没发生过,管你怎么想。 ……光就这一点来看,姜鹤有时候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和李舜宇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好像也没完全冤枉他。 另一边。 彦慈这么轻易带走了莫文霏,是要给她介绍一下江市做玉石古玩生意的文氏夫妻。 上了大学之后,莫文霏就有参与林诗音女士公司旗下的一个二线珠宝设计工作室相关工作,乱七八糟的知识学习了不少,最近闲着没事干也自己捣鼓过几个像模像样的首饰设计。 头两次还兴致勃勃地拿给林诗音看。 但是亲妈并不太认同女儿的审美,每次都挑三拣四说出一大堆毛病,之后莫文霏再也没干过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但相关的工作她还没有放弃,以后林诗音的公司最终都会交到她的手上,现在她从基层做起是完全正确的规划。 为了更远大的目标,莫文霏忍气吞声地把自己的两张珠宝设计图“处女稿”妥善收藏,就等着赶她妈下台后,非要让它们重见天日不可。 这大概就是卧薪尝胆。 莫文霏从小跟着莫泽凯混迹各种宴会,知道中年人爱看他们这些年轻人哪一面,此时一扫之前躲在旁边喝酒的晚娘脸,在文氏夫妻面前,她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的设计稿被林诗音嫌弃的故事…… 哪怕是装的。 小姑娘的娇憨和任性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惹得身边的男士们频繁侧目…… 其中包括距离他们不太远的李舜宇。 以及当她人形依靠支撑的彦慈。 莫文霏能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继兄大人低头看她的频率从十分钟一次进阶到平均一分钟两次……最长的一次长达十秒,他的目光停在她抱怨母亲时微撅的唇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挪开,若无其事地继续方才的话题。 莫文霏仿佛毫无察觉。 交谈进行了一会儿,莫文霏见说的差不多了,主动提出要去化妆间。 在长辈们赞扬的目光中,她松开彦慈的手,低声告诉他一会会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莫文霏转身走向洗手间—— 今晚姜鹤来之前她已经躲在角落里,为了避免无用社交强行灌了自己一肚子的水,这会儿真的有点感觉。 她走得也挺急。 根本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推开宴会厅的门,眼瞧着洗手间就在前方,莫文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这时候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 她愣了下回过头,看见彦慈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这会儿靠在墙边,看着她。 女洗手间就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 憋的急的人都知道那个粉色的剪影高跟鞋标志,没看见还好,看见了相当于有人在用高跟靴跟暴击你的膀胱。 也是今晚头一次,莫文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她皱起眉,语气还算客气:“怎么了?” 彦慈只当她是有点不耐烦他,毕竟两人有年龄差,有时候他说话难免带着教导的味道,可能有些高高在上。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把那些名媛哄得心花怒放的来着? …… 好像没哄过。 她们自己会贴上来。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后,彦慈站直了身体,走向莫文霏,在她面前站定,满足地发现自己的身形投下的阴影足够将她完全包围起来。 “没事,看你走得急,怕你是不是不舒服……”他缓缓道。 莫文霏咬着后槽牙:“我没事。” “霏霏。” “彦慈,我真的没事,我就是——” 后面“想去洗手间”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落下来的唇堵在嘴里。 相比起震惊莫文霏更多的是茫然,因为对方微微弯下腰索吻的姿态强势又急迫,她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动了动,在对方的舌尖轻车熟路地挑开她的牙关时,陌生的气息全方位地将她笼罩。 她回过神来,抬手抗拒地压着他的肩膀推了下。 出乎意料地,轻易便推开了他。 并且与此同时,莫文霏看见在彦慈的身后,半开启的宴会大门边,李舜宇平静地站在门缝后…… 一双漆黑的瞳眸如深寂黑潭,望着她。 155、番外十八:莫愁(七) 远远的, 走廊另一边, 他冲她微笑了下。 纵使心理素质再好,此时莫文霏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不是她心虚,实在是她很清楚, 李舜宇盛怒的情况下是什么样子—— 上一次还是读高中的时候, 那个f班的傻蛋谢辛晨在课间操的时候跨越整个年级的队伍跑到a班这边来,跟李舜宇为了当年的事道歉。 当时李舜宇怎么做的,也是这样微笑着说, 没关系,我早就原谅你。 结果呢,结果就是谢家公子现在人还在温哥华,好像干脆连国籍都换了。 莫文霏下意识地捂住小腹,都来不及细品彦慈此番举动又是在发什么疯,在对方向前一步想要来牵她的手时,她后退了一点,小声说:“我真的要去洗手间。” 她面色苍白, 唯独耳朵尖因为尴尬羞涩而微微泛红。 彦慈扫了眼她轻轻搭在小腹上的手,明白了,淡笑了声:“抱歉。” 听上去好像没有多少歉意, 还带着一丝丝的戏谑。 不管多大的男人,骨子里都多少沾点恶劣的本质。 莫文霏没精神指责他,点点头后转身迈开步伐往女洗手间走,回头的一瞬间余光匆匆瞥了眼方才李舜宇所在的位置, 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 他就这么算了? 也好。 顾不上这么多,她抬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进了女洗手间她有点着急,人立志多优雅地过完这辈子也总有被大自然的呼唤折磨到额头冒冷汗的尴尬经历。 莫文霏憋到下腹都有些发疼,进了洗手间隔间差点没站稳跌倒,扶着马桶后面凸出来的墙休息了几秒,她才转身,伸出颤抖的手去关门…… 她不知道她在这个过程用了多久。 只是在隔间门即将被合上的前一秒,她看见了门缝后面出现一双黑色的漆亮鞋面,她愣了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隔间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 “李……” 莫文霏在一瞬间就看清楚了闯进来的人是谁。 他身上夹杂着走廊上的寒气,一双眼里也如同风雨欲来,充满阴鸷,在闯入隔间的一瞬间,便压着莫文霏的肩将她摁在墙壁上,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唔……唔!” 所有的震惊和失措都被对方吞噬进了唇舌间,这样的吻带着近乎于想要把她吞噬的怒火。 他将她死死地圈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制着她的手,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抢破她抬起头望着自己:“莫文霏,看来是我太纵着你。” 他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仿佛从牙尖磨砺而出,眼看着她脸在他手中涨得通红,却反而加重了力道…… “李舜宇,你发什么疯!” “我是要被你逼得发疯,操!你让他碰你!” 这样的姿势,莫文霏有些呼吸不过来,双手压在被他拉着压在他的胸膛,她只能无力地推挤他,想要让他停一停。 “李舜宇……啊!”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这一次用上了力,甚至舌尖尝到了一丝丝的血腥气息。 “你属狗吗!”她恼怒地骂,“他碰我一下你就要碰回来,你碰完能代表他就没碰过我了吗!” 李舜宇盯着面前这张盛气凌人的脸蛋。 心中气急反而冷静下来,心想,是了,她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是她有道理,高高在上的样子。 “别说话,莫文霏,”他嗓音低哑,“你真的能把人气死,闭上嘴,否则我真的怕我忍不住在这弄死你。” “我说的不是事实?” 横在她面前的人不理她了,只是带着薄怒的吻落在了她的颈脖间,那力道显然是准备留下一点痕迹,不管不顾的发疯。 “不,不是。” 趁着他说话的空挡,莫文霏好不容易抓着喘息的机会,猛地喘了几口气,她偏开头…… 感觉到带着怒火和灼热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她头一次觉得难堪。 “你先出去,”她软下声音,推了推面前的人,感觉到他纹丝不动,她无奈地说,“你出去,我真的想上厕所。” 感觉到将她禁锢于自己胸膛和洗手间墙壁之间的人停了下来。 在他阴沉沉打量着的目光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升温。 过了一会儿,她低着头,又似催促地沉默着推了他一把。 他还是不动。 莫文霏微蹙眉,抬头瞪他,这才发现面前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微收敛起了情绪,目光微暗低头望着她,笑了下。 “想上厕所就上吧,”他平静地说,“要不要我帮你?” 有那么一瞬间,莫文霏觉得李舜宇大概是彻底疯了。 直到他抱着她放在五星级酒店擦得光亮如新的马桶上,伸手将她那条贴身的小布料拉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动真格的。 想要“帮”她。 她一直知道李舜宇这人大概是因为童年那点阴影带来的缺陷多少沾点变态,但是没想到这人变态起来如此自然,他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从她的脚踝把她的小布料从高跟鞋下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等莫文霏回过神来,什么都晚了。 她猛地抬起头望着悬空在高处上方的少年,他的呼吸扫过她的眉心—— 厕所隔间很狭窄,毕竟人家设计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有需要两个成年人都在里面的时候。 他们贴的着实很近,莫文霏匆忙低下头,她的额头就顶到了他胸前的衬衫,她伸手捉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与自己平视:“李舜宇,内裤还我。” 她冰冷着声音,毫无普通被抢了内裤、放进异性口袋里后小姑娘该有的娇羞。 这声音哪怕去警察局做笔录也是没问题的。 李舜宇冲她笑了笑:“尿不尿了你?” 莫文霏暗自提气,她憋太久了,想要做到无声无息地完成这次方便根本不可能……但是让她就当着他的面干这事,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林诗音女士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的“淑女”“上流社会名媛行为守则她是没听进去几条,但是正常人的羞耻心她完全具备。 她拽着他的正装领带,指尖泛白,无声地抬着头,咬着牙,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如果眼眶没有微微泛红,那她可能甚至可能气势更赢过隔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可惜。 “跟我犟是吧?” 李舜宇说着,笑了下,没有多少笑意的那种。 原本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挪开,下滑,然后在莫文霏完全难以置信、猝不及防的短声惊呼中,摸了进去。 “放、放手!” “不放。” “李舜宇……啊!你是不是疯了……别弄!” 小腹绞痛起来。 狂用的水意和其他的触碰让她脑子里的某根线绷紧,她向后倒,顾不上再拽着他的领带,推他的肩膀…… 发现推不开后急急忙忙地去拉他的手腕。 裙摆在挣扎之间变得凌乱。 他的吻稀碎地落在她面颊一侧,十分温柔。 与手上的力道截然相反。 属于外界的入侵让她整个背部都绷直了,呼吸都变得带着疯狂的颤抖。 “李舜宇,放手,我要……” 她声音终于不像是刚才那样冰冷。 他的手上动作随之变得温和,却还是足够致命。 莫文霏从最开始推挤他的肩膀变成了如今死死地攀附在他的肩上,在她看不见的位置,他的双眼也因为隐忍变得通红。 “放手,要忍不住了。” 她的声音沾染上了哭腔,腰肢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绷紧或者放松,就好像这个人的生死终于由他掌控。 最后一个上挑的动作伴随着她的紧绷,她终于发出一声接近于哽咽的声音。 隔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她低下头时余光看见他抽走的掌心有湿漉漉的水迹。 根本不敢想那是什么。 她完全处于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心理,任由他站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直到最后放完水,她坐在马桶上没动弹,李舜宇开门走了出去。 莫文霏坐在马桶上发了一会儿的呆。 哪怕她性子再冷静,这种过分的事也有点超过了她的三观理解犯愁。 冷静下来后,她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把刚才不小心瞥见他掌心的水光的一幕扫出脑海。 直到她听见外面有洗手台水龙头声音响起,在哗哗的水声里,她哆嗦着手抓过纸巾收拾好了自己,慢吞吞地站起来,放下裙摆,压了压褶皱,冲水。 推门走出去,他依靠在洗手台旁边等着她。 等她走近,洗手,从口袋里将那团揉成一团巴掌大的布料递给她。 莫文霏接过来,当着他的面穿上,直起腰的一瞬间,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洗手间里空荡荡的,这一声巴掌声响彻整个空间,清脆响亮。 李家少爷那略微白皙的面容立刻浮起红色的指痕印,舌尖顶了顶面颊,他笑着说:“就这样吗?解气了?” 莫文霏转身要走,被他从后面捉住手肘,略微冰冷的唇瓣扫过她的耳尖,“急什么眼,”他说,“下次给你舔出来?” “李舜宇!” 她还想抬手打他,只是这一次手掌心落在他脸上之前被他一把捉住了……在他轻声的嗤笑声中,她无声地挣脱开他的手。 李舜宇顺势松开她,在她之前很有绅士风度地伸手替她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又在她一脚踏出去前,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来。 此时此刻,少年的脸上已经收敛起了方才的笑意。 视线紧紧锁住那双仿佛充数着水光的眼睛。 “你下次再让彦慈碰你试试,”他说,“莫文霏,你知道我从来不危言耸听。”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过慎入了(微笑),不许骂人(我),保持冷静,保持和谐,以上 156、番外十九:莫愁(八) 如果李舜宇的威胁对莫文霏有用, 当初他也就不用被莫文霏单方面分手了。 慈善晚会结束后, 莫文霏回家该吃吃、该喝喝,和彦慈继续同住一个屋檐下,那天晚上在走廊上发生的事大家仿佛都当没发生过,反正他很忙, 基本不太在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年二十九。 家政阿姨回家过年了, 偌大一个别墅,卫生留给主人家亲自动手。 洗灶台这种活儿倒是阿姨走之前就打理好了的,只剩下擦窗、拖地、洗窗帘、帖春联这种简单的活儿……身价百亿的彦楚生捞起袖子扫地的一幕特别接地气, 莫文霏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百思不得其解林诗音前半辈子脑子到底进了太平洋的哪方海水要跟莫泽凯纠缠不清。 彦楚生扫完地,林诗音拿着拖把一路滴着水从一楼洗手间里出来。 莫文霏看着那一地滴滴答答的水泽泡在地板上:“林女士,那是拖院子瓷砖的拖把,木地板能这么拖吗,你有没有常识?” 林诗音举着拖把一愣,抬头看着彦楚生也微笑着望着她,一把年纪了也有脸红的时候。她把拖把往身后一藏:“我就是要去拖院子。” 莫文霏看了一眼外面, 鹅毛大雪纷飞,拖地? 短暂的沉默使林诗音炸毛:“你光就会坐在那说,我忙活一上午了也没见你动弹一下!报应女!” 远香近臭, 一个学期没见的思念福利看来是差不多用光了。 放开腿,莫文霏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回家那天,你还抱着我喊我宝贝,这会儿就报应女了。” “少胡说八道, ”林诗音嗔了她一眼,“你回家那天去接你的是你哥哥,可不是我。” 这玩笑开得有点突如其来,换了别人可能还得脸红个几秒,只是莫文霏没有多大反应,毕竟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彦慈不可能抱着她,叫她宝贝。 只是提到这号人,莫文霏下意识地便看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个角落—— 此时此刻,彦慈戴着个防尘口罩,正坐在高高的伸缩梯上,伸手取窗帘。 别墅的落地窗窗帘通常几个月甚至半年一换,虽然会有人专门清理打理,但是总有卫生不太到位的时候,他伸手取窗帘时,能看见透过外面的光,灰尘和螨虫在飞舞。 男人手上抓着一把窗帘挂钩,脚踩在楼梯,微微弯曲显得腿很长……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她回过头平静地望向她亲母,后者冲她笑了笑:“去帮帮你哥。” 她皱了皱眉表示了自己的不情愿,今早起床的时候她才洗了头,现在过去又是灰头土脸的。 “你哥手里的挂钩拿不下了,”林诗音说,“你去伸手接一接怎么了,一上午什么都不干!” 可能下一句就是“在不干活你就去酒店开个房间过年”,莫文霏没有办法,只能拖着懒成虫的身子过去帮忙。 走过去之前还说了句:“我过来了,你别掀窗帘,灰大。” 也不管林诗音女士她身后翻了多少个白眼,就听见她说:“娇生惯养的!” 还有彦楚生笑着说:“没事,小姑娘就该这样。” 莫文霏都有点恍惚,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有长辈叫她“小姑娘”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这种词好像放在姜鹤身上更加合适些。 走神之中,她已经来到梯子底下。 抬头随便用目光测量了下她的手臂长度和彦慈弯腰后手臂可达到的最大长度,确定他坐在梯子的姿势情况下两人无法完成挂钩交接,她伸手扶了扶梯子:“你下来点。” 说着踮起脚,抬起手,摇晃了下,示意自己最高就能够到那个地方。 于是彦慈就从楼梯上下来了,一只手扶在梯子上,他弯腰把那一把窗帘挂钩放她手心。 女生的手当然没有他的大,那一把玩意儿莫文霏到底没接住,她“哎”了声眼睁睁看着几个挂钩从她掌心缝隙掉落几个…… 在彦慈的轻笑声中,她有点手忙脚乱。 身后,林诗音女士骂了她几句“笨”之类的词,彦楚生反过来教育她不能这么说孩子,客厅里一片和谐,居然还整出了一点温馨的感觉—— 莫泽凯一年到头停不下来的饭局和应酬,最多大年三十在家里吃顿年夜饭。 这种酸涩的感觉在心里一掠而过,来的快,消失得也干干净净。 抬起头不经意地对视上彦慈,发现后者垂着眼,好像始终视线没从她脸上挪开过……她心里惊了下,不太情愿自己的情绪被人观察捕捉。 好在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林诗音带着辛苦扫完地的彦总转身去饭厅喝甜汤了,莫文霏也想去,但是一抬头看着挂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弄完的窗帘,她犹豫了下,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弯腰捡了几个掉落的挂钩,再抬头时,彦慈的手里又多了几个新取下来的。 她把手里的那些扔进收纳箱,有些着急地喊:“就这些,先递给我,多了拿不了。” 彦慈应了声,作势要从楼梯上下来,莫文霏赶紧靠了过去,伸出手。 这次彦慈多下了几阶,手里握着挂钩没着急递给她,而是取下了自己脸上的口罩,那张英俊成熟的脸突然出现,莫文霏愣了下。 下一秒,手腕被扣住,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她下意识地踮起脚。 直愣愣地望着那张脸无线靠近,唇瓣上落下柔软的触感和陌生的男性气息,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彦慈弯腰吻住了她。 在家里。 再一次。 有几秒莫文霏被惊吓到压根不敢动。 于是这个只是唇瓣相触的吻便持续了这几秒钟,直到身后传来林诗音女士说“霏霏、阿慈你们要不要”并戛然而止的声音,“要不要”什么她没来得及说出口…… 反正不会是问他们要不要接个吻。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莫文霏还能感觉到对方在最后一秒用舌尖充满暗示地舔了下她的下唇,然后挪开来。 一室诡异的静谧中,莫文霏连续往后退了三步,转头看着她妈,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意思。 ——虽然都十九岁了,怎么着都和“早恋”不搭边,但是当着家长的面被抓着这种事好像还是觉得很尴尬。 林诗音女士的手机抓在她手里,莫文霏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拍了照。 尴尬的气氛最后由彦楚生打破。 “阿慈,你吓着人家了。” 低沉的男声温和而富有磁性,就是没有多大责备的意思。 莫文霏这才知道,对于她和彦慈的事,家长们真的挺喜闻乐见的。 当天晚上莫文霏在微博上刷到了自己的脸。 神奇。 她家虽然在江市也算有点姓名,但是在微博这个混乱大舞台完全说不上话,她也一直安心当自己的小透明,吃吃瓜,转发一点新闻。 完全没想过有一天吃瓜吃到自己的头上。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这张照片—— 照片里,女生身上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脚上踩着兔子造型的毛绒拖鞋,一只手扶着银白色的伸缩梯,仰着头; 伸缩梯上,英俊成熟的男人攀附在伸缩梯上,休闲牛仔裤包裹着他的腿显得又长又直,他弯着腰,伸着脖子,低头和站在楼梯下的女生亲吻。 在他们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他们的上方形成一团光晕…… 窗外有大雪纷飞,白雪皑皑的一片压满了院中高树的枝头。 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张照片无论从构图和意境都有被当做结婚照放大挂在客厅的资格。 如果不是相片里那个抬着头的女生,但凡认识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她莫文霏的话。 莫文霏看了眼微薄的配字:彦氏未来接班人有主,对当小三没兴趣的小姐姐们,你们可以开始寻找下一任新老公了。 莫文霏:“……” 她并不太有勇气点开微博看下面的评论。 一对母女把一对国民老公倒搞,评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是祝福。 ……虽然祝福不祝福也不太关她的事,正如大多是豪门婚姻,不会因为网友的祝福就天长地久,也不会因为网友的谩骂和诅咒就真得分崩离析。 她退出微博,正想要锁上屏幕继续拖地。 这时候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她看了眼,手机数字尾号挺眼熟的。 ……这年头微信沟通发达,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是微信说话或者微信语音电话,好像从刚开始交往开始,李舜宇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 记下这个号码,也不过是因为删除他通讯录的时候曾经有多看了两眼。 莫文霏直接把手机摁了静音。 然后短信开始震动。 她直接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低头专心拖地。 彦慈坐在沙发上喝茶,听她手机”滋滋”震个不停,低头扫了眼,黑沉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他往沙发上靠了靠:“霏霏,你手机很忙。” 语气不能更意味深长。 莫文霏一只手扶着拖把立起来,平静地望着他:“你以为因为谁?” 彦慈摸了摸鼻尖:“照片可不是我放社交平台的。” 老男人就是老男人,ins,fb,微博,微信朋友圈,一律都是“社交平台”。 莫文霏胸口起伏了下,有气发不出,毕竟人家说的也没错,罪魁祸首又不是他,而始作俑者大概是做贼心虚,今晚晚饭都没吃,就挽着她男朋友出去参加晚宴去了。 于是她不说话了,低头继续拖地。 干家务确实是发泄负面情绪的最佳手段,拖完一圈一楼,莫文霏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家里的门被人敲响时,她还奇怪地回头看了眼挂钟,心里想着这才十点不到,她妈怎么就回来了……也没听见车响。 没怎么多想就去开了门。 门外安安静静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外面伸出来一只冰冷的手将她拖了出去,她尖叫一声,随后所有的惊吓被激烈的吻堵在喉咙里。 雪从下午一直就没停过。 也不知道李舜宇怎么过来的。 他浑身冷的就像是刚刚新鲜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呼出的气息却不太正常的灼热。 “你……” 莫文霏一个分神被他的舌尖侵入口中,他压着她在门边的墙壁上。 紧接着,门里的脚步声和院子外汽车的引擎声同时响起……总算是有点儿慌了,莫文霏推了推李舜宇,没推开。 他的吻从开始就没停下过,捉住她手腕的力道却逐渐地放松……最后,那冰凉的指尖压在她手腕动脉处细细摩挲,相比起他唇上的粗暴动作,居然生出了一丝丝缠绵温柔的味道。 一阵寒风吹过。 林诗音的高跟鞋踩在院子阶梯上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彦慈也来到了门边。 “霏霏?” “乖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莫文霏不知道林诗音女士一天之内看到亲女同两个男人接吻是什么感想。 她只感觉到原本压在她身上的气息减弱了,在李舜宇离开她唇上的一瞬间,头垂下去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膀上。 伴随着林诗音的尖叫,莫文霏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又被他压着一块儿向后跌,稳稳地撞进了身后彦慈的怀里。 ……这大概就是她的人生巅峰了。 她摔倒在国民老公的怀里,同时还抱着个即将高烧烧死的江市首富家公子。 咬了咬还有些泛红的下唇,莫文霏抬起头望向林诗音,同时听见在风雪中自己冷静的声音响起:“他可能是病糊涂了,以为我们还没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抱歉 新文五月五日开,有存稿的,这边没写完也不影响更新(应该会写完) 157、番外十九:莫愁(九) 李舜宇原本并不知道莫文霏和彦慈的照片在微博疯传的事, 是有好事的人发在了大学学生会的群里, 他看了一眼,那个人应该是窦婉的朋友。 可能是从窦婉那听说了一些她在江市的不愉快遭遇,所以打抱不平。 但他不太在意。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张照片占去,不得不说那张照片拍的挺不错的, 结构、意境都很到位, 一张照片背后仿佛藏着豪门故事,令人心神向往—— 如果不是光看一眼故事里的主人公,就让他的理智一把火彻底烧成灰烬的话。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 李舜宇正在送他爸妈去机场的路上,他们还在试图在最后关头,向唯一的儿子科普关于“春节是我国传统佳节里最重要的节日,应该全家团圆”这个基本常识…… 刚开始李舜宇还懒羊羊地应几声。 出发前他就有点重感冒,因此并不耐烦坐长途飞机,所以才临时改了机票。 车过了第一个机场收费站时,何音发现儿子彻底没了声音。 身边突然传来的低气压让她有点儿背部发紧,这种感觉, 简直和他爸爸年轻犯浑的时候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一点都不陌生。 她转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的儿子对着手机发呆, 她弯腰把手机从他手里抽走看了一眼,看见手机上的照片时有些惊讶地眨眨眼,又转身去跟坐在自己另外一边的丈夫分享。 ”这不是莫家那个小姑娘和彦慈吗?”她说,“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动作挺快啊。” 李飞扫了眼照片, 又扫了眼依靠着车门坐着面沉如水的儿子,没发声。 女人多大了都拥有不太读的懂空气和喜欢八卦的本事,宽敞的后车空间,何音还在喋喋不休:“当初咱们家主动送上去求联姻,莫泽凯就差给咱们铺个红地毯迎进家门了,就这对母女反应不太热情……我当时还琢磨他们眼光够高的哈,除了咱们她还准备找个什么出类拔萃的下家,现在看着,好像真的有被打脸啊。” 李飞从她手机抽走手机,扔回给李舜宇。 “莫家那个小姑娘,长得挺一般的,但是当时我看着面相就觉得是个旺夫相……飞哥,你最近跟彦家谈的合作是不是挺顺利的?” 李飞扫了妻子一眼,淡道:“一般。” “什么,怎么就一般了,你上次还跟我说,彦楚生的儿子挺像样……” “何音。” “啊?” 李夫人的记忆中,丈夫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除非她说错话。 “收声。” 李夫人的记忆中,丈夫也很少这么冰冷直接地让她闭嘴,除非她说错话。 她眨了眨眼,几秒后恍然大悟回头去看她的儿子,后者手握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如纸。 何音一下子就明白了,前面就说了,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是改不了的,李家的人犯浑且游戏花丛时着实是个王八蛋,但是他们却有痴情种的本质。 企图挽救一些什么,她动了动唇,说:“当然了,我也不是说你就不够好,儿子。” 李飞叹了口气。 何音认真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各种途径包括强取豪夺都试过了都行不通的话,或许你该学会放下自己的臭脾气认认真真以二十岁男生该有的纯情罗曼态度去追……呃,去横刀夺爱。” 车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飞稍稍弯腰坐起来,屈指敲了敲驾驶座的靠背,淡道:“开快点。” 赶在他唯一的儿子被亲妈气死前。 其实何音说了什么李舜宇压根没听进去,就听进去最后一句,她说你什么手段都试过了,要么试试罗曼蒂克常规路线。 然后送完父母进了登机口,李舜宇转头就去了莫文霏家里。 其实他该去医院的,但是他没有,他出现在莫文霏家门口,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后,原本李舜宇是想和她好好谈谈的,但是一垂眼就看见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一身居家服,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骨子里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吞噬他的理智,他根本忍不住想要把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但他当然不能打她,甚至不舍的动她一根头发,于是在把她拎了过来,把她摁在墙边吻住她的时候,李舜宇觉得自己大概是完了。 都说婚姻是坟墓。 他在距离坟墓八百万米远的地球另一端,已经把自己埋进了土里。 …… 昏迷之中,迷迷糊糊有听见周围的人在走动,有人在小声谈论。 “联系李飞了吗?” “何音给我发了个微信,说她们登机了,让我们暂时帮忙照顾下儿子……给口吃的就行。” “和你一样心大。” “彦楚生,想吵架是吧?” “烧的严重吗?” “38度。” “那不用去医院了,兴师动众的,家庭医生在路上了。” “客房收拾下。” “客房灰都没擦……” “不是搞大扫除了啊?” “又不会有人去客房,我把门关上了,过完年阿姨回来打扫。” “放我房间吧。” 一阵对话里,只有最后开口说话的清冷声音准确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李舜宇知道,是莫文霏的声音。 她的声音依然显得冷漠而无情,但是就像是在一堆的陌生人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无论她是谁,过去是否亲密,现在她就成了救命稻草。 听见她的声音后,他长吁出一口气,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中。 莫文霏的床和她本人不一样,软的过分。 李舜宇以前来过一次,他把莫文霏压进床里,亲吻她,她不反抗也不回应,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在鬼屋里亲她时,她的反应一样,面对当时相当于陌生人的他的强吻,她毫无反应。 后来出鬼屋的时候,他牵了她的手,她也没有拒绝。 当时李舜宇还不懂莫文霏这个人怎么回事,就以为她是接受他了,曾经夜深人静独处时,他甚至可能还为“两情相悦”感到一丝丝的开心。 现在他懂了。 其实都是放屁。 就像是彦慈亲吻她,除了惊讶之外她也没有太多别的情绪,这个人的待遇跟他完全一样的,不过是将他走过的老路又走一遍—— 以为莫文霏喜欢你吗? 真的是放屁。 他曾经在这个房间里,这张床上的出国一个无比精准的结论: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 一夜做了无数个混乱的梦,梦见鬼屋,梦见学校的天台,能见了酒吧的厕所隔间,还还梦见了他们交缠的那个杂物间,莫文霏衣衫不整地垂眼望着他,说李舜宇,我们分手。 李舜宇从噩梦中惊醒。 浑身黏腻,嗓子像是被放在火烤似的一样疼,他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他刚想让佣人把暖气调低一点,入鼻的淡香让他微微一楞。 抬手一看,身上的被子,脑袋下的枕头,床单,都是白色的,他从来不用这种颜色。 大脑艰难地运转了几秒,他勉强地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就在这时,床头的灯亮了,屋内陷入了一片橙黄昏暗的光线里,李舜宇微微眯起眼,他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身影。 她身上还是穿着那身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水,两人对视上的一瞬间,她走了过来,把水杯放在他旁边,问:“喝水吗?” 李舜宇扫了一眼,是她自己用的水杯,看来原本是给她自己道的。 嗓子眼里像是烧了一把火,唇瓣也干得可怕,如果这杯水是给他倒得,他肯定渴死了也不喝。 但是他现在烦着,梦里的那些画面醒来了也在他脑子里阴魂不散,所以他拿起被子一饮而尽,一滴都没给莫文霏留,放下杯子手也很重,“呯”地一声。 莫文霏走到窗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问:“还要吗?” 李舜宇觉得自己大概早晚被她气死。 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开口问,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解释那张照片的事。 他坐起来,垂下眼:“你跟彦慈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莫文霏也不嫌他语气兴师问罪,“照片我妈拍的,她可能对家里住的什么人、国民度有多高没有太大的概念。” 他问的才不是这个。 “没怎么他亲你?” “那是他的事。” 莫文霏这逻辑让李舜宇没话说了,仔细想一下他还是比彦慈进步一点的,至少在他们交往关系续存期间,莫文霏也有主动凑过来亲他的时候。 他舒服了一点。 也没舒服太多。 莫文霏递给他了个体温计,他接过来甩了下往腋下一塞,拿起枕头往上拉扯了下靠在床头……一系列动作自然的像是在自己家。 莫文霏再淡定看他这样子也觉得刺眼睛,皱起眉:“你到底来干嘛来了?” “我来干嘛你心里没数,”李舜宇淡道,“来兴师问罪。” “李舜宇,我们分手快一年多了。” “莫文霏,分手那是你说的,我没同意。” “……” “……” 莫文霏知道她不能同病人计较,收了他放在床头的杯子,转身又出去二楼的厅里给他倒了一杯。 这次真的是倒给他的了,李舜宇还是没拒绝,拿过来喝了一口,里面有柠檬的味道,甜滋滋的可能还有蜂蜜,喝下去喉咙快炸裂的感觉稍微下去了一些。 莫文霏伸手抽走温度计看了眼,37.5°,温度下去了点,好歹不算高烧了。 “生病了还乱跑什么,”她说,“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说。” “你会接我电话?” “……” 确实不会。 她又不说话了,抓起放在旁边备着的湿毛巾扔他额头上,动作不算太温柔,但是李舜宇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滚烫粗糙的掌心握着她柔软的皮肤,他心里烧着的那把火也跟着熄灭了一半,她叫了声她说名字,见她抬眼望着她。 “你要说分手了,也行。” 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就是惊讶。 李舜宇却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那么卑微过。 “我重新追你。” 他压低了声音说。 屋外,城市广场的钟声敲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很远的地方,有人放了鞭炮和烟花,庆祝除夕夜到来。 他拉着她的手腕,让她靠近自己,干涩起皮的唇落在了她柔软的唇角,湿毛巾从他额头上掉落在床上,他的拇指压在她的手腕动脉。 像是想从脉搏得知她的心跳。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说:“我再追求你一次,莫文霏,给个机会,行不行?”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落在窗户上,有些融化了,有凝结成霜…… 外面零下十几度,雪都能被融化。 他不信,人心不行。 这辈子李少爷没跟几个人低过头,小学被欺负得最狠的时候也没有…… 碰上莫文霏,算他倒霉。 他认了。 158、番外二十一:莫愁(九) 李舜宇说了一番动听的话之后, 在外面的鞭炮声中又睡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 大概是听见动静,彦慈来看了一眼,姿态正义——他身后跟着家庭医生。 男人进了屋子扫视一圈周围,最后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病号身上, 他看着莫文霏。 “他醒了?” “醒了几分钟。” 例行检查之后, 家庭医生留下医嘱后退了出去,彦慈却步伐缓慢落在了后面……到了门口,他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 撑着门,对身后跟着的年轻姑娘说:“开着门,有事叫我。” 彦慈的房间就在莫文霏房间的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谁故意这么安排的,反正她这个寒假回家已经是这样了。 莫文霏抬头看着他,真的有种自己多了个亲哥的错觉。 管得还挺宽。 “你觉得他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她微微眯起眼,好笑地问。 彦慈盯着她唇边的酒窝看了一会儿,抬手替她整理了下头发, 语气温和:“发烧又不是喝醉,霏霏,你也不是那么了解男人。” 这句话说得莫文霏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大有一种今晚她要是关上门明天就会被架上火上烧死的错觉…… 最后房间门开着的,彦慈的房间门也没关,从她的房间一扭头,甚至可以看见他黑色床单的一角。 感觉微妙。 莫文霏坐回了窗边的沙发上, 毫无睡意,索性望着窗外的落雪发起了呆。 最后大概是房间里那个昏睡的人粗重的呼吸声存在感太高,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高挺的鼻梁和微闭的薄唇上滑过,他面色苍白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呼吸。 ……话说回来,刚才他在外面倒进她怀里的时候,她确实要被吓到停止呼吸。 ——莫文霏很难说清楚她对李舜宇是什么感情,两人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不清不楚,没有太多撕心裂肺的经历也没有青春羞涩的眼泪…… 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磕磕绊绊一年多,一起联手搞走了(大概是)人生中最大的劲敌,然后分开。 喜欢他吗? 少了一点姜鹤口中“看见他时的怦然心动是活着的证明。 不喜欢他吗? 听见、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也会有酸涩在胸腔里蔓延……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乔恩兮送他的糖,用自己的舌尖推入他口中的那一秒,她确实心跳加速,浑身都在叫嚣着征战的号角。 “……矛盾。” 细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沉睡中少年的鼻尖。 莫文霏恍然响起半个小时前他说的,要重新追求她,唇角上翘,胸腔之中有一种讥讽伴随着愉悦的奇怪心情在蔓延…… 不能说是不期待。 虽然也没有到翘首以盼的地步。 后半夜时,莫文霏实在毫无睡意。下楼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份三明治,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发现晚睡的少女不止她一个。 十分钟前,姜鹤发了条朋友圈:除夕快乐鸭!新的一年也会尊敬热爱大体老师! 大年三十对着尸体表白也算是独一份,难为顾西决还闭着眼在下面点了个赞。 —霏:还不睡? —一行白鹤上西行:正准备! —霏:顾西决也陪着你熬夜。 —一行白鹤上西行:emmmmmmm是我陪着他熬夜!他不让我睡的!说什么新年就要守岁,守岁是今天吗!是这么守的吗!流氓! —霏:我大概知道你们刚做了什么了,趁着他洗澡拿他手机给自己朋友圈点赞是吧?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这么了解我让我有一种你性取向是我的错觉。 —霏:你今天没上微博吗,微博还不够告诉你我的性取向? —一行白鹤上西行: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我删下聊天记录,要被顾西决看见他要偷偷删你好友了……你怎么也那么晚没睡啊! —霏:突然想问你个问题。 —一行白鹤上西行:问。 —霏:正常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是…… —一行白鹤上西行:是春光明媚;是夏日虫鸣;是秋天踩碎落叶发出声音时的脚踏实地;是冬天火炉上拿下来的烤橘子瓣滚烫地在牙尖炸裂迸溅果汁的甜;是烟火大会压轴烟火升至最高点“砰”地一下炸开的绚烂;是冬夜狂奔抬头看见尽头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一行白鹤上西行:是白日发梦,是拼尽本能,是向死而生,是山崩地裂世界在我面前倾倒,我的眼里只有他站在那里。 —霏:…… —一行白鹤上西行:还要听吗,我还能掰扯。 —霏:你们俩负责讲情话的是你吗? —一行白鹤上西行:不然呢,你觉得顾西决他长着张会讲情话的脸吗? —霏:………………我们换个方向讨论。 —一行白鹤上西行:啊? —霏:第一次正常约会感觉怎么样? —一行白鹤上西行:你为什么每一个提问都要加个“正常”两个字,李舜宇确诊变态了吗——我说的是医学领域范围内的,学术性的,变态。 —霏:还没有。 —一行白鹤上西行:哦(此处并不是失望)。 —一行白鹤上西行:第一次约会……就那样呗。 —霏:没发生什么难忘的事啊? —一行白鹤上西行:遇见李舜宇和乔恩兮,并亲眼目睹他们差点儿亲嘴算吗? —霏:…… 对面大概沉默了半分钟。 姜鹤才重新吱声。 —一行白鹤上西行:顾西决回来了。 —一行白鹤上西行:他说让我求你删掉聊天记录,否则我爸医院那批获得李家捐赠的医疗器械可能并不会如约定那般按时到位,因此导致我在大年三十当天因为乱讲话被我爸打断腿。 —霏:…… —一行白鹤上西行:发生了什么? —霏:看来顾西决知道? 那边又沉默了大概一分钟。 —一行白鹤上西行:他在你家!!!!!!!他想重新追你!!!!!!啊!!!!!!! —霏:看来顾西决知道。 —一行白鹤上西行:虽然这样说对朋友不太好,可是我从单纯的女性审美角度出发不得不公正地表示我认为彦慈比较帅,成熟,英俊,而且你这样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合适老 —霏:? —一行白鹤上西行:睡觉了。 扔下这三个字,对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莫文霏有充分理由相信那句没说完的话和最后那正经八本严肃的三个字,全部出自于顾西决之手。 放下手机,她转头看了一眼李舜宇。 这时候,对方翻了个身,似乎是睁开了眼。 “莫文霏……” 病中少年, 莫文霏微微挑眉凑过去,却发现他半睁开的眼睛又合上了。 原来是梦魇。 莫文霏松了口气。 随后愣了愣。 因为俯身去看他的动作,此时此刻她整个人手肘撑在床上,脸离他很近,近到她几乎能感觉到从他鼻腔之中呼出不同于寻常温度的灼热高温……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微微蹙起的眉上。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指尖轻柔压在他的眉心,揉了揉。 感觉到那褶皱在她手下柔软放平。 手边手机再次震动。 —一行白鹤上西行:众所周知,男人的生病都是苦肉计!他大学时候换了三个女朋友!第四个还带来你面前! —一行白鹤上西行:记得删聊天记录。 “……” 轻轻嗤笑一声。 放在少年眉心的指尖一抬,顺着他的鼻梁下滑,鼻尖一顿,轻勾一刮。 “人人防你如防贼,看来在任何人眼里,你都不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是完结了 明确he向的开放式结局。 159、番外二十二:莫愁(完) 后来莫文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她睡得也不太久, 大概三四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天刚亮,她发现自己在床上。 腰间压着一条结实的手臂。 身上的居家服被脱了,就一件贴身的吊带睡裙……此时此刻, 她的背贴着身后人滚烫坚硬的胸膛, 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正常小姑娘这会儿应该拿开他的手,爬起来,抱着被子到沙发上瑟瑟发抖地瞪着他直到他醒来然后质问他:你怎么偷偷抱我上床和你同床共枕? 可莫文霏不是正常小姑娘。 她沉默了三秒, 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继续睡。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 没有奇怪的梦境也没有断断续续的惊醒,身边的人体温很高,被窝里暖烘烘的,听着他的心跳,她一点也没觉得陌生。 向来有些前面的莫文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以至于醒来之后, 拿起手机第一秒看见的并非来自林诗音女士的新年问候,而是冷嘲热讽。 —林诗音女士:在前男友的怀抱里睡得很香嘛。 —霏:…… —林诗音女士:你醒了? —林诗音女士:你前男友醒了吗? —霏: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林诗音女士:我大清早起来发现女儿和一个同龄人大摇大摆地睡在她的闺床上,我不该阴阳怪气? —林诗音女士:你好歹是大学了, 这要是早一年我还要报警抓你。 —霏:? —林诗音女士:也不知道阿sir管不管渣女玩弄人心? —霏:……我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委婉的方式告诉你们,彦慈我不太吃的下去,不要再乱拉郎配。 —林诗音女士:那你成功了一半, 今早就是彦慈替你把房间门关上的。 —霏:一半? —林诗音女士:他下来之后问我你的身陷,说是收到了eile saab发给他的今年春夏巴黎高定秀场的邀请,秀场之后就是高定时间……你懂的,众所周知,这个牌子是以婚纱著名。 —霏:我不懂。 —林诗音女士:我知道你不懂,毕竟你对时尚一无所知。 —林诗音女士:你先下来吃个午饭行吗,顺便问问你前男友要不要干脆在我们家过年。 —霏:? —林诗音女士:你?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想赶人家走吗,没爱心就算了,良心也没有? —霏:…… 于是。 在林诗音女士的盛情邀请下,李舜宇最后是在莫文霏家里过的除夕。 也算没枉费寒假刚开始时那次牌局上,曾经因为被彦慈炫耀一脸后瞬间的脸黑。 事实证明…… 只要方法得当,再魔幻的剧情也可以发生。 除夕夜过后,便是大年初一。 村里头的规矩,过年应当在元宵节吃完汤圆后才画上圆满的句号。 但是显然在城里的人们并不这么认为—— 莫文霏还来不及表达同时对彦慈和李舜宇说“新年快乐”并收到他们的红包感到的不适,李舜宇便早出晚归地忙碌了起来。 并非学业上的事,好像是和他要做的什么投资有关。 在听见他再电话里说什么“控股权”这类词汇时,当时她的膝盖上放着的是一本外语词典,手边是一张她背单词时用的草稿纸。 莫文霏觉得她和李舜宇人生的轨迹大概从此有了偏差。 有点遗憾。 虽然也不算特别遗憾。 至少莫文霏这么认为。 寒假即将结束的前几天,莫文霏也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准备到她妈珠宝公司旗下的那个二线工作室去看看。 逐灵工作室,对于国内的珠宝界而言,相当于国际各大珠宝首饰品牌里的施华洛世奇,面向的群体是年轻、消费水平中等偏下的群体。 比起这些年逐渐在国人心中“高级珠宝”占据一定地位的“逐音珠宝”主品牌,对于逐灵工作室出品,成功人士或许会不屑一顾地说“小学生玩具”,但它在学生、新工薪阶级内部,确确实实又充满了一定的存在感。 对于莫文霏这样初出茅庐、非珠宝专业将来却需要继承“逐音”这品牌的未来继承人来说,投身于这样的品牌里扑腾,不伤大雅,正符合林诗音的心意。 莫文霏也确实是从底层做起。 跟着设计师认识常见珠宝材料、切割工艺和可拓展种类,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工作室里整理、分类凌乱的设计稿。 最开始的时候,也私底下偷偷画过几个稿件的设计图,被林诗音嘲笑后便将它们塞在了工作台的最下边。 明明自己万分嫌弃。 却也舍不得丢弃。 ——这个心情是莫文霏回到工作室、整理桌子、然后发现自己乱画的那些草稿少了一张时才意识到的。 “张姐,”工作台前,莫文霏把所有的文件夹拿下来,一本本的翻开又合上,“放假之前和最近,工作室有人来过我们办公室,动过我桌子上的东西吗?” 她丢开一个文件夹,转头去问身后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正将一颗水滴状的绿松石摆在自己的画稿上细细打量,听了她的话,头也不抬道:“好像没有,春节放假之后大家都回去啦……这几天也只有我来,我没动过你的东西,怎么,你丢东西啦?” 莫文霏难以启齿自己的初心者设计图丢了。 之前觉得这玩意画着好玩甚至可能是黑历史、是耻辱,然而丢了之后,又抓心挠肺地想要找到它,将它好好收起来。 “没有。” 莫文霏有些沮丧地回答,扔开了手里的文件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只彩色铅笔,正想努力回想那张设计稿长什么样重新画一画…… “哦,你说这个,我突然想起,今天新上任的boss来过我们办公室,在你桌子跟前翻看了一会儿的。” “新上任的boss?”莫文霏放下笔,眨眨眼,有些惊讶地问,“我妈把工作室转让出去了?” “不是呀,”中年女人笑着说,“好像是新boss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灵感,花了大价钱得了我们工作室55%的控股权……你居然不知道吗,那你要不要上楼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作为原boss的女儿,莫文霏站了起来,坐电梯上了二层。 敲响了以前属于她亲妈的办公室,推门而入。 一眼便看见熟悉的办公桌后,坐着她熟悉的人。 新的一年,他好像在十几天内又变魔术似的成熟了一些,合体的休闲西装,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字有了一丝丝放浪不羁,剪短了的头发比过年的时候看着更精神一些。 他一只手捏着一张有了压痕、画技稚嫩的珠宝设计稿纸,另一只手撑着侧脸,打了个呵欠。 面对推门而入,看着他难得露出近乎于“目瞪口呆”表情的小姑娘,他放下了手中的设计稿,用每天早上在微信里跟她打招呼的同样语气说:“早。” …… 有时候,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特别是在追女生这方面,她若视金钱与你均为粪土,那就成为粪土,让插在粪土上的鲜花在粪土中灿烂盛开。 春去夏至,逐音珠宝旗下二线品牌逐灵工作室推荐出一款戒指,一经曝光,突然在各大潮流平台火爆起来。 最开始推荐这款戒指的时尚博主收藏点击过百万,点开她的视频,会发现最开始这只是一个当下流行的开箱视频。 开箱视频标题:学生党也可以买得起,纪念我们青春期拥有过的爱情。 点开视频,身穿jk制服的博主画着甜美的妆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哈喽,今天要给大家推荐一款,我之前很喜欢的珠宝品牌‘逐音‘下二线品牌工作室‘逐灵‘出的一款戒指,这个工作室之前是专门做一些比较平价的饰品,所以可能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它,毕竟逐音太有名啦,已经成为了现在很多仙女新娘的首选!” …… “但是!但是!我跟你们讲,我今天是真得发现了宝藏,那天我闲着无聊,在官网乱看的时候,无意间点进逐灵工作室的页面,然后发现了它,这个,占据逐灵工作室开屏广告的戒指。” 打开一个小巧的黑色首饰盒,一枚粉色的戒指躺在中央。 粉色的玉髓被打磨成一颗颗的小面整齐排列围成一圈,银色的戒托被塑造成一个皇冠的形状将这些粉色玉髓包围…… 皇冠最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碎钻,在博主的展示下,于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看到了吗,就是这个,整个戒指就是一个女王皇冠的模样,纯银戒托,碎钻镶嵌,但因为主宝石是玉髓,所以它的价格非常便宜,只要一千多块……一千多块,朋友们!” 博主加强了语气。 “一千多块相当于现在普通大学生半个月的生活费,一千多块吃不了几块肉喝不了几百杯奶茶,但是却可以换来这么一个真材实料、造型仙女的钻戒……emmmmm咯咯咯,我可以叫它钻戒吗?” …… “朋友们,情人节你的礼物被女友从十八楼扔下去了吗,求你们不要再搜‘女友收到它感动哭了‘系列,真正会哭的好物在这好吗!” …… “听说这个戒指,是逐音珠宝的女总裁的女儿画的,原本设计图被束之高阁,后来被她的追求者挖出来,拿下了逐灵工作室55%的控股权,把这款戒指做了出来。” …… “因为戒指的设计师姓‘莫‘,这款戒指便被那位拥有大控股权的追求者亲自命名为‘莫愁‘。” ……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敢更浪漫吗!!!虽然不知道这个上辈子可能拯救了银河系的小姐姐最后答应了这个追求者没有,但是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不答应嘛!” …… “直男朋友们,看看这个戒指,是不是你家的仙女才配拥有!犹豫什么,七夕节,买它!” 开箱视频播放结束。 从视频出现的那天开始,逐灵工作室订单便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从刚开始默默无闻的二线珠宝工作室,摇身一变成为单品销量短短一月内超过五万的炙手可热低端珠宝界新贵。 一时风头无两。 而一不小心成为了带货博主的时尚博主在开箱视频里提过一嘴的网站开屏广告,被人们翻来覆去地看了成千上万遍后,与戒指并肩而红,被人们称作是:本年度最浪漫的情书。 打开网页,最先跃入眼中的是一片洁白纯色的底,中间安静的躺着一枚戒指。 伴随着网页的读取,戒指的名字出现在戒托下方:莫愁。 若耐心等待看完整个广告,会发现在戒指名字下面,逐渐又展开一行小小的、几乎要被忽略的字—— 将世界呈献于你的王冠之下,从此莫愁。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全文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路追随,比心心! 隔壁《焚城》第一章也发了,发文前三天留言全送红包,快去快去捧捧场! 去赞美一下劳动节辛勤劳动的哥也好!